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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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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7 21: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 拳头




  孟阿虎走进“四堂春”的时候,夕阳已很淡了。
  “四堂春”是霞飞路上最大的一间夜总会,每当对面教堂的钟楼上敲响十八下钟声的时候,孟阿虎和他的兄弟就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因为这个时候“四堂春”便会开始营业,而他就是这家夜总会的负责人。
  他负责的不是这里的经营,而是这里的安全!
  ──在这样的一个大都市里,安全远比经营重要得多。



  夜总会里永远少不了妩媚消魂的歌舞,所以音乐很快就响起来。
  银花儿唱的是王璇的歌,纤细的腰肢一阵扭动,台下便是一阵欢呼和掌声。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人走到孟阿虎的面前,高声道:“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孟阿虎抬头望了眼他那高傲的神色,冷冷道:“不错,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男子道:“我姓刘,是有名的大律师。”
  孟阿虎没有再看他,只是淡淡地道:“那又怎么样?”
  那男子似乎已有些不满,冷笑了声,道:“我出一千块,希望银花儿下来陪我喝杯酒。”
  一千块已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孟阿虎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神色,漠然道:“喝酒的事情不归我管,你应该去找经理。”
  刘律师沉沉地闷“哼”了声,道:“那么你管什么!”
  孟阿虎猛然抬头,冰冷的目光射在他的眼中,刘律师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里涌上来,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孟阿虎一字字地道:“如果现在你被人杀了,那这事就归我管!”
  刘律师愣愣地站了很久,终于还是识趣地走开了。
  他是有名的大律师,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在这样一个大都市里法律不过是豪华的摆设。
  如果你没有三十条命可以挥霍的话,那么就千万不要轻易相信法律和公理可以保护自己。
  刘律师回到了他的座位上,经理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然后就是银花儿。
  这个地方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有你有钱,那么你就能享受到一切最好的服务。
  因为这里的任何东西都是有价格的,银花儿当然也是。
  只要出得起价钱,她可以随时随地跟任何人上床,而且脱衣服的速度绝对比任何人都快!
  可是银花儿这杯酒还不曾喝下去,她的目光却已被另一个人吸引了。
  这个人就在刘律师的身后。
  他也同样感觉到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遽然回头,已看到一个身着青布短衫的青年男人。
  能来这里玩的都是这个城市中最上等的人,但这个人却是一个例外。
  他绝对不是一个上等人,更不是有钱人,但那张黝黑结实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有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魅力。
  这种魅力也是一种最有力的威慑。
  刘律师并不奇怪他会出现在这个原本只有上等人才能来的地方,因为这样的人无论想去哪里,都一定没有人敢阻拦的!
  他勉强笑了一下,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青年男子的脸好像是黑铁打成的,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地道:“我找一个人。”
  刘律师道:“不知阁下找的是什么人?”
  青年男子道:“我找的人姓麻。”
  刘律师又道:“姓麻?在下似乎并不认识什么姓麻的人,不知道阁下说的这位朋友全名叫什么?”
  青年男子徐徐地道:“他姓麻,叫烦。”
  “原来阁下找的人叫麻烦──”刘律师的声音嘎然而止,目光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青年男子淡淡道:“不错,我找的就是麻烦──”
  他的话还未说完,刘律师已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左手挥拳向青年男子的脸上打了过去!
  他显然学过一些欧洲的格斗术,出拳即快又狠,而且更重。
  任何人的脸上要是挨上这么一拳,都绝对不会好受!
  可是那青年男子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的拳头,“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迎面打在鼻梁上。
  似乎就连刘律师自己都想不到一切竟会如此顺利,一丝诧异的目光,和嘴角的微笑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那个青年男子竟连眼皮都未曾眨过一下,当他的拳头慢慢挪开时,依然淡淡地望着他。
  就好像一切都不曾真的发生过。
  刘律师的心立即便沉了下去,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一种剧烈的疼痛从小腹间一直传遍了全身!
  青年男子好像根本没有动过,刘律师甚至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但这时他已痛得倒了下去,面容扭曲地蜷缩成一团。
  青年男子并没有再看他,连一眼都没有。
  他正看着孟阿虎!



