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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血河九灵

[已补] 龙乘风《岳小玉传》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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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2: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五章 三个书呆子 迎战叶上开

岳小玉哼一声,道:“他是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吗?”
布狂风说道:“本来还有一个人可以胜过他,但是却已在不久之前死在他的手下。”
岳小玉目光一闪:“你说的就是太乙真人?”
布狂风缓缓地点点头:“不错,叶上开唯一最忌惮的对手,就是太乙真人。”
岳小玉道:“但在断肠峡那一战,分明是真人败了。”
布狂风叹了口气,道:“你听过‘成败不足以论英雄这句说话没有?”
岳小玉道:“听得太多了。”
布狂风道:“叶上开与太乙真人这一战,就是最好的例证。”
岳小玉吸一口气,立刻想起断肠峡出手制住见心道长的三个书呆子。
“那三位儒士,是何方神圣?”他忍不住问。
布狂风道:“是甲、乙、丙。”
岳小玉一听之下,差点没有气得当场吐血。当日,常挂珠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他不禁有点不悦,哪哺着说:“莫不是连布公子也不知道那三位儒士是何方神了?”
布狂风淡然道,“我当然知道那三位朋友的名字,但不能向任何人说。”
岳小玉“噢”一声,道:“小岳子明白了,你是答应他们,决不向任何人泄露他们的身份。”
布狂风道:“不错,正是这样。”
岳小玉眼珠子一转,又间:“叶上开既已杀了太乙真人,他的武功显然就在真人之上……”
“错了,若单纯以武功而论,真人是比叶上开还要高。”
“但那一战的胜负……”
“那一战的胜负,关系并不在武功,而是在于年纪。”
“年纪?是不是说太乙真人的年纪已经太老了,所以比不上年纪比他年轻得多的叶上开?”
“不错,若在半年前进行这一场决战,叶上开就不可能活着离开断肠峡。”
“半年前?半年才只不过一两天,难道对这场决战的胜负,就有如此重大的影响?”
布狂风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对于一个年青的人来说半年当然算不上什么,但太乙真人已超过了一百岁,半年时间,对他的影响却重大极了。”
岳小玉默然半晌,道:“以布公子的看法,断肠峡之战,全然是年岁影响了战果?”
布狂风摇摇头,道:“却也不并非全然如此。”
岳小玉望着布狂风的脸,但却没有开口追问,因为他知道布狂风接着一定会有所解释的。
不久,布狂风就继续说下去了。
他说道:“在太乙真人还没有知道叶上开就是恨帝之前,叶上开一直是他最欣赏的一个武林人物。”
岳小玉点点头,道:“我也曾听人说过。”
布狂风一怔,问道:“是谁对你说过的?”
岳小玉道:“‘江北仙上仙’欧五先生。”
“欧如神?”布狂风不由慢慢点头,道:“这位仙上仙确有过人之长,在下对他也是钦佩得紧的。”
岳小玉道:“但他才老人家更钦佩布公子,认为你是这一代武林的奇葩。”
布狂风听,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又道:“其实,在断肠峡之战,太乙真人大可以把叶上开伤害得更加严重。”
岳小玉道:“叶上开已断一条手臂,这一战,已是惨胜。”
布狂风道:“但太乙真人本来是可以把叶上开两条手臂都卸下来的。”
岳小玉道:“你怎见得?”
布狂风道:“断肠峡里,早就有我的人在窥看着这一战。”
岳小玉目光一闪,说道:“是陆道如吗?”
布狂风不由怔住了。
“你怎知道?”
“猜出来的。”岳小玉咧嘴一笑,“太乙真人这次南下曾经住在陆道如的金丹院里,所以小岳子随便猜猜,一猜便猜到这位陆老爷身上。”
“猜得很聪明。”布狂风由衰地称赞:“不错,陆道如虽然是曾道人的弟子,但早在五年前,便已是咱们的人。”
岳小玉道:“陆老爷为人怎样?”
布狂风道:“武功不高,眼光却是极准。”
岳小玉道:“断肠峡之战,陆老爷看出了些什么?”
布狂风说道:“太乙真人没有施展全力。”
岳小玉皱眉道:“这岂不是手下留情吗?”
“不错。”布狂风叹了口气,道:“太乙真人虽然是世外高人,但却也和凡人一般念旧。”
岳小玉面露愠色,道:“但太乙真人留手,叶上开却施杀着。”
布狂风苦笑了一下,道:“不错,据陆道如的判断,太乙真人是可以进一步伤害叶上开的,但他没有这样做,可是,叶上开却绝不客气,他这一次到断肠峡,本来就是为了要杀太乙真人的。”
岳小玉哼一声,说道:“真是灭绝人性!”
布狂风道:“所以,叶上开就是很帝!天恨帮的恨帝!”
岳小玉道:“在此之前,又有谁可想像得到,叶上开竟然会是个如此深沉的人物,这些年来,他一直装作失意落魄的样子,他酗酒,壮志消沉,一双手老是震颤颤的,十足十个痨病鬼!”
布狂风道:“他的确骗倒了无数人,但他又可以得到些什么?”
一岳小玉道:“有些人不管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布狂风说道:“也许,有些事自己根本不想去干,但却还是干了又干,无法收手。”
岳小目光闪动,道:“叶上开是否就是这样的?”
布狂风道:“这一点,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这时候,大雨已停。
岳小玉凝视着布狂风,道:“大悲谷这一战,是否不可避免?”
布狂风深深吸一口气,道:“避不了,这将会是近百年来武林中最凄厉的一场浩劫。”他语气森然,令人听来有着心寒的感觉。
岳小玉不怕武林浩劫,但却担心师父公孙我剑的安危。
布狂风看出他的心意,忽然道:“记得公孙神医吗?”
岳小玉不由心头一跳,忙道:“当然记得,他在那里?”
公孙神医就是公孙咳,是公孙我剑之子,也是岳小玉的师兄。
布狂风淡淡一笑,道:“别以为只有你这个徒儿才关心师父,你这个师兄也在想办法把他的老子拯救出来。”
岳小玉“喔”一声,道:“他怎么不找我商量商量?”
布狂风道:“公孙神医虽然武功不怎么好,但却也不大有长处。”
岳小玉道:“公孙师兄医术高明,那是人所皆知的。”
布狂风道:“除此之外,他最大的长处就是懂得怎样选择朋友。”
岳小玉一愕:“什么意思?”
布狂风道:“人在江湖,与其有一身惊人武功,倒不如有一些真正的朋友。
岳小玉目光闪动,道:“公孙师兄正在寻找朋友去营我师父?”
布狂风道:“不是正在寻找,而是已经大功告成。”
“大功告成?”岳小玉立刻紧张起来,“师兄已把我师父救出险境了?”
布狂风想了想,才回答道:“那倒不是。”
岳小玉一怔:“刚才你不是说,公孙师兄寻找朋友营教师父,而且已经大功告成吗?”
布狂风道:“公孙神医用什么方法营救尊师,你想不想知道?”
岳小玉忙道:“想!”
布狂风道:“那么,你首先要听听一个人的名字,他叫苏易潜,外号‘铁地穿山甲’。”
“铁地穿山甲?这个苏易潜擅长挖掘地道吗?”
“不错,在江湖上,懂得这种本领的有好几千个,但能够挖通一条十里长地道的人,却不出十人。”
苏易潜就是其中之一?”诗
“嗯!他是这十人之中,最出色的一个。”
“他成功地挖了地道,进入我师父被囚禁的地方吗?”
“成功了,但你师父已不见了踪影。”布狂风缓缓地说。
岳小玉不禁瞪着眼,紧张地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恨帝把我师父囚禁在别的地方了?”
文布狂风摇摇头,道:“不,只是尊师神通广大,已经脱离了魔窟。”
岳小玉呆住,过了半天才高兴地笑道:“是真的?”
布狂风道:“半点不假,在两天之前,尊师还在黄鹤楼喝酒,和他老人家对饮的是游出海。”
“游出海?”
“不错,他这几年来,一直跟着一个瞎眼妇人,但却给他练成了一身不俗的武功!”
“那个瞎眼妇人……”
“就是豹娘子!”
“貌姨!游出海!”岳小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极了,他们仍然活着!”
布狂风道:“豹娘子一直都在想念着慕容蝶蝶,虽然她已瞎掉了一对眼睛,但仍然很想听听蝶蝶的声音,抓住蝶蝶的一双手……”
岳小玉说道:“我可以带她去见小恶女……”
布狂风道:“这些事,对豹娘子来说的确是很重要的,甚至比她自己的性命还更重要,但咱们现在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解决。”
岳小玉点点头,道:“布公子说的是,暂时来说,咱们真是腾不出功夫来做这些事……”
“别忙,时间还多着。”布狂风淡然一笑,道:“先把大悲谷的事解决好了,以后你想怎办便怎办,用不着眉头大皱。”
岳小玉道:“只要跟着布公子,再皱眉头的事都不怕。想到师父业已安然脱险,不禁脸上绽出了喜悦的笑容。
布狂风看着岳小玉的脸,忽然说:“今天想喝点酒,你有这个兴致吗?”
