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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谜杀【杀手之谜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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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9 19: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披着武侠外衣的悬疑小说,故事的容量不繁杂,揭破的真相也很俗套,大家看了这么多结局意外的古龙武侠,不如来此处猜一猜结局吧。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9 19: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杀手之谜1谜杀】
第一章:妖墓
    明月楼。
  明月照着明月楼。
  明月寂寞地推开窗,望了望明月楼外的那轮同样寂寞的明月。
  晚风微微吹拂她的发丝,似在留恋她醉人的发香,又似在妒忌。
  她突然叹息了一声。
  她以为他今晚会失约。
  但在她的叹息声中,他来了。

  他仿佛就来自于她的叹息。
  她与他面对面静静地站着。
  她凝视他的眼睛,因为她永远在找男人的寂寞。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有了寂寞都只能藏在眼睛里。
  心是很难藏住寂寞的,而每当眼睛里藏住寂寞时,眼睛就变成了另一种含义的心。
  那种含义也如寂寞一样,表面上简单,其实谁也无法真正理解。
  此时她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寂寞。
  在他的眼睛里,她只看见了轻狂与冷酷。

  她失望了。
  失望很明显地表现在她早已装满寂寞的眼睛里。
  失望与寂寞慢慢混合成了一种极矛盾的泪光。
  但她从一开始就已理解他为什么轻狂为什么冷酷。
  因为他还年少,因为他做了杀手。
  年少的杀手,怎可能懂明月的寂寞?
  她凝视他的眼睛时,他已在擦拭他自己的无鞘快刀。
  她很快又明白,他上她的明月楼,不是和其他男人那样想醉倒在她的寂寞中,他是来杀她的。
  无关寂寞的一次刺杀。

  年少的杀手没有在明月楼上停留太久。
  明月楼外生长着一棵矮矮的枫树。
  深秋时节,鲜艳如血的枫叶也在风中次第飘落。
  今晚那棵枫树飘落第一片叶子,他走上了明月楼。
  今晚那棵枫树飘落第九片叶子,他走出了明月楼。
  明月楼外的月色似已被枫叶染红了。
  他停足在明月楼外的那棵枫树下,手中的无鞘快刀也似已被枫叶染红了。
  但当他缓缓垂低刀锋时,刀尖上却惊心触目地挂着一滴更加鲜红的血珠。
  这难道就是明月楼上明月的血?
  难道他真的已毫不留情地杀了一生寂寞的明月?
  他这么快就安然走下明月楼,是否意味着他刺杀时明月根本没做任何反抗,所以才使他刺杀得如此顺利?
  这些问题蜂拥向一个人的脑海。
  一个落魄潦倒的老人,弯腰拄着拐杖朝他走过来。

  你终究来迟了一步,她已死在我的刀下。
  你杀了她,总有一天会为此而悔恨得痛不欲生。
  你干嘛从一开始就严词劝我不杀她?
  因为她虽罪恶累累,任何人都能诛之,唯有你不该向她出手。
  我怎么不该?
  老人没再回答,拐杖转了个方向,缓缓朝明月楼走去。
  他又问:她有什么罪恶?
  刚才他走上明月楼,瞬间被明月楼的纯洁干净深深地震撼。
  他从没到过那么纯洁干净的地方。
  他从没感受过那么令人震撼的纯洁干净。
  他虽然要杀他,但并未仔细调查过她,不知道她为何住在那么纯洁干净的明月楼上,却被世人骂作是最邪恶肮脏的女人。
  老人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凝重地说了两个字:后园。

  他已在后园。
  明月楼的后园竟隐蔽如女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他惊呆了。
  他甚至有一点点恐惧。
  后园里布满了坟墓,坟墓上栽满了鲜花,每朵鲜花都开得非常妖媚,极具诱惑力,尤其是对男人。
  他面对着这一朵朵妖媚如月的花,瞳孔中的那一点点恐惧也消融了,他的表情看来也恍惚醉了。
  幸好他手中的刀能让他一直冷酷地抵制诱惑,保持杀手应有的那份清醒。
  她杀了每一个享受过她寂寞肉体的男人,把他们的尸体埋在了这里,利用他们尸体的腐烂来培养那些花的美丽。
  这就是她身上的罪恶。
  他左脚碰到了一朵花,花枝轻摇,他竟从花蕊里看见了一滴血,一滴红如夕阳也红如枫叶的血。
  他刀尖上的那滴血终于义无反顾地坠落。
  他终于受不了地弯腰呕吐。

  老人上了明月楼,明月依然独坐在窗前,对着楼外的明月。
  难道他最后还是听从老人的劝,并没有杀明月?
  老人扶着拐杖,缓缓朝明月跪下:奴才来迟了。
  老人怎么要朝明月跪着自称奴才?
  寂寞的明月怎么还有一个这般老的奴才?