  孟阿虎也望着他。
  两个像野兽一种健壮的男人,面对面伫立着,互相望着对方。
  音乐已经停止了,可是没有人动,也没有出声。
  现在谁都知道那青年男子是来找“麻烦”的,谁到不愿意自己立刻变成“麻烦”!
  孟阿虎淡漠地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男子道:“我叫张拾来。”
  孟阿虎道:“从你一进来,我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了,我知道你是来找人的。”
  张拾来道:“我找麻烦。”
  孟阿虎道:“可是这里没有麻烦。”
  张拾来道:“很快就会有了。”
  孟阿虎冷笑了声,道:“一个人要出名有很多办法,但是如果你想在这里扬名立万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张拾来道:“哦?”
  孟阿虎道:“因为这里是丁三爷的底盘。”
  张拾来的神色依然没有一丝变化,淡淡道:“那么我就没有来错。”
  孟阿虎的目光突然热了起来,每次杀人之前他都会有这样的神色!
  这时刘律师已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已多了一枪。
  手枪是英国生产的,不仅威力大,而且容易瞄准。
  可是就在他指向张拾来的一瞬间,突然一只健硕有力的手掌已握在枪上。
  手是孟阿虎的,当手松开时,枪管已经弯曲!
  他冷冷地道:“这里是我负责的地方,任何外人在这里动刀动枪,就都是我的敌人。”
  他没有回头,刘律师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可是这刻他的身子已再次软了下去。
  面对着这两个人,他已连最后的勇气都消失了。
  孟阿虎向张拾来道:“你难道还想要找‘麻烦’?”
  张拾来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一下头。
  也许他觉得话已说得太多了。
  孟阿虎的拳头握了起来,顿时一阵爆栗般的响声从他全身的骨节间响起来!
  张拾来却没有动,神色依然没有一丝改变。
  但他的目光却更凝重,更深邃,也更萧瑟了。
  孟阿虎的手下原本已将张拾来包围住,然而这刻却已渐渐散开。
  谁到知道这将是一场绝顶惨烈的战斗,绝没有人愿意被殃及。
  一瞬间,孟阿虎已出拳了!
  这是无比刚猛的一拳,没有花招,没有变化,只有速度与力量!
  风声好像虎啸般响起,张拾来的神色已突然改变了,变得坚毅、冷酷、决绝。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闪避,他已迎了上去!
  两只拳头在空中相碰,猛然间霹雳般的轰鸣响起,随后便是另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孟阿虎没有停,他的左拳再次挥了出去。
  张拾来也没有停,他的右拳也同时挥出了。
  可是这一次他们的拳头却没有相触,张拾来的右拳打在了孟阿虎的鼻梁上,鲜血顿时飞溅出来,人也飞了出去!
  周围仿佛更静了。
  孟阿虎已经倒下去,他只出了两拳便已倒下去,还有谁敢再出声?
  张拾来慢慢转身环顾着身边的人,每个人的眼中都已只剩下颤栗的惊恐之色。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银花儿的脸上,他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渐渐温和下来。
  可是银花儿的身子依然在发抖,目光也在发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你……你想干什么……”
  张拾来没有动,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她,一直望着她。
  银花儿却更加害怕了。
  其实害怕也是一种力量,很多时候都能让人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情来。
  她突然尖叫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在叫什么,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她若不尖叫,这种寂静与恐惧便会将她逼疯!
  她突然抓起了桌上的酒瓶,发疯般向着张拾来的头上砸了过去。
  酒瓶“哐啷”碎了,一行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
  银花儿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望着手中的半截瓶子,似乎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竟会有这样做的勇气。
  鲜血不断从张拾来的脸上流过,从下巴滴落在桌面上,显得愈加野性与残酷。
  银花儿开始往后退,虽然她知道自己在对方的面前根本无处可退,但是她依然在后退。
  可是张拾来并没有向她出手,甚至没有擦掉脸上的鲜血。
  他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
  孟阿虎已经晕过去,张拾来向着他身边的手下道:“告诉丁三爷,我叫张拾来,是来找他的人。”
  说着他已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从门口走了出去!



  “四堂春”里的客人都已经跑光了,只剩下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
  他走到孟阿虎的身边,抓起那只受伤的手,这只手除了大拇指之外的四根手指都已经碎了。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孟阿虎的胸口上。
  孟阿虎依然没有醒过来,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道:“这些钱已足够你好好养伤的了,不过还好,他总算给你留下了一只拳头。”
  说着也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章 手枪