岳小玉笑笑:“奉陪!”
雨又再洒下,但不大,雨丝飘呀飘呀的,四周景色看来还是很美。
※※※
天恨帮虽然已经布置精英在此,但布狂风和岳小玉还是行动自如地来到了望谷林。
望谷林在悲谷之外,名曰“望谷”但实际上却只能看见一座湖水碧绿的小湖。
望谷林有竹林,也有杉林。
布狂风带着岳小玉,来到了竹林与杉木林之间的一层竹舍里喝酒。
酒不错,是陈年花雕。
但岳小玉更喜欢这座雅洁的竹舍。
竹舍主人,是个有酒糟鼻子的老人,他今年七十六岁以卖酒为生,也以喝酒作为生平最大的嗜好。
岳小玉奇怪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布狂风道:“这里地点偏僻得可怕,在这里卖酒,平时会有生意上门吗?”
布狂风淡淡道:“当然很差。”
岳小玉道:“既然如此,老人靠什么过活?”
布狂风道:“卖酒。”
岳小玉道:“我看人客稀少,生意不足……”2
布狂风道:“他平时并不在这里卖酒,这竹舍是昨晚才造好的,这里的酒,也是今天早上才运到来。”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这就更加古怪,他为什么忽然要选择这个地方?”
布狂风道:“这里平时的确人迹罕见,但在这几天之后,情况就会大大的改变了。”
岳小玉道:“难道在这几天之内,这里会变得热闹吗?”
布狂风点点头,道:“不错,你相信不相信会有这样事?”
岳小玉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事,自然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布狂风默然不语,仰首喝了一口酒。
等到岳小玉喝到第五杯花雕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杉林附近,不知何时已搭起一座帐营。
※※※
布狂风的人也来了。
他对岳小玉说:“这座小湖,有一个很可怕的名字。”
岳小玉道:“怎样可怕法?”
布狂风道:“它叫沉尸湖。”
岳小玉悚然一凛,道:“这名字的确很可怕,以前曾经有人把尸首沉埋在这湖底下吗?”
布狂风道:“不错,但那已经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
岳小玉道:“其中是否包藏着一段很凄惨的故事?”
布狂风点点头,道:“不错,在那时候,江湖上势力最庞大的,并不是中原的帮派,而是来自波斯古国的西方魔教。”
岳小玉“唔”一声,道:“我以前也曾听说过”
布狂风道:“西方魔教入侵中原,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而那一次,也许就是最可怕,也最令江湖中人为之心惊胆颤的一次……”
他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接道:“当时,中原武林有个组合,称为烈火盟,盟主‘烈火天君’郝赤焰,不惜散尽千万家财,拢络黑白两道逾千高手,誓死要跟西方魔教决一死战!”
岳小玉道:“结果怎样?”
布狂风道:“惨败。”
岳小玉道:“完全不是西方魔教的对手?”
布狂风道:“本来,烈火盟也有过一阵子大占优势的时候,但郝赤焰太着急了,犯了贪胜不知输这个毛病,以致着棋差,给西方魔教反败为胜,而烈火盟却节节败退下来,最后,他带着十几个伤疲不堪的高手,来到了这座小湖旁边。”
岳小玉道:“当时情况怎样?是否相当不妙?”
布狂风道:“是大大的不妙,他们被魔教重重围困了,再也没有机会可以闯出重围,就在这时候,郝赤焰狂性大发,用一把刀把所有的人都杀了,然后一一沉埋在湖底,而他自己也身系巨石跃入湖中自尽身亡。”
岳小玉听得呆住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人在江湖真是不可以稍有半步差错的。”
布狂风道:“二百余年之后,咱们的情况,有点像是烈火盟。”
岳小玉道:“不见得这样悲惨罢?”
布狂风道:“会否这样悲惨,现时还是言之过早,但场风血雨的惊人浩劫,似乎是避无可避的了。”
岳小天说道:“大悲谷内的情况又怎样?”
布狂风道:“神通教内部分裂,万层楼练功走火入魔这些都是事实,并非讹传。”
岳小玉道:“恨帝要逼死万层楼,为什么一直还不动手?”
布狂风道:“他并非不想动手,而是没有把握。”
岳小玉一怔,道:“现在连恨帝也已赶到大悲谷了,怎么还没有把握?”
布狂风道:“在他没有到大悲谷之前,他的手下不敢贸然发难,但等于他赶到之后,形势却又有了变化。”
岳小玉道:“这个变化,就是因为你也来了的缘故?”
布狂风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你呢?”
岳小玉道:“小岳子算得上什么?”
布狂风道:“今日之岳小玉,早已不是昔日之吴下阿蒙叶上开若不把你也计算在内,那就是庸才。”
岳小玉道:“咱们齐心协力,希望可以把恨帝的美梦戮破。”
布狂风说道:“恨帝的梦,其实一点也不美,他只有霸王的野心,枭雄的手段,这三十年来,连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没有。”
岳小玉道“太乙真人呢?他和真人不是有着深厚交情吗?”
布狂风说道:“太乙真人对他的确是一片挚诚,这是无可怀疑的,但到头来,太乙真人怎样了,还不是要找他决一死战吗?”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叶上开根本不配做太乙真人的知己。”
布狂风道:“再说叶大娘,虽然叶上开从来也没有喜欢过这个人,但他俩生下了叶红棉,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可是,到头来又怎样了?还不是一招杀着,就是彼此的关系斩得断绝吗?”
岳小玉不由吐出口气,道:“他心里也许只能藏着一个人。”
“不错,那是菊谷仙子皇甫嫣。”布狂风完全同意这个看法。
岳小玉道:“但皇甫嫣早已死了,老是惦记着一个死人过活,虽云多情,但却也不无多余之嫌。”
布狂风道:“是多情也好,一切皆已成为定局,也许他是活得很不妙的,但更不妙的还是无数武林中人。”
岳小玉道:“三十年前的武林奇葩,忽然就变成武林中的大祸胎,真是令人慨叹。”
布狂风道:“你怎知道,三十年前他并不是个祸胎?”
岳小玉哑然。
布狂风冷冷一笑,道:“世人只知道叶上开为了皇甫嫣之死而大受打击,但又有谁知道皇甫嫣为什么会死?”
岳小玉一怔,问道“她不是病死的吗?”
布狂风道:“当然不是,她是死于自杀。”
岳小玉道:“她自杀,是不是为了叶上开。”
布狂风颔首,道:“不错,那是因为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叶上开就是天恨帮的帮主!”
岳小玉讶然道:“如此说来,叶上开一直都是个伪君子!”
“伪君子倒是谈不上,因为他从来没有以君子自居,只不过一般人糊里糊涂,经常称之为叶大侠而已。”布狂风冷笑着说。
岳小玉默然半晌,道:“不管怎样,他的确骗倒了不少人。”
“但却骗不到皇甫嫣,所以,皇甫嫣在极度失望之下,服毒自尽。”
“悲剧!”
“那仅是悲剧的开始。”布狂风叹了口气,道:“凭情而论,皇甫嫣的确是个善良的女子,但她当年只是一死了之那是大错。”
岳小玉“唔”一声,想了想才道:“她应该撕开叶上开的假面具,把他的罪行抖数出来,让武林中人在三十年前就对付他!”
布狂风道:“但皇甫嫣狠不下这个心肠,她宁愿死,也不肯做任何损害叶上开的事。”
岳小玉道:“但她一死之后,对叶上开来说,已经是严重的一种伤害。”
布狂风道:“可惜他这种伤害,也为日后武林带来更严重的灾劫。”
岳小玉叹道:“最可怜的还是红棉姊姊。”
布狂风道:“她的遭遇,虽然崎岖多变,但幸亏郭堡主对她很好……”说到这里,忽然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古怪的神情。
他的目光,瞧着一个人。
他瞧着的这一个人,并不是岳小玉,而是一个悄悄在岳小玉身边出现的银袍女子。
岳小玉不必看那女子的脸庞,只是看见布狂风的目光就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万大小姐?”他这句话,是盯着布狂风脸孔的。布狂风轻轻地点着头。
岳小玉这才缓缓地转过脸。
他看见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
万如意!
小公主是美人,小美人。
万如意是她的姊姊。
“大美人,果然美的教人天旋地转,不醉死也得摔一跤跌死。”岳小玉心里暗暗称赞。
难怪像布公子那样的人材,直至如今心里还是只有万大小姐一个而已……
谁都想不到,提龙王府的万大小姐,会在这时候闯出了大悲谷。
布狂风也想不到,岳小玉亦然。
岳小玉是个很知情识趣的人,万如意既然来了,他就不再缠着布狂风。
万如意悄悄的来,岳小玉就悄悄的离去。
布狂风看着万如意,看了很久很久才说:“万教主怎样了?”
