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756|回复: 2

[完结] 梁枫作品《飞燕魔龙》(已完结)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5-2-28 11: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各位大大,今天为大家带来梁枫的作品,该作品在武侠世界连载,并结集出版。


作者简介:

梁枫,原名梁慧珠,另有笔名端木红等,广东中山人,1925-2017。1950年代初来港,香港首位女体育记者,为报章杂志撰写专栏,尤其是妇女杂志;她也跑娱乐圈,访问过许多明星、歌星。她出版过多本著作,包括文艺小说、武侠小说等,是香港女武侠作家。后移民加拿大多伦多,晚年依然活跃于文坛。

作者照片

作者照片

梁枫作品年表

梁枫作品年表
 楼主| 发表于 2025-2-28 11:0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飞燕魔龙》(女侠飞山燕故事)
作者:梁枫
版本:武侠世界
主角:李红霞、富成勇
扫校:灵溪



第一章 螓首千金价 玉匕两家血

黄昏时分,片地金光。长江险峡之旁,“飞山燕”李红霞独自徘徊沉思。
由巫山智勇峰下来之后,李红霞一连两天两晚遇到四次骚扰,一些不明来历的人寻衅。以李红霞过往的性子,玄女剑一亮就要了他们的好看。
可是现在,她变得沉静世故了,她已是江湖上成名的女侠,她不能乱开杀戒,她必须抓住一个生口,追寻他们挑衅的原因。
她正沉思中,耳边忽觉一阵轻风吹过。
这阵风来得无形无影,耳目精灵的李红霞立刻分辨出又有高手来到了。
她忙俯身拾起一块小石子向风来的方向飞去,只听得“叮”的一声细响,又掉下一颗朝阳神芒,李红霞的小石块正好躺在它旁边。
李红霞抬头一望,远处一株大树枝正轻轻榣动一下,显见方才那里有人站过的。
她抬头冷笑一声说:“那道上的朋友,请亮相。”连说了两句,也没有回应。
李红霞拾起地上的朝阳神芒,放入囊中。这已是第五次了,真是令她迷惑不解。
神芒是巫山朝阳峰特产,除了她师父真空长老,师兄曹敏通会用作暗器之外,是谁采摘出来的?朝阳峰在巫山之上,高插天云,人迹罕到,是谁又上去了?
李红霞十分迷惑,对那五番用神芒骚扰自己的人莫测高深。此人似是警告,并无恶意。但既是没有恶意,又何不亮相呢?
李红霞这番离开巫山,是为了回去鄂地旧居扫墓,并寻找久别的妹妹,是以并无心情和江湖上朋友周旋,她收下朝阳神芒后,继绩行程。
李红霞酷喜自然,习惯住宿山间水滨,晚上她不找寻宿店,就在江边芦苇旁枕了行囊酣然沉睡。
芦苇在晚风中摇曳,正是风吹草动呼呼有声,其声有韵有致,李红霞惯于享受这样幽美的境域。
当她正入梦乡时,忽地发觉左边的芦苇和风声极不调,这虽然是非常轻微异样,精灵如李红霞早已知道事情不平凡了。
她半撑起了身,静观其变。
接着,右边芦苇,和其余两边也同样发出悉悉之声,她冷冷一笑,心知已被包围了。
李红霞是成名女侠,大江南北没人不知道她的名气,若说一二十个半夜偷袭的鼠辈,决不在她心上。
李红霞细细分辨足音,看似有十来个人,她索性仰躺地面,诈作不知。
一声呼啸,四面齐齐呐喊,闪电似的围了上来,数不清的兵器纷纷朝李红霞砸下。
李红霞手中早掏定一把神芒,用“满天花雨”手法,向四围洒去。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众人出其不意“啊呀”一声,齐齐向后倒纵而去。
李红霞乘机跳起,喝问:“这是则甚?”
面对李红霞的,是一个彪形大汉,手中亮着一口大扑刀,怒冲冲喝道:“姓李的,我们正找你。”
