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身份的丁家三少——路小佳

雪星楼

我们认识的路小佳，是那个好像一直在吃着花生的冷血剑客，却好像怎么样也记不住，他是那个从小被掉包的丁家三少，真的丁灵中。

    路小佳在书中的第一次登场是在那个边城小镇，一个花生壳、一个桂圆皮，以及剑光一闪，哦不，两闪。然后在萧别离的店中，路小佳第一次显露真容。古龙这样描写“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有着双奇怪的眼睛，就连笑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是冷冰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略带标志性的面容描写让大家给路小佳打上了荆无命二代的烙印，哪怕在最后的结局，路小佳带着谢幕的身份实际上是真的丁家三少，真的丁灵中。

    在《边城浪子》的故事里，路小佳是我第二喜欢的人物，可直到这次略带意外性质的重读本书，我才知道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有真正理解他，他是那个被荆无命养大的孩子，也是易大经的小舅子，但他更是真正的丁家血脉，丁乘风的儿子。

    在整个故事里，路小佳出场不太多，每次也不算特别的浓墨重彩，除了一如既往的和丁灵琳调笑，就是仿佛很奇怪的对待傅红雪的态度，似乎想杀，但又放过两次很好的机会，似乎不想杀，但又有两次差点就出手。我曾经用孤傲剑客的怪癖来理解过，后来又用对叶开的忌惮来解释过，始终差一口气，始终不通。于是我开始从新审视他的身份，他知道些什么，突然豁然开朗，一切如此通顺而符合逻辑。

    我们来看看整本书里，路小佳到底做了些什么？

1、被萧别离找来合谋刺杀傅红雪，但最后放弃。萧别离找他的时候，他就在边城附近，这是巧合吗？

2、离开边城后，带着跟着他的马芳铃到了白云庄袁家。他知道袁家是马家的世交吗，这是巧合吗？

3、他借着马芳铃结婚，把叶丁二人以及傅红雪聚到了白云庄。途中偶遇刺杀傅红雪的最好机会，放弃，甚至从翠浓手下救了他，这是为什么？

4、他抢了薛大汉（薛果）的女人和钱，把薛果引到白云庄，导致薛果在路上认识了傅红雪并且目睹了傅红雪的复仇行为，这是巧合吗？

5、薛果和傅红雪决战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并且在傅红雪杀死薛果以后打算动手杀傅红雪，被叶开阻止，这又是为什么？

6、他作为易大经的小舅子，为姐夫解围，未料阿飞识破了易大经的阴谋，他也见证了傅红雪对易大经宽恕，这是巧合吗？

7、最后，双丁围攻傅红雪的时候，他又出现了，防止叶开出手帮傅红雪，最后为了避免丁灵中被傅红雪杀害说破身份，而被丁灵中所伤。他为什么会出现，又是巧合吗？

    如果有人觉得以上疑问都是巧合或者觉得这只是古龙为了推动情节而随手设置的过门，那我也没话可说，你们也不用看接下来的内容。但凡你和我一样也对以上问题产生了困惑，让我正好引用一句《九月鹰飞》中叶开对上官小仙说的话，“这件事的巧合太多，只有真实的事才会有这么多巧合。”所以，让我们从路小佳的视角来整理整个故事。

    路小佳知道什么？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白天羽和丁白云有个私生子，那个人取代了他的身份当上了丁三少；他还知道白天羽至少还有一个私生子要为白家血案复仇。就凭这两点，他对白天羽的认识就比叶、傅都多，毕竟叶傅都认为白天羽只有一个稳定的外室，而想不到白天羽会那么容易就沾上露水情缘，甚至让未出嫁的女孩子怀上身孕。同时这还意味着，他至少可以有怀疑，如果不能确认，当年的血案，丁家可能有参与其中。此外，他还有个武林消息百事通的姐夫——易大经，这让他可以比较容易的获取一些消息。

在这些前提条件下，我们来逐条解释上面的疑问和巧合。

1、由于万马堂内讧，马空群将计就计放风引出白家后代，于是傅红雪和叶开来到了边城。而同样听到风声的路小佳由于猜测丁家和凶案有关，为了可能的知己知彼去边城打探情况，结果被不明真相的萧别离收买利用他杀傅红雪。正因为他也提前赶往边城，才能到得“如此之快”。当时，傅红雪已经杀死了公孙断，白家后代来复仇的身份也已经摆在明面上。但叶开仍是神秘的，路小佳不知道他是不是可能又是白家的另一个私生子。出于综合考虑，他主动破掉了萧别离的设局，放弃了似乎比较好的刺杀机会，杀死了两个喽啰和丁求，卖了一个人情给傅，卖了一个好感给叶，带着火烧万马堂的消息离开了边城。