  天色渐渐黑下来,巷子里很暗,也很臭。
  张拾来在面摊边上坐下来,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面摊上已没有第二个客人。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往烧开的水里扔进一挂面。
  他不需要说话,因为这里只卖一种面,一种用腌菜和萝卜干做料头的面。
  面很快便送到了张拾来的面前。
  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虽然这种面简直比泥巴还要难咽,但他依然吃得很认真。
  因为这种食物很便宜,而且无论再难吃的食物都一样可以使他保持体力。对于他来说,体力就是一切,就是生命。
  只有保持体力,他才能够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哪怕这碗面像石头一样硬,像屎一样臭,他也一定会吃下去。
  而且绝对一口都不会剩下。
  这是一个好习惯,所以他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巷口突然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脚步声很响亮,那一定是一双很高级的皮鞋,只有很高级的皮鞋才能发出这么响亮的脚步声。
  那个人在张拾来的身边对面坐下来。
  能穿得起高级皮鞋的人,本不该来这种肮脏下等的地方吃东西。
  可是他却偏偏坐了下来。
  老板的面又下锅了,无论他是不是来吃东西的,只要在这里坐下就是他的客人。
  他的客人面前一定会有一碗面,一碗用腌菜和萝卜干做料头的面。
  当然,走的时候也一定要付一毛钱。
  张拾来还在吃面,他甚至连头都不曾抬一下,就算有天塌下来,他也得先把这碗面吃完再说。
  那个人的面前也有了一碗面,但是他并没有吃,甚至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是来吃面的。
  张拾来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
  对面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正望着他。一双如秋星般明亮的眼中,闪出比猎鹰更犀利的光芒。
  但他的脸色却很苍白,苍白是贵族的肤色,更有种说不出的神秘与距离感。
  一刹那,张拾来的身体已经绷紧了!
  那人淡淡微笑,道:“你不用紧张,现在我还不会杀你。”
  张拾来道:“哦?”
  那人道:“因为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
  张拾来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拳头已经握紧了,额头上的血管渐渐鼓起。
  那人却依然显得很轻松,笑容更温柔。
  如同他此刻并不在一条臭气熏天的陋巷,而是一场贵族的舞会,他正握着色彩斑斓的鸡尾酒,穿梭在绅士与美女之间。
  他缓缓道:“你跟丁三爷有仇?”
  张拾来依然没有说话。
  那人道:“你想杀他?”
  张拾来的瞳孔正在收缩,已仿佛针尖一般。
  那人又道;“如果你真的想杀他,那么就不应该给孟阿虎留下一只拳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但你的同情心一定会害了你自己。”
  一阵晚风从巷口吹进来,天地间的肃杀之意顿时浓了起来。
  张拾来冷冷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微笑道:“我叫司徒不二,认识我的人都喜欢叫我司徒。”
  张拾来的目光已更冷,他一字字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霞飞路第一快枪手,‘快枪’司徒!”
  司徒微笑点头。
  张拾来接着道:“你是丁三爷的手下?”
  司徒摇头。
  他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手下,但我是丁三爷的保镖,收他的钱,保护他的安全。”
  张拾来道:“那么你现在就是来杀我的?”
  司徒再次摇头,道:“我现在还不会杀你。”
  “哦?”张拾来道:“为什么?”
  司徒道:“因为你还没有向丁三爷出手。”
  司徒停了停,接着道:“我是保镖,只负责保护丁三爷一个人的安全。至于你到他的场子捣乱,这不管我的事,我也懒得去管。”
  张拾来道:“所以你在‘四堂春’的时候始终都没有出手。”
  司徒点头,道:“看来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实再不愿意跟你交手。但是你若一定要杀丁三爷,那时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张拾来苦笑了下,道:“所以现在你已该走了?”
  司徒又点头,道:“不错,现在我已该走了。”
  张拾来道:“你会在丁三爷的身边等我?”
  司徒道:“不错。”
  张拾来不禁又苦笑了声。
  晚风再次吹过,空气仿佛突然被这夜凉所凝固了。
  一直冷进了人的心里!
  张拾来突然凝神望着司徒的眼睛,缓缓道:“你不能走。”
  司徒依然微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张拾来道:“因为你一走,我就会死!”



