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度廬《鶴驚崑崙》三個繁體版的蛛絲馬跡看文字的改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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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篇提到看似瑣碎的細節，自有了河洛版的比對之後，越發覺得初步假設的模式，基本上是對的，這模式就是：聯經版根據河洛，而遠景則根據聯經，古網則和遠景版貼近。

再來看一個小例子：

第三回古網的文字有：忽然一件伤心事在他的眼前浮现

而按照聯經版校對時則發現 p84.2 的文字是：忽然一件傷心事慘目的景象又在他的眼前浮現
遠景 p89.4 的文字和古網的文字一樣：忽然一件傷心事在他的眼前浮現
於是拿出河洛版來參考則 p72.12 的文字為：忽然一件傷心慘目的景象又在他的眼前浮現

按照我在三個版本間建立的思考模式，解釋如下：
聯經版不知怎地多冒出了一個 事 字，由於這個贅字的干擾，使得後來遠景、古網等刪了 "慘目的景象又" 等字，而保留了 事 字。　我的校對則是回到了 "河洛版" 的文字片段：校對檔的記錄方式則為："忽然一件伤心事慘目的景象又在他的眼前浮现" 。紅底的事表示贅字，是要刪除的；而綠底色則表示缺漏補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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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到另一個原著文字漸漸被更改的例子前，先說說我對於這三個繁體版以及古網版文字的另一個觀察：
　　就版面的排版來看，大體上古網文字是 "分句" 的；大約一句一段。　但回到聯經版和遠景版，則都是 "併句成段" 的。　至於河洛版，不但是"併句成段" ，且比起聯經、遠景版來說，合併的段落更大。　聯經版還有一處引我注意：因為多個句子合併成段，於是出現大量的分號，在段落中代替了句點，這是河洛版沒看到的情況。段落中的區分在遠景裏則用的只是句點而已。
我猜想王度廬一開始並沒有 "分句為段" 的現象，這應是後來才細分切割的，這種切割使得前後句子間的關聯變淡，且發生了改動文字內容的現象，以下就來看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我先拿出古網的一大片相關的文字如下：

　　这天一清早，他就提著梢子棍出门。到了鲍家的门外，就见那鲍老头子正在教徒弟们练把式，他的姨丈马志贤也在那里打了拳。他记得早先他爹也跟这些人在一起练武，并且比这些人都练得好。
　　江小鹤提著梢子棍跑过去，一把抓住马志贤的大腿，说：“姨丈，我问你一件事，你得告诉我。我爹到底上哪里去了！”
　　马志贤著急还没有答话，鲍志霖就跑过来，像赶狗似地驱逐江小鹤说：“去！去！哪来的孩子？
　　小心刀枪把你碰著。去！去！”
　　江小鹤抡起梢子棍，向鲍志霖的肚子上就擂了一下。只听“吧！”的一声，那鲍志霖双手掩著肚子说：“哎哟！你这野孩子，你敢打我！”
　　假若此时他的姨丈没在旁边，他真能动刀把这孩子杀了。
　　江小鹤跳起来抡著梢子棍又要打，马志贤赶紧把他拦住。
　　旁边的鲁志中、陈志俊等人也都停止练武。
　　鲍老拳师走过来，把紫面沉下来，怒声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动手就打人？”

其中的 "假若此时他的姨丈没在旁边，他真能动刀把这孩子杀了。" 在遠景 p44.-4~-3間的文字是："假若此時他的姨夫沒在旁邊，鮑志霖真能動刀把這孩子殺了。"

代名詞 "他" 在遠景版用的是眞名詞 "鮑志霖"。　這裡先談個題外話：古網中出現的江小鶴的 "姨丈" 一詞，在河洛版、聯經版、遠景版都是 "姨夫"，"丈" 字合理推斷是後來文字辨認處理中被更改的結果，想來，王度廬那時的用字遣詞應該就是 "姨夫" 才對。

