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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补] 补齐陈青云《音容劫》缺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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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2 08:47: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十四章 英雄未路

许剑仇闻声知警,电光石火之间,把击出去的掌力收回,人也乘势向侧弹开。
回身一看,眼前一个须眉俱白的狞恶老者,满面愕然之色的瞪着自己。
可能许剑仇易容后的奇丑面貌和奇高的功力,使他惊诧莫名。
许剑仇首先把目光转到对方的双掌上,右掌赫然缺了一个大拇指,他知道来的是谁了,老者身后,一字式排定了六个五十上下的老者,一个个装束诡异,面容猛鸷。
那九指老者冷眼一扫地上的三具死尸,沉声道:“阁下闯谷伤人,胆子可真不小!”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九指老儿,在老夫面前,你少呼么喝六的!”
九指天尊惊诧莫名,他委实猜不透这奇丑老者是什么来路,看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但在中原武林人物之中,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当下冷冷的道:“阁下报个名号出来!”
许剑仇略不为意的道:“老夫无名无号!”
“嗯,谅你也算不了什么人物!”
“对了,老夫最恨的是欺世盗名,以人物自居之徒!”
“丑老儿,你到我迷踪谷何为?”
“找人!”
“找谁?”
“第十二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
“哦!”
九指天尊老脸失色,“哦”了一声之后,下意识的把目光朝闪电飞云一扫,他认为三十年前的这一段公案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会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自己隐居迷踪谷外人无法得知,对方不迟不早,在群英大会的前夕找上门来,这内情可能不简单。
如果今天不把这丑老儿毁掉,此事泄出武林,后果不堪设想。
心念几转之后,道:“阁下怎知昔日第十二届武林盟主在此谷中?”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九指天尊脸色又是一变,杀机缓缓笼了上来,冷哼一声道:“阁下准备怎么办?”
许剑仇一字一句的道:“带出闪电飞云把这段公案公诸武林!”
“嘿嘿嘿嘿,丑老儿,你自信能办得到吗?”
“当然!”
“不须老夫出手,单凭谷道就可困死你!”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这是实话,自己是误打误撞来的,要想出谷,确实很难,他因带着面具,所以面上一无表情,当下冷冷的道:“老夫能来,当然能够出去!”
“那可未见得!”
“这倒不劳操心,我不会偏劳主人送客!”
“嘿嘿嘿嘿,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去?”
“哼,不但活着出去,还要带人出去!”
“你在做梦!”
九指天尊转头向身后的六个老者道:“把人带走!”
闪电飞云陆九臬现在才知道这奇丑老者真的是为救自己而来,他深深地后悔,刚才不把百龙信符的藏处告诉他,如果他万一不敌,或是自己不能再见他之面,岂非死不瞑目,心念及此,一双充满了悔恨和希冀的眼光,向许剑仇掠了过去。
六个老者恭喏了一声,其中之一横身而出,向闪电飞云一挥手道:“走!”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慢着!”
那老者斜瞟了许剑仇一眼,再度向闪电飞云道:“要你走,听见没有?”
许剑仇又道:“老夫说不许走!”
那老者那知厉害,不屑的道:“凭你也配?”
许剑仇杀机陡起,声音更寒,道:“马上就让你知道配不配!”
最后一个配字出口,一式飞魔幻影,嗤的一旋,便欺到了那老者身侧,这一式奇诡快捷世无其匹,晃身之间,一道如山掌力,已告劈出。
就在许剑仇旋身之际,九指天尊暴吼一声:“找死!”
九道指风,疾射而出——
那老者估不到这奇丑老者动作会有如此之快,不由一窒,这一窒之间,劲风已告及体,不由寒气大冒,总算他功力不凡,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原地一旋,避开主锋,但仍被扫得连退了五个大步。
许剑仇事先早已料到九指天尊必然会出手,在一掌拍出之后,脚尖稍沾即起,顺手一带,反闪电飞云带离现场一丈。
九指天尊指风落空之下,略不稍停,双掌一扬.
劲风未至,已觉腥气扑鼻。
闪电飞云惶然一声惊叫:“五毒蚀掌!”
许剑仇闻言心中一震,身形再旋,横身闪开一丈有多!险险避过。
九指天尊杰杰一阵怪笑,声如鬼嚎也似的道:“丑老儿,本天尊要把你化成飞灰!”
许剑仇蓦地想起万妙医圣赠送自己的那瓶万妙灵丹,飞快的倒出两粒,一粒含在口里,另一粒急塞入闪电飞云的口中。
闪电飞云以最低的声音向许剑仇耳边道:“前辈,记住,瞿塘滟濒堆——”
许剑仇一时之间,也不明了闪电飞云说这话的原因,他顾及闪电飞云功力全废,怕误伤了他,一闪身,换了一个方位,把他搁在一边。
就在他身形一动之间,六个老者已如风扑上,把他围在核心。
掌风雷动之中,六个老者已各劈出了一掌,劲势之强,骇人听闻。
许剑仇双臂齐震,划出一圈劲波——
轰!轰!数声暴响,六个老者各被震退了两步三步不等,而许剑仇双脚入土半尺,一阵气血浮动,方知这六个老者,功力确非等闲。
六老者乍退又进,各出全力抢功!
刹那之间——
劲风呼轰,
人影闪晃,
沙飞石舞,
地惨天愁。
许剑仇心想,若不先收拾了这六个老者,就无法与九指天尊一拼,若不速战速决,夜长梦多,恐怕救不了闪电飞云——
照理说,恒山老人等一行,早经部署,这时也该现身了,可是竟然毫无征兆,他却不知恒山老人等一行,为了等他,而把预定下手的时间向后延长了两个时辰,他们当然不知道要等的人已然误打误撞的进谷去了。
顾盼之间,双方已走了三十个照面。
六个老者,功力深厚,而且招式诡异,错非是许剑仇,如换了任何一个高手,恐怕无法接得住六人联手合攻。
许剑仇忽然瞥见场中已失去了九指天尊和闪电飞云的踪影,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闪电飞云经不起酷刑而说出百龙信符的下落,那他三十年的岁月算是白熬了。
心念之中,招式一紧,一连劈出一十八掌,踢出七腿,势若疾风迅雷,迫得六个老者纷纷后跃。
就在六个老者被迫退的瞬间,许剑仇身形暴弹而起——
六个老者功力煞是不弱,就在对方身形一弹之际,齐齐冷哼一声,虚空扬掌,漫天黑芒,飞洒而出。
许剑仇身形起在半空,见状之下,不由寒气顿冒,他知道这黑芒必是毒砂一类的暗器,如被沾上,那还得了。
急切里,猛吸一口丹田真气,身形竟然凌空拔起三丈之高,斜射向侧方。
六个老者,看得头皮发炸,之种功力,真是匪夷所思,不须借力而能拔升,确属罕闻罕见。
所有毒砂,全部落空。
惨嗥突起,那原来受伤的青袍老者,遭了池鱼之殃,被毒砂洒了一身,痛得满地翻滚,转眼之间,全身发黑而死。
许剑仇心里暗骂一声,好歹毒的东西!
身形一弹,电闪扑向六老者中的一个,快,快得使人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一声惨哼过处,两条人影,先后电泻而出。
几乎是同一时间,五老者的毒砂,脱手洒出。
那先泻出的人影,是被许剑仇猝然出手,一掌劈飞的六老者之一,后起的人影,是许剑仇本人,他早已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
五老者得心应手的五毒砂,又告第二次落空。
叭!那被震飞的老者,摔落三丈之外,七窍鲜血涌出如泉。
五老者心里各自一震。
许剑仇身形方才站地,脚尖一点,拧身反扑而回,快逾电光石火。
五老者心头寒气大冒,仓促中各劈出一掌。
许剑仇身未着地,双掌已告凌空挥出——
波!波!连响声中,五老者被震得东闪西晃,许剑仇也落实地面,但也被震得一连两个踉跄。
冷哼声中,不留丝毫喘息余地,身形疾逾鬼魅飚风,只一闪,便欺到了最接近自己的一个老者身边,右手五指,电抓而出。
那老者被对方快得出奇的身手,惊得一窒,只感肩头一阵剧痛攻心——
但功力的高下,全在反应的神速,这老者并非泛泛之辈,在肩头被对方抓实之下,右掌本能的一挥而出。
砰!一声闷哼,夹以一声惨号同时传出。
许剑仇被对方一掌击中左胸,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而他的右手五指,在不经意之下,用上了力,登时五旨入肉,那老者的肩骨全碎,痛得他面如白纸,冷汗涔涔。
这老者仓促之间,本能的挥手出击,力道不及平时的一半,否则的话,许剑仇非受伤不可。
另四个老者八只凶焰闪闪的眼睛,似要喷火,齐照定许剑仇。
许剑仇心中切念着闪电飞云陆九臬的下落,不愿久缠,暴喝声中,举起那被制的老者,脱手掷向对方,这一掷之势,他贯注了八成真力。
人也跟着一掷之势扑出。
四老者其中的两个,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接那飞掷而来的同伴,另两个,却双双迎着许剑仇扑来的身形发掌劈去。
那边两个接住同伴身躯的老者,只觉这掷来之势,重逾万钧,在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闷哼出声,蹬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险些立足不牢。
一看接在手中的同伴,已然气绝多时,不禁目眦欲裂,放下尸首,抢步欺上。
另两个迎向许剑仇的老者,掌势劈出,骤失对方人影,不由大是骇然,这奇丑老者竟然能在飞身疾扑的中途,变势隐身,确属不可思议,当下疾撤掌回身——
但,反应虽快,仍迟了半步。
一道撼山栗岳的狂飚,已告从侧方暴卷而至!
两老者双双弹身——
身形未起,劲气已然及身,但感这劲气大异寻常,竟然化成无数股锐风,向大小穴道刺入,登时亡魂尽冒。
劲风入穴之后,齐向心脉钻刺。
两老者全身猛然一震之后,张口狂喷紫血,双双仰身栽倒。
原来许剑仇这一击之中,以十成功劲,施展出得自霹雳骷髅怪的穿心透穴掌,他第一次以这种神功伤人,睹状这下,也感心头一凛。
就在两老者栽倒之际,另两个老者,已经电闪扑到。
许剑仇一咬牙,旋身发掌,挟以十成功经营思想,正好迎上对方的势子!
许剑仇身具近二百年的修为内力,这十成功劲的一掌,势道之强,世无其俦!
劲气翻卷呼啸之中,同时传出两声闷哼,两老者被震得倒翻而回,落到一丈之外,劲风强劲犹烈,卷得他两身形急摇剧摆。
许剑仇缓缓向前欺身,举步之间,杀机云涌。
仅余的两老者肝胆俱寒,但眼见同伴惨死,岂能抽身而退,魔宫对于临敌退缩者的酷刑,使他两宁愿冒死一拼。
就在许剑仇步步进逼之际,双双探手腰间——
许剑仇一看就知对方要取毒砂,心情微凛之中,用脚勾起一具死尸,飞击两老者之一,身形随着奇幻无比的一划,避开正面,从斜里旋向另一个老者。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老者的毒砂,已告挥手洒出。
一个的毒砂,全部落空!
另一个则全洒中那扑飞而来的尸体。
两老者立感不妙——
许剑仇出手之快,令人咋舌,两老者洒出毒砂一怔之间,他已经捷逾鬼魅的旋到了对方的侧背,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猝然拍出,分取两老者。
两老者毒砂落空,心慌意乱之际,劲风已告及体。
“蓬!蓬!”两声巨响,两老者的身躯,陡地向前栽去。
许剑仇闪身跟进,又是两掌出手。
“砰!砰!”两声,血光顿现,两老者头碎骨裂,横尸当场。
先后,场中躺了十具尸身,如照闪电飞云所说,谷中高手不出十人,那现在除了九指天尊之外,谷中已无一活口。
许剑仇冷眼一扫谷道中的尸体,吐了一口长气,一弹身,照着闪电飞云陆九臬所说的那条谷道奔去。
谷道一折之后,豁然开朗,谷顶有天光射入,不似先前的黝暗。
迎面,数间全由石板铺盖堆砌的石屋。
许剑仇心里暗道:“是了,不知九指天尊是否还在屋中?”
心念之中,似一缕轻烟般朝居中的一道石屋门飘去。
突然——
一个暴怒的声音,隐约传出:
“陆九臬,你到底说是不说,百龙信符的收藏地点!”
许剑仇一听,就知是九指天尊正在迫问闪电飞云。
天南魔宫发起这群英大会,推选第十三届武林盟主,少不了那一块百年前黑白两道的主脑人物,共立的百龙信符,如果没有这信符,群英会势必流产,因为百龙信符是黑白两道遵从各自的祖辈服从盟主命令的表征。
只听闪电飞云坚决的道:“不说!”
“你真的不肯说出来?”
“嗯!”
“你如再倔强,老夫要你死活都难!”
“哈哈哈哈,我陆九臬含垢忍辱三十年,现在目的已达,但求一死!”
虽然他功力全废,但豪迈之态不减。
许剑仇在门外不由一皱眉,不知闪电飞云所说的目的已达是什么意思!
九指天尊可算得是江湖中的老狐狸,一听话时大有文章,马上追问道:“你什么目的已达?”
“老魔,不久你就知道!”
“老夫要你说!”
“我不会告诉你!”
只听九指天尊狂妄的大笑道:“你要等那丑老儿救你出谷?你以为他会把这件事的真相公诸武林?——”
“老魔,你说对了,那位前辈会把这件千古罕闻的无耻阴谋公诸武林!”
“嘿嘿嘿嘿,他有机会吗?”
“当然!”
“你在做梦,此刻怕不早已成了魔宫六煞的掌底游魂!”
许剑仇不由暗笑,他知道所谓魔宫六煞指的就是那已死的六个狞恶老者。
九指天尊接着又一声大喝道:“猴儿崽子,百龙信符的下落你是否已告诉了那丑老儿?”
闪电飞云陆九臬纵声而笑道:“老魔,你说对了,这就是本人偷生了三十年的愿望,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怆凄凉,英雄未路的况味。
许剑仇不由为之心里一酸,但随即心里一愕道:“闪电飞云说已把百龙信符的下落告诉了自己,没有呀!这话从何说起?”
他回味着闪电飞云和自己谈过的每一句话——突然,脑里一亮,他想起了,闪电飞云在被自己带开躲避九指天尊的毒掌时,曾悄悄的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
“前辈,记住,瞿塘滟濒堆——”
莫非这百龙信符被他抛在瞿塘峡的滟濒堆中。
是了,必是如此!
心念未已,只听九指天尊阴恻恻的一声怪笑道:“猴儿崽子,本天尊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说是不说?”
闪电飞云恨声道:“不说!”
“好哇,本天尊现在先让你尝尝神蛊噬心的滋味,看你是铜浇还是铁铸!”
许剑仇暗道一声:“不好!”如果让老魔把蛊毒种在闪电飞云的身上,纵有灵丹妙药,他功力全无,决不易把蛊毒炼化!
心念之中,发出一阵冰寒澈骨的冷笑道:“九指老儿,老夫拜访你来了,怎不出迎?”

九指天尊闻声之下,立感情况不妙,魔宫六煞莫非已全部遭了这丑老儿的毒手,六煞身怀五毒神砂,难道奈何不了对方,这太可怕了。
风声飒然之中,一条人影,飘出了石屋大门。
九指天尊肋下挟着闪电飞云,骇然瞪视着这奇丑老者,心里一股股的寒气直冒,如果今天收拾不下这老者,让他生出迷踪谷的话,天南魔宫势必成为众矢之的,自己数十年来苦心策划的计谋,也将成为泡影。
使老魔不安的是他始终无法认出对方的来路。
许剑仇见闪电飞云被对方挟持,心中也自忐忑不已,他盘算磁卡如何才能救下这三十年前的第一高手闪电飞云陆九臬。
双方虎视有顷——
九指天尊忍不住喝问道:“丑老儿,是人物的话,何必藏头露尾,报上你的名号!”
许剑仇轻蔑的道:“会的,稍停老夫不会让你失望就是!”
“老夫手下是否已——”
“不错,你一猜就着,现在轮到你了!”
九指天尊一听,手下已全部遭了毒手,登时目眦欲裂,白发倒竖,脸上尽是狞狠怨毒之色,牙齿磨得格格出声道:“丑老儿,本天尊要把你挫骨扬灰!”
“嘿嘿,恐怕你办不到!”
“你无妨试试看!”
说着身形向前一欺。
许剑仇一扬手道:“且慢!”
“怎么样?”
“先把人放下!”
九指天尊一瞥肋下的闪电飞云,眼中闪射出一缕阴残的光影,杰杰一阵震天怪笑道:“可以!”
以字未落,闪电飞云已被他倒提手中,双手分握两腿。
许剑仇一看情形不对,厉声道:“老魔,你想做什么?”
闪电飞云被老魔执住,倒是一付从容之态,沉声道:“前辈,万望成全,泉下有知,亦当感大德——”
许剑仇鼻头一酸,再度大喝道:“老魔,我要你放开他!”
九指天尊嘿嘿一笑道:“我这就放他!”
他言方落,一声凄绝从寰的惨嗥,破空而起,一阵血腥扑鼻,闪电飞云已被九指天尊撕成了两片,鲜血遍洒,肚肠五腑拖了一地,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许剑仇肝胆皆炸,眼睁睁地看着闪电飞云被撕成两半而救不下他来。
“老魔,你将和他一样死法!”
暴喝声中,双掌猛然劈出,挟恨发掌,势道之强骇人听闻。
九指天尊杰杰一声怪笑,抖手把两片尸身掷向许剑仇。
许剑仇心中一凛,硬生生撤回掌势,错步闪开。
叭!的一声,闪电飞云的尸身,狼藉一地。
许剑仇暴怒如狂,双掌又猛劈而出。
九指天尊挥掌疾迎。
两道骇人听闻的劲流,接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响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
许剑仇微微一窒之后,错步旋身,再度发掌,这一掌,他运足了十成真力。
九指天尊怒哼一声,挥掌硬接——
轰隆!巨震声中,许剑仇退了两步,而九指天尊却踉跄退了五相大步之多。
这显示许剑仇功高一筹。
九指天尊狞笑一声,双掌陡地上提齐胸,缓缓推出。
许剑仇暗道了一声:“五毒蚀骨掌”,身形电闪飘开,就在飘身之际,他以极快的动作,取出一料万妙医圣赠送他的万妙灵丹含在口里。
九指天尊一式落空,一晃身,第二掌又告推出,腥臭之味,中人欲吐。
许剑仇仗灵丹在口,马上一闭呼吸,双掌一圈,狠劈回去。
九指天尊满以为对方若不闪避,必被毒掌迷倒,焉知事实大谬其然,一道如山劲气,暴卷而来,不禁大惊失色,横闪八尺,避过这无俦的一击。
脱口道:“丑老儿,你不怕毒?”
许剑仇冷嗤了一声道:“老夫是弄毒的祖宗!”
这名玩话,使九指天尊对他更加莫测高深。
由于这丑老头儿不畏毒,九指天尊在心理上先立了败着。
双方乍分又合,各出奇招,近身搏斗。
双方都存有制对方于死命的决心,所以出手之间,尽是杀着。
一个是百年不一见的武林奇葩!
一个是近百年的老魔!
刹那之间,但见——
劲气激荡排空。
呼轰之声震耳欲聋。
砂飞石舞。
叶落草偃。
顾盼之间,双方交换了百招之多。
这是一场生死之搏,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彼此各出全力,着着指向要害大穴,论功力,许剑仇高过对方,但九指天尊意存拚命,形同疯虎,所以打成了平手之局。
九指天尊愈打愈是心寒——

一声暴喝传处,砰!砰!两声,人影霍然而分——
九指天尊满面凄厉之色,口角挂下了两缕鲜血。
许剑仇身形摇摇欲倒。
原来双方各被对方击中了一掌,两败俱伤。
九指天尊用衣袖一技抹口角的鲜血,大喝一声:“丑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喝声中,左掌右指,诡辣无做的狠攻而出。
许剑仇冷冷的应了一声:“老魔,你死定了,今天我不把你劈成两半,誓不为人!”
双掌交错,连圈疾划,化解了对方招式,反攻八掌,迫得九指天尊手乱脚忙,狼狈后退。
九指天尊连退数步之后,狂吼一声,拚聚全身残存真气,力劈三掌。
许剑仇却也不敢硬接这形同拚命的三掌,身形连闪,让了开去,就在对方三掌攻过,真气一松之际,左掌虚晃,迫使对方身形一偏,右掌闪电般横击出去。
砰!夹以半声惨哼,一掌劈正对方左肋,一股血箭,暴射而出,喷了许剑仇一头一脸,登时为之一窒。
九指天尊不愧一代枭雄,就乘许剑仇被鲜血喷面,双目难睁,一窒的瞬间,双手推掌分劈两个不同部位。
砰!砰!两响,许剑仇左肋前胸,分别挨了一掌,忍不住哼了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逆血,咚的跌坐在地。
九指天尊也在双掌拍实对方之后,仰面裁倒。
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拚搏,因为双方俱怀不可一世的功力。
两人一样的血污狼藉,凄厉如鬼,但其中九指天尊伤势较重。
喘息了片刻之后——
许剑仇当先站起身形。
九指天尊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刹那之间,生死就可判明。
许剑仇颤巍巍的前移数步,双掌缓缓上扬。
九指天尊一咬牙,双掌上提齐胸。
死寂的空气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轰!然一声暴响,双方同时裁倒在地,显然双方都到了精疲力竭之境,这一个照面的威势,大不如前。
拚搏已接近尾声,眼前生死立判。
如果许剑仇不得万妙灵丹之助,可能早已凶多吉少,毒,并不是功力可以克制的,何况彼此都是不可一世的高手。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许剑仇以本来面目现身,施展开鬼琴的话,九指天尊也许已丧命多时了。
毕竟许剑仇功高一筹,半刻之后,又站了起来,冷冰冰的喝道:“老魔,起来,咱们再拚上几招!”
九指天尊努力想挣起身形,但刚起得一半,又倒了回去,嘶哑着声音道:“丑鬼,你的名号?”
许剑仇嘿嘿一笑道:“老魔,我说过不使你失望的,现在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不起来的话,我就实施不久前说过的那句话,把你对付闪电飞云的手段来对付你!”
九指天尊眼中射出骇人的怨毒光芒,脸孔一阵阵抽搐。
许剑仇开始数:
一!
二!
三!
——
八!
九!
正当十字刚要出口之际,九指天尊摇晃着站起身形。
“老魔,发掌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丑鬼,你也活不了!”
双方同时举掌劈出——
波!的一声轻响,许剑仇连退五步,咬紧牙关稳住身形,但鲜血又夺口而出,九指天尊却在这一个照面之下,裁回地面,口中血如泉涌。
许剑仇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九指天尊身前,用手扯落面具假发,变回本来面目,颤声道:“老魔,你看我是谁?”
九指天尊做梦也估不到对方竟会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后生小子化装,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惊怪骇异齐集,几乎使他忘记了生命已悬在一发之间,恨声道:“小鬼,你——你——到底是谁?”
“鬼琴之主!”
“你就是中原道上名震黑白两道的鬼琴之主?”
“一点不错,老魔,冷面秀士便是先父,阴风鬼女便是先母,令高足五毒神君就是我血海人之一,此间事了,我就会去找他索取这笔血债,同时,天南魔宫四个字,也将在江湖中消失,你明白了吗?”
九指天尊张口瞪眼,直喘大气,半句话说不出来。
许剑仇这时面白如纸,显然伤势不轻,但他仍能勉强支持得住。
他转头看了一眼闪电飞云陆九臬血肉狼藉的破碎的尸身,喃喃的道:“陆前辈,安息吧,我要替你报仇了,我会把这件惨案公诸武林,但请原谅,这必须在我报仇之后,我不能藉别人之力,摧毁魔宫!”
祝毕,转面对着九指天尊,厉声道:“老魔,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九指天尊面目顿现死灰之色,狂吼一声,伸指戳向自己的太阳穴意图自绝,手才举起,只觉一缕劲风,射向了肘间的曲池穴,手臂一麻,搭然下垂。
“小鬼,你要把老夫怎样?”
“像你处治闪电飞云陆九臬一样!”
九指天尊全身起了一阵痉挛,目眦欲裂,血水点点渗出。
许剑仇一俯身从地上抓起九指天尊,双手分执了他的两腿——
“小鬼,老夫做鬼也不——”
“那你就去做鬼吧!这叫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许剑仇双手向外一分——
一声惨哼过处,九指天尊被撕成了两片,五腑涂地,血水横流。
许剑仇扔去了两片尸体,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精神一弛,他感到真气不调,头晕目眩,全身酸软,骨痛如折。
“目前必须先设法疗伤恢复功力!”
他自语了一声之后,神光黯淡的双目,四处游扫,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运功疗伤。
如果此刻魔宫中有人入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他劈了九指天尊已是真气耗竭,再加上不轻的伤,事实上,他目前的功力已不能应付任何生力的高手。
他奇怪何以断肠人一行,久不见现身,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现在,迷踪谷内,除了他自己,已没有半个活人,如何能出这天险的迷踪谷倒成了大问题。

一阵杰杰怪笑破空传来。
许剑仇不由心中剧震,听笑声来人功力恐不在九指天尊之下,自己此刻要对付这等罕见的高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焦急的四下扫掠,但没有一处,可资疗伤的地方。
笑声愈来愈近。
许剑仇内心的焦灼,难以言喻,急切里,向石屋之内奔去——
屋内房间倒是不少,铺设华丽,但却没有一间称得上隐蔽。
怪笑之声,戛然而止。
许剑仇知道来人,已距石屋不远了,但他仍找不到合适的疗伤处所。
惶争之中,只听石屋门外,响起了一声惊噫!
在为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个勉可藏身的地方,那就是石屋檐牙交错的暗角里,尚不虞被人发现。
他咬着牙,提聚残存真力,强忍伤痛,纵身上了石屋,急朝暗角里一钻。
脚步声已进了石屋,只听一个刺耳的声音道:“奇怪,是谁下的手,连九指老儿这高的功力,也会被活劈分尸?”
许剑仇一听这声音似在什么地方听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轻轻的探出头来,一看,几科失口而呼,来的正是独臂神魔。
独臂神魔也是他急于要找的人,因为他的天芒断剑被他所夺。
如果许剑仇不是在重伤之后,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事,但,此刻,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他自分目前决非他的对手。
独臂神魔何以会在此现身?
他怀有什么目的?
他怎么能进入这神奇莫测的迷踪谷?
他与九指老魔是友还是敌?
许剑仇一时之间想不出所以然来。
独臂神魔逐屋巡视了一遍之后,连声道:“怪事!怪事!”
许剑仇恨得牙痒痒的,如果此刻自己不是重伤的话,岂非天假其便,正好向这魔头索回天芒断剑——
心念未已,只听独臂神魔又自言自语的道:“这老儿迟不死,早不死,偏偏在这时候死,这宗交易——啊呀,不好,莫非这行凶的人是为了这事而来?”
许剑仇如坠五里雾中,不知这魔头在说些什么!
独臂神魔在石屋的小天井中来回蝶踱,似乎在考虑一件什么大事。
半晌之后,突然哈哈一阵狂笑道:“我何不搜索一番,如果那东西还在的话,岂非天缘,先全归自己所得,还谈什么交易不交易,九指老儿没有这个命享受这武林瑰宝!”
声落,疾朝房内纵去,接着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劈拍之声——
半刻之后,房里突然传出独臂神魔鬼号也似的狂笑声:“天意!天意!”

独臂神魔在石屋之内,一阵搜索之后,喜极而频呼:
“天意!天意!”
许剑仇藏身在那屋顶的暗角里,激奇不已,不知这魔头在弄什么玄虚。
突然——
独臂神魔又走回那小天井之中,进入了许剑仇的视线之内,只见他手中多了一样晶莹耀目的东西。
定睛细看,竟然是半截剑尖。
许剑仇更加迷惑不解——
独臂神魔陡地从怀中抽出一手,往剑尖上一比,颤声道:“不错,就是这东西!”
原来他抽出的,正是他夺自许剑仇的那半截剑柄。
许剑仇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来,几乎失口而呼:
“天芒神剑合壁!”
他做梦也想不到另半截天芒剑竟会落在九指天尊之手。
独臂神魔当然是为了这半截剑尖而来。
又听独臂神魔连声狂笑道:“哈哈哈哈,神剑合璧,能练就上面的天芒五式,放眼天下,何人能敌,哈哈哈哈!九指老儿言明与我互换参修,想不到他没有这个命,哈哈哈哈——”
许剑仇这才明白独臂神魔所说的交易,与九指天尊互换参修而言,他几乎想不顾一切的现出身来,但想到重伤未愈时,只好废然而止。
天芒断剑剑柄一段,是父母的遗物,父母因它而丧生,岂能任其落入别人之手,如果把剑尖一段也得到,这当是父母在世时的最大心愿。
破空之声,倏告遥遥传来。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又有人来了!”
独臂神魔迅速的把两截断剑放入怀中,一弹身,向石屋之后隐去。
许剑仇忽地想起,天芒断剑剑柄之中,所藏的那粒天芒神珠已为自己服下,另一张小笺上写天芒五式,镌刻剑身,逆诀参修,五五归一。也被自己毁了,这张小笺,是天芒五式研参的诀窍,独臂神魔虽然得了剑身,根本无法参悟,还不是等于废物。
想到这里,心情为之一宽。
衣袂振风之声频传,显然已有不少人落在石屋之外。
接着传来数声惊呼。
“噫!又是死尸,谁下的手?”
“哦!我们来迟了一步!”
“都死了!喏!这不是九指天尊的尸身吗?以他的功力,竟然被人活劈分尸,这下手的人功力之高可就不堪想像了!”
“还有这一具——”
“就是他,闪电飞云陆九臬——”
“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苍劲的声音道:“我们迟了一步,也许,这又是一件更可怕的阴谋!”
“许少侠竟然会失信,令人不解!”
——
许剑仇一听,断肠人,元通大师,万妙医圣,蒋婷,全来了,他想,有现身解说一下的必要。
于是,他咬着牙从屋顶跃下,急步走出石屋大门!
只见门外除了他听声音猜出的人外,尚有一个貌相清瞿的白发老人,和近十个五十以上的老者。
许剑仇蓦然现身,使得门外众人,同时一震。
蒋婷首先抢步上前,盈盈一笑道:“许少侠,原来你已早来了,但——”
说到这里,粉面一变,顿然止住,心想莫非这些人全都是毁在他的手里?
接着断肠人声音中充满了欣快的道:“兄弟,这些人是被你毁去的?”
许剑仇先向蒋婷一颔首,然后才转向断肠人道:“不错!”
断肠人一窒之后,用手朝那貌相清瞿的白发老人一指道:“这位是恒山老人!”
许剑仇忙上前施了一礼,道:“晚辈许剑仇有礼!”
“少侠不必过谦!”
接着,许剑仇又向其余的一一见礼寒喧。
恒山老人激动的道:“这迷踪谷内的人都是毁在少侠之手?”
“是的!”
所有的眼光,都惊奇地集中在许剑仇身上,他的功力,令人莫测。
恒山老人又道:“少侠连闪电飞云陆九臬也一起——”
“不!老前辈猜错了,陆前辈是被九指天尊活活劈成两半,所以晚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
场中都是在武林中有声名地位的人物,闻言之下,齐齐为之惊哦出声。
恒山老人沉吟片刻,欲言又止,把眼光身向断肠人。
断肠人立时会意恒山老人有话不好问出口,当即向许剑仇道:“兄弟,我等此来,第一是查询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下落,第二是不让百龙信符,落入不肖之徒手中,兄弟是否得知这信符的下落?”
许剑仇心头电似一转道:“闪电飞云既死,这信符的下落,恐怕除了自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武林盟主在江湖中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如果被野心者获得,势将造成严重的后果,不如干脆让它淹没了吧!”
心念动处,摇摇头,冷冷的道:“不知道!”
这不知道三个字,使所有的人心中一凉。
断肠人竟似不信的道:“兄弟,你真的不知道?”
“难道我还别有用心不成?”
“哦,不,兄弟,你是怎样到这谷里来的,我们为了等你,耗了近四个时辰!”
许剑仇把追赶索血人及追魂倩女现身,自己误打误撞的入谷经过,说了出来,蒋婷“噫!”了一声道:“难道追魂倩女真的是索血人?”
断肠人接口道:“不会!”
许剑仇讶然道:“为什么?”
断肠人沉凝的道:“我观察死者全是魔宫属下,而追魂倩女的杀人手法与这决不类似,再说,追魂倩女离师出走,时间不久,不可能在功力上有这大的转变,同时也没有听说过她师徒与天南魔宫有何不解之仇!”
许剑仇冷漠的道:“这倒很难说!”
恒山老人咳了一声,意在引起在场人的注意,然后宏声道:“诸位,老夫判断百龙信符已落入五毒神君之手,不然他不会发起群英会,接续十年一届的武林盟主大选,同时证诸闪电飞云被九指天尊劫持,事更不虚,老夫意欲在群英会之时,当天下武林同道之前,揭开这件惨案——”
突然——
一直冷冷地站在一旁的万妙医圣沉声道:“各位,有话慢谈,先疗伤要紧!”
这话说得众人大感愕然,不知万妙医圣要替谁疗伤。
蒋婷忍不住脱口问道:“师父,谁受了伤?”
万妙医圣用手一指许剑仇道:“他!”
“他?他受了伤?”
“不错,而且相当严重!”
所有的目光全射向许剑仇,初时,众人虽见他面色苍白,但以为他是剧烈拚斗后必有的现象,现在经万妙医圣一说,果见他面色已转为土色,额上汗珠累累,身形也在不停的晃动。
断肠人惶急的道:“医圣阁下,不要紧吧?”
“不要紧,但必须立刻治疗!”
许剑仇现在已然渐渐感到有些不支。
断肠人似对许剑仇异常关怀,催促道:“医圣阁下,就请动手如何?”
万妙医圣微微一摇头道:“恐怕没有时间了!”
在蒋婷来说,许剑仇等于是她的恩人,因为他曾助她报了父母之仇,使她得以手刃剑堡总管恶屠夫郑永,当下秀眉一蹙道:“师父,为什么?”
“我们此刻尚身处险地,如果魔宫知情,大批高手涌到,岂不惹厌,而且,行藏败露,对参加群英大会,增加不少阻碍。”
“那我们立即退出去?”
“时间不允许了,他的伤势拖延的话,会损及真元!”
白发怪老者接口道:“万妙老儿,你名为医圣,当不会束手无策吧?”
许剑仇身体晃了两晃,终于不支跌坐在地。
恒山老人上前一步道:“老夫助他一臂之力!”
万妙医圣一摇手道:“那你就要他的命了,他五腑已有二腑离位,一般的疗伤之法,都有害无益!”
这话使得所有在场的人,同时喘了一口大气。
万妙医圣一顿之后,道:“目前只有一法,可使他最短的时间内复原!”
断肠人迫不及待的道:“那就请阁下立即施为!”
万妙医圣转身向恒山老人道:“请前辈率同贵门下,先行出谷,如遇魔宫中人进谷,就请予以阻遏,以争取这一刻疗伤的时间,当然,最好是能不放活口回去!”
恒山老人点点头,一挥手,当先纵去,其余八个老者也跟着离开。
万妙医圣目送一行人离开之后,缓步走到许剑仇身后——
许剑仇这时面如金纸,汗珠滚滚而落,身躯不停的抖动,双眼闭得紧紧的,若非他功力深厚,此刻怕不早已一命归西了!
断肠人,白发怪老者,蒋婷等三人,目不稍瞬的注视着万妙医圣和许剑仇两人。
断肠人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急附耳向白发怪老者说了几句,白发怪老者身躯一震,脱口道:“真的?”
“百分之百是真的,在下耳闻目睹!”
白发怪老者激动万分的哈哈一笑道:“好!好!老纳为了这事,六根不净,久陷凡尘,现在老纳该走了!”
哈哈狂笑声中,弹身向谷外奔去。
看得万妙医圣师徒如坠五里雾中。
蒋婷忍不住向断肠人道:“他自称老纳?”
断肠人点点头道:“不错!”
“可是他不是佛门弟子呀!”
“姑娘何以断定他不是?”
“难道他是易容化装的?”
“一点不错!”
万妙医圣接口道:“他是谁?”
断肠人略略一顿之后,道:“他就是少林元通大师!”
“哦!他是玉面残神慕容高?”
“一点不错,他出家之后,法名元通!”
“他怎么忽地走了?”
“这个,恕在下不便奉告!”
万妙医圣呆了一呆之后,道:“还是赶快替他疗伤要紧,群英会已届,他是第十三届武林盟主的最佳候选人——”
说着,伸手怀中,取出一个小荷包,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登时香气四溢,闻之令人气爽神清。
蒋婷讶然道:“师父,你用回天再造丸替他疗伤?”
万妙医圣一颔首道:“舍此别无他法!”
断肠人遽闻之下,激动得浑身直抖,忘其所以的道:“医圣阁下用这稀世之珍替他疗伤,在下谨先代他谢过!”
“咦!阁下何出此言?”
“在下与这位许少侠情同手足,所以——”
“哦!回天再造丸老夫穷毕生精力,炼制而成,这是最后一粒,不但可起死回生,而且还能益气增功!”
话声中,已把那粒回天再造丸用拇食二指夹住,往许剑仇口内送——
许剑仇缓缓睁开眼,声音哑哑的道:“老前辈,这如何使得,晚辈——”

一条巨大人影,从石屋顶上飞泻而落,疾扑万妙医圣——
变生仓促,三人不由心头大震。
断肠人反应神速,断喝一声:“鼠辈敢尔!”万妙医圣也在同时劈出一掌。
杰杰一声怪笑,那人影一闪脱出劲气之外。
来人赫然是一个红发碧眼,身高一丈二,朝天鼻,血盆口,两颗森森獠牙外露的独臂怪物,乍看上去,几疑是山魈野魅现形,单那狞恶之状,竟足以使人丧胆。
万妙医圣惊呼一声道:“独臂神魔!”
独臂神魔碧绿的眼芒一扫现场,然后注定在万妙医圣手中的那粒回天再造丸上,鬼嚎般的一阵怪笑道:“小老儿,你是乖乖的把药丸奉上,还是要本人动手?嘿嘿,真是巧极了,这小鬼也在这里,老夫正好一并了结那一掌之恨——”
万妙医圣估不到这魔头此时现身,悔不该让恒山老人等离去,否则的话,恒山老人足可与这魔头抗衡,现在许剑仇重伤待治——
心念及此,不由冷汗顿冒。
蒋婷杏目圆睁,娇喝道:“老魔,你与姑娘拿来!”
独臂神魔眼中碧芒连闪,道:“噫!拿什么来?”
“天蟾目珠!”
“嘿嘿嘿嘿,女娃儿,你这叫虎口上拨毛!”
“天蟾目珠是先父母遗物,姑娘我誓必收回!”
“丫头,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你给不给?”
“嘿嘿嘿嘿——”
独臂神魔报以一连串不屑的冷笑,转向万妙医圣道:“万妙老儿,昔日老夫以天蟾目珠作为交换,要你替老夫续上断臂,你仗着那鬼洞逃脱,今天你插翅也飞不了了!杰杰杰杰——”
蒋婷娇哼了一声,素手扬处,拍出了三掌!
独臂神魔连看都不看,独臂一抡,一掌斜封而出。
波!的一声巨响,蒋婷被震退了五个大步,登时花容失色。
断肠人沉声叫道:“医圣阁下,快动手疗伤!”
叫声中,掌起如幻,以骇电奔雷之势,攻向独臂神魔!

