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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烈 谨以此书，怀念古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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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笑江寒 第一章
死亡贴 洛阳城外惊雷山庄，庄主步惊雷。 一步一惊雷，必然是体魄魁梧，爽朗豪情如虬髯客般人物。步惊雷却一点也不魁梧，他走动时脖子上的赘肉便荡了开去，几乎看不到那鼓涨腹部下移动的双腿。 “你们说我这般模样看起来可像头猪。”
步惊雷停下来喘了几口笑道。 笑容中眼睛却已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两条细缝。 “庄主您体态健硕，正是我等平常人所向往啊。”后面跟随的一群人急忙附和。 没有人敢说步惊雷----胖。 一个人若是很有钱，那么他身上的一切缺点就成了优点。 步惊雷不是很有钱，但人们都说他富可敌国。 有钱的人必然很有权，所以无数江湖豪杰乃至朝庭重臣都竞相前来结识，甚至有人说便是当今皇上对他也很是看重，因为皇上知道他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商人，特别是黄河决口的时候，他居然一次就拿出三千万两白银给朝庭振灾。 只有一个人说过步惊雷----胖。 十年前户部尚书大人的公子前来给他祝寿。 尚书公子还很年轻，他刚二十岁。 年轻人自然还不成熟。 “步庄主，您这么胖不知床弟之上却是如何应付…..”尚书公子说这话时已经醉了，酒席上的人也醉了，听到笑话醉人当然要笑，除非已醉的不醒人事。 步惊雷也醉了，他大笑，笑的面上的肤色红成了绛紫。 今朝有酒今朝醉，也许酒更令人开怀。 曲终人散，谁还记得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第二日夜，尚书公子竟在睡梦中被人生割去了舌头。 笑过的人却再也笑不出来。 谁见过死人还会笑。 “为何父母要给我取这么个名字。”步惊雷长长的叹了口气，朝外缓慢走去。 七月初五，还有三日便是步庄主六十寿辰。 各处人们的贺礼已开始源源不断的送了来，谁也不愿意错过结识讨好天下第一富豪的机会。 清晨，薄雾散去，太阳还未升起，天地间却已是一片光亮。 张管家从床上坐起，旁边的女人一把抱住他，竟是舍不得他离去。 张管家虽已年过五十，精力却仍旺盛，望着挎在胸前白葱般的手臂，不禁心神荡漾，返身搂了过去。 屋外却有人轻声叩门。 他大感扫兴，沉声喝道：“什么事？” 没有人应答。 张管家不由大怒，甩开女人手臂，走下床，披起一件长袍，心里想开门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不懂规矩的下人一脚踹出远远地。 门开了，这一脚终究是没有踹出去。 屋外那下人面色惨白，浑身哆嗦个不停，如同赤身站在腊月寒风中，眼中充满了恐惧。 张管家很是好奇，几十年来也没见过如此景象。 他大声骂道：“不成气的东西，大白天见了鬼吗，吓成这般模样。” 下人不敢答话，只把右手抬起朝后指了指。 远处山庄大门已然打开，初升起的阳光从那门洞中射了进来，亮光中似乎有个黑影躺在地面上。 张管家快步走到大门前，身躯顿时僵住，额头上冷汗开始不停冒出，手脚也如同浸泡在冰水中，冷的连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青砖铺成的路面上，一口乌黑发亮的棺材竖对着庄门，安静的躺在清晨柔和的暖风中。 张管家很快镇定下来，转身朝庄内急奔而去，嘴里大声喊道：“什么人竟敢在惊雷山庄……” 脚步却是那样仓皇。 棺材是用上好的楠木打制，抛光后用黑漆刷了三遍，长六尺三寸，宽二尺一寸，高一尺六寸，四角如屋檐般轻微上挑。 步惊雷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脸上满是笑容，弯着腰或者说是伏在棺材上仔细的端详着，仿佛面前只是一件上好的工艺品。 鼻尖几乎贴在了漆面上。 眼缝后的目光却是闪烁不定，森森然透出一股寒气。 成名的人必然会召来他人的妒忌，名扬天下的人更是他人心中的刺。