万如意的目光有点茫然,她忽然垂下睫毛,说:“你认为他怎样了?”
布狂风道:“兆头不太好
万如意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的确聪明。”
布狂风向前走近了一步:“你若不愿意说,就别勉强自己。”
万如意仰起脸,道:“不,我要说,你也一定要知道这件事。”
布狂风默然半晌,才问:“事情到底怎样了?”
万如意说道:“我爹是自断心脉而死的。”
布狂风一怔,道:“万教主不是已经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尽丧了吗?”
万如意道:“他的确是走火入魔,但功力并未完全丧失,大概还可以使用两三成左右。”
布狂风这才恍然:“难怪他还可以运用内力,自断心脉求而亡。”
万如意道:“他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布狂风道:“这一点自不待言。”
万如意道:“他自断心脉死于大悲谷,是不想恨帝折磨辱。”
布狂风道:“万教主有此想法,乃属人之常情。”
万如意道:“不管世人对先父评价如何,我毕意还是万家的女儿……对我向来很好。”
布狂风道:“父母爱子女之心,无微不至。”
万如意道,“他死了,但他却极渴望我能够闯出大悲谷。”
布狂风道:“万教主既有此想,何以不协助你闯出大悲谷,而要自杀了断?”
万如意道:“先父自戕,就是要掩护我这个不肖女儿。”
布狂风一呆:“这又是什么道理?”
万如意道:“先父先命女儿恰机闯出谷外请援,自己却以调虎离山之把天恨帝一高手引至山谷之北。”
布狂风道:“你是从山谷之南闯出去的?”
“不错。”
“而万教主却在另一方牵制天帝,使你可以成功逃脱?”
“结果,万教主就这样牺牲了?”
“是的。”万如意的脸色越来越是苍白:“当时,陪着先父拼命的,是本教的四位老供奉。”
“是朱祖宏、莫轩宇、齐涤及焦远四人吗?
“不错,这四位老供秦,已经是先父最后一注本钱。”
“四位老供奉对万主都很忠心?”
“是的,没有这四人,连逃到大悲谷的力量也没有。”万如意的脸一片哀伤。
布狂风也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上。
“你终于成功了,你已经闯出大悲谷了。”
“但是并不值得庆幸。”
“能够活下去,总比死在谷里好”布狂风安慰她,接着又问:“你怎样知道万教主在谷北自尽的消息?”
万如意道:“是齐涤说的。”
布狂风说道:“齐涤外号闪电神行太保,在四大供奉之中、他的轻功最是高明。”
万如意道:“齐老供奉虽然轻功最好,但其他武功比诸外三位老供奉,却是最弱的一环。”
布狂风道:“但他还是可以闯出悲谷,把万教主的消息说给你知道。”
满万如意然道:“齐老供奉是豁出最后一口气,才帮我打听到的。”
布狂风凛然道:“他也受了重伤?”
万知意道:他中了一支蝎子钉,腰间还捱了一记摩云手。”
布狂风叹了口气,道:“这位老供奉,对万教主确是忠心耿耿得很。”
万如意道:“忠心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白送了一条老命。”
万如意沉默下来。
自始至终,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眼泪并不是流给别人看的,就算要流,现在也不是时候。
万大小姐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布狂风看着她,忽然问:“要不要喝点酒!”
万如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立刻就有一怀清澈的酒奉上。
“是百花香露,很醇、很香,但也很能醉人。”布狂风提醒她。
她笑笑,一仰就把杯里的酒喝个干干净净……
※※※
深夜有风,风声夹着竹叶声雨点声,还有笑声,阵阵传入岳小玉耳朵里。
笑声是万如意和布狂风发出来的。
布狂风笑得不多,而且就算笑,也只是陪着万如意笑而已。
万如意很愉快吗?
不!她一点也不愉快,虽然,布公子就在她的身边。
但还是不断的笑,谈几句就笑一笑,有时候还笑得很狂,很野。
岳小玉心里了气,忖道:“小公主的姊喝醉了。”
酒能乱性,这四个字是永远都错不了的。
从前,他很喜欢下雨,但今天却忽然讨厌起来。
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沥沥淅淅的老是烦着耳根难得耳根清静,又难得心境平静。
岳小玉也喝不少酒,但却还没有达到喝醉的阶段他觉得,内力精湛后,连酒量也比从前强胜了不少。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许不醉!
许不醉是个武林奇人,简直是奇得不能再奇。
岳小玉在想:“老子现在挂念着小公主、他呢?他是不是也挂念着别一个公主了?不错,他记挂着的是武林公主,也可以说是公主中的公主,可是,武林公主嫁给了一个王八,他妈的,难道一个富有的王八,真的就能够胜过酒霸之孙’许不醉?当然不是,一千一万个他奶奶的不是……
但他奶奶的不是又怎样?天下间最不公平的就是老天爷,俺小岳子算什么脚步了?
本来就是个连屁都不如的小瘪三,小无赖,人家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之际,这个小岳子还在牛粪堆旁检屎吃,嘿嘿,不到几年光景,摇身一变,居然就变成了江湖上的大人物,还做了血花宫的劳什么宫主!
这也算了,太乙真人乃玄门第一高手,眼睛比凡人长高了几尺,除了叶上开之外,谁都没放在眼内,但小岳子机缘巧合,在真人仙逝之前,跟他谈了一大零大有裨益的说话,还给他指点武功,这番造化,别人就算吃八十年齐菜,一生不近女色也祈求不来,偏偏小岳子得来全不费功夫,就像是做了他妈的一场大头春梦!
不是大头春梦!不是大头春梦!大头春梦是会醒过来的,但小岳子的的确确是蒙受真人点化,本可胜则胜谱,已经是很不得了,再加上倚马可待经,一经一谱拼凑起来,所练成的武功就一定乖乖的不得了!不得了之又不得了!
最要命的还是朋友极多,男的倒不怎么样,女的红颜知己,先有穆盈盈这个师妹,随之而来的是水莹儿,两个都是天香国色,接着是小恶女姊姊,看来凶恶实则对小岳子万般温柔,还有小公主、于艳艳,唉……将来准是妻多夫贱,头疼!头疼!”
他越想越乱,不知如何,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他真的做梦了梦境很无稽,他梦见了仙女,也梦见了夺命无常,有时候一掷千金,身边婢仆如云,但忽然间又变得一贫如洗,肚子饿得凹了下去,两腿酸软无力,终于掉进入一座臭气薰天的粪池里……
幸而这都是梦。
等于他梦醒之后,他看见了旭日从东方升起,又看见一只烤得令人垂涎三尺的鸭子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烤鸭子很香。
在岳小玉脑海里,能够把鸭子烤得如此诱人的,就只有“江南丐中丐”诸葛酒尊而已。
※※※
诸葛酒尊不在,捧着烤鸭子的是另一个人。
当岳小玉看清楚这个人的脸孔之后,不禁立刻用力敲敲自己的脑袋。
他要清楚一点知道,此刻自己是否正在做梦。
一敲之下,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正在做梦了他高兴极了,他简直高兴得想飞到天空上去。
因为他眼前出现的人,居然就是他的授业思师——“笑公爵”公孙我剑。
※※※
”公孙我剑虽然捧着烤鸭,但却不是给岳小玉吃,也不是给自己享受。
他只是笑哈哈的说:“这烤鸭真不赖,小岳子,你说是不是?”
岳小玉却不说烤鸭,只是翻身便拜:“徒几岳小玉,拜见师父!
公孙我剑看了他一眼,道:“干吗这样紧张,莫非以为师父认不出来你了?”
岳小玉说道:“师徒一别五年,就算师父认不出徒儿这张脸孔,也不是什么奇事……”
“荒谬!”公孙我剑叱道:“为师目光如炬,休说只是一另五年,便是五十年不见,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你这一张脸孔。”
岳小玉嘻嘻一笑,说道:“徒几决不敢做什么查贼,辱没了师父在江湖上的声誉。
公孙我剑嘿嘿一笑:“说得蛮动听,单是这张贼嘴巴就跟五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岳小玉只得贫开话题,道:“师父,这烤鸭的确不赖,但却必须趁热吃才好,倘若冷了,味道就会打了个折扣。”
公孙我剑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但你可知道,这鸭子是谁烤熟的?”
岳小玉道:“是诸葛大叔吗?”
公孙我剑一怔,半响才道:“想不到你这个贼鼻子也很灵,嘿嘿!嘿嘿!”
岳小玉笑道:“鼻子灵的不是贼,是狗。”
公孙我剑脸色一沉:“你宁愿做狗,也不肯做贼吗?”
岳小玉道:“贼固然不做,狗也决计不做,小岳子只是一心一意,要做师父的一个好徒儿,那就不枉此生了。”
公孙我剑不禁呆愣愣的看着他,良久才说:“也罢,这烤鸭是你的,吃罢。”
岳小玉自然不会客气,立刻接过烤鸭撕下左腿大嚼不他一边吃,一边问道:“师你怎么不吃?”