出手就是诡辣无比的五招,迫得独臂神魔退到了一丈之外。
独臂神魔气得红发逆立,反攻三掌,断肠人连退了三步——
蒋婷刷的抽出长剑,正待——
断肠人急叫道:“蒋姑娘,你替你师父护住侧背!”
蒋婷应了一声,仗剑伫立在万妙医圣身后五尺之地。
独臂神魔三掌之后,又是五掌出手,掌掌俱有开山裂石之威。
断肠人目的在争取许剑仇疗伤的时间,不愿硬拚,疾展开玄妙无俦的身法,乘虚蹈隙,辣着频施,不让老魔有缓手的机会。
两人激烈的狠斗在一起。
万妙医圣急把那粒回天再造丸纳入许剑仇口中——
独臂神魔暴吼一声,挟以毕生功劲,攻出两招,无论任何角度方位,都在掌影控制之下。
断肠人身法再诡,也不由被迫得闪退不迭——
独臂神魔乘这一线空隙,再度扑向许剑仇,其快逾电。
蒋婷早经蓄势而待,对方身形才起,她手中剑已布起一片剑墙,剑气森森,锐啸刺耳,独臂神魔不由一窒。
这一窒之间,断肠人已从后猛攻而上。
两人又再度展开恶斗。
万妙医圣以极迅捷的手法,连拍许剑仇周身三十六大穴,然后盘膝而坐,以右掌附在许剑仇的命门大穴之上,缓缓逼入真气,左掌却附于脉根穴,以两股真气,导引药力。
许剑仇只觉丸药入口,芬芳扑鼻,立化津涎而下,丹田之中,一股阳和之气缓缓升起,接着两股热流,一正一反,分从命门,脉根流入,穿经透穴,涌入丹田。
刹那之间,热力加剧,流行加速,循周天之道运转。
渐渐他本身的真元复生,急导入合流。
那由外而入的一正一反两股真气,每会合一次,许剑仇身躯,就狂震一下。
灵丹妙药,不同凡响,短短三周天之后,许剑仇真元蓬勃再生。
万妙医圣低声道:“垂帘内视,自导自引,摒弃一切杂念,清净灵台!”
说完收回双掌,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断肠人拚死阻止独臂神魔,以争取疗伤的时间,怎奈功差一筹,这一阵恶斗之后,身法竟然迟滞起来,险象环生,他见万妙医圣立起身来,以为大功告成,心神一松,手底下一慢——
砰!的一声,被对方掌缘扫中前胸,登时闷哼出声,踉跄退出八尺。
独臂神魔嘿的一声冷笑,一闪身欺向蒋婷,人未到,掌先发——
蒋婷心中一凛,剑势方展,裂岸惊涛般的掌风,已迎面而至,劲道之强,骇人听闻,手中剑顿时施展不开——
万妙医圣恰在此时站了起来,急道:“婷儿快退!”
喝声中,双掌从斜里猛然劈出,撞向独臂神魔的掌风。
轰然巨响声中,四周劲气鼓荡如潮,石舞砂飞——
多亏这一掌,否则的话,蒋婷非当场受伤不可。
断肠人略一喘息之后,又电闪攻上。
万妙医圣和蒋婷两师徒,在许剑仇身后分据了一个位置,以防突袭。
许剑仇这里头上白气蒸腾,汗珠滚滚而下,显见运功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独臂神魔暴怒如狂,巨大的身躯,翻跃冲撞,一双巨灵之掌,忽指忽抓,忽掌忽拳,打得断肠人毫无还手之力。
万妙医圣不时偷眼瞥视许剑仇,焦灼万分,现在只要一个防范不周,被独臂神魔碰上一碰,许剑仇就一切算完。
波!的一声暴响,断肠人和独臂神魔双掌竟然接实,闷哼声中,断肠人一交跌坐在地。
断肠人这一负伤,场中立现危机,凭万妙医圣师徒,恐怕很难保得住许剑仇不被波及!
许剑仇头顶白雾渐散,俊面之上,呈现一片湛然之色。
万妙医圣见大功将要告成,目前分秒必争,当下以攻为守,向蒋婷一施眼色,师徒两双双朝独臂神魔扑去。
独臂神魔杰杰一声怪笑,独臂抡动如风,疾迎而上。
三个照面之后,蒋婷手中剑被震飞,虎口鲜血涔涔,骇然退下。
万妙医圣独挡老魔,顿时险象环生,情势岌岌可危,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失手的话,许剑仇的一条命就算完了。
心念之中,拚出全身功劲,缠住对方,但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就在第十招之上,被独臂神魔一掌震退到一丈之外。
独臂神魔曾经吃过许剑仇的大亏,他明白若等这小煞星功毕醒来,自己将不是他的对手,同时,他心中另有一个打算,非毁去许剑仇不可,否则的话,对方迟早要找上自己,因为他曾从他的手中夺去半截天芒剑。

  心念之中,凶机陡起,举步便向许剑仇身后走去——
许剑仇行功已近尾声,但他不知危机已迫在眉睫。
万妙医圣,断肠人,蒋婷等三人不顾伤痛,不约而同的齐齐扑上,各劈一掌,他们志在许剑仇的安危,所以这三个联手的一掌确实未可小觑。
狂涛卷处,独臂神魔被震得连退了三个大步。
这一来,老魔凶焰大炽,庞大的身躯划起,向三人各攻一掌,这三掌快捷得像是同时击出。
迫得三人忙不迭的弹身跃开。
独臂神魔裂开血盆大口,嘿嘿一笑道:“你们三个就在这小鬼之前,先走一步吧!”
话声中,身形一划,闪电般向蒋婷抓去,这一抓之势,快,诡双绝。
惊叫声中,蒋婷已被独臂神魔抓小鸡似的倒提在手。
“别动,否则我就先摔死她!”
两人不期然的停下势子,急得冷汗直冒。
独臂神魔得意至极狂笑一声道:“万妙老儿,咱们公平买卖,做一笔交易!”
万妙医圣骇然望着被执的蒋婷,恨声道:“什么交易?”
“用一粒回天再造丸换她一命!”
“回天再造丸仅有一粒,已给许少侠服下了!”
“真的?”
“真的!”
“好,如此怪不得老夫要慈悲你们三人了,就由她开始吧!”
此语一出,万妙医圣和断肠人不由寒气大冒——
蒋婷目眦欲裂的尖声吼道:“老魔,姑娘做鬼也不饶你!”
“嘿嘿嘿嘿,等你做了鬼再说吧!”
话声中,扬臂一抡,就向侧面的石屋墙上撞——
如果这一撞实的话,蒋婷势非粉骨碎身不可。
万妙医圣和断肠人见状之下,不由亡魂尽冒,不顾一切的弹身扑上。
但,迟了——
蒋婷已被弹丸似的摔向那石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只见人影一晃,蒋婷的娇躯,在要撞及石墙的刹那,被那人影接住。
万妙医圣和断肠人双双止住前扑之势,欢叫出声。
原来许剑仇已在此刻功圆果满,不但伤势全消,而且因回天再造丸之助,功力又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起身之际,正是独臂神魔脱手掷出蒋婷之时,错非是他,功力已达入神出化之境,否则决、无法接得住蒋婷箭般疾射的身躯。
许剑仇看清眼前的人,正是他念念不忘的独臂神魔时,不由精神大振,这老魔不但夺去他的天芒断剑,而且又自九指天尊的石室之中,得到了另外的半截,这事可说只他一人知道。
独臂神魔一见许剑仇面对自己而立,不由大感骇然,单只许剑仇一人,已足够他应付,还有三个高手在侧,问题就严重了。
他最担心的,是他怀中的两截断剑。
许剑仇轻轻放落蒋婷,双目暴出慑人的神芒,缓缓向独臂神魔欺近。
独臂神魔眼中碧芒乱闪,在筹思不得已时的退路。
许剑仇在欺到对方身前丈外之地时,停下脚步,语冷如冰的道:“老魔,幸会,想不到我们在这风水绝佳之地碰头。”
独臂神魔狞笑一声道:“小鬼,少狂,你以为老夫打发不了你?”
“你无妨试试看!”
独臂神魔口里嘿了一声,一道排山劲气,应掌而发。
许剑仇功集右掌,一挥而出。
轰!然巨响声中,独臂神魔应声退了一个大步,许剑仇却分寸未移,兀立如山。
独臂神魔心头一凛,单掌挟以毕生功力,再度扫出,匝地狂飚,如掀天巨浪,隐合风雷之声,暴卷狂伸。
万妙医圣等人,为之心头一紧。
许剑仇已然看出对方这一掌的威势非同小可,当下也不敢托大,何况他的存心是要拾夺下对方,好取回天芒断剑和蒋婷的父母遗物天蟾目珠。
随即也把功力提聚到十二成,凝重的推出。
两道骇人的劲滚相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剧震。
劲气鼓荡成漩,五丈之内,全为劲风溢满。
万妙医圣等三人,也感到几乎立足不稳,为之骇然变色。
独臂神魔在巨响声中,蹬蹬蹬蹬退到一丈之外,庞大的身躯兀自摇晃不止,许剑仇也同时退了三个大步。
这一来,独臂神魔已退到了石屋门边。
老魔心中,既怒且惊,这一掌交换下来,他测出对方在这段短短的时日当中,功力较之上次交手时,又高了许多,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许剑仇也为自己的功力无形增加而吃了一惊,但他随即意识到是服了回天再造丸的缘故,不禁感激地向万妙医圣瞥了一眼。
独臂神魔衡量目前情势,于已大是不利,而且自己也没有缠斗下去的必要,如果万一不慎失手,将遗憾无穷,错开今天,只要参悟了天芒神剑上的绝学,称尊武林,舍我其谁,那时鬼琴之主还不是殂上之肉——
心念之中,闷声不响的向许剑仇劈出一掌。
许剑仇冷笑一声,挥掌迎去——
岂知独臂神魔这一掌乃是虚招,就在许剑仇还击之际,他一弹身进了石屋的大门,再闪而没。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个,赫赫有名的一代魔王竟然怯阵而逃。
许剑仇也不由一窒,他想不到独臂神魔会溜走,这一窒之间,老魔的身影已消失在石屋之内,当下大喝一声:
“老魔,你自信能走得了?”
人随声起,也朝石屋之中射去。
石屋不过两重院落,许剑仇搜遍了每一间石屋,和可资隐身的地方,哪里还有老魔的踪影,出了石屋,后面是千仞绝壁。
他判断老魔必隐身在近处,但却无法迫使对方现身。
许剑仇恨得直咬牙,他正欣幸老魔现身,以为取回天芒断剑有望,岂知又让他走脱,今后要寻到他可真不是件易事。
不过,他很放心的是老魔永远也无法参悟天芒断剑上所载的绝学,因为那藏在剑把之中的那张决窍指迷已被自己毁了。
“许少侠,人呢?”
许剑仇连头也不回懊丧的道:“追丢了!”
原来蒋婷等人也跟着追了进来。
断肠人道:“兄弟,走吧,先出谷要紧,莫被魔宫中人获悉真相,影响我们赴会!”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一点头道:“好!”
于是四人鱼贯出了石屋,由万妙医圣前导,向谷外飞驰。
许剑仇入谷之时,是误冲误撞,此刻才发觉这谷道果然岐岔百出,有如八阵图一样,如果不谙谷道,根本就走不出去,不由咋舌不已,脱口向断肠人道:“大哥,你们如何能自由出入这迷踪谷?”
断肠人道:“我们有谷道图!”
“谷道图?”
“不错!”
“哪里来的?”
“魔宫护法韦不居处得来!”
许剑仇不由惊哦了一声,韦不居曾经是自己手下亡魂,他率数十魔宫高手,兜截自己,结果仅他一人幸免,重伤逸去,奇怪的是他身为魔宫护法,怎会把谷道秘密给外人?当下道:“韦不居怎会交出谷道图?”
“不是交出,是他绘的副图!”
“但,为什么呢?”
“他为了报答恒山老人昔年救命之恩!”
“哦!原来如此,那他等于是出卖了魔宫之主!”
“他还不失英雄本色!”
“英雄本色?”
“他在供给了谷道之秘以后,举掌自绝了!”
许剑仇又不自禁的哦了一声,忽地转变话题道:“大哥,那位白发怪老者——”
“你问的是元通大师?”
“不错!”
“他走了!”
“为什么?”
“他说他心愿已了,再无挂碍!”
“什么心愿?”
“难道你不知道?”
“我何由知道呢?”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他为了那宝贝女儿,无法使灵台明净,弄得被少林逐出门墙,现在他已得悉女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还贪恋红尘则甚!”
许剑仇不由俊面发烧,一颗心也随着跳动起来,元通大师就是自己的泰山大人啊!他想起未婚妻黑衣蒙面女慕容兰,不禁打从心底,发出一声赞美。
他到现在还不知她是美是丑,但她守了女子从一而终的古训,在及妍之后,以黑纱蒙面,并誓言此生如不能与未婚夫相见,永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觉得能有这么一个贤淑的妻子而骄傲。
但,另一个倩影,立即浮上了心头,那是身怀自己骨肉的追魂倩女葛如蕙。
她痴爱自己!
她对自己曾有过数次援手之德!
她的贞操奉献给了自己!
她现在已怀有身孕!
葛如蕙,慕容兰——这两个女子他不能舍弃其中任何一个。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冒起了丝丝寒意。
尤其,他想到追魂倩女葛如蕙可能就是索血人时,更如芒刺在背。
心念未已,只见光明满目,原来已来到了谷外。
众人身形一缓。
万妙医圣首先开口道:“我师徒就此别过了!”
许剑仇讶然道:“老前辈不参加群英会了?”
万妙医圣爽朗的一笑道:“老夫久已不过问江湖中事,此次因为老友恒山老人一心要探查上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下落,所以破例走上一遭——”
“老前辈没有接到天南魔宫的请帖?”
“没有,即使有,老夫也不会参加!”
“老前辈赠药疗伤之德,晚辈就此谢过!”
“这大可不必言谢,不过此次天南魔宫发起群英大会,其中可能另有诡谋,恒山老人立意要在大会之上揭开三十年前的这件公案,势必引起严重后果,少侠功力盖世,希望能作中流砥柱。”
许剑仇赫然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的初衷是想能尽力阻止这种无谓之举!”
“好!我们后会有期!”
许剑仇又向蒋婷道:“蒋姑娘,珍重!”
蒋婷也黯然的回了一声:“珍重!”
断肠人也不由激动的扬手道:“贤师徒珍重!”
万妙医圣师徒,在珍重声中,振袂疾驰而去。
断肠人转面向许剑仇道:“兄弟,后天便是群英大会之期,此地是天南魔宫的势力范围,你仍以改装为宜,如果你以鬼琴之主的真面目出现,许多事恐怕不好办!”
许剑仇点头道卫一声:“好!”
随即取出面具假发戴上,包扎好鬼琴,穿上布袍,立即又变成了一个白发如银的奇丑老者。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面目赴会之时,用什么名号?”
许剑仇也不由一哂道:“下天南之时,途遇无敌神剑张慕南和那轿中的簪花素服蒙面妇人一得,我曾随口说过是霹雳骷髅怪的师兄——”
“哈哈,妙极了,那你该是百岁开外的人了,论辈份在群英大会之中,恐怕唯你独尊,但总该有个名号才对!”
“这个么!——就胡乱叫天下第一丑如何?”
断肠人不由鼓掌道:“妙!这将轰动整座魔宫,霹雳骷髅怪成名在一甲子之前,竟然凭空钻出一个师兄,天下第一丑这名号也是前未之闻!”
“反正是逢场作戏而已,管它!”
“兄弟,对五毒神君你准备采何种行动?”
许剑仇顿时星目暴射骇人杀光,恨声道:“先父被乱刃分尸,先母被击落悬崖惨死,我要血洗魔宫!”
断肠人打了一个冷颤道:“血洗魔宫?”
“不错!”
“你要在大会期中,当着天下同道血洗魔宫?”
“这个——”
“兄弟,如果你要当着天下群雄之面报仇的话,首先,你得露出真正的身份,其次得当众揭发其罪行,但你只能对五毒神君一人索仇,否则将会引起群雄的反感——”
“我在所不惜!”
“这事切不可任性!”
“我这是索讨血债,何谓任性?”
断肠人激动的一拍许剑仇的肩膀道:“兄弟,目前仇家除了点苍已予报复之外,尚有魔宫和崆峒两派,对不对?”
“不错!”
“可是这三家仇人,只是根据天目老人在巫山脚下暗中窥探到的人,他并未在出事的现场目睹,焉知没有另外的人参与?”
许剑仇一想,对呀,仇人也许不只已知的几人,登时默然不语。
断肠人又道:“你在真相没有完全澄清之前,蓦然向点苍寻仇,算是失着,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及此,这一来,等于是打草惊蛇,实在的真相将更难查探了!”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大哥说的对,应该如何行动呢?”
断肠人沉声道:“应该在大会之后,乘大会之机,我们可以大致了解魔宫的虚实,待群雄离开之后,再采行动,一来可免引起一般黑道人物兔死狐悲之感而对付你,二来可免打草惊蛇之弊!”
“可是点苍寻仇,可能已轰传整座武林!”
“不,一错不能再错,依我的判断,这事还不致轰传出去!”
“为什么?”
“点苍是名门正派之一,上代掌门人竟然会做出参与夺宝,杀门人灭口的事情,对该派来说,是空前的奇耻大辱,事若传扬出去,将使点苍声誉扫地,在武林中抬不起头来,所以我认为他们连保密都来不及,不可能流传出去!”
许剑仇无限钦服的朝断肠人看了一眼,道:“大哥之言,令小弟折服!”
“这不过是据理推测而已,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很难逆料!”
“好!就依大哥之言,待会后再采行动!”

破空之声,随风飘传而至。
断肠人一拉许剑仇道:“兄弟我们暂避一下,别让人看到我们!”
话声未已,一条人影,已星飞电射而来,那人影身后,又是数条人影。
许剑仇低声道:“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断肠人急声道:“兄弟看事行事,如果是魔宫中人,必要时不要留活口回去!”
“我理会得!”
风声醒然中,先后落下十几条人影。
那最先泻落的一个,是一个三角脸的老者,双目精光灼灼,显见内力修为极深。
跟着落下的是四个黑袍老者,三个中年剑士,五个壮汉,一共是一十三人,有一个共同之点,就是每个人都形貌狞猛,皮肤黝黑。
十二人落地之后,刷的扇形展开,呈半包围之势。
为首的三角脸老者朝许剑仇和断肠人一阵打量之后,大声喝道:“报上名来!”
许剑仇不由怒火上冲,冷冷的道:“你算什么东西要老夫报名?”
三角脸老者面上忽现狞容,厉声道:“本人魔宫巡稽堂主鬼王姜琨!”
许剑仇嗤之以鼻道:“凭你还不配跟老夫谈话!”
鬼王姜琨不由一怔,暗道:“这丑老儿好大的口气,不知是什么来路,”但随即三角脸一沉,嘿嘿一声冷笑道:“丑老儿,你别不知死活,你两擅闯本宫禁地,意欲何为?”
“哈哈哈哈,禁地,老夫爱到哪里就到哪里,管你什么禁地!”
“如果不说出来意,本堂要得罪了!”
“告诉你不配!”
断肠人忽地插口道:“这是否你们魔宫待客之道?”
“待客?”
“老夫二人是赴会来的。”
鬼王姜琨杰杰一阵怪笑道:“本宫已派人在五十里之外,设立临时站口,专一接引赴会的各路英豪,你两不由正路,未经接引,擅闯——”
许剑仇大喝一声道:“住口!”
这一声暴喝,有如九天雷鸣,震得所有在场的魔宫高手耳膜刺痛如割。
鬼王姜琨面上倏笼杀机,沉声道:“阁下准备怎么样?”
许剑仇狂傲至极的道:“老夫面前,第一次有人如此无礼!”
“无礼又待怎样?”
“死!”
这一个死字,说得斩钉截铁似的,所有场中高手,同时心头一震,谁也估不透这两个怪人的来路。
一个是全身从头到脚都包扎在黑布里的怪人!
一个是白发苍苍,奇丑无比的怪老头!
场中空气,隐隐泛出杀机。
鬼王姜琨在一震之后,突地后退一步,暴喝道:“你们之中谁是索血人?”
这索血人三个字,使得许剑仇心中一窒,他很快的想到追魂倩女葛如蕙,可能魔宫已然发现那些被索血人开膛破腹的尸体,所以派人出来搜查索血人的行踪——
断肠人冷冰冰的道:“什么索血人?没听说过!”
鬼王姜琨怪眼一翻道:“真神面前用不着烧假香,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且带回魔宫听候发落!”
许剑仇杀念横生,有心不让眼前这些人活着回去,当下欺前一步道:“老夫便是!”
断肠人奇诧的瞥了他一眼,似已窥知其意,不再开口。
魔宫在场的高手,闻言之下,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蓄势待发。
鬼王姜琨狞笑一声道:“你真的是索血人?”
许剑仇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不错!”
突然——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谁冒充索血人?”
所有在场的人,连许剑仇在内,同时感到一震,齐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三丈之外,背向众人,站了一个长发齐腰,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
这女子能在这么高手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欺到三丈之内,这份功力确实可观。
那女子既不回身,也不再开口说话。
空气在杀机隐泛之中,透出一股神秘。
鬼王姜琨在注视了那神秘的长发女人片刻之后,又回头向许剑仇道:“你到底是不是索血人?”
“谁说不是?”
那长发女子嗤的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阴冷得不像是发自活人的口,使人不自禁的打从心底泛起寒意,浑身起栗。
许剑仇冷傲成性,忍不住朝那长发女子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道:“老夫不是,难道你会是?”
“你说对了!”
“你真的是索血人?”
“不错!”
许剑仇心里在的难过,无法形容,他一直怀疑追魂倩女就是索血人,所以见了面而不与她相认,只假托与许剑仇是忘年交,而表达出了一部分心意,任由她离去,她身怀有孕,独自远走天南,显然已是伤透了心,忍不住脱口自责道:“该死!”
“丑老头,你说谁该死?”
话声中,那长发女人竟然转过身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付如花粉靥,已呈现眼前,美,美得使人目夺神驰,但美中却透出一股冷意,使人不由心生寒意。
这正合了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八个字。
许剑仇一下说溜了口,想改也改不了,所幸他罩着人皮面具,无人能看出他脸上尴尬的表情,只好将错就错的道:“冒名的人该死!”
长发女子面冷如冰,不带丝毫表情的道:“那就是说你自己该死了?”
“该死的是你!”
“噫!难道你也叫索血人?”
“不错!”
断肠人心里暗自好笑!
鬼王姜琨一行却大感茫然,他们奉命出来搜寻索血人,想不到一下子出现了两个自称索血人的人,当然其中必有一个是假的。
但孰真孰假呢?
那假的索血人冒名的用意又何在呢?
长发女子秀目顿现骇人煞光,紧迫在许剑仇的脸上道:“丑老头,本人所知,武林中在我之前,无人以索血人为号!”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你多大年纪,能尽识天下之人?”
长发女子不由语塞,半晌才道:“我不许你叫索血人!”
“这倒奇闻,为什么?”
“天下只许有一个索血人!”
“那好,你就另外改个名字吧!”
“办不到,你改!”
“哈哈,老夫活了一百多岁,还要为你这黄毛丫头改名号?”
鬼王姜琨早已经不耐,一挥手道:“通通给我擒下!”
轰诺声中,三个中年剑士奔向许剑仇,另五个壮汉扑向长发女子。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血花四油,人影斜飞。
地上,散散落落的横陈了八具尸首。
鬼王姜琨等六人,登时胆落心摇,天下竟然有功力高到如此程度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毁去了八个高手。
定睛望去,八个人的死状可不一样,那长发女子身前的五具尸体,全被破肚开膛,而奇老人毁去的却是被击碎天灵。
鬼王姜琨目瞪如铃,戟指长发少女道:“是她!”
声落,连同五个老者,齐向索血人欺去。
许剑仇侧顾了断肠人一眼,意思是说,让她代为毁去这几人也好。
断肠人也报以深深的瞥。
就在鬼王姜琨和五个老者欺身之际,索血人格格一阵娇笑,身影一划,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反欺而上。
惨嗥声起,五老者之一,胸腹齐开,倒卧在血泊中。
索血人这一发动攻势,快得令人咋舌,使六个魔宫好手,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鬼王姜琨和另四个老者,一个个目眦欲裂,齐齐怒吼一声,各劈一掌。
这五个高手联合发掌,其势相当骇人,五道狂飚,挟排山倒海之威,暴涌向索血人。
黄影晃处,索血人竟然以奇诡迅捷至极的身法,一闪而脱出劲气圈外,闪电般反欺向五人身后——
鬼王姜琨身为魔宫堂主,武功自然不比等闲,就在发觉掌势落空的电光石火之间,电掣转身,正好迎上索血人反圈而来的身影,本能的劈出一掌。
索血人估不到对方转身竟然如此之快,芳心一凛,素掌倏扬!
波!的一声暴响,鬼王姜琨竟然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就在鬼王姜琨被震退之际,索血人已藉对掌的震荡之力,嗤的划了一个半弧——
四个老者恰在此时转过身来,索血人这一划,却划到他四个老者的背后——
两声惨号,撕空而起,又是两个老者横尸当场。
以许剑仇的身手,竟然看不出她施的是什么手法。
鬼王姜琨登时暴怒如狂,暴喝声中,挥舞起漫天掌影,如满天瑞雪,罩向索血人,激起四围风声雷动。
岂知索血人的身法,确属不同凡响,竟然在眨眼之间,消失在掌幕之中。
又是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嗥,仅余的两老者之一,又告殒命当场。
鬼王姜琨登时冷汗遍体,肝胆俱寒,他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有这种骇人听闻的身手,心念一转,撤身暴退一丈——
索血人形如鬼魅幽灵,又圈向了另一个老者——
鬼王姜琨双手一扬,一蓬黑雨,挟着刺鼻腥气,罩向了索血人和那老者,笼及三丈的范围。
许剑仇不禁脱口呼道:“毒砂!”
鬼王姜琨在凶心炽烈之下,竟然不顾那同伴的生死,洒出毒砂。
索血人似已早料及此点,几乎是与对方掷砂,许剑仇惊呼是同一时间,如一缕淡烟般飘出四丈之多。
惨哼声起,那老者做了毒砂下的牺牲者,在地上一连几翻之后,立时毙命。
鬼王姜琨须发倒立,面如巽血,觑准索血人所立的方向,电闪扑上,出手一连五招,招式的奇诡厉辣,不殊江湖第一流的高手。
索血人冷笑连连,素手疾圈连划,毫不为意的消解了对方的招式——
突然——
索血人娇哼一声,踉踉跄跄的直退到一丈之外,身形摇摇欲倒,一张如花粉靥,骤现凄厉之色。
原来鬼王姜琨在手中暗藏毒砂,乘近身搏斗的机会,和招洒出,他一见得手,狞笑一声,暴喝道:“丫头,本堂要活剥你的皮!”
声落,大步欺上。
索血人终于不支,跌坐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鬼王姜琨忽感身后风声有异,骇凛之余,电疾回身,但慢了半着,双肩已被两只手掌扣住,登时魂飞天外。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阁下,与你的同伴做一路吧!”
全身一阵痉挛,颓然倒地。
这扣住他的人,正是许剑仇。
许剑仇点了鬼王姜琨的死穴之后,疾步上前,伸手怀中,取出那瓶万妙医圣赠送的万妙灵丹塞入索血人樱口之内。
索血人此际已是奄奄一息,不过在模糊的意识中,她知道那奇丑老者在救她!
许剑仇顺手倒了三粒与断肠人道:“魔宫擅长用毒,赴会之时,含一粒在口,可保无虞!”
断肠人伸手接过。
许剑仇基于同仇敌忾之心,救治索血人另一原因,是为了好奇,他希望能揭穿这个谜,这妙龄少女何以自称索血人而专向魔宫中人下手。
他估量药已行开,随即飞指凌空虚点她周身三十天道大穴,然后,右手中指戟立,指尖指正对方命门,一股真元,由指尖逼出,注入对方体内——
半盏热茶工夫不到,索血人周身散发出一阵阵触鼻奇腥。
又过了半刻工夫,腥臭已告排泄尽净,所有被毒砂触及的皮肤,也告复原如初。
许剑仇一收手,索血人已盈盈起立。
她感激地朝许剑仇一福,道:“救治之恩,就此谢过!将来再图报答!”
许剑仇一摇手道:“姑娘不必多礼,老夫也不希望你报答——”
“老前辈如何称呼?”
“老夫——老夫——天下第一丑!”
“天下第一丑?”
“一点不错!姑娘你呢?”
“索血人”迟疑了一下道:“我叫沙孤梅!”
“沙孤梅,姑娘姓沙?”
“是的!”
“是天南人?”
“是的!”
“这名字很别致!”
“我自小失去父母,这名字是师父取的!”
“令师是谁?”
“这个,不知道!”
“不知道?”
“师父她老人家不许我告诉任何人,请原谅!”
许剑仇深思片刻之后,紧接着问道:“姑娘何以要自称索血人?”
沙孤梅眼圈一红,粉腮顿起杀机,恨恨的道:“索取仇人的血!”
“姑娘仇家是天南魔宫?”
“是的,先父母和族中亲属近百人,被天南魔宫屠杀尽净!”
“哦,为什么呢?”
沙孤梅两粒泪珠,终于滚下粉腮,哽咽道:“老前辈对我有恩,我不得不说——”
“不,如有困难,就不说也罢,老夫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我要说,先父在二十年前,偶然获得半截断剑——”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是半截剑尖,对不对?”
索血人沙孤梅满面惊奇的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这个,老夫见前任魔宫之主九指天尊保有这东西,而姑娘又说与该宫有仇,所以随便问上一问!”
索血人点点头道:“老前辈说对了,是半截剑尖,据说这剑尖是武林瑰宝,事被魔宫知悉,要先父进献,先父不允,所以给全族带来了死亡的命运,我因当日不在家中,所以幸免于难,为了要报此仇,同时避免魔宫搜杀,只身潜赴中原,半途忽遇——”
说到这里,语间忽然中断。
许剑仇知她定有难言之隐,所以就不再迫问下去,换过话题道:“以姑娘的身手而论,令师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家师远由中原避居天南,她也是一个伤心人!”
“姑娘现在是要向魔宫寻仇?”
“不!”
“但,姑娘已对魔宫中人下手——”
“那是我忍不住下手的!哦,这位蒙面——”
说着一指旁边的断肠人。
断肠人冷冷的自我介绍道:“断肠人!”
索血人诧然的念了一句:
“断肠人!”
许剑仇又道:“那姑娘在此另有别事?”
“是的,我在打听一个人!”
“打听一个人?”
“不错,群英大会之期将届,中原知名之士都将参与——”
“老夫可否知道姑娘在等什么人?”
索血人尴尬的一笑道:“我也不认识这个人,不过,师父要我打探——两位是否来赴会的?”
许剑仇点点头道:“也许是!”
“我要打听的人,老前辈也许会知道,他年纪也是八十以上了!”
“谁?”
“天目老人!”
断肠人和许剑仇同时心头巨震,想不到她奉师命要打探的会是天目老人,只因他两一个是蒙面,一个是戴着面具,所以表情不为对方所觉。
许剑仇强捺住激动情绪道:“姑娘打探的是天目老人?”
“是的,老前辈认识他吗?”
“认识!”
“那好极了,我为此远赴中原西天目山,但却徒劳往返——”
“西天目山你不会找到他的!”
索血人沙孤梅奇诧万分的道:“为什么?”
许剑仇念头一转道:“老夫需要知道姑娘找他的原因!”
沙孤梅十分为难的道:“这个,师命不可违,我不能说!”
“那就恕老夫无以奉告!”
“老前辈既然不肯说,我只好另行设法打探!”
“你打探不到的!”
“他不来参加群英大会?”
“老夫言止于此!”
沙孤梅脸上神色数变,半晌之后,吁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老前辈有恩于我——”
许剑仇哈哈一笑道:“你就要出手用强,迫老夫说出来,对不对?”
沙孤梅红着脸道:“我会那样做!”
许剑仇毫不为意的道:“现在你仍然可以这样做,老夫不会怪你!”
“不,我不能!”
许剑仇心中思潮起伏不已,索血人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要找天目老人?是恩?是仇?还是怨?
他极想要揭开这个谜,因为天目老人和自己关系太深,但真象未明之前,他又不能胁迫索血人道出真情,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
心念数转之后,道:“沙姑娘,老夫要想与令师见上一面!”
“办不到!”
“为什么?”
“ 师父不见任何人,以我所知,十多年来,她足不出户!”
“也许她愿意见老夫也说不定!”
“为什么?”
“因为只有老夫能告诉她天目老人的下落!”
沙孤梅不由动容,道:“照这样说,除了老前辈,再没有人知道天目老人的下落?”
“不错,还有——”
“还有什么?”
“老夫与天目老人系至交好友,他的一切我最清楚!”
沙孤梅不由踌躇起来,惑然道:“老前辈不会骗我?”
许剑仇哈哈一声狂笑道:“老夫百岁开外的人了,为什么在骗你这后生小辈?”
“但我不能作主!”
“你可以先禀陈令师!”
沙孤梅犹豫了片刻之后,无可奈何的道:“我回去试试看!”
“令师居处距此多远?”
“一日路程!”
“要一日路程?”
“是的!”
“那就是说最快也要到明天以后你才能回转?”
“不错!”
许剑仇把头连摇道:“来不及了!老夫还有要事待办!”
断肠人接口道:“这样办吧,沙姑娘,五日之后,仍在此地听候回间,如何?”
沙孤梅臻首一点道:“好!”又转向许剑仇道:“老前辈以为如何?”
许剑仇用手一抚颔下雪白的假须,道:“就这样办吧!”
“如此,小女子告辞!”
娇躯一弹,已飞泻到十丈之外,快得使人看不清她的身法,再闪而没。
许剑仇不由脱口道:“好快的身法!”
断肠人倏然一扬手道:“且慢,让我想一想,这身法我似乎曾听说过!”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如能想得出她这种奇诡绝快的身法来源,不难测出她师父是谁!”

一条人影,划空而来,不带丝毫破空之声。
许剑仇神目如电,讶然道:“是她,她去而复返!”
许声才落,沙孤梅已飘然落地,身轻如一片鹅毛。
许剑仇道:“姑娘为何去而复返?”
沙孤梅粉面沉凝十分的道:“有件事请教老前辈!”
“请讲!”
“方才老前辈曾提到先父母之丧生的那半截断剑,说是落在九指天尊之手,希望老前辈把详情见告!”
许剑仇不由一怔,心想,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她?
断肠人在一旁道:“阁下就把详情向沙姑娘一述吧!”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沙姑娘是否知道九指天尊其人?”
“只是听说过,当年下手屠杀沙家全族的,是魔宫总护法三目头陀和宫中近百高手,主使的人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提到五毒神君,许剑仇不由心泛杀机,不自禁的哼了一声,他也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之一,当下又道:“九指天尊在半日之前,已被人杀害!”
沙孤梅娇躯一震道:“谁有这高功力在天南势力范围之内杀害九指天尊?”
许剑仇一字一句的道:“鬼琴之主!”
“什么?鬼琴之主许剑仇?”
“不错!”
“他已进入天南?”
“姑娘认识他吗?”
“不,我此次赴西天目山,寻找天目老人,一路之上,不少次听到江湖人谈及这不可一世的神秘而又恐怖的人物,看来他确实有点能为!”
“嘿嘿,连老夫也不是他的对手!”
沙孤梅秀眉一竖道:“有一天我要斗斗他!”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笑,道:“那姑娘只要斗老夫就行!”
“为什么?”
“你如果胜得了老夫,就可以去斗斗他,否则就——”
“不,我斗的是他,还是言归正传吧,老前辈何以知道九指天尊死于鬼琴之主之手?”
“老夫二人适逢其会,亲眼目睹九指天尊被鬼琴之主活劈两半!”
“嘿!痛快,那断剑呢?”
“被独臂神魔夺走了!”
“独臂神魔?”
“不错!”
“鬼琴之主难道不是他的敌手?”
“不,他曾是鬼琴之主掌下的游魂!”
“那为什么会让他得手呢?”
“他地形熟悉,乘机而遁,不过总有一天鬼琴之主会找上他的!”
“听说那剑是一分为二,上面刻有一套冠盖武林的神奇剑招?”
“老夫也听人如此说过!”
“那得了半截,没有其余的半截,还不是等同废物!”
“也许是这样,但武林人对这类罕世之珍,多不惜拚命以争!”
沙孤梅连连点头,道:“谢谢老前辈指教,五日之后再会!”
“再会!”
说完如风般逝去。
断肠人道:“我们快离开此地吧,别被人发现这些死尸,又是麻烦!”
许剑仇道:“这有什么麻烦,我恨不能立时杀尽这些魔崽子!”
“可是,这不是时候!”
“后天就是群英大会之期?”
“不错!”
“我们何时赴会?”
“会期的当日早晨迳赴魔宫!”
许剑仇犹豫了片刻之后道:“兄弟暂时告别!后天再见!”
断肠人讶然道:“你要去哪里?”
“我先去办一件事,否则总觉心中不安!”

一幅惊心怵目的惨景,呈现眼前——
官道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震,心想,莫非又是索血人的杰作,身形一弹,飘泻出在那些尸首之前,定睛一看,登时势血沸腾——
道上,一共是九具尸身,不多不少。
恒山老人和随行的八个老者,无一幸免。
是谁下的毒手?
以恒山老人的功力,外加八个老者,等闲人如何能伤得了他们!
许剑仇激颤的浑身直抖。
恒山老人为了武林正义,探究上一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的生死下落而入天南,他曾说过要在群英大会上,揭开这一件武林惨案,却不知道竟然被人杀害。
“除了天南魔宫之外,不会有别人!”
许剑仇肯定的喃喃自语。
但,群英大会之期将届,各路人物已纷进天南,魔宫为什么会对各重武林的恒山老人下手,而且还遗尸道中,难道不怕武林人物猜疑?
这确实令人费解。
如果说不是魔宫所为,但又是谁呢?
谁能一手毁去九个一流高手?
难道魔宫已发现迷踪谷里的变故,而施行报复?
可是,在谷中活劈九指天尊,毙四高手及魔宫六煞的是自己,谷中已无一活口,而谷外也没有人进谷,这变故魔宫何由知悉?
忽然——
他眼光触及数丈外一块光鞑鞑的大石上,几个夺目的大字。
“鬼琴之主,君临天下!”
登时肝胆皆炸,目眦欲裂。
是谁假冒鬼琴之主的名义行凶嫁祸?
这其中有什么诡谋?
他忘了此来的目的,完全沉浸在这件骇人的奇突惨案之中。
寻找追魂倩女成了次要的事情,他要追查出这行凶嫁祸的人。
月光,把他臃肿的身形,拉得长长的,倒映在地上。
破空之声传处,一条黑影飞泻而来,刷地落在他的身边。
许剑仇抬头向来人一扫,只见来人是一个面目威棱的中年剑士。
惊噫声中,那中年剑士,震惊于眼前这面目奇丑的白发老人,和那寒星也似的目光。
许剑仇的目光,紧紧迫在对方脸上,一不稍瞬。
那中年剑士镇静了下来之后,一抱拳道:“在下太极门阴阳剑王世昌,请问老前辈大名尊号?”
许剑仇冷冷的道:“宇内第一丑!”
“宇内第一丑?”
“不错!”
阴阳剑王世昌惊怔的退了一步,他从来不曾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但从对方的眼神看来,又非等闲人物,当下重新一抱拳道:“晚辈斗胆请问老前辈一句,是否是赴群英大会而来?”
许剑仇哈哈一阵狂笑道:“老夫白岁开外的人了,那还有逐鹿武林盟主之心,不过是来凑凑热闹而已,必要时为武林主持个公道!”
阴阳剑王世昌叹了一口气道:“此次群英大会,恐怕不会好好终场!”
“为什么?”
“老前辈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鬼琴之主已下天南,当然是问鼎武林盟主,如果让他——”
“恐怕未见得吧?”
“老前辈已看清了那石上的留字?”
说着朝那方大石一指。
许剑仇冷冷的道:“这真的是鬼琴之主所为?”
“以恒山老人和中州八义的功力而论,换了旁人,恐怕毁不了!”
许剑仇这才知道随同恒山老人一道的是中州八义,不由恨恨的道:“我非查出这冒嫁祸的人不可!”
阴阳剑王世昌愕然退了两步,惊诧至极的道:“老前辈说什么冒名嫁祸?”
许剑仇不禁心头一震,想起自己此刻是易了容的,怎么会说溜了嘴,即道:“老夫认为不是鬼琴之主所为!”
“他杀人留名,用意在为夺取武林盟主铺路,以此向武林同道立威!”
“老夫认为是有人冒名嫁祸!”
“请问何所据而云然?”
“鬼琴之主要争夺武林盟主宝座,大可堂而皇之的参加角逐,没有造成恐怖气氛的必要,再则,他的鬼琴就是标志,何必要留名!”
“老前辈说的也许是,但这事已引起所有武林同道的公愤——”
“公愤?”
许剑仇眼中陡现骇人煞光。
阴阳剑王世昌看出苗头不对,这自称宇内第一丑的老人可能与鬼琴之主是一路,当下尴尬的一笑道:“恕晚辈失言!”
许剑仇也觉得自己的言行业已引起对方猜疑,嘿嘿一笑,转口道:“如果真的是这小煞星所为,老朽决不放过他!”
口里说,心里却恨得痒痒的,他判断是魔宫所为无疑,只不知其中有什么诡谋存在而已,此刻如果他除去面具,可以看到他脸上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阴阳剑王世昌惑然的点了点头。
许剑仇神目向四周电扫一圈,他发觉暗中伏伺了不少人,不由在心里发出冷笑。
当然,谁也不知道这丑老人就是他们所等待的鬼琴之主许剑仇。
阴阳剑王世昌默默地注视了宇内第一丑几眼,一抱拳道:“晚辈告退!”
“且慢!”
“老前辈还有什么见教?”
“这附近有不少武林朋友?”
“是的,沿此十里之内,都有人伏伺,希望能发现鬼琴之主的踪迹!”
“嗯!这叫守株待兔!”
“一般同道认为最好能在群英大会,会期之前把他除去!”
“嗯!主意倒是不错,但后果就很难说了,要除鬼琴之主恐怕付出的代价无法估计!”
“但我方的力量也不容轻视!”
“你且说说看,有谁堪与鬼琴之主匹敌的?”
阴阳剑王世昌沉吟了半晌之后,道:“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及其他不下二百高手,难道还应付不了鬼琴之主?”
许剑仇心中不由一动,无敌神剑张慕南来天南的目的,恐怕是专为联络江湖人物对付自己——

数声凄厉的惨号,划破夜空,遥遥传来!
听声音是在山环的另一端。
破空之声,此起彼伏,那此隐伏在暗影中的高手,纷纷现身,向惨号声所传的方向射去。
阴阳剑王世昌面色一变道:“可能鬼琴之主又现身杀人!”
说完弹身奔去。
许剑仇闷哼一声,身形冲霄而起,像一头夜宵蝙蝠,也朝同一方向疾射而去。
他因穿着那袭既宽且大的布袍,身形显得老态龙钟,但驰行起来,却快似一缕轻烟,转眼之间,把那些先他而起的人影,全抛在后。
转过山环,只见月光之下,人影幢幢,乱轰轰的吵成了片。
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终南四友,侠名满天下,想不到惨遭横死,这小煞星如果不除,武林同道将死无瞧类了!”
许剑仇心头一震,想来被害的是终南四友。
另一个宏钟般的声音又道:“这魔鬼准是想把血腥带到群英会上,居心叵测——”
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插进去道:“鬼琴之主,嗜杀成性,这命运说不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你,我,或任何武林朋友的头上,张堡主号称无敌神剑,只要登高一呼,在下等乐于效命,以维武林正义!”
许剑仇脑内嗡嗡作响,一股怨气,几乎破胸而出,一刹身形,缓缓向那人群走去。
无敌神剑张慕南的声音道:“各位稍安毋躁,谅来各位早有耳闻,鬼琴之主数闯本堡,只因他身怀霹雳骷髅昔日震慑江湖的霹雳人头,所以兄弟也莫奈其何,这件事须得与五毒神君从长计议——”
人群之中,又起了一阵骚动!
鬼琴之主功力玄通,再加上霹雳人头,普天之下,谁敢撄其锋。
“他身怀霹雳人头?”
“难道他是霹雳骷髅怪的传人?”
“难道任由他荼毒武林?”
“长此以往,将会造成武林末日!”
————
许剑仇走近人群,只见地上摆着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近百的人,围着尸体七嘴八舌的讲论不休。
无敌神剑张慕南被拱围在居中,满脸悲天悯人之色。
他身旁站着的是那途遇的轿中人,发簪白花素衣蒙面妇人。
身后,横列着近十个金剑高手。
许剑仇蓦地想起,不久前因拯救天目老人而闯魔宫黑狱,巧遇无敌神剑张慕南兄妹也到黑狱窥探,话中曾透露那蒙面妇人的丈夫和儿子死在五毒神君之手,要血洗魔宫,照理,他们是寻仇而来,但目前似乎又有与魔宫合作的趋向,这——为了什么?

  他本聪明绝顶的人,一想即透,自己数闯剑堡,堡中高手毁在自己手下的,几近两百,使剑堡在江湖中的威望大减,又废了少堡主金剑张昆,说起来,剑堡视自己不殊血海仇人,如果能利用这机会,联合所有参加群英大会的黑白道高手,除去自己,然后再向魔宫寻仇,这确是极精明的打算。
他的眼光,掠向四周的人群,其中,除了翻云手,铁杖银铃,和方才认识的阴阳剑王世昌等寥寥几人之外,其余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当目光收回之际,他发觉身边站了一个面容惨白,目光阴冷的中年人,正把脸转向自己,一怔之后,立与之交换了一个眼色。
原来,他正是断肠人。
许剑仇心中顿时升起一朵疑云,断肠人既然以真面目出现,显见并无人认识他,那他平时为什么要以黑布裹脸,难道他故作神秘,抑是——
莫非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
他赠送自己的人皮面具,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破绽,显然他精于易容之术,准乎此,他这付面貌必然也是假的。
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他脑里立时浮上张素娥说过的话:“——极可能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
三绝书生许继宗把全部功力给了自己,而且身中慢性剧毒,能活的成份等于没有,最后,接云峰石窟被炸——
“不可能!”
他告诉自己。
但,他是谁呢?
谜!仍然是一个谜!
他同时想起断肠人曾施用过飞魔幻影身法,那是三绝书生许继宗传授自己的身法,而三绝书生又系得自琴圣所遗的秘笈,这可以说是独门身法,为什么他也会?
难道张素娥真的猜对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心念之中,又下意识的把眼光掠向断肠人,但所看到的依然是那付使人不寒而栗的冷森面孔,没有半丝血色,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两个字“冷酷!”
突然——
一个秃顶鹰鼻的老者,越众而出,迳自走到许剑仇的身前,一双鹞眼,朝他身上一阵打量,然后才一抱拳道:“在下天南魔宫外三堂堂主兀鹰董武,专司接待之责,阁下不见落足本宫迎宾馆,想系初到,请示尊号!”
许剑仇略不为意的冷声道:“宇内第一丑!”
他说这几个字时,贯足丹田内力,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高手,都感到震耳惊心,齐把目光移向这边。
“宇内第一丑”——名号陌生,人也陌生,但丑却是名符其实。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色一变之后,忙堆下笑脸,趋近前来,一拱手道:“老前辈幸会!”
许剑仇哈哈一笑道:“堡主,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哈哈——”
魔宫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鹰董武惊疑的向无敌神剑道:“堡主与这位——”
无敌神剑一摇手止住对方的话头,附耳喁喁数语,兀鹰董武神色立变,忙躬身道:“老前辈驾临敝宫,无任荣幸,谨代神君敬致失迎之意!”
许剑仇大刺刺的一摆手道:“好说!好说!”
无敌神剑张慕南神色凝重的道:“老前辈,对鬼琴之主肆意残杀武林同道,有何高见?”
所有在场的高手,骇异的望着这白发奇丑老者,谁也不知道他的来路,但从称尊中原武林,目空四海的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对他的态度看来,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先进。
场中,顿时鸦雀无声,似乎都在聆听宇内第一丑插手对付鬼琴之主的话,可能稳胜算。
许剑仇的双眼,在月光之下,宛若两颗寒星,向群雄一扫,两缕寒芒,逼射而出,看得群雄心头一紧,各自在心里暗道一声,好精湛的功力。
然后,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道:“有谁见是鬼琴之主所为?”