  老人跪着,久久等不来明月的回应。
  老人似不敢在没得到明月允许的情况下抬头,老人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刻满了忠诚。
  夜深。
  风冷。
  明月终于有了声音。
  却不是回应老人的说话声,而是鲜血顺着光滑手臂慢慢滴落的声音。
  滴答。
  空洞悠远如响在另一个从来都无人问津的世界。
  但还是令老人猝不及防地吓得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
  老人耳边又听见了他在面无表情地说:你终究来迟了一步,她已死在我的刀下。

  他走出明月的寂寞,走向曙光微现的天边。
  他留给了明月最永恒深刻的寂寞。
  这种寂寞独以死的形式呈现。
  他还年少,不懂寂寞,却造成了一种寂寞。
  此时他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了寂寞。
  老人说他杀了明月,总有一天会悔恨。
  他总有一天若真的悔恨时,也许正是因为他感到了寂寞。
  夜将尽。
  风更冷。
  明月楼对他而言,已似远在天边。
  但此时他岂非也正走向天边?
  他还年少,他已做了杀手。
  有人教过他,初出茅庐先杀七个人,先让江湖记住你的杀气。
  因为年少,所以无知,所以缺乏主见与判断力,所以他已做了杀手。
  只杀七个人的杀手。
  那七个人杀了之后,他就擦干净他的刀,以另一种全新的形象再进江湖。
  现在,第一个人已顺利被他刺杀。
  他自己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
  顺利得似一出早已排好的戏。
  他自己没想到的事其实何止这一件?
  但幸好他能再三没想到,他才少了很多痛苦。
  XXXXXXXXXXXX
  他还年少,他已做了杀手。
  他的刀已尝了血。
  他的杀手代号是:天。
第二章:藏祸
    钱庶快发疯了。
  近日来他只要一清醒就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暴跳如雷。
  他的情绪之所以变得这么糟糕失控,是因为有一个晚上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掏空了他的银库。
  他在江湖上的名誉和尊严也正来源于他的银库。
  如今,他的银库被人掏空了,他还有什么脸继续混江湖?
  他今天一大早起床,就又狂怒地扇了出去调查却三次无果而归的保镖薛典十记耳光,砸了房间里的十件他以前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珍玩古器。
  自从丢了整个银库之后,他才猛然醒悟到,要在江湖上混,还是银子最实际重要。
  现在他已乘坐着一辆四匹神驹拉的巨形豪华马车匆匆忙忙地向城南郊区的一片极度荒芜的平原赶去。
  薛典在他扇完最后一记耳光时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呈到他的眼前。
  今早回来的途中,有人用飞镖带给了我这张纸。薛典沉稳地缓缓解释。
  钱庶发抖的双手急迫地展开了这张纸。
  纸上只有两句话,十二个字:城南郊区平原,银子面子俱在。

  XXXXXXXXXX
  城南,郊区,平原。
  进入视野的平原果然荒芜到了极点。
  平原空旷,绝对是寸草不生。
  但不生寸草,却有花。
  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圃被什么人用不高不低的竹篱笆围了起来。
  有了这片花圃的存在,反而更加深了整个平原给人的荒芜感。
  荒芜的平原,寂寞的花圃。
  格格不入的搭配慢慢成就了丝丝入扣的完美。
  钱庶专乘的那辆四匹神驹拉的巨形豪华马车就戛然停在了这片花圃前。
  薛典先下车,警觉如狼地环视着整个平原,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才掀起车帘请钱庶下车。
  钱庶一下车,浓烈的花香就肆无忌惮地扑面而来。
  钱庶不是心软的少女,却也被这来势突兀的花香迷得差点晕头转向。
  他立即对薛典说:纸上的两句话果然不假,我失窃的所有银子都在这里。
  但这里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丝毫银子的痕迹。
  钱庶一脸非常确定的兴奋表情令薛典百般困惑。
  钱庶兴奋地解释:我能闻出这扑鼻的花香中还夹杂着银子的气味,我失窃的那些银子一定就埋在这片花圃里。
  薛典被他的解释搞得更糊涂:银子也有气味?
  每样东西都有其独特的气味,只要你绝对发自内心地热爱一样东西,就肯定能闻到那样东西被其他人严重忽略掉的独特气味。
  薛典没想到一向财大气粗的钱老爷竟也说出了如此深奥的见解。
  两人走近花圃,朝花圃里望去。
  只见一朵朵鲜花都是被栽在一个个大小相等的土丘上。
  像极了一片栽满鲜花的墓地。
  钱庶非常确定那一个个土丘里正埋着他那一锭锭洁白的银子。
  XXXXXXXXXXXXX

  天又遇到了那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对老人说:我已去过明月的后园。
  想不到你竟能这么快就找着明月的后园。
  明月的后园果然很隐蔽,我都不禁担心明月自己是否能找着那座后园。
  明月自己的后园,明月怎么会找不着?
  只因我不小心给了我一个假设。
  你不小心给了你一个假设?
  天点头:署名为明月的后园,主人未必就叫明月,就像杭州有一座八仙馆,江南第八大豪侠魏八仙进去,同样次次都得付钱。
  这假设一点也不有趣。
  却很实际。天冷酷而坚定地说。
  老人抬起没有扶拐杖的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早已干瘪的胸口,眼神恍惚地看着天,问道:你既然假设明月的后园,主人其实并不是明月楼的明月,那么真正的主人会是谁?
