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电影之前世今生(甲)__罗维与古龙李小龙成龙梁小龙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古龙小说改编的电影电视作品，一度在港台如日中天，拿到小说改编权的电影公司，个个如获至宝，希望如邵氏电影般“暴利”。

      但是，邵氏最初拍摄古龙电影并不顺利。

      或者说，古龙最早进入香港电影业并不顺利。

      网络曾经有一篇内部人的回忆文章，简述当时尚比古龙出名的诸葛青云的一场作品签约会，

      诸葛青云为提携古龙，把古龙也带上。

      但导演黄枫只与诸葛青云签约。

      黄枫当时离开邵氏到嘉禾，在邵氏当编剧时，曾经将古龙的《绝代双骄》改编成剧本，成为电影《玉面侠》。

      当了权力更大的导演，反而不能购买古龙的小说版权，令古龙先生很痛苦。有一大段痛苦的描述。
      

      注：1970年邹文怀自立门户成立嘉禾电影公司，罗维、黄枫等导演为主力，但罗维和“邵氏”尚有几个月合约，仅能带走合约到期的导演黄枫，马上上场开工。

      1970-1971年黄枫执导《鬼怒川》、《夺命金剑》，其中《夺命金剑》是诸葛青云卖给嘉禾版权的电影，上映日期:1971-07-28。

      诸葛青云对古龙照顾有加，但即使推荐给黄枫，也不好处理，

      嘉禾初创资金有限，主要依靠当时知名度更高的诸葛青云，创造票房。

      实际上，1971年4月，电影《玉面侠》上映，票房不佳。黄枫仅是编剧，无法操盘，对此或已有预感。

        

      但问题是，古龙的《绝代双骄》，

      那么吸引读者，为何改编成电影，反而没有太多吸引力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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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出在罗维身上。
     helloworld666的旧帖：1977.08.01 罗维〈我偷了古龙的……〉
     链接
https://bbs.gulongbbs.com/forum. ... hlight=%C2%DE%CE%AC

      其中写道：
      我看过很多古龙的小说，觉得他的故事很好。那时候，我还在邵氏，公司交下来“龙门金剑”的剧本，是倪匡写的。我看后得觉得桥段不够曲折，总是欠缺一点点，刚好我看到一本古龙小说，里面有一段东西很好，我想偷出来加在“龙门金剑”里，于是跑去找倪匡。
       告诉他我想偷古龙一段桥，但又恐怕发生版权问题，倪匡一拍心口说：“古龙是我好兄弟，我担保不会出事”，于是我大胆的“偷”了。结果，“龙门金剑”里有一段是偷自古龙小说中的桥段，加以改编，但古龙不知道，当然也没有什么问题发生。

      罗维偷了古龙什么小说？什么桥段？
      邵氏的电影《龙门金剑(The Golden Sword)》，IMDb号为tt0064374；
      导演与编剧均是罗维，主演为郑佩佩、高远、钱月笙、黄宗迅。

      看过电影的人，都清楚，罗维“雅取”了古龙的小说——《绝代双骄》，不少精彩的桥段，何止一段！
     《龙门金剑(The Golden Sword)》上映日期为 1969年10月15日。
      而古龙的《绝代双骄》从1966年2月到1969年2月在《武侠与历史》连载。
      1966年9月到1969年2年由春秋出版出版64集共128章；
      其重要情节在罗维拍摄龙门金剑时已经披露，
      罗维有足够时间移植其桥段（“桥段”译自英语中的“Bridge Plot”一般指电影的精彩片段）。

      因此，当黄枫在邵氏将古龙的《绝代双骄》改编成电影《玉面侠》后，观众看到《玉面侠》时已缺少新鲜感，
     《龙门金剑》早期带来的视觉冲击已麻木了对《玉面侠》的观感。
      例如《龙门金剑》中「龙门宫」的宏大场面，「龙门宫」所住的武功高强的艳丽女性……

       因此，某种意义上，《玉面侠》的票房不太佳，原因在于罗维对古龙小说精彩片段的提前使用，并非古龙小说没有精彩片段可用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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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青云是比较清楚古龙天才的人，因此，在《龙门金剑(The Golden Sword)》票房很好的背景下，把余嘉禾的签约电影，名字取为《夺命金剑》。
       罗维或许也感知到古龙小说的精彩，当时完全有条件在嘉禾采取与古龙合作的方式，为嘉禾创作出好的票房。但是…..
       罗维是个幸运的人，人生中竟然不断拿到一手好牌，可是，好牌竟然被不断打烂。
       某种意义下，上苍也对罗维不公平，使得罗维又成为不幸运者。
       且听笔者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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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维抓到的第一把好牌（其实是当时罗维太太刘亮华抓到的），是天皇巨星李小龙。最初刘亮华是到美国找郑佩佩到嘉禾拍电影，郑佩佩在《龙门金剑》与罗维合作愉快，与刘亮华也熟悉。25岁的郑佩佩在最红的时候，为何却选择淡出娱乐圈、远嫁在美国做生意的原文通、在美国生活？
       可能是为了离开香港的伤心地。与最佳无花（古龙楚留香的无花）扮演者，本是一对天作之合，却因为“闺蜜”……。因此尽管郑佩佩在美国也未必很开心，但无法答应刘亮华替邹文怀提出返香港拍电影的要求。
       但工作效率一向高的刘亮华却找到另一机会——拜访李小龙。