所有在场的群雄,闻言之下,不由面面相觑,谁也不曾亲眼看到鬼琴之主下手杀人。
无敌神剑张慕南哈哈一笑道:“老前辈问得极是,在场的武林朋友,谁也不曾亲眼目睹,但观其留名就足够证实了,如果说有人在场目睹的话,那人也必是被害者之一,以鬼琴之主的身手而论,恐怕不会有人能活着离开!”
场中立时起了一片嗡嗡之声,显然无敌神剑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许剑仇知道江湖上对鬼琴之主视同魔鬼煞星,说了也是多余,当下佯作同意无敌神剑的看法,一点头道:“堡主的意思,认为该怎么办?”
无敌神剑不愧一代枭雄,在这种场合之下,反而一收平日矜狂踞傲之态,目扫全场一周之后道:“为了武林正义,兄弟自当服从众议,竭尽绵薄!”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骂,好一个老奸巨滑的东西。
铁杖银铃在群雄之中,默不出声,但她脸上却呈现一抹鄙夷之色。
群雄之中,又起了一阵窃窃低议,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堡主太谦了,以阁下的声望地位,武功,在在都足以领导群伦,如堡主真以正义为重,而出面和鬼琴之主周旋的话,我等将附骥尾!”
场中不少人鼓掌喝彩。
但,也有冷哼之声。
无敌神剑爽朗的一笑道:“承各位抬爱,兄弟十分感激,但此次来赴群英大会的,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当然也有不少先进高人,我这江湖小卒,岂敢僭越,好在大会之期不远,届时由东道主出面作妥善的安排吧,反正我兄弟不遗余力就是!”
突然——
人群之中,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无敌神剑脸色乍变,眼中凌芒立射,沉声道:“那位朋友不满兄弟之言?”
“大堡主在中原武林,一手遮天,今晚怎的谦让起来了!”
所有的眼光,齐朝发声之处射去,不知是谁有这胆量顶撞不可一世的剑堡主人,这真不啻是捋虎须之举。
断肠人用手肘轻轻一碰许剑仇,悄声道:“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
许剑仇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缓步而出,身穿员外衫,襟前绣一眼五彩羽毛,面色红润,眉分八彩,五绺长须飘洒胸前,别有一份威仪,活脱脱像一个清居纳福的员外爷。
无敌神剑嘴角浮起一丝阴残的笑意,不屑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吴大帮主,有何见教?”
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目含恨毒,冷冷的道:“张慕南,我来问你,本帮属下近百帮友先后被金剑划面,是何道理?”
无敌神剑故吃一惊道:“有这样的事,我回堡后当查明究办!”
“嘿嘿,张慕南,别来这一手,剑堡这凶残的行为尽人皆知!”
“大帮主意在何为?”
“请你给还公道!”
场中空气,倏呈紧张。
许剑仇登时杀气冲胸,他记起了,他曾解救过凤尾帮的十余男女,他们的确被金剑在面上划了一个十字,而原因是剑堡传出金剑令追截自己,凤尾帮不理这个查而被报复,推根究底,该帮因自己而受累。
同时,怪尾帮主是蒋婷的义父,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
另一个厉鬼般的形影,浮升脑际,那是三绝书生许继宗,他是被剑堡残害者中,最惨的一个。
恨!使许剑仇热血沸腾。
每一次,他都留了余地,完全是看在张素娥的面上,现在他觉得忍无可忍。
他的身形激动得簌簌而抖。
断肠人已有所觉,以转音入密之法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许剑仇愤愤的道:“我要在张慕南的脸上划个十字!”
“不可!”
“我无法忍耐!”
“但你必须忍耐,目前有人冒你的名杀害这些白道知名之士,是一项绝大的阴谋,你必须查出元凶报仇,同时,恒山老人曾过要当武林同道之前揭露上一届武林盟主被劫持禁锢三十年,而最后终被活劈的惨案,现在恒山老人死了,这件事你必须办到,以安他在天之灵——”
那边——

无敌神剑轻蔑的道:“吴之本,这个公道你准备如何讨法?”
“以牙还牙!”
“可是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魔宫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鹰董武跨前一步道:“两位有什么私人恩怨,请回中原之后再解决!”
凤尾帮主气得冷哼出声。
无敌神剑满面不屑的盯着凤尾帮主——
断肠人继续向许剑仇道:“还有,你的目的是索讨血海深仇,而目前情况未明,你无形中已成了武林公敌,切不可莽撞行事,误了大局!”
许剑仇听得悚然而震,但心中的那股怒气,仍无法平复,恨声道:“看他那目无余子之态,我得要当众挫挫他的锐气!”
他两人交谈,系用传音入密之法,别人无法听到。
无敌神剑张慕南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极少人知道,都希望藉机一观。
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众料他不剑堡之主的敌手。
双方虎视眈眈,紧张的情势未稍懈。
断肠人一拉许剑仇道:“你看那边!”
许剑仇星目转处,只见铁杖银铃和那被无敌神剑称做大妹的簪花素服蒙面妇人,双双离场三丈之外,正喁喁么语,不由大感奇怪,铁杖银铃怎会和那神秘妇人拉上了关系?
铁杖银铃极是护短,自她的爱待被金剑令追截之后,与剑堡可说是成了水火之势,这真令人费解,急向断肠人道:“怎么回事?”
“可能在谈有关追魂倩女葛如蕙的事!”
“你怎么会知道?”
“追魂倩女,铁杖银铃的爱徒,但也是剑堡的亲人,她先被金剑令追截,而后又失踪,所以我断定她们必是在谈论有关追魂倩女的事!”
“这倒不尽然!”
翻云手突地越众而出,走到无敌神剑和员外爷吴之本面前道:“两位都是领袖一方的人物,目前大敌虎视,盼勿作意气之争,如果鬼琴之主不除的话,此次群英会可能开不成,武林也将面临恐怖的杀劫——”
群雄立时起了一阵附和之声。
翻云手与许剑仇之间,有杀徒之恨挫败之辱,这种群起而攻的机会,他岂能放过,所以出面息争,目的是要提醒大家共同对付鬼琴之主。
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高声道:“对付鬼琴之主一中,本帮不参与,谨先向各同道奉闻!”
此言一出,群雄之中立起嘘声。
许剑刀也不由为之一怔,想不到凤尾帮主在这种场合之下会唱反调。
翻云手首先冷笑了一声道:“吴大帮主明哲保身,怕鬼琴之主报复是不是,哈哈哈哈!!”
无敌神剑立即接上去道:“少了贵帮并不能减弱正义的力量!”
凤尾帮主对他两人敝了一眼,面向群雄道:“江湖中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本帮属下某次被剑堡中人残害时,曾受鬼琴之主施以援手,同时据本帮看来,他未必真是穷凶极恶之徒——”
话声未完,一片嗡嗡的话潮,掩盖了他的话尾,显然他的话已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反感。
许剑仇不禁暗自点头道:凤尾帮主还不愧是明智之士,凭这一点,我就得关顾他。
凤尾帮主当然知道自己现在已进孤立状态,索性道:“本帮放弃参加群英大会之权!”
说完一挥手,连向七个属下,离场而去。
场中暴起一阵谩骂嘲讽之声。
兀鹰董武高声道:“请各位回宾馆休息!”
人影相继离去。
许剑仇和断肠人也乘机离开。
断肠人忽地向许剑仇道:“兄弟,凤尾帮主还不失是个血性汉子,不过他之同情你,除了感谢你曾援手他属之外,极可能书展交婷已向他说过你的为人!”
“我想是的!”
“不过,他已因此种下杀身之祸!”
许剑仇不由大吃一惊,道:“为什么?”
“剑堡不会放过他,魔宫更不会放过他,我判断他们一行走不出十里——”
“真的会这样?”
“目前魔宫到底有什么阴谋,不得而知,但无疑的目的是要除去你,凤尾帮主等于是站在你的一边,他们焉能会放过他,同时无敌神剑早有野心领袖中原武林,他不能容忍一个敌对的帮会存在的,如果,凤尾帮主就此抛尸天南的话,该帮不是解散,就是向剑堡臣服,所以我判断无敌神剑出不会放过他!”
许剑仇心念一转,道:“我们跟下去!”
断肠人略一踌躇之后,道:“好!”
两人纵起身形,在如银月色之下,如两缕淡烟般消逝。
且说凤尾帮主员外爷吴之本率手下四堂主三香主,一行八人,回到宾馆,匆匆收拾行囊马匹,昨夜上道,往回奔驰。
工夫不大,已驰行了十余里路程。
眼前,是一个两峰夹峙,形如马鞍的山坳。
坳口,数十条人影,叠成数叠,横阻道中。
凤尾帮主一扬手止住身后的数骑,就马上的抱拳,朗声发话道:“在下凤尾帮主吴之本,前面是哪道的朋友?”
当先一个黧黑如墨的虬髯老者,应声嘿嘿一笑道:“原来是吴大帮主,在下魔宫外三堂虎旗堂左木申,敢问帮主因何寅夜上道?”
凤尾帮主也报之以一阵哈哈道:“哦!左堂主,失敬,在下有急事须返中原——”
虎旗堂主左木申沉声道:“在下等奉令守关,未得神君令谕,歉难放行!”
凤尾帮七个堂香主闻言之下,不由气往上冲,冷哼出声。
帮主吴之本一怔之后,道:“我等难道连行动都要受节制不成?”
左木申狞笑一声道:“本宫辖区之内,接二连三发生事变,奉令不许任何人擅离!”
吴之本一帮之主,焉能吞得下这口恶气,登时怒火上冲,愠声道:“我等是赴会而来,并非臣服魔宫,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左木申沉声道:“吴大帮主最好还是回头比较合适!”
“如果不呢?”
“各位过不了关的!”
凤尾帮主身后的三堂主四香主,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怒哼,其中一个堂主道:“禀帮主,本堂请令开路!”
凤尾帮主明知对方是故意拦截自己一行,显然是为了方才自己当着群雄,宣布不参与对付鬼琴之主的阵容而起,徒费口舌无益,当即一点头道:“好!”
一条人影,离鞍飞起,扑向左木申。
“找死!”
“砰!”的一声大震,那堂主被震得倒翻而回。
暴喝声中,凤尾帮的另两个堂主弹身上前,各攻一掌。
魔宫虎旗堂主左木申不屑的哼了一声:“回去!”
双掌交相一剪一挥,劲风卷处,两堂主果然被迫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刻——
两条人影,划空而来,落在凤尾帮主一行人的身后。

  只听一阵狂妄的笑声过处,一个声音道:“吴之本,谅你决然心有未甘,本堡主特来候教!”
凤尾帮主回头望处,只见来的赫然是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和一个头簪白花,素服蒙面妇人。
一行人顿时被堵在核心之中。
单只魔宫阻路的数十高手,就够凤尾帮一行应付,现在再加上这两个顶尖人物,后果确属不可逆料。
凤尾帮主翻身下马,一摆手,数骑马齐靠向山脚的一面,然后目含怨毒的朝无敌神剑一扫道:“张慕南,我们的事,在此了断最好!”
无敌神剑先不答话,转向魔宫虎旗堂主道:“左堂主,请暂退一步如何?”
左木申道:“神君令谕,不许任何人离开天南,堡主阁下——”
无敌神剑嘿嘿一笑道:“想来不会有人脱走!”
“如此我等暂退!”
话落一挥手,数十魔宫高手纵身退去。
凤尾帮主气得须发俱竖,他何尝不知他们双方是串通了的,只不过各自的目的何在,谁也无法揣测。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孔一沉道:“吴之本,本堡主正式告诉你,金剑令所到之处,无人敢违抗,凤尾帮竟然公然抗令,前此不过略施薄惩,哈哈,想不到大帮主不负荆请罪,反而当武林同道之面,兴问罪之师——”
这狂妄至极,目无余子的话,听得凤尾帮一行,一个个热血沸腾。
凤尾帮主大喝一声道:“住口,张慕南,难道剑堡一手遮天,对武林同道,生杀予夺?”
无敌神剑冷酷的面上,骤现杀机,狞声道:“吴之本,闲话少说,本堡主还你公道!”
道字方落,金芒耀眼,无敌神剑手中已执了一柄巨型金剑。
无敌神剑金剑出鞘,预示着一幕血的惨剧将要展开。
凤尾帮属下的三堂主四香主不由稳中有各自在心里打了一个结,他们久闻无敌神剑之名,但却从来不曾见识过号称无敌的剑术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员外爷吴之本为了帮誉声名,早已横定了心,刷的一声,精钢长剑也告出鞘。
无敌神剑满面杀机的向前跨了三个大步,把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不及两丈,手中金剑斜斜下垂,沉声道:“吴之本,你能在本堡主剑下走出三招,你们八条命可以安返中原!”
这句狂傲绝伦的话,使得凤尾帮各高手目中喷火,肝胆皆炸。
凤尾帮主咬牙切齿的道:“张慕南,少狂,咱们这是死约会,只能有一方活着离开!”
“哈哈,那就休怪本堡主手下绝情了——”
就在这生死之搏将要展开的当口——
一叠声的惨嗥,破空传至,令人毛骨悚然。
无敌神剑面色大变,向身后的簪花素服蒙面妇人道:“大妹,我们先去瞧瞧,说不定是——”
话声未完,已弹身射去,蒙面妇人也跟着纵去。
凤尾帮主愕然片刻之后,道:“我们走!”
八人跃上马背,泼刺刺顺官道驰去。
无敌神剑兄妹弃下凤尾帮主一行,疾朝惨号声所传的方向驰去,指顾间,奔行了两里左右路程,忽然一阵阵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身形一刹,目光所及,只见密密麻麻一片死尸,全枕藉在官道之中,近前一看,这些被害者,正是方才离去的魔宫外三堂虎旗堂主左木申等一行数十人。
无敌神剑兄妹,不由寒气大冒。
这下手的人是谁?
何以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能使数十高手伏尸.
难道会是——
心念之中,游目四顾,只见三梳洗之外,一株巨树的树身之上,树皮被铲去的地方,现出八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
鬼琴之主,荡魔诛妖!
簪花素服蒙面妇人,惊叫了一声,骇然怔住。
无敌神剑张慕南,蹬蹬蹬一连退了三个大步,颤声道:“真的是他!”
“鬼琴之主!”
“不错!”
“这太可怕了!”
这时,距现场五丈之外的树丛之中,静静地伏着两条人影,四只眼睛,紧注现场,他们是谁?正是鬼琴之主许剑仇和断肠人。
无敌神剑半晌之后,才道:“他逃不了的,目前,他已成了武林公敌,同时,魔宫之主已有万全的打算!”
蒙面妇人道:“什么打算?”
无敌神剑目光向四外一扫,悄声道:“什么打算连我也被蒙在鼓中,不过嫁祸江东之计,倒是收到了效果,再加上这件血案,真假混淆,更易使所有与会的武林人深信不疑!”
“这未免有欠光明!”
“噫!大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明正言顺的向他挑战?”
“放眼江湖,谁能是鬼琴之主的对手?”
“这杀人嫁祸的勾当,是什么人出的主意?”
“五毒神君!”
“大哥,你此次入天南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查明妹夫父子的生死下落,然后索仇!”
“但你也想获得武林盟主的宝座!”
“这为兄的想是这样想——”
“鬼琴之主呢?”
“他没有机会!”
“为什么?”
“五毒神君不会放过他,与会的各方高手也不愿放过他,我——”
“你也不会放过他?”
“这是理所当然,此獠不除,剑堡终有一天会在他的手里瓦解冰消,而况昆儿被他毁容废功,堡中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全毁在他手,尚有其他近百弟子,这些血债,岂能不收,另一方面,剑堡的声威,被他弄得一落千丈——”
一阵杂踏的蹄声,由远而近。
八骑怒马,飞驰而来,数声惊“噫!”之后,振辔而去。
无敌神剑连头都不曾转,他已全神沉浸在目前这重大问题之中。
五丈外的树丛中,许剑仇数度想纵身而出,都被断肠人强行阻止。
那簪花素服蒙面妇人突然激动的道:“大哥,我有个请求!”
无敌神剑诧然道:“你说吧,大妹!”
“希望你放弃与鬼琴之主为敌!”
无敌神剑显然惊诧到了极点,半晌说不出话来。
暗中的许剑仇更是惊异莫名,为什么这蒙面妇人忽然要无敌神剑放弃与自己为敌,这确实是耐人寻味的事。]
无敌神剑怔了许久之后,才道:“大妹,你怎的忽然改变了意向,莫非你怕了?”
“不!”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蕙儿!”
许剑仇全身一震,她所说的蕙儿莫非是追魂倩女葛如蕙?那她是——
无敌神剑怒声道:“为了那辱门败节的丫头?”
蒙面妇人声音也突转强硬道:“大哥,她没有错,她可以随便选择她所爱的人,我把她托给你,你却下达金剑令追截她,这样做是否太过份,如果她真的死了呢?你问心何安?”
许剑仇在暗中恍然而悟,这蒙面妇人是追魂倩女的母亲。
无敌神剑道:“下达金剑令的目的不过是要使她回堡!”
“事已过去,谈之无益,目前她下落不明,我自她五岁时离开她之后,一直不曾见过她,可怜的孩子,不知长成什么模样,她还记得我这死中得活的母亲吗?唉!”
天下父母心,这一声长叹,包含了无限的辛酸,也渗和了无穷的母爱。
无敌神剑一顿之后,毅然道:“办不到!”
蒙面妇人突地退后一步,寒声道:“你非要参与诡谋,把鬼琴之主置诸死地不可?”
“他与本堡仇比海深,错过这机会,本堡将无法应付他,你想,他会放过剑堡吗?连你在内?”
“会的!”
“你愈说愈不像话!”
“他与蕙儿已有夫妇之实,而且蕙儿已怀有身孕!”
“真的?”
“我会造女儿的谣不成?”
“你怎知道?”
“她的师父铁杖银铃亲口告诉我,她下天南,是为了找她!”
“孽障!孽障!”
许剑仇不由激动得簌簌而抖。
断肠人若有深意般的一拍他的肩膀,悄声道:“兄弟,人被爱,或是能自由的爱其所爱是幸福的!”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
无敌神剑抬头望了一眼快要沉没的夜月,声音低黯的道:“大妹,天快亮了,我们且回宾馆再谈吧!”
蒙面妇人没有作声,转身向原道驰去。
无敌神剑摇摇头,也紧跟着奔去。
转眼之间,两条人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许剑仇和断肠人一长身,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断肠人首先开口道:“兄弟,你从无敌神剑兄妹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没有?”
许剑仇道:“略知端倪,目前争争夺武林盟主宝座最有实力,也最具把握的,要推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两人,而他们心目中最大的劲敌是兄弟我,再加上以往的仇怨,所以他们不惜杀害无辜,嫁祸于我,以激起武林公愤来联手对付我!——”
“不错,还有一点,迷踪谷的公案,魔宫显然已经发现,所以图你之心更切!”
“迷踪谷已无活口留下,他们何由知道谁下的手?”
“独臂神魔!”
“哦!可是他窃走九指天尊所有的半截天芒剑,难道他——”
“这事他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大哥认为是独臂神魔向魔宫透露消息?”
“我的判断是如此,看情形独臂神魔既然有约与九指天尊互换断剑参修,而且他能出入迷踪谷,显见他们平时来往密切,而此次他窃走断剑,唯一明了个中蹊跷的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他同样也有毁你之心,说不定这老魔就是杀人嫁祸的执行人,以他的功力而论,他能办得到!”
“大哥分析得不错,无敌神剑兄妹此次瑞赴天南,目的不止一端!”
“从他兄妹方才的话里,可以明显的看出,他兄妹是为了复仇而来,但无敌神剑也有心问鼎盟主宝座,强龙不敌地头蛇,何况魔宫之主武功并不比他逊色,所以他心中是惴惴不安的,目前的机会,对他大是有利!”
“什么机会?”
“由你去斗魔宫之主,然后再由武林同道来对付你,他可收渔人之利!”
“可是事实能使他如愿吗?”
“他当然朝有利的方向着想!”
“他妹妹方才不是阻止他参与对付我的行动?”
断肠人轻松的一笑道:“蒙面妇人此来是要报夫儿之仇,当她从铁杖银铃的口里获悉了你与追魂倩女的一段交往之后,母女情深,当然她不能与你为敌!”
“方才无敌神剑透露,魔宫已安排了万全之策对付我——”
“这是必然的,我们只有步步为营,小心从事,唯一希望的是你能沉得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在你的仇家还没有完全证实之前,最好放他一马,以免打草惊蛇!”
许剑仇耳边又响起天目老人临死的话,“令尊被乱刃分尸——令堂坠岩而死——仇人是天南魔宫之主,点苍掌门,崆峒掌门——”
仇恨之火,又开始在他心内燃烧——
断肠人接着又道:“问题还不止此——”
“大哥想到了什么?”
“你忘了天目老人曾说,令堂的尸首失踪!”
“是的,有这句话。”
“问题就在这里!”
“我不懂?”
“令堂可能还在人间,也不一定!”
许剑仇一颗心不由怦怦而跳,激动的道:“有这可能吗?”
“很可能!”
“为什么?”
“令堂曾练有玄牝神功,能龟息护脉,兼且她的轻功,天下无双,所以才被称为阴风鬼女!”
许剑仇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多么希望这是事实。
突然——
断肠人重重的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
许剑仇急问道:“想起什么?”
“你记得那索血人沙孤梅与我们有五日之约?”
“是的,怎样?”
“我不是说连她的身法我曾听说过吗?”
“怎么样?”
“像极令堂的阴风掠影身法!”
许剑仇激动得浑身战抖,抓住断肠人的手臂道:“真的?”
“可能性极大!”
“大哥,我也想到一点可疑,说不定——”
“什么可疑?”
“索血人不是说奉师命寻找天目老人吗?当年血案,天目老人是唯一的目击者,所以这其中就大有可疑了!”
“你认为索血人的师父可能是家母?”
“我确有这种想法!”
许剑仇狂叫一声道:“我要证实!”
放开了抓住断肠人的那只手,转身——
断肠人反抓住他道:“你要做什么?”
“找索血人!”
“哪里去找?”
许剑仇不由一怔,蓦然清醒过来,他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好笑。
断肠人以关切的口吻道:“兄弟,急也不在一时,明天便是群英大会之期,有更重要的事待办,再过三天,索血人不找自来,她必定会践约的!”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暂时陷入沉默之中。
突然——
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随风飘来。
许剑仇一拉断肠人道:“有人来了!”
两人双双闪身隐入原先那树丛之内。
他两人刚刚隐好身形,一条人影,如巨鹰般泻落官道之中。
许剑仇一见来人,禁不住心头狂跳,惊喜莫名。
来的正是那独臂神魔。
独臂神魔忽然现身此间,这证明他与一连串的血案有关。
断肠人急附耳向许剑仇道:“不要放过他,除去他可以减少一个劲敌!”
许剑仇道:“我早有此意!”
独臂神魔看着那一大片横七竖八的尸首,发了一阵子怔,然后目光照向那株削去了一段皮的树身上惊心述目的八个大字:
“鬼琴之主,荡魔诛妖!”
看完之后,眼中碧芒暴涨,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慑人的杰杰怪笑,声如鬼哭狼嗥,在这天将破晓之际传出,再加上遍地死尸,的确够恐怖阴森。
“老魔,你笑个什么劲?”
声音冰冷得像是发自寒冰地狱。
独臂神魔心头大震,以他的功力修为而论,十丈之内飞花落叶,决瞒不过他的耳目,现在却被人欺近身来而不自觉,焉得不惊,电掣转过身来,一看——
面前三丈之处,正站着死冤家活对头鬼琴之主,鬼琴横胸,在淡淡的月光之下,散发着骇人的乌芒,眼中闪射恐怖的煞光,令人不寒而栗。
惊哦了一声之后,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三步。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老魔,想不到你自来送死,真是天意!”
独臂神魔狞声道:“小子,你别大言不惭,天南便是你埋骨之所!”
许剑仇陡地前飘一丈,俊面笼罩了一层恐怖的杀机,沉声道:“老魔,残杀恒山老人,中州八义,终南四友的是不是你?”
独臂神魔一怔之后,道:“是又怎样?”
许剑仇俊目一瞪,道:“小爷要把你碎尸万段!”
独臂神魔不自觉的又退了一步,眼中碧芒一闪,道:“小子,你在做梦!”
老魔口里说,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自忖不是鬼琴之主的对手,在迷踪谷里,他测出对方的功力,似乎较从前又精进了一层,但他认为全身而退当不成问题。
许剑仇手中鬼琴一抡,道:“老魔,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独臂神魔巨大的身形一挫,红发根根倒立,独掌当胸,嘿嘿一笑道:“小狗,老夫超渡你!”
你字方落,已抢先出手,一口气连攻八掌,匝地狂飚,卷涌翻腾,势如孽龙搅海,惊涛掠岸。]
许剑仇鬼琴连划,绵绵劲气,透过琴身震荡而出,把对方骇人的掌风,消卸于无形,就当对方八掌攻过,微一顿挫的瞬间,如山琴影,漫天卷出。
刺耳怪啸,挟以排山倒海之势,罩向独臂神魔。
独臂神魔顿时手忙脚乱,东闪西晃,狼狈不堪。
许剑仇早已横定了要取对方性命,招式一紧,有若骇电奔雷,如影附形而上。
独臂神魔狂嗥一声,身形倒射一丈之外,脱出圈子,独臂一振,刷的划了一个半弧,欺到许剑仇侧方,猛劈一掌。
这一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威势岂同小可,足可撼山栗岳。
他快,许剑仇更快。
就当独臂神魔一掌劈出之际,许剑仇琴势一收,一式飞魔幻影,捷逾鬼魅飘风的反欺到对方身后,鬼琴电闪砸出。

独臂神魔一掌劈出,眼前遽失对方身影,立感不妙,连想都不想的就挥掌之势,前冲八尺,毫发之差,避过身后砸来的一琴。
这应变之速,显示老魔的身手的确不同凡响。
许剑仇一琴砸空,弹身疾进......
独臂神魔前闪八尺之后,略不稍停,身形电似一圈,欺到侧方,连拍三掌。
许剑仇冷哼一声,视对方如涛掌风如无睹,转身出琴——
魔琴一式以排山倒海之势,堆叠而出,但见琴影横空,厉啸震耳,劲风激荡,三丈之内,每一寸空间,都在鬼琴威势控制之下。
独臂神魔不由丧胆亡魂,全力劈出一道掌风,把琴势阻得一窒,乘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身形暴弹而起,向不远处的树丛射去......
许剑仇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左手一扬,五缕指风,电射而出。
惨嗥声中,独臂神魔身形一个踉跄,显然他已被指风射中,但他却未稍停,一加劲,向那从林内穿入。
许剑仇收势停身,并不从追击......
又是一声闷哼,独臂神魔倒射而回。
跟着从树丛之中现身的,是全身黑布包裹的断肠人。
原来老魔见势不妙,急谋脱身,做梦也估不到树丛之中还伏伺着一个断肠人,身形才入,劲风已然及体,震得他口吐鲜血,倒射而回。
老魔的功力不从心,确属不同凡响,在两度受伤之下,仍能控制自如,身形凌空一折,斜飘五尺落地。
否则的话,他这一倒射,势非撞在许剑仇的身上不可。
月落星沉,在天亮之前,大地显得晦暗黝森,漆黑如墨。
断肠人若有所指的道:“兄弟,天快要亮了!”
许剑仇那有听不懂之理,身形一晃,欺近到距独臂神魔身前不及一丈之在。
独臂神魔口角前胸,血迹殷然,配上他那形貌,有如恶煞魔鬼,只见他碧连连闪动,暴喝一声:“小狗,老夫与你拚了!”
独臂一扬,形同疯虎般猛扑而上。
一人拚命,万夫莫当,许剑仇不由被迫退了三步。
独臂神魔以毕生功力,咬牙狠劈数掌之后,身形蓦然暴退到两丈之外,如脱弩之箭般,拔空而起。
许剑仇怒哼一声,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如殒星划空般掠去......
独臂神魔身形才起,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一道劲风,劈面而来,闷哼一声,落回地面,鬼琴之主横琴兀立在自己前面。
一种死亡的恐怖,立涌心头。
在这死亡的边缘上,他后悔了,他不该参与魔宫共谋鬼琴之主,他应该带着那两截断剑,觅地潜修。
但,来不及了......
许剑仇寒声道:“老魔,你身上的天芒断剑,本人要收回,天蟾目珠本人代你归还原主,现在先告诉你,免得你死后心有未甘。”
独臂神魔本来狞恶的脸孔,扭曲成一付令人股栗的怪像,鼻孔翕张,碧眼瞪得似两颗铜铃,凄厉至极的道:“小狗,你别做梦,你还想活着离开天南,哈哈哈哈......”
许剑仇恨恨的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毋劳挂齿,今天我若不杀你,怎么对得起恒山老人等一干武林正义之士的冤魂!老魔,你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最后一个字余音尚在耳际,鬼琴已挟撼山栗岳之势劈出。
独臂神魔一闪而开,反拍一掌。
许剑仇旋身跟进,魔琴二式随着施出,怪啸撕空裂云,琴影幻织如幕,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独臂神魔。
一声凄厉的惨哼传处,一条人影,飞泻出琴幕之外。
许剑仇不禁心中一震,这老魔在重伤之下,仍能逃开魔琴二式,这一份功力,确实骇人。
收势看处,只见独臂神魔已变成了一个没臂神魔,浑身染血,一条手臂齐肩而没,巨大的身躯,已呈摇摇欲倒之势。
许剑仇暗吧一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老魔真是命大。
心念之中,转身上步,手起琴落......”
独臂神魔惨嗥得半声,砰然栽倒。
一个黑白道闻名丧但的魔头,在鬼琴之下,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许剑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晨风阵阵,东方已现出一线曙光。
天,快要亮了。

断肠人望了一眼天色,道:“兄弟,时间不允许了,快搜查他的尸体。”
许剑仇嗯了一声,抓开死者的衣袍,从血肉模糊之中,拣出了两截断剑,他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这两截断剑,被称为武林瑰宝,但它带来的是血腥和杀戮。
他望着两截断剑发怔,不知是兴奋,是伤感,还是惶恐......
断肠人眼中,突然闪烁着一层晶莹的泪光,他忙别转头去,悄悄的拭掉。
许剑仇并没有发觉断肠人这种异样。
他为什么会突然下泪?只有他自己知道。
许剑仇呆立了片刻之后,又俯下身去,一阵翻拣,居然被他找到两粒龙眼大小的珠子,赤芒闪烁,耀人眼目。
断肠人悠悠的道:“兄弟,那就是蒋婷姑娘的父母,因之丧生的天蟾目珠?”
“是的,回中原之后,再送还给她!”
“我们可以走了!”
“好!”
断肠人忙自卸包扎在身上的黑布,变回一个面无人色的中年人。
许剑仇也立即把断剑,珠子等纳入怀中,套上面具假面,袋好鬼琴......
“走吧!”
“我有个主意,必定使五毒神君和他的同路人胆丧!”
“什么主意?”
“你等着看吧!”
断肠人说着,俯身挟起独臂神魔的尸体,道声:
“走!”
许剑仇轻笑一声,也跟着弹起身形。
独臂神魔的尸体,被高悬在赴魔宫的大道旁的一株树上,这骇人听闻的怪事,立时震憾了每一个前来参加群英大会武林人物的心。
当然,不言而喻这是鬼琴之主的杰作。
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看到到鬼琴之主现身,他们看到的,是接二连三的惨剧,血的惨剧,一幕接着一幕,死的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没有人知道鬼琴之主的真正意图何在?
杀!制造恐怖气氛,并不能使他成为武林盟主。
凭他的身手,在群英大会上夺魁易如反掌,他没有理由要杀人!
所有各方的黑白道人物,一方面是同敌忾,但另一方面又懔于对方的功力,所以他们愤慨,同时也感到战栗。
因为这恐怖的命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临到自己的头上。
整个天南地区,似乎已被惨雾愁云所笼罩。
预料中,群英大会开始之后,将有意想到的变故发生。
这令人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他们把希望寄托在魔宫之主的身上,身为主盟的魔宫,将有对付鬼琴之主的安排,否则群英大会势将无法举行。
当然——谁也不知道天南魔宫目前正处于极度的恐怖震骇之中。
鬼琴之主行将粉碎魔宫的全盘计划。

日正当中——
天南魔宫演武场上,四击彩棚高搭,来自各方的武林人物,分坐在西南北三面的彩棚中,正东是一座丈余高的令台。
令台的正中案桌之后端坐着一个须发如银,貌相奇丑的老者,老者身后,直挺挺的站着一个面无血色,阴冷至极的中年人。
案桌的两边,各按了八张太师椅,分坐了八个年龄不等的老者。
读者不问可知,那高踞令台正中案桌之后的,正是许剑仇和断肠人,他两以师徒的名份出现。
场中,鸦雀无声,空气显得万分的沉凝,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大家似乎在等待什么......
演武场之后,便是建筑宏伟,谜一般的天南魔宫。
令台之上左侧的为首一个身穿紫袍的威猛老者,转面向案桌之后的奇丑老人道:“老前辈,大会是否立即开始?”
奇丑老人沉声道:“神君阁下,鬼琴之主还未现身呢!”
这身穿紫袍的威猛老者,正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阴冷的一笑道:“十里之内,本宫哨卡密布,如有动静,会立时传警,鬼琴之主只在暗中捣鬼,却不敢明里现身,我想他决不敢干犯这群英大会!”
奇丑老人哈哈一阵宏笑道:“阁下把鬼琴之主估计得太低了,区区哨卡,恐怕阻止不了他!”
这话声如巨钟震鸣,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数只充满了惊异惶惑的目光,全朝令台之上射来。
五毒神君尴尬的道:“在下判断他必不会现身!”
“为什么?”
“在下早有成算!”
“可否为老朽一道?”
“本宫在发出请柬之时,鬼琴之主的柬贴之下,暗藏阎王神蛊,他在未入天南之前,已中了蛊毒,在下现在只须运功摧蛊,即使他在千里之外,一样要被蛊毒噬心而亡!”
奇丑老人身形一震,但旁人没有觉察出来。
“老朽不解!”
“为什么?”
“在鬼琴之主杀人之初,阁下为什么不运功摧蛊,而任令他妄为?”
群雄之中,起了一阵骚动。
五毒神君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意道:“在下本意是要当天下同道之面,厉数他的罪状,然后由大会公决处置,现在他既不敢现身,在下只有退而求其次。”
“哦!不过鬼琴之主功力通玄,这区区蛊毒......”
五毒神君立即接口道:“阎王神蛊神仙也难幸免!”
“真的?”
“这是事实!”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魔宫之主的身上,不知是佩服他的安排,还是不相信蛊毒真能制得住鬼琴之主。
奇丑老人嘿嘿一笑道:“这事不可乐观,也许现在,鬼琴之主已置身在我等之间!”
五毒神君毫不为意的道:“老前辈过虑了!”
奇丑老人一顿之后,道:“那我们宣布大会开始?”
“是的!”
“哦!且慢,老夫既然被各武林同道,推举为大会总裁判,一切必须按理而行,方不负众望,现在老夫忽然想起有件事不妥!”
五毒神君讶然道:“何事不妥?”
奇丑老人声如炸雷般的道:“百龙信符!”
百龙信符四个字,震动了每一个与会的人物,这信符是盟主的信物,也是令江湖各帮派及黑白道人物景从服应的表征,群雄忽略了这一点,现在经奇丑老人一提,顿时醒悟,纷纷议论起来。
五毒神君面色一变之后,道:“百龙信符连同上届盟主失踪已三十年......”
奇丑老人摇摇头道:“不妥,如果没有百龙信符,那选出来的岂非成了空头盟主!”
五毒神君面色一连数变......
奇丑老人身后的那阴冷中年,突地高声道:“师父,徒儿曾听独臂神魔谈起一件事,未曾禀报!”
台上两旁分列的另七个老者,都是声望甚隆的人物,被推出来作大会裁判,此刻不由面上失色,齐齐把目光转向宇内第一丑师徒。
宇内第一丑嗯了一声之后,道:“什么事会后再谈!”
“不,师父,这与大会有关!”
“真的?”
“徒儿岂敢扯谎蒙蔽师父!”
“你说说看!”
“据说上届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三十年前被上一任的魔宫之主九指天尊劫持囚禁迷踪谷......”

五毒神君顿时面如土色。
所有台上台下的群雄,纷纷起立,这突来的消息使他们震惊莫名。
五毒神君跨前两步,厉声向那中年人斥道:“胡说,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宇内第一丑目中神光暴射,扫了五毒神君一眼之后,道:“说下去!”
那中年人声音更加了亮的道:“九指天尊为了追索百龙信符不遂,而活劈了上届盟主......”
群雄之中,暴发出一阵怒吼。
五毒神君面色铁青,怨毒地朝宇内第一丑师徒一瞥,转身正待......
宇内第一丑冷喝一声:“阁下慢走!”
单掌一扬,掌心对正五毒神君的身形,虚虚往回一带,五毒神君被这一带之势,拉得一窒,转过身来。
这是什么功力,江湖中闻所未闻。
宇内第一丑向台下沉喝一声道:“请各位肃静!”
场中顿时又静了下来。
那中年人鄙夷的看了五毒神君一眼,又接着道:“恒山老人,中州八义等人,是在迷踪谷内现场目击者之一,但他们被杀害了,却嫁祸鬼琴之主,谁是凶手,不言可喻!”

西棚之中,飞射出一条人影,泻落令台之前,赫然是那无敌神剑的胞妹簪花素服蒙面妇人。
蒙面妇人,身形立稳之后,厉声叫道:“五毒神君,咱们的债该结算了!”
五毒神君朝这蒙面妇人阴森森的瞥了一眼道:“你是谁?”
蒙面妇人缓缓攫落蒙面丝巾,露出一张芙蓉玉面来,但粉颊之上,每边各刺了一个天字,令人触目惊心。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道:“原来是本宫逃奴,来人,带下去!”
令台之后,立时转出四个壮汉,飞身扑上......
惨嗥之声,破空而起,那妇人的脚前,多了四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惊噫之声四起。
突然有一个声音道:“她是毒西施张玉珍!”
毒西施张玉珍夫妇,在江湖中也算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十多年前忽然双双失踪江湖,想不到今天在此现身,向五毒神君寻仇,看样子她的丈夫心定死于五毒神君之手,奇怪的是以她夫妇的身手何以会落入魔宫?
五毒神君面色大变,就乘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毒西施身上之时,弹身下了令台......
毒西施可不曾放松他,娇喝一声:“哪里走!”
娇躯猛弹,电闪扑去,但她迟了一步,五毒神群已进了魔宫大门。

 楼主| 发表于 2018-2-2 08:5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鬼琴破阵

毒西施张玉珍略一迟疑之后,跟着纵向魔宫大门——
无敌神剑张慕南横身截住毒西施道:“妹妹不可造次!”
毒西施气虎虎的道:“我不能放过他!”
无敌神剑张慕南诡异的一笑道:“不错,在场的同道谁也不会放过他,一切听命于天下第一丑老前辈作主,较为妥当,五毒神君已成为武林公敌——”
场中群豪,目注许剑仇,意思是等待他发话。
魔宫——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是一个谜也似的所在。
断肠人故意放大了声音向许剑仇道:“师父,该怎么办?”
许剑仇丑怪绝伦的脸上,略无半丝表情,用手一捋白髯,宏声道:“五毒神君师徒,残害上届武林盟主,又以卑劣残忍的手段屠杀武林同道,各位有目共睹,而此次发起群英会,其用心不言可喻,而天南魔宫根深蒂固,兼且善于用毒,各位可肯听老夫一言?”
场中立时起了一阵震耳应声:
“愿听老前辈作主!”
许剑仇把目光向断肠人一瞟。
断肠人立即会意,躬身道:“师父,依徒儿之见,各路同道,最好是立即动身退出天南!”
许剑仇道:“为什么?”
断肠人故意提高了嗓音道:“魔宫至今仍是一个谜,徒儿相信场中恐没有人进过魔宫之门,再则奇毒恶蛊,并非功力所能抵敌,徒自牺牲无辜——”
场中喧声大起,其中一个村老打扮的老者,越众而出,向中间台前走近,向许剑仇一抱拳道:“前辈,各位同道的意思是天南魔宫既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如果合群雄之力,区区魔宫——”
许剑仇一扬手止住他的话道:“阁下忽略了一件事!”
那老者讶然道:“什么事?”
许剑仇道:“鬼琴之主,已入天南,并曾现过身,老夫昨晚已和他朝过相——”
台上被选出来担任裁判的八个老者,离座而起,其中之一道:“老前辈已和鬼琴之主朝过相?”
“不错!”
“他的来意——”
“寻仇!”
“寻仇?”
所有场中的群豪愕然注定许剑仇。
“不错,他声言要血洗魔宫!”
“血洗魔宫?”
“嗯,他亲口向老夫说的,群英大会是一个骗局,五毒神君想藉此而领袖中原武林,既然鬼琴之主出面寻仇,各位还是退身为上策!”
许剑仇说完之后,遍扫群雄一眼,接着又道:“若论功力,堪与五毒神君相匹敌的,依老夫看来,恐怕很少!”
群雄不由面面相觑,做声不得,确实,五毒神君名列武林正邪十尊,功力自然不可小觑,否则焉能独霸天南。

突然涌现无数黑衣人,把演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黑衣人腰悬革囊,手戴鹿皮手套,不携任何兵刃。
场中群雄,都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角色,但碰到这种阵仗,也不禁为之惊惶失措。
许剑仇霍地站起身来,如电神目,向四周一扫——
所有的黑衣人,齐齐探手皮囊——
事情非常明显,如果群雄有所动作的话,围在四周的黑衣人势将撒出毒砂,后果如何,实在不能想像。
空气在一时之间,紧张得令人窒息。
就在此刻——

五毒神君从魔宫大门之内现身出来。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齐朝他迫视过去。
五毒神君恍如未觉,旁若无人的走向台前——
毒西施张玉珍杏目喷火,一晃娇躯,扑了过去。
“且慢!”
随着这一喝声,五毒神君顺手挥出一掌,毒西施张玉珍应这一挥之势,被迫得硬生生的落回地面。
这一手使得群雄相顾愕然,五毒神君的功力确实不同凡响。
断肠人乘机悄声向许剑仇道:“如果要使群豪安然退出天南,只有制住他!”
许剑仇微一颔首。
五毒神君行到台前,朝许剑仇一拱手道:“天下第一丑,论年纪我称你一声前辈,你既然被推选为此次大会的总裁判,我有句话请问?”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请讲!”
“大会是否仍然继续?”
“不可能!”
“为什么?”
“首先百龙信符失踪,武林盟主以何为凭取信江湖同道?”
“这个仅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
“不错!”
“你想重造一面信符?”
“不!”
“那信符何来?”
“本人已派属下星夜去取,说不定明天可回!”
许剑仇心中这一震非同小可,五毒神君竟然派人去捞取面龙信符,这椿秘密,只自已一人知道,想不到五毒神群也得悉了。
群豪似已忘记置身险地,全被这消息逗得振奋起来。
许剑仇略为镇静了一下之后,道:“你派人上哪儿去取?”
五毒神君诡异的一笑道:“这个目前公开谅已无妨,到瞿塘峡滟预堆中去打捞!”
群雄一阵哗然。
许剑仇心念几转之后,突然想起道:“是了,当初上届武林盟主闪电飞云陆九臬把面龙信符沉入江中,可以说决无人知,迷踪谷陆九臬临难之时,对自己说出瞿塘峡滟预堆五个字,可能被独臂神魔偷听了去,告诉了五毒神君,看来这个符又将惹起一场风波!”
沉思有倾之后,摇摇头道:“群英会仍然不能继续!”
五毒神君冷冷的道:“为什么?”
许剑仇厉声道:“五毒神君,上届武林盟主的血案,和近日一连串的屠杀,你如何交代?”
群豪经这一提,又齐齐面泛怒容,瞪视着五毒神君。
许剑仇面对这血海仇人,胸中热血阵阵沸腾,但为了先解决目前各被困高手的问题,强自按捺住无边的杀机,他判断仇家也许不止目前所知的几人,真相未明之前,出手定必愤事。
五毒神君大刺刺的扫了在场的群豪一眼,然后狞笑一声道:“现在所有在场的各位,已被本人种了蛊毒,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试上一试!”
群豪相顾骇然,怒喝之声暴起。
五毒神君嘴唇了阵翕动,提聚本身真元,推动蛊毒——
所有在场的群豪,除了天下第一丑师徒之外,一个个登时额角冒汗,浑身战抖,面如土色,有的竟哼出了声。
五毒神君嘿嘿一笑,停止推蛊,狂妄的道:“各位当知我言不虚了吧!”
无敌神剑张慕南忍不住暴喝一声道:“五毒神君,原来你发起群英会,推选盟主,使的就是这种手段?”
五毒神君哈哈一笑道:“张堡主,这又另当别论,如果是盟主之争,本主人但凭真功实学,可是眼前情势不同,所以不得不然!”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五毒神君,你准备把在场的武林同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要把事说清楚,大会继续进行,我会收回蛊毒,撤退本宫两百名五毒神砂手!”
“如果事情不如你的意向发展呢?”
“将无人能活着离开天南!”
群雄又是一阵骚动。
五毒神君并非是空口说大话,场中群雄虽都各具非凡身手,而且其中有些是蓄意来问鼎武林盟主宝座的,但方才推动蛊毒的一幕,使他们毛骨悚然,再加上四围的两百名五毒神砂手,要想全身而退,确实是办不到的事!
许剑仇目芒似电,紧迫在五毒神君的脸上道:“五毒神君,你是否考虑到你本人的一条命是不是也能保留?”
“天下第一丑,你其奈本神君何?”
“哈哈哈哈,老夫要你立即收回蛊毒,撤走四周的神砂手,让各位同道离开天南!”
“如果不呢?”
“恐怕由不得你!”
“未见得!”
“那不妨试试看!”
看字出口,人已飞身下台,举手向五毒神君扣去,这一扣之势,其快如电。
五毒神君身手煞是不弱,一晃身,横移了八尺,同样快得令人咋舌。
许剑仇冷哼一声道:“你插翅难逃!”