  司徒突然笑了。
  他讥诮地道:“难道你现在怕了?”
  张拾来道:“不是怕,是小心。因为我现在还不想死,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司徒“哦”了一声,含笑不语。
  张拾来道:“因为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不想杀我,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把握杀我。”
  司徒缓缓将手搁在桌上,一双苍白的手,没有半丝血色。
  这双手的十指很修长,显得灵活而有力。
  他道:“你觉得这双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拾来道:“这是一双很好的手,而且我知道这双手很快,尤其是在拔枪的时候。”
  司徒不语。
  张拾来继续道:“可是以你我现在的距离,只要你的手有任何动作,我一定会立刻将它打碎。”
  司徒冷笑了声,道:“你有把握?”
  张拾来道:“我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司徒冷笑不语,因为他知道张拾来并没有说错。
  张拾来道:“当然,你也有五成把握可以去拼。但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会等到跟我距离更远的时候再出手,那时我已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了。”
  司徒已笑得有一些勉强了。
  他道:“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只可惜我已错过了杀你最好的时机。”
  张拾来道:“你的确本该一见面就杀了我,可是你太自信,而且你那时你还不知道我的目的。”
  张拾来又道:“当你知道我要杀丁三爷的时候,你已决定要杀我了。可是你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把握,所以你才故意对我说要走,但你在走出巷口之前一定会向我开枪,那时我就是一个死人了。”
  司徒缓缓摇头,道:“那现在就很难办了。我即没有把握杀你,你也没有把握杀我,而我又不能走。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张拾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太早跟你交手。所以我们不妨多坐一会儿,等我想到办法了再说。”
  司徒又摇头,道:“这个方法也不好。”
  张拾来道:“哪里不好?”
  司徒道:“你看我的脸色就该知道我的身体不太好,要是这样耗下去,我的体力一定不及你持久。所以时间拖得越久,我的胜算便越少,你杀我的机会也就越大了。”
  张拾来淡淡一笑,道:“看来你也是不肯吃亏的人。”
  司徒讥诮笑道:“这是关系性命的事情,我就算再大方,也不肯吃亏的。”
  张拾来道:“那你说怎么办?”
  司徒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
  张拾来微微一诧,道:“她能吗?”
  司徒徐徐笑道:“或许吧。”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向巷尾的拐角处道:“你再不出来的话,恐怕就要给我们其中一个收尸了!”



  巷尾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
  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这个女人张拾来并不陌生,而且就在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还见过面。
  这个女人就是银花儿。
  银花儿走到他们的面前,她的头低得很低,但她的眼角却在偷偷地瞥向张拾来。
  张拾来也在看她,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奇怪。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种目光,就像一头疯狂的野兽眼中突然出现人世间最深刻最悲怆的表情。
  司徒道:“或许她可以帮我们解决眼前的问题。”
  张拾来没有出声,他还在望着银花儿。
  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已在这瞬间消失了!
  司徒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瞬间,他的手已在闪电般移动了!
  袖管中的手枪飞出来,握在手中,仅仅不到半秒钟的时间,枪声在寂静的空中响起来。
  震耳的枪声中,张拾来已飞扑了过来!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子弹呼啸着射进了他的左臂,被结实的肌肉夹住,一道血箭射出来。
  身体的速度也被影响,他的拳头并没有打中司徒的手。
  但他却打掉了他手中的那柄手枪!
  司徒另一只手再次拔枪。
  然而这时张拾来已一把抱起惊惶的银花儿,飞身掠上了屋脊。
  一瞬间,人已不见了。


第三章 仇恨




  屋子很小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椅子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张拾来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子弹已被取出来,伤口已包扎好。
  帮他包扎的人是银花儿。
  银花儿坐在床边,望着他身上黝黑结实的肌肉,怔怔发呆。
  张拾来突然长长吸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银花儿幽幽地道:“我也不知道,当你离开‘四堂春’的时候,我便不知不觉地跟着你出来了。”
  张拾来望着房顶,目光幽邃,似乎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想。
  银花儿又道:“你那时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若不是你一直看着我,司徒根本伤不了你的。”
  张拾来慢慢合上了眼睛,许久才淡淡地道:“因为你很像另一个女人。”
  银花儿道:“她是谁?是你的情人?”
  张拾来缓缓道:“不,她是我妹妹。”
  银花儿点着头,“哦”了声道:“你们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张拾来突然靠着窗沿坐了起来,道:“她跟你一样,是一个歌星。”
  银花儿叹了口气,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一个歌星光彩背后所隐藏的辛酸与苦泪。
  张拾来道:“我们小的时侯家里很穷,她十七岁那年便和乡里的同伴来到大城市挣钱,不久之后便成了红歌星。”
  银花儿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张拾来叹了口气,道:“她已经死了。”
  银花儿没有叹气,她只是苦笑。
  在这样的都市中,这样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没有人会因为死去一个无足轻重的歌女而在意。
  在这里人命永远都是如此卑微。
  银花儿道:“她是怎么死的?”
  张拾来的眼中仿佛已有仇恨的怒火在燃烧,他用力咬着牙,道:“她是被丁三爷折磨死的,他根本不是人,他是禽兽!”
  银花儿道:“所以你就是来报仇的。”
  张拾来没有说话,他的齿间已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银花儿幽幽地叹息,她轻抚着他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喃喃道:“若是将来能有一个人这样对我,那么就算是死,我也甘心了。”
  张拾来望着她迷朦的眼眸,慢慢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
  银花儿缓缓合上了眼睛,眼缝中一丝泪水渗了出来。
  一个风尘中的女人,这一刻她的心中竟升起一种从为有过温暖。
  她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靠在张拾来的胸口上。
  张拾来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一把将她用力搂在怀里,将她压倒在了身下。
  她也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给了他。
  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完全自愿的将自己给了一个男人。
  没有金钱,没有权利,没有一切。
  甚至没有爱情。
  但他们却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对方,也许只因为他们都是孤独与痛苦的人。
  也只有他们,才能安慰彼此心中的孤独与痛苦!