公孙我剑道:“为师不饿,尤其是瞧见你这副吃相,更是饱了九分。”
岳小玉笑笑,道:“诸葛大叔呢?”
公孙我剑道:“布阵去了。”
“布阵?布什么阵”
“丐帮的打狗大阵。”
“丐帮有多少弟子到了这里?”
“不到一千。”
“什么?”岳小玉登时给吓了一跳,“这么说,最少也有八九百了?”
“连同帮主,长老在内,总数是九百七十二人。”公孙我剑淡淡的说。
岳小玉一朵,道:“师父知道得这样清楚?”
公孙我剑道:“忘记为师跟老叫化子有几十年的交情,他的事,为师不知道谁知道?”
岳小玉道:“诸葛大叔然忙碌得要命,何以还有功夫烤鸭子?”
公孙我剑道:“忙归忙,吃归吃,一个人着忙得连吃都不顾。精神和体力就会渐渐不继。”
岳小玉完全意,笑着说道,“睡觉也是一样,老是不青睡觉或者是睡不着觉的人,精神和体力也会斩渐变得差劲之极的。”
公孙我剑道:“你是个懒猪,睡不着觉这种事是决计不会的。”
岳小玉:“那倒不是,这几年来,徒儿许多晚都睡不着觉,
“为了妞儿们?”
“不!徒儿才不会为了妞儿们而睡不着觉,徒儿只是挂念着师父。”
公孙我剑立刻两眼一瞪,岳小玉吃了一惊,道:“师父息怒,徒之言句句属实,决不是矫柔做作,拍你老人家的马屁!”
公孙我剑不由笑了起来:“慌张至此,你今年几岁啊?”
岳小玉道:“十九。”
公孙我剑道,“十九岁,难道为师还会踢你的屁股不成?”
岳小玉这才稍为宽心,笑道:“当然是不会的,况且徒儿刚才的说话,实在千真万确,绝对没有故意讨好师父您老人家的。”
“算啦!快点填饱好了,为师待会儿带你去看一场决斗。”
“是谁要决斗了?”
“别问,吃饱了,为师带你去看,你自然就会明白。”
岳小玉心中大是好奇,当下不再迟疑,匆匆把烤鸭子吃掉。
※※※
日升更高,今天天气很好,但山路还是又湿又滑,满是泥泞。
岳小玉跟着师父公孙我剑走。
公孙我剑走在前头,忽然问:“小岳子,你的武功练得怎样了?”
岳小玉眨眨眼,道:“不太坏。”
公孙我剑道:“不太坏,也就是不太好了?”
岳小玉道:“徒儿庸劣,不大清楚怎样才算好,怎样才算坏。”
公孙我剑道:“倘若要你跟叶上开决战,你有没有把握可以击败他?”
也在岳小玉道:“不知道。”
公孙我剑道:“为什么不知道?”
岳小玉道:“叶上开的武功怎样,徒儿不大清楚,此其一也。”
公孙我剑“唔”一声,道:“既有此其一,必有此其二继续说下去。”
岳小玉道:“此其二者,就是连徒儿都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经练到那一层境界。”
公孙我剑冷冷一笑:“这就未免有点滑稽了,怎会连自己的事都不清不楚?”
岳小玉道:“实不相瞒,徒儿日前曾蒙受太乙真人指点,对于武功之道,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公孙我剑沉吟片刻,道:“这场造化,可不简单。”
岳小玉心中一震,道:“师父,徒儿是否不该……”
“这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公孙我剑截然道:“为师早已说过,人在江湖,最大的障碍,往往就是来自门户之见,所以,别说指点你武功的是太乙真人,便是混世魔王传你绝艺,只要俯仰无愧于天地,却又何妨。”
岳小玉这才松一口气,道:“师父之言,真是金科玉律,着情着理。”
公孙我剑道:“太乙真人肯教你武功,乃是再世难得之机缘,也难怪你无法衡估本身武功,已到达何等境界。”
岳小玉道:“徒儿认为,叶上开虽然武功盖世,但在断肠峡之战断掉一手,这打击着实不轻。”
公孙我剑道:“说是这么说,但如今在江湖上找一个人可以胜过他,还是不容易。”
岳小玉道:倒不知道布公子怎样呢?”
公孙我剑道:“狂风的剑法,不错是独步武林的,但叶上开……哩哩!叶上开……”
他没有说下去,垂小也没有继续下去。
师徒二人,边谈边走,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一个山麓之下。
岳小玉看看四周,道:“这里不是大悲谷。”
公孙我道“大悲谷在北方,此处距大悲谷最少十五里。”
岳小玉道:“宽竟是何所在?下“意
公孙我剑道“此无名,就以无名山名之。”
岳小道:“有谁会在这里决战?”究
公孙我剑道:“三个呆子。”
他这句话才说完,山下就出现了三个儒生。
三个曾经一直跟着常挂珠的儒士!
※※※
上一次,这三个儒士对付见心道长,用的武器十分古怪。
穿青袍的一个,手拈黄花。
穿紫袍的一个,指狭枯草。
另一个衫儒士更是稀奇,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块肥肉。
黄花枯草都不是武器,而肥肉更加不是。
但在真正高手手里,又有什么东西不是武器?
这三个看来不伦不类的“书呆子”轻而易举地,就把见心道长制服。
他们绝不是因为倚仗人多,才制服见心道长的。
纵使只由其中一人出手,见心道长也是逃避不开去的。
那一次,岳小玉袖手旁观,看得十分清楚。
想不到公孙我剑带着他来到这山麓之下,又再遇上这三个儒士。
岳小玉忍不住问道:“他们的对手是谁?”
公孙我剑道:“恨帝叶上开。”
就在他说完这五个字之后,叶上开来了。
他是坐着一顶八人大轿而来的。
※※※
八人大轿,当然要由八个人扛着轿子。
这八个扛轿子的人,都有一身轻功,所以轿子来的时候,其势快疾无比
青袍儒士淡淡一笑,道:“好快的一顶轿。”
紫袍儒士却板着脸,道:“轿子来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杏袍儒士道:“堂堂一帮之主,自然难免摆摆架子,两位千万不要生气。”
青袍儒士又说道:“高手争杀,以气冲刀剑,以气出杀着,一生气就会方寸大乱。”
紫袍儒士道:“咱们都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咱们都决不生气。”
叶上开仍然坐在轿子上,他气定神闹,半点也不着急。
良久。他才慢慢地说道:“三位的刀呢?”
杏袍儒士道:“都在手里。”
紫袍儒士道:“咱们六只手,就是六柄刀。”
青袍儒士道:“叶帮主,你看见咱们的刀没有?”
叶上开点点头:“都看见了。”
但岳小玉看不见,这三个“书呆子”的手里,根本就是空空如也。
刀在那里?
他没有问公孙我剑,因为今日之岳小玉,已不再是当年的岳小玉。
——因为手里没有刀,所以手也就是刀。
刀如手,手如刀,手刀甚至会比削铁如泥的宝刀更为可怕。
若在五年前,岳小玉一定不会懂得这个道理。
但现在,岳小玉已明白,在绝顶高手手下,武器并不太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武功。
武功不好的人,纵有干将莫邪在手,也是形同废铁而已;反过来说,在一流高手底下,有没有武器,其实都是一样的。
叶上开手里也没有武器,而且他只剩下了一只手。
※※※
决战很快就开始了。
三个神秘莫测的儒士,联手对付天恨帮主帝叶上开!
这一战,不论谁胜谁负,都一定会哄动武林。
甚至连岳小玉的手也心在沁汗。
虽然公孙我剑没有告诉他,这三个儒士的来龙去脉,但他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是在忽然之间想起这三个人的名头的。
但他还是很难相信,这三个儒士可以击败“菊痴”叶上开!
※※※
江湖上的决战,可说时无日无天的。
决战不一定是单对单的,有些决战以一对二,以一对三,甚至是以一对十,或者更多更多……
也有些决战,以二对三,或者有以五对八,以九对十五不等。
无论人数多寡,决战都是一件令人感到血脉愤张、心惊胆战兼而有之的事情。
但这一场决战,却是特别怪异。
它怪异之处,并不在于那三个儒士,也不在于只有一只手的叶上开,而是在于观战者。
初时,岳小玉以为能够有机会观看这一战的,就只有师父和自己而已。
但他这种想法错了,而且错得厉害,甚至是错得荒谬、可笑。
在叶上开与三个儒士开始动手之际,除了那八个扛轿大汉之外,的确就只有公孙我剑和岳小玉在旁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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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2:25: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血河九灵 于 2018-9-9 22:28 编辑

第四十六章 瓦解天恨帮 武林得安宁

但渐渐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初时,岳小玉只是全神贯注留意着战况,等于他发现附近出现了围观者之际,四周最后已来了逾百人。
岳小玉不由心中暗吃一惊
这些人,是友还是敌?