2、路小佳没有想到马芳铃会跟着他，所以不能不甩掉这个包袱，于是把马带到了马家世交袁家，结果马勾搭上了袁大少，要结婚【参见路小佳和翠浓半真半假的对话】。

3、路小佳并不确认袁家和当年血案有关，但是考虑到袁家和马家的关系，他决定顺势将傅红雪和叶开聚到白云庄，借此机会来测试傅红雪对仇家的态度以及叶开的身份【参见路与薛的对话】。考虑到这时候已经是火烧万马堂后近三个月，白家后代复仇的消息应该也传播了个七七八八【参见傅翠碰到袁少出刀把袁少吓跑那段】。但众仇家并不确定傅红雪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是打算只杀马空群还是把所有的仇人都杀死。

4、于是，去给傅红雪送信的路小佳拦下预杀傅的翠浓，同时放弃了全书最好一次刺杀傅红雪的机会。他不想与傅为敌，也希望傅只是针对马空群。给傅一次机会也给大家一次机会，何况还有神秘的叶开。只可惜在白云庄，傅红雪贸然错杀了袁，击杀了柳，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仇家们发现和傅红雪的一战避无可避。路小佳也发现，叶开默许了傅红雪的复仇，哪怕发生了错杀【参见叶丁对话，路小佳为什么让我们来白云庄】。

5、同理，被路小佳引到白云庄的薛大汉也见证了傅的复仇行为。作为当年帮凶的后代，薛大汉为了保护家人，利用傅翠的矛盾设计腐化了傅红雪，打算借机杀死傅红雪。这次路小佳没有再出手拯救傅红雪，当时的他已经清楚傅红雪的目的是杀死所有仇人，而此时易大经、丁白云和丁灵中都已经开始了各自的圈套，路也已经知晓他必须站队保护他的家人。因此，在翠浓意外挺身而导致薛果被傅杀死后，路发现这是杀死傅红雪的好机会，打算出手，结果叶开出现【参见傅薛决战前路小佳的话，意味深长，明说薛果要设计傅的原因，暗示他自己】。

6、易大经布下圈套想借阿飞的剑杀了傅红雪，被叶开破坏并揭开其圈套，同时指出路小佳的第一层身份，易的小舅子。随后路小佳作为人证之一陪同傅红雪回到小饭店找叶开，洗白易的嫌疑，未料阿飞出现揭露全部真相。路小佳没想到傅红雪宽恕了易，受到了极大震撼。【路小佳石像般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再剥他的花生。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但没有表情有时岂非就是种最痛苦的表情？】

7、无论路小佳还是叶开，在看到傅红雪放弃复仇易大经后都曾庆幸或者希望事情可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惜齿轮已经转起。在丁白云的授意下，丁灵中连续做出了一系列刺激傅红雪的事情，加上对叶傅关系的挑拨，让傅再度回归到复仇的深渊无法自拔。丁灵中阴谋败露后，丁家和傅红雪面对第一场决斗。路小佳又出现了，这次他已经几乎明着为了丁家，防着叶开出手相助傅红雪。【路小佳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来的，只可惜非来不可。”路小佳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想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在双丁败退，傅红雪险杀丁灵中之际，路小佳挺身而出救下了他，说破了真正的身世，并因此被丁灵中重伤，最后被荆无命救走。【叶开忍不住长长叹息，道：“因为他若不说，傅红雪就非杀你不可。”路小佳微笑着，道：“我就是丁灵中，你也是丁灵中，今天丁灵中居然杀了丁灵中，你们说这样的事滑稽不滑稽？”】

    好了，所有的巧合疑问都解释完毕，可以看得出，如果以丁家血脉的角度来审视路小佳的言行举止，一切都如此妥帖、丝丝入扣。大概会有人觉得我上面的分析有些脑补或者穿凿附会，那请再看看以下的原著情节，品一品路小佳的所思所想。他从来没有放弃任何一次和丁灵琳的交谈机会，调笑着、询问着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不露痕迹的保护着他的家人……

他现在终于发现跟女人斗嘴是件多不智的事，所以忽然改口道：“你大哥好吗？”