  天俯低身子,把脸小心翼翼地凑近老人的耳边,悄声回答了一个字。
  老人听了这个字立时气喘不已地狂笑起来:这回答比刚才的那种假设有趣多了,有趣多了就难免缺乏实际。
  天在他耳边悄声回答的这个字是:你。

  XXXXXXXXXXXXX
  钱庶命令薛典道:去马车后箱把铁锨取来。
  对于挖银子这件事,他已决心亲自上阵。
  他此番前来虽风风火火,却只带了薛典一个人。
  薛典是他十天前才征募入府的,但他对薛典的信任已远远超过他对府上的其他任何人。
  事实上,在征募薛典入府之前,除了他自己,他根本从未真正地信任过任何人。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如此信任薛典。
  而薛典的各方面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只要一得到他的命令,无论那命令关乎什么,就算是关乎薛典的生死,薛典也毫不迟疑地立即执行。
  但现在,他的命令却并未立即使薛典行动起来。
  薛典在他的命令下完之后沉默了好半晌,才面无表情地缓缓问他道:老爷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我该担心什么?
  担心我现在突起贪念而反水。
  你也有贪念?你也会反水?
  每个人都有禁不住诱惑的时候。
  现在,有什么能诱惑你?
  银子,你失窃的大批量银子,只要是个人,就难免受其诱惑。
  如果你突然禁不住诱惑了,你会怎么样?
  会杀了你,反正你没有武功,要杀你,对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然后呢?
  然后将你的尸体深深埋进这片花圃里,我独自带着那些银子远走高飞,我想绝不会引起任何追查。
  能否具体说一下你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我和你的恋童癖一样,是你永远也不想暴露给别人的隐私。你将我征募入府这件事,是你私底下暗中进行的,没有别人参与。
  连我的恋童癖也知道了,看来我对你的信任让你越来越聪明,越来越看透现实。
  你还是不担心?
  我甚至比刚才更放松了。
  我不懂。
  你应该懂,你若真想那么做,就不会说出来,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你还年少,聪明的年少,是知道冷静思考的好处。
  还有呢?
  还有你若杀了我,将用什么来运走那些银子?你很聪明,当然不会直接用那马车,因为整个城里几乎每个人都认得那马车姓钱。
  你夸我聪明,但你知道怎么有效地克制我的聪明。
  所以我才敢从征募你的第一天起就用你做贴身保镖,今天带你来这里,既能保证事态不张扬,又能防备有埋伏。
  此刻我终于开始庆幸,我把那些一闪而过的愚蠢念头坦白地向你说了出来。
  ——薛典确实很庆幸,这不是因为他从钱庶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钱庶那极端严密的思维和极端深沉的心机。
  而是因为他深知他向钱庶坦白了一切之后,能让原本还对他有点戒备的钱庶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
  钱庶很郑重地道:如果去拿掘土的铁锨,让你感觉突然被大材小用的话,我也不勉强,我可以自己跑一趟。
  不,还是当属下的去拿。薛典也很郑重地道。
  XXXXXXXXXXXXXXX
  薛典来到马车后箱,那里有一个带刀的杀手正冷冷地等着他。
  这个带刀的杀手就是初入江湖的天。
  看见天,薛典一点也不惊讶,仿佛他们的相遇是预先约好的。
  薛典又回头望了望花圃前的钱庶。
  钱庶依然面朝花圃,背对马车,薛典不用担心他会觉察到天的存在。
  薛典说:我已设法使他放下了对我的最后一点戒心,所以这次还是我动手比较好。
  天冷冷地说:这次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争,随便你想怎么样动手,我都选择作壁上观。
  薛典沉稳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罕见的微笑:很好,我就知道你够意思。
  XXXXXXXXXXXXXX
  钱庶认真欣赏着那一朵朵弥散妖媚之气的鲜花,就像在看一个个体态娉婷的少女舞动轻盈水袖绕着他不停地转。
  而事实上,他的惊人财富已经令太多原本姿色庸俗的少女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几乎整个城里的美人都是他用大量银子滋养出来的。
  现在,这些花儿也是因为有他银子的滋养才开得如此鲜艳而妖媚?
  但他慢慢地开始憎恶这些花儿的鲜艳和妖媚。
  这些花儿简直就是在对他的财产巧取豪夺。
  这种事他当然绝不允许。
  他很快就要毫不怜香惜玉地挖掉这些花,挖走他的银子,让这小片土地的五彩缤纷再次被无止境的绝望干枯荒芜所吞噬。
  想到这里,他已不禁更兴奋了。
  原来毁灭美丽比缔造美丽更有趣更痛快。
  不知不觉间,薛典已手握铁锨回到了他的身后。
  一片反常的寂静。
  薛典并没有马上就把铁锨递给他。
  寂静了良久复良久,薛典仍十分郑重地说:我刚才在马车旁又想通了两种处理你尸体和你银子的方案。
  钱庶这一次有点惶恐了,但他好像已只能乖乖地洗耳恭听,他这一次很清楚地感受到一种冰寒彻骨的杀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身后传来。
  他甚至已不敢确定身后的那个人是不是薛典,他的脖子突然异常僵硬,很难从容地回头。
  第一种方案,薛典开始仔细地说明:在这里埋好你的尸体之后,不必立刻把所有的银子都急急地运走,反正这里极度荒芜,绝没有几个吃饱了没事做的人会来这里,即使有人来了这里,也不会很快明白这些土丘下的秘密。
  人们第一眼只可能认这些土丘为无人问津的坟墓,而绝想不到其实是一座座小银库。
  以后我缺银子了尽管回这里来秘密掘取,你说这第一个方案保不保险?