他很快分辨得出来了,那是一半敌人,一半属于己方人马。
布公子、诸葛酒尊已来了。
激战持续,叶上开以独臂迎战三儒士,在三百招之内,双方扯成了均势。
“好一个叶上开!”岳小玉在心中暗叫。
此时,围观者更多,从百余人逐渐增加,瞬即已聚集了六七百人。
五百招过去了,均势持续。
人潮汹涌,从四方八面涌至,很快就逾干之众了。
红日已逐渐高升,岳小玉突然有着一种闷热的感觉。
就在这时候,他身边出现了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少女。
“小公主!”岳小玉不禁轻呼。
小公主只是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岳小玉吸了一口气,侧眼望去,立刻又看见了另一个艳色美人——万大小姐,万如意。
万如意脸上也挂着轻,轻纱很薄,并未完全遮掩她的花月貌。
人很美,姊妹都同样美。
但两人的神色都不怎样好看,最少,她俩并不愉快,当然,这是很正常的。
万层楼毕竟是她俩的父亲。
岳小玉看见小公主的手在颤抖,胸膛不断的在起伏着。
“叶上开,你这个乌龟王八,害苦了老子疼爱的美人儿!”岳小玉心里不由暗骂。
这时候,三儒士的攻势,渐渐缓慢下来。
攻势虽然缓慢,仍然主攻,并非改为守势。
只是,攻者攻不下,守者守得稳,看来看去,还是均势。
战况越来越紧张,奇怪的是:观战者虽然人数极多,但却一片静寂,不但不见喧闹,连说话的人也没有。
每个人都在屏息观战。
但岳小玉的视线,却不时转移到小公主的脸庞上。
※※※
一千五百招子,叶上开的衣衫早已湿透,头顶上还有阵阵白气在冒升。
三儒士的招式越来越慢,甚至连眼神也越来越是呆滞。
谁占了上风?
是叶上开?还是这三个能够与叶上开苦拼到一千五百招开外的儒士?
最令人惊诧的,就是围观者已超逾万人。
逾万人的神线,都集中在这四个人的身上。
这一战的影响实在巨大得不可思议。
忽然间,一个怪人悄悄地靠近过来,扯了扯岳小玉的衣角,说:“俺知道他们是谁啦!”
来的是常挂珠,正是“江东五杰”的老大。
岳小玉眨眨眼,压低了嗓子道:“你知道他们是谁?”曾经是羊牯坑里的贵宾。”
“杨羊山的贵宾?”
“不错,他们就是……”
“齐、邬、候三大刀客,来自济南的武学高手,对不?”岳小玉淡淡的话。
常挂珠一愣:“你怎会知道?”
“猜出来的。”
“一猜便中,了不起。”
“难怪叶上开老早就注视着这三个人,果然是劲敌,不同凡响。”
“岳宫主,你瞧这一战谁胜谁负?”
“瞧不出来。”
“凭你的眼光也瞧不出?”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瞧不出便是瞧不出,又有什么稀奇了。”
常挂珠想了一想,笑道:“这也很难怪,就像是生孩子般,在娃还没有出生之前,真是很难猜得着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背后一人立摇头晃脑、道:“生孩子跟决战,完全是两回事,怎可以混为一谈?
岳小玉看着那人、不由笑了,而且笑得很愉快。
那是“铁杖如山”鲍正行、除了他之外,“玲珑妙手”舒一、“扇卷神州”白儒、“山东老娘”吕足金全都来了。
这几个人一出现,岳小玉立刻就觉得热闹非常起来。
这几个江东奇人就是有这个本领。
逾万人在此、岳小玉不觉得热闹,但“江东五杰”齐齐出现之后,气氛立刻就热闹起来。
鲍正行说完之后,吕足金便骂了一句:“不懂事的少开口!”
鲍正行不服气,道:“谁说俺不懂事?难道你认为生孩子跟决战这两种事,居然可以为一谈吗?”
吕足金叉着腰、道:“当然可以混为一谈!决战是拼命的事,生孩子也是一样,正是大家都在拼命!拼赢了的笑呵呵,拼输了的就完蛋大吉,半死不活,甚至是有死无活!”
舒一照眨眨三角眼,怪声道:“吕娘子,你生过孩子吗?”
吕足金道:“当然还没生过。”
舒一照道:“既没生过孩子又怎会知道生孩子是一桩拼命的事?”
吕足金道:“怎会不知道,白世儒的娘亲,就是在生孩子之后一命鸣呼的!”
白世儒闻言,立刻嚎哭起来……
※※※
两千招过去了,恨帝已经杀了一个儒士。
那是姓邬的儒士。
姓邬的儒士死在叶上开的“菊叶指”下,死时居然一脸安详之色,仿佛不是去死,而是要睡觉了。
叶上开除掉一人,但左肋下已中了下刀。
手刀也是刀,这种刀同样能致人于死命。
叶上开怕不怕死?
这一点,旁人是无法知道的,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怎么清楚。
若以为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这种想法往往是错误的,甚至是可笑复可怜的。
只有真正完全理智的人,才会了解自己。
一但真正完全理智的人,世间上绝对不多,而且,人总会有给感情埋没理智的时候。
就在这时,布狂风向公孙我剑这边走了过来,说道:“叶上开没有杞人忧天,齐、邬、侯三大刀客,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
岳小玉忙道:“是不是叶上开会败阵下来?”
布狂风点点头,说道:“是的,他败了。”
显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叶上开果然接着倒了下去。
静寂已久的人群立刻响起绵绵不绝的哄动之声。
※※※
“阿弥陀佛,善载!善哉!”叶上开倒下去之后,有人高喧佛号,那是一个很年青的和尚这和尚披白袈裟,脸上的神情异常肃穆。
他忽然抱起叶上开的尸首。
这下举动,立刻引起群众的关注。
个粗壮如铁塔盘的汉子冲了出来,大声喝道:“不管你是何方妖僧,快把这恶魔尸首放下!”
冲出来的这个人,原来是五眉会里的老三——金刚眉。
年青和尚没有把叶上开的尸首放下,只是淡淡的说:“人一死,一了百了,这位施主何必还要咄咄人?”
金刚眉喝道:“这孽魔害人不浅,俺要看看他是否已经死得透透彻彻。”
年青和尚道:“要怎样才能证明,恨帝已死的透透彻彻?”
金刚眉冷笑道:“只要让俺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那就是最佳证明。”
年青和尚摇摇头,道:“人都死了,还要把他身首异处太残忍了。”
金刚眉怒道:“恨帝生前所干的事,那一件不是残忍顶透的?”
年青和尚道:“所以,他是恨帝,是江湖罪人,但你不是。”
金刚眉道:“只要能证明大家清清楚楚知道恨帝已死,就算俺做一次罪孽,却又何妨!”
五眉会这几年来给天恨帮逼得好惨,金刚眉此刻的心境,是不难想像的。
年青和尚地狂笑。
“你们若真的要把帝身首异处才心息,那也可以,但却不必由你来动手。”
“咱们不动手,难道你想动手不成?”金刚眉喝问。
年青和尚道:“既是避无可避,此事就让贫僧处理好了。”
他并非说说便算,语声甫落,已把减也掣在手中。
飓!
这年青和尚的刀法极快,只是一刀就把叶上开的脑袋砍下来。
众皆哄然。
忽然间,人丛中有人大叫:“别放走这秃驴,他就是豪赌公子!”
“豪赌公子?”
“不就是南宫业吗?”
“对了,这混帐小子就是他奶奶的南宫业,他妈的不是人!”
“干掉他!这个不要脸,没有良心的害人精!”
霎时间,群情汹涌起来。
倏地,一人站在高处,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吼叫吼声如如雷,震痛了无数人的耳朵。
众人循声望去,那是布狂风,布公子在吼。
胆敢在逾万武林人物中间,发出这一声巨吼,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也只有不寻常的人,才敢有此作为。
吼声一响,众皆静默下来,每一道目光都中在布狂风的脸上。
布狂风的脸有点嫣红,他并不是害怕,只是感到愤怒看见了一大群无知的人,除了愤怒之外,他还能有什么感觉?
没有人敢再出声,连金刚眉那样暴蹂的人也不敢,
布狂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对群豪说:“该收手了!”
“该收手了?”
什么意思?
场中绝大多数武林人物,都无法明白四个字的意思。
隔了好一会之后,布狂风才继续说道:“恨帝死了,天恨帮也完了,一场本来必不可免的武林浩劫,也该同时消失、结束!”