其余群豪,轰然一声,围了上去,如果群豪同时出手的话,五毒神君势非当场横尸不可。
五毒神君若有所恃的嘿嘿一笑道:“各位稍安毋躁,请看那是什么?”
说着朝外一指,包围在四击的黑衣人,突地裂开数道门户——
群雄惊疑的朝那手指之处看去,只见人圈之外,又是一道人圈,不过人数不多,每隔一丈,站着一人,每人手中执着一把火炬。
群雄自茫然不解之际,只听五毒神君大声发令道:“地火开穴!”
手执火炬的魔宫弟子,齐齐后跃三丈。
围在里圈的五毒神砂手刷地后移一丈,一阵隆隆轻震声中,四周地面突现出横直不整的无数坑穴,股股黑气,袅袅上升。
五毒神君哈哈一阵狂笑道:“各位,这是地火之穴,如果投入火炬的话,百丈之内,将成一片火海,大罗金仙也难逃骨化飞灰之厄!”说完又转向许剑仇道:“天下第一丑,本人已看出贵师徒蛊毒不侵,神砂当然也不能阻挡,但,这天生地火,总能炼化贵师徒的吧?”
许剑仇和断肠人不由暗地心惊,听传说天南一带,有一种名为地火的气体,深藏地中,见火即燃,可熔金化石,想不到今天见识到。
如果地火被引燃的话,所有的人,势将化成灰烬。
地火——
确实使所有在场的群雄心惊胆战,骇然不已。
许剑仇怒哼一声,再度扑向五毒神君,右手五指如钩,电疾抓出,左掌挟以十成功劲,猛挥而出。
这一挥之势,劲道万钧。
他得了许继宗的全部功力,又巧服了天芒神珠,再加上不久前万妙医圣替他疗伤时,给他服下了一粒回天再造丸,三度奇缘,使他的功力到了骇人之境。
五毒神君身躯一晃,巧妙的避过一抓,但却无法闪让那同一时间劈来的一掌,急切里只好举掌相迎。
波!的一声暴响,夹着一声闷哼。
五毒神君被这一掌震得踉踉跄跄退了十个大步,口血靴喷而出。
在场的群豪,全为之一震,天下第一丑的功力,确乎无法臆测。
当然,除了断肠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天下第一丑是鬼琴之主许剑仇的另一个化身。
就在五毒神君喷血后退之际,毒西施张玉珍娇喝一声:“魔头,纳命来!”
玉掌倏扬,猝然劈向五毒神君背心——
“不能伤他!”
随着一声断喝,一道如涛劲气,猛袭向毒西施张玉珍。
这发掌阻止毒西施张玉珍下杀手的,正是乔装为天下第一丑徒弟的断肠人,他的功力,仅次于许剑仇,这一掌其势相当骇人,如果毒西施张玉珍不撤身的话,五毒神君固然非死不可,但她也将伤在断肠人掌下。
毒西施张玉珍报仇心切,对袭来的掌风,竟然视若无睹。
眼看一死一伤在所难免——

另一道掌风,从斜刺里卷来,三道掌风,撞在一处。
波!波!巨响声中,人影霍然而分。
毒西施张玉珍愤然向无敌神剑张慕南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敌神剑张慕南歉然一笑道:“大妹,你报仇不是时候!”
“为什么?”
“你如果伤了他,场中的同道,连你我在内,势将葬身地火之中!”
许剑仇一闪身上前扣住五毒神君的腕脉,冷喝一声道:“传令撤退你的手下,收回蛊毒,让与会的群雄离开!”
五毒神君口角血渍殷然,狞笑一声道:“办不到!”
“你想死?”
“以我一个人的性命,换取这多高手的性命,有何不值!”
许剑仇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果五毒神君存心一死的话,场中的黑白两道的高手,势将无一能幸免。
全场已被一层薄薄的黑气所笼罩,四周魔宫弟子火把高扬,随时都有投掷的可能,如果地火被引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场中群豪,不安的看着许剑仇,似乎他寄存着众人的希望。
许剑仇扣住五毒神君的手一用力,指尖全嵌入肉。
五毒神君惨哼一声,眼中突射怨毒至极的光芒。
“五毒神君,你是打定主意要一死了之了?”
“不错,换你们一百多条人命!”
断肠人突地上前两步,熟视了五毒神君片刻,举手就朝对方面上抓去。
许剑仇顺手朝旁边一带,愕然道:“你做什么?”
断肠人只好收势,道:“揭开他的面目!”
许剑仇心中暗地一惊,道:“难道这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不是!”
这话使全场的人为之一震,这眼前的五毒神君竟然另有面目?
无敌神剑张慕南接口道:“五毒神君就是这付面目,阁下何据而云然?”
断肠人冷冷的道:“不错,这是五毒神君的面目,但他不是五毒神君本人!”
许剑仇诧然至极的道:“那他是谁?”

“他脸上戴着面具!”
许剑仇登时恍然,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要与群雄同归于尽,原来他是假的,当下不由怒气横生,杀机陡起,举掌朝对方面上一拂,面具假发应手而落。
眼前突现出一个额上有肉槽的狞恶头陀。
惊噫之声迭起。
毒西施张玉珍娇呼道:“三目头陀!”
许剑仇一听这名字好生厮熟,忽地想起这三目头陀是天南魔宫的总护法,索血人沙孤梅的毁家灭族仇人。
三目头陀满面狞恶暴戾之色,令人望之心悸。
许剑仇本打算挟持五毒神君先救出场中群雄,然后再以真面目索仇,不想对方竟然是三目头陀所乔装,这一气,非同小可,一咬牙道:“我先毙了你!”
三目头陀面色陡变,右腕一挣不脱,左掌闪电般向许剑仇拍去。
许剑仇一扬手——
“砰!”挟以一声惨哼,三目头陀左掌齐腕而折。

一声暴喝,自场外遥遥传来:
“天下第一丑,你敢伤他,本神君立时叫你等骨化飞灰!”
循声望处,只见五毒神君站在手执火炬的人圈之前。
许剑仇肝胆皆炸,大喝道:“五毒神君,亏你是一方之主,竟然使出这等鬼域技俩,要别人替你挡火!”
五毒神君嘿嘿一笑道:“兵不厌诈,这算得了什么,你其奈本神君何?”
许剑仇七窍冒烟,目中喷火,一掌劈向三目头陀。
惨嗥声中,红光迸现,三目头陀登时脑血飞溅,横尸当场。
五毒神君狂叫如雷道:“天下第一丑,休怪本神君下绝情了!”
说着向手执火炬的属下一挥手。
断肠人急叫一声:“不好!”
话声中,轰轰数声,登时火光冲天而起,匝地向场中央卷来,快愈飚风。
惊呼之声,响成一片,想不到五毒神君竟然真的下令引发地火,制群雄于死地,要把与会的人一网打尽。
死亡的气息,刹时弥漫全场。
许剑仇目瞪如铃,向四下迅速的一扫,只见靠近魔宫这一面有一个断拱,把地火与魔宫隔断。
火焰滔天,从各方同时席卷而来。
许剑仇狂叫一声:“朝魔宫方向闯!”
许声中,首先弹身射向魔宫大门。
百十条人影,争先恐后的涌向魔宫大门。
凄绝人寰的惨号传处,有些起身稍迟的,立被熊熊的烈焰吞噬。
惨呼声使人毛发俱竖。
群雄停身断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庆幸躲脱了地火之劫,但面对如巨兽之口般的魔宫大门,又不禁踌躇起来。
烈焰滚滚,热浪滔滔,在断拱之外织起了一片数十丈高的火墙,炙热之气,烤得人皮焦肉烂。
如果时间久了,纵使不被火烧死,也得被热浪烤死。
目前只有一条路——闯入魔宫。
但五毒神君安排了这条毒计,却留出一道活门,居心令人难测。
如果在断拱之前伏上一批五毒神砂手,群雄势非悉数丧生不可,显然,他是故意留出这一条生路,目的何在?使人无法想像。
许剑仇这时已立身在魔宫大门之前,断肠人紧傍着他。
两扇高达三丈的铁门洞开,门内是一条黝暗阴森的石砌圆顶拱道,拱道之内,空无一人,越发增加了恐怖阴森之感。
许剑仇向断肠人看了一眼,道:“大哥,我们闯吧!”
断肠人一颔首道:“好,目前只有向前闯的一途!”
“五毒神君引燃地火,却留下这一方活路,不知用意安在?”
“目前无法揣测!”
“我看宫内必有极厉害的布置!”
“当然,中原武林人物,还没有人进过魔宫,这是一个谜!”
就在此刻——

无敌神剑张慕南和毒西施张玉珍双双弹身而至。
许剑仇想起许继宗被迫害的前情,恨不能立刻出手在无敌神剑的面上划个十字,目前情势不许,同时他自得悉毒西施张玉珍就是自己的爱人追魂倩女葛如蕙的母亲之后,心理上又起了另一种变化。
断肠人朝毒西施张玉珍急声道:“听说尊驾曾是魔宫出去的人?”
毒西施张玉珍粉面铁青,恨恨的道:“不错!”
“那尊驾应该知道宫内的虚实?”
“不知道!”
“不知道?”
许剑仇在一旁为之一愣。
毒西施张玉珍接着道:“魔宫机关重重,而且不时变更布署,除了五毒老魔本人之外,谁也不能全部了然,当年愚夫妇是被俘的囚徒,当然无从知晓了!”
无敌神剑张慕南焦灼万状的向许剑仇道:“老前辈,目前应作何打算?”
许剑仇冷漠如恒的道:“先闯进去再说!”
其余的高手们,禁不住热浪的熏烤,纷朝宫门涌来。
许剑仇扬手高呼道:“目前情况未明,各位请在宫门之外稍候,老夫师徒先进宫了探!”
说完向断肠人一挥手,双双朝拱道之内淌进。
一路奇香扑鼻,显然是一种迷药之类的东西,所幸许剑仇有万妙医圣所赠的万妙灵丹,这时两人各含了两粒在口,对这异香毫无反应。
进约二十丈左右,眼前突然现出五根粗可合围的石柱,每根柱上,分别雕了蜈蚣,蝎子,蛇,蛤蟆,马蜂等五种毒物。
两人不期然的停了脚步。
许剑仇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断肠人道:“可能是魔宫的标识!”
“何以不见人踪,堂堂魔宫竟然连卡哨警卫都不设置?”
“我看此中大有蹊跷!”
“管它,闯吧!”
两人绕过石柱——
突然,奇事发生了——
眼前不再是圆顶拱道,而是一片茫荡的湖水,波光敛滟,无边无际,回头望处,那石柱拱通也去了踪影,变做了千仞峭壁。
许剑仇不禁惶然道:“我们进了魔宫奇阵之中了!”
断肠人沉声道:“问题在那五根石柱,我们太大意了!”
前是湖泊,后是峭壁。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明知是幻象,但却无法破解。
眼前一花,五毒神君似幽灵般的现身出来,站在距两人三丈不到之处。
许剑仇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老夫先毙了你!”
掌随声出,劲波卷处,发生一阵隆隆之声,五毒神君一闪而没。
断肠人轻轻一碰许剑仇悄声道:“别枉费力气,在阵中敌暗我明,看他说些什么!”
五毒神君又从另一个方位现身出来,朝两人嘿嘿一笑道:“天下第一丑,你师徒已陷入本宫五毒魔阵之中,除非答应本神君的条件,否则休想活着离开!”
许剑仇冷傲成性,又待出手——
断肠人急道:“师父,听他说些什么!”
许剑仇强捺怒气,冷哼了一声道:“五毒神君,你准备威胁老夫?”
五毒神君狞声一笑道:“谈不上威胁,只是有个条件希望你阁下考虑考虑!”
“什么条件?”
“群英大会照常举行,选出武林盟主,仍由你作总裁判!”
“办不到!”
“那你是准备埋骨此间了?”
“未见得!”
“告诉你,这仅是本宫第一重禁制,别梦想闯入魔宫!”
“老夫要踏平魔宫!”
“阁下在说梦话!”
“五毒神君,你安排了这些诡谋,目的是想获得盟主宝座,对不对?”
“哈哈哈哈,不错,中原武林日趋式微,领袖群伦,舍我其谁?”
“可惜——”
“可惜什么?”
“你永远也办不到!”
“天下第一丑,少了你群英会仍然要举行,现在与会的贵宾已由本神君招待在别宫之中,他们已首肯继续举行,本神君将凭真功实力来取得盟主之位,务使与会的心服口服,同时,嘿嘿,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手一扬,现出一面晶光夺目的银牌,上面雕满张牙舞爪的龙。
许剑仇不由一震,道:“百龙信符已被你得手?”
“不错!这大会可以名正言顺的举行了吧!”
“可是你别忘了上届盟主的死和恒山老人等的命案!”
“天下第一丑,凭你几句话就能使群雄相信这些命案是本宫所为,嘿嘿,你太天真了,同时,我再告诉你,群雄来天南的目的是争取盟主宝座,这些闲事没有人去重视的,除了你!”
“除了老夫之外,还有一人!”
“谁?”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
五毒神君面色陡变,身躯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
许剑仇冷冰冰的又道:“不错,鬼琴之主,他要血洗魔宫!”
五毒神君突然纵声大笑道:“鬼琴之主已中了本神君的五毒神蛊,一百个也活不了,天下第一丑,本神君尊你在中原武林的辈份,不忍遽下毒手——”
许剑仇冷笑一声,截住了他的话道:“你何妨试上一试!”
五毒神君嘿的一声大笑,撮口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怪啸,啸声未落,陡然腥风扑面,沙沙之声大作,无数毒物,举爪吐信,裂嘴张牙,漫卷而来。
许剑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毒神君得意的道:“天下第一丑,只要本神君发声摧动,你师徒纵有通天本领,也难免被噬得尸骨无存,本宫总护法三目头陀丧命你手,这遗缺就请你来补充——”
断肠人接口道:“你要请我师父任魔宫总护法?”
“不错!”
五毒神君口里又发出一阵嘘声,那些成千累万的毒物,缓缓回头,如潮水般退了回去。
许剑仇不屑的嗤了一声道:“五毒神君,你认为老夫会答应做魔宫的爪牙吗?”
“答应与否悉听尊便,本神君现在要去主持群英大会,三日之后再来讨你回话,不过有一个忠告,你师徒插翅难逃!”
说完如鬼魅般隐去。
许剑仇惶然向断肠人道:“大哥,我们必得阻止这场群英大会,如让它成为事实,武林后患无穷了!”
断肠人道:“如何阻止,目前我们无法脱身!”
“我看五毒老魔对武林盟主之位是志在必得!”
“不错,但如果他真的要凭真功实力的话,并不简单!”
“为什么?”
“与会的不乏高手,而其中无敌神剑张慕南是他的劲敌!”
“但,难保他不施诡谋!”
“不会!”
“不会?”
“是的,武林盟主领袖群伦,如不凭真实本领取得,焉能服人,这一点五毒老魔是深深知道的,所以我判断他自承的话不假!”
“如果他碰到硬手而不敌的话呢?”
“那就难说了!”
“五毒老魔已在与会的群雄身上种了蛊毒——”
“这是老魔狠辣之处,如果盟主宝座不能到手的话,群雄势将埋骨天南,或许永沦为魔宫之奴!”
两人一阵谈说,又回到问题本身——如何脱出五毒蛊魔阵?
两个时辰又过去了!
三个时辰,依然计无所出,判断时刻,此时已快接近午夜,但在阵中,依然是灰蒙蒙一片,既不像夜晚,也不像白天,倒是湖水仍旧波光照人。
许剑仇急恨交加,心想,这湖泊既是幻景,我何不闯上一闯?
心念之中,一向湖中跃去!
断肠人大惊失色道:“你干什么?”伸手去抓,却没抓住。
卟通一声,水花四溅,许剑仇已落入湖中,湖水冰寒刺骨,眼看就要灭顶,心中一急,功力应念而生,身一轻,浮上了水面,再一提气,拧腰振臂,窜回岸上,周身水淋淋的已成了落汤鸡,登时啼笑皆非,尴尬至极。
断肠人面色平板的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试试是否幻景!”
“嗐,即使是幻景,也不过是以小幻大而已,这水是不假的!”
许剑仇狼狈的解开衣袍拧水,呛啷一声,腰中的两截天芒剑竟然掉下地来,忙自拣起,心想:“自从神剑合璧之后,还不曾有时间参详上面载的到底是什么神奇招数,何不就此看看!”
剑柄之上刻的一半口诀,他已熟记在心,当即参看剑尖之上的另一半。
乍看之下,口诀之中似含有五个剑招,但却艰深僻奥,似是而非,他想起不久前剑柄之中的那张字条来:
“天芒五式,镌刻剑身,逆诀倒参,五五归一!”
于是,他照这提示,逆诵口诀,果然发觉实际只是一招,而这一招的神奇凌厉,骇人听闻。
他想得出了神,全部心思都沉浸在这一招神妙剑式之中。
久久之后,突地狂叫一声道:“妙!倾古凌今!”
断肠人讶然道:“什么妙?”
“剑招!”
“你参悟了?”
“是的,这一招我不敢说天下无敌,但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以天下第一剑手自负,他决接不下这一招!”
“恐怕未见得!”
“他的剑术我领教过,的确不愧一代剑手,但较之这一招天芒神招,却逊色太多,依我忖度,这一招施出必定伤人!”
“有机会你可一试!”
“当然,我不会放过他,至少要在他面上划个十字!”
断肠人微微一震道:“你不能伤他!”
“为什么?”
“他是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舅舅,是张素娥的父亲!”
许剑仇眼光一黯。
追魂倩女葛如蕙的倩影,立时浮现心头,她怀了身孕,远遁天南,显然已是伤透了心,而自己以天下第一丑的面目逢上她时,又怀疑她是索血人而不予相认,此后重逢,不知又在何时?
心念转处,不由脱口道:“我对不起她!”
断肠人一怔道:“你说谁?”
“葛如蕙!”
“天南事了,你必须找到她!”
“是的!”
“她师父铁杖银铃为了她而入天南!”
“这个我知道!”
断肠人默默地注视了许剑仇手中的断剑半晌,道:“你已参悟了剑招,可惜没有一柄剑使用!”
许剑仇道:“是的,如果这天芒断剑能还原该多好!”
“对,我想起一个人!”
“谁?”
“武林正邪十尊之一的白发驼叟!”
“怎么样?”
“他是铸剑能手,也许可以使这神剑复原!”
“真的?”
“武林中尽人皆知!”
“他现在何处?”
“黄山滴翠峰!”
“黄山滴翠峰?”
“不错!”
“回中原之后,我专程去访他!”
“如能使此剑复原,令先尊在九泉之下亦当含笑,这也可算是完成他老人家一件未了的遗志。”
“是的!”
提到血仇,许剑仇目中煞光陡现,眼前,五毒神君就是当年残杀双亲的仇魁之一,而自己却落入他的算中。
当然,如果五毒神君知道天下第一丑的真面目的话,怕不早已竭全力把他毁去了。
时间,在焦灼和惶然之中逝去。
两人竭智尽虑,就是想不出脱困之法。
突然——
许剑仇脑际灵光一动,激动的向断肠人道:
“大哥,你说这鬼阵的关键全在那五根石柱?”
“我猜想是如此!”
“如果我把石柱毁去的话——”
“石柱在那里,你能看到吗?前面是湖,后面是绝壁!”
“如我判断不差,石柱当在我们身后两丈不到的地方,这岩壁,不过是幻像而已,我们可以视同它不存在!”
“你如何毁那石柱?”
许剑仇解下背上布包。
断肠人语音微颤的道:“你要用鬼琴?”
“不错!”
“以你的功力可能办得到,不过我们的身份就要揭穿了!”
“现在不计这些了!”
说着,取出鬼琴,盘膝而坐,凝神一志,把内力提到极限,手指一搭——
“咚,咚,咚——”琴音激荡而起——
刹那之间,如海啸山崩,天塌地陷,整个坐立的地方剧烈的晃动起来,那湖水像一锅沸水,滚腾翻涌——
“轰!轰!”两声巨震,眼前幻象全消,只见坐立之处,距石柱不过两丈来远,石柱已断了两根,前面一方小池,不过丈来宽,即使不谙武功,也可一跃而过,想不到阵势发动之后,会幻成一片大湖。
许剑仇一跃起立,道:“我们是进还是退?”
断肠人道:“先出去看看那些与会的人再说!”
“如此走吧!”
突然——

十数条人影,朝拱道之中疾奔而来,那为首的正是那负责接待宾客的魔宫外三堂首席堂主兀鹰董武。
原来许剑仇以琴音震断石柱,破了五毒魔阵,因是在百丈深的拱道之内,所以外面只能感到一阵炸雷似的沉响和轻微的震动,而宫内一连数重机关,均无人守伺,故还不曾发觉,兀鹰董武正好巡视宫门附近,闻声赶来查探。
许剑仇此时长袍未除,面具未摘,仍是天下第一丑的面目。
兀鹰董武惊噫一声,挥手止住随行的高手,眼睁睁地望着天下第一丑师徒做声不得。
许剑仇眼中杀光隐隐,冷冰冰的道:“你奇怪老夫师徒何以能脱出五毒魔阵是不是?”
兀鹰董武惊疑的道:“老前辈要到哪里去?”
许剑仇反问道:“武林盟主选出了没有?”
“没有,嘿嘿,不过非神君莫属了!”
“五毒神君斗得过无敌神剑?”
“他两人从昨晚斗到现在还分不出胜负,不过快了,无敌神剑至多能再支持一个时辰!”
说到这里,忽觉不妥,面色一沉道:“请老前辈在此稍待本堂立即禀告神君!”
许剑仇移前两步,寒声道:“不用了!”
了字声落,一掌已告劈出,劲势之强骇人听闻。
兀鹰董武旋身划开,惨号声中,站在兀鹰董武身后的两个魔宫弟子,首当其冲,被震得飞泻到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所有的魔宫弟子,一惊之后,齐齐暴喝出声。
许剑仇一掌劈空,身形一划,再度欺向兀鹰董武,呼的又是一掌。
这一掌功足七成,快逾电闪。
兀鹰董武明知接不下,也只好举掌封去。
“波!”挟以一声厉号,兀鹰董武张口射出一股血箭,仰面栽倒,登时气绝!
其余的见不是路,回头弹身——
眼前一花,天下第一丑已阻住去路。
一个个顿时亡魂皆冒。
许剑仇恨火中烧,出手岂能容情,呼呼连劈数掌,掌势如狂涛逆浪,匝地卷向那十几个魔宫弟子。
人影横飞。
血箭四射。
惨嗥之声响成一片!
十几个魔宫弟子,悉数陈尸甬道之中。
许剑仇瞥了一眼那些尸体,向断肠人道:“走,还来得及阻止群英大会!”
断肠人道:“就这样出去?”
“难道这样不行?”
“我有个主意,可以使魔宫中人捉摸不定,疑神疑鬼!”
“什么主意?”
“你再改扮!”
“再改扮?”
“不错!”
断肠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物,抖开来赫然又是一张人皮面具。
许剑仇道:“何不干脆以真面目出现?”
“时间还不到,别忘了你的仇家实际上究竟有多少,还不知道,你必须忍耐,不要率尔向五毒神君寻仇,以免打划惊蛇,目前要紧的是阻止群英大会的进行,以免被邪魔利用武林盟主的地位荼毒武林,最好是能毁去那面百龙信符,如果推测不错的话,令堂阴风鬼女极可能就是索血人沙孤梅的师父,只待与索血人约会之后,报仇之期就不远了!”
许剑仇全身一阵急抖,颤声道:“如果索血人的师父真是家母——”
“现在别谈这些,快改扮起来!”
许剑仇依言套上人皮面具,立时成了一个黝黑粗野的少年人!
断肠人又道:“现在把长袍扎在腰间,鬼琴暂时交给我,你可自称是天下第一丑的二弟子,进入演武场后随机应变吧!”
话声中,醮着地上死者的鲜血,在拱壁之上,大书:
“鬼琴之主,荡魔诛妖!”
八个字。
“还要留字?”
“当然,这样可以使魔宫误认我两是被鬼琴之主救出!”
“好主意!”
“又有人来了,快走!”
两人弹身闪出魔宫大门,许剑仇朝演武场一摇二摆的走去,断肠人却从另一个方向隐去了身形。
许剑仇甫一踏入演武场,立有四个壮汉阻住去路。
其中一个大声喝问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许剑仇反问道:“你们这儿是干什么的?”
“推选武林盟主!”
“那不就结了,闪开!”
“小子,你怕是失心疯?”
“怎样?”
“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材料!”
“废话!”
话字出口,一弹身,如鬼魅飚风似的越过四壮汉,落身十丈之外。
四壮汉做梦也估不到这不起眼的黑小子会有这高的身手,登时傻了眼。
许剑仇径朝场中走去,只见台上高据着那八个昨天一度被选为裁判了老者,台中央一张方桌,上面一个金漆斗方,竖着手掌大一面闪闪发光的东西,心想,那大概就是百龙信符了。
百来黑白道高手,散到场的四周,有的在闭目疗伤,想来是比武时受了伤。
场中央,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相对而立,双方都是一付狼狈像,看来两人在拚死力争这盟主宝座。
这时,场中寂然无声。
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对立喘气,剧斗暂时的休止。
许剑仇大踏步入场,直趋场中央。
场边立时暴出数声怒喝:
“那小子是谁?”
“怎么让他乱闯?”
————
许剑仇幌若未闻的直走到场中央站定。
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同时发出一声惊噫,双双把目光落到许剑仇的身上,惑然不已。
许剑仇用手一指五毒神君道:“你就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遽看之下,不是怒反而是奇了,想不到平空里钻出这么个灰头也似的小子来,对自己如此问话,怔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话道:“不错,本神君就是!”
许剑仇故意裂嘴一笑道:“那好极了!”
“小子,什么好极了?”
“我正要找你!”
“找我?”
“不错!”
“找我做什么?”
“要人!”
所有在场的群雄,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要什么人?”
“师父!”
“小子,你别装疯卖傻的,你师父是谁?”
“天下第一丑!”
“天下第一丑?”
“一点不错!”
群雄登时一愣,想不到这黑小子竟然是天下第一丑的徒弟,天下第一丑武林前未之闻,但他在天南所表现的功力深不可测,他的来路仍然是一个谜。
五毒神君面色不由一变,嘿嘿一笑道:“哦,你是天下第一丑的高足,朽极了,令师现在本宫之中,他已受聘为本宫总护法,还有一位该是你的师兄吧?”
许剑仇点点头道:“不错,追随我那丑师父的是大师兄!”接着一阵抓耳搔腮,道:“不对,不对,那有这样的事!”
五毒神君不耐烦的道:“你先下去休息怎样?”
许剑仇大声道:“不成,咱们话得说清楚,我那丑师父真的答应做魔宫的总护法?”
“难道还有假的?”
群雄之中立起一片嗡嗡之声,这件事出科众人意料之外,一露面就以正道之士自居的天下第一丑居然做了魔宫的总护法。
许剑仇喃喃自语道:“看来只有与他脱离师徒关系了,这丑老儿大概老糊涂了!”
无敌神剑张慕南忍不住插口道:“浑小子,你可以滚了!”
“你是谁?”
“剑堡之主!”
“哦,妙极,可是号称无敌神剑的那个堡主?”
“当然,难道还有第二个?”
“那你的剑术是天下无敌的了?”
无敌神剑登时气结,答不上话来,五毒神君倏地向前一欺身,道:“小子,我要你离开现场!”
许剑仇鄙夷的一偏头道:“凭什么?”
五毒神君天南称尊,岂能任由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挪椰,同时严肃的会场经过一搅,顿时纷乱起来,气得须发俱竖,向场外高声吼道:“来人,把这浑小子带下去!”
三个魔宫高手,应声扑入场中,六只手齐抓向许剑仇。
许剑仇双掌一圈一划,使出得自霹雳骷髅怪的穿经透穴掌。
惨嗥声中,三条人影飞泻而出,横尸五丈之外。
全场一阵轰然。
想不到这黑小子举手投足之间,毁了三个魔宫高手。
五毒神君暴喝一声,呼的劈出一掌。
这一掌挟怒而发,威力之强,令人咋舌。
许剑仇不闪不避,举掌硬封——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轰!”然巨震之中,劲气成漩,砂石飞扬,划叶激射。
许剑仇身形一晃,五毒神君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登时面呈紫酱之色。
四外群雄为之霍然变色,由徒观师,天下第一丑的功力岂非更加不可思议,其中最感怔愕的是翻云手。
翻云手名列武林正邪十尊之一,以翻云掌成名,半日前败在五毒神君手下,而现在这不起眼的小子似乎功力又胜过五毒神君,他连带想起鬼琴之主,那第一次使他挫败的人,同样是二十不到的少年,不由黯然叹了一口气。
当然他做梦也估不到这黑小子就是他恨之刺骨,也畏之如虎的鬼琴之主。
五毒神君双目瞪得几乎夺眶而出。
许剑仇却气定神闲的不当回事,大刺刺的向五毒神君道:“群英大会有什么限制没有?”
五毒神君气呼呼的道:“小子,你也妄想染指?”
“我问你参加者有何限制!”
“没有!”
“那好极,本人也算上一份!”
此语一出,震动了全场的人,天下第一丑的徒弟竟然也要参加盟主之争。
五毒神君阴阴的一笑道:“你真的要参加?”
“噫!难道是说着玩的不成,这可是真功实力的勾当呀!”
“好,你上台去签名!”
“还要签名?”
“当然!”
许剑仇故意慢吞吞的走到台上,一看,签名的不足二十人,想来其余的不是来看热闹,就是知难而退了。
而所有签名的人名上除了五毒神君和无敌神剑两人多外,其余的都被打了一个黑圈,想来都被淘汰下去了。
许剑仇拿起笔来,略不思索,在上面写了天下第三丑几个字,写完顺手在台边兵器架上取了一只青钢长剑,走回场中。
台上锣声一响,一个老者宏声道:“第十八号参加人天下第三丑!”
台下一阵哄然,照此看来那跟随天下第一丑的该是天下第二丑了,这三师徒的名号可称江湖一绝。
五毒神君向许剑仇一抱拳道:“欢迎参加!”
一股冷风,幽然拂向许剑仇的身上,许剑仇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暗道:“你想捣鬼算是白费了!”同样若无其事的回了一礼。
五毒神君这一拱手之间,已放出天蚕神蛊,这天蚕神蛊较之五毒神蛊更为厉害。
许剑仇整理一下衣衫,顺手往嘴边一抹,把三粒万妙神丹放入口中,然后面向无敌神剑张慕南道:“张堡主号称无敌神剑,在下在剑术上讨教!”
无敌神剑张慕南反而一楞,忖道:“你小子狂妄得天下少有,那是你自取其辱!”心念之中,微微一笑道:“小友对剑术也有相当造诣?”
“嘿嘿!谈不上,一招而已!”
“一招?”
“不错!一招!在下用剑向例只发一抬,决不发第二招!”
场中群雄个个张大了口,瞪直了眼,仿佛眼前上演的是一幕趣剧,普天之下,那有使剑只用一招的,无敌神剑剑术天下无双,这小子偏拣上剑,令人莫测。
五毒神君缓缓向后退开,也是惊疑莫释,心里忖道:“这小子来得蹊跷,他用剑的目的可能是博此扬名,如能斗败无敌神剑岂非成了第一剑手,也好,让他两去拚去,如他败了没得话说,如他胜了,我只要摧动神蛊——”
心念之中,缓缓退出圈子之外。
无敌神剑张慕南面凝寒霜的道:“小友方才说什么一招?”
许剑仇冷冷的道:“在下用剑向例不发第二招!”
“一招?”
“不错!”
“一招决胜负?”
“对!”
“如果胜负不分呢?”
“不可能!”
无敌神剑被对方斩钉截铁的答话,弄得心里发毛,他使剑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对手。
无论你剑术造诣多深,要想一招分出胜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双方的功力悬殊太大,那又当别论。
无数双惊奇激诧的眼光,全集中在二人身上。
无敌神剑使的是削铁如泥的金剑,而对方却随便拣了一把普通的青钢长剑,除非他另有邪门,否则要狂也不能狂到这种程度。
当下不放心的再次道:“小友的意思是否本人不堪你的一击?”
许剑仇哈哈一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已再三声明,只学会了一抬,就以这招讨教,胜负也系于这一招之上!”

无敌神剑若非适才看到他的功力,还真以为这小子失心疯了哩。
当下一抬手,立有一个小童扛着一柄金光灿灿的巨剑入场,单看这剑,就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许剑仇口里说大话,心里可微微有点不安,虽然他参悟了天芒神剑所载的那招绝招,但还不曾应用过,是否能一招击败,这当代第一剑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事实是如此,仅只一招,他无法再出第二招。
无敌神剑张慕南伸手接过金剑,剑芒暴涨八尺,远在圈子外的群雄,都感到眼花缭乱,森森剑气逼人。
许剑仇手提青钢长剑,把全身内力,贯注剑身,无门无式,原姿站立。
无敌神剑心中不无忐忑,如果万一落败的话,一世英名就此算完,无敌神剑四个字也就算拆了。
双方凝立对峙,有若一对决斗的雄鸡。
无敌神剑看对方的架式根本不成谱,忍不住道:“小友亮开门户?”
许剑仇道:“我这就是门户了,请出招!”
“你说只一招?”
“不错!”
“还是小友先出招吧!”
“在下例不占先!”
无敌神剑心念一转道:“这小子可能有什么邪门,看样子他不会用剑,既然他口口声声说一招分胜负,就用无敌三式中的第三式乾坤变色对付他吧!”
心念之中,金剑斜举平胸——
许剑仇仍是提着剑把,若无其事的悠闲站立。
场中一片死寂,所有的人摒息而待,也许天下第三丑在玩噱头,也许真的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总之一剑分胜负是武林前所未闻的事。因为一方是天下第一剑手,另一边是名不见经传,武功却高得出奇的怪人。
五毒神君口角噙着一丝阴笑,静待事态的发展。
他反正胜券在握,这些中原高手,只是来促成他登上武林盟主宝座的配角而已。
他心中最感不安的是鬼琴之主,但这煞星始终未见现身,他认为他已丧命在五毒神蛊之下!
原来群雄被地火逼至宫门,天下第一丑师徒进魔宫一去不返,五毒神君再次现身出示百龙信符,巧言要求重开群英大会,群雄本是为此而来,当然一口赞成,于是五毒神君收回蛊毒,熄去地火,重整演武场——
许剑仇和无敌神剑仍然互相虎视如故,一个是存心一试招的威力,一个是自恃剑术高招但又心存疑虑,故此双方都不愿轻易出手。
因为,胜败生死,只取决于一招。

一个老者气急败坏的奔入场中,向五毒神君悄声数语,五毒神君登时面目失色,扭捏不安起来。
许剑仇在心里暗笑,他知道魔宫拱道之内的事被发觉了。
无敌神剑张慕南沉声一咳,金芒破空而起,带起刺耳的破风声,他毕生引为最得意的一招乾坤变色已告出手。
群雄心弦陡地随之一紧————
青光划空一绕————
没有任何人看出天下第三丑如何出手,只见金光顿敛,无敌神剑面如土色,汗珠滚滚而落,金剑虚软下垂天下第三丑的剑尖,抵在他的咽喉一寸不到处。
这是什么剑法,无人得知。
总之无敌神剑在一招之下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只要对方剑尖一颤,他马上就得横尸当场。
群雄纷纷起立,惊呼之声迭起。
五毒神君也是满面骇凛之色。
台上锣声一响,一个老者宏声宣布道:“天下第三丑胜,下场对五毒神,决定盟主之位!”
许剑仇剑未收回,他在想,是否要在对方面上划个十字,他记起自己被金剑令追杀,也记起许继宗被毁了的凄厉丑恶面孔,于是,把心一横——
就在此刻————
一条纤纤人影,闪电般落入场中。
她,正是无敌神剑的胞妹毒西施张玉珍。
毒西施秀目圆睁,注定许剑仇道:“天下第三丑,你准备怎样?”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听说剑堡规矩要在对方面上划十字?”
无敌神剑身躯不由自主的一震,他意识到是什么回事。
毒西施张玉珍粉面立转铁青,如果许剑仇真的要那样做的话,她就要下杀手。
许剑仇目光触及毒西施的神情,他想起另一个人——追魂倩女葛如蕙,她,是她的女儿,是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缓缓地掣回了青钢长剑。
无敌神剑仰天一声悲啸,手执金剑两端,一绷,“嚓!”金剑一折为二,呛啷断剑被抛落场中。
毒西施张玉珍欲阻无及。
场外传来几声慨叹。
这一代剑手的武林生命,就此结束了。
许剑仇冷眼一扫,心中微觉不忍,忽地,他的目光瞟向五毒神君,一股恨意,冲胸而起,移前数步,道:“神君,该咱们两了?”
五毒神君阴阴一笑,倾力摧动蛊毒,但对方却无异样,他这一骇非同小可,当下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仍然用剑?”
许剑仇道:“你呢?”
“一双肉掌!”
“好,本人照样奉陪!”
说着扔去手中长剑。
场中空气,进入另一个高潮。
一场武林罕见的搏斗即将展开,因为这是最后一场盟主之争,得胜的一方便可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五毒神君双掌缓缓上提,平胸之际,双掌已变成了乌黑发亮之色,比平时粗大了一倍,皮笑肉不笑的道:“请!”
许剑仇知他要以魔宫绝技五毒掌对付自己,不禁心中微凛,忙又把万妙灵丹暗暗地含了三粒在口,一抱拳道:“请!”
请字声落,掌式虚虚一晃,五毒神君立即抢攻过来。
一场惨烈的搏斗于焉展开。
转眼之间,双方互拆了五十余招,看得场周的群雄膛目咋舌不已。
五毒神君志切盟主宝座,出手尽是辣着,许剑仇因顾及对方掌有剧毒,虽有万妙灵丹在口,仍感心里不安,所以功力打了折扣,一时成为平手。
又是数十招过去,许剑仇大感不耐,暴喝声中,呼呼劈出三掌。
这三掌挟毕生功劲而发,威力大得骇人闷哼声中,五毒神君踉跄而退,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许剑仇记起对方是自己力的血海仇人,呼的又是一掌,这一掌如果劈实,五毒神君势非当场横尸不可。
“当!”锣声大震,一个声音道:“天下第三丑胜,不许伤人!”
群雄之中,起了一阵欢呼。
许剑仇恨恨的撤回了掌力。
毒西施张玉珍心切夫儿之仇,一看良机不可失,厉叫一声,飞射向五毒神君,势急力猛。
“休得伤人!”
暴喝声中,十几条人影同时射出,挡住五毒神君之前,各发一掌。
毒西施被如涛的劲气,硬迫落地面。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弹身疾射,转眼没入魔宫之中。
剑仇飞身上台,一把抓起百龙信符,扬声道:“武林盟主,有名无实,徒自引起江湖风波,如为邪道所据,更是武林之祸,在下现在当众毁去此牌!”
群雄大感意外,惊愕得莫名所以——
一片惊叫声中,百龙信符被许剑仇捏成碎屑,抛了一地。
——
一条人影,飞射而来,大声道:“各位立刻离开天南,迟恐不及,五毒神君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来的赫然是天下第一丑的徒儿。
群雄一阵喧嚷之后,纷纷跃身奔去。
毒西施张玉珍却奔向魔宫方向,断肠人大叫一声:“截住她!”
许剑仇怔得一怔之后,毒西施已在二十丈之外,再闪而没。
无敌神剑张慕南被许剑仇一招击败之后,毁了金剑,大有末路之感,由手下簇拥着离去,对毒西施闯魔宫竟然视若无睹。
许剑仇这才向断肠人道:“魔宫何以不引燃地火,施放毒砂?”
断肠人哼了一声道:“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埋伏在四周的魔宫手下已悉数解决了!”
“哦!大哥的身手确实令人——”
“我还有助手!”
“谁?”
“追魂倩女!”
许剑仇精神大振,欢然道:“她来了?”
“不错!”
“人在哪里?”
“那天边林中!”
“她知道我在这里?”
“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她?”
“我怕她负气再走!”
“我去见她!”
身形一展,朝树丛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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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 08: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章 欣逢意中人

场外四周,果见散散落落的摆了不少尸身,其中有些没头尸体,显然是丧在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追魂银丝之下。
追魂倩女会自动现身,确乎出了他意料之外。
许剑仇惊喜交集,一颗心怦怦而跳。
身甫入林,果见一个女子背向而立,那窈窕的身材,如云秀发,在他是多么的熟悉呀!
“谁?”
追魂倩女蓦地警觉,转过娇躯。
许剑仇不由心里一酸,她,消瘦了,憔悴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追魂倩女粉面一沉,再次喝问道:“你是谁?”
许剑仇知她恨意未消,歉然道:“蕙妹,你——”
“认是你的蕙妹?”
许剑仇不由一楞,道:“蕙妹,以前是——”
追魂倩女面上倏罩杀机,冷笑一声道:“你敢再叫一声,我割下你的脑袋!”
许剑仇一时之间尴尬万分,他自己知道确实对不起她,所以并不动怒,心想,待我说上几句好话,把以往的误会解释清楚,她就会消了气了!
心念动处,上前一揖道:“蕙——”
妹字尚未出口,只听追魂倩女娇喝一声道:“狂徒,你找死!”
死字余音未歇,银芒一闪,追魂银丝已电射而来。
许剑仇心头一凛,横移八尺,追魂倩女一击不中,银芒一收又放,孤形划来,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许剑仇再次闪身避过。
追魂倩女冷哼了一声道:“黑小子,难怪你这般狂妄,果然有两下,不过今天姑娘取你的脑袋是取定了!”
许剑仇亦暗骂一声“该死!自己戴着面具,穿着又是不伦不类,她怎能认出是我。”正待伸手取下面具,追魂银丝,又告破空袭到。
当下不退反进,如鬼魅般的穿越缕缕银芒,欺近身去,伸手便抓。
追魂倩女这一骇非同小可,出道以来她第一次碰上如此身手的人,忙不迭的飘退五尺,避过这一抓,一抖手,银丝反绕而回,这一着与退身是同时。
许剑仇暗地一震,拔身弹向空中,划了半个曼妙的弧形,落身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杀机未退,心想:“这黑小子的功力看来不逊于仇哥,不知是何人门下——”
许剑仇一把扯下面具,激动无已的道:“蕙妹,是我!”
追魂倩女娇躯猛地一震,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三步,怔住了。
想不到他就是自己恨极了也爱极了的小冤家。
往事,一幕幕的电闪心头,一时之间,她分不清是恨是爱。
许剑仇缓缓走近她的身旁,柔声道:“蕙妹,原谅我!”
追魂倩女两颗豆大的眼泪,滚下了粉腮,突然,粉面一沉道:“许剑仇,你还记得我?”
许剑仇苦笑一声道:“蕙妹,我曾到凤凰谷去找你,但你已经离谷了,我见到令表姐张素娥——”
“你找我干吗?”
“你不能原谅我?”
“原谅,不敢当,告诉你,许剑仇,姓葛的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贱!”

“蕙妹,那是我一时不察,误信了江湖浪子的话!”
“那你找我有何贵事?”
“蕙妹,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爱我?哈哈,你爱我肚中的这块肉,是不是,你不会否认吧,因了你的骨血,所以你爱我!”
“不,蕙妹,你误会了!”