  保险,而且已可说是天衣无缝。
  但想来想去,想到最后,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二个方案,因为我记得有人曾说过,不能太贪,太贪就会引起一连串悔恨终生的痛事。
  这人现在一定还活着,活得很舒服很轻松。
  你错了,这人立刻就会死了。
  你怎么确定这人立刻就会死?
  因为这人就是你,我已非常确定很快你就会死在我手里。
  我?但我根本不记得我曾说过这些话。
  你当然不记得,这些话全是你征募门客时用来骗门客的,只为了警告他们在你手底下做事最好一直守规矩。
  我也这样骗过你?
  不仅骗过,而且是连续骗过三次。
  但你明知是骗,现在却还当真?
  这些话虽是被你用来骗人的,然而真的很有道理,也许这还是我至今听过最有道理的一些话。
  钱庶苦苦地叹了一声道:那好吧,你第二个方案究竟是什么?
  在这第二个方案中,你的那辆专用马车最重要。
  XXXXXXXXXXXXXXX
  傍晚,华灯初上,喧嚣初起,街市的上空却有一群羽毛漆黑的乌鸦尖叫着飞过。
  它们带来的不是厄兆,竟是天大的喜讯。
  它们刚刚飞过,钱庶的那辆专用马车就一路撒着白花花的银子闯入愈渐热闹的街市。
  那辆马车来回在这个街市上跑了三趟,街道上落满了刻着“钱府”印记的银子,人人眼中都闪耀着白光。
  街道旁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是谁突然粗嘎地叫了一声,所有人的贪性就被瞬间叫醒,大声嚷着涌入街道,毫不客气地抢夺起地上的银子来,都生怕自己的手比别人长得短,动作比别人慢。
  一个曾经是本城最有实力和钱庶抢生意的老爷在一座豪华酒楼上站在窗边目睹着街市上的混乱,不禁深沉地慨叹:我已很多次对钱庶说,钱也有泛滥成灾的时候,终有一天他的钱会撒在大街上。
  酒楼里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老爷,听了这个老爷的慨叹都很同意地点头。
  楼下的街道上,数不清的穷人正为捡钱府的银子而打得头破血流,但楼上的这些老爷们却仍在若无其事地悠哉喝酒。
  他们都知道,有些银子,即使你捡到手,也终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三章:血债
    人们大肆争抢钱府银子的事件发生后不久,整个街市就前所未有地寂静下来如死一般,每天都空空荡荡,来往行人寥寥无几。
  仿佛所有在那个傍晚抢到钱府银子的人都不敢再回来此地,只因做贼心虚的道理一直是世人通用的。
  此地已成那些人的犯罪现场,有多少罪犯蠢到回犯罪现场天天游逛,消费寻欢?
  XXXXXXXXXXXXXXX
  又一个傍晚。
  又一群乌鸦尖叫着飞过。
  但它们这次飞过的不是街市的上空,而是城南郊区平原的上空。
  薛典孤身一人久久站在平原上花圃前,对头顶越刮越远的声声乌鸦尖叫完全充耳不闻。
  夕阳柔软地照在他身上,如一件快要褪色的大红袍。
  根基下的银子被挖走了,但那些花依然开得很妖媚。
  花圃里没有了银子的坟墓,花圃外却又布满了坟墓。
  这次全是真的坟墓,真的埋葬死尸的坟墓。
  大大小小的坟墓像众星拱月一样环抱着花圃。
  每一座坟墓上都坚ting地探出一双乌黑干枯的手。
  这些坟墓加深了这片平原的荒凉,也在荒凉中增添了另一种倍觉诡异的沉沉死气。
  这些坟墓是谁埋的?
  为什么要埋在这里?
  为什么都探出一双乌黑干枯的手?