便是皇上，世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 一个人有点钱，在街巷中然会成为小偷乞丐的目标；富豪门庭则更是翻墙掠室、拦路抢劫等大盗绝好的对象。 步惊雷名动天下、富可敌国，他会是谁最好的目标呢。 没有人，步惊雷知道这一点，原因只有一个字。 怕！ 有钱的人当然朋友也很多，何况是步惊雷。 步惊雷不会武功，少林的无心方丈、川南唐家掌门唐四方、沧州铁刀门齐海、贵州五毒帮主苗凤凰、神鞭何清风、铁捕头卢申天都是他的朋友。 这几人都可说是当今天下武功盖世的人物，而且碰巧现在就在他府上。 便是这几人都不在，步惊雷也不怕。 他还有一件武器，大力金刚张泰云。 张泰云年轻时就以一身横练工夫打遍长江南北。没人知道他师承何门，也没人相信他的大力金刚拳，铁刀掌门齐鲁贵也不相信，结果只一拳便被打的吐血晕倒，回去后郁郁而终。 张泰云30岁时就突然从江湖上消失不见，就像阵风轻轻掠过水面，水波消失时也就没人再记的那带起涟漪的风。 他此时正站在步惊雷身后，抚着胸，目光茫然而恐惧，干瘦的身躯随时都像要倒下。谁能相信这满脸皱纹，唯唯诺诺的张管家就是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大力金刚。 有钱的人当然也很有权，何况是步惊雷。 如果他愿意，一张皇榜就可以让天下的捕快去缉拿得罪他的人。亡命四海、终日提心吊胆可不是任何人希望的。 阳光很暖和，风也很暖和。 步惊雷一动也不动。 他的脖子难道不酸吗？ 步惊雷终于抬起头，道：“打开。” 箱子里面很干净，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然后步惊雷就爬了上去，面朝上躺进了棺材。 下人们全都惊呆了，张管家也诧异的张开了嘴。 步惊雷还是满脸笑容，道：“关上。” 没有人敢对庄主说个不字，甚至连犹豫下都不可以。 躺在棺材里并不像在外面想象中不舒服，特别是躺在一个很合身的棺材里，就像穿上一件为你定制的衣衫。 步惊雷就是这样的感觉，这感觉让他有了些许开心。 人在黑暗里总是想要看清周围，步惊雷也不例外。 他于是从怀里掏出火摺，轻轻点着。 好像送礼物的人知道他会这样做，光亮中步惊雷看到面前木板上刻着几行字。 七月十八----子时
取阁下性命，逃则灭全家，过时则不扰。 步惊雷嘴角微微抖了下，但还是在笑，仿佛他已经猜到了内容。 落款------杀生堂 笑容僵住了，然后从他脸上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那眼中流露出来的居然是深深的恐惧。 火已烧到尽头，那捏着火摺的手指竟似没有了感觉。 七月的天已经很热了，清晨的一丝微风早已逝去，穿过树杈的日光热情的炙烤着大地。 一群人都在冒汗。 他们冒的是冷汗。 汗从毛孔中如泉水般渗出，像小虫在皮肤上爬来爬去，透湿了衣衫。 无心大师、唐四方、齐海等人也站在人群后，只不过他们冒的是热汗，天气真的很闷热。 而且很安静，静的只有枝头蝉虫的嘶哑声。 步惊雷突然转头看着张管家，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张管家楞了一下，道：“棺材做的很好，看这手艺只可能出自洛阳城王氏。” 步惊雷点了点头，道：“你知道怎么办了。” 他回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笑容，对无心等人道：“各位如果不嫌弃，请进庄内品尝在下收藏的铁观音。” 洛阳城内车水马龙，当真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条精壮大汉抬着口乌黑发亮的棺材快步向东走去，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老人弯着腰不紧不慢的紧随其后。 “王氏寿铺”四个字的招牌擦的锃亮。 只是那两扇大门却紧紧关闭着。 药材铺可以停业，酒肆可以关门，世上任何店门都可能关闭。 只有棺材铺不可能，除非天下不再有死亡。 如果寿铺关了门，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一声闷响，漆黑大门已被精壮汉子一脚踢开。屋内一片寂静，地上摆放着几口尚未完工的棺材。 张管家的心沉了下去，眼睛盯着那几口棺材，不出意外王掌柜此刻定然安安静静的躺在其中一口里面。 