一条人影,飞泻入林。
追魂倩女悲声唤了一声:“师父!”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
来的正是铁杖银铃。
铁杖银铃身方落地,铁杖一顿,大喝道:“丫头,你要气死我!”
银铃震处,一杖向追魂倩女劈去。
追魂倩女双膝一跪,不闪不避。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如果这一杖劈实,追魂倩女焉有命在,急切里横身一拦——
砰!挟以一声闷哼,许剑仇背上挨了一杖,身形直跌出丈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追魂倩女芳心一痛,哭叫道:“师父,您——”
  铁杖银铃这下可看出许剑仇的面目了,暴喝一声道:“好哇,小子,原来是你,今天你得还个公道出来!”口里喝骂,心里可有些忐忑,她知道许剑仇的功力高出自己甚多,但不知他何以要硬挨自己一杖。
许剑仇站直了身形,苦笑着道:“老前辈,蕙妹不理我了!”
“怎么,你不是看不起她吗?”
“那是误会,我也在四处寻找蕙妹,今天却是不期而遇!”
追魂倩女见许剑仇替自己硬挨了师父一杖,芳心大痛,把那些积怨,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自禁的道:“仇哥,不要紧吧?”
许剑仇微微一笑道:“不要紧!”
铁杖银铃并不是存心要打追魂倩女,只恨她出走累自己四处奔波,做样子唬唬她,不料许剑仇横身来挡,她可不曾看出来,以为是追魂倩女新结识的男友,一气之下,吐劲击实。
论功力,她不是许剑仇的对手,而他竟然不闪不架,硬接一杖,若非是许剑仇功力深厚,换了别的高手,恐怕是骨断筋折了,当下尴尬的一笑道:“倒是老身莽撞了!”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道:“打得好!”
许剑仇和追魂倩女已知来者是谁。
铁杖银铃眼一瞪道:“谁!”
“在下断肠人,这厢有礼!”
话声中,断肠人从一株树后现身出来,向铁杖银铃施了一礼。
铁杖银铃微一颔首,向许剑仇道:“你认识他?”
“是的,他是晚辈至友!”
“嗯,对蕙儿你准备怎样,干脆说一句!”
断肠人接口道:“当然按礼迎娶!”
铁杖银铃一翻眼道:“你能替他作主?”
“不错!”
许剑仇忽地想起自幼订婚的慕容兰,眉毛不由微微一皱。
铁杖银铃目光何等锐利,大声道:“你不愿意?”
断肠人似已洞悉许剑仇的心意,代答道:“他一百二十个愿意,但有点难言之隐!”
追魂倩女冷笑了一声。
铁杖银铃怒意又生,道:“什么难言之隐?”
断肠人道:“我这小兄弟已订过了婚!”
“订过了婚?好哇!我的蕙儿怎么交代?”
“这不能怪他,订婚之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是父母作的主,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所以——”
“所以怎样?”
“必需想个两全之方!”
“哼,他与蕙儿已有了夫妇之实,而且她已怀了身孕!”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铁杖银铃又道:“与什么样的人订婚?”
“搜魂魔姬的女儿!”
铁杖银铃不由一震道:“搜魂魔姬的女儿?”
“不错!”
“这——这——怎么可能,他的出身到底是——”
断肠人机警的朝四周扫视了一遍,放低了声音道:“他是冷面秀士之后,阴风鬼女所生!”
铁杖银铃和追魂倩女同时面色一变。
断肠人接着把许剑仇的出身习艺和寻仇的经过略述了一遍,然后着重的道:“老前辈,这事还得向葛姑娘的令堂禀明!”
铁杖银铃一楞道:“你说什么?”
“向葛姑娘的令堂毒西施禀明!”
追魂倩女抢前数步,激动的道:“你说家母?”
“不错!”
“她——她——老人家没有——”
许剑仇接上去道:“昔年令尊令堂和令兄陷入魔宫,令尊令兄业已——”
“怎么样?”
“遇害了,令堂不久前得脱——”
追魂倩女娇躯晃了几晃,几乎当场栽倒,许剑仇忙上前扶住。
“我母亲呢?”
“已进入魔宫寻仇!”
追魂倩女尖叫一声,弹身——

许剑仇一闪身截在她的身前道:“蕙妹,你要做什么?”
追魂倩女泪流满面的道:“报仇!”
“蕙妹,魔宫不殊龙潭虎穴,报仇的事必须从长计议,五毒神君也是我血海仇家之一!”
“但我母亲——”
铁杖银铃接口道:“蕙儿,冷静一点,也许你母亲知难而退也不一定!”
追魂倩女把目光落在许剑仇的面上,又下意识的望了望自己的肚子,脸上一阵燥热,不知是喜是悲。
许剑仇轻轻地叫了一声:“蕙妹!”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一声中表露无余。
突然——
断肠人大叫一声:
“不好!快走!”
三人同时一怔,乍觉一阵阵腥风扑鼻而来,四周响起一片沙沙之声。
许剑仇在五毒魔阵之中,见识过一次,首先脱口道:“毒虫!我们上树!”
四人弹身上了树稍,一看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这树林方圆不过二三丈,四外是一片平阳,毒蛇,蜈蚣,蝎子——等毒物,翻翻滚滚,如潮水般涌来,极目望去,但见万头攒动,密密麻麻,没有一寸隙地。
那些毒物,游近林边之后,齐齐俯伏不动。
四人虽都具有非凡身手,但面对这片毒物,不由心里发毛,冷汗涔涔而下。
一缕尖锐刺耳的笛音,遥遥传来。
所有的毒物,齐齐昂头作势,吐信亮爪,嘘嘘之声大作。
四人之中,铁杖银铃年事最长,阅历最丰,况也束手无策,满面惶急之态。
许剑仇对于断肠人一向甚为敬佩他的智计,当下转头道:“大哥,怎么办?”
断肠人摇了摇头。
追魂倩女恨恨的道:“五毒神君天南之尊,竟然使出这等手段!”
突然,笛音一变,更是刺耳,只见毒物之中,射起无数红白之物,向林中飞来,树叶顿起一阵擦擦之声。
断肠人惶然道:“糟!这是飞蜈和白蛇,为毒物之冠,我们快靠在一起,各守一方,别使这些毒物近身!”
四人身形方才靠拢,飞蜈白蛇,已如乱箭般袭到。四人忙运掌风,频频挥扫,但,前面的被扫落,后面的接踵而至,扫不胜扫。
这样下去,铁打的金钢也支持不了多久,何况只要稍一不慎,被毒物乘隙噬上,后果就严重了。
半个时辰之后,四人已累得汗珠如雨,但那笛声更急,毒物的攻势也更紧,像初夏的阵头雨,满耳尽是嗤嗤沙沙之声。
首先,追魂倩女感到后力不继,掌风随之减弱,几次险些被毒物窜近身来。
危机愈来愈迫。
此时纵然本领通天,也无法飞越这一片由蛇虫汇成海。
四人同时感到危机已在目前,但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笛声再变,无数毒物,纷朝林中涌入。
四人各自暗道一声:“完了!”
忽然——
断肠人一抖手把鬼琴掷给许剑仇道:“全力弹奏,快,生死在此一举,如琴音不能克制毒物,我们——”
以下的话,他不说出来,但各人心里明白。
许剑仇接过鬼琴朝胸前一横,气贯指稍——
“咚!咚!咚!”三声裂帛巨响,破空而起,那些毒物果然一窒。
接着,撕空裂云的琴声,冲霄而起,有如万钟齐震,千鼓齐鸣,又如骇电惊雷,天地变色,山川齐应,其中挟以缓缓缕缕的锐声,像万剑齐挥。
笛声,不复再闻。
只见那些毒物,如巨海扬波般不停的鼓荡翻腾,渐渐,又趋于平复。
那些飞的飞蜈白蛇,也不见了踪影。
断肠人欢呼一声道:“走!”
四人飞身下树,只见地上毒虫一一僵伏不动,用脚一拔,才知是死了。
琴声,把魔宫豢养的毒物,在顷刻之间,悉数毁去。
四人踏着虫尸,风驰电掣的一口气奔出十里之外。
眼前是一列短岗,四人停下身来。
追魂倩女诧异的向许剑仇道:“仇哥,琴声无坚不摧,如此厉害,为何我们近在咫尺,却不感到怎样?”
许剑仇一笑道:“这是以意御气,发之于声,意之所指,功力至焉!”
追魂倩女和铁杖银铃同时点头——
许剑仇突然俊面一整道:“我几乎忘了大事!”
追魂倩女秀眉一扬道:“什么大事?”
“我与索血人有约,就在这附近相见,今天正好到期,这事关系至大,各位在此稍待,我在附近走一圈。”
说完,弹身奔去。
许剑仇展开上乘轻功,身形有若一抹淡烟,在附近十里之内,飞掠了数周,就是不见索血人沙孤梅的影子。
心想,奇怪,她竟然会失约,不然就是她师父不肯答应见外人。
许剑仇茫然的不停飞跃,渐渐,越过了那日与追魂倩女碰面,而误入迷踪谷的那道山环。
山环之外,又是一列绵亘的荒岭大山。
断肠人的那句话,不停的在他耳边作响:“——索血人的身法极似阴风掠影——她的师父可能会是令堂——”
天目老人临死的话,也闪现心头:“——老夫回头时,已寻不到她的尸首!”
而索血人又是奉师命寻访天目老人。
把以上这些微兆连接起来,与猜想十分接近。
他不由自言自语的道:“难道她真的是我的母亲?我必须要寻到她,索血人说她师父的居处离此一日路程,如果展尽身法,大概半日可到!——”
自语一阵之后,心想:“是否要回头告诉蕙妹她们一声?”又想到:“也许索血人已在赴约途中,说不定就可碰上,如果再往返周折,岂不错过了!”
心念一决,弹身便朝前道电奔而去。
百里之遥,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然而他也不去细想。
一个幼失估恃,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旦知道可能还有亲人在世时,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他现在正是这种情形。
虽然这只是揣测,是否还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他一味朝好处去想。
“但愿是!”他不断的在心里反复思念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形象。
在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他仅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叫阴风鬼女,和父亲冷面秀士同列武林正邪十尊。
转眼之间,又奔行了近十里路程。
眼前,现出一片大黑松林,官道田林外蜿蜒而过。

数声暴喝,从林中隐隐传出,其中夹着女人的娇斥声。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不知什么人在此交手,难道是赴会回头的群雄,被魔宫中人追上阻截不成?”
身形一紧,朝那片黑松林电射而去。
方到林缘,不由惊得一怔,只见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林外路边,每一具尸体的死状全是一样,胸破腹裂,五腑外流,惨不忍睹。
许剑仇心中一喜,暗自叫了一声:“索血人!”
身形似电,穿林而入。
暴喝之声,近在咫尺,掌风呼轰之声盈耳。
许剑仇再进数丈,只见三十多个老少不等的魔宫高手,在围攻索血人,双方激斗正酣。
地上,又是数具开膛破腹的尸身。
心里忖道:“我道她失约,原来被人拦截住了!”
随即飞身上了一株虬松之顶,轻如飞羽,场中无一人发觉。
索血人身法奇诡,武功怪异,如幽灵鬼魅般的忽在数十高手之间,奇怪的是用的全是抓的功夫。
难怪丧生在她手下的,全是肚破肠流。
数十魔宫高手,看来都不是寻常之辈,出手之间,凌厉狠辣兼备。但索血人双爪如幻,加以身法奇诡,所以还能应付得下。
眨眼之间,双方交换了近二十招。
一声惨嗥传处,一个老者胸膛大开,横尸当场。
这种杀人手法,看得树上的许剑仇为之咋舌。
暴喝之声大震,数十高手已全力抢攻。
掌风雷动之中,索血人显然已呈不支之势。
这一场恶斗,确属武林罕见,只打得砂尘滚滚,枯枝败叶漫空而舞。
又是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索血人似已看出久战对自己绝对不利,招式突然一紧,势如骇电奔雷。
转眼之间,又有四人被抓得五腑齐流,倒卧血泊之中。
暴喝之声更甚,其余的高手,也展开了搏命的狂攻。
索血人一阵疾攻过后,显出后力不继,一时之间险象环生,但那些魔宫高手要想在短时间内伤了她,却也办不到。
许剑仇忽发奇想道:“如果她师父真的是自己的母亲,由此推断,母亲身手必定相当骇人——”
心念未已,只听场中传出一声暴喝:
“散开!”
数十高手突地散开,布成了一个圆圈,把索血人圈在核心之中。
索血人面目凄厉长发纷披,在微作喘息。
蓦见魔宫高手在刹那之间,已各自戴了一只手套,拳头紧握。
许剑仇暗道一声:“不好,他们要撒毒砂!”正待——
索血人也已发现情况不妙,厉叫一声,弹身扑出,这一扑之势,快逾电闪,两声凄厉的惨号破空而起。
同一时间,黑雨飞扬,毒砂已告撒出。
索血人这一扑之间,双爪齐施,抓死两个敌人,但身上已中了几点毒砂,只感一阵头晕目眩,窜出三丈之后,娇躯摇摇欲倒。
众魔宫高手,呼的又告合围而上,其中一个枯瘦老者道:“捉活的,带回宫去给神君发落,追查她——”
就在此刻——

一声冰寒澈骨的冷笑,倏告传来,那笑声冷阴得使人毛骨悚然。
众魔宫高手,惊悸的转眼一望,只见两丈之外,站定了一个面如寒冰的俊义少年,俊目之中,射出缕缕恐怖的杀光。
那枯瘦老者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阵之后,眼睛落到他背上的——
登时面现死灰,跌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颤声道:“鬼琴之主!”
这鬼琴之主四个字,犹如晴空焦雷,震得在场的近三十高手,骨酸筋酥,从心底里冒出阵阵寒气。
鬼琴之主会突然现身,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场中顿时被一重无形的恐怖气氛所笼罩。
鬼琴之主自出现天南之后,首先在迷踪谷里活劈了上届魔宫之主,接着又毁了无数魔宫顶尖高手,每一个魔宫属下,对这煞星可说是闻名胆落。
索血人粉面不停的抽搐,冷汗涔涔而下,但她忍住了,失神的秀眸,一不稍瞬的望着鬼琴之主。
她想不到这风靡了整座武林的人物,竟然是这么一个俊美少年。
许剑仇双目杀光隐隐,向场中众高手一扫,这一扫使得所有的魔宫高手,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一晃身,到了索血人身侧,冷声道:“沙姑娘,你——”
索血人不由芳心剧震,对方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姓氏,骇然道:
“阁下怎么知我姓沙?”
许剑仇一怔之后,恍然而悟,原来上次与她见面订约之时,自己是易了容,以天下第一丑的面目出现,她当然不认识自己。
当下不答所问,冷冷的道:“姑娘中了毒砂?”
“是的!”
“好,我要他们拿出解药!”
“不用!”
“不用?”
“这点毒算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在下先打发了这些魔爪子再说!”
话声中,回过身来,面对那为首的枯瘦老者,冰寒至极的道:“你们是自了,还是要本人出手?”
所有在场的魔宫高手,齐齐骇极的向后挤成了一堆。
枯瘦老者浑身起了一阵股栗,硬起头皮道:“阁下与魔宫究竟有什么过不去?”
许剑仇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我要你们死!”
枯瘦老者重重地咳了一声,伸手皮囊,其余的同时动作——
索血人不由低呼道:“毒砂!”
许剑仇大喝一:“不许动!”
这话似有无限威力,使那些丧魂落魄的魔宫高手,齐齐垂下了手。
许剑仇再次道:“你们是非要我动手不可的了?”
枯瘦老者一咬牙道:“鬼琴之主,你太残忍了!”
“残忍?哈哈哈哈,我还要血洗魔宫,你们不过是先行一步!”
枯瘦老者半声不吭,转身就待——
“回来!”
随着这一声“回来!”,许剑仇单掌一扬一收,那枯瘦老者被一股绝大的吸力,拉得踉跄翻回场中。
这一手,使得他们一个个亡魂尽冒,死亡的阴影立笼心头。
索血人伸了伸舌头,原地坐下,迫毒疗伤。
枯瘦老者面上死灰之色转变为一种极难形容的惨厉神情,暴喝一声:
“本堂主与你拚了!”
弹身疾扑,顺势撒出一把毒砂。
一人动,十人随,所有魔宫高手,同时发难。
许剑仇冷哼一声,呼的劈出一掌,这一掌挟毕生功力而发,势如裂岸狂涛,就在一掌攻出之后,身形一划,横飘三丈。
惨嗥传处,那自称堂主的枯瘦老者,被震得飞泻到五丈之外,骨碎肉靡。
一片毒砂,全部落空。

许剑仇略不稍停,划身避过毒砂之后,刷的拉下背上鬼琴,回身扑上——
“魔琴一式”
“魔琴二式”
犹虎入羊群,风扫落叶!
惨嗥声,震动了整座黑松林。
残肢断体,抛洒激射。
血喷如雨。
待到一切声音静止,数十个魔宫高手,变成了一堆堆的肢体,浸在血泊中。
许剑仇缓缓负上鬼琴,转头望处,只见索血人顶上黑气蒸蒸而冒,料想她正在以内功迫毒但像这种顶冒黑气的功力,他倒是第一次见识到。
工夫不大,索血人顶上黑气一敛,站起娇躯,向许剑仇一福道:“多承援手,这里谢过了!”
许剑仇一摆手道:“我本来是见魔宫中人就杀,谈不上援手!”
索血人浅浅一笑道:“阁下与魔宫有仇?”
“仇比海深!”
“哦!”
一双秀目,略不稍瞬的注定在许剑仇面上,那光彩,任何一个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动,忙自一按心神道:“姑娘何往?”
“找人践约!”
“谁?”
“天下第一丑老前辈!”
“哦!”
“阁下认识他老人家?”
“老朋友!”
“老朋友?”
“不错,我刚才和他分手。”
“他在哪里?”
“前面十里处的山岗上!他在等你!”
“哦,那容我告辞!”
“且慢!”
“阁下还有话说?”
许剑仇故意沉下面孔道:“听天下第一丑说,姑娘曾经说过有一天要斗斗鬼琴之主,有这回事吗?”
索血人一张粉面登时通红起来,鬼琴之主的身手,她已见识过了,自己岂是他的对手,当下怪难为情的道:“是的,我说过这句话!”
“是否要印证一下?”
“不!”
“为什么?”
“那只是一句玩话,我——我不是你的对手,除非是——也许——”
“谁?”
“我的师父!”
“令师是谁?”
索血人似乎感到自己失言,粉面又是一阵绯红,低头抚弄裙带,默不作声,那一份羞人答答,欲语还休的神态,的确引人遐思,更何况她人本美艳,有如一朵笼烟芍药,再加上秀发垂腰,别有一番动人风姿。
可惜许剑仇冷傲性成毫不为意。
索血人缓缓抬起头来,双眸之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火花,对着许剑仇嫣然一笑,梨窝浅浅,齿如编贝,幽幽的道:“有一天,我也要进中原!”
许剑仇顺口答道:“那很好!”
索血人眼睛一亮,道:“我们可以再见吗?”
“这个,当然,也许我们会碰头!”
“我是说——我——我-——”
“怎么样?”
“我可以找你吗?”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惊,他体味出她话中的含意,心里同时升上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追魂倩女葛如蕙两个倩影,心想,决不可再惹情孽,当下冷冷的道:“你找不到我!”
索血人粉面一黯道:“为什么?”
“我居无定所!”
“那你是不愿意——”
“哦,沙姑娘,天下第一丑在等你,可能已等得心焦了,在下还有急事要办,失陪了!”
说完,不待索血人答话,弹身飞逝。
索血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芳心涌起一层莫名的伤感,自言自语的道:“他不会爱我的,中原物美人娇,他可能已早有心上人了,怎会看得上我这化外的女子——”
幽然一声长吧之后,也纵身奔去,她要去赴天下第一丑之约。
且说许剑仇展开身法,以奇快的速度,一口气飞驰了十里路程,来到一处高岗之上,取出面具假发,又变回天下第一丑的模样,把鬼琴包裹了背在身上,拣一块大石坐了,等待索血人。
一刻之后,索血人电奔而来。
“老前辈,劳您久等?”
“哈哈,不要紧,姑娘不失约老夫就欢喜无限了!”
“还有一位呢?”
“哦,那是劣徒,有事他往,令师的意思怎样?”
“她愿意见老前辈,不过——”
“不过怎样?”
“家师说她似乎不曾听说过中原武林之中,有老前辈这么个人!”
许剑仇纵声一笑道:“老夫十年难得在江湖露面一次,认识老夫的可以说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连这天下第一丑的名号,也是老夫自己取的,哈哈哈哈——”
“哦,这就难怪了!”
“令师尊讳如何称呼?”
“这个,很抱歉,家师不许晚辈道及!”
“哈哈,令师倒是神秘得紧!”
索血人尴尬的一笑。
许剑仇接着又道:“令师想来是位女的了?”
“这个,也歉难奉告!”
许剑仇心想,反正迟早意是知道的,你不肯说就算了,又想起自己前去赴约,断肠人等见自己久久不归,定会着急,于是在一株大树身上,用手掌劈去树皮,劲贯中指,大书了赴约两个字,然后向索血人道:“我们走吧!”

两人弹起身形,沿官道风驰电掣而去。
索血人轻功虽妙,但比起许剑仇来,却差了数筹,她展尽身法,而许剑仇只轻描淡写的总保持一丈距离。
奔行了近两个时辰,舍离官道,扑入山区,接连越过了十几座峰头,眼前现出一道断岩,已无法再进,岩下云雾蒸腾,不知竟有多深多宽。
两人停下身形。
许剑仇正待开口,索血人已抢先道:“到了,老前辈稍侯,待晚辈禀告家师,再来——”
许声未完,陡然粉面失色,蹬蹬蹬一连退了数步。
许剑仇不由被她这突然的举措,唬了一跳,讶然道:“姑娘,什么事?”
“你看!”
“看什么?”
“那凸出的岩石上!”
许剑仇顺着她的手指一瞧,只见那凸出的一块岩石上,摆了一对白惨惨的手掌骨,五指俱且,接连肘骨,微微一怔之后,道:“是一只人手?”
“不错,白骨手爪!”
“姑娘杀人如摘划,却怕两根枯骨?”
索血人面上惊悸之色未褪,颤声道:“这是白骨大仙的标志!”
许剑仇愕然道:“白骨大仙?”
“不错,白骨大仙,天下第一号魔头,老前辈没有听说过?”
“没有,老夫对江湖中事,极少过问!”
“晚辈下去看看,家师恐怕——”
娇躯一弹,向断岩之处纵落。
许剑仇正想问问因由,索血人已然跳落断岩,忙移身断岩边上一看,不由暗地咋舌,只见雾气氤氲,乌沉沉,黑洞洞,极尽目力,却无法透视,顺手拣起一粒石子向断岩之处扔下,久久不听回音,不由心里发毛。
难道索血人会腾云驾雾之术不成,她竟然一跃而下。
这白骨大仙不知是何等样人,竟然使索血人惊怖若此,看样子这白骨大仙必是寻仇而来。
突然——
一个意念冲上脑海,如果事实真的如断肠人所料,索血人的师父可能是自己的母亲的话,既有人寻仇,应该出手才是,万一她师徒不敌,而发生了意外,岂不遗憾终生?
心念及此,不由焦燥起来,但又不敢蓦然下跃——
正自不得主意之际,眼前一花,索血人已跃上断岩,只见她满面焦灼之色,长发纷乱,遮了一半面孔,隐约中看出她冷汗涔涔,泪痕斑斑。
“姑娘,怎么回事?”
“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师父她老人家——”
许剑仇下意识的急声道:“令师怎样?”
“失踪了!”
“失踪?”
“是的!”
许剑仇登时一呆,一颗心不由卜卜乱跳起来,他本来怀着满腹的希冀而来,想不到变生意外,索血人的师父竟然被人寻仇失踪。
索血人一顿之后,自我安慰般的道:“好在她老人家无恙!”
许剑仇不由奇道:“姑娘怎知令师无恙?”
“凭这对白骨手爪!”
“老夫不懂!”
“白骨大仙有个规矩,未得手之前,这标志决不撤去,哪怕是半年三载,直到得手而后已!”
“白骨大仙武功如何?”
“在武林正邪十尊之上!”
“何以见得?”
“我也是听师父说的,白骨大仙阴残诡辣,当年曾与霹雳骷髅怪激战三昼夜,结果打成平手!”
“哦!”
许剑仇心里着实吃了一惊,霹雳骷髅怪的功力他见识过,这白骨大仙竟然与他不分轩轾,如果碰上自己,这胜负之数实在未可逆料,当下又道:“令师与他相较呢?”
索血人略一迟疑之后道:“现在居处既已被对头发现,说也无妨,家师远走天涯,就是为了躲避他,同时疗伤练功!”
“疗伤练功?”
“家师整整花了五年工夫,才把伤疗好,然后闭关练功,不久前,才功成果满,所幸白骨大仙来寻仇是在功成之后,否则家师必然不幸——”
“令师练功也是为了对付他?”
“可以这么说!”
“以你睥来两人比较——”
“这不得而知!”
“哦,沙姑娘,适才老夫见你一跃下这断岩——”
“这个——家师居处就在这断岩壁间五丈之处,洞口有一块突岩,因被雾气罩住,所以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是外人摸不准突岩落脚,下面是丈深渊,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许剑仇这才恍然,哈哈一笑道:“老夫以为姑娘你会飞呢!”
“哈哈哈哈——”
“姑娘现在做何打算?”
“只有在这里等师父回来!”
“如果令师不回来呢?”
“不会的,除非——嘿,我相信家师纵使不敌,自保可能有余!”

“但愿如此,可是老夫却不能等!”
“那老前辈请自便,改日再来如何?家师言中之意,似乎也很想见你!”
“好的,老夫还有件事奉闻!”
“有关我的?”
“不错!”
“索血人”妙目一转道:“请讲!”
“上次姑娘不是说过,姑娘的仇家是魔宫总护法三目头陀——”
“是的,怎样?”
“他死了!”
“死了?”
索血人惊得跳了起来。
“不错,死了!”
“如何死的?”
“听说是死在鬼琴之主的手中!”
索血人恨恨的道:“我上能手刃仇魁了!但,灭族之恨,是要索还的,这笔帐算在魔宫之主身上!”
许剑仇想起追魂倩女等人,还在前道相候,势不能在此久呆,悻悻的道:“沙姑娘,老夫三日之后再来!”
索血人点了点头。
许剑仇一长身,射起身形,向原路驰回。
月暗星沉,许剑仇回到树身留字的地方,只见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站在树下,不期然的一杀身形,那人影又迎了上来,一看,原来是断肠人。
断肠人首先开口道:“兄弟,你回来了?”
“是的!”
“情形怎样?”
“空跑一趟!”
“她师父不肯见你?”
“不,发生了意外!”
“什么意外?”
“索血人的师父失踪了!”
“哦,怎么回事?”
许剑仇把白骨大仙寻仇的事说了一遍。
断肠人骇然道:“这魔头又出江湖了,势将引起一场杀劫!”
“大哥认识这魔头?”
“只是耳闻,这魔头嗜杀成性,残忍至极!”
许剑仇左右一看之后,道:“葛姑娘师徒呢?”
断肠人嘿的一声道:“可能失陷在魔宫里了!”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因追魂倩女葛如蕙业已怀了身孕,所以他对她十分关心,当下惶然道:“她被擒了?”
“不是,你走之后,葛如蕙心切她的母亲毒西施张玉珍单身闯入魔宫,不听劝阻,我和她师父铁杖银铃只好跟着去闯——”
“宫门拱道的五毒阵不是已被我们毁了吗?”
“不错!我们是越屋而进,谁知这魔宫的房舍是按五行生克之理而建,我们三人进去不到五十丈,顿时方向不辩,只见到处都是房舍,远无边际,三人不知怎的,竟然失去了连系,我一看情形不妙,仗着懂一点奇门的皮毛,退身出来。”
许仇剑急得抓耳搔腮,半晌之后,突地沉声道:“闯!”
断肠人一震道:“再闯魔宫?”
“嗯!”
“在没有摸清魔宫内情之前,闯了也是白费!”
“大哥有事,就请回中原,兄弟我誓必要先救人,然后报仇!”
断肠人哈哈一笑道:“兄弟,咱们相交一场,自应有难同当,我岂能舍你而去,虽然我功力不及你,但对付敌人还可以当一阵子,我的意思只是要你谨慎行事而已!”
许剑仇感动得全身发颤,激动的道:“大哥,做兄弟的五内皆铭!”
“用不着说这些,我们是否立刻动身?”
“天快亮了,我们慢慢的走吧!”
“好!”
两人并肩沿官道缓缓驰向魔宫。
夜尽天明,旭日又升,两人已驰抵魔宫之前,奇怪的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断肠人向许剑仇望了一眼道:“鬼琴之主几次现身,使魔宫人心惶惶,全部都龟缩不出了!”
许剑仇仍然是天下第一丑的面目,向魔宫扫了一眼道:“我们越屋而进,可以避免许多障碍!”
“但魔宫房舍构筑都按奇门阵式?”
“我有办法破它!”
“什么办法?”
“届时自知,上!”
两条人影,飞身上墙,一路踏屋而进。
果然如断肠人所说,越过几重屋面之后,立时不辩东南西北,满眼俱是层层叠叠的房舍,院落沉沉,不见半个人影,虽是大白天,但却混沌模糊,视界不清。
许剑仇略微一呆之后,道:“闯!”
展开身法,一阵疾驰,奔行了一刻光景,似乎觉得又回到了原地。
“大哥,我们下屋去!”
“好!”
两人双双跃下屋面,但见屋宇鳞次栉比,阎无人迹,转了大半个时辰,眼前光景丝毫未变。
许剑仇心念一转,向断肠人道:“我们上屋!”
断肠人半声不吭的跟他上了屋面。
许剑仇从怀中摸出一物,捏在手中。
断肠人一看,道:“你准备怎么样?”
“炸!”
“炸?”
“嗯,管他阵式如何,我用霹雳人头炸毁他一些房舍,其阵自破!”
“好,你炸吧!”

一声胡哨响处,只见无数暗器,从四方八面,破空射来,暗蓝色的光点,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罩向两人。
断肠人惊呼道:“这些暗器有毒!”
许剑仇一咬牙,脱手掷出霹雳人头。
两人四臂交挥,劈出一圈圈骇流也似的劲风,把那些近身暗器,悉数扫落。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接着是一片墙倒塌之声,烟硝散处,视界陡然一清,只见一掷之下,房舍倒了一大片,无数人影,豕突狼奔。
许剑仇用目向断肠人一扫,当先纵落——
惨嗥之声,此起彼落,整座魔宫,顿时被罩在一层惨雾愁云之中。
两人见人就杀,不觉间,进了三重院落,眼前是一大片花圃。
许剑仇举足就待——
断肠人一把拉住道:“且慢!”
“为什么?”
“这花圃有些异样——”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沙沙之声,盈耳而来,只见屋角甬道,涌出无数毒蛇,密密麻麻,无一寸隙地。
接着,一个声音喝道:“天下第一丑,本神君要你师徒死无葬身之地!”
吼声雷动之中,黑沙漫天而至,腥风扑面。
许剑仇脱口道:“五毒神砂!”
下有毒蛇,上有毒砂,形势十分险恶。
许剑仇一扬掌返身朝三丈外的窗棂击去,哗啦一声,木屑纷飞,两人如蝙蝠般穿射而出,一连穿越五重房屋,才脱出毒砂毒蛇围外。
两人重行登上屋面。
许剑仇目光一转,指着百丈之外的一幢高楼道:“那里必是魔宫中心重地,我们闯!”
两条人影,如惊鸿闪电,扑奔那高楼。
暴喝声中,无数人影,纷纷上屋,从四面包抄而来。
迎面一个紫袍老者,正是魔宫之主五毒神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剑仇再也无法按捺满腔仇恨之火,一把抓下面具,掣出鬼琴,撮口一声长啸,激荡长空。
数面人影,已围近身来。
惊呼之声倏起:
“鬼琴之主”
“鬼琴之主”
————
五毒神君骇然道:“小子,原来是你!”
许剑仇怒目切齿道:“不错,本人今天要血洗魔宫!”

血洗魔宫四字出口,使得所有魔宫属下,骇然变色。
天下第一丑竟然是震憾了整座武林的鬼琴之主的化身,的确出人意料之外,这煞星现身,后果实在不堪想像。
杀机,顿时弥漫开来。
闯黑狱救出天目老人,进迷踪谷生裂上一任魔宫之主,掌劈独臂神魔,毁总护法三目头陀,一招击崺剑堡堡主无敌神剑张慕南——
等等骇人事绩,在众人心中层层叠现。
五毒神君目眦欲裂,须发俱竖,魔宫主宰天南数十载,今天首次被人弄得面目全非,尤其对方破坏了群英大会,使他的美梦成空,当下戟指许剑仇道:“鬼琴之主,这些血债——”
许剑仇冷喝一声道:“住口!五毒老魔,长话短说,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你不会忘记巫山血案吧?”
五毒神君骇然道:“你——你是——冷面秀士——”
“不错,我就是冷面秀士之后,被掷落悬岩的那小孩,这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五毒神君面色惨变,暴喝一声:“拿神杖!”
立时有一个壮汉应声捧上一要粗如儿臂,黑光泛亮的拐杖。
魔宫之主搬出了数十年不用的兵刃,情况之严重可想而知。
空气紧张得令人窒息。
断肠人悄声向许剑仇道:“小心他的杖端——”
五毒神君身后两个黑炭似的狞恶老者,闪身上前一步道:“禀神君,本堂兄弟请令!”
“小心了!”
“遵命!”
两老者一躬身,双双扑向许剑仇。
“呜!”的一声怪响,鬼琴已照两老者当头砸去,这一砸之势,快逾电闪。
乌芒闪处,惨嗥倏传。
两老者被砸得脑浆迸裂,滚下了屋面。
鬼琴之主举手投足之间,毁去了两个魔宫一流高手,看得所有的魔宫属下,亡魂皆冒。
五毒神君寒气大冒,面上一阵抽搐,狂吼一声,抡杖进击。
另有六个高手,同时扑向断肠人。
许剑仇扬琴迎上。
琴杖接实,“锵!”的一声,爆出一溜火花,五毒神君这一硬碰硬之下,手中铁杖,几乎出手,虎口疼痛欲裂,不由骇然退了三步。
许剑仇咬牙哼了一声,琴影如山,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罩身劈向五毒神君。
五毒神君岂敢再接,弹身退了开去。
许剑仇一收招——
电光石火之间,五毒神君一摆手中杖,猛攻而出,杖挟劲风,带起一片啸声,出手就是一十八杖。
他是拚命而搏,这一轮疾攻,倒也不可轻视,许剑仇不由被迫退了五个大步。
那边——
断肠人和十个老者两个壮汉,打得难解难分。
原来六个老者一上手,就被断肠人迫得险象环生,立即又有四个老者两壮汉加入战团。
暴喝声中一个壮汉被断肠人一掌震得飞泻而出。
许剑仇退了五步之后,横琴硬挡一记,乘对方一窒之间,魔琴三式相继使出,但见怪啸刺耳,琴影如幕,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五毒神君尽量躲闪,狼狈万分。
就在许剑仇将要得手之际,五毒神君虎吼一声,左掌右杖挟以毕生功力,狠劈而出。
许剑仇冷哼一声:“老魔纳命来!”
琴势一紧,又是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五毒神君再也把持不住,铁杖脱手飞出,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线白影,从杖端飞出,“嗤!”的一声,射向许剑仇。
咫尺之隔,事出猝然,那白影已射到许剑仇面门。
许剑仇功已通玄,临危不乱,撤琴不及,左手疾向那白影挥去!
岂知那白影竟然不受力,手掌与那白影一触,顿感掌背一痛一麻,立知不妙,一抖手,竟没有抖去,那白影宛若在掌背上生了根。
骇然退视之下,只见一条尺许长的白蛇,紧紧咬住手背不放,蛇头之上,长着一片红冠,只这眨眼之间,麻痒的感觉已到了臂弯之上。
心知必是一种绝毒泊蛇儿,急切中,运劲封闭左手穴道,一口唾沫,吐向蛇身,“呱!”的一声,那白蛇被击成两段,尾段飞去,头段仍死咬不放。
五毒神君飞快的拣回铁杖,嘿嘿一笑道:“鬼琴之主,预备后事吧,普天之下,无人能解这红冠蛇王之毒,半个时辰,就可送你西归!”
许剑仇急将万妙灵丹倒了三粒入口,左臂已是麻木不能再举,当下不理那蛇头,右手鬼琴再度出手。
这一击他用了全力。
五毒神君飘身闪退。
许剑仇急怒交加,岂能容他逃出手去,心想,纵使被蛇毒毙,这半个时辰,非把魔宫染满鲜血不可,如影附形,跟踪出手。
五毒神君但见周遭全是琴影,琴身带起的劲风,触肤如割,闪避无从,登时亡魂大冒,硬起头皮,举杖力封。
“呛!”一声大响,铁杖飞上半空,那琴影如山压下。

无巧不巧他立足之处,已是檐边,一个倒翻,落下实地,毫发之差,躲过了粉身碎骨之厄。
许剑仇一琴砸空,飞快的泻落地面,眼前但见重门叠户,那里还有五毒神君的影子,心中这一气非同小可,如被这元凶走脱,真要遗恨千古。
这时,一只左臂,已呈紫黑之色,完全失去了知觉。
幸亏他内功深厚,又及早封闭穴道,蛇毒不致流窜,同时,那三颗万妙灵丹起了抑制作用,否则的话,早已毒发不支了。
穿门越户,追了一程,废然一叹道:“罢了,千门万户,还到哪里去找,只要自己不死,总有——”
暴喝声中,几具尸身从屋面滚落。
上屋一看,断肠人已被重重叠叠包围。
“杀!”
这念头仍在脑海激荡,就屋角坐下,鬼琴横在膝上,劲贯右手五指。
魔琴三叠已然弹出。
他一开始就弹奏威力最大的第三叠,不问可知,他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毁去这些魔宫属下。
裂帛之声起处,所有交手的人,全停了下来。
刹那之间,天摇地动,鬼哭神号,琴声有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滚落,七窍溢血。
死神在咆哮!
像宇宙的末日来临。
整座魔宫,陷入了恐怖的死亡阴影之中。
琴声,掩盖了一切,无论是明处的,暗处的,全被卷入了死亡的旋律之中。
穿心裂胆的琴声,愈来愈烈——
眼前,已不见半个活动的人影。
突然——
一只手臂,搭上了许剑仇的肩膀,但这一骇非同小可,竟然有人能抵得住这魔琴三叠,欺近身来。
抚在琴上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兄弟,够了!”
原来是断肠人到了身后。
许剑仇脸上恐怖的杀机未除,寒声道:“我要使魔宫寸草不留!”
“你忘了葛姑娘他们也在魔宫之中?”
许剑仇悚然而震,半晌不语。
断肠人又道:“还有你的生命!”
“我?”
“不错,你被红冠蛇王噬中,如果再妄用真力,那真是神仙难救了!”
“我还有救?”
“我想是的,这蛇是毒中的魁首,若被噬咬,任你功力盖世,也只能活半个时辰,普通人立噬而死,而且普天之下找不到解药,你支持了这多时间而无变化,想是万妙灵丹发生了作用,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断肠人颤抖着声音道:“你是否已封闭了左臂穴道?”
“是的!”
“那只有断臂!”
许剑仇全身一震,大声道:“不!”
下意识的朝左手一看,那红冠蛇王的半截蛇身,仍留在手背之上,蛇口仍紧咬不放。
断肠人俯视了那蛇身半晌,突地欢呼一声道:“兄弟,有救了!”
许剑仇愕然道:“有救?”
“是的,谢天谢地,现在你别动弹!”
说着,用两只手指,朝那红冠蛇王的七寸之间一夹,“呱!”的一声,那蛇松了口,断肠人指端用力一夹,硬生生把蛇头夹了下来,然后朝蛇身断口之处一抽,取出蛇胆,往许剑仇口边一送道:“吞下!”
许剑仇诧极的道:“什么?”
“这是蛇胆!”
“蛇胆?”
“不错,服下蛇胆,剧毒立解,这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想不到还有半截蛇身留在你的手背之上,如果这蛇一噬之后立即飞射,那只有死路一条,何处去找它的胆,莫说这种毒物,百年罕见,即使能找到,时间也不允许你去捕捉呀!”
原来这蛇藏在五毒神君的铁杖顶端,平时与敌交手,只要杖头点上敌人身体,这蛇便伸头猛噬一口,想不到许剑仇神力惊人,一琴把铁杖震飞,这蛇受巨震全身射离铁杖,没了退路,所以咬定不放,许剑仇急中生智,用吐沫击断蛇身,那蛇首的一段更加紧咬不放,这一来却救了他。
许剑仇感激的朝断肠人一瞥,张口吞下。
蛇胆入口清凉无比。
不过片刻光景,痛痒全消,左臂又回复了原状。
就在此刻——
那座突出的高楼之上,窗户洞开,五毒神君现身回廊之上。
许剑仇冷哼一声,正待跃起,断肠人一按他的身躯道:“你装做毒发不支的样子,看他玩什么花样!”
许剑仇依言垂下了头。
五毒神君怨毒无比的道:“鬼琴之主,在你临死之前,让你欣赏一出好戏!”

  说着,一挥手,楼门之外,拥出一群人来,一阵动作之后,朝旁闪开,只见追魂倩女,铁杖银铃,毒西施张玉珍等三人,被分别缚在廊柱之上。
许剑仇登时火高三丈,但心中却又一喜,因为他要救的人无恙,五毒神君又再度现身,救人报仇,全有指望。
五毒神君狞笑一声道:“小狗,你们是一路的吧,这妞儿的腹中,还有你的遗孽,现在你先看活剥人皮,然后剖腹取胎,嘿嘿嘿嘿——”
许剑仇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心里暗自忖道:“奇怪,这老魔何以知道蕙妹身怀有孕,而且是我的骨肉?”
五毒神君又厉声叫道:“小狗,我魔宫数百弟子,被你毁于一旦,若不把你挫骨扬灰,怎能安这数百冤魂,现在你先看这三人,然后就轮到你了!”
说完,一挥手,三个黑衣大汉,手持牛耳尖刀,闪身出手,在三人面前分别站定。
断肠人悄声道:“先擒那老魔,快!”
许剑仇一长身,飞扑楼头。
这一看大大出科魔宫众人意料之外,鬼琴之主分明已被红冠蛇王噬中,想不到这冠绝天下的奇毒,竟然不能伤他,这一扑之势,显然功力未损。
五毒神君心头巨震之下,不由一呆。
但他的武功,在武林正邪十尊之中。列为首位,岂是等闲,一呆之后,飞身而遁,顺手向追魂倩女拂出一掌。
许剑仇这一扑之势,何等迅捷,但终究是距离过远,半步之差,五毒神君已不知遁向何方。
那十几个魔宫好手,在事出非常之下,全窒在当场。
许剑仇恨到极处,身形未落,指风已然射出,怪嗥声中,立有三人倒下,其余的落魂失魄,连逃都忘了,宛若脚下生根,钉在当场,许剑仇身形落下,飞快的一划,惨号连声,悉数毙命。
断肠人这时也到了楼头,首先解了毒西施和铁杖银铃之缚。
许剑仇毙了诸人之后,急移向追魂倩女身前,只见她秀目紧闭,樱口不断溢出鲜血,一探鼻息,竟然气若游丝。
忙解了绳索,平放楼板之上。
毒西施和铁杖银铃被解下之后,仍然如痴如呆,木然不动。
许剑仇审视了追魂倩女的伤势,不由眉峰紧皱,从脉息看来,如果不立时治疗,势将性命难保。
她身怀有孕,如果不幸的话,就是大小两条命。
许剑仇本想当场给她疗伤,又怕五毒神君别出歹谋,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断肠人仔细审视了三人一眼之后,向许剑仇道:“万妙灵丹还有吗?”
许剑仇掏出一瓶,一倒,只剩下了三粒。
断肠人取了两粒,分别给毒西施和铁杖银铃服下,许剑仇把手中的一粒,托开追魂倩女的下颚,塞入她的口中。
半刻之后,三人毫无动静。
断肠人以焦灼的口吻道:“既不是受伤,又不是中毒,这可透着邪门,我看我们暂时离开为上策!”
许剑仇方寸大乱,一指追魂倩女道:“她受了五毒神君临去一击,伤势相当严重!”
断肠人道:“既已服下医圣的万妙灵丹,伤势倒可无虑,只是她们三人不知着了五毒老魔什么道儿,穴脉畅通,但却神志丧失!”
“目前如何处理?”
“当然先救人要紧,这报仇的事,只好暂缓一步。”
许剑仇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恨恨的瞥了魔宫一眼,抱起追魂倩女道:“她两位烦大哥挟带,我们走!”
“好!”
断肠人一手抄起一人,双双向魔宫之外奔去,一路但见尸体累累,都是被琴音毁去的人。
一座魔宫,转眼之间变作了鬼域。
出了魔宫,沿官道疾驰,约莫奔行了五十里地,在林边歇了下来。
许剑仇关心追魂倩女的伤势,方一停下,便摸脉探穴,可煞作怪,她的脉息竟然粗旺了起来,人也清醒了,只是不会开口说话,神态木讷,和毒西施铁杖银铃一样。
当下向断肠人道:“葛姑娘的伤势看样子万妙灵丹已然奏效,只是神智丧失,这——”
断肠人道:“目前只有尽快的赶到万妙医圣处求救,他许能治得!”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次探访索血人,因为这关系对我太大!我希望能解开心中这个结!”
“如果顺道的话,你再去一趟,她师父是男是女?”
“她不肯吐露!”
“如果是男的,就别说了,如果是女的,以索血人所表露的阴风掠影身法而言,我的推测可能会成事实!”
“此去顺路,不过入山登峰大概要两个时辰才能往返!”
“这倒无所谓,我们选一隐蔽之处,我照顾三人,你去赴约。”
许剑仇欢然应了一声:“好!”