常挂珠立刻驳上一句:“这是一桩好事!”这人说话,十句中有九句半不大正经,但这一句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随即有人欢呼,甚至喝彩。
布狂风却又大喝一声,把所有的欢呼和喝彩声,都喝停下来。
岳小玉看得十分过瘾,心想:“布公子平时看来一派儒者之风,但威严一发,倒不是开玩笑的模样。”他早就很钦佩布狂风,这时候更是饮佩得五体投地。
逾万人又沉静下来。
布狂风环视众人一眼,道:“其实,恨帝之死,并不一定是好事,他若活着,未必一定会把天恨帮全部豁了出去但咱们现在怎样了?恨帝一死,个个都忘了形,人人冲昏了头脑,是否想燃起一场大火,把这里所有人都烧得体无完肤,玉石俱焚?”
这番说话,不啻是当头棒喝!
群豪之中,十人里最少有八九个为之暗捏一把冷汗。
恨帝虽然死了,天恨帮也许崩溃在即,但最少,直至目前为止,天恨帮仍然是存在的。
星星之火,尚且可以燎原!
况且,眼前,这逾万武林人物之中,最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天恨帮的帮众!
所以,布狂风必须令大家冷静下来!
※※※
该冷静的时候,就得冷静。
布狂风的说话虽然又响亮又激动,但实际上,他的头脑是极其冷静的,否则,他也说不出这一番说话来。
没有人敢再说话了,虽然,许多人都恨透了天恨帮,但谁也不想掀起这场血腥的武林大浩劫。
倘若恨帝仍然活着,这场武林浩劫迟早是会爆发的。
但如今,恨帝已然伏诛,还有必要把事情闹得更严重吗?
就算有人心里不惜再拼,但这个罪名,却是担当不起。
所以,连金刚眉那样的他不再说什么了,他悄悄退开,站在龙眉和风眉的身边
那年青和尚忽然间向布狂风这边走了过来。
“布公子、贫僧有话跟你说。”
立刻有人对布狂风说:“小心,这和尚就是南宫业!”
布狂风漫声回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年青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什,道:“布施主是否想杀了贫僧?”
布狂风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杀你这个出家人?”
年青和尚道:“因为贫僧在出家之前、曾经害人无数。”
布狂风道:“那已是出家前的事了,须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年青和尚道:“但贫僧能否放下屠刀,就连贫僧都没有把握。”
布狂风道:“事在人为耳。”
年青和尚道:“虽然事在人为,却也往往身不由己。”
布狂风道:“大师担心什么?”
年青和尚道:“贫僧什么都不担心,反正人迟早难免一死,既欠血债,就得用血来偿还。”
布狂风道:“大师有何心愿,不防直说。”年青和尚道:“心愿有二,第一,希望布公子能厚葬恨帝。”
众皆哄然,甚至有人立刻破口大骂,但却给一人叱止。
叱止之人,并非布狂风,乃是有“茹毛饮血鬼独夫、六亲不认断肠人”之称的练惊虹!
保练惊虹也来了!
给练惊虹叱止的人,初时还不知道这个老头儿是何方神圣,直至有人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他才吓得脸如土色的急急跑掉。
布狂风没有理会旁人怎样,他只是对那年青和尚道:“你的第一个心愿,我可以答应,还有呢?”
年青和尚道:“贫僧要单独见一个人。”
布狂风沉吟半晌,问道:“大师想见谁?
年青和尚沉声道:“贫僧要单独会见的这个人,他姓岳。”
“岳小玉?”
“对了,正是他。”
布狂风目光一转,凝视着岳小玉。
“你答应不答应?”
岳小玉坦然一笑,道:“答应,当然答应。”
年青和尚道:“很好,咱们走罢!”
忽听一人大吼道:“小岳子答应,俺可不答应!”
这个大吼之人,正是“铁杖如山”鲍正行。
鲍正行舞动铁杖,怒冲冲的走上前,骂道:“这家伙刮光了脑袋又怎样?始终还要个他奶奶的衣冠禽兽!”
舒一照听得连连摇头,道:“既已刮光了脑袋,头上又没有戴上帽子,那就决不能称之为衣冠禽兽,充其量是个穿衣裳的禽兽罢了。”
鲍正行哼一声,道:“不管他穿不穿衣服,叫之是个没有人性的禽兽,岳宫主万万不可听信他的花言巧语!”
岳小玉向他笑了笑,道:“谢谢鲍正行五哥的好意,我会照顾自己的。”
说完,就跟着那个年青和尚离去。
※※※
两人的轻功,都同样出色。
不久,两人已远离人群,来到一座废墟之中。
岳小玉看着那个年青和尚,终于忍不住间:“南宫业,你在搅什么把戏?”
和尚默然良久,才说:“我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花花公子,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岳小玉老实不客气地说。
“不错,贫僧从前,的确是个如此不堪的人。”
“但老子再聪明百倍,也想不到你会变成一个和尚。”
“这不是贫僧的主意。”
“不是你又是谁?难道一个人出家,还可以让别人来拿主意不成?”
“正是这样。”
岳小玉“噢”了一声,恍然道:“老子明白啦,这是叶上开的主意,对不?”
南宫业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岳小玉奇道:“他为什么要你出家为僧?”
再南宫业道:“在两天前,叶帮主对贫僧说:“天恨帮不可为了。’贫僧大惑不解,立刻追问原因……”
岳小玉道:“叶上开怎么说?”
南宫业道:“叶帮主说:‘我困倦啦,再也没有力量可以在武林中争霸。’
贫僧大不以为然,便道:‘帮主妙算神机,本帮势力更是如日方中,又岂会不可为?’
叶帮主仍是不断摇头,道:“断肠峡一战,我断了一只手,你总该看见了?’
贫僧道:‘帮主精明威武,纵使少了一只手,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碍。’
叶帮主道:“不成呼,少一只手,也许并不太严重,但布狂风之屈起,岳小玉之艺成,再加上公孙我剑已然逃脱,凡此种种变故,皆对本帮大大不利。’贫僧道:‘谋事每有顺逆境况,帮主切不可因一时之失意而心灰意冷。’
叶帮主叹息一声,道:‘这十几年来,本帮势力一直扩展,可知谁的功劳最大?’
贫僧不假思索,立刻回答:‘自然是帮主功劳最大。’
但叶帮主立刻摇头苦笑,道:“错了!功劳最大的,应该是红棉的亲娘叶大娘。’贫僧心下虽然大不以为然,但却也不便在帮主面前加以反驳,不久,叶帮主又接着说:‘叶大娘是个狠毒的女人,但她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贫僧本来不该追问这些事,但不知如何还是问道:“她的弱点在那里?’
叶帮主淡漠地一笑,道:“她对谁都无情,唯独对我和红棉例外。’
贫僧大奇,便道:“这也算是弱点吗?’
叶帮主道:对于那些寻常的人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弱点,但她不同,她是不开花女后叶大娘,一个野心比我还大的女人,她最心爱的历史人物是武则天,但却总是未能把我这个臭男人丢开。’
贫僧道:‘叶帮主是武林奇葩,自非一般男子可比。’
叶帮主播摇头,道:“别再自欺欺人,什么武林奇葩,人间奇男子,自己听见了也觉得想吐。’
贫僧呆了半响,才道:‘帮主以后有什么打算?’
叶帮主道:“你先别问我有什么打算,首先弄妥你自己再说。’
贫僧道:“属下不必有什么打算,总之,叶帮主走往那里,属下就跟到哪里去,连想都不必想。’
叶帮主哈哈一笑,道:‘真是傻话,倘若我这个倒霉的帮主要去见阎王,难道你也陪着我走向黄泉之路吗?’
贫僧立刻道:“这个自然!’
叶帮主不断摇头,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贫僧道:属下说的是真心话。’
叶帮主凝视着贫僧,道:“你真的对我绝对忠心,绝对服从吗?’
贫僧道:“属下可以发下毒誓。’
叶帮主挥了挥手,道:‘不必,你只要遵从我现在这个命令便可以了。”说到这里,南宫业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岳小玉眨着眼,道:“叶上开要你刮光脑袋出家为僧?”
南宫业又吸了一口气,道:“不错。”
岳小玉道:“你答应了?”他这一问,乃是明知故问。
南宫业点点头,道:“贫僧可以不答应吗?”
岳小玉道:“叶上开有什么话对你说?”
南宫业道:“原来叶帮主早已为贫僧准备好剃度的事。”
岳小玉道:“他安排你在哪一间寺院落发?”
南宫业道:“清华寺。”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这寺院的名字,老子可没听说过。”
南宫业道:“那是一间很细小的寺院,里面只有八十个和尚。”
岳小玉道:“现在连你在内,就是八十一个了?”
南宫业叹了口气,道:“贫僧这个出家人,是作不得数的。”
岳小玉侧着脸,道:“明明是个大和尚了,为什么作不得数?”
南宫业道:“叶帮主要贫僧做和尚,贫僧已经做了,还算不算对他老人家一片忠心?”
