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史上最早获版权武侠作家

半剑飘东半剑西

[问题驱动]

       现代科学研究有一种公认的好模式，称为问题驱动模式。

       由业内人士列举重重难题，再挑出其中最难的若干个，作为目前挑战性难题Q类（简称Q类题）。

       再集中精力，解决Q类题，在解决Q类题过程中，会衍生一批收益性产品，业内都深受其益。

       这种模式可引入到文学研究，甚至引入到面临竞争与发展的论坛网站。

       武侠读者近十多年（可能更长时间）来处于递减状态，武侠读者越来越老，寻常的、同质性的作品已无法引起共鸣。

引入问题驱动模式，坛友们各自寻找Q类题，把自行解决Q类题的心得发表，或是维持老读者，引进新读者之道；也是从 自娱到众娱 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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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问题]

    Q类题，必须是易于明辨，不容易引发争辩（甚至网上公开争吵的）者。同时有难度，需要研究者自己的付出（如此可减少同质性产品）。

    笔者精选的驱动问题是：历史上最早获版权武侠作家是谁？

    作家属性首先是创作武侠小说者，例如创作《水浒传》的施耐庵就不是；
   
    例如司马迁写的《史记》当中有“游侠列传”，但当时没有“版权”，版权在清朝以前还未有“概念”，几乎是当代社会的产品，因此排除司马迁。

  “获版权”必须有证据——版权证书或版权页，此为不辩自明的。

    解决Q类题的技术路径是“上溯法”、“比较法”。

    尽量寻找最早的一批武侠小说版权页，出示版权页（带时间标志），再以此为基础，上溯寻找，总能得到一些阶段性成果。

    衍生收益是作家获得版权的成功启示和武侠作品折射的时代背景、华人社会阅读的人文特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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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士谔篇】

   目前已得到 1924年武侠小说《剑声花影》的 版权证明，作者为陆士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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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声花影》初版于1917年由世界书局印行。1926年3月,确认出版第5版。1924年估计为第4版，小概率为第3版。

  比较接近的有 1925年武侠小说《山东响马传》的 版权证明，作者为姚民哀。

  

按照上溯法，会尽量收集姚民哀的武侠小说版权证明，看有否早于1924年的。

按照比较法，另外也逐步寻找陆、姚以外的作家，寻找有否早于1924年的武侠小说版权证明。

由于陆士谔的作品年表较为清晰，拟先从陆士谔展开考证，是为陆士谔篇。

并尽量寻找1917年到1923年之间前几版的版权证明（未必有），由于早期《剑声花影》的印刷较差，最早一批书可能都有损，无损的目前仅得（未必正确）到192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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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声花影]

   下面是《剑声花影》扉页的“剑声花影摘要”




女中豪杰,载诸史籍者,令人阅之心深向往。本书所述杀身成仁之侠女韩宝英更属巾帼中所罕见者。

宝英本桂阳士人女,逊清洪阳之役,为贼所掳,几至辱身,幸遇翼王石达开援救脱险,并为杀贼报仇,扶为义女。

宝英感恩知遇,卒以死报,脱翼王于难。

全书自始至终叙事曲折详尽,文笔亦简明雅洁,堪称有声有色、可歌可泣之作。

（某些陆士谔研究书籍、某些文献，将摘要的“载诸史籍者”误为“载清史籍者”，“载诸史籍者”为古语“载之于史籍者”的略写）

   全书目录为

第一回 闻警·读檄
第二回 遭难·遇救
第三回 祝寿·觐王
第四回 校士·猎虎
第五回 嫁马·谏石
第六回 殉节·酬恩

对比 倪匡《紫青双剑录[蜀山剑侠传重组版]》 的目录

第一卷：侠女·神剑  
第二卷：老魔·淫娃
……
第九卷：双凶·黑狱
第十卷：吸星·决斗

是否有熟悉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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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声花影》每两回之间有插图，例如第四回与第五回之间：



《剑声花影》从1917年的第一版开始，一直印到第21版。除了热销之外，主要也是小说篇幅偏短，仅68页，末页印上：

     剑声花影终 一行字和插图(如下图)。



某种意义上，《剑声花影》可称为历史上最早的“武侠小说口袋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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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欣赏]

      或曰：吾已熟读古龙、金庸小说，近乎倒背如流。民初武侠如何入吾法眼？
      换个角度：我已经游遍欧美中东览尽奢华，缘何需要入印第安人小屋、山顶洞人之穴？

     答曰：逛逛何妨？
     至奢与至简，不可相互代替。作为高等生物之人，何妨考察一下何为地球史上第一个单细胞？
     当张大导拍摄黄土地类电影，国内有人评介“土的掉渣”，为何好莱坞大导演惊为天人、趋之若鹜？