  正因为想尽快搞清这一切的真相,薛典才孤身一人又重返这里。
  XXXXXXXXXXXXXX
  头顶上刮过的那一阵乌鸦尖叫还没有彻底消失,另一种声音已自薛典身后远远地响了过来。
  薛典能听出那是铁链拖拽与木板摩擦砂土的混合声音,粗糙而沉重,仿佛从深不见底的黑井里迟缓地荡出来,带着地狱的死亡气息。
  薛典警觉地回头,他以为这一回头就能获取自己此番前来想搞清的真相。
  身后空旷的平原上,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赤膊壮汉拖着七八根粗实的铁链,其中一根拽着一口崭新的楠木棺材,余下的每一根都拽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更令人惊心的是,这些铁链的拖拽,他只用一条手臂一方肩膀就轻松进行,显见其臂力非凡。
  而他另一只手竟又握着一柄锋刃极宽极长的鬼头大刀,砰地一声就重重砸在地上,一步一砸,一砸一个深坑。
  薛典的脸色也不禁变得有些不自然。
  看着这个似从地狱中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壮汉,原本善于冷静、表情沉稳的薛典,心中也难以按捺住陡然产生的一点恐惧。
  面对此情此景而不恐惧的人本就很少,只因此情此景已处处显示着死亡的凛冽与绝望。
  有多少自命不怕死的人,在真正面对死的时候,还能从容不迫地克制恐惧?
  那个全身透着怪异的壮汉终于停在了坟墓群的最外围。
  他还是低垂着乱发蓬松的头,似没有察觉到坟墓群中心花圃之前静静站着的薛典。
  他放下那些铁链,开始双手握刀挖起坟坑来。
  他的臂力实在大得惊人,七八个半丈深的坟坑,他不费一会儿功夫就挖好了,薛典甚至都未看清他挥刀时的动作。
  这时薛典才发现,那些被他用铁链拖来的尸体,都直挺挺伸着一双干枯发黑的手。
  难道那些尸体和这一片坟墓里的尸体都是相同的死因?都是死在这壮汉的手里?
  但这壮汉又是什么来历?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薛典被一阵极度诡异的气息笼罩了全身,脸上有几条肌肉也在隐隐抽搐。
  薛典眼看着这壮汉把那些尸体一具具埋好,每座新坟都像原先的这一片坟墓一样坚ting地探出那双干枯发黑的手。
  但这壮汉埋好那些尸体之后,却不接着埋那口棺材。
  他只是将那口棺材平平稳稳地放在那些新坟前,就拖着他的那柄看似笨重的鬼头大刀一步步走向花圃。
  薛典不禁瞳孔收缩,收缩成两个深不可测的黑点,射出的目光毫不放松地聚焦在他的鬼头大刀上。
  他毕竟还是觉察到了薛典的存在。
  他将怎样对付薛典?
  也像杀那些人一样杀了薛典?
  薛典也慢慢握紧了自己的佩刀。
  他正是用这柄佩刀从后面砍断了钱庶的脖子。
  刀锋上甚至还散发着钱庶的血腥味。
  他的这柄刀一直无鞘。
  他觉得遇敌交战时,拔刀出鞘的程序本就该被省略。
  刀无鞘,既能保证出刀时的速度,也能最大限度使敌人感受到自己刀上的杀气而有所震慑。
  但今天遇着的壮汉,手中的刀不仅同样无鞘,而且暴露出的杀气也远远超过他的这柄刀。
  他的这柄刀比之壮汉的刀,各方面都显得很弱。
  他从第一眼看到壮汉起,就深知壮汉绝非易于之辈。
  这壮汉察觉了他,若不肯善罢,最终交起手来,他必然会吃很多亏。

  然而尽管双方的刀都已本能性地勃发出浓浓杀气,但人本身还是被冷静占据着心理的重要位置。
  所以最终没有交手,双方只是尽可能地坦诚相待。
  对于壮汉的冷静,薛典的冷静之下着实激起了一点点意外的波纹。
  他很意外,看上去长相粗暴野蛮的壮汉,其实行为举止处处透着令人敬畏的冷静。
  有了双方间的这份冷静,坦诚相待就简单得顺理成章了。
  以下即是双方坦诚相待的完整内容,并未曾出于各种不可明说的原因而刻意缩减任何字句,也绝对没有为了追求合理与圆熟而刻意修改双方的谈话初衷:
  这里一直荒无人烟,今天却多了我们两个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多了我们两个活人,以及一大堆死人。
  死了当然也还是人。
  今天我们出现在这里,绝非毫无缘故。
  说不定其间还有一些很特殊的联系。
  我们究竟谁先将来此的缘故向对方说明?
  我既然比你先来,不妨就先入为主。
  只看你能不能做一个诚实的好主人。
  我尽力。
  好,那么我已开始洗耳恭听。
  我之所以来这里,简要地说是因为三点缘故。第一点,我就是开辟培植这片花圃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随时来这里。第二点,我不久前在这里杀了一个本地响当当的大人物,为保风险,我必须时常来这里清扫杀人的痕迹。
  第三点呢?
  第三点,因为这里又发生了很大变化,我急欲搞清楚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怎么发生的,其中隐藏着什么真相。
  现在你已知道这些变化都是出于我手。
  但我仍不知道其中隐藏着什么真相。
  你很快就能知道了,只要你对我足够坦诚。
  现在我对你不算足够坦诚?
  你还需要对我坦诚两件事。
  哪两件事?
  你杀的那个大人物是谁?以及你是如何处理他尸体的?