       邹文怀本是邵逸夫信任的助手，在邵氏属于第三号人物，为何选择与一帮同事，离开邵氏独立创业？
       公开的理由是邵逸夫一直没怎么给员工加薪，但这对邹文怀说不通（邹文怀私下说邵逸夫给他的薪水还可以）。
       邹文怀的理由是邵氏一直按“电影工厂”的固定模式运作，遇到强劲的新对手可能有问题，也就是邵逸夫现在已经不够创新！
       最后一个“不创新”是邹文怀提出要引进新血，例如与1968年下半年，在影片《The Wrecking Crew》任动作指导、在《Marlowe》中出演亚裔杀手的李小龙合作，开拓国际新市场，但被邵氏的二号人物否决（邹文怀后来在嘉禾打入国际市场获得成功）。
       虽然后来邵逸夫觉得邹文怀的提法有创意，开始谋求与李小龙等合作，但邹文怀去意已决。当李小龙与邵氏正式摊牌时，邹文怀可能已经不在邵氏。
       只知道二号人物觉得李小龙的条件太过分，邵氏当时已经有不少好剧本，就算倪匡的剧本都拍不完，答应李小龙条件的“边际经济效应”未必明显。

       因此应付性地提出条件，先满足李小龙每部影片制作投资不少于60万港币（一说为拍摄时间不得超过60天）的要求，但每部片酬仅有2000美元，还要签长期合约。虽然与李小龙的天价要求——每部片1万美元相差甚远，但李小龙一时也没有拒绝邵氏。
       在美国的罗太刘亮华觉得机不可失，直接登门拜访李小龙。熟悉中国人心理的营销专家刘亮华，很快取得李小龙以其家人的信任，并了解到李小龙每部片的天价片酬其实是对接好莱坞的，只是一种谈判策略。于是果断地让邹文怀直接打远洋长途给李小龙，坚定了李小龙与嘉禾合作之心。
        最后刘亮华代表嘉禾，巧妙的给李小龙商定两部片捆绑共1.5万美元的片酬条件，李小龙可能觉得一部卖命、一部偷懒，总数超过1万美元，与原来的2万美元取个平均，也就答应。
        这两部片就是《唐山大兄》与《精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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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山大兄》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而成。“唐山大兄”叫郑潮安， 是一位旅居泰国的华侨工人，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
         泰国首都曼谷的一座花园至今仍有他的铜像，这是旅泰华侨为纪念他反抗不法厂商捐资建造的。
        潮安就是潮安县隶属于潮州，地方话为闽南语系，“大兄”闽南语就是大哥，“唐山”意义更清楚，“唐山大兄”借用金庸小说，就是来自汉唐江山的“带头大哥”。
        本来与李小龙等在泰国拍《唐山大兄》的导演是吴家骧，但控制不住大牌演员李小龙。由于电影是“独立制片公司”四维负责拍摄的，罗维马上到泰国“救场”。
        尽管开始罗维与李小龙有过摩擦，但必究李小龙事业心强，对“招财夫人”刘亮华的先生，也给了几分薄面，《唐山大兄》也终于拍完了。

        嘉禾原来拍《唐山大兄》的预算仅10万美元，罗维 “救场”后重新修改剧本有增加些预算。
        不过，出品后《唐山大兄》创下了香港开埠以来的电影最高票房纪录，高达320万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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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嘉禾的利润到底多高？给李小龙《唐山大兄》片酬到底是多少港元？
       因为某篇文章谈到，拍《唐山大兄》前夕的1970年每65港元兑1美元，1973年2月改为每85港元兑1美元。
       如此10万美元的预算（成本）至少是650万港元，320万港元是亏损的！
       显然不通。
       1983年9月24日时，港元兑美元汇率贬值达到峰值9.60：1，创下历史以来最低水平，也是至今为止的最低水平。
       即是按照10:1计算， 10万美元预算（成本）就是100万港元，毛利率还是相当高的。