　　丁灵琳笑了，道：“他一向很好，何况最近又赢来了一口好剑，是跟南海来的飞鲸剑客比剑赢来的，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好剑了。”

　　路小佳又道：“你二哥呢？”

　　丁灵琳道：“他当然也很好，最近又把河北的‘虎风堂’打得稀烂，还把那三条老虎的脑袋割了下来，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杀强盗了。”

　　路小佳道：“你三哥呢？”

　　丁灵琳道：“最好的还是他，他和姑苏的南宫兄弟斗了三天，先斗唱、斗棋，再斗掌、斗剑，终于把‘南宫世家’藏的三十坛陈年女儿红全赢了过来，还加上一班清吟小唱。”

　　她嫣然接着道：“丁三少最喜欢的就是醇酒美人，你总该也知道的。”

　　路小佳道：“你姐夫喜欢的是什么？”

　　丁灵琳失笑道：“我姐夫喜欢的当然是我姐姐。”

　　路小佳道：“你有多少姐姐？”

　　丁灵琳笑道：“不多，只有六个。你难道没听说过丁家的三剑客，七仙女？”

　　路小佳忽然笑了笑，道：“很好。”【其实只想问问兄弟姐妹都好不好】

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正是路小佳。【划重点，这时候大家都离开了白云庄，而路小佳看到丁云鹤和叶丁交谈，特地走了进来。】

       丁云鹤又皱起了眉，道：“你难道跟那种人也有来往？”

　　丁灵琳叹了口气，用一双大眼睛狠狠地去瞪着路小佳。

　　路小佳却不睬她。

　　丁灵琳忽然大步走过去，道：“喂。”

　　路小佳剥了个花生，抛起。

　　丁灵琳道：“那边站着的就是我大哥，你看见了没有？”

　　路小佳正在看着那粒花生落下来。

　　丁灵琳道：“你好像说过你要杀他的。”

　　花生已落入路小佳嘴里，他才淡淡的道：“我说过么？”

　　丁灵琳道：“你现在为什么不过去动手？”

　　路小佳慢慢地嚼着花生，道：“巧得很，今天我刚巧不想杀人。”【只想看看家人】

将他牙齿打碎的，竟是一个花生壳。

　　丁灵琳没有吃花生，必然不会有花生壳。

　　窗子是开着的，窗外夜色如墨。

　　叶开忽然对着窗口笑了笑，道：“我本来是在等另外一个人的，想不到来的是你。”

　　窗外有人在笑。

　　笑声中带着种很特别的讥诮之意，接着人影一闪，已有个人坐在窗台上。

　　路小佳。当然是路小佳。

　　丁灵琳嫣然道：“我本来正准备教训教训他的，想不到你先替我出了手。”

　　路小佳淡淡笑道：“能替丁家的大小姐做点事，实在荣幸之至。”【教训侮辱丁家的路人】

丁灵琳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拍人马屁的？”

　　路小佳道：“从我想通了的时候。”

    其中最刺耳的一个名字，当然还是丁灵中。

　　丁灵琳几乎叫了起来，大声道：“我三哥也在他那里？”

　　路小佳笑了笑，道：“听说丁家的人都是君子，君子岂不总是喜欢跟君子来往的？”

　　丁灵琳只好听着。

　　路小佳悠然道：“却不知丁三少是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对占用身份者的些许醋意】

    路小佳，一个遗失身份的孩子，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好孩子对家庭的维护，对家人的保护。他不是一个冷血剑客，他也曾努力去避免杀戮，但他无可奈何，甚至最后差点为了那个占用他身份的兄弟奉献了生命。他深爱着丁家，爱着他的兄弟姐妹，他的父亲姑姑，但他却和花生相伴，拥有的只是花生。如此深情又如此寂寞和悲哀，让人无比心酸。最后，让我用丁家大少的话来结束这篇文字吧，也代表了我的心情。

丁云鹤板着脸，脸上却也带着种掩饰不了的悲伤，冷冷道：“不管怎么样，你有这么样一个三哥，总不是件丢人的事。”

于小妖

多谢楼主的文章，我承认我看的时候的确没有想这么多。。惭愧啊，觉得《边城》要三刷了。每次看你们的文章都觉得对他的好感在增加，不过无论如何，路小佳也不是会给人带来什么恶感的人，他至少是个不错的人。再次多谢楼主的文，很幸运能看到这篇，能对他多一点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