  这两件事你其实不必要知道。
  但恰恰是这两件事,已经成了连接一切真相的关键,你想获取关于我的真相,就必须坦诚这两件事。
  既然你非这么理解不可,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兴致。
  其实你已早有兴致说明这两件事,以这两件事作诱饵,才能钓出我的所有秘密。
  其实我们都是将在这次交流中窥尽对方的秘密,这正是坦诚的正反两面,只要选择了,就绝难避免。
  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其过程往往布满危险的陷阱,其结果往往造成两败俱伤。
  趁我们这两个自认聪明的人尚未将谈话的局面搞得旁枝逸出偏离初衷之前,你还是赶紧回归正题。
  我也本无必要为那两件真相拖延时间,薛典一脸诚恳而平静的表情,就像是学生在老师面前毫不保留地承认错误:我杀的那个大人物,在本城占有的地位已可算绝对的至高无上,他的权力之重,财富之盛,本城已绝无谁能望其项背,听我如此一说,你或许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是钱庶。
  薛典淡然一笑,缓缓接着道:至于我怎么处理他的尸体,其实答案已在你的眼前。
  但我始终没发现。
  你的眼前有什么?就是说你的目光往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你。
  除了我呢?还看到了什么?
  花,一大片花,用矮栅栏圈起来的一大片花。
  看到了这一大片花,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应该觉得奇怪?
  看到无边荒凉的平原上突然多了这一大片花,你难道不应该觉得奇怪?
  可惜我此时实在奇怪不起来,因为我已被你的提示引到了另一个观察疑点的角度,我已突然明白了那个答案——你将他的尸体埋进了这片花圃里。
  很好,现在这两件真相你已都明白了,就该轮到你坦诚以对。
  在我向你坦诚之前,我想我很有必要再问你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你确定你埋进这片花圃里的是钱庶的尸体?
  我确定。
  我希望你也能设法使我和你一样确定。
  如此只有一种办法。
  掘土验尸。
  看来你已比我先想到了。
  XXXXXXXXXX
  花圃里已不见隆起的小小坟丘,但有时候花圃本身就像墓地一样,能阒寂无声地埋葬死人,却更不着痕迹。
  世界上有太多地方都不着痕迹地埋葬过死人,放眼看去美丽宁静而生机勃勃的地方,或许深埋着罪恶与死亡。

  其实要验证尸体的身份,不必大费周章地掘土,在花圃中心有八朵花的根部连接着的土层都是早已挖松了的。
  只需握住那八朵花的直茎轻轻一提,便能连根提起厚厚的一块土,露出深不及五尺的坟坑和那具亟待验证的尸体。
  尸体的四肢都腐坏成了乌紫色,像寒冰冻伤的一般。
  而头部却依然如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整张脸依然红润,富有光泽,一眼看去仿佛只在熟睡。
  浑身都在正常腐坏,唯独头部还保持着不正常的生命气息。
  你想不想立即知道为什么?
  当然想。
  你只需摸一下他的耳根,左右都行,只需摸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
  薛典照那怪人说的伸手去尸体头部的耳根处摸了一下,很轻又很仔细地摸了一下。
  只摸了一下,他的手就怔怔地定住了。
  怔了半晌,他才面露惊异地说:是人皮面具。
  他很快地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另一张五官丑陋的脸,脸的颜色也已乌紫如冻。
  这显然不是钱庶,看来你杀错人了。
  你认得这人是谁?
  可以说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对这人最熟悉。
  一个人就是你。
  怪人点头。
  那另一个人呢?
  钱庶,真正的钱庶。
  薛典又怔住了,他的头已快被搞晕了。
  这人姓穆名鱼,是钱氏家族最不共戴天的仇敌。
  木鱼?和尚敲的木鱼?
  穆是穆桂英的穆,不是木头的木。
  穆鱼,我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滑稽的名字。
  名字虽滑稽,但人却很凶恶可怕。
  他和钱氏家族有什么仇?
  钱穆两家,在十年前本是极为要好,他的父亲一直担当钱府的智囊角色。钱庶第一次出战商界,背后就深得他的父亲的谋策相助,很快就跃为本城势力最庞大的家族。
  但他的父亲死后,他不堪久居人下之耻,设计窃取了钱氏经营下的七家商号,欲借此为势彻底脱离钱府,独立起家。
  然而钱庶本人也极具生意头脑,他却一点也没继承父亲的严谨思维,不到半年,那七家商号又陆续回归钱庶之手。
  他当然决不甘心,就在去年,钱庶出外与某豪商谈判,回来却惊怒交加地发现,家中眷仆都已陈尸,无一幸存。
  钱庶能很快猜到这是他下的毒手,他心胸狭隘,城府极深,常常以非常偏激的思维来对待世人世事。
  于是钱庶找到了我。
  从此我就以追杀他为己任。
  薛典对于最后两句没有听懂,皱眉疑惑地问道:钱庶为什么要找你?你为什么要替钱庶追杀他?
  其实追杀他不是仅仅替钱庶,也是替我自己。在钱府被害的眷仆中,就有我的两个亲人,我爹和我表弟,我当然有理由有责任去找他报仇。
  现在他已死,真正的钱庶又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真正的钱庶或许也已死。
  那你为何又要杀那么多人?还把他们也埋在这里?