  司徒走进来的时候,丁三爷正在跟几个老板赌钱。
  丁三爷赌钱的时候一向都没有敢打扰,但司徒却是例外。
  丁三爷看到他走进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牌九,笑着道:“司徒,你来替我开一把怎么样?”
  司徒走过去,笑道:“我恐怕没钱输给几位老板。”
  丁三爷道:“没关系,赢了钱归你,输了钱算我的。”
  司徒道:“既然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当然不能错过。”
  说着他已将桌上牌九握起来,看也未看一眼便摊了开来。
  牌面一亮相,众人都是一阵惊叹。
  这竟是一副至尊宝!
  司徒转头向丁三爷道:“这回我赢了多少?”
  丁三爷似乎早已知道了结果,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微笑道:“这一把你赢了五万块,够你再养几个小姑娘了。”
  司徒大笑起来。
  丁三爷已向赌桌上的众人道:“今天到此为止,各位老板改天再玩吧。”
  虽然这些人大都有些不太愿意,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违抗丁三爷说的话,不到两分钟,人便已都走光了。
  丁三爷道:“‘四堂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司徒道:“这个人我已经见过了。”
  丁三爷道:“我知道。”
  丁三爷又道:“我现在只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他。”
  司徒道:“张拾来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我现在还没有绝对的把握。”
  丁三爷道:“那么要怎样你才能有绝对的把握?”
  司徒道:“我要带几个人去。”
  丁三爷道:“你要带什么人去?雷家三兄弟是我手下中功夫最好的,我让他们跟你去怎么样?”
  司徒摇头,道:“不好。”
  丁三爷道:“为什么?”
  司徒道:“雷家三兄弟以前好像是雷九天的手下。”
  丁三爷道:“不错,可是自从我杀了雷九天,占了他的底盘之后,他们便一直跟着我。”
  司徒道:“他们能够投靠你,那么就同样能够投靠别人,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可靠。”
  丁三爷道:“那你要什么人?”
  司徒道:“我要你的亲信,最忠心,最可靠的人。”
  丁三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我没有看错你。”
  丁勉、丁力、丁亢都是丁三爷的堂侄子,从丁三爷打天下开始,已经跟了他将近二十年。
  当年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现在都已到了中年。
  他们很快便都出现在了司徒的面前。
  丁三爷向他道:“他们三个会带着手底下最硬的五十个伙计跟你一起去。”
  司徒点头道:“很好。”
  丁三爷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司徒阴鸷地一笑,道:“还要等一会儿。”
  丁三爷道:“还要等什么?”
  司徒道:“等一个人。跟踪张拾来落脚处的人,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张拾来渐渐平息了下来,粗重地喘着气。
  她们都付出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付出与得到岂非永远都是最平衡,也最公平的!
  张拾来慢慢站起来,赤裸地立在窗前,向远方眺望。
  银花儿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
  张拾来感觉到她的眼泪已流在自己的背上,泪是冰凉的,脸也是冰凉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等我报了仇,我就带你到乡下去,去过平静的日子。”
  银花儿的泪流得更快了。
  张拾来转过身,双手托着她的脸,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银花儿哽咽地道:“我愿意,就算跟你去死我也愿意。可是……”
  张拾来道:“可是什么?”
  银花儿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我在这里就是一个妓女,一个不穿裤子的女人。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跟我上床,难道你不嫌弃我吗?”
  张拾来突然笑了,却笑得很苦涩。
  他道:“我知道。可是这世上的女人,若能好好生活,又有谁愿意出卖自己。每个人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你呢?”
  银花儿将他抱得更紧了,泪也流得更快。
  可是这泪却已是热的!
  张拾来轻轻拉开了她的手,缓缓道:“可是现在我却是真的要走了。”
  银花儿道:“你要去哪里?”
  张拾来道:“我要出去办点事情,你乖乖留在这里等我,等你一觉睡醒的时候,我就已经回来了。”
  银花儿望着张拾来从门口走出去,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了起来。
  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感觉究竟是什么!