能够把棺材放在惊雷山庄门前，胆敢向惊雷山庄主人发出死亡通牒的人是断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 王掌柜果然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他的脸上充满了惊骇。 张管家眼中也尽是讶异之情。 因为王掌柜的眼睛正滴溜溜的转动着打量这些破门而入者。 王掌柜尽量压制住心中的恐惧，道：“你们是谁，难道你们是？”他的表情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这些定然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张管家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道：“你躲在棺材里做什么？” 王掌柜面上现出羞愧之情，道：“我，我只是在洗澡。” 张管家这才注意到棺材里装了一半水，王掌柜正一丝不挂的躺在水里。 王掌柜慌忙起身取一条黑色长巾系在腰间，看到那口楠木棺材时，竟自有些呆了，嘴里喃喃道：“怎么，你们难道不满意吗？” 话未说完，早有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王掌柜捂着左脸，便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张管家冷冷的看着他，道：“是谁让你做的这口棺材？” 王掌柜惊恐的摇了摇头。 张管家鼻腔中哼了一声，目光如电一般直射在掌柜面上。旁边一条大汉伸出手往王掌柜脖颈一抓，便整个人拎起了身。 王掌柜疼的哎哟直叫唤，嘴里大声嚷道：“大爷饶命，小的----小的确实不知道。” 张管家扫了眼那大汉，微微摆了下头，那大汉手一松，王掌柜砰一声落在了地上。 张管家望着掌柜，道：“你且仔细说来，一个字也不许漏，否则这棺材铺也不用开了。” 王掌柜慌忙道：“是，是，小的明白。半个月前的早上，小的起来发现桌上留着封书信。打开来上面写着棺材尺寸，叫我用上好的楠木在七月初四务必完工，早一日晚一日都不行，否则便留给自己用。旁边搁着个包袱，里面装了一千两纹银。一千两，便是做几个也用不了啊。” 王掌柜猛然意识到说错了话，顿了下接着道：“我，我不是那意思。昨日夜里突然有人来敲门，我开门一看，外面站着四个如同这几位大爷般模样的人物。他们一开口便问棺材做好没，然后将棺材抬上他们来的马车也不言语就走了。恩，我记的他们是朝着城西方向。” “书信呢？”张管家低声道。 王掌柜慌道：“在，在，我这就去取来。” 信纸是在任何一家文房四宝店里便能购得的货色，字用楷书规规正正的写在上面，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或线索。 张管家犹豫一阵，把信一折放进怀里，道：“此间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棺材暂时放在你处好生看管，否则便如那人所说留着你自己享用。” “是，是，大爷放心，便是一根毫毛也少不了。”王掌柜慌不迭的点头，待他抬起眼来，却哪里还见那几个人物，只有那口棺材横在屋中间，看上去竟是万分诡异。 惊雷山庄内。 步惊雷呡了口茶,目光从面前几人身上扫过，道：“几位大师，可曾听过杀生堂。” 话语不紧不慢，又像是万般随意顺口而出。 齐海低头品茶，仿如庄主正与他人闲聊，手指轻叩茶杯，杯中之水就如千年佳酿，让人爱不释手。 能被步庄主收藏的铁观音自然是天下的极品。 无心大师正举杯往口边送去，手竟猛然僵在了半空中，两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唐四方冷不防哆嗦了下，茶水差点溅出到衣衫上。 苗凤凰本还在笑，那笑容就突然停在了脸上，到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何清风茫然的望向步庄主，似乎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卢捕头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然后那恐惧就化成了一股渴求的火焰，双手竟下意识的握成拳，指关节发出喀喀的响声。 步惊雷笑了笑，道：“无心大师，你见多识广，不妨先说来听听。” 无心大师微微摇了下头，叹道：“阿弥陀佛，贫僧哪里比的上庄主。” 步惊雷看了看他，道：“大师不用客气，清晨之事你也看到了。” 无心大师身子抖了一下，道：“难道那是……” 齐海突然道：“莫非那棺材就是庄主所说的杀生堂送来的，什么人这么大胆。