當我拿著聯經版來校對時，卻發現 p48.11~12 的文字是："假若此時他的父親沒在旁邊，他真能動刀把這孩子殺了。
"
重新比對如下：
"假若此时他的姨丈没在旁边，他真能动刀把这孩子杀了。"  (古網)
"假若此時他的姨夫沒在旁邊，鮑志霖真能動刀把這孩子殺了。" (遠景 p44.-4~-3)
"假若此時他的父親沒在旁邊，他真能動刀把這孩子殺了。" (聯經 p48.11~12)
"假若此時他的父親沒在旁邊，他眞能動刀把這孩子殺了，" (河洛 p37.2)

"姨丈" 應全面改回 "姨夫"，而遠景把代名詞 "他" 改回真名詞 "鮑志霖"，這兩部分都還算清楚瞭解。　但是 "父親" 却被校改為 "姨夫"，這個差異可就大了。


我從前後文讀出了問題來。原著應該是 "他的父親" ，而 "他的父親" 裡的 "他" ，其實指得是鮑志霖；但後來的人沒讀出這層關係，把 "他的父親" 的 "他" 誤解讀為江小鶴，於是認為"父親"兩字弄錯了，於是就校對改為"姨夫" 了。


鮑志霖怕他父親在前文中已頻頻出現，後文也一再出現這種怕他父親的一致的情況。　我在上面先引出古網一大片文字，就是說明當時的場景，"鲍老头子正在教徒弟们练把式" ，鮑志霖的父親就在現場，後面也出現了 "鲍老拳师走过来，..." ，所以這場景裡，是鮑志霖忌諱他父親在場，不然就想把江小鶴給殺了。

古網的文字已經細分段落到大約一句一段的程度，於是此處已和前一段末尾的 "那鲍志霖双手掩著肚子说：“哎哟！你这野孩子，你敢打我！”" 沒有接在一起，語意間的關聯已經變弱了，更難察覺 "他" 就是前一句的 "鮑志霖"。　雖說如此，但是我認為不是古網版這類分句分段後才把 "父親" 校改為 "姨夫" 的，而是至少可推測在遠景版就出現這樣的問題了。　遠景版還算是併句併段的，句子的前後語意應該還算是連貫的，但當我看到遠景版會把代名詞 "他" 明白改用真名詞 "鮑志霖"，顯見附近幾個代名詞到底指得是誰，在當時校對的人也讀得迷迷糊糊的，大約就是這樣的陰錯陽差吧，許多的原著就開始慢慢被後人修改了文字內容了。


　　以上的情節都是我自己的想像，但至少是有些推理根據的。也許第一篇談到的：

重點的片段則是：
，光
。光
。他光

連標點符號都扯上了，看來似乎很瑣碎，看似只不過是件小事而已，不過對於我的校對來說，却是件重要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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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多談一個我自己的觀察，在第一、二回的校對中折騰許久，有天突然發現在鮑老拳師的兒子、徒弟的名字，中間都是一個 "志" 字：

鮑志雲：大兒子
鮑志霖：二兒子 小崑崙

常志高 大弟子：自己斬斷了一隻胳臂
龍志騰 二師兄
龍志起 三師兄
蔣志耀 四弟子：被老拳師將左眼剜下
賈志鳴 七師兄
魯志中 第十四門徒
劉志遠 第二十弟子
馬志賢 第二十一門徒
胡志凱 第二十三弟子：自縊身亡
秦志保 第二十五門徒
陳志俊 第二十七門徒
江志升 第三十門徒


古網第一回還另有一段文字是："胡志凯怎么死的？常成高为其么短了一只胳臂？蒋志耀为甚么剜去一只眼睛？"
回頭看遠景 p22.4 也錯為 "常成高"
聯經 p21.5 也錯為 "常成高"
查回河洛版 p18.7 則是正確的 "常志高"。


這多少也佐證了我的基本假設：「聯經根據河洛，遠景根據聯經，古網和遠景是貼近的文字」

香江七贤生

网站上的电子文本，皆是如此，希望这次因网站的文本校正而一荣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