第四章 计谋




  丁三爷合眼坐在沙发上,雷家三兄弟就立在他的身边。
  半个小时前司徒便已出发了,现在他已在等,等张拾来的死讯。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丁三爷的眉头突然一蹙。
  他记得窗户应该是关着的!
  他睁开眼,窗口已立着一个青年人。
  丁三爷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张拾来。”
  青年人道:“不错,我就是张拾来。”
  丁三爷又道:“你就是张秋语的哥哥。”
  张拾来道:“不错。”
  丁三爷道:“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张拾来等他说下去。
  雷烈已将一杯白兰地送到丁三爷的手里,他慢慢站起身,道:“你妹妹本来是夜总会的红歌星,遇见我之后便做了我的六姨太。一直以来我都很宠爱她,她实再不应该背叛我的。”
  丁三爷喝了口酒,继续道:“她竟然将我的行踪透露给鹰眼老七,害我差点横尸街头。”
  张拾来道:“所以你就折磨她,将她折磨至死!”
  丁三爷道:“这是这里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凡是背叛我的女人,我都会把她送给所有的手下。只能怪你妹妹撑不住,第十一天上就死了。”
  张拾来脸上的杀气已在屋内弥漫开来,他一字字道:“你是禽兽,你们都是禽兽。”
  丁三爷道:“如果你要杀我的话,你已可以动手了。”
  张拾来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已在向丁三爷一步步走过去,但此刻雷家兄弟已拦在他的面前。
  雷家兄弟一共有三个人,六只拳头同时向张拾来的身上招呼过来!
  张拾来并没有闪避,六只拳头同时打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他却连动都未动一下,好像打在他身上的不是拳头,而是棉花球。
  雷家兄弟的拳头还未收回,他的拳头也已挥出去!
  右拳重重打在了雷烈的脸上,鼻梁碎裂的声音响起,鲜血、眼泪、鼻涕一齐飞溅出来。
  他的人也飞出去。
  他的左拳也接着挥出,一刹那雷刚的脸上也多了一个坑。
  张拾来左臂的伤口也迸裂,血液从雪白的纱布渗出来!
  只剩下雷震还立在他的面前,但他却仿佛已被这样一个金刚般的男人惊呆了,一步步向后退去。
  张拾来没有再看他,这个人已再也没有了出手的勇气,就算现在还站着,也不会再对他有任何的威胁。
  张拾来依然向丁三爷走过去,他的目光就像野兽一般犀利、残酷、疯狂!
  他的眼中仿佛已是一团火,仇恨的火!
  丁三爷已开始紧张了。
  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任何人都一定会紧张。
  他突然冲到了书桌边上,抓起了上面的电话听筒,嘶声喝道:“张拾来在这里,所有人都快进来!”
  “谁要是能杀了他,我就把‘四堂春’送给谁!”



  张拾来望着丁三爷惊慌失措的样子,甚至已开始有一些同情他。
  门开了,从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是司徒,女的就是银花儿。
  看到司徒,丁三爷的脸色似乎已好看了一些,道:“司徒,你回来的正好。马上杀了这个人,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二老板!”
  司徒淡淡一笑,悠悠道:“二老板?你说的是真的?”
  丁三爷道:“我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司徒笑得有一些讥诮,缓缓道:“可是如果我想做大老板呢?”
  丁三爷的目光顿时好像结了冰一般凝固了!
  他一步步在后退,道:“你……你……原来你们早就串通的好的!
  司徒冷冷笑道:“我们当然是串通好的,我先将你最忠心的手下都带走,然后他就来找你报仇。”
  丁三爷道:“丁勉、丁力、丁亢他们都已经死了?”
  司徒嗤笑道:“你认为我还会留下他们吗?”
  丁三爷突然笑了起来,但笑声中却有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意。
  他道:“你以为杀了我之后就能成为这里的大老板?”
  司徒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必回答。
  丁三爷又道:“难道你认为外面的那些伙计会这么听你的话?”
  司徒道:“他们当然会听我的话,因为他们都怕我的枪,只要还不想死的人,都绝不敢跟我作对。”
  司徒又道:“何况你已经死了,你认为还会有人给你尽忠吗?”
  丁三爷已无话可说了。
  因为这就是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只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绝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而拼命。
  他仿佛已经彻底绝望了,喃喃地道:“没想到我竟会死在你们的手上──”
  可是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他的手已飞快地从书桌的后面伸了出来。
  手中已多了一柄手枪!
  枪口是指向司徒的,他并不恨张拾来,但他却恨司徒。
  枪声立即响起,鲜血飞溅在雪白的粉墙上!
  丁三爷的手垂了下来。
  司徒的出手比他更快,子弹射进了丁三爷的手掌,手枪“镗啷”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此刻他已真的绝望了。
  张拾来已如猎豹一般扑了过去,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咽喉上。
  一声骨骼折断的声音响起,他的脑袋已耷拉了下来。
  身子立即载倒下去!