庄主且莫担心，有我这把铁刀在，莫说什么杀手堂，便是昔日瑶碧宫五神再生，便也斩为两段。” 苗凤凰听罢咯咯的笑了起来，道：“齐掌门武功自然了得，倘若老掌门仍在世，便是南疆九鬼一起上也不在话下。” “你！”齐海勃然大怒站起身来，俊秀的脸庞隐隐泛红，指着苗凤凰便要发作。 众人皆知苗凤凰在嘲笑齐海父亲被大力金刚一拳打败之事，却又碍于面子做声不得。 步惊雷哈哈一笑，道：“齐掌门武功盖世，已是远远超出上辈了。” 唐四方沉吟了片刻，左手捻着垂落的一缕胡须道：“关于杀手堂，老朽在川中时到是听说过一些。听说是三年前出现的一个组织，无人见过其真面目。收到其死亡帖的人只有一事可做……” 唐四方犹豫了下，目光四处扫荡了下，见步惊雷亦无打断之意，道：“只有，恩，只有准备后事。” “放屁！”齐海大声骂道。 屋里却一片寂静。 “阿弥陀佛，唐施主所言不差。贫僧一年前却有幸见识过。”无心大师道，面上肌肉略为颤动，似有痛苦之意。 闻听此言，众人竟都呆了，目光齐刷刷射在他的身上。 “一年前的深夜，我还在打坐。听见有人在门外喊我的名字，出去看时竟是我师弟无妄。当时他，他浑身鲜血倒在地上。我急忙以罗汉掌将真气输入他体内，才知道事情原委。我师弟无妄从云台山办事回来，路上听说有人要对金枪罗愚泰不利便急忙赶去相助，不料连对方面貌尚未看清，罗愚泰竟被人一剑连枪带人劈为两段。我师弟被砍去右臂后，不得已用本门心法自闭心脉假死，方才逃的一命回来报信，只可惜失血太多。临死前他只说了三个字。”无心大师说到这里竟似再也说不下去。 杀生堂。 众人已经知道他说的那三个字是什么。 名冠天下的金枪王祖传罗家枪法出神入化，居然被人一剑砍杀，听者无不寒气陡升。 无心转向卢申天，幽然道：“个中情由，卢施主想来应该比贫僧更为清楚。” 卢申天豁的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将身后的木椅撞飞出去，四方的脸已然扭曲发青，双木圆睁，尽是激愤之情。 他大声吼道：“不错，罗愚泰乃在下八拜之交，只可惜得之消息已是事后，唉！”说完，卢申天抬脚往地上顿去，咯喇一声，五寸厚的青石板竟从中断为两截。 这身外家功夫到似不逊于二十年前的张泰云。 何清风咳了一下，面色显的更为发黄，低声道：“在下偶然听说，也许并不准确。那杀手堂杀人前必先发出死亡贴，日期时辰俱在上面，若是逃亡便会被灭全家，也从没人能逃成功过，倘若过了时间未能得手便不会再来。不过，失手之事到从未听说。” 卢申天看了下四周，凛然道：“说的不错，在下一年多访寻，已知那杀手堂三年内共杀了二十七人，个个是江湖中有名望之人，只可惜在下居然找不到一条线索，真是枉为公门之人。” 众人却已是眉头大皱。 倘若不是有十二分把握，谁敢说出那样的话，其掌握人之生死堪比阎罗入世。 难怪唐四方说收到帖子只有一事可做。 难怪清晨会出现那口棺材。 杀手堂竟已替步惊雷办好了后事。 步惊雷脸色越加阴沉，道：“在下有一事相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七月初八，惊雷山庄步庄主六十大寿。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张管家仍然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接。 唯一不同的是，他显的极为心不在焉。 也许是疲劳，但没人敢问，连庄主夫人也没敢问。 因为她发现步惊雷也一样心不在焉，便是笑，看上去也是那样的生硬。 难道有什么事吗？ 她这么想的时候便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蔚蓝，阳光璀璨，白云似乎也留恋这好日子赖在空中不肯离去。 她低头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叹道：“真是痴人，如此般好日子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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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7-4-26 21:4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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