       实际上不少谈论香港电影票房都有类似情况，对港元——美元的汇率含糊其辞，一回美元、一回港元。
       借此先将汇率讲清楚，以后同类情况可以换算，可以一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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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5年香港币制改革后，港元的货币发行与管理,以英镑为锚，采取英镑汇兑本位。具体即是1英镑=16港元，要换算为美元，必须根据英镑：美元汇率，再算。
       实施6年后，二战爆发，在1941年12月到1945年8月日军侵略香港期间，香港币制短暂中断，1945年第四季度开始，香港快速恢复了英镑汇兑本位制。还是1英镑=16港元。
       受上世纪70年代初国际货币体系剧烈动荡的冲击，港元逐步走向脱离“英镑之锚”之路。
       1949年9月18日和1967年11月20日，英镑两次对美元大贬，即第一次贬30.5%，第二次又贬14.3%，港元为维持与英镑的固定汇率16:1，也随即跟随着对美元两次贬值。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使得港元与英镑的锚定关系被彻底切断。
       1971年8月，尼克松政府宣布关闭黄金兑换窗口；接着12月，美国为首的“十国集团”在华盛顿特区达成《史密森协议》。
     《史密森协议》签订六个月后， 1972年6月23日，英国政府宣布英镑与美元脱钩，取消固定汇率制，实施汇率自由浮动制度。

       货币不可能绝对无“锚”，港元与英镑脱钩，失去英镑为锚，不可避免地以美元为锚——短暂挂钩美元。
       港英政府于1972年7月6日宣布，港元与英镑脱钩，并改为直接与美元挂钩，
       官方固定汇率定为1美元=5.65港元（外汇基金通过进入外汇市场干预，来维持市场汇率在5.65：1的±2.25%区间内波动）。

       挂钩如果采取固定汇率制度，便会受到美元升值、贬值波动的考验。
       例如1972年下半年，美元贬值，香港外汇基金要想维持5.65:1，必须入市抛出港元，买入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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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从1973年1月1日起，香港解除了英国通过港督要求的多年外汇管制——港币实现自由兑换，资金自由出入。同时，香港外汇基金的解除僵化管理——外汇基金资产结构多元化，投资组合包括英镑、美元之外货币与衍生品。
       1973年2月，美国政府宣布美元(对黄金)贬值，随后，港英政府将港元兑美元的固定汇率从原来的5.65:1调整为5.085:1,港元对美元出现升值趋势。

       为了守住固定汇率5.085:1，外汇基金在外汇市场上大量抛出港币，以平抑港元的升值压力，使得港元的货币供应量大增，资产泡沫增加。
       最后，不堪重负的港英政府，到1974年11月26日时，港英政府最终决定摆脱固定汇率束缚，宣布港元和美元脱钩，实行自由浮动汇率。
       该决定公布后，港元对美元汇率快速走升。

       研究这段货币历史，对于武侠小说、期刊、电影等在1973年之后的异常繁荣（实际从1970年已有升值预期，国际资本开始逐渐加快速度对香港实体作投资，带动武侠传媒的繁荣也加剧竞争）， 不无帮助。
       从1973年3月开始，大量国际美元游资涌入香港，到香港货币当局采取对策之后，仍有较多资金留在香港实体，包括武侠类多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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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港英政府有个优秀的金融管理团队和优秀的外汇基金，因此不难倒推变动期1970年到1972年6月的港元兑美元汇率。
       港英政府的金管团队对汇率的波动要求限制是：每阶段在2.25%区间。

      1972年7月6日，1美元=5.65港元，拍摄《唐山大兄》前夕，1美元兑港元的上限是5.65*(1+2.25%)=5.78港元,因为该阶段美元对港元是一路向下的。

       以1美元=5.78港元计算，嘉禾给李小龙《唐山大兄》的报酬是7500*5.78港元=4.335万港元。
       原预算10万美元=57.8万港元（未披露新增，仍按照原数计算），
       票房收入为320多万港元，算一算毛利润率是多么惊人也！

       其后的《精武门》，票房收入超过400万港元的大关。
       妙的是，当初与李小龙签约合用是支付美元，而美元对港元一路向下。
      《精武门》这次仅由罗维执导，于1972年3月22日在中国香港首映。
       按照1美元=5.65港元计算，给李小龙的片酬降为7500*5.65港元=4.2375万港元。
       少付了975万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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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凭借罗维太太与李小龙的良好关系，以及罗维的导演技术，罗维与李小龙可以实现双赢。偏偏罗维言多必失，与李小龙关系越来越差。
       本来李小龙在美国养尊处优，世界上许多显赫的武打明星如美国空手道冠军罗礼士等都争着拜他为师，好莱坞的著名电影明星如占士亨宾和史提夫都是他的门徒。
       在泰国拍摄《唐山大兄》的条件可谓恶劣，李小龙以事业心值为支撑，忍受了几周的拍摄，他最终因营养问题而生病，也算配合了导演。

       但香港电影历来导演说了算、导演的地位最高，罗维也惯性所然，说了类似《唐山大兄》票房好主要靠导演，之类的话，
       让对泰国拍片有痛苦回忆的李小龙甚为不满。
       到极端几乎李小龙对罗维要“刺刀见红”，需要邹文怀来“救场”，
       而且也使得罗维与太太刘亮华关系出现微妙变化，刘亮华不知道是要安慰李小龙好，还是维护罗维的颜面好？

       第一手好牌，竟然给罗维打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