李红霞冷然问道:“我们有过节吗?”
大汉恨声道:“过去没有,现在有了。我们奉命要带你的头回去交差。”
李红霞笑问:“我的头值多少钱?”
大汉道:“可以换一把交椅。”
李红霞点头道:“看来你们是帮会的么。”
大汉嘿嘿一声笑道:“你没猜错,我是青竹会的教头何天鹏,拿了你的头,就可以坐上一把交椅。”
李红霞哈哈一笑道:“还没听见谁敢这样和我说话,小辈,来,试试看谁输掉这颗脑袋。”
何天鹏一声:“上。”四面八方的人刀剑并举呐喊着围了上来。
李红霞最恨以众欺寡,对方全是男人,仗人多欺负一个姑娘。这会子若不是身怀绝技的李红霞,必定要大大吃亏了。因此她也不周旋,顺手掏摘了一把芦苇当作兵器,一招“绵里放针”柔柔的向四面洒去。
只见芦苇迎着月光乱幌个不住,有如波浪似的绵绵荡了开去,一群大汉手中兵器碰在芦苇上被震得剑波乱闪,刀剑不由自主向旁荡了开去。
何天鹏冷笑:“原来会巫术,大伙儿一起上。”他俨然是群伙领袖,手中刀一招,十多人又围了上来。
李红霞可被惹恼了,沉声:“放着生路你们不走,这是死路你们却要闯进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还当我害怕了。”她那把芦苇立时使了开去,招数竟和刀剑一般诡异快捷,把砸过来的十多般兵器横砸直捣的,或荡了开去,或打落地上。
这些鼠辈别说十多个,百多个也不在李红霞心上,只因她是有分寸的姑娘,决不妄开杀戒,何况这些人与她并无仇恨。
李红霞再使几招,大汉们竟被迫得四下退后。她瞧着麻烦,手中芦苇一紧,跨步向前,一把芦苇末端分开,形如扫帚,她竟避过众人兵器,直奔向他们手腕上而去。她使出了打穴手法,只听得一众大汉阵阵呼痛之声,纷纷抛下兵刃急退开去。
李红霞冷笑道:“走慢些,我要打落你们的脑袋。”
众人见她并不用兵器就露了这么一手,方才来时的气焰已杀了一大半,只因为自己都是堂堂大男子,被这么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制住了,走又不成话,打又不对劲,呆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这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何天鹏是奉命行事,一把交椅又诱惑他,他呆了一刹后,立即又冲向李红霞,口中不干不净的骂道:“小丫头,别瞧你会使巫山妖术,大爷可不怕你。”他一口刀又向李红霞当头砸来。
李红霞不过畧过半招就知道对方有多少功力,对这样的鼠辈,她委实感到麻烦,便用芦苇一扬,荡开他的刀,左脚上步,轻轻一挑他的下盘,何天鹏只来及“啊呀”叫了一声,便仰天倒在地下。
李红霞右脚踏住何天鹏肩膊,芦苇指住他的鼻头,喝问道:“昨天可是你们捣的鬼?”
何天鹏被踏在脚下,动弾不得,畧畧转身,肩膊火辣的剧痛得似要折断一般。他知道李红霞功力深湛,决非自己所能应付的,不说实话只有吃眼前亏,因此忙道:“我们是今天才遇上你的。”
李红霞又喝问:“神芒那里来的?”
何天鹏忙道:“我不知什么神芒。”
李红霞畧一沉思,想着打神芒的人轻身功夫很好,决不是这批脓包可比,因此也相信了大汉的话,但却不能不追问道:“谁派你们来?”
何天鹏老老实实回答说:“舵主方天龙。”
李红霞冷笑问:“杀我?”
何天鹏忙不迭的点着头说:“这不是小的意思,小的再不敢了。”
李红霞道:“好!我不杀你们,快走吧!”
她右脚一松,何天鹏有如去了压顶泰山,立时浑身轻快,他一跳而起,转身就跑。
李红霞大喝一声:“慢着。”
何天鹏立刻住了脚步,呆在那里。
李红霞沉声道:“为什么要杀我?”