岳小玉道:“忠心!忠心!忠心顶透。”心里却不怎么相信,像南宫业那样的人,也会有“忠心一片”的份儿。
接着,南宫业又说:“叶帮主一直待贫僧亲如子侄,他这一次命令贫僧出家,也是出于一番苦心。”
岳小玉皱了皱眉,问道:“何以见得呢?”
南宫业缓缓地说道:“因为叶帮主知道,天恨帮的业,已到了再无可为的阶段。”
岳小玉道:“既然早已知道,何以还不收手?”
南宫业道:“对于一个已经走到半途的人,要他回头折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岳小玉道:“但叶上开是个聪明的人,他应该明白,什么叫‘留得青山在’这一句话。”
南宫业道:“但他已经不再拥有青山了。”
岳小玉一怔:“什么意思?”
南宫业说道:“在三十年之前,叶帮主是充满自信的但是‘菊谷仙子’前辈之死,对他来说,这个打击是实在太沉重了……
岳小玉冷冷道:“但他仍然是恨帝!天恨帮的帮主!”
南宫业道:“虽然如此,他活在世上已没有真正的幸福可言。”
岳小玉道:“他自己有没有幸福,那是他自己的事,但他不应该把别人的幸福和生命也一毁掉,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南宫业道:“贫僧不知道。”
岳小玉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这几年来,你和他十分接近、他的事、你就算谈不上了如指掌,也决不会完全给蒙在鼓里!”
南宫业道:“贫僧只知道天恨帮这一片庞大的基业就在忽然之间崩溃下来了。”
岳小玉道:“物先自腐而后虫生,天恨帮的崛起井非朝一夕,同样地,它的灭亡也决不是忽然间就出现的事。”
南宫业道:“贫僧不懂。”
岳小玉忽然生气起来,喝道:“别在老子面前贫僧前贫僧后好不好?你根本就不配做个出家人你满手血,满脑子都是害人的主意!你就算是可以骗得了全天下的人,也骗不了佛祖爷爷,更瞒不过你自己!”
南宫业苦笑了一下,道:“当然更加瞒不过你了。”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我算得上什么?当年,你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武林高手,但小岳子还只不过是个小无赖,连最粗浅的拳脚功夫也不懂,嘿嘿,当时,你是天上的云小岳子是地下的污泥,甚至是狗屎!猪粪!”
南宫业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如今,所有的武林人都知道,你还比我强胜得多。”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这又怎样了?你归你,我小岳子还是小岳子,只要你不惹我,我不犯你,咱们本来就是天各方的人。”
南宫业摇摇头,道:“不!贫僧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
“恨你?老子为什么要恨你?”
“贫僧以前欺负过你,难道你已完全忘记了?”
南官业大声说道岳小玉怔住了。他怔怔的瞧着南宫业的脸,仿佛正在瞧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
良久,他才紧蹙着眉,道:“南宫业,你今天怎么了老是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
南宫业道:“贫僧本来就是个一文不值的人。”
岳小玉眉头皱得更紧:“南宫业,你的雄心壮志那里去了?”
南宫业摇摇头,道:“没有了。”
岳小玉道:“你不是一直想做个武林大人物吗?”
南宫业道:“连叶帮主那样的人材,也落得如此惨淡收场,区区南宫业又算得上什么。”
岳小玉道:“叶上开是叶上开,南宫业是南宫业!”
南宫业道:“你弄错了,叶上开就是南宫业,南宫业也就是叶上开。”
岳小玉奇道:“什么意思?”
南宫业道:“叶帮主若成功了,南宫业也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武林人物,可是,叶帮主已完了,贫僧还又有什么指望?”
岳小玉道:“你一直把自己当作他的影子?”
南宫业道:“能够成为叶帮主的影子,已经是一件值得荣幸的事。”
岳小玉“呸”的一声道:“懦夫!”
南宫业道:“也幸亏我是个懦夫!”
岳小玉一愣:“这句话老子可又不怎么懂了。”
南宫业道:“倘若我并不是个懦夫,将来还会有多少人死在我手里?”
岳小玉冷冷道:“现在也不见得你以后不会再害人。”
南宫业惨然一笑:“南宫业以后也不能害人了。”
“不能?为什么不能?”
“贫僧已没有活下去的打算。”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要陪着叶上开走向黄泉之路?
“正是这样。”
“荒谬!值得吗?”
“岳宫主,难道你希望我这种人长命百岁?”
“老子不知道。你不知道,但我知道。”南宫业怪笑了一下,“就算贫僧偷生下去,结局还是十分悲惨的,与其长受痛苦不如早点一死以谢天下。”
岳小玉怔怔地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南宫业缓缓地再说了一句:“好好对待盈盈!”
岳小玉一呆,不由自主地回答:“我会的。”
南宫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但他这一笑,十分可怖。
每只见一道淤蓝的血,从他嘴角慢慢沁透出来。
岳小玉脸色一变,急道:“你服了毒吗?”
南宫业痛苦地点点头,然后就慢慢的倒了下去……
※※※
武林大局形势急转,使绝大多数江湖人物为之大感诧异。
声威骇人的天恨帮,就在那一天悄悄地风流云散,不复再肆虐中原武林。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一场武林浩劫,终于侥幸可以避免了。
一直被江湖中人称为“茹毛饮血鬼独夫”的练惊虹十分高兴,但在高兴之中却又显得有点惆怅他回到了饮血峰,在血花宫碧血楼台,和一群武林朋友喝酒布狂风、公孙我剑、诸葛酒尊、欧如神、铁老鼠、常挂珠、白世儒、吕足金、舒一照、鲍正行、岳小玉等等都是他的座上客。
其实,公孙我剑和岳小玉,都不能算是人客,而是主人身份。
常挂珠跟一干江东兄弟,都是肝胆相照,豪情、滑稽兼而有之的人物,再加上一个“江东老娘’吕足金,自当是不愁寂寞。
虽然胡无法已经死,但他仍然活在江东兄弟的心里。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有了酒意。
练惊虹忽然倚在楼台栏杆前,弯腰大笑笑?有什么好笑?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管。
笑笑是好事,人一高兴起来,就会笑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正在发笑的人而担
但。
公孙我剑却悄悄的走了过去,轻轻拍着练惊虹的背脊道:“练老兄,怎么哭了?”
练惊虹笑声倏止,冷冷的望着公孙我剑,道:“我是在,笑,不是哭。”
公孙我剑却没有看着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他手里有双青花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竹叶青。
他把半碗竹叶青一口喝掉,才缓缓叹了口气,道:“练老儿,难道你是哭是笑,连我这个老孤狸也听不出来吗?”
练惊虹愣住过了半晌,他才吸一口气,道:“是哭又怎样了?”
公孙我剑道:“为谁而哭?”
练惊虹道:“不知道。”
是公孙我剑道:“你伤心得这么厉害,居然连为谁而伤心都不知道吗?”
练惊虹道:“也许,你比我还知道得更清楚。”
公孙我剑不禁又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要说的好。”
练惊虹怒道:“要就不提,既已提了,为什么还要婆婆妈妈吞吞吐吐!”
公孙我剑却不生气,只是淡淡道:“练惊虹啊!练惊虹你怎配被称为“六亲不认断肠人?”
“为什么不配?”
“你若真的六亲不认,就绝不认为了一个可悲的女人而伤心。”
“你……你……练惊虹瞪视着公孙我剑,这次隔了很久才能继续说下去,“你真的知道了?”
公孙我剑叹道:“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也是个丑陋的女人,但对你来说,她却是曾经那样地重要。”
练惊虹的脸色阵阵青,阵阵白。
他知道,公孙我剑说的那个女人,就是“不开花女后”叶大娘,
叶大娘曾经救过练惊虹,但最后还是伤害了练惊虹。
一个这样的女人,可真是令人咬牙切齿。
但现在,她死了,死在叶上开手下。
练惊虹不禁有点后悔。
他后悔的是:与其让她死在叶上开手里,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把她杀了。
这是一件太令人遗憾的事,但真正值得说遗憾的地方在哪里,练惊虹却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也许,人就是这样玄妙的,这样矛盾的。
练惊虹看着公孙我剑,看了很久,终于说:“今天不该流泪,咱们找老叫化子,他是酒王之王,看着他今天会醉成怎样的好了。”他这两三句说话,听来也是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
夜更深,血花宫却更热闹。
因为许不醉、公孙咳、欧一神夫妇、龙眉、凤眉、金刚眉、画眉、肥娘、方孟海、钱有多、楼丹枫、豹姨、游出海都相继来了。
至于沈必理、穆盈盈、本来就一直都在血花宫中。
岳小玉对沈必理很好,频频敬酒,但对盈盈却更好当然,他也没有忽略了万家姊妹。
只是由于万层楼死了不久,这对姊妹并没有陪着众人高兴,只是在血花宫另一楼阁里、姊姊轻抚弦琴,妹妹却琵琶伴奏。
曲意清凉,但并不扰人。
她们已决定永远不再重返提龙王府。
提龙王府会使她们有太多回忆,而这些回忆,都并不是太美好的。
而且,人总不能老是活在回忆里。
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姊姊这样想,妹妹亦然。
岳小玉在这楼阁里静静倾听姊姊二人合奏,一曲既终,但觉耳目澄明,心中再无半点杂念。
但这种“再无半点杂念”之心,对岳小玉来说只能维持一阵子而已。
当他略为定一定神,再看看花容月貌的小公主之后,他心中的“杂念”立刻又再冒起来。
但万如意的目光,却使他不得不努力地装得一本正经场面似乎有点尴尬。
但就在这时候,救星忽现,布狂风也来了。
岳小玉瞧瞧布狂风,再瞧万如意,不禁吐出一口长气,由衷赞道,“真乃璧人!”