  这些人在街市上抢了钱府的银子,为逃避官府的追责,纷纷潜出城,但都被我截住。有些最终能诚心归还银子的人,我都放了他们一条生路。有些最终还贪念不灭的人,我都砍断了他们的咽喉。至于把他们也埋在这里,只因我已嗅到了这里有穆鱼的气味,我要让对钱府不敬的所有人通通葬尸于此。
  你能嗅出穆鱼的气味?
  我既然要以追杀他为己任,就得在他身上下苦功。
  看来你的苦功下得确实很到位。
  这岂非也和你一样?
  我?
  你的各项感官都应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看出你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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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2-19 19:22: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谜境
    天在看着投影于镜子中的自己。
  这么样看得久了,据说会越来越认不出自己。
  这说法果然不假。
  镜子中的自己在天的久久凝注下细微地发生了变化。
  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缓慢地变出另一张脸。
  这张脸他并不陌生。
  但这张脸出现在他的身上就很恐怖了。
  他微微战栗着闭上双眼。
  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这张脸已完全从他的身上分离了出去,覆盖到了另一具身躯上。
  他原本的那张脸终于又回归了他的身上,一切又不动声色地回归了正常。
  他深呼吸了一次,暗忖这不过全是一场幻觉而已。
  但镜子中却还是有另一具身躯沉默着冷冷立在他的身后。
  这具身躯和刚才吓得他不轻的这张脸都是属于薛典的。
  原来是薛典不知什么时候已进到了他的屋子里。
  他并不回头,目光从镜子中的自己缓缓移到镜子中的薛典脸上。
  他说:每次你来都要吓我一跳。
  我吓到你了吗?
  他漠然:你应该能看出。
  我这次来是要告知你一件很伤脑筋的事。
  天仍旧漠然地听着。
  他常常用漠然来遮掩心底的那些薄弱的情绪。
  薛典也漠然地说下去:我杀错人了。
  天似乎一时还听不懂。
  薛典很快补充道:我原本的目标是钱庶,最终却错杀了另一个人。
  天冷冷一笑道:你刺杀钱庶的那一天,我是在马车旁一直看着的,你刺杀的那个人确确实实是钱庶。
  那不是钱庶,今天我掘出他的尸体来检验,才发现他竟带着一张人皮面具,他是把自己精心伪装成了钱庶。
  你已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薛典点头:他叫穆鱼,是钱庶的死敌,他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他要彻彻底底地报复钱庶,将钱庶的一切永远占为己有。
  天的漠然表情中似隐约流露出了一丝惊愕:你如何确定他就是穆鱼?
  有人告诉我的。
  谁?
  钱庶安排来专门负责追杀穆鱼的人。
  天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你将穆鱼杀了。
  我也很疑惑。
  天的目光如刀,笔直地盯在镜子中的薛典脸上。
  薛典一字字地道:我们为什么要合作刺杀包括钱庶在内的七个钱氏族亲?
  天指了指桌上烛台压着的一张纸,示意他去拿。
  他拿起那张纸,只看第一眼就感觉全身已凝固变冷。
  那张纸上写着一段话是:
  我已处置好钱庶,今日撤销对钱庶的刺杀。
  后面没有日期,也没有人名。
  这是什么时候寄来的?
  你刺杀钱庶的前一晚。
  你既已收到了这个,那天为何不阻止我?
  我忘了。
  忘了?你居然忘了?
  我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老是无缘无故地产生一些幻觉,老是断断续续地遗落一些记忆。
  薛典哭笑不得:我早就说过,你不是做杀手的料。
  天又漠然道:那你可知我们的雇主是谁?
  薛典怔住,他竟对此一头雾水。
  我们的雇主就是穆鱼。
  薛典这一次惊得差点崩溃。
  天冷笑:现在你却已把雇主给杀了,我们俩到底谁更不配做杀手?
  我杀的既然是伪装成钱庶的穆鱼,那真正的钱庶在哪里?