  张拾来怔怔望着地上丁三爷的尸体,望了许久。
  司徒浅浅一笑,道:“报仇的感觉怎么样?”
  张拾来慢慢抬起头,双眼中仿佛已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喃喃道:“很痛苦。”
  司徒道:“你是不是觉得很空虚?”
  张拾来点头。
  司徒道:“你是不是觉得人生一下子没有了目标,心里的痛苦依然存在,可是你已连可以去报复的人都没有。”
  张拾来无力地摇着头,他的眼睛已望到了银花儿。
  他道:“我想回乡下去了,去跟属于自己的平静生活。”
  司徒道:“你真的要走?”
  张拾来点头。
  司徒道:“如果你我可以联手的话,那么整个城市都将是我们的。”
  张拾来摇头,道:“我已不想再要这些,我只想平平静静地活下去,和我自己的女人。”
  说着他已向银花儿走过去。
  一切都已结束了,他已该完成自己的许诺,带着她一起去过另一种生活。
  一种虽然清苦、卑微,但却安宁静谧的生活。
  但就在这时,枪声再次响起来。
  划破了这原本已该宁静的夜晚!
  张拾来的身体仿佛凝固了,他停了下来。
  立即感觉到鲜血已在从自己的胸口里流出来!
  他并没有倒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绝对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司徒的枪口还在冒烟,他的笑容已愈加得灿烂了。
  他道:“你不要怪我,像你这样的人若还留在世上,恐怕我永远都没办法睡得安稳的。”
  张拾来的脸已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扭曲。
  司徒又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很绝望?你刚杀了丁三爷,现在你自己也快要死了。但是我不会让你马上死的,我要在外面那些人的面前将你杀死,这样人人便都知道是我给丁三爷报了仇,自然就不会有人不服我!”
  司徒再次大笑起来,他笑得很大声、很得意、甚至有一些放肆。
  但他绝对有权利这么做,因为今天在这里他是唯一的赢家,无论他做什么都绝对没有人能够反对!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一个人正向着自己疯狂地扑了过来!
  这个人不是张拾来,而是银花儿!
  她疯狂地扑向司徒,口中嘶声尖叫道:“拾来,你快走!养好伤,回来给我报仇!”
  司徒根本未想到银花儿竟会如此奋不顾身,微微一诧间已被她死命抱住,一时竟无法挣脱。
  银花儿仍在尖叫:“拾来,你快走!快走!”
  张拾来的眼中已有了泪光,他重重一甩头,转身已掠上了窗台。
  这时身后已有枪声传进他的耳中!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他必须报仇,他必须走!
  他生怕自己若回头看了一眼,便会不顾一切的冲回去。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走!
  张拾来飞身从窗口跳了出去,在空中风灌进了他的双眼。
  他忍住了眼中的泪,泪已冷了,还未流出就已被风吹冷了!


第五章 血拼




  秋风越来越疾,张拾来从梦中惊醒过来,胸口的伤还在一阵阵疼痛。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了。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他同乡的一个远房表叔,自从他从司徒枪下逃出来之后,便多亏了这表叔一家的照顾,他才能活到今天。
  张拾来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表叔一家都已经出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
  他独自走出去,在弄堂口的面摊上坐了下来。
  旁边桌子坐着几个年轻壮实的青年,其中一个高个青年道:“你们说张拾来这小子会不会出现啊?”
  他身边一个光头男子道:“我看他是不会出现了,现在全城黑道的人都在找他,他就算有九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高个青年道:“不过也是,司徒这么折磨她的女人,他都没有露面。估计早就逃到其他地方去了,那还会留在这里送死!”
  光头男子道:“据说司徒每天都会让十几个兄弟上那女人,都快半个多月了,我看早已经变得不成人形了。就算让张拾来见了她,也一定认不出了!”
  此刻,另一个精瘦的男子幽幽地道:“其实他还是不回来的好。”
  光头男子道:“为什么?”
  精瘦男子道:“你想想啊,这小子一出手就废了孟阿虎一只拳头,三两下就把雷家兄弟都给放倒了。他要是回来了,死是免不了的,可你想想,咱们这些兄弟还能剩下几个?”
  此人说完,其余几人都不禁跟着点头。
  张拾来没有说话,他只是低头一口一口地吃面。
  无论他的心里有多少怒火,有多么恨,他都必须将这碗面吃完。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体力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他才能去找司徒!