万如意忽对布狂风说:“你这位岳兄弟,很有趣!”
布狂风伴在她身边,“我呢?我是否一个无趣无味之人?”
万如意轻轻叹了口气:“你……你是一块铁。”
“笨铁!”
“不但笨,而是冷。”
“但这已经是从前的事了,到了如今,这块又笨又冷的铁,已在石榴裙下化作绕指柔……”
卟嗤”一声,冷艳的万如意终于在布公子怀里笑了起来。
※※※
血花宫曾经被武林中人视为魔域。
那时候,提龙王府是武林禁地,但在一般人的印象里,饮血峰血花宫之名,似乎更加使人觉得恐怖。
但如今,一切都改变了。
穆盈盈对岳小玉说:“血花宫本来一直都是个美丽的地方。”
她说的是真话。
岳小玉也知道,她说的话只字不假。
在黎明时候,许多武林高手还在醉乡之中,他们也许不是真的喝得酩酊大醉,但却真的已很疲倦。
连练惊虹都困倦了,其余人等又怎能例外?
只不过,练惊虹真正困倦的并不是身体,而是他的心。
人老了,心也老了。
在大悲谷一战之前,他还没有这个感觉。
是不是叶大娘死了,对他才是一个真正严重的打击。
在旁人眼里,这是不可思议的。
叶大娘一真都在谋算着他,一直都想血花宫落在天恨帮的手里。
她是血花宫的叛徒,也是武林中的罪人。
但她死后,真正感到悲伤的人,却是这位“六亲不认断肠人。”
江湖人,江湖事,正是何等令人费解。
※※※
五日后,血花宫忽然办起喜事来。
有人要成亲了。
是布狂风和万如意?
不,这一对“璧人”缔结良缘,是迟早的事,但却不是现在。
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岳小玉和他的五位红颜知已吗?
也不是,虽然,这也是迟早的事,但也不是现在。
要成亲的人,居然是“酒霸之孙”许不醉!
许不醉已失意多年,人人都以为他再也不会成亲了。
然而,世事如棋,姻缘这种事,更加无可测度,无法可估。
新娘子是谁?
哈哈,说来真是令人想像不到,垂青于许不醉,愿意和他长相厮守的,居然是花一般美艳的画眉。
画眉成亲了,新郎官是许不醉。
这是一段奇缘,奇得不能够再奇的奇缘。
这段奇缘的来龙去脉,若要用笔墨一一交待清楚,只怕三几天也说它不完。
所以,不必理会“因”只须知道“果”就已经很足够了。
画眉成亲,最高兴的当然是风眉。
风眉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一直希望画眉可以找到一个好归宿。
许不醉虽然并不年青英俊,但却是个罕见的武林奇才,尤其是在画眉的薰陶下,这位“酒霸之孙”已答应不再酗酒了。
五眉会群豪闻讯,都是雀跃万分,纷纷前来贺喜不已。
已沉寂了好一段日子的血花宫,忽然越来越是热闹,而且还办起喜事来,真是异数。
※※※
许不醉成亲,虽然难免喝几杯酒,但却没有醉,这样子喝酒一辈子也不会醉。
但没有人敢怪责他不够朋友,因为在新郎官旁边“护驾”的是龙眉、公孙我剑、诸葛酒尊、欧如神,还有常挂珠。
这些人,全都不好对付。
尤其是常挂珠,他的道理往往比一匹布还长,谁惹上了他,都是天大的麻烦正当人人都在兴高采烈的时候,岳小却左拥右抱,跟小公主和穆盈盈谈得异常投契。
“盈盈师妹,你会不会把小岳子踢出饮血峰外?”
“踢得动吗?”
“你是练过踢狼腿功的,脚尖虽然细细小闰,但只消运劲一踢,小岳子立刻就得变作滚地葫芦,滚到山峰之下。”
“我才不踢。”
“心疼吗?”
“我心疼的是自己。怎么了,那时候受伤的只是小岳子,可不是你这个美
人儿。”
“我若真的踢了你,小公主肯就此罢休吗?”穆盈盈说。
到这里,笑吟吟地瞧着小公主。小公主立刻说道:“当然不肯就此罢休。
岳小玉嘻嘻一笑,在她脸上香了一下,道:“你会怎样?”
小公主在他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道:“我会在山峰下一脚把你踢回上来。”
“这番死也。”
岳小玉舌头一伸,“你俩一个踢下去,个踢回上来,小岳子岂不是变成一个混球了。”
小公主说道:“既是混球,也是混蛋。”
岳小玉忽然哈哈一笑:“真乃羡煞旁人之至。”
穆盈盈奇道:“给人踢来踢去,又有谁会羡慕了?”
岳小玉说道:“若给毛茸茸的粗脚踢来踢去,那自然是一大苦事,但你和小公主的脚都是又香又滑,那就会越踢越舒服啦……”
“贱骨头!”小公主笑骂不已。
※※※
岁月匆匆,转瞬又已三载。
岳小玉长得更高大,也更成熟了。
他仍然是血花宫主,又是随意门的掌门。
创立随意门,是公孙我剑多年以来的心愿,岳小玉终于为他完成这个愿望随意门,随意所之,绝不拘泥,正是喜欢怎样便怎样这规条对岳小玉来说,最是适合不过。
于是,随意门的总护法,就用上了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人,这人就是铁老鼠。
铁老鼠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机会成为一大门派的总护法。
但事实已经如此,他的确是随意门的总护法了。
也许有人会担心,铁老鼠武功平凡,待能担当如斯重任不要紧,武功是可以练出来的。
公孙我剑给铁老鼠很大的鼓励。
不但谁也想不到,铁老鼠后来居然拜了一个武林异人为师。
这异人武功之高,身份之尊崇,只怕尤在练惊虹之上那是蜀中唐门的主宰——唐老太爷。
唐老太爷活到九十二岁,后来没有收过任何异姓之人为弟子,铁老鼠居然能被破格收录,又是一大奇事。
终于,有一位唐门长老召开大会,向唐老太爷提出质问。
“铁老鼠何许人也。”
唐老太爷笑笑,把手中一柄折扇缓缓张开,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那是:“义气中人!”
这就是唐老太爷的答案。
※※※
春桃盛开,园中花团锦簇
岳小玉躺在一张可以荡来荡去的吊椅上,左手捧着小小公主,右手搂着小恶女的肥腰他捧着的不是小公主,是小小公主。
小小公主就是岳小玉和小公主生下来的小娃儿,她现在快满周岁了,脸蛋儿又圆又白、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小恶女的肥腰,本来像是水蛇儿一样,但最近胖了!而且还继续一天一天的胖下去。
她已怀孕六个月了,岳小玉把耳朵贴在小恶女的肚皮上,忽然哈哈一笑:“两兄弟又在肚子里吵架,双胞胎真是特别麻烦。”
小恶女“啐”了一口,笑着道:“重男轻女,还贪多务得,包管将来生下来的全是女娃娃!”
岳小玉立刻在小小公主的脸蛋儿上亲一亲:“女娃儿温柔可爱,一样多多益善。”说罢大笑,神情乐不可支就在这时,忽听水莹儿喜孜孜前来报喜:“于艳艳姊姊已经诞下麟儿啦,长得又俊俏又强壮!”
岳小玉更是高兴,从吊椅站起,笑道:“虎父无犬子,于艳艳够斤两,他生的娃娃一定十分威武。”
不久,程盈盈抱着一个要孩,笑盈盈的走了过来:“称过了,九斤三两。”
岳小玉道:“是光脱脱秤,还是连衣服一起上秤?”
盈盈笑笑不语,接着水莹儿也来了。
她的肚子和小恶女一般大小,都已怀孕接近半年。
岳小玉左瞧瞧,右看看,笑道:“你们两个比赛比赛,谁生得快,谁就可以得到奖赏。”
小恶女拉着水莹儿的手,笑笑说:“莹妹妹,咱们的相公,出手大方,为人慷慨,真是没话说的,如此郎君,该用什么词句赞美才好?”
水莹儿不假思索,便说道:“无赖丈夫。”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但笑得最起劲的,还是刚长出了两颗大门牙的小小公主。

(全文完)
——由血河九灵OCR 校对 2018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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