  无论在哪里,都已和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XXXXXXXXXXX
  天和薛典在那次会面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此时天又在街上碰到了那个驼背老人。
  老人似看穿了他心中的狼狈,用拐杖指了一下街尾的一家终日都很清静的小酒馆,说:我知道你现在急需喝杯酒,我反正身上闲钱多,就请你一次。
  天爽快地应了他的邀请。
  小酒馆里除了他们,再无一个客人。
  酒很便宜,却够辣。
  街上也辣辣地刮过一阵裹挟沙尘的风。
  三杯酒下肚,喉咙就发烫了,话就多了,老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讲故事:
  有个人出身显贵,但从小就患了一种寻遍天下也无药可治的怪病。
  父亲把他寄托到一代武学大师古岸门下,希望能经过武学的锤炼使他渐渐战胜病魔,那时他才不过五岁。
  他拜师古岸门下之后,父亲劳于经商,只在头两年常去看他,到第三年,他就算把眼望穿把心想枯,也再等不来父亲的身影。
  很快二十年过去了,他也彻底遗忘了父亲,遗忘了自己的家世,古岸大师深知他所得怪病并未因艰苦学武而有好转,相反却越来越加重了。
  他的这种怪病最大的特点就是遗忘,所以古岸大师也不常提醒他记住一些人和事,任何提醒在他身上都是绝对徒劳的。
  他二十五岁了,除了身患的这种怪病,他和其他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也同样具有年轻人热血、自信、急于追求理想的特质。
  他也很渴望去闯江湖,但古岸大师受过他父亲的嘱托,一直对他约束很严。
  然而古岸大师毕竟越来越老了,比不上他的古灵精怪,终于有一日被他成功偷跑了出去。
  他急于在广大江湖扬出自己响当当的大名。
  他遇到了一个“贵人”,那个“贵人”指点了他一招,足以令他快速扬名。
  这一招就是杀人。
  “贵人”说江湖是刀光剑影的世界,你要想别人记住你的名,就得先让别人怕你。
  你初出茅庐,先杀七个人,先让江湖尝尝你的杀气。
  他还年轻,又是第一次走入江湖,所以免不了无知,所以他立即坚信了“贵人”的指点。
  “贵人”又道:杀人也有学问,有些人你杀了没用,因为他们无名,你杀无名鼠辈杀得再多,也永远难成名。
  那我该杀哪些人?
  “贵人”掏出一叠牛皮纸,每张纸即是一份详细的人物资料。
  “贵人”说你就杀这些纸上的七个人,杀了他们,不但保你快速成名,而且我还会给你一份丰厚的报酬。
  他又立即接过了这些纸,从此做了杀手。
  他一个接一个地刺杀这七个人,并不知道一件可怕至极的秘密。
  XXXXXXXXXXX
  天有点醉了,今天的酒,他喝得真痛快。
  他催促老人说:什么秘密?你快讲,讲。。。。。。
  老人带着一种诡异的表情冷冷道:他杀的这七个人其实都是他的亲人。
  天怔了半晌,打着酒嗝含糊地笑道:有趣,这小子真蠢,真倒霉。。。。。。
  老人道:的确。
  还有呢?你快把后面的故事讲完。
  后面的故事无需再讲了。
  为什么?你。。。。你故意吊我胃口?
  你没有听出我讲的究竟是谁的故事?
  没有,没有,管它是谁的故事,你不讲完,我也不勉强,我们喝酒,有酒就够了。
  天终于烂醉如泥,软软地趴在桌上。
  但老人却仍似一点醉意也没有。
  老人看着醉倒的天,缓缓道:我知道你没有杀明月,你和明月一起合谋来骗了我,你偷学了古岸二师兄的易容绝技,将明月化妆出一种逼真的死相,对你而言已是易如反掌。
  但你终究瞒不了我。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却永远也不知道我是谁。老人站起身又说道:还有一个秘密,我想现在已是非告诉你不可了。
  明月是钱庶的私生女,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明月深恨钱庶,因为钱庶的冷漠最终害死了她的母亲。
  她决意报复钱庶,最大程度地损毁钱庶的名声。
  所以我出现了,我教了她一招,很简单的一招:利用钱庶的那个蠢儿子。
  她早已知道你是她的哥哥,你却不知道,而且还如她计划中地深深爱上了她。
  因为爱她,所以你伪造了她的死,殊不知我一见她的“死”,就肯定了你已惨败。
  你说得对,这小子真蠢,真倒霉。
  也真可悲。
第五章  原点
    明月楼。
  明月照着明月楼。
  明月寂寞地推开窗,望了望明月楼外的那轮同样寂寞的明月。
  晚风微微吹拂她的发丝,似在留恋她醉人的发香,又似在妒忌。
  她突然叹息了一声。
  你已成了最后的赢家,还叹息什么?
  老人蹒跚吃力地走到她的身后。
  她苦笑道:我的特质是永恒的寂寞,寂寞当然少不了叹息。
  很完美的回答。
  寂寞的女人很完美?
  她没等老人回复,就盈盈转身,嫣然看着老人柔声道:现在你肯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
  你现在看见的正是我的真面目。
  他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也什么都瞒不过我,我知道你的易容术比他高超多了。
  老人笑了:我记得有谁说过,绝不能在女人面前耍心计,因为女人天生就是耍心计的高手。
  她也笑了:所以你不必再瞒下去了。
  老人点点头,驼背突然标枪般直了起来,伸手到左耳根摸索着,突然轻轻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明月看到他面具下的那张脸,终于天塌地陷似地崩溃了。
  她甚至流出了百味交杂的泪水。
  面具下的那张脸其实代表着两个人。
  两个本该各方面都截然不同的人。
  其中一个还深深爱上了她:天和薛典。
  【附注】
  天和薛典和老人竟本是同一个人。
  天那日偷出师门,在路上遇着的贵人也并非穆鱼,而是天的另一种人格。
  穆鱼根本没曾出价雇他们刺杀钱氏七个族亲。
  穆鱼的复仇计划是单独进行的,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那张上面写着取消刺杀钱庶行动的纸也只是变异成老人人格的天自己寄到那房间里的。
  一切通通是天的私自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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