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的莲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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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龙小说中主人公的事迹自然让人可歌可泣，但古龙塑造的一些配角同样栩栩如生，可能更加让人难以忘却。就好比AK的慢歌，情深款款之下，更容易动人心扉，当然需要用心去聆听了，否则永远只会停留在那些劲爆火热的快歌场面上。同样，要摆脱古龙小说塑造出来的主角的影子，就一定要用心去品味古龙的小说，然后就会发觉，原来很多昙花一现的小人物同样可以留给人无尽的感怀。比如有一个叫做莲姑的少女，就美得让人心碎。

　　其实莲姑并没有闭月羞花之容，更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在《离别钩》中露面的时候，只是一位刚刚发育成熟的怀春少女：

　　有星，星光闪烁。小溪在星光下看来，就像是条镶满宝石的蓝色玉带。
　　实际上这条小溪并没有这么美。白天女人们在这里洗衣裳，孩子们在这里大小便。可是一到晚上，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觉得美极了，美得几乎可以让人流泪。
　　杨铮走过这里的时候，就看到有个女人坐在小溪旁的青石上流泪。
　　她是个结实而健康的女人，一套去年才做的碎花青布衣裳现在已经嫌太紧了，紧紧地绷在她身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蹲下去的时候更要特别小心，生怕把裤子绷破。
　　附近的少年看见她穿这身衣裳时，眼珠子都好像掉了下来。
　　她喜欢穿这套衣裳，她喜欢别人看她。
　　她年纪还轻，但是已经不能算是小姑娘了，所以她有心事，所以她才会流泪。

　　不得不佩服古龙对于怀春少女描写之细腻，古龙实在太了解女性的心思了，所以对于莲姑的痴情，古龙写道：

　　她低着头，虽然已经偷偷地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却还是没有抬头，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回来？”她说，“昨天我们杀了一只鸡，今天早上特地用鸡汤替你煮了蛋，还留了个鸡腿给你。”
　　杨铮笑了，拉起她的手：“现在我们就回去吃，我吃鸡腿，你喝汤。”
　　每次他拉住她的手时，她虽然会脸红心跳，可是从来也没有推拒过。

　　那个时候，痴情的莲姑正在吃闷醋，吃吕素文的醋，吕素文“是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女孩子，好香好香，还穿着件好漂亮的衣裳。”而且是杨铮的老相好，“老相好”这个词完全不得体，准确说来，吕素文是杨铮青梅竹马的玩伴，自然更是两情相依，只是造化弄人，吕素文流落风尘，这次来找已经当了小捕头的老相好（不对也要用，so what?）杨铮，是有事相求。但暗恋着杨铮的莲姑哪知个中曲委，见有个比自己漂亮千百倍的女人来找自己心仪已久的男人，相形见绌之下，自然情绪很失落，所以伤心得流泪。

　　而这当时，男人有男人的事情，杨铮根本没有空和心思去琢磨莲姑的少女心思，听说老相好吕素文正在自己屋里等，“忽然变得就像是匹被别人用鞭子抽着的快马一样跑走了。”伤心的莲姑自然更加难过，“脸上的眼泪就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珍珠。”

　　古龙对莲姑的描写尽管着墨不多，但人物刻划得很精细，很传神，而且很自然。一个暗恋中的少女，吃吃干醋，也是在平常不过。只是痴情的莲姑表现在爱慕对象杨铮面前的永远是温柔的一面，绝对不是那种撒泼卖娇的哆女人：


　　杨铮住的是一房一厅两间屋子，屋子不小，东西不少，却总是收拾得非常干净。
　　不是他收拾的，是莲姑帮他收拾的。
　　他推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厅里面没有人，只有一碗茶摆在方桌上，早就凉了。

　　莲姑替杨铮整理屋子，煲汤留给杨铮，不可名状的爱意在默默无闻的行动中流淌出来，尽管莲姑也奢望有所回报，但更多的还是在不断无怨无悔地付出。包括吕素文来见过杨铮之后，而且还在只有一张床的杨铮屋子里过夜（关于吕素文，应该是另外一个话题，这里简单说一下，尽管吕素文同杨铮同睡一张床，尽管两人互相深爱，但两人都很清白干净，不是因为吕素文是风尘中人，不是因为杨铮不是真正的男人，恰恰因为吕素文是个好女人，杨铮是条真汉子，所以两人才能那么纯洁地相爱），莲姑吃着别人的醋，流着自己的泪，依然干着自己的事，为了暗恋着的男人。很快杨铮病倒了：

　　天还没有亮，杨铮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发软，嘴唇干裂，头脑浑浑沌沌，就像是被人塞了七八十斤垃圾进去。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生病。
　　他绝不能让自己这么样倒在床上，他一定要挣扎着爬起来。
　　但是他滚烫的身子忽然又变得冷冰，冷得发抖，抖个不停。

　　痴情的莲姑去照顾杨铮，“替他盖被，替他擦脸”。结果，悲剧上演了。

　　强调一下，暗恋中的莲姑的状态处在一个层面，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爱意；而作为男人的杨铮处在另外一个层面，因为大案缠身，心力交瘁的杨铮无暇去顾及莲姑的满腔情怀，尽管感受到了，但实在分身乏力。这两种不同层面交融在一起，换在一个现实的生活中，可以有很多话题可以讨论，但不是现在要做的。

　　关心杨铮、照顾杨铮的莲姑可能想着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服务，是一种幸福，浑然不知悲剧就要来临。那个时候，有人派来杀手刺杀吕素文，吕素文之前正好到过杨铮的房子，由于杀手的不准确情报，错将莲姑当成吕素文了，结果趁正在照顾杨铮的莲姑拿着杨铮的脸盆去井里打水的时候，谋害了可怜的莲姑。莲姑的死很无辜，就算是莲姑的父母，都认为莲姑是因为暗恋杨铮没有结果一时想不开而投井身亡的。

　　一个十足的悲剧，让人伤怀的悲剧，一个痴情的少女，让人怜爱的少女，在古龙简洁的廖廖数语中，活灵活现地呼之就出了，留给人无限的感叹和无尽的回味。只是，有多少人，或者说古迷，留意或留心呢？可能大人物们和欢乐英雄们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更让人津津乐道吧。一个悲伤的痴情少女，或者一个磨刀的跛老头，在古龙的武侠世界中根本就无足轻重，古龙会这样想吗？

让你飞

古龙经常能把一些小人物小情节小细节写得很细致很入神，这正是高手本色。

[ 本帖最后由 让你飞 于 2008-5-6 15:2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