一条人影,迎面飞掠而来,惊“噫!”声中,飘然落地。
许剑仇一见来人,不由惊“哦!”出声。
断肠人身形一震,砰!砰!两声,他双手挟抱的毒西施和铁杖银铃竟然摔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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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 08:5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十七章 世间多少断肠人


“许少侠,想不到在此遇到你!”
这来的正是神剑无敌张慕南的女儿张素娥,也就是真正的鬼琴之主许继宗的爱人。
许剑仇面带微笑的道:“张姑娘怎么离开凤凰谷来到天南?”
张素娥梨涡半现道:“我想了很久,我应该出江湖走走!”
说着,目光一扫地下的三人,“噫!”了一声道:“表妹,铁杖前辈,还有这位是——”
“你姑母!”
“我姑母毒西施?”
“不错!”
“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她离开剑堡时我很小,她们怎么回事?”
“受了伤!”
“什么样的伤,严重吗?”
“不知道怎么样的伤——”
“你不知道?”
许剑仇把闯魔宫的经过,说了一遍,张素娥俯下身去,逐一审视了三人一遍,螓首连摇道:“不是伤!”
“是的,不是伤,也不是毒!”
张素娥闭目想了一阵之后,娇声叫道:“对了必是这个!”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是什么?”
“移心大法!”
许剑仇从来没有听说过移心大法这回事,不由瞠目无语。
断肠人忍不住道:“移心大法?”
张素娥杏目陡射奇光,迫视在断肠人的脸上——
许剑仇忙道:“张姑娘,这位是我的知友断肠人!”
张素娥恍若未闻,仍怔怔地注定断肠人。
断肠人缓缓移开目光,似乎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
许剑仇惑然不已,不知是怎么回事。
久久,张素娥才冷冷的开口道:“阁下尊姓大名?”
断肠人声音竟然有些发颤,低低答道:“断肠人!”
“断肠人?”
“不错!”
“这不是名,也不是姓,阁下真的是断肠人?”
“是的!”
“天下多少断肠人,恐怕不止阁下一个?”
“姑娘这话怎么讲?”
“我说天下断肠人无独有偶!”
“难道还有人也叫断肠人?”
“不是叫,而是真正的情海断肠人!”
断肠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许剑仇更加莫明其妙,忽然,一个意念冲上脑海,他想起来了,张素娥以前曾疑心断肠人就是她生死恋人许继宗的化身,曾要自己揭下对方的蒙面由,可是现在断肠人并没有蒙面,这就是他的面目呀,他想不透这个道理。
张素娥又朝前逼了近了一步,道:“阁下认识我吗?”
“认识,我们见过几次面,不过那时我面蒙黑巾,所以姑娘见面不识了!”
“哦!”
张素娥哦了一声之后,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姑娘尽管吩咐,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决——”
“并不是什么难事,一件小事!”
“请讲!”
“请你为我弹一次定情曲!”
“定情曲?”
“不错!”
许剑仇全身一颤,往事齐涌心头,他想起了接云峰顶输功传技的许继宗,也连带想起了许继宗对张素娥不渝的爱,和他狰狞如鬼的面容。
他死了,峰顶石窟被炸毁,至今还是一件疑案。
他交托自己办的事,一件也没有办到。
这定情曲是许继宗生前,每晚为张素娥弹奏的。
当下悚然道:“姑娘要听定情曲?”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很久很久不曾听了,我要重温旧梦!”
许剑仇伤感的点了点头,解下鬼琴弹了起来。
张素娥热泪盈眶,但双目却不离断肠人。
断肠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身形在微微的颤动。
一曲终了,张素娥拭去了泪痕,道:“许少侠,谢谢你!”
许剑仇赫然道:“姑娘言重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许继宗,因为我不曾替他完成心愿!”
张素娥粉面挂起一丝苦笑,向断肠人道:“阁下对此曲有何感想?”
断肠人一怔之后,勉强笑出一声道:“在下不懂韵律,不过这曲子听起来很好!”
“很好,只此而已?”
“这——这——是的——不错!”
许剑仇不由在心里暗叹道:“可怜的姑娘,痴情的女子,唉,许继宗已一去不返了,难道天下红颜女子真的都是薄命么?她竟然不死心,一味疑心断肠人就是情郎的化身,不可能的呀!”
张素娥秀目一瞪,沉声向断肠人道:“阁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断肠人嗫嚅着道:“姑娘请讲!”
张素娥一字一句的道:“请阁下展露真面目!”
断肠人蹬蹬蹬退了三个大步,目中闪着奇异的光影——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难道断肠人这面目是假的?啊呀,可能,他给了我两付人皮面具,难道他自己不会用?
但许继宗分明已死,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化身,那他是谁呢?
张素娥紧迫着道:“阁下,没有困难吧?”
断肠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迥异他平常的笑声,久久笑声才停,同样以冷电般的目光迫视着张素娥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想证明阁下是否我要找的人!”
“我就是我,这有什么真面目,假面目?”
“可是阁下分明戴着面具。”
“何以见得?”
“阁下面无表情,和眼神极不相衬!”
许剑仇一愕,在心里忖道:是呀,我怎么早不发觉此点!
断肠人顿了一顿,沉声道:“不错,我是戴着人皮面具——”
“那就请阁下一露庐山真面目?”
“这歉难从命!”
“阁下真的不肯?”
“我不是姑娘要找的人,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何不证明一下?”
“人各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何必强人所难?”
张素娥杏目蕴泪,粉面含悲哽咽着道:“你——你——”
娇躯一晃,伸手便朝断肠人面上抓去。
许剑仇心念一动道:“我何不拼着得罪人,揭开这个谜?”
断肠人身形一划,避开了张素娥的一抓,扬声向许剑仇道:“兄弟,后会有期!”
弹身入林,一闪而没。
张素娥一顿脚,追了下去。
“姑娘留步!”
许剑仇一闪身横拦在张素娥的面前。
张素娥急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姑娘绝对追不上他的!”
“纵使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他,揭开他的面目,才能死心!”
“这件事我替姑娘办到,如何?”
“不,好意心领!”
“断肠人的功力我所深知,说一句冒昧的话,姑娘追上他也是枉然,同时,他未必就真的会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的身材音调对我并不陌生!”
“我一定替姑娘办到这件事就是,现在令姑母等得设法安顿,断肠人一走,在下孤掌难鸣!”
张素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依少侠之见!”
“刚才姑娘提到什么移心大法!”
“是的,这是一种邪门功夫,能使受术的人失去心志,状类痴呆!”
“姑娘懂得解法?”
“我是在一本叫武林搜奇录上看到有这么一段记载,能否解得,很成问题!”
“何妨一试?”
“我不成!”
“为什么?”
“功力不足!”
“要如何才能着手呢?”
“必须一个功力在百年以上的内家高手,以手掌贴于被救者的尾闾,把真元徐徐逼入,,肾关,夹背,双关,天柱,直冲泥丸宫,人的心志,主于脑,泥丸宫一开,心志立复,不过,如果功力不足,中途停顿的话,被救的人将终生成残!”
许剑仇暗地寻思道:“自己先获许继宗的全部功力,又服下了开芒神珠,加上万妙医圣的回天再造丸,谅来功力当在百年以上!”
心念之中,凝重的道:“在下来试试看!”
“这里是官道,必须找个僻静之所!”
“姑娘说得是,就到林中去吧!”
仍由许剑仇抱起追魂倩女葛如蕙,张素娥两手各抱一人,向林中走去,到一丛浓密的藤蔓中停了下来。
“在下立即开始,请姑娘在三丈外守视!”
“好,我权充护法吧!”
许剑仇盘膝坐定,垂帘内视,气运一周天,然后从追魂倩女开始。
不到顿饭工夫,三人已先后复原。
许剑仇唤回张素娥,姑侄表姊妹相逢,不免叙些别后琐事。
追魂倩女含情默默地注视着许剑仇,芳心感到无比甜蜜,虽然迭经风波,但她终于又投入心上人的怀抱。
许剑仇忽地想起一事,悄声向追魂倩女道:“蕙妹,五毒神君怎会知道我俩之间的事?”
追魂倩女面上热,道:“我闯入魔宫之后,误陷阵中,经历了一些幻景,可能那时在迷惘中说了出来。”
“也许是这样!”
“蕙妹,我要暂时离开你!”
“为什么?”
“我在天南还有事未了!”
“我跟你一道!”
“不,你不能!”
“为什么?”
一旁毒西施张玉珍已接口道:“蕙儿,你随我回剑堡!”
追魂倩女在江湖中黑白道闻名丧但,但在母亲面前,又回复了少女的天真柔媚,当下一撇嘴道:“不,我不回剑堡!”

  “不行!”又转向许剑仇道:“许少侠,蕙儿的事——”
许剑仇已明白对方话中之意,但仍不免俊面一红,道:“晚辈本身事了,将亲到剑堡叩谒伯母!”
“好,我放心了!娥儿你呢?”
张素娥凄然一笑道:“目前我不能回家!”
“你爹不会责罚你的!”
“不是这个,侄女还有要事待办!”
许剑仇一心记挂着索血人之约,因为索血人的师父,大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这个谜未揭开之前,他怎么也不能安心。
张素娥向从人福了一福,默默地走了!显得那样的孤独,凄凉。
他(她)们都知道她的遭遇,齐齐在心里一叹。
许剑仇心想,她是一个智慧极高的女子,幸而自己当初没有照许继宗的要求去做,假许继宗之名去爱她,否则不但不能弥补她残破的心灵,反而会使结果无法收拾。
就在张素娥的身影消失之后,许剑仇也向毒西施和铁杖银铃施了一礼道:“晚辈就此告辞!”
铁杖银铃一点头道:“鬼琴之主,你可得记住你的诺言,别使蕙儿久等!”
许剑仇微微一哂道:“晚辈会记住的!”说着把目光移向追魂倩女,他本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碍着她的母亲和师父在场,只好把心里的话压了回去。
他定定的望着她,虽然他没有开口,但眼中的神情,已代表了他想说的话。
追魂倩女当然明白,盈盈一笑道:“仇哥,你保重!”
许剑仇临别之际,也不免儿女情长,黯然道:“你也珍重!”
突然——
他想起一件事来,转面向毒西施道:“前辈,魔宫此刻虽已元气大丧,但仍未可轻视,希望前辈暂时隐忍——”
毒西施惨然一笑道:“夫儿之仇不能不报,但不是现在!”
“如此晚辈先走一步了!”
说着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注视了追魂倩女一眼,弹身出林。
许剑仇奔了一程之后,又换上天下第一丑的面目,然后直驰入山,两个时辰之后,他到了与索血人分手的断岩之前。
只见石头上那一双白骨手爪,仍然摆在那儿,看样子索血人的师父可能还没有回来!
许剑仇走到断岩边缘,高声唤道:“沙姑娘!沙姑娘!”
连唤数声,毫无反应。不由奇道:“难道索血人也离开了?”
他再次鼓足丹田真气,唤道:“沙姑娘!”
这一声,五里之内都可听得清清楚楚,但,仍然没有反应,有,那只是一连串的空谷回声:“沙-姑-娘——娘——娘——”
许剑仇心里不住的打转:“我该不该下断岩去一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发自身后:“谁?”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觉,那这人的功力高得可以,当下缓缓转过身来,一看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只见三丈之外,站定了一个僵尸般的怪物,身高八尺,干精瘦瘠,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一袭黑布长衫既宽且大,像是挂在衣架之上,满头白发,盘结如虬,眼小如豆,射着碧绿的光,鼻子处只有两个黑洞,形态之狰狞诡怪,世无其匹。
许剑仇心里寒气直冒,忖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难道就是索血人的师父?那自己巴巴的——”
心念未已,只听那怪人发出一阵鬼嚎也似的笑声,道:“天下无独有偶,想不到还有与老夫篦美的人,喂!丑老儿,报上名来!“
许剑仇以同样冷森的声音道:“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报名!”
那怪物似乎一怔,眼中绿光连闪,狼嗥也似的道:“老小子,若不是老夫见你长得丑,此刻你已没命了!”
许剑仇心里不由暗笑,这怪物连说话都是怪怪的,当即道:“你自称老夫,不用说你也是人啰!”
“杰杰杰杰,老小子,你的尊容也不见得比老夫高明!我来问你,你来此作甚?”
“你先报名,让老夫听听值不值得告诉你!”
“我?报名?老小子,你眼睛不瞎吧?”
许剑仇一怔,道:“什么?”
“嘿嘿嘿嘿,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伸出鸟爪也似的手,朝石上一指。
许剑仇心中一动道:“你就是白骨大仙?”
“杰杰杰杰!老小子你还算有点见识!”
许剑仇心念疾转道:“原来这怪物就是白骨大仙,不知索血人师徒怎样了,这事须着落在他身上——”
心念未已,白骨大仙又道:“这该你报名了!”
“老夫天下第一丑!”
“哈哈哈哈,妙,天下第一丑,咦?不对,你来此为何?”
“你呢?”
“老夫在问你!”
“老夫也在问你!”
“你是否来助拳的?”
“随你怎么说吧!”
“你找死?”
“未见得!”
“武林中从未听有你这一号人物!”
“彼此彼此!”
白骨大仙豆大的小眼中,倏现杀光,狞笑一声道:“老小子,不管你来意如何,今天你死定了,你犯了老夫生平大忌,你竟敢视老夫的白骨手爪的标志如无物!”
许剑仇嘿的一声冷笑道:“白骨大仙,我来问你,此地的主人何在?”
他根本不知道索血人的师父是男是女,何名何号,所以只好含混的一问。
白骨大仙恨声道:“想不到这狐狸竟然在十多年中练成了这高的身手,嘿嘿,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夫不把她剥皮抽筋,就枉称白骨大仙了!”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震,听口气,索血人的师父是女的无疑,那与自己的推想,算是接近了一步。
难道索血人的师父真的如断肠人的推测是自己的母亲?
一颗心登时怦怦跳了起来。
当下冷冷的道:“你骂谁是狐狸?”
“除了她还有谁?”
“她是谁?”许剑仇想从对方口中套出索血人的师父的名号。
白骨大仙退了一步道:“噫,老小子,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
“你是无意中到此的?”
“也许是!”
“那你方才在岩边姑娘姑娘的鬼嚎些什么?”
许剑仇不由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
白骨大仙阴恻恻的一笑道:“丑老儿,你别装疯卖傻,没有用,老夫要你死你就别打算活!”
许剑仇哈哈一阵入云狂笑道:“白骨大仙,这梁子我架定了,怎么样?”
“那你就死定了!”
“死的也许是你!”
白骨大仙有生以来还不曾被人如此当面顶撞过,何况天下第一丑名不见经传,登时气得呱呱乱叫,双臂一振,两只枯瘦如鸟爪般的手掌,疾抓而出。
这一抓之势,狠快无俦。
许剑仇一闪身避过,反攻一掌。
白骨大仙两爪抓空,对方掌风已到,竟然不闪不避,身形不退反进,双爪再度抓出。
许剑仇猛一吐劲——
“砰!”的一声巨响,白骨大仙被震得连退三个大步,两爪自然落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第一丑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种程度。
许剑仇心中也大感愕然。
微微一怔之后,大喝一声。
“白骨大仙,接我一掌试试!”
掌随声出,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功劲,如涛劲气,匝地卷出,势如翻江倒海。
白骨大仙心中一凛,双掌以十二成功劲推出。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过处,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许剑仇倒不觉得怎样,白骨大仙可就骇然不置了。
他做梦也估不到凭他的盖世功力,发足十二成,不但击不倒对方,反而被震得血涌气翻,他知道已遇见生平仅见的劲敌。
许剑仇豪气大发,再次喝道:“再接一掌试试!”
“且慢!”
“怎么,你怕了?”
“笑话,我白骨大仙怕过谁来,老小子,你报上来历出身!”
“你能接下我三掌,我告诉你!”
白骨大仙气得浑身抖颤,暴吼一声道:“老小子,你狂傲得相当可以!”
许剑仇冷冷的道:“对付你这种怪物,难道还讲礼貌不成?”
白骨大仙绿豆眼闪射骇人碧芒,半声不吭,双掌疾推而出。
许剑仇可不敢托大,也举掌迎去。
双方都以毕生功劲发掌。
“轰隆!”一声巨响,四山齐应,树折草偃,砂石暴射疾扬——
许剑仇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一屁股跌坐在地,白骨大仙闷哼一声,退到八尺之外,也告跌坐当场。
这一击证明了双方功力悬殊不大,许剑仇高了半筹。
白骨大仙略不喘息,一跃而起,连劈三掌。
许剑仇一长身飘了开去,身形电掣般划了一个半弧,反欺到对方侧背,吐气开声,全力劈出一掌。
白骨大仙估不到对方身形如是之快,闪避封架均所不及——
砰!的一声大响,挟以一声闷哼,白骨大仙被劈得飞泻而出,摔落一丈之外,只见他连翻两个身,弹身回到原地。
许剑仇不由暗自咋舌,对方竟然硬承自己全力一击而无损伤。
白骨大仙落回原地之后,身躯一挺,全身骨骼格格连响,双手平直下垂,头顶白发根根倒竖,口里发出一阵咕噜怪声。
许剑仇被他这怪像,看得毛骨悚然,心知他必是要使出什么阴毒的功夫,立即劲贯双掌,凝神而待。
白骨大仙鬼啸一声,腿不弯,膝不曲,一跳便到了许剑仇身前,活脱脱的是一具僵尸,双掌一扬,当头抓下,快逾电闪。
  许剑仇怔得一怔,鬼爪已距头顶不及半尺,封架闪避,均已不及。
任何高手,决难逃过这一抓。
这一抓如果抓实,当场就得头碎额裂。
危机千钧一发。
许剑仇本能的一偏头,右掌横里劈出。
“蓬!” 的一声,如击败革,白骨大仙一跳退开。
同一时间,许剑仇只感一阵剧痛攻心,身躯不由晃了两晃,一看,左肩连衣带肉,被抓去了一大块,鲜血登时染红了半边身。
当下急以右手自点穴道,止住血流。
他自忖这一掌之力,足以碎碑裂石,但白骨大仙却夷然无损,难道对方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白骨大仙口里又发出一声鬼啸,刺耳阴森,僵尸般的躯体,又一跳而前。]
许剑仇强忍肩伤,一口气劈出八掌。
白骨大仙被震得连连跳跃,再度退开。]
一分又合,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搏斗。
许剑仇愈打愈是心寒,虽然他的功力似较对方高出半筹,但对方竟然不怕打,这种邪门功夫,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已感到不支,但仍是僵持不下,半斤八两。
许剑仇焦灼不已,心里苦思破敌之道。
又是数十招过去。
许剑仇忽然灵机一动,提聚全身残存真力,展开一轮疾攻,势如骇电奔雷,锐不可挡,白骨大仙果然被迫得连连后退,招式散乱。
暴喝声中,许剑仇左掌印向对方前胸,右掌向对方脑门——
白骨大仙双掌一圈,上下封拦。
砰!的一声,许剑仇的左掌,与对方的右掌相交,双方各自一震,对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劈向对方脑门的右掌,突地变掌为指,五缕指风,激射而出。
这一着,白骨大仙做梦也估不到。
心方一震,一缕指风,已射中左眼。
一声凄厉刺耳的惨呼声中,白骨大仙踉跄退到一丈之外,左眼已变成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而下。
许剑仇想不到一击奏功,反而愣住了。
白骨大仙狞声吼道:“天下第一丑,后会有期!”
返身拿起石上的那双白骨手爪,入林而逝。
许剑仇长长的喘了一口气,就站立之势,调匀呼吸,飞快的使真气流转一周天,然后转身走到断岩边沿。
下面云雾迷茫,他无法看出索血人所说的落足的突岩。
他拣了一把石子,沿岩边向下投掷,每移动一步,投下一粒,当投到第五粒之时,下面有了回声。
略一犹豫之后,终于飞身下泻,尽量提气轻身,缓住落势。
眨眼之间,双足触及岩石,定睛一看,突石宽仅三尺,只要一步之差,势将坠入绝谷,粉身碎骨。
正面,一个石洞,洞口悬着一粒明珠,在雾中发着蒙蒙白光。
许剑仇在洞口又叫唤了几声,见无回音,只好大步走入。
洞径不深,仅有五丈左右便已见到洞底石室。
一脚踏入石室,登时心头一震,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索血人倒卧在血泊之中,齐腰的长发,纷乱的披盖在头脸之上。
她莫非死了?
她的师父呢?
疾行三步,俯下身去,用手一探脉息,竟然还断续的微微跳动。
索血人沙孤梅身手不弱,竟然被人杀害在石室之中,不言可喻,必是白骨大仙下的毒手无疑。
不由恨恨的道:“我不该放他走!”
当下疾点了她数处大穴,然后用右掌拊在命门之上,徐徐逼入真气。
久久毫无动静。
心中既懊丧,又焦灼,看来她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了!可惜万妙灵丹业已用完,否则的话,也许可以使她醒转,问明真相。
一盏热茶的时间过去,许剑仇额角现汗,索血人竟意外的鼻息粗重起来,许剑仇心中一喜,加紧施为,片刻之后,她竟然微挪了一下娇躯,醒了过来。
“沙姑娘,沙姑娘!”
索血人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许剑仇,唇瓣一阵颤动,似乎想要说话。
许剑仇凄然道:“沙姑娘,凶手是谁?”
索血人挣扎了一阵之后,声如蚊蚋般的道:“白骨——大——仙!”
“沙姑娘,我会给你报仇!”
索血人双眼眨了两眨,精神似乎又好了些,但声音似十分荏弱,道:“老前辈,你来了?”
“是的!”
“白骨大仙——呢?”
“被我打跑了!”
“哦!老前辈,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你说吧!”
“鬼琴之主——”
许剑仇心中一动,只听她又接下去道:“杀死了我灭族毁家——的仇人,小女子——十分感激,我虽死——亦瞑目,小女子不能,手刃仇魁三目头陀,也算了件心事——”
“是的,沙姑娘!”口里说,心里却激动非凡。
索血人脸上突现异光,失神的眼,泛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色彩,道:“老前辈,我——不行了,但,有件心事——”
“什么心事?”
“请——请——转告鬼琴之主,说——说——”
许剑仇身形一颤,道:“说什么?”
“说——我爱他!”
许剑仇全身为之一震,她竟然一见钟情,爱上了自己,可是,在此时她的口里说出来,倍觉真挚感人,因为这是一份无法实现的爱,她生命之光,快熄灭了。
被爱是幸福的!
许剑仇一阵鼻酸,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这无邪的少女,在临死之时,吐露出心里的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对一个陌生的老人。
我不该欺骗她,虽然我并不爱她,但在她临死之前,应该给她一点安慰带走!
许剑仇作了以上的决定。
他缓缓扯落面具,脱下被她的鲜血污染的长袍。
“沙姑娘,沙姑娘,你看我是——”
他怔住了,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她已经总合上了眼皮。
她永远也不知道她一见钟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
泪水,终于滚下了他的面颊。
虽然这一份爱,像大海中的一个泡沫,倏生倏灭,然而他深深地受到感动,已足使他终生难忘。
她的师父是谁?
与白骨大仙是什么仇怨?
他非常后悔,不曾及早提出这些问题,现在来不及了。
他把她的尸身,平放在一张石榻之上,他知道她的师父迟早会回来的,然后运指在壁上写道:“令徒沙孤梅死于白骨大仙之手,鬼琴之主留。”
这样,迟早一天,她的师父会找上自己。
他再度向索血人的尸体祈祷道:“沙姑娘,你安息吧,我许剑仇会为你报仇。!”
祝毕,呆立了一会,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石洞。
下得断岩,一路翻山越岭,官道又已在望。

一条人影,从身侧划过,许剑仇暗道一声:“好快的身法!”待要看个仔细,那人影早杳。
当下也不在意,迳自踏上官道。
一个意念,陡然在心中升起,自己两闯魔宫,仇魁尚未授首,若不乘早了却,势必夜长梦多。
心念之中,一紧背上鬼琴,扑奔魔宫。
他的面具衣袍,已抛在断岩石室之中,是以此刻,他以本来面目索仇。
心中,仍然不忘那出山之时,所见的人影,从那快得出奇的轻功身法看来,又是一个武林罕见的高手,但他无暇去追查探究。
晓雾蒙蒙,魔宫若隐若现。
许剑仇有若幽灵鬼魅,飘身入了魔宫。
迳朝那后进的高楼欺去,原告所有的部署,被毁之后,一时哪能复原,是以一路畅通无阻。
转眼之间,已欺近到距高楼不及十丈之地——
但,奇怪的是竟然不见半个人影,也不闻半点声息。
若大一座魔宫,静得有如鬼域。
许剑仇疑云大起,不期然的止住了脚步,目光朝四处打量,却未见丝毫异状。
难道这已是一座空宫?
五毒神君难道已率残余属下弃宫他往?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下意识的抚了抚背上的鬼琴。

轰!轰!数声巨响过处,火光冲天而起。
许剑仇这一惊非同小可,拨身上了高楼,一看,心里暗道一声:“苦也!”只见整座魔宫,已被包围在火海之中。
火焰冲天,呼呼轰轰,声势好不惊人!眼看着火舌从四方朝中央卷来。
许剑仇不禁亡魂皆冒,如果不能冲出火海的话,势非葬身此间不可。
他展开身法,飞快的绕巡一周,四面都已被火封堵,哪里还有出路,火势愈来愈炽数十丈之外,已感热浪灼肤。
“哈哈哈哈!”
狂笑之声,破空而来,那是五毒神君得意的嚎笑。
他为了要除去这生死之敌,不惜引燃地火药味,焚烧魔宫。
许剑仇急、怒、恨、愤交迸,不停的纵跃奔驰——
火势更近,炙肤热浪,挟以阵阵浓烟,使他口鼻皆窒。
他不由疯狂的叫道:“我不能死!”
但那震耳欲聋的风火声,和房屋倒坍声,响成一片,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叫声。
死亡的阴影,倏上心头。
“完了,想不到我许剑仇会毙命于此!”
他绝望的吼叫。
就在这生死俄顷之际——
一条人影,向许剑仇飞扑而来。
许剑仇连想都不想,扬手就是一掌。
“是我!”
他一听是断肠人的声音,不由心中大震,如果这掌劈实,对方必被卷落火焰之中不可,急切中,硬生生的把掌力撤回。
断肠人在火海之中出现,的确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此时,火舌已追及这仅存的高楼。
断肠人大叫一声:“随我来!”
涌身向楼下纵落。
许剑仇也无暇想及其他,跟着泻落。
下得楼来,一闪进屋,只见厅中地上,裂开了一道口。
许剑仇不禁惊喜的脱口道:“大哥,地道?”
“不错,我们进去!”
两人刚进入地道,一阵震动,那楼已坍了下来。
许剑仇随在断肠人身后,转弯抹角,顺地道疾驰。
不久来到一间石室。
断肠人嘿的喘了一口大气道:“兄弟,我们歇会吧!”
两人进入石室坐下,许剑仇余悸犹存的道:“好险,若非大哥相救,此刻早已骨化飞灰了!”
“还好,若迟了半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大哥怎么会来到这地道之中,适时相救?”
“我也参加了这次安排!”
“什么?你——”
“不错,我亲与其谋!”
许剑仇瞠目不知所语。
断肠人轻声一笑道:“我易容化装,混进魔宫,居然不被他们发觉!”
“哦!原来如此,唬了我一身冷汗,但大哥怎么又会知道兄弟被火围困,而留在这地道——”
“你一入魔宫,对方就已觉察,纷从这地道出去,然后四方同时引燃预先布署的地火坑道!”
“这里通外面?”
“不错,现在,这上面,已是魔宫范围之外!”
许剑仇又目倏现杀光,起立道:“我们走!”
“上哪儿?”
“五毒神君必在附近不远,莫被他兔脱!”
“放心,他不会离开!”
“为什么?”
断肠人把许剑仇按回原座:“他要等火势熄灭之后,为你收尸!”
许剑仇虽说已死里逃生,但心里仍不免一寒,道:“恐怕不会!”
“为什么不会?”
“就算我被烧死对头内,这大的火,恐怕连一乍骨头都不会留下!”
“当然,五毒老魔知道这点,但你的鬼琴纯钢所铸,却是烧不化的!”
许剑仇赫然道:“是的,我应该想得到这一点!”
“这火一时之间不会熄灭,至少要烧大半天,我们可以谈谈别的,静等鱼儿入网,十拿九稳!”
“鱼儿入网?”
“嗯!五毒老魔等必然仍会由这地道,进入火场察看!”
“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等他?”
“是的!”
“如果他不来呢?”
“一定会来,由这地道可以直接进入魔宫中心点,不然在废墟中要辨认方位,确定你被焚的地方,可不容易!”
“在地道中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错,地道那一端的出口,已被掩埋,要想打通,必须大费手脚,我们匿身暗处,待老魔等全数走过之后,从后面迫去,岂不是瓮中捉鳖?”
“大哥,好计较!”
“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身边还有万妙灵丹没有?”
“早告罄了!”
“魔宫中人,以用毒为能事,如果他们施毒的话,后果仍然难以逆料!”
许剑仇一呆之后,杀机满面的道:“他们没有机会!”
“好,现在不谈这个,你遇到索血人的师父没有?”
许剑仇神情一黯道:“索血人死了!”
“什么,沙姑娘死了?”
“是的,死于白骨大仙之手!”
“她师父呢?”
“没有见到!”
“你问过她师父的名号——”
“仅知道她师父是女的,其余的话,已来不及问了!”
“可惜——”
“我已在她居住的石洞中,留下了鬼琴之主的名号,将来她定会找上我!”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
许剑仇掣下背上鬼琴,俊面倏笼恐怖杀机。
两人朝石室的暗角里一伏,用一张桌子拦在前面。
脚步声愈来愈近,间杂着话声:“鬼琴之主此刻怕不早已骨化飞灰了?”
“那可难说,这煞星神出鬼没,功力深如澣海——”
“烈焰飞腾之际,还发现他的人影在楼头,除非他会火遁之术,否则一百个鬼琴之主也得完!”
“这小子死得不冤,生前毁了那么多高手,死时还有这一座魔宫陪葬!”
许剑仇目不稍瞬的注视着一批批行过的人。
当然,这些魔宫属下,做梦也估不到现在已走向死亡之门。
又是一群人边谈边走过!
“神君顾虑得是,等我们打通被埋封了的出口,余烬也将灭了!”
“神君恨不能立时看到鬼琴之主的遗首或鬼琴!”
————
估计通过的魔宫属下,在百人以上。
但,始终不见五毒神君露面。
半刻之后,许剑仇实在按捺不住了,一推断肠人道:“老魔不会来了,我们出去找他?”
“再等一会怎样?”
“那是浪费时间!”
“这些地道中的人如何处置?”
“我有办法,走!”
说着,不管断肠人是否同意,一脚踏出石室,顺地道淌去。断肠人叹口气,摇摇头,也跟着走去。
十丈之后,洞口天光透入,一列石阶,笔直向上。
许剑仇猛一弹身,如箭般射出洞口。
“噫!”“啊呀!鬼琴——”
两个壮汉,正守在洞口,忽见一条人影闪射出,齐吃一惊,及至看清是什么人时,不由亡魂皆冒,怔立当场。
又是一条人影跟着射出。
许剑仇手中鬼琴这挥,惨嗥起处,两个海墁天花汉脑浆迸裂而死。
目光扫处,五毒神君和四个老者,站在五丈之外的一棵树下,满面俱是骇怪惊诧之容。
鬼琴之主竟然不死,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许剑仇反手把身上仅余的一颗霹雳人头掷入地道的入口。
轰隆!巨震声中,土石飞扬,地道登时坍陷了十丈长的一段,那些进入地道的魔宫属下,就此被活埋其中。
许剑仇掷出霹雳人头之后,内身逼近五毒神君和四老者身前两丈之地。
五毒神君和四个老者,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个大步。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五毒老魔,今天你插翅难逃。!”
四老者虎吼一声,扑向许剑仇。
许剑仇早已打定了主意,决不让对方有施毒的机会,所以出手就是杀着。
迎着四个扑来的老者,一口气连劈八琴。
就在许剑仇八琴攻出之后,惨嗥之声,破空而起,四老者之中的两个,被劈得头断肢裂,横尸当场。
五毒神君自知决非鬼琴之主的对手,但他是一宫之主,称尊天南,现在天南魔宫已可说是灰飞烟灭了,怨毒之心,使他决意和鬼琴之主一拼。
另两个老者,心胆俱裂,窒在当场。
许剑仇一顿之后,道:“你两个也一同去吧!”
鬼琴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两老者。
“小狗少狂!”
暴喝声中,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卷向许剑仇。
这猝然出手的,正是五毒神君。
许剑仇被迫收势飘开。
断肠人大喝一声,扑向那两个老者。
许剑仇鬼琴横胸,面罩恐怖杀机,缓缓迫向五毒神君。
掌风雷动之中,断肠人与两老者已展开了骇人的搏斗。
五毒神君 狞笑五声道:“小狗,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许剑仇恨声道:“五毒老魔,当年巫山联手袭击冷面秀士夫妇的,除了你,点苍徐元亮,崆峒无邪子之外,还有什么人参与?”
“你问谁?”
“问你!”
“你以为本神君会告诉你?”
“你不说?”
“凭你还不配对老夫如此说话,只怪当年一时疏忽,漏了你这小狗——”
“住口!”
许剑仇恨火上冲,厉喝声中,举琴向五毒神君当头劈下。
五毒神君一划身,疾攻三掌,这三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势道骇人。
许剑仇旋身变位,鬼琴幻起漫空琴影,夹着呜呜怪啸,如骇浪惊涛般翻卷而出,迫得五毒神君手忙脚乱,闪避不迭。
那边——
震耳喝斥声中,两老者之一,被断肠人一掌震飞,另一个老者猛攻一轮之后,疾探手怀中。
断肠人阴森森的一笑道:“你要用毒砂?”

  话声之中,人如鬼魅般一晃就欺到了那老者身后,双掌猛劈而出,晃身出掌,快得有如电光石火。
惨号再传,那老者口血飞溅,登时毙命。
五毒神君形同疯虎,猛扑狂攻。
许剑仇琴势一变,魔琴三式已告施出,琴影如山,劲气成漩。
“躺下!”
喝声夹着闷哼声,同时发出。
五毒神君应声栽倒。
许剑仇“嗖!”的抽出半截开芒剑,朝五毒神君一晃道:“老魔,昔年我双亲因它而丧生,今天我用它索还血债!”
五毒神君目睁如铃,一不稍瞬的迫视在许剑仇的脸上。
许剑仇只觉对方眼神之中,似有一种魔力,使自己的剑落不下去,渐渐,持剑的手下垂,眼前已失去了五毒神君的影子,而是追魂倩女向自己点着而来——
五毒神君缓缓站起身形,双掌倏然上扬——
断肠人一看事有蹊跷,暴喝一声:“老魔你敢弄鬼!”
这一喝有如睛天焦雷,许剑仇悚然而震,神志一清,幻象立消,心里电似闪过一个念头:“移心大法!”
五毒神君的双掌,已距天灵不及五寸。
许剑仇连转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手中天芒断剑本能的疾划而出。
这一着,五毒神君做梦也估不到,因为对方分明被自己的移心大法所惑,只见剑芒一闪,一阵剧痛攻心,双掌齐腕而落,惨哼声中,暴然后掠。
许剑仇电闪跟进,一把抓住他的肩膊。
“老魔,我问一句,你答一声!”
五毒神君双手鲜血淋漓,目眦欲裂,眼角渗出血水,咬牙道:“小狗,本神君不敌被擒,杀剐任便,要想回答你头号话,那是休想!”
许剑仇冷冷的道:“恐怕由不得你!”
说着伸指点向五毒神君的咽喉之下,璇机穴上一寸之处的天突穴。
五毒神君全身陡然一颤,体内顿时血脉逆行,如虫行蚁咬,满脸俱是惨厉痛苦之色,汗珠滚滚而落,但他强忍住不哼出声。
许剑仇沉声道:“老魔,当年巫山血案,还有什么人参与,讲!”
五毒神君咬牙一哼,并不作答。
断肠人在一旁冷冷的道:“兄弟,他不会回答的——”
许剑仇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我不信他不肯说!”
说着又伸指点了对方的阴穴。
五毒神君惨哼一声,全身立起痉挛,许剑仇一松手,马上滚倒地面,惨哼不绝,面上的肌肉,不断的抽搐。
这种气血逆行之苦,并非任何人可以抵受。
“你说不说?”
“不——说——小狗——本神君——恨——”
断肠人再次道:“兄弟,他不会回答你的!”
“为什么?”
“他是魔宫之主,天南至尊,虽死也得顾全这个名!”
许剑仇一想,这话确有道理,这老魔是不会吐露半个字的了,沉吟片刻之后,双手高举半截断剑,朝北跪下,悲声祝祷道:“爹妈在天之灵有知,孩儿今天又为您俩除去一个仇人!”
祝毕,站起身来,先飞指解了五毒神君被点穴道,然后杀机满面的道:“老魔,当初尔等行凶的动机,是为了这半截天芒神剑,现在小爷我要用这断剑来了这笔血帐!”
五毒神君闭目不语。
许剑仇踏前两步,手中剑一连两划——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处,五毒神君胸腹洞开,血如喷泉,登时毕命。
许剑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两滴泪珠,挂下面颊。
断肠人突地朝北跪下,口里一阵喃喃低语,不知祝祷些什么。
许剑仇大惑不解,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断肠人起身道:“你我既然相处,兄弟相称,今天你为伯父母复仇,我当得一拜!”
许剑仇大是感动,颤声道:“大哥——”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叫了一声大哥之后,默然无语。
断肠人道:“兄弟,我们该走了!”
许剑仇点了点头,转目向五毒神君的尸体一瞥,又朝那片被烧残了的魔宫废墟扫了一眼,道:“是的,我们该走了!”
两人同时纵起身形,驰向官道,重返中原。


这一天,两人在镇中打尖出来,许剑仇不胜依依的向断肠人道:“大哥,容再相见!”
“什么?”
“我们该分手了,兄弟要赴崆峒,索取这最后一笔血债!”
断肠人顿了一顿之后道:“我陪你去!”
“不,这是兄弟为父母索讨血仇,不敢假手他人!”
“但我们情同手足!”
“做兄弟的心铭了!”
“好!好!兄弟,愿你早了血仇!”
许剑仇突地想起自己曾答应张素娥,揭开断肠人的真面目,以解她心中的结,但,断肠人对自己情逾手足,这实在不好启齿,更无法动手。
登时低头深思起来。
断肠人见状,忙道:“兄弟还有什么问题?”
许剑仇一横心道:“大哥,我们相处迄今,不说大哥的面目,连姓名都不知道!”
断肠人一愕道:“兄弟,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不是时候。”
“可是——可是——”
“怎么样?”
“我想现在知道!”
“为什么?”
“我应许张素娥姑娘替她解开她心里的这个结!”
断肠人全身一颤,退了三步,激动的道:“兄弟,你强我所难!”
许剑仇箭在弦上,只好紧迫着道:“大哥,这与你无损——”
“你怎知与我无损?”
“如果你不是张姑娘猜想中的人,我只要告诉她一句就完了!”
“那她也完了!”
“为什么?”
“我猜想得到,她是怀了一丝杳茫的希望而活下去,如果让她的希望破灭,她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许剑仇不由悚然动容,道:“是的,她是天下第一个痴心人,也是第一个薄命的人!”
断肠人颤声道:“所以,你不能——”
许剑仇突然以坚毅的声口道:“不!我对她有责任!”
“诺言?”
“诺言在其次,还有更重要的!”
“什么?”
“鬼琴之主许继宗,把他的功力全部给了我,目的是为了——”
断肠人再度向后退了一个大步,道:“为了什么?”
许剑仇激动无比的道:“为了她!”
“为了张素娥?”
“不错!”
“为了她什么?”
“当初许继宗见我与他的容貌酷肖,所以把功力全部给了我,要我以他的面目去爱她,希望能藉此弥缝她那破碎的心灵,但,我做不到,表面上我答应了,实际上我没有照着去做——”
“为什么?”
“因为那对他和她之间,这一份千古卓绝的爱情,是一种亵渎!”
“你不觉得内疚?”

许剑仇黯然道:“有的,我永远对不起他,但,我得到另一种慰藉,至少,我不曾做出毕生遗憾的蠢事!”

“你认为那是蠢?”
“可以这么说!”

“许继宗如果泉下有知,他不会原谅你!”

“我会原谅我自己!”
断肠人双眼望天,久久无语。
许剑仇歉然道:“大哥,原谅我事非得已!”
“你真的不顾后果?”
“这是我能替张素娥唯一能做的事!”
“你一定要揭穿我的面目?”
“是的!”
许剑仇口里说着,心里却激动无比,忖道:“难道他真的是许继宗?这就不可思议了,不可能,许继宗在替自己输功之后,已然到了生命的尽头,同时,峰顶石窟被炸,他焉有活命——”
断肠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道:“兄弟,我——我告诉你!”
许剑仇一颗心为之怦怦而跳,声音带颤的道:“大哥,请讲!”
断肠人幽幽的道:“我就是你的大哥!”
许剑仇不由一愣,尴尬的一笑道:“当然,我们情同手足,我也一直认你是兄长!”
“不,你错了!”
许剑仇茫然不解的道:“我错了?”
“是的,你会错了意,我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许剑仇心头一震,满面骇怪惊诧之色,倏地前欺三步,一把握住断肠人的手,目瞪如铃,激动至极的道:“你说什么?”
断肠人平静如恒的道:“我是你大哥许天祥!”
许剑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断肠人竟然会是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许天祥。
他记得天目老人曾对自己说过,有一个哥哥叫许天祥,生死不明。
“大哥,你——你——真的——”
“不错,仇弟,我从小随孤独客习艺,后来,母亲和父亲闹意见——”
许剑仇敏感的道:“是为了我的妈妈?”
“我想是的,母亲一怒出走,并携走了我,远奔大漠,不料母亲因心里抑郁,再加上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与世长辞——”说到此,不由语带呜咽,一停又道:“我含泪葬了母亲,重返中原,父亲业已下落不明,那时还不知道这一段血案!”
许剑仇泪光晶莹,悲声道:“大哥,你为何不早说出来?”
“唉!仇弟,我再告诉你一句!”
“什么?”
“张素娥智慧超人,她没有看错开!”
“什么?你——你——真的是——”
许剑仇全身簌簌而抖,话不成声。
断肠人却是沉得住气,冷冷的道:“我就是许继宗!”
许剑仇身躯晃了两晃,这不可思议的事,震得他几乎晕倒。
不可能,不可能,一百个不可能,然而天下的事,情理无法逆料。
他像梦呓般的道:“这难道会是真的?”
“不错,千真万确,你看!”
面具,应手而落。
许剑仇蹬蹬蹬一连退了五个大步,眼前,是一张狰狞如鬼的面孔,这面孔,就是他在接云峰上所看到的那张。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跪了下去!
对方,是他的哥哥,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知友。
“起来,仇弟,不要这样!”
“大哥,这不是梦?”
“不是!”
“真的?”
“真的不是!”
“为什么你又叫许继宗?”
“我出道之后,得悉父亲已失踪,生死未明,所以改名继宗,不用天祥两字!”
“那你——你——没有死?”
“我死了焉能在此和你说话!”
“记得分手时,你说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可活,就要毒发而死,同时,你功力已全部给了我,这——为什么匪夷所思——”
“你记得绵山二鬼吗?”
“记得,是我第一次用你给我的功力所杀的人!”
“我无意中在二鬼之一的尸身上得到了一样东西!”
许剑仇立即脱口道:“万年石胆!”
“不错,正是万年石胆,这是天赐奇缘,我正好在先师遗墨之中,看过有关这武林瑰宝的记载和用法,所以,我所中的慢性毒药得解,而且,功力还原!”
“哦,还有这回事!”
“这是意想不到的奇迹!”
“那接云峰石窟被炸,你——”
“是我自己炸的!”
“你自己炸的?”
“不错!”
“为什么?”
“让一切消逝!”
许剑仇若有所悟的“唔!”了一声,心中往事潮涌,以往存在心中的疑云,一扫而空,但他不明白他大哥何以抵死不愿面对现实。
“仇弟,现在我可以和你赴崆峒索仇了吧?”
许剑仇答非所问的道:“大哥,对张素娥你准备如何交待?”
许继宗狰狞的面孔一阵抽搐,痛苦的道:“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付面目!”
“你还是坚持你从前的做法?”
“不错,让她的心目中,永远保持一个美好的印象!”
“你刚才说过,她是为了一丝杳茫的希望而活下去,希望破灭的话,她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就让她怀着这一丝希望活下去吧!”
“你不嫌这样太残酷?”
“是的,残酷,但现实更残酷,她,美如天仙,我,狰狞如鬼,以前的我死了,已被埋葬了。”
许继宗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
许剑仇毫不放松的道:“你爱她,她爱你本人,她的全部感情已经给了你,面容被毁,是她爸爸的赐予,她早已想像得到你的面容,但,她的爱没有变!”
“可是,我不能!”
许剑仇不由怒声道:“难道你是懦夫,你是冷血动物,对她生死不渝的爱,无动于衷?”
许继宗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笑声,比哭更难听,笑得许剑仇手足无措,笑毕之后,已是泪痕斑斑,嘶声道:“仇弟,随你怎样说,我不能,我办不到,我宁愿死,决不让她看到我这付比鬼还要狰狞的面目!”
“我反对!”
“十年以来,我被因在爱情的炼狱里,痛苦、呻吟、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我爱她,但我不能忍受当她见到我这面目时的反应,那远超过死的痛苦!”
“这是你主观的看法,事实不会是这样!”
“告诉你我不能!”