     让我们一起感受一下民国初期武侠小说的书香！

     作者陆士谔文笔流畅，全书多用对仗、对偶、排比，显示陆士谔医生（关于医生生涯后补）的文学功底。

     例如《剑声花影》第一回“闻警·读檄”涉及 外国联军入侵造成破坏 的描述：

     西军所到,无论歌台舞榭、曲舍重楼,霎时变成瓦砾。
     校童秀女、才子住人,遭乱冤死的,累百盈千。

     《剑声花影》第二回“遭难·遇救”涉及太平天国气势的描述：

      自起义金田,树威桂郡；
      山岳为之动摇，风云为之丕变。
      英雄电逝,若晨风之梯北林;士庶星归,甚涓流之赴东海。
      一举而乌兰泰死,再举而赛尚阿奔。
      固知雨露无私,不生异类;自令天人合应,共拯同胞。
      今广西已定,士气方扬。
      军兵则铁骑千军,将校则旌旗五色；
      特奋长驱,分征不顺。
      中临而长江可断,北望而幽云自卷。

    《剑声花影》第四回“校士·猎虎”涉及天京内讧惨状的描述：

      东府已破,北将四面纵火。东府王爷、妃子、王子及阖府男 女七百多口,都被烧成了乌炭......
      韦府兵马已摇旗呐喊而至。前门后户,围得铁桶相似。
       一声令下,千头狼虎咆哮而入,逢人杀人,见物毁物。

其描述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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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有益]

       以下录下全书开始部分，一起感受主角——年轻的韩宝英、老练的人生见识：

第一回  闻警·读檄

       网影垂帘江树空、晴川隐映落霞红。
       谁知千古兴亡事，尽在渔歌欸乃中。

       按下新诗，远提旧话。却说前清道威之间，洪杨军兴，遍地旌旗，连天烽火，杀人如草，积骨为山。两军所到，无论歌台舞榭，曲舍重楼，霎时变成瓦砾。狡童秀女，才子佳人，遭乱冤死的，累百盈千。戎马仓皇，谁有暇顾恤他呢?

       不意桂阳地方，竞有一个死里逃生，祸中得福的弱女子，在这当儿干出一桩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大事业。亦儿女亦英雄，亦风流亦雄艳。到现在，星移物换，境过情迁，经过桂阳彼处，父老指点遗址，谈说当时事实，却还眉飞色舞呢。
   
       桂阳韩氏，相传是昌黎后裔，诗书世泽，孝悌家声，传家清白，所业不过是耕读两事。道光时候，有一个老贡生，名叫舜卿的，生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已进了学，娶了媳妇，在近处处着优馆，所得束脩也都归奉菽水。

      一个女儿闺名宝英，芳龄才只十四，冰雪聪明，蕙兰心性。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腰，性情模样都是没批评。舜卿夫妇疼爱得如金如玉，如宝如珍。

      姆教庭训、兼施并进，三岁时光，授她唐人诗句，朗朗上口。七岁已解吟咏，乡里都称她作女神童。翰墨生涯，常试换鹅之笔，诗书缘分，未开射雀之屏。舜卿夫妇欢喜得什么相似。

       道光二十八年，天象示异，蚩尤旗现于东方，其光如月。舜卿忧形于色，宝英时方十二岁，牵衣问故。舜卿道:“蚩尤旗出现，天下怕不太平呢。古诗上说的，蚩尤旗在东方出，天下兵戈五十年。”宝英听了，半信半疑。

       过了一年，宝英已经十三岁了，果然讹言四起，警信频传，东也乱，西也乱，一到六月，忽又传说三点会起事，声势很是不小。宝英此时不识三点会为何物，私意测度，总不过是反寇别名。因问她老子道:“反寇扰乱的地方，难道没有官府的么？不然，怎会扰得这么厉害？”
       受卿道: “此乃天意，官府济得甚事？”
       宝英道:“人定胜天，天意不能挽回么？”
       舜卿笑道:“你一个小小女子，竟有这么的见识?难得难得。”

       过了儿日，舜卿有一朋友新从省里回来、带着一篇新抄的什么文字，给舜卿看。
       舜卿见了，愈益愁闷。宝英问故，
       舜卿道:“三点会洪秀全志很不小，去年蚩尤旗的异兆，怕要应了。”
      遂把那篇文字递给宝英，宝英双注秋水，振起珠喉，砺砺莺声，逐字逐句念将起来:

      为实情劝谕，弃暗投明，共出迷途，各保视禄事。
      夫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满洲之天下也；
      宝位者，中国之宝位，非满洲之宝位也;
      子女玉帛，中国之子女玉帛，非满洲之子女玉帛也。

       瞧到这里，芳心脉脉，似有所疑、问道:“爹爹，吉林黑龙江不就叫满洲么？那也是中国地方，怎么撒文上偏这么说？好似中国是中国，满洲是满洲，两个国家似的。女儿真有点不明白了。”

       舜卿道:“你没有瞧过明史、无怪你不明白了。满洲是本朝发祥地，跟中国原是两邦。本朝太宗皇帝,四寇明边，明朝为了防边，筹兵筹饷，加税加粮，弄得库空如洗，民不聊生。十三家七十二支，遂摇旗呐喊，反将起来。李闯打破北京，逼倒崇帝，明臣吴三桂到本朝借兵报仇，乘这当儿，本朝遂奄有天下。天与人归，二百多年，一径度着太平岁月。”
       宝英道:“这么说来，此番三点会起事，倒很名正言顺呢。”
       舜卿道:“什么叫作正？什么叫作顺?成王败寇，只要他们成功就好了。”

       宝英听了，慧心很不为然。遂又把那檄文一气念完。见上面所说的无非用夏变夷、吊民伐罪的话头，便笑向舜卿道:“瞧这班人志向、定然要大弄的了。”
       舜卿皱眉道:“此间是湘桂通衢，怕终不得太平呢。”
       宝英道:“怕什么？他们既要争夺天下，定然先要买服民心，掳掠谅总不会的。”
       舜卿笑道: "痴丫头，你懂了事就好了。兵乱时光，谁还能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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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实背景]

      石达开（1831年3月10日—1863年6月27日），绰号石敢当，广西贵县人，祖籍广东和平。太平天国名将，中国近代军事家。其军事才能体现在大战曾国藩，以及解放天京之围，
差点改变清朝历史。  

     咸丰四年（1854年）秋，太平军在西征战场遭湘军凶狠反扑，节节败退，失地千里。
     石达开看出两军最大差距在于水师，便命人仿照湘军的船式造舰，加紧操练水师。
     危急时刻，石达开再度出任西征军主帅，亲赴前敌指挥，于次年年初在湖口、九江两次大败湘军，统帅曾国藩投水自尽，幸被部下救起，不然清史将修改。

     咸丰六年（1856年）3月，湘军在江西樟树再败于石达开后，统帅曾国藩所在的南昌城已陷入太平军的四面合围，对外联络全被切断，曾国藩已作好自尽报国的准备。
     可惜被清军包围三年天京，面临失守，及召石达开。石达开大破江南大营，解除了清军对天京三年的包围，却令曾国藩免遭灭顶之灾。

    近十多年来传媒界对曾国藩褒扬不已，名声直追孔孟；而太平天国因为有京城失德行为，诸如强占陈圆圆，令吴三桂“冲天一怒为红颜”，评价低劣；
    石达开众人只记得其大渡河南岸全军覆没，贴上“失败者”的标签。

    纯不知，石达开是农民起义将领中为数甚少的“军事家”，湘军领袖的曾国藩，两度是石达开的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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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达开因战功被封为“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意为“羽翼(太平天国)天朝”之王。


      也被尊为“义王”，因为之前太平天国没有基层政府，地方行政一片空白，石达开到安徽后，组织各地人民登记户口，选举基层官吏，又开科举试，招揽人才，建立起省、郡、县三级地方行政体系，使太平天国真正具备了国家的规模；

      与此同时，整肃军纪，恢复治安，赈济贫困，慰问疾苦，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并制定税法，征收税赋，为太平天国的政治、军事活动提供所需物资。

     《剑声花影》书中提要称“女中豪杰,载诸史籍者,令人阅之心深向往。”
      也即是全书主角桂阳士人女韩宝英这位侠女，作为翼王石达开之义女，被载入史籍，史或为清朝正（野）史。

      石达开不仅整肃军纪，爱护百姓，也阻止犯罪行为;《剑声花影》以史实为依据，描述了太平天国时期，韩宝英的父母在洪阳战役中被贼人所杀，本人被贼人所掠，几致受辱。

      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救其脱险，韩宝英幼读诗书，才华横溢；石达开作为太平天国为数甚少的开科举试、招揽人才的首领，感其才华，收韩宝英为义女。

     《剑声花影》正是以义父义女为主线，描述一代侠女波澜壮阔的人生。

      而民国初期的武侠小说，大多尽量以史实为据，写侠写武不予人胡乱“杜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