  司徒合眼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这是丁三爷的书房,这也是丁三爷最喜欢的法国沙发。
  但现在这些都已是司徒的,除了张拾来逃走了之外,他对这一切都很满意。
  他并不十分担心张拾来,因为他一直觉得一个感情丰富的人绝不会太可怕,因为感情丰富的人都有弱点。
  而且这些弱点往往都是致命的。
  张拾来的弱点是什么?
  司徒的嘴角带着微笑,他感觉到一缕淡淡的风从窗口吹进来。
  他慢慢睁开眼,声音悠长地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窗口站着一个人,是张拾来。
  张拾来道:“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会来的。”
  司徒道:“但你来得太早了,你的伤应该还没有好,你还杀不了我。”
  张拾来道:“你应该也知道我一定不会等太久,所以你才用这种方法逼我出来。”
  司徒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笑了许久,才缓缓道:“你用了什么方法逼你出来?”
  张拾来没有回答,因为他说不出口。
  司徒笑道:“你为什么不说了,要不要我让你亲眼看一下?”
  张拾来仍然没有出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司徒究竟想要做什么!
  司徒用力拍了拍手,立即门已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一身用高级布料裁剪成的红色旗袍,将婷婷的身姿包裹得更加诱人。
  张拾来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他的身体已仿佛完全僵住了。
  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银花儿!
  银花儿娇笑着走到司徒的身边,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
  司徒笑得更得意了,他搂着银花儿柳条儿似的腰,向张拾来道:“你看到了没有,我就是这样折磨她的。”
  张拾来没有说话,他已经无话可说。
  司徒道:“你居然会相信一个婊子的感情,看来就算让你活下去也一定做不了什么大事。在这个时代女人只喜欢一种男人,就是有钱、有地位、有权利的男人,你拿什么跟我比?”
  司徒停了停,接着道:“现在你已经没有仇可以报了,但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张拾来慢慢扬起头,但他的手却已垂了下去。
  究竟是谁欺骗了他,玩弄了他?是银花儿,还是这个时代?
  他的声音已变得虚弱了,喃喃地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司徒嗤笑道:“我不会马上杀你,因为我要你死得更加痛苦。”
  张拾来望着他,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他更加痛苦?
  难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司徒笑得更加讥诮,一刹那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动作。
  枪声响起!
  子弹从背后穿透了银花儿的胸膛,鲜血染在了朱红色的旗袍上,仿佛变得更红,也更加凝重与悲怆!
  银花儿扭曲的面容缓缓转向司徒,一字字艰难地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司徒冷笑道:“我不杀你,难道还要等着你来杀我吗?”
  银花儿没有再说一个字,她的身体已倒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她的目光已望向张拾来。
  她眼中的泪已流了下来!
  司徒望着张拾来痛苦的眼神,道:“她对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她待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杀了我。她以为我不知道,我等的也是这样一天,在你的面前亲手杀了她!”
  “这……这……这是真的?”张拾来的身体已痛苦地弯曲了下去,他凝望着银花儿的脸,声音好像已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银花儿没有回答,她的喉咙里已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但她的目光已足够说明一切。
  张拾来疯狂一般冲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泪流下来,落在银花儿的脸上。
  与她的泪混合在了一起!
  银花儿的脸上却带着微笑,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头稍稍抬起,亲吻着他的面颊。
  这一刻她真的满足了。
  她知道这一刻自己已是最幸福的女人,就算立即死去,这一生也已该满足。
  人的心中若有了这样高尚而伟大的感情,那么死亡又有什么可畏惧。
  又有什么值得遗憾!



  银花儿死了。
  张拾来的泪也已干了。
  他抬起头望着司徒阴鸷的面容,突然发狂似地纵声吼叫了起来!
  这吼声就像一头负伤的野兽。
  他的血管中流淌的仿佛已不再是血液,而是一种混合着痛苦、仇恨、愤怒、绝望的力量,一种可以令所有人胆寒的力量!
  司徒竟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竟第一次开始有一些颤抖了。
  张拾来突然跳了起来,疯狂般扑向了司徒!
  司徒伸手,拔枪,射击。
  这一切原本都是他最熟练的动作,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却变得生硬了,他的动作也慢了!
  子弹“砰”然射出,却没有射中张拾来的心脏。
  就在子弹射进小腹的一瞬间,张拾来的拳头已打在了司徒的脸上。
  司徒的人已飞了出去,可张拾来并没有停下,他冲了过去又一拳打在了司徒的咽喉。
  骨骼折断的声音又响起!
  司徒的人还未落地,便已经断气了!
  张拾来静静地凝立,小腹中已像刀绞一般的痛起。
  可是他依然没有倒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他抱起了银花儿的尸体,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天空中一阵轰雷响过,窗外顿时暗了下来。
  张拾来抱着银花儿的尸体,慢慢从门口走了出去。
  走入了这片昏暗的天地之间!


发表于 2005-8-28 10:50:4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不错啊,动作小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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