一条人影,由前道之上,飘然而来。
许继宗痛苦的哼了一声,转身飞遁。
许剑仇一呆之后,许天祥的身影已消失在不远处的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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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 08: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八章 霜欺雪压一红颜

一条人影行云流水般的从前道之上飘来,许继宗(即断肠人)一见来人,仓惶而遁。
许剑仇一窒之间,来人已近身前,赫然是那痴心女子张素娥。
张素娥刹住身形,朝许天祥逝去的方向一瞥,幽幽的道:“他去了?”
许剑仇木然的回答道:“是的,他去了!”
“他因我而走?”
“也许是的!”
“你揭露了他的面目?”
许剑仇痛苦的点了点头道:“是的!”
张素娥粉面一紧,杏眼圆睁,紧紧注定许剑仇,颤声道:“他是谁?”
“他——是——”
张素娥不自禁的向前一挪娇躯,是希望,是幻灭,在许剑仇一语之间。
她有一个信念,心上人尚在人间,所以她要活下去。
断肠人在天台别院的作为,和师兄 陶钧的被杀,使她益发增加了信心,她认定断肠人就是爱人的化身,如果此刻,许剑仇的回答是否定的话,她势不能再活下去,因为支持她活下去的信念破灭了。
“他是谁?”
“是我的哥哥!”
“什么,他是你的哥哥?”
张素娥娇躯晃了两晃,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喃喃的道:“不是他?他真的不在人间了?”
许剑仇又道:“他是我异母哥哥,也是姑娘要找的人!”
张素娥眼睛一亮,道:“你说什么?”
“他就是姑娘要找的人!”
“他——他——真的?——他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不错,他是许继宗!”
张素娥全身一晃,豆大的泪珠,滚下了粉腮,歇斯底里的道:“是真的?天啊!是真的?”
“姑娘,是真的!”
空气在一时之间,充满了悲凄的色彩。
两人默然无语,各自在想自己的心事。
久久,张素娥才幽怨至极的道:“他为什么要走?”
许剑仇十仇为难的道:“他不愿见你!”
张素娥颤声道:“他——他不愿见我?”
“不,不是愿,是不敢让你见他!”
“为什么?”
“他已不是原来的他,不是你记忆中的他!”
“他变了心?”
“不,他的心永远也不会变,他变了形!”
“我知道他的容貌被毁!”
许剑仇眼前又浮现出他哥哥许继宗那狰狞如鬼的容貌,面上一个十字,皮肉翻转,结成累累堆堆的黑疤,五官不辨,口鼻之处,只剩下了几个孔,森森白齿外露——
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姑娘,也许他是对的!”
“他对?”
“是的!”
“我为他受尽了摧残,忍受了世间罕有的痛楚,十年,十年!他是对的?”
“姑娘,唉,如果你看到他那面容的话——”
“怎么样?”
“你会受不了,我想,任何人也不能忍受多看他一眼!”
“哈哈哈哈——”
张素娥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凄凉哀怨,令人闻之鼻酸,笑毕之后道:“爱情并不建筑在容貌上,不管怎样,他还是他,我的生命早该结束了,但我活到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虽然他不愿见我,但我要见他一面,否则,死不瞑目,唉!春蚕到死丝方尽——”
字字摧心,语语断肠!
许剑仇鼻头一酸,几乎流下泪来,道:“他是怕使你对他所保留的印象破灭,他一样不能忍受着你希望破灭时——”
“你想会吗?”
许剑仇心念几转,毅然道:“张姑娘,我们会再找到他的,我是他的弟弟,我要尽力迫使他改变那想法!”
“那再见了!”
“姑娘要上哪儿?”
张素娥惨然一笑道:“世间还有什么事值得我去做?”
“姑娘要去找他?”
“是的,我一定要找到他!”
“如果他一心要躲避你,找到他恐怕很难,因为他的功力不弱!”
“但我不能不找!”
“姑娘,我会尽力的,盼你俩能花好月圆!”
“仇弟,我要这样称呼你,我没有什么奢望,只想见他一面,以前,我在梦想,现在,梦想已接近事实!”
“娥姐,不要沮丧,造物主会成全你们的!”
  数骑怒马,风驰电掣而来,扬起了滚滚沙尘。
张素娥惊呼一声,粉面失色,脱口道:“我爹爹!”
许剑仇也不由一怔。
数骑马擦身驰过,只听一声惊“噫”!一阵马嘶之声过处,马头竟然掉转,向两人身前逼近,果然是无敌神剑张慕南和四个金剑高手。
许剑仇缓缓别过头去,望着别处。
无敌神剑张慕南怒目一扫许剑仇的背影,口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迫视在张素娥的脸上。
张素娥螓着低垂,唤了一声:“爹爹!”
无敌神剑张慕南一跃下马,向张素娥身前迫近数步,冷笑数声道:“谁是你爹爹!”
张素娥惊悸的退了三步,又低唤了一声:“爹爹!”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无敌神剑怒喝一声,举掌挥去。
“砰!”挟以一声惨哼,张素娥口血飞溅,直跌到一丈开外。
许剑仇心中一震,但对方是父女,他无法插手过问。
张素娥摇晃着站起娇躯,粉面一片惨厉之色。
无敌神剑嘿嘿一阵冷笑道:“贱人,原来你是勾搭上了这小子,你弟弟被废去了武功,终生成残,堡中数百弟子,死于非命,你——你——”
许剑仇不由气往上冲。
张素娥凄声道:“女儿生而何喜,死而何忧!”
“好哇,你既然想死,那最好不过,你活着徒然使我丢人现眼!”
“十年之前,三绝书生许继宗被迫害,女儿的心已死,活着的只是一付躯壳!”
无敌神剑怒声道:“贱人,剑堡堡规无分亲疏,现在你与我回去!”
张素娥全身一颤道:“女儿尚有一件心愿未了,请爹爹宽限时日,女儿自会回来接受家法堡规!”
“办不到!”
“女儿目前不能从命!”
“你敢!”
张素娥一咬牙道:“爹爹在十年之前,已然绝了父女之情!”
无敌神剑暴吼如雷道:“贱人,我早已不承认你是我女儿!”
“养育之恩,女儿当一死以报!”
“现在随我回堡?”
“女儿万能从命!”
“拿下!”
无敌神剑身后四个金剑高手,一跃下马,齐齐举步欺向张素娥。
张素娥粉面顿呈土色,惊悸的连连后退。
她知道这一回去,决无幸理,她并不怕死,但,她要见三绝书生许继宗最后一面,拚着违抗父命,她也要实现这个愿望。
“与我站住!”
四个金剑高手,骇然止步。
鬼琴之主许剑仇,已横拦在张素娥身前。
无敌神剑目眦欲裂的道:“鬼琴之主,你准备怎么样?”
许剑仇冷冷的道:“今天无人可以向张姑娘下手!”
无敌神剑须发逆立,切齿道:“鬼琴之主,你竟然干预我父女的事?”
“怎样?”
“你与本堡血帐未了——”
“阁下是否打算今天讨取?”
无敌神剑怒哼一声,转头向那四个金剑高手道:“把这贱人拿下,生死不论!”
四个金剑高手互相看了一眼,闪身扑上。
“找死!”
暴喝声中,许剑仇呼呼劈出两掌,其势如涛。
四个金剑高手登时被劲风迫得一窒。
“鼠子敢尔!”
无敌神剑挟磁卡喝声,双掌齐发,撼山栗岳的狂飚,匝地卷向许剑仇。
许剑仇掌势一偏,把劈向四个金剑高手的掌风,迎向无敌神剑。
“波”!的一声巨震,双方身形一阵摇晃。
四个金剑高手,再度出手抓向张素娥。
张素娥对乃父不也抗拒,但对剑堡属下,却没有什么顾忌,娇躯一划,脱出四人掌爪之外。
无敌神剑暴喝一声,再度出掌,眨眼之间,攻出了一十八掌之多,掌掌俱有开碑裂石之威,势如骇电奔雷。
许剑仇冷哼一声,挥掌硬接。
一阵连珠雷鸣过处,无敌神剑心浮气燥,后退不迭。
那边——

四个金剑高手,已把张素娥围在核心之中,虽说堡主有令生死不论,但对方终竟是堡主的千金,所以出手之间,不无顾忌。
张素娥虽在被乃父一掌击伤之后,但仍不可轻侮。
因此在一方心存顾忌,不敢真下杀手,一方拚力周旋的情况下,打得难解难分,但毫无疑问,张素娥决不是四个金剑高手之敌,迟早必然被擒。
无敌神剑虽以剑术称雄,但掌上的功夫也煞是不弱,在挟愤出手之下,倒也不可小觑,同时,许剑仇因碍着张素娥的关系,不便遽施杀着,所以双方暂时成了平手之局,但高手相搏,威势相当骇人。
一声暴喝,夹以一声惊叫同时传来。
张素娥娇躯踉跄撞出一丈多远,衣袖被撕裂了半截,露出玉藕般的粉臂来。
四个金剑高手,一怔之后,再度出手进逼,眼看她势非束手就擒不可。
许剑仇见状,俊面一寒,杀机陡起。
大喝一声,双掌贯足十二成功劲,猛然劈出。
放眼江湖,能接得下许剑仇全力一击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就在狂涛怒卷之下,无敌神剑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了八个大步。
许剑仇双掌倏出倏收,身形一闪,便到了张素娥等五人之前。
“滚!”
随着这一声冷喝,一道狂飚,电卷而出。
惨哼立传。
四个金剑高手之二,被震得飞泻而出,另两个跌跌撞撞的直冲出两丈之外。
“张姑娘,你走!”
“我——”
张素娥木然的站在当场,泪水簌簌而下。
她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家!
她像是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四顾茫茫。
许剑仇再次道:“娥姐,你快走,令尊——”
“你要把他怎样?”
“不,我是说我会阻住他!”
无敌神剑虎吼一声,飞身扑来。
许剑仇反身错步,正待——

无敌神剑不攻许剑仇,却飞扑张素娥。
“贱人,我先毁了你!”
这一着大出许剑仇意料之外,不由一呆。
无敌神剑蓄意要毁去张素娥,左掌右爪,一劈前胸,一抓天灵,狠疾无伦。
张素娥花容惨变,双目一闭。
许剑仇不由骇了个亡魂皆冒,要阻止无敌神剑已是万万不及,情急之下,扬手射出数道指风——
这些动作,都在瞬间发生。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号起处,张素娥樱口血箭狂喷,娇躯被震起一丈来高,“砰!”的又落回地面,寂然不动。
无敌神剑右手鲜血长流,怨毒无限的瞪视着许剑仇。
原来许剑仇仓促之间射出的指风,洞穿了无敌神剑的右腕,否则那一抓非抓碎张素娥的天灵不可,但左掌劈出的劲道,已击实了张素娥的前胸。
许剑仇闪身上前,俯身一探,鼻息全无,心里登时一凉。
蓦地转过身去,厉声道:“张慕南,虎毒不食儿,你竟然劈死你的亲生女儿!”
无敌神剑全身一震,他后悔了,但表面上他岂能对许剑仇低头,冷然道:“她死有余辜!”
许剑仇目中精芒炽射,俊面罩起一层恐怖杀机,向前逼近数步,沉声道:“张慕南,男女爱悦,不悖常理,你竟然把三绝书生许继宗毁容灌毒,弃之深涧,毁了她的毕生幸福,现在,你又剥夺了她的生命——”
“住口,这干你何事?”
“哈哈哈哈,干我何事?三绝书生许继宗就是我的大哥,如非看在张姑娘的份上,剑堡早已尸山血海!”
无敌神剑打了一个冷噤,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厉声道:“本堡数百条人命,丧在你手,这笔血帐如何算法?”
“江湖中无数同道,遭剑堡毁容,这笔帐又如何算法?本人被金剑令追截,这笔帐又如何算法?”
无敌神剑默然无语,但目中却似要喷火。
许剑仇一顿又道:“张慕南,你可以走了,乘我还没有下决心要杀你的时候!”
无敌神剑是中原一霸,并非一般武林人物所可比拟,但这话出自鬼琴之主的口中,却并非夸张。
“你以老夫为何人?”
“你号称无敌神剑,我要取你性命,仍然用剑,而且只须一招!”
无敌神剑全身陡地一震,登时面孔煞白,他记起了群英大会之上,那自称天下第一丑的小子,一招使自己落败,羞愤之余,当场自断金剑的那一幕。
久久之后,无敌神剑才迸出一句话道:“天下第一丑是——”
“不错,就是我!”
无敌神剑突然仰天一阵悲啸,啸声中,跃上马背,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四个随行的金剑高手,由另两个把那受伤的扶上马背,跟着驰离。
人马的影儿消失了,但那悲啸之声,仍隐隐传来,啸声凄凉,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气息。
许剑仇呆立了片刻,缓缓走近张素娥躺卧之处,用手一探,仍然是鼻息全无,他想伸手一探心脉穴道,但当他想到她是一个坚贞不二的女子时,不禁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他不愿以自己的手,去亵渎她的躯体。
他怔怔地望着她口角凝结的血声发呆。
一条人影,从不远处的林中,飞泻而来。
许剑仇一看来人,心里不由怒气横生。
来的正是化身断肠人的三绝书生许继宗,此刻又已回复了断肠人的面目。
许继宗落稳身形之后,惶然道:“她怎样了?”
许剑仇冷冰冰的道:“死了!”
“什么,她死了?”
“不错!”
“张慕南真的对她下了杀手?”
许继宗身形晃了两晃。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她还是死了好,可以解脱一般人不能忍受的心灵上的痛苦!”
许继宗喃喃的道:“她死了!”
许剑仇厉声道:“难道你不高兴?”
许继宗骇然退了两步,凄声道:“仇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必再隐藏躲避,因为她死了——”
“仇弟,你不能原谅我的苦衷?”
“不,我不会原谅你,懦夫,自私,她九泉有知,一样的不会原谅你,她是怀着满腹的恨死去的,我知道,她虽死而不得安息。”
“仇弟,你——”
许继宗朝张素娥的尸身上扑去,悲号道:“娥妹,你死了,但我会伴你——


话说得一半,陡然止住,用手在她的身上来回探索,突地一跃而起道:“她——她没有死!”
许剑仇大感意外,激动的道:“她没有死?”
“是的——”
“她鼻息俱无,呼吸已断!”
“不错,但心脉未断,也许——也许——”
“怎么样?”
“还有救!”
许继宗说着,又俯下身去探察她的脉穴,久久之后,突地一声长叹,颓然跌坐在她的身旁。
许剑仇急道:“怎么样?”
“三腑离位,心脉将断,三个时辰之内,如果得不到灵丹妙药的话——”
“灵丹妙药,谈何容易!”
许剑仇黯然一叹道:“大哥,娥姐一再说此生别无奢望,只想再见你一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可是你使她失望了,如果她万一不幸的话,你居心何安?”
许继宗痛苦的哼了一声道:“仇弟,九泉之下,我会永远伴着她的!”
“什么,你——”
“仇弟,难道我还要偷生人间?”
许剑仇只觉全身一麻,他的眼前正在上演着一幕亘古未有的悲剧,任何人,也无法阻止这悲剧上演,因为一切都注定了。
突然,心念一动,道:“大哥,除了万妙医圣恐怕没有人能使她起死回生?


“不错,但时间不允许我们作任何打算!”
“水帘千幻洞离此多远?”
“最快要五个时辰才能赶到!”
“我们要尽人事!”
“没有用,如果是空身的话,或可拚命一试,如果是带一个人的话——”
许剑仇目射奇光,毅然道:“让我一试!”
“你,能吗?三个时辰赶五百里,带一个人?”
“不能也得能,难道我们眼看她死去,我带人,你空身跟随,时间分秒必争,现在我们走!”
许剑仇一把抄起张素娥,喝一声:“走!”
弹身而起,全力狂奔。
许继宗也跟着纵身相随。
两人快得如两缕轻烟。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许继宗已感到不支。
许剑仇也感气血翻涌,眼冒金星,但一个意念在支持着他——救人!
他身上多了一个人的负担,而且以超过一般武林高手两倍的高速度疾驰,这种事除了他,任何人无法办得到。
三个时辰之后,水帘千幻洞在望。
两人来到峰下,再也无力登峰。
“到了!”
许剑仇口里说了一声到了,只感一阵头晕目眩,四肢百骸,宛如被拆散了似的,朝山石上一倒,再也爬不起来。
许继宗一屁股跌坐地上,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许剑仇望着他惨然一笑。
一阵喘息之后,许继宗挣扎着移到许剑仇身边,用手一探张素娥的心窝,嘶声道:“完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许剑仇不由潸然泪下,两人拚着性命赶来,哪知到了地头,人却没有救了!
片刻之后,许继宗苏醒过来,哽咽着道:“仇弟,天意如此!”
“不,在没有见到万妙前辈之前,我们不能绝望,走,上峰!”
两人站起身来,艰难的挪步上峰。
“仇弟,见到万妙医圣之时,请你不要道及我的真面目!”
“为什么?”
“他的门人!”
“蒋婷姑娘!”
“不错!”
许剑仇暗自叹息,大哥竟然惹了这多情孽,蒋婷,又是一个情海断肠人。
但当他想到自己又何尝不如是,黑衣蒙面女慕兰,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追魂倩女葛如蕙和自己发生了不平常的关系,而且身怀有孕,索血人沙孤梅对

自己一见钟情,临死时还念念不忘——
他默然了。
眼前白影一晃——
蒋婷姑娘已俏生生地立在水帘千幻洞之外。
“蒋姑娘!”
“哦!许少侠——”
“万妙医圣前辈在吗?”
“在,这位——”
“张素娥姑娘,她——她——”
“怎么了?”
“身负重伤,恐怕——请令师——”
“请随我来!”
三人鱼贯进入水帘千幻洞之中,左折右拐,来到一间石室之前,万妙医圣已

迎了出来,一见许剑仇手中抱着的张素娥,不由面色一变,道:“进来!”
进入石室,许剑仇轻轻把张素娥放落石榻之上。
万妙医圣半言不吭,迳自伸手探向张素娥。
数双眼睛,紧张地注视万妙医圣。
半晌之后,万妙医圣摇了摇头。
许继宗一颗心顿往下沉,颤声道:“前辈,没有救了?”
万妙医圣以低沉的音调答道:“五腑中三腑离位,十处以上大穴封闭,心脉

已如游丝,生命只在俄倾之间了!”
许继宗如遭雷击,几乎当场栽倒。
许剑仇悲声道:“老前辈,真的没有救了?”
“贤侄,难道我会骗你?”
“以老前辈的医术,竟然无能为力了?”
“有,但说出来也是白费!”
许剑仇眼睛一亮道:“老前辈说说看!”
“除非用我穷毕生之力,精炼的回天再造丸!”
“回天再造丸?”
“不错,但最后一粒在天南迷踪谷已给贤侄服用了!”
许剑仇心里一凉,但仍不死心的道:“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这个——”
万妙医圣思索了片刻之后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延长她一段时间的活命,

但不能救她的性命!”
许继宗精神一振,接口道:“只要能延长她几日的活命,可以再想其他办法

!”
许剑仇又接回话头道:“老前辈,什么办法?”
“要你流血!”
所有的人,全被这话说得一怔。
许剑仇一震道:“要我流血?”
“不错,因为你的血液里有回天再造丸的成份,如果把你的血输一部份到她

的身上,可以使她多活一个月!”
“一个月?”
“嗯!”
许继宗目注许剑仇,眼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不知是祈求,是兴奋,还

是为难,总之,很难解释。
许剑仇毫不犹豫的道:“那就请老前辈动手施为吧!”
“你愿意?”
“这算不了什么!”
许继宗轻唤了一声:“兄弟!”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许剑仇报以爽朗的

一笑,当然,谁也不知道他与张素娥之间的关系。
  万妙医圣随手从架上取下一个皮箧,抖开来,尽是些刀,剪,銊,管等物。
许剑仇忍不住又道:“老前辈,一个月之内,是否另有他法可想?”
万妙医圣稍一沉吟道:“一个月之内,如果能取到墨莲子的话,可以有救!


许剑仇大是振奋,欢然道:“晚辈不才,当尽力办到,请问什么叫墨莲子?


“就是墨莲所结之子!”
“墨莲?”
“不错,莲叶黑如墨染,莲蓬只结七子,这墨莲半甲子开花半甲子结实,就

是说一甲子才能结出七粒莲子!”
“这墨莲要到哪里去找?”
“黄山落磐峰顶天池之中!”
许继宗激动的道:“一上月的时间不算短,尽可办到!”
万妙医圣摇摇头道:“很难!”
许剑仇道:“为什么?”
“你知道落磐峰顶,住的是什么人物?”
“这个倒不知道!”
“白骨大仙!”
许剑仇眼中杀光一现道:“白骨大仙?”
“怎么,你认识这个魔头?”
“不但认识,我还毁了他一只眼睛,这真是巧极了,我正要找他!”
“哦!白骨大仙把墨莲当生命般维护,你既与他——”
“他可不认识我!”
“这就奇了!”
“我与他交手时是化身天下第一丑!”
“原来如此,不过还有问题!”
“什么问题?”
“墨莲从开花到结子要一甲子的时间,此去是否能碰巧赶上结子之期,那就

要看机缘了!”
这话说得许剑仇兄弟俩凉了半截,确实,这希望太杳茫了。
许剑仇慨然道:“不论如何,尽人事而后听天命,现在事不宜迟,就请老前

辈先输血吧!”
万妙医圣点头道了声:“好,你傍着她坐下!”
许剑仇依言坐在张素娥身旁。
万妙医圣把两人的手腕握在左手,右手拿起一柄小小的银刀,以最快的动作

,割开了两人的腕脉,然后取一根中空顶尖银管,朝两腕之间一插。
一缕血流,由银管异入张素娥的体内。
“贤侄,以气引血!”
万妙医圣轻喝了一声之后,运指如飞,遍点张素娥奇经八脉诸穴道。
不多时——
张素娥面色陡转红润,胸部微见起伏,鼻息有声。
许继宗暗自在心里谢天谢地。
万妙医圣欣然道:“好了!”
随手取去银管。
许剑仇自行点穴止血。
“老前辈,张姑娘何时醒转?”
“她不会醒转!”
“不会苏醒?”
“不错,她维持这状态一个月,如果没有墨莲子的话,神仙难救!”
“晚辈有事请教?”
“什么事?”
“白骨大仙何以不怕掌劈指截?”
“这魔头练的是僵尸功,不惧刀剑水火,唯一致命之处是双目!”
“敬谢指点,晚辈就此告辞!”
“你走吧,能提前赶回最好!”
“遵命!”
许剑仇说着忽地自怀中掏出一物,转向蒋婷道:“蒋姑娘,这几乎忘了,我

已代姑娘从独臂神魔身上,取回了天蟾目珠,请姑娘收下!”说着递了过去。
蒋婷眼圈一红,激动至极的道:“许少侠,先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

!”
“姑娘言重了!”
许继宗急道:“在下也陪许兄弟走一趟!”
许剑仇知他不愿在此和蒋婷相处,也不说什么。
当下两人告辞出洞,朝山外疾驰。
两人昼夜兼程,扑奔黄山。
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充裕,但是否能取得到墨莲子还在未定之天,如果取不到

的话,张素娥势必玉殒香消,魂归离恨。
路上,许剑仇边行边道:“大哥,世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怎么样?”
“我会在索血人沙孤梅的灵前,应许为她报仇,正愁无处觅寻白骨大仙的行

踪,想不到他是墨莲子的主人,岂非一举两得!”
“传说中的白骨大仙功力奇诡,与一甲子霹雳骷髅怪齐名,江湖中闻名丧胆

,想不到会栽在兄弟你的手里?”
“这也是侥幸之举,我因掌拳都奈何不了他,出其不意的用指风射他双眼,

却不道一击奏功,毁了他一只左眼!”
“这老魔不知何以远走天南,向索血人师徒寻仇?”
“这只有待将来见到索血人的师父时,才能分晓了!”
“索血人的师父是你留名,必然会寻了来,我一直认为极可能是你妈妈,第

一,你妈妈曾修习玄牝神功,能龟息护脉,重伤不死,天目老人不是说他曾见你

妈妈的尸体,不久又失踪吗?”
“是的,可能老人家还在人世,但十多年了,不见她现身江湖!”
“也许另有别的原因,第二,索血人奉命入中原寻天目老人,这也是可疑之

点,因为你妈妈可能知道你被天目老人救走!”
“有这可能!”
“第三点最值得重视的是索血人的身法,据我所知,这阴风掠影身法,是你

妈妈的独门绝技,她因身法玄奇而行了阴风鬼女的名号!”
提到母亲,许剑仇不由悲从中来。
自幼飘零凄苦的他,多么渴望获得母爱啊!
然而,他母亲是生是死,仍然是一个谜。
这一天,辰未已初,官道渐见荒僻,行人寥落,许继宗用手遥指一列岗峦道:“仇弟,你猜前面是什么所在?”
“不知道!”
“三元宫!”
“三元宫?”
“不错,崆峒派所在之地!”
许剑仇登时热血上涌,激动的道:“大哥,我们顺便先索讨这一笔血债再走?”
“好!”
兄弟两人,转向登峰。
顾盼之间,来在一从柏林之前,林中夹着一条卵石铺砌的大道,大道尽头,隐约露出一座巍峨的建筑物。
许继宗沉声道:“到了,这便是三元宫!”
许剑仇双目煞光闪烁,道:“怎么不见半个牛鼻子的踪影?”
“管它,进去自有分晓!”
“昔年巫山血案,崆峒掌门无邪子也算是元凶之一,从他身上也许可以着落出全部真相!”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我们所知的仇家,都已先后伏尸——”
话声中,已来到寺门之前。
一阵血腥之味,扑鼻而来。
许剑仇脱口惊呼一声道:“尸体!”
只见寺门之外,横陈了七具尸体,肚破肠流,血污狼藉,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一阵阵血腥恶臭,中人欲呕。
从尸体发臭,血迹凝固的情形看来,死者被害当在一日以上。
两人面面相觑,怔在当场。
是什么人下的手?
这些尸体何以任其抛露,难道全宫的人都死光了?
许继宗一摇头道:“看来崆峒已遭了空前惨变!”
许剑仇眉峰紧蹙,他并不震骇于这恐怖阴森的场面,而是盘算着能否手刃仇人的问题,一顿之后,毅然道:“我们往里闯!”
两踏进宫门,血腥之味更浓。
转过中殿,一看——
登时毛发逆立,寒气一股股的直冒。
眼前,尸骸遍陈,业已变紫黑色的血,几乎污染了每一寸土。
死者全是道家装束,没有一具是全尸。
惨!
惨!
想不到堂堂崆峒大派,竟然惨遭血洗。
全宫死寂有如鬼域。
要想寻一个活口问问都办不到。
两人逐一搜索,除了残缺的尸体外,什么也没有。
许继宗惶然道:“看这些尸体,死状完全一样,可能是一个人下的手,而这下手的人,功力之高,手段之辣,确属骇人听闻。”
许剑仇若有所思的道:“这种杀人手法,我见识过!”
“谁?”
“索血人沙孤梅!”
“索血人远在天南,而且已经死了!”
“是不是她的师父所为?”
“这很难说,武林中用这种手法毁人的,并不少见!”
“我们怎么办?”
“只有离开了——”
偏殿之后,突然传来一缕异声。
许剑仇心中一动,半声不吭,向那发声之处奔去,细察声音来源,似乎是发自一座假山之中。
声音若断若续,但隐约中可以听出是发自受伤人之口。
许剑仇心念一转道:“只要有活口,真相不难查明!”循声找去,果见假山脚下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声音正是从洞中传出。
“什么人在洞里?”
没有回音。
“洞里是什么人?”
许剑仇加大了声音,那异声反而停止了。
许继宗也已跟踪而至,道:“可能是重伤垂死者的呓语,我们进去看!”
许剑仇一颔首,低头进入洞中,才走得几步,不由骇然惊呼出声。
只见一个遍身血污的老道,横卧洞中,一双失神的眼,紧紧盯住自己。
“老道,怎么回事?”
“鬼——鬼——”
许剑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大声喝道:“牛鼻子,你说什么?”
那老道双目现出惊怖欲死之色,嘶哑着声音道:“鬼——鬼——”
“鬼?难道是鬼毁了三元宫?”
“鬼!鬼!”
“我问你下手血洗三元宫的人是谁?”
“鬼——鬼——”
那老道边叫边想挪动身体,但仅是动了数下就不动了。
许剑仇再次大声道:“是谁下的手?”
“鬼——鬼——”
“仇弟,别问了,这老道心志已经丧失,兼且伤势不轻,离死不远了!”
“大哥,他一直在叫鬼,难道——”
“可能在大屠杀中,他惊骇过度而发疯了!”
“我们此行徒劳了?”
“这是意想不到的事!”
“我恨不能手刃仇人!”
“目前很难说,也许死者之中,没有掌门无邪子在内,崆峒位列名门大派,并非全是庸手,可能活着的已外出缉凶也不一定!”

  “那我们只好走了?”
“当然,这件血案,很可能已轰传江湖,我们此去,沿途或有所闻!”
“走吧!”
正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人语之声。
许剑仇一惊道:“噫!奇怪,此刻会有人来!”
许继宗急道:“如我猜想不错,来的必是崆峒派的弟子,不是追凶回头,便是闻讯驰回!”
“我们去看!”
两人转出偏殿,只见院中站着数十个老少不等的道士,一个个面现极度悲愤之色,七嘴八舌吵嚷不休。
许继宗用手一指正殿阶沿上站着的白眉老道,道:“他可能就是掌门无邪子!”
许剑仇俊面一寒,迈步跨入院中。
“有人!”
众道士被这一声惊叫,唤得全部回身!
接着又一个道士惊呼出声:“他!鬼琴之主!”
这一声鬼琴之主震得全场的道士,骇异莫名。
鬼琴之主竟然在此时此地现身。
许剑仇目光遍扫所有的道士一眼,然后注定那白眉老道。
白眉老道面色一变之后,徐步走入场中,面向许剑仇而立,沉声道:“檀樾就是鬼琴之主?”
“不错!”
“这位是——”
“断肠人!”
“断肠人?”
“嗯!”
“两位光临有何见教?”
许剑仇冷冷的道:“请问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无邪子忝掌——”
许剑仇一听对方就是参与围攻父亲的仇人无邪子,登时杀机上脸,目中凌芒暴射,迫向无邪子。
无邪子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噤,惶然道:“檀樾请述来意?”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无邪子,昔年巫山血案,有你一份吧?”
无邪子老脸倏变,退了一个大步,颤声道:“巫山血案?”
“不错!”
“你——你是——”
许剑仇咬牙道:“就是被掷落悬岩的那小孩!”
“哦!”
无邪子面色如土,再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是冷面秀士之后?”
“一点不错!”
场中众道士骇然望着双方。
无邪子面色陡转惨厉,大声喝道:“鬼琴之主,你待如何?”
许剑仇倏地从怀中取出那剑柄一段的天芒神剑,一抖手,剑芒暴涨八尺,剑气森森,使人不敢逼视。
“无邪子,你看这是什么?”
“天芒神剑?”
“不错!”
无邪子老脸倏然掠过一丝异色,贪婪地死盯住许剑仇手中的断剑。
场中所有的道士,也齐把目光集中在断剑之上。
“老杂毛,当年先父因这剑而丧命你等之手,今天,我要用这剑讨这笔帐!


无邪子白眉一竖,眼中倏现凶光,向场中一挥手!
“呛啷!”一片龙吟声起,场中近三十个道士,全掣出了长剑。
场中空气骤呈紧张,杀机浓炽。
许剑仇脸罩恐怖杀机,朝众道士扫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众道士从背脊骨里冒出寒气,各自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
“老杂毛,识相的把这些脓包遣走,还可以多留几个活口!”
这话极尽威协和轻蔑,道士群中,传出数声怒哼。
崆峒掌门无邪子狞笑一声道:“鬼琴之主,今天本道爷超渡你!”
说罢,向众道士一喝:“三元剑阵!”
剑光耀眼,人影晃动,刹那之间,把许剑仇和许继宗圈在阵中。
许剑仇冷笑一声道:“杂毛,这可是你们要找死!”
一振腕,把毕生功力,逼注半截断剑之上,但见芒尾倏展丈外。
看得众道士,心惊胆战,但恃着三元剑阵厉害,竟然毫不退缩。
许剑仇声如寒冰般的道:“我数到三如果不撤去阵势的话,此地的死尸将再增加。”
一!
二!
无邪子沉喝一声:“发动!”
数十只长剑斜举朝天——
三!
剑芒破空,剑气隐挟雷鸣之声。
许剑仇在三字出口之际,施出了那一招天芒绝招。
许继宗乘势推出一掌。
折剑声——
惨号声——
人体倒地声——
夹以飞喷的鲜血,在同时发出。
这仅是极短的一瞬。
地上,横陈了八具道士的尸体,三元剑阵一击而破。
这旷古凌今的一击,使在场的崆峒高手,一个个呆若木鸡,脸呈死灰。
无邪子面色灰败,目中透出骇极的光芒,三元剑阵是崆峒一绝,却不堪鬼琴之主的一击,这种剑势,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鬼琴之主的功力,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许剑仇手执断剑,一步步向无邪子逼去。
无邪子步步后退。
众道士见掌门人身处危境,不顾一切的一涌而上。
许剑仇头也不回,断剑反手朝后一划——
又是数声惨哼,近身的几个道士,断剑折腕而退。
许继宗冷哼一声,双掌翻飞,猛攻而出,迫得众道士,纷纷倒退不迭。
许剑仇在无邪子身前八尺之地停下,喝道:“无邪子,念你是一派掌门宗师,给你一个公平机会,现在拨剑!”
无邪子面上一阵抽搐,木然的拔出剑来。
“无邪子,你能接得下我一招,你的一条命就算是属于你自己了!”
所有的道士,又涌近前来。
无邪子在求生欲的支使下,竟然忘了自己是一派之尊,面上掠过一丝希冀的色彩,道:“你说一招?”
“不错!”
无邪子身为一派宗师,而崆峒也是属于当今武林中五大剑派之一,心忖:“至不齐,也不能说挡不了你一招!”当下提气凝神,斜举长剑,准备全力封住门户。
生与死,只在刹那之间。
许剑仇冷声道:“无邪子,神剑无敌张慕南可以接我半招,这样你心里清楚了?”
所有在场的道士,被这句话震得全身一颤。
剑堡之主无敌神剑张慕南是当今武林第一剑手,却只能接他半招,这确属骇人听闻,如非刚才一击破阵,谁敢相信。
无邪子倒吸了两口凉气,死亡的阴影,立上心头。
鬼琴之主挟血海仇恨而来,如没有十成把握,难道他会放过自己?
“无邪子,我要出手了!”
场中所有的人,连许继宗在内,呼吸顿然窒住——
许剑仇了字余音未落,手中断剑奇诡绝绝伦的一划而出。
快!
奇!
诡!
世无其匹!
举世无俦的一击过去了,无邪子屹立不动。
众道士不由脱口一阵欢呼——

无邪子的头颅连着九梁道冠,砰的掉落地上。
接着——
颈腔之内,一股血泉冲天喷起,又向四周洒落。
尸身,缓缓倒下。
众道士一个个魂飞魄散,宛若泥塑木雕。
许继宗移步上前,一拉许剑仇道:“仇弟,我们该走了!”
许剑仇收起断剑,和许继宗徐徐步出三元宫。
不久之后,宫内传来 一阵钟声。
那是丧钟,为掌门人和无数的惨死弟子而敲响。
许继宗轻声一叹道:“崆峒一派,算是遭到了开派以来,空前的浩劫!”
“这是咎由自取!”
“仇弟,你又错了!”
“我又错了?”
“是的,天南之时,你一时冲动而发难,魔宫固然冰消瓦解,但无法从五毒神君的口中,探出当年巫山血案的真相,现在,无邪子伏尸,所知的仇人已全部就戮,是否还有漏网的仇家,将永远成谜了!”
许剑仇黯然道:“大哥,我想我错了!”
“事已过去,谈之无益,我们速奔黄山去取墨莲子为上!”

“是的!”
两人展开身形,一路猛赶。
第五天——
两人进入黄山山区,但见层峦叠嶂,耸翠挺拔,岚重烟深——
落磐峰究竟座落何处,可真不易找寻。
“仇弟,这落磐峰不知座落何方,入山半日,连樵子都不曾碰见半个,你看前面那座高峰,高入云表,我们只要上那峰顶,视线不受阻碍,只要发现天池,那就是落磐峰了!”
“这主意不错,我们上峰,由高及远,也许可以找到!”
两人都具有惊世骇俗的身手,登高峰如必履平地。
顾盼之间,已登上峰顶。
但见群山拱伏,一望无际。
许剑仇神目如电,扫掠一周之后,用手一比道:“大哥你看!”
“什么?”
“看那七峰相连中的第四峰,峰顶一片白光闪烁——”
“哦!不错,那是水,天池!”
两人面上同时露出欢然之色。

忽然传来一阵樊雷之音,接着,整个山峰,晃动起来,响声也越来越烈。
“仇弟,地震,我们快下峰——”
“轰隆隆!”
一个震波扫过,只见山石飞舞,树木疾摇巨摆。
震动一阵紧似一阵,整个峰头,像巨浪中的一叶轻舟,疾剧的摇晃,岩石纷朝峰下滚落,两人几次仆倒,根本无法立足,所有的景物,似乎都在颠簸摇晃。
“大哥,这峰头恐怕要——”
语声未已,山腹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雷轰之声,峰顶中分为二,飞快的朝下倾泻。
许剑仇亡魂皆冒,心胆俱寒,狂呼一声:“大哥!”
只听轰轰隆隆的巨响声中,隐隐传来一声:“仇弟!”
山崩之势,快速迅猛,挟以石飞树倒,有如宇宙未日。
许剑仇弹身射向半空,却找不到落足之处,心里暗道一声:“完了!想不到葬身在此!”
在求生欲的鼓舞下,全身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身如一片枯叶,顺着那飞泻的林木山石,梢沾又起,几次险被卷入像瀑布般的崩流之中。
下落!
下落!
势尽了,力竭了,身形渐感沉滞,一株下泻的古树,罩身盖下,他欲振无力,只觉一阵巨痛攻心,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
许继宗立足之处,恰是一方巨岩,这一崩陷,把他和许剑仇分开,他听到许剑仇的呼声,但只一声,便告杳然。
巨岩向下滑陷,他一跃而起,登上另一方巨岩,足未立稳,巨岩又能告下陷,一连几个跳掷,足下一虚,飞泻下降,一蓬黑影,迎面飞来,身形一震,原来是一株巨树,横嵌在半峰的岩缝之中,他的身形,恰好落在枝叶之间。
他本能的一把抓牢树枝。
这一抓,使他免了粉身碎骨之厄。
可怕的震荡过去了。
大自然的威力,把眼前景物,变得面目全非。
许继宗惊魂大定,一阵喘息之后,再度爬升光秃秃的峰顶,望着另一面乌沉沉的绝谷,悲嚎道:“仇弟,想不到你葬身在此,若非为了墨莲子,你不会来这里,是我害了你,仇弟啊!为兄长的百死莫赎——”
“不!我得找寻他的尸体,即使是无望,但我不能不尽心力,也许他已被埋在崩石之中,也许已粉身碎骨,可是我得尽力!”
于是——
许继宗沿着崩岩的地方,缓缓爬落。
他要找寻许剑仇的尸体!
墨莲子的事,他已置诸脑后。
且说,许剑仇回复知觉之后,睁眼一看,见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之中,身边有一堆火,不由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没有死?是谁——”
“不错,娃儿,你没有死,不过离死不远就是!”
声如宏钟,似乎就在身边,但却不见人影,他想转动身体,仔细的看看,但,甫一挪动,立觉剧痛攻心,不由哼了一声。
“娃儿别动!”
“是老前辈救了我?”
“谈不上救,天灾地厄,适逢其会而已。”
“请问老前辈如何称呼?”
“这个不必问了,老夫不望你报答,同时老夫也不想再沾染武林是非!”
许剑仇心想,这必是个怪人。
倔强的性格,使他不顾椎心的痛楚,硬把头侧转来,只见近洞里的一边,坐着一个白发老者,双目炯炯,令人望而生畏。
“老前辈,我还有位同伴,不知——”
“娃儿,你能脱出这一劫,算是侥天之幸,还谈什么同伴!”
“难道他死了?是的,谁能逃过这天灾地厄!”
“娃儿,别在唠叨了,现在你已死不了,再歇两个时辰,我送你出山。”
“出山?”
“嘻,难道你要在这里养老,老夫居此十余年从不见外人足迹!”
“晚辈被救多久了?”
“三天!”
许剑仇不由一震道:“三天,我昏睡了三天?”
“不错!”
“现在不要多话,老夫再给你一粒丹药,然后运功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呢?”
“老夫送你出山,把口张开!”
许剑仇把口一张,一粒药丸飞入口中,药方入口,立化当液顺喉而下,丹田之中,随即起一种温热之感,心知这药不同凡响。
“闭目垂帘,运功调息,以助药力推行。”
许剑仇依言调息,初时尚感全身疼痛难耐,片刻之后,痛楚渐消,热流加剧,不久,即入人我两忘之境。
功行三十六周天之后,许剑仇睁开眼来,但觉浑身舒畅,痛楚全消,一骨碌翻身起来。
“噫!娃儿!——”
许剑仇一看,旁边石榻之上,正坐着那白发如银的老者,忙施一礼道:“敬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什么,娃儿你——”
许剑仇不由一愕。
那老者一跃下榻,但站起来和坐着差不多一般高。
许剑仇又是一愕,现在才看清楚这白发老者竟是个驼背。
驼背老者,目芒似电,在许剑仇面上几绕,激动的道:“娃儿,你好了?”
“是的,老前辈丹药果然神妙!”
“没有这回事!”
“老前辈说什么?”]
“老夫预计两个时辰之后,你可能会勉强走动,但要痊愈,至少得一个月的时间,想不到你内力修为如此深厚!你是何人门下?”
“晚辈无师门!”
“什么?你没有师承?”
“是的!”
“那你这身功力?”
“是兄长所授!”
“你叫什么名字?”
“许剑仇!”
“令尊呢?”
许剑仇神情一黯道:“先父冷面秀士——”
“你是冷面秀士之后?”
“是的!”
“令尊不是失踪了吗?难道——为什么你说先父?”
“你父母在巫山遭黑白两道高手围攻,惨被杀害!——”
“哦!不过有你这么个儿子在世,他也可瞑目了!”
“请问前辈上下——”
“你看不出来?”
许剑仇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是他?如果是的话,可谓天从人愿了!”心念之中,兴奋的道:“请问这里是什么所在?”
“黄山滴翠峰!”
许剑仇一喜非同小可,重新施了一礼道:“老前辈的尊号可是白发驼叟?”
“哈哈哈哈娃儿,你说对了!”
“晚辈正想拜访老前辈,不料天从人愿,竟然——”
“你要找老夫?”
“是的!”
“什么事?”
“请老前辈成全一件事!”
“老夫不过问武林是非,你就免提了吧!”
“但这事并不关——”
白发驼叟老脸一变道:“老夫说过任什么事也办不到!”
“可是,普天之下,除了老前辈之外,任何人——”
“娃儿,看在你亡父份上,老夫不难为你,你立刻下峰去吧!”
“晚辈决心要请老前辈成全!”
白发驼叟双目凌芒暴射,宏声喝道:“办不到,老夫已十余年不过问世事,你与我滚!”
许剑仇心感对方救命之恩,不便发着,但也有些按捺不住,冷冷的道:“要是晚辈不滚呢?”
“你办不到!”
“老前辈不妨试试看!”
白发驼叟暴喝一声,双掌曲指如钩,电闪般抓出。
许剑仇身形一划,如鬼魅般的反欺到白发驼叟身后。身法之奇,快,巧,妙,令人咋舌。
白发驼叟身列武林正邪十尊之一,身手也非等闲,就在一爪抓空之下,身形电掣前飘五尺,倏地转身,拍出一掌,反应之速确实惊人。
许剑仇不由激发了傲性,大声道:“晚辈礼让一招!”
说着身形朝洞壁一贴,让过这一掌。
“娃儿,谁要你让!”
呼的又是一掌。
许剑仇再次道:“晚辈再让一招!”
洞径本窄,确实不易闪避,许剑仇提气转身,朝洞顶横贴,掌风由身下卷过,又飘然落了下来。
白发驼叟更是怒不可遏,暴喝道:“小子欺人太甚!”
双臂一环一放,一道骇人劲气,以雷霆万钧之势,罩向许剑仇。
许剑仇冷喝一声:“晚辈放肆了!”
身形不退反进,双掌平推而出。
白发驼叟只感全身一震,双掌竟然被对方牢牢吸住,力挣不胶,心里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可算是他生平所遇的唯一高手,而且对方年纪不到二十,急怒交加之下,汗珠滚滚而落。
许剑仇歉然道:“老前辈站稳了!”
一收劲,白发驼叟一连退了三个大步才稳住。
许剑仇心念一转道:“糟糕,我不该如此,这一为,更难说话了!”
岂知事实大谬不然,只见白发驼叟怔怔地望着自己,半晌才道:“娃儿,老夫栽了,你说,什么事要老夫办?”
许剑仇不由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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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2-2 08: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九章 一曲哀歌吊痴魂


“老前辈是否精于铸剑之术?”
白发驼叟讶然道:“不错,怎么样?”
许剑仇喜孜孜的道:“晚辈有事奉恳!”
“娃儿,你敢是想要铸一柄剑?”
“不——”
“那你问这干嘛?”
“晚辈有两截断剑,是否可以重新接续还原?”
“什么样的剑?”
许剑仇从怀中取出天芒断剑双手递过。
白发驼叟接过一看,双目陡射奇光,激动不已的道:“天芒剑?”
“是的!”
“当年传闻令先尊冷面秀士,获得半截,这另一截——”
许剑仇面上忽现悲容,道:“先父就是因这半截天芒剑而遭致惨祸!”接着把两截天芒剑得来的经过约略一说。
白发驼叟听得点头咨嗟不已。
许剑仇迫不及待的道:“老前辈,是否可以使之复原?”
“恐怕办不到!”
许剑仇一颗心顿往下沉,皱眉道:“无能为力?”
“复原办不到,炼接是可以的,但接口之处,必留痕迹!”
许剑仇登时转忧为喜,道:“晚辈的愿望,使仅此而已!”
“这天芒剑是上古仙兵,并非普通凡铁所铸,如果要还原的话,须得重炼,最少三年时间,才能竟全功,但重新回炉之后,比原来的就要逊色多了!”
“晚辈只希望能接好就行!”
“可以,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识上古仙兵,我替你效劳吧!”
“晚辈就此谢过!”
白发驼叟道:“不必多礼!”
“请问需要多少时日?”
“三天!”
“晚辈便在此打扰,三日之后再来?”
“不行!”
“为什么?”
“天芒剑是武林奇珍,炼接之时,必有剑气冲霄,最容易引人觊觎,为了防万一起见,你必须留在这里护炉!”
“哦,晚辈遵命!”

一声呼唤,隐隐传入耳鼓:“仇弟!”
许剑仇全身一颤,侧耳凝神细听,又是一声呼唤传来,不由喜极脱口道:“是他!”
白发驼叟也已有闻,道:“谁?”
“家兄,想不到他还活着,没有被山崩所毁,他在找我!”
“好,你去看看吧,但,话说在头里,不许带到此地来!”
许剑仇点头应了一声,飞身出洞,向谷底射去,心里的高兴,自不待言。
但,奔行了一阵之后,却不闻再有呼唤之声传来,不禁奇道:“难道大哥唤我不应,又到旁处去找寻了?”
心念之中,鼓足丹田内力,高呼道:“大哥!大哥——”
“仇弟!”
声音来自谷口方向。
许剑仇边叫边向谷口驰去。
一条人影,迎面而来,他,正是许继宗。
劫后余生,兄弟俩热烈的拥抱在一起,泪水,点点洒落衣襟,这是喜极而流的泪。
“仇弟,我以为此生不能再见你了!”
“大哥,我又何尝不如是想!”
“我在搜寻你的尸体,已经数天了,但我仍忍不住要呼唤你,想不到天众人愿,竟然把你引了来!”
“大哥,你的遭遇怎样?”
于是兄弟俩互相把所遇说了一遍。
许继宗听完之后,欢声道:“仇弟,想不到因祸得福,你竟然碰上了白发驼叟,得遂所愿!”
“大哥,我们去取墨莲子?”
“现在?”
“是的,娥姐待救,早一刻得到,她就少受一刻痛苦!”
“那炼剑的事?”
“我们先去取墨莲子要紧,据我们那天在峰顶所见的方位判断,半个时辰,可以到达那落磐峰顶的天池!”
“好,我们这就走!”
两人展开身形,飞也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登上判断中的落磐峰。
上得峰顶,首先入目的是半亩大小的一方池水。
许继宗不由雀跃道:“天池!”
两人走近池边,只是池水碧绿澄清,正中飘浮着几片黑黑的东西。
许剑仇目光朝四下一扫,道:“大哥,那就是墨莲子——”
“不错,咦,怎么不见莲蓬?”
“莫非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两人登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如果取不到墨莲子,就不能救张素娥的命,但这墨莲,六十年才结子一次,不逢结子之欺且切算完。
许继宗从头直凉到脚跟,绝望的道:“仇弟,我们徒劳了!”
许剑仇也是难过万分,默然了片刻之后,道:“我们入池一搜?”
“莲医必然高出水面,既然一无所见,还搜什么?”

  “但,我们不能就此作罢!”
“不能作罢又能怎样?”
“咦,奇怪!”
“什么?”
“万妙前辈不是说这里是白骨大仙的居处吗?何以不见这魔头现踪?”
“也许他离山未返!”
“不管,首先,我入池详细搜一搜,如果墨莲子已被白骨大仙收取了话,至少还剩下荷梗,我们寻到他的洞穴,非得手不可!”
“好!”
许剑仇随手拣了两根枯枝,往池中一抛,飞身跃落枯枝之上,足下一用劲,如箭般向池中心射去。
只见那墨莲一共只有九叶,其黑如墨,只叶茎脉络呈金红之色,叶大如箕。
许剑仇轻轻飘起,落在莲叶之上。
一缕缕的异午,扑鼻而来,闻之使人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心里不由大感奇怪,既不见莲花,何来香味,莫非这莲叶会散发香气不成?
不由好奇之心大起,伸手斯下一小片莲叶,往鼻上一凑,却又不是。
那这香味何来呢?
午味愈来愈浓,连在池边的许继宗也嗅到了。
“仇弟,什么回事?”
“不知道!”
“我说这异香似乎从中飘送出来?”
“我正在查探!”
突然——
许剑仇托足之处的池水,突然滚沸起来,哗啦!哗啦的似有什么怪物在下面拨动。
这异象使许剑仇俊面失色,心惊胆战。
许继宗遥遥看见池水无故翻腾,不由惶急的叫道:“仇弟,回来!”
许剑仇不予答理,全神贯注的望着那沸沸扬扬的池水,看有什么变化,渐渐,沸扬平息了下去,水花翻处,冒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红怪物。
许剑仇不由毛发俱竖,正运指——
突地浓香扑鼻,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蓓蕾,正在绽开。
这情景使他骇异莫名,难道自己来得不迟不早,恰逢墨莲开花,如果要等到墨莲花谢结子,不知要多少时日,张素娥的一条命就别想救了。
心念之中,只见那蓓蕾已变成了一个红光艳艳的花苞。
盏茶工夫不到,一朵头大的墨莲花已完全怒放。
这可就是希罕的事了,世上任何一种花,也不会如此开法。
许继安邦治国在池边不住的踱蹀,久久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照许剑仇的方法泡制,藉枯枝渡池面。
顾盼间已到了许剑仇身边,那情景使他怔住了!
墨莲花由红变紫,由紫转黑,花瓣开始卷曲,脱落——
一个时辰不到,已变成了一个拳大的莲蓬。
许剑仇骇然向许继宗道:“大哥,侥天之幸,想不到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据我看来,这墨莲六十年开花一次,而由开花到结子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仇弟,采下它!”
许剑仇急转目望去,只见那莲蓬已呈枯萎之状,忙不迭的伸手摘了下来。
奇珍已获,竟然意外的不遇任何干扰,两人心中的高兴,诚非笔墨所能形容。
回到池边,许剑仇把黑莲子交给许继宗道:“大哥,你先赶回万妙前辈处,救张姑娘要紧!”
“你呢?”
“我要在三日之后,才能赶来!”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白发驼叟答应替我接好开芒断剑,炼接须要三日工夫,这三日之中,我要为他护炉!”
“我等你三天!”
许剑仇惑然道:“等我三天?”
“是的!”
“张姑娘的生死你不急?”
许继宗神情一黯道:“有了这墨莲子,她的生命已可无虞了,三日之后,请你送去!”
“你呢?”
“我——我——不想见张素娥的面,而且还有蒋婷,如果事情闹穿了,你要我如何交待?”
许剑仇面色一沉道:“大哥,你的矫情,给人增加了多深的痛苦,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我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我——我——”声音一转而为悲怆激愤:“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我是一个鬼,我已失去了人形,鬼!也许,鬼也没有我这么狰狞!”
许剑仇高声打断了他的话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卑,没有人这样认为,你还是你,张素娥姑娘受尽熬煎,承当了现实惨酷的安排,偷生人间,为什么?——”
许继宗泪光晶莹,嘶声道:“仇弟,她没有看到我真正的面目,她只是在猜想我被毁容后的形貌,她无法忍受的,她一身集天下美的大成,而我————像魔鬼——”
“她说过她不在乎,她只是要你,要你伴在她的身边,以往,她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活下去,现在,她要为你活下去,她付出的牲牺已经够大——”
“仇弟,你是第三者,你不了解——”
许剑仇双目一瞪,欺前两步道:“大哥,现在我要求你,快把墨莲子送回去,不要制造不能挽回的悲剧!”
“这悲剧已经形成了——”
“你一定要坚持你的想法?”
“是的!”
“那我先毁了你,为了那可怜的薄命红颜张素娥!”
许继宗目瞪如铃,讷讷不能出声。
许剑仇气急之下,呼的拍出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许继宗竟然不闪不避,视若无睹,也未运功抵敌,许剑仇虽说急怒攻心,但理智仍在,硬生生把掌力撤回了五成,饶是如此,那三成劲道,也非小可。
“砰!”挟以一声闷哼,许继宗踉跄出八尺之多,身形一阵摇晃。
许剑仇泪流满面的道:“大哥,原谅我无状,我实在不愿见惨剧再度上演。”
许继宗怔立了半晌,颤声道:“仇弟,我依你!”
说完,一弹身,飞掠下峰而去。
许剑仇望着他的背影,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是的,他说得不错,我是第三者,如果我是他,又当如何?”
痴立了一阵之后,也转身下峰。
不多时,又回到了白发驼叟的洞府。
“娃儿,你去了这么久?”
许剑仇歉然道:“累老前辈久等——”
“废话少说,现在我到后洞,开始炼接断剑,你守在前洞口,我为你预备了一些干果大概够你三日所需了!”
“谢谢老前辈!”
“别谢了,去吧!”
白发驼叟说完,自去后洞。
许剑仇怀着既兴奋又感激的心情,自去洞口看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过。
在第二天上,果然见一股夺目的剑气,从洞顶的隙缝中射出,缭绕空际,如贯日长虹,入夜,那剑气更盛。
许剑仇目不交睫的守伺,生怕出了差错。
开芒剑能还愿,不单是神物得全,亦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因为昔年的惨祸,就是从开芒断剑引起。
第三天,近午时分,剑气已告收敛。
许剑仇心想:“大概已竟全功了!”
洞中突然传来白发驼叟的欢呼声:“娃儿,进来!”
许剑仇欣喜莫名的进入石室,但觉寒芒耀眼,森森之气逼人。
“娃儿,拿去!”
许剑仇躬身接过,一看,剑身相接之处,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兴奋之余,忍不住运劲一抖,这一抖,只见寒芒暴伸,石壁岩屑,簌簌而落,反而被惊得一呆。
白发驼叟取出一个剑鞘道:“娃儿,这鞘虽非宝物,但也是世间难寻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一句话你须紧记,神物利器,唯有德者居之,你可以走了!”
许剑仇感激不已的道:“晚辈谨受教,老前辈大恩,当铭五内!”
“去吧!老夫为你破了二十年未有之例!”
许剑仇带妥天芒神剑再谢出洞。
方自出得谷外,忽听数声暴喝,遥遥传来,听声音似在一座秃峰之上。
心念一动,展身向发声之处奔去。
转眼之间,上了秃峰,只见峰顶一块平场之上,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仔细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交手的其中之一,赫然是白骨大仙。
另外一个,是长发纷披,把头脸和上身全部遮没的怪女人。
两人似有深仇大恨,舍命相搏,打得山石滚滚,草叶纷飞。
劲风呼轰,时而把怪女人遮面的长发飘开,隐约中可以看出这怪女人艳如桃李,但眉目之间,泛透出的冷煞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这女子是谁?
为什么会与白骨大仙在荒山恶岭之上,展开了生死的搏斗?
许剑仇慢慢移身过去——
场中两人,仍恶斗狂攻不休,对他的现身,视若无睹。
白骨大仙练就了一身僵尸攻,虽然不时被那怪女子抓实击中,但却夷然无损,一双鬼爪,忽掌忽指,凌厉狠辣,令人咋舌。
那怪女子功力似乎稍逊对方,但招式奇诡,身法怪异,却超过了对方。
暴喝声中,那怪女子一掌劈正白骨大仙前胸。
白骨大仙身形晃了两晃,枯枝般的手爪,电抓而出,快、诡、厉、辣,都到了极处,眼看那怪女人避无可避——
眼一花,那怪女人竟然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飘身而退,闪身之奇、快,连功高如许剑仇,也不由为之一震。
两个怪物倏分乍合,又缠斗在一起。
许剑仇怎样也猜不出这怪女子的来路。
白骨大仙口中哧哧出声,身形登时僵直,眼中碧芒暴涨,一纵一跳的出手,但进退疾徐,轻灵无比,掌爪也猛然凌厉,怪女人顿被迫走下风,险招迭遇。
许剑仇暗道:“这僵尸功果然厉害!怪女人至多可支持二十招!”
心念未已,蓦见怪女人身形暴退一丈之外,娇躯一振,纷披的长发,如刺猬般蓬立起来,如花美靥,顿呈一片紫色。
许剑仇不禁为之打一个冷颤。
怪女人揉身再进,掌影飘洒之间,阵阵寒飚,立时挽回颓势。
许剑仇立身数丈之外,仍觉寒意迫人。
白骨大仙与霹雳骷髅怪齐名,当今武林除了许剑仇之外,恐怕再找不出功力强过他的,这怪女人既然能与他颉颃,决非等闲人物。
场中,又起了变化!
僵尸功果然厉害,怪女人再度被迫处下风。
两人相斗,在许剑仇来说,倒是事不关已,不过他曾应许索血人沙孤梅要替她报仇,所以他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怪女人在白骨大仙猛攻之下,主动尽失,险象环生。
许剑仇为怪女人捍了一把冷汗。
一声闷哼过处,怪女人肩头被白骨大仙鬼爪带中,登时鲜血长流。

  许剑仇由怪女人的长发,想到索血人的长发,不由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女人就是索血人的师父,而她,是大哥猜想中自己的母亲!”
心念及此,再也忍耐不住,暴喝一声道:“住手!”
声如霹雳乍震,白骨大仙和怪女人不期然的停下手来。
许剑仇随着喝声,已向两人移近。
白骨大仙碧绿的眸子一闪,凝注了许剑仇片刻道:“小子,你是否近来江湖盛传的鬼琴之主?”
许剑仇冷冷的道:“不错!”
白骨大仙狞笑数声道:“小子,这里没有你呼么喝六的余地!”
许剑仇哩的一声冷笑道:“白骨大仙,你死到临头还敢大言淡惭!”
白骨大仙似鬼嚎般的一阵狂笑道:“小鬼,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死到临头!”
“杰杰杰杰,小鬼,老夫第一次碰到敢对老夫如此说话的人!”
“不但如此说话,我还要你的命!”
“找死!”
白骨大仙暴喝一声,鬼爪电闪抓出——
许剑仇正待——
怪女人突地欺身上步,向白骨大仙猛劈一掌,澈骨寒飚,挟以撼山栗岳之势,狂卷而出。
白骨大仙和许剑仇同时向后飘退五尺。
怪女人一甩头,长发向后一掠,露出一张美如天仙,冷如凝霜的面孔来,冷冰冰的向许剑仇道:“你就是鬼琴之主?”
声音冷得如发自玄冰地窟。
许剑仇一点头道:“不错!”
“你目睹我徒儿被这老魔所毁?”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她果然是索血人的师父,当下激动的道:“不错!”
白骨大仙冷哼一声道:“放屁!”
许剑仇星目煞光闪闪的道:“你骂谁?”
“骂你!你什么时见老夫——”
许剑仇哈哈一阵狂笑道:“老魔,你再说一句,我挖出你的右眼!”
白骨大仙全身一颤道:“小鬼,你说什么?”
“天下第一丑,你不会陌生吧!”
“嘿嘿,小鬼原来你是那老鬼的传人,妙极,挖眼之恨,要从你身上索回!”
碧目电张,青渗渗的脸上,怖满杀机,似要把许剑仇生吞活剥——
许剑仇冷冷的道:“你今生恐怕办不到了!”
怪女人忽地扬手抛出一手,原来是一付皮面具和一蓬假发。
原来许剑仇入洞见索血人,扯下了面具假发,随手抛置,被怪女人拣了起来。
白骨大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愕然无语。
许剑仇不屑的道:“我就是天下第一丑,明白了吧?”
“好哇,小鬼本大仙要把你碎尸万段!”
“且慢,等我把话说完!”
“小鬼,你向谁交代后事?”
“索血人沙姑娘,临死之前,亲口向我说出你是凶手,同时我允了她一件事——”
“什么事?”
“杀你!”
两个字出口,许剑仇面上已罩起一重恐怖杀机。
白骨大仙见识过他的身手,不由心里一寒。
怪女人一摇手道:“鬼琴之主,你不能杀他!”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为什么?”
“我与他有血海深仇,誓要手刃他才能甘心?”
白骨大仙狞声道:“阴风鬼女,你办不到!”

阴风鬼女四个字,听在许剑仇的耳中,有如晴天焦雷,震得他踉踉跄跄的退了十来步!
想不到这怪女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
母亲居然没有死于巫山血案。
他怔怔地望着阴风鬼女,嘴唇一阵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他太兴奋了!太激动了!
阴风鬼女被许剑仇这突然的举止惊得怔住了,这时,她才仔细的端详到许剑仇的面貌,似乎,他的面貌上隐隐幻出一重属于她的,褪了色的梦境。
白骨大仙也被这场面怔住了。
许剑仇心里电似一转,暗自忖道:“看样子这白骨老魔必是当年巫山血案的仇人之一,这魔头功力不弱,我先解决了他,再和母亲说明,莫被他溜走了!”
心念之中,转向白骨大仙厉声道:“白骨大仙,昔年巫山围攻冷面秀士有你一份吧。”
阴风鬼女全身一颤,满面茫然之色。
白骨大仙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这小鬼何以提到这回事,如果他的目的与阴风鬼女相同,两人联手,那自己非毁在这里不可,但仍狞声道:“是又怎样?”
阴风鬼女忍不住大声道:“鬼琴之主,你——你——”
她想不透鬼琴之主何以会提及巫山血案。
许剑仇恍若未闻,继续向白骨大仙喝问道:“我问你是不是?”
“不错,怎样?”
许剑仇登时血脉贲张,目眦欲裂,缓缓自腰间抽出天芒神剑,一晃,剑芒暴涨一丈。
白骨大仙和阴风鬼女同时惊呼一声:“天芒剑!”
许剑仇陡地欺前数步,道:“白骨老魔,今天你死在天芒剑之下,该瞑目了!”
白骨大仙眼望着天芒神剑,咽了一泡口水,眼中骤现贪婪之色,但随即又被骇然之色所掩,他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阴风鬼女娇躯簌簌而抖,激动无已的道:“鬼琴之主,你——你到底是谁?”
白骨大仙狞声一喝道:“阴风鬼女,后会有期!”
话声中,身躯暴弹——
“老魔,你还想走?”
随着喝声,许剑仇已横拦在他身前。
白骨大仙心胆俱寒,栗声道:“小鬼,你准备怎么样?”
“要你的命!”
阴风鬼女一掠上前——
许剑仇咬牙切齿的道:“白骨老魔,你听真了,小爷我就是巫山之上,被掷落悬岩的那孩子!”
阴风鬼妇蹬蹬蹬连退了五个大步,她做梦也估不到鬼琴之主就是被天目老人救走的爱子。
白骨大仙狂吼一声:“小鬼,把你也超渡了!”
双掌挟以毕生功劲,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向许剑仇,他存心以进为退,想一举击退鬼琴之主好乘机脱身。
“纳命来!”
耀眼的剑芒,破空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嗥,同时传出。
“砰!”尸首倒地的声音。
白骨大仙一颗头直滚出两丈之外,尸身横卧在血泊之中。
天芒神剑,上古仙兵,白骨大仙的僵尸功,竟然无法抵挡。
许剑仇还剑入鞘,转过身来,泪水沿颊滚落,悲声唤了一声:“妈!”
阴风鬼女喃喃的道:“这是梦吗?”
“妈,这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
“不是!”
“啊,想不到我母子还有相见之日!”
说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纷纷泻落。
“妈——”
许剑仇哀呼一声,扑地跪下,阴风鬼女唤得一声:“儿!”上前抱住许剑仇,母子俩抱头大哭。
这场面,确实赚人热泪。
母子劫后重逢,恍似梦中。
“孩子,你叫许剑仇——”
“是的,是天目老人给我取的,意思是要我不忘断剑之仇!”
“你的乳名是天德,现在就仍然用剑仇两字吧,这名字很好!孩子,你爹在九泉之下,会因有你这么个儿子而含笑了!”
许剑仇又是一阵伤感,含泪道:“妈,巫山血案的经过如何?”
阴风鬼女凄然一声长叹道:“事缘你爹爹在一座被洪水冲坍的古墓中,得到半截天芒剑,这消息不知如何传入江湖,引起武林中人的觊觎——”
“所以在巫山——”
“你听我说,你爹爹得剑之后,想参悟剑身所载的奇招——”
“那只是一半!”
“是的,你爹爹的意思先参悟这一半再设法去求另一半——”
“可是剑身所刻的实际只有一招!”
“一招?”
“是的,就是方才孩儿诛杀白骨大仙所使的那一招!”

  “哦!你先听我说完,我与你爹,带同你准备上巫山神女峰暂时隐居,研参剑招,不料群凶跟踪而至,展开了一场恶斗——”
“参与谋夺的是哪些人?”
“魔宫之主五毒神君和所属魔宫十二肖,白骨大仙,崆峒掌门无邪子和门下崆峒八剑,点苍徐文亮等数十高手!”
“如此说来,仇人已无半个漏网!”
“什么?你——”
“是的,妈!”
接着许剑仇把自己的经历,从被天目老人收养起,直到现在为止,详细向他母亲说了一遍,听得阴风鬼女悲喜惊诧交集。
“孩子,你大哥许天祥现在何处?”
“他带着墨莲子赶回万妙医圣那里,去救他的爱人!”
“就是你说的张素娥姑娘?”
“是的!”
“当日你爹爹和我力战数十高手,本可全身而退,不想我一个失慎,你被对方劈落悬岩,我们认为你已粉骨碎身,伤心之余,力拚下去,虽然对方死得不少,但最后你爹终被乱刃分尸,我也负创累累,被迫落岩下,幸而我练有玄牝神功,能护住心脉不断,得以不死,我眼见天目老人抱你而去——”
“哦!妈——”
“孩子我劫后余生,远赴天南匿居整整五年岁月,才把伤势疗好,又苦练了八年,才有今日的成就——”
“那沙姑娘——”
“是的,她是我在途中所收的弟子,她伴我渡过了漫长的凄苦岁月,她本身也是身负血仇,想不到——唉!竟然遭了白骨大仙的毒手!”
“白骨大仙何以追得到天南?”
“可能这魔头是要去参加群英大会,无意中见到梅儿的身法,判断我尚在人间,而且就匿居在附近,所以追踪寻来,想除去隐患!”
“妈!崆峒三元宫是您——”
“不错,可惜元凶不在,想不到又被你碰上,这真是天网——”
阴风鬼女话到中途突然刹住,冷冰冰的道:“谁?”
许剑仇只顾与母亲交谈,对有人欺近,全然未觉,听他母亲这么一喝,不由大感赫然,俊目扫处,却一无所见。
“谁?”
阴风鬼女再度喝问了一声。
喝声中,娇躯一弹,向五丈外一声岩石射去,这一射之势,快逾电掣。
许剑仇不由暗地咋舌,母亲真不愧阴风鬼女之号。
一条纤纤人影,从岩的侧面飞了出来。
许剑仇一看,不由欢呼道:“蕙妹!”
来的赫然是追魂倩女葛如蕙。
多、亏了许剑仇这一声呼唤,不然阴风鬼女的玄牝神功出手,追魂倩女支使不受伤也得受一番惊骇。
许剑仇飘身上前,道:“蕙妹,这是我妈!”
追魂倩女一怔神之后,向阴风鬼女一福道:“晚辈葛如蕙见过伯母!”
“姑娘少礼!”
阴风鬼女仔细端详了追魂倩女一眼,又望望许剑仇,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不由秀眉一皱,道:“孩子,你与葛姑娘很要好?”
“是的,妈!”
追魂倩女缓缓低下头去,腮边飘起两朵红晕。
“你们认识了很久了吧?”
“是的!”
“葛姑娘令双亲——”
追魂倩女眼圈一红道:“家母张玉珍——”
“张玉珍?”
“是的!”
“可是江湖中称为毒西施的那位——”
“是的!”
“哦!与我曾有过数面之缘,令尊——”
“先父和先兄在天南魔宫遇害!”
阴风鬼女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
许剑仇接口问道:“蕙妹,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路上遇见令兄断肠人,他告诉我你在这附近,想不到会找到!”
“有事吗?”
“有!”
许剑仇俊面一紧道:“什么事?”
追魂倩女面上顿现幽怨之色,低声道:“我——我——”
许剑仇见她欲言又止,一付凄然之色,心中疑云大起,急道:“怎么样?”
“我——”
两滴泪珠,滚下了她的粉靥。
“蕙妹,你说呀,到底是什么事?”
追魂倩女银牙一咬,道:“仇哥,没有什么,我要走了!”
说完,转过娇躯。
许剑仇一闪身,拦在她的身前,惶然道:“蕙妹,到底什么事?”
“没——没有什么!”
“不,你在骗我,一定有事,你说呀!”
阴风鬼女在一旁,可插不上嘴。
追魂倩女杏目蕴泪,凝住了许剑仇片刻,幽幽的道:“我来向你告别!”
许剑仇全身一颤,道:“告别?”

  “不错!”
“你要上哪儿?”
“天地之大,难道无容身之所?”
许剑仇又气又急,忖不透她在弄什么玄虚,剑眉紧蹙道:“蕙妹,到底为了什么!”
“你知道的!”
“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追魂倩女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粉面一紧,道:“因为我爱你!”
“爱我?”
“是的!”
“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
“真的!”
“你——你已是订过了婚的人,慕容兰姑娘与你正是天造设的一对!”
许剑仇心里一震,登时说不出话来,忖道:“是的,我已订过了婚,而且是自幼订的婚,慕容兰姑娘因我下落不明,而守义蒙面,声言如不见到我的面,将终生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我能负她吗?”
心念之中,不由冷汗涔涔而下,追魂倩女与自己有夫妇之实,而且怀了身孕,慕容兰与自己有夫妇之名,为自己守义。
这两个,谁也无法放弃。
下意识的把目光瞟向他的母亲。
阴风鬼女用手拂开长发,面色沉凝的道:“孩子,你知道你幼时已与搜魂魔姬的女儿有了婚约?”
“是的,我知道,在我认识蕙妹之后!”
追魂倩女凄道:“仇哥,我该走了,愿你幸福!”
“不,你不能走!”
阴风鬼女暗自摇头,向许剑仇道:“孩子,你很爱她!”
“是的,妈!”
“爱得很深?”
“是的,对慕容姑娘,是为了道义和责任,对蕙妹是为了爱!”
追魂倩女芳心一片紊乱,她爱许剑仇,她不愿离开他,但,她又不能不离开他,因为他已订过了婚,她要牺牲自己来成就他。
阴风鬼女又道:“孩子,我知道你很为难——”
“是的,我无法取舍,一边是爱,一边是道义!而且——”
“而且什么?”
许剑仇涨红了脸道:“蕙妹已经怀了身孕!”
追魂倩女粉面飞霞,低下头去。
阴风鬼女再次打量了追魂倩女一遍,毅然道:“孩子,我替你们作主!”
许剑仇马上笑生双颊,喜孜孜的问追魂倩女道:“蕙妹,你听见了?”
追魂倩女榛着微摇道:“不,仇哥,这样尽够了,我永远保存着这一份珍贵的爱!”
许剑仇双手按上她的香肩,连连摇撼道:“蕙妹,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离开!”
追魂倩女芳心一震,泪水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悲声道:“仇哥,你不能这样!”
“那你答应我,由家母作主?”
追魂倩女紧咬香唇,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许剑仇轻轻在她耳边道:“蕙妹,一切你该为你腹中的小东西着想!”
追魂倩女白了他一眼,芳心却快慰无比。
两小取得谅解,一天阴霾全消。
许剑仇突地想起一事道:“蕙妹,你离家出走,伯母知道吗?”
追魂倩女面孔一热道:“不知道!”
“你是偷偷出走的?”
“唔!”
“那你赶快回去,否则又要闹得满天风雨!”
阴风鬼女慈祥的一笑道:“贤侄女,仇儿说的是,你最好尽快回去,待我母子琐事一了,当亲自登门求亲,至多,不会超出一个月吧!”
许剑仇剑眉一紧道:“妈,蕙妹母子现在住在剑堡!”
“这我知道!”
“可是——”
“怎么样?”
“恐怕上门去有些不便!”
“为什么?”
“蕙妹的舅舅无敌神剑张慕南,与我兄弟曾经——”
追魂倩女微微一笑道:“这不妨事了!”
“难道令——”
“我舅舅自天南回来之后,遣散了门下第子,带同我那死亡的表兄,离堡他去,现在堡中由家母作主!”
“哦!”
许剑仇心中升起了一丝歉意,她表兄金剑张昆被自己毁容废功,而无敌神剑张慕南因被自己一招挫败,想来是无颜立足武林了。
“仇哥,我那表姐——”
“张素娥姑娘被你舅父击成重伤,现在万妙医圣那儿疗伤,家兄已持武林奇珍墨莲子赶了回去,谅来是无妨的了!”
“什么,令兄——”
“许天祥,又叫许继宗!”
“他没有遭——”
“是的,这事以后再向蕙妹说,你对他并不陌生!”
“我没有见过他!”
“有,他就是断肠人!”
追魂倩女满面惊异之色,道:“真是想不到,我表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的,她和他之间的这一段爱,值得天下有心人同声为之一哭!”
“现在我走了,伯母!仇哥!再见!”
“珍重!蕙妹!”
“贤侄女,我母子一月之后,登门求亲!”
追魂倩女怀着满腹的甜蜜,驰下山峰。
阴风鬼女道:“孩子,这件事要大费唇舌?”
“你是说慕容姑娘的事?”
“是的,如她是个善妒的女子,可就麻烦了!”
“我看不会,她很爽朗!”
“她长得如何?”
“不知道,她没有揭过面纱!哦!还有一件事马上得办妥!”
“什么事?”
“慕容伯父,被少林逐出门墙,她母女认为已被少林所害,要向少林寻仇,我答应过慕容伯父阻止这件事!”
“你该称他岳父!”
“是的,但他已是出家人,法名元通!”
“人呢?”
“走了!”
“他为何不见妻女之面,那样岂不免了许多周折?”
“岳父他老人家已是出家的人,当年为了一念凡心未泯,致被逐出少林,一错岂能再错——”
“这种做法,未免失之矫情,如果因此而造成佛门浩劫,又当如何?”
“妈,您知道她们的居所吗?”
“昔年玉面残神慕容高和搜魂魔姬,双双隐居在卧龙谷,不知道是否仍在那儿!”
“我们何不赶去一访,一来解说蕙妹的事,二来把少林寻仇的事说清楚?”
“好,我们走吧!”
母子俩飞驰下峰,朝卧龙谷方向奔去。

卧龙谷——
峭壁苍岩,夹着一道深邃的幽谷,谷内温暖如春,山花竞艳,野草如茵。
这一天,晨曦初上,两条人影,来到谷口。
“孩子,这就是卧龙谷了!”
“我们进去吧!”
“且慢,这样不太礼貌!”
“那该怎样——”
“你这琴声能传出多远?”
“这琴是以意驳气,以气摧声,远近由心!”
“卧龙谷深入十里,以为娘所知,搜魂魔姬昔年曾立有禁约,不许外人入谷,如果擅闯入谷的,杀无赦,现在你用琴声通知谷里吧!”
许剑仇取下鬼琴,调元气,用手指连拨三下!
“铮铮铮!”天声裂帛,破空而起——
琴声甫歇,四条黑色人影,从谷口现身出来。
原来是四个黑衣少女。
四少女乍见许剑仇母子之面,不由惊噫出声。
许剑仇一看,四女之中,有一个是黑衣四罗刹之一,当即一拱手道:“姑娘请了!”
“哦!许少侠光降敝谷,有何贵干?”
“求见你家主人!”
“这个——婢子须得入谷请示!”
“你家小姐呢?”
“现在谷中!”
“那就烦你——”
“且慢!”
阴风鬼女打断了许剑仇的话,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圆牌,上面雕着一个披发女子,掷与那黑衣女子道:“把这东西交与你家主人,她自会知道!”
黑衣四罗刹之一的那女子伸手接过,困惑的看了一眼,道:“两位请稍待!”
一挥手,率同其余三个女子,如飞入谷而去。
许剑仇讶然道:“妈,那是什么东西?”
“昔年为娘行走江湖的信物!”
“哦,叫什么名字?”
“鬼女牌!”
“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妈的信物是鬼女牌,孩儿的标记是鬼琴,都带了一个鬼字,这不是满有意思的吗?”
“哈哈哈哈!”
约一盏热茶的工夫光景,谷中传来一阵撕家的尖锐笑声。“孩子,你丈母娘来了!”
许剑仇局促的一笑,一颗心也随着动荡起来。
笑声竭处,一条人影,疾逾星泻的从谷口射出。
接着又是数条人影。
阴风鬼女爽朗的一笑道:“别来无恙!”
“亲家母,我做梦也估不到你会光临卧龙谷!”
话声中,人影先后飘然着地。
许剑仇一看,当先的是搜魂魔姬,后面紧随着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再后面是四个侍婢甲黑衣四罗刹。
搜魂魔姬执着阴风鬼女的手道:“想不到,一别十几个寒暑,你我都老了,孩子们——”
说到这里,倏然住口,把目光瞟向许剑仇。
慕容兰疾步上前,向许剑仇道:“许少侠,想不到你会来!”
许剑仇讪讪的一笑道:“兰妹,你好,你不该这样称呼我!”
慕容兰一怔道:“什么?”
阴风鬼女哈哈一笑,接住搜魂魔姬的话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是不是?”
“哦,鬼琴之主怎么会——”
阴风鬼女神秘的一笑,向许剑仇道:“孩子,过来叩见丈母娘!”
搜魂魔姬骇然不知所措,如坠五里雾中——
许剑仇朝慕容兰微微一笑,转身上前三步,双膝一曲,道:“叩见丈母大人!”
搜魂魔姬讷讷的道:“你——你——就是——哦!起来!起来!”
这确实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名震武林的鬼琴之主竟然是卧龙谷的东床快婿,几乎使人难以置信。
最感惊异的还是慕容兰,这对她来说,真是称心快意。
嵩山少林寺,她初见许剑仇之进,下意识中已深深地印下了他俊美的影子,但,她是订过了婚的人,她遵守女子从一而终的古训,她尽量抑制自己的遐想。
做梦也想不到未婚夫竟然是自己爱而不能爱的人。
许剑仇不期然的把眼光移向慕容兰,他的心激动非常,这即将与自己共偕白首的人,面纱之后隐藏着的面孔,是丑是妍,不得而知。
慕容兰虽然隔着一层面纱,但仍不自禁的把头别了过去。
搜魂魔姬芳心大悦,一摆手道:“请到谷内再谈如何!”
说着,首先起身带路,众人鱼贯入谷,展开身形,沿曲折的谷道飞驰,不久之间,来在一幢广厦之前。
搜魂魔姬举手肃客。
只见无数黑衣丽人,一路敛首为礼。
众人到了一间布置堂皇的大厅之中,分宾主落坐,黑衣四罗刹躬身退了出去,厅中只剩下许剑仇母子和慕容兰母女。

  首先,阴风鬼女把本身的许剑仇的一切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听得慕容兰母女感叹唏嘘不止。
不多时,酒宴摆了上来,四人落座。
酒过三巡。
搜魂魔姬目注了两小一眼,道:“孩子们大了,该早些了却心愿!”
阴风鬼女喜溢眉宇的道:“我正为此而来!哦,兰儿的面纱——”
搜魂魔姬一叹道:“这孩子为了仇儿下落不明,发誓不见未婚夫婿之面,不除面纱,兰儿,除下!”
慕容兰伸手揭去面纱,只觉眼前一亮,现出羞花闭月的粉面来。
许剑仇心神为之一荡,她的美,比起追魂倩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兰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搜魂魔姬正色道:“亲家母,你是打算迎娶的么?”
“是的!”
“可是我现在唯一的慰藉只有她,我母女不能离开!”
阴风鬼女一怔道:“这——尊意认为要怎么办?”
“有一个两全其美之道!”
“请讲!”
“请你母子就在谷中安身,如何?”
阴风鬼女黯然道:“昔日家园业已破碎,这样也好,只是——”
“既然你首肯,旁的就不必说了!”
许剑仇心里却在盘算着追魂倩女的事,忐忑不已。
阴风鬼女突地面色一紧道:“我有件事不好启齿!”
“什么事,请坦白的说吧,又不是外人!”
“是关于仇儿的事!”
“仇儿的事?”
“是的,他另外有一个女友——”
许剑仇心头突突乱跳,低下头去。
慕容兰脱口道:“追魂倩女葛如蕙!”
搜魂魔姬面色陡寒,激动的道:“亲家母的意思是——”
阴风鬼女歉然道:“仇儿起初身世不明,当然不知道自幼订婚这回事,同时我母子重逢,也是近日的事!”接着把许剑仇和追魂倩女之间的事说了。
搜魂魔姬半言不发,面孔绷得紧紧的。
场面在一时之间,尴尬非常。
“兰儿,你——”
“女儿认为多一个相处,也无妨!”
阴风鬼女和许剑仇同时向慕容兰感激的瞥了一眼。
搜魂魔姬叹了一口气道:“好,你既如此说,为娘的还有什么争的,来,亲家母,干一杯!”
空气又回复了初时的融洽。
阴风鬼女展颜一笑道:“大妹子,我们还是沿用以前的称呼吧——”
“大姐!”
“为姐的已答应葛如蕙那孩子,一月之内,亲去向她母亲提亲,我的意思是先让仇儿与兰儿成礼,然后——”
“大姐,我看是两女同时成礼,比较好些,何必拘于世俗的名份之议呢,同时目前我母女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向少林寺讨一笔帐!”
许剑仇心中一震,起身道:“这件事——”
搜魂魔姬接口道:“仇儿,你仍然要坚持你以前的说法,阻止我母女向少林寻仇?”
“阻止不敢,不过仇儿已亲口答应岳父他老人家——”
“什么?他——”
“他就是白发怪老者!~”
“他为何不以真面目向我母女相示?”
“这个,他老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他已是佛门弟子,五蕴皆空,六根清净,他说要苦修以赎前愆。”
慕容兰忍不住抽咽起来。
搜魂魔姬吟着两泡泪水,苦笑一声道:“造化弄人,夫复何言!”
许剑仇母子,也不由一阵黯然。
匆匆过了三日。
许剑仇心里记挂着他大哥许继宗的事,和张素娥的伤势,寝食不安,向母亲等说明原委,出谷而去。
不消数日,又重回到了水帘千幻洞。
他意料中,张素娥因墨莲子之助,必已康复,同时一定与许继宗取得了谅解,双方和好如初。
他在心里暗暗的默祝道:“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心念之中,已来到洞口,正待——
眼前白影一晃,蒋婷已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许少侠,你今天才回来!”
许剑仇忙不及待的道:“张姑娘的伤——”
“在静室疗治了十天,今天才算功圆果满!”
许剑仇心里一松,道:“谢天谢地!”
“你很关心她?”
“哦,蒋姑娘,我大哥许继宗——”
话至此,顿觉失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登时俊面微变。
蒋婷粉腮大变,退了一步,颤声道:“你说什么?”
许剑仇尴尬的道:“我说断肠人——”
“不!你说许继宗,怎么样?”
“他就是我大哥!”
“他是你大哥?”
“是的!”
蒋婷心念一转道:“断肠人就是许继宗的化身?”
许剑仇知道话既出口,要否认已经迟了,心忖:“干脆说明了吧,蒋婷又何尝不是个情海断肠人,能促成她们之间的好事,也是件美事!”
心念及此,坦然道:“不错,断肠人就是三绝书生许继宗!”
蒋婷娇躯激动得簌簌而抖,道:“许少侠,昔日送回先父母遗骸,指示仇家,是他要你办的?”
“是的!”
“他的心肠太狠!”
“为什么?”
“他为何故意隐去面目,我——我期待他已经十年多了!”
许剑仇同情的一点头道:“是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
“他容貌被毁,面目全非,厉经惨遇——”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张姑娘甫出静室,他就走了!”
许剑仇不由心头巨震,急声道:“他走了?”
“是的!”
“张素娥呢?”
“她一出静室,听说他走了,不顾身体尚未复元,追了出来!”
“走了好久?”
“刚走,我就是奉师命来——”
“从什么方向走的?”
“前后脚之差,前望不见人影,想是不后峰去了!”
一个不祥的阴影,立时罩上许剑仇的心头,大叫一声:“不好,我们快追!”
话声未落,人已弹身而起,直射上峰。

蒋婷花容失色,芳心剧跳,也跟着追去。
连越三座峰头,只见远远的一块突出半空的悬岩上,似乎有一个人影,许剑仇心胆皆寒,如飞矢般朝那悬岩射去。
一看之下,不由毛发皆竖,他知将一场无可避免的悲剧要发生了。
许继宗兀立危岩之上。
张素娥,站在离那突岩五丈之处。
许剑仇身形未稳,话已出口道:“娥姐,怎么回事?”
张素娥,面无血色,泪痕斑斑,木然的望了许剑仇一眼。
这一眼,使得许剑仇浑身为之一颤,冷汗不自禁的渗了出来。
“大哥,你下来!”
“仇弟,我——我——对不起死去的父母!”
“大哥,——你——你下来!”
蒋婷也在这时赶到,睹状之下,不由呆了。
张素娥嘶哑着声音道:“宗哥——你——你决定要抛弃我了?”
许继宗惨厉的道:“娥妹,我终生遗恨,永远对不起你,愿来生再见!”
“宗——哥——”
“娥妹——”
张素娥用衣袖一拭泪痕,杏目之中,陡射异光,厉声道:“宗哥,让我看看你的面目?”
“娥妹,这——太残忍了!”
“不,我要看!”
“好——好——”
许继宗缓缓扯落人皮面具,一付比鬼更狰狞的面目出现了。
许剑仇全身一震,他意识到下面接着是什么事发生,但他阻止不了——
蒋婷惊叫一声,以手掩面。
张素隆重推出失魂落魄的狂叫道:“那是他吗?那是我的宗吗?爹爹,我永远恨你——”
许继宗凄厉的道:“娥妹,你看见了!”
接着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中,涌身跳落悬岩。
三条人影,同时扑上悬岩,但除了蒸腾的雾气,不见底的绝谷外,什么也没有。
张素娥狂叫一声:“宗哥,等我!”
纵身跃落绝谷。
许剑仇肝胆皆炸,一把没有抓住。
这突然的惨变,震得他木然成痴,仿佛此身已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蒋婷幽幽的道:“宗哥,你不会再拒绝我了!”
许剑仇如梦乍醒,道:“蒋姑娘,你——”
话犹未完,蒋婷也跳落绝谷之中。
地惨天愁,一幕亘古未有的悲剧结束了。
日落了!
明月又升!
许剑仇如醉如痴的立在悬崖之上,泪水流尽了,干涸了。
月上中天——
许剑仇解下背上的鬼琴就悬崖之上坐了,手拔琴弦,弹奏那支昔日许继宗为张素娥弹了十年的定情曲。
琴声铮琮,旋绕夜空。
一遍又一遍。
天亮了!
旭日又升!
许剑仇望着那无底的绝谷,喃喃的道:“大哥,娥姐,婷姐,安息吧,愿你们九泉之下,长相厮守。”
祝祷毕,举起鬼琴,抚摸一阵之后,投手掷落绝谷。
朝阳影里,一个蹒跚的人影,一步步的移下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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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3 12:01:5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还真没注意《音容劫》缺了这么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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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3 12:18:01 | 显示全部楼层
已修复,并在书末对兄表示谢意。http://www.gulongbbs.com/wuxia/chenqingyun/yrj/7126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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