何天鹏迟疑着不曾回答,李红霞将手中芦苇向他掷去,何天鹏听得风声忙回头看,只见一把芦苇有如一口长剑似的向他狂刺而来,吓得他大叫饶命。
李红霞和何天鹏相距不过二十来步,在何天鹏高叫之际,李红霞已经以迅快得难以分辨的身法,身子一幌,就追上那把芦苇,将它抓住。
芦苇已打到何天鹏眼前,眼看就要射入心房了,却又忽然停住。
何天鹏这一吓,已是心胆俱裂,魂飞魄散地站在那里。
李红霞再问一句:“为什么?”
何天鹏这番不敢不回答了,忙道:“是因为舵主知道胡家堡胡培德勾结了你要吞并青竹会。”
李红霞扬眉道:“胡家堡在那儿?”
何天鹏忙道:“在蛇山脚下。”
李红霞点头说:“好得很,我正要去那里。”
她一摆手,何天鹏这回没命的飞逃,连伙伴也顾不及了。
李红霞望望地下,竟留下许多兵器,她冷笑一声,扬起右手,向散在四周的兵器一挥,只见一阵急风卷地而起,将诸般兵器一并吹落河中。
李红霞再也没有睡兴了,索性趁着夜色赶路。
走上两个时辰,忽地嗅到一阵清清的香味,由右方树丛间飘然吹来。
李红霞自幼最爱花草,她种植过许多奇花异卉,远远嗅到气息就能分辨出花草的名字。
可是找到这阵幽香似兰非兰,似夜香又不是夜香,更不是白兰和天玫。
李红霞的癖好与好奇引诱她循着这阵清香追寻过去,她要找到这异种名花带回故居。
香味越来越浓,李红霞简直无法分辨得出这花出自何处,即是天山上的冰梅她也见过,那有如此荡人心旌的气息?
再走一会,前面是间半塌的古庙,异香是由那里阵阵透来的。
李红霞惯走江湖,深异在这样的荒废地方会有如此名贵的花种,心下明白必有怪异之处。但她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毫不畏惧,竟大步走入古庙。
李红霞抬头看那庙时,只见四处蛛网满布,显见长久没有人迹,两边神像破破烂烂,东倒西歪,正中的一尊是关帝金身,手中的青龙刀已不见,五绺长髯也只剩下两绺,身边周仓的手都不见了。
李红霞再看看地下,正中一大块灰尘已被粗粗抹去,地上放了一朵白色大睡莲,一朵红色小牡丹,色泽之鲜艳,形态之美,李红霞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的名种,一定是来自外域。
她再看地下四周,灰尘上脚步印迹凌乱,显见有人践踏过。李红霞胆大心细,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陷阱,她只站在门边并不进去,静观动静。
一阵哈哈大笑声透窗而来,一把粗大的喉咙说道:“你的异花有意思,把飞山燕女侠请到了,可是她不赏你的脸,不进门啊!”
另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声音却说:“我既把她请来了,就该侍候了。”
那粗大的声音接着道:“应该是我了,飞山燕,我们厮见厮见。”
说着,一条黑影穿茵而入,重重的落在地下,李红霞面前站的是一个中年粗长大汉,他挺着肚子神气活现的说:“飞山燕,我是潜龙寨的周志达,和妹子王心娇来取你的头。”
李红霞何等聪明,心知又是何天鹏那一路的,便笑问:“可是换一把交椅?”
周志达冷笑道:“换一个江山。李红霞,你口出大言,侮辱江湖朋友,你勾结胡培德,意欲吞并线上的朋友,不须交换什么就可以要你的头。”
李红霞冷笑一声说:“我长住巫山,倒不知道自己的头如此值钱。好得很,我成全你们,来拿吧!”
周志达冷冷一笑说:“李红霞,你敢过来。”
李红霞见他站在那两朵不断放将异香的花朵右边远远的,接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缓缓走出来站在他身边。
他声声要李红霞走进去,这其间不用说自然是有蹊跷。
李红霞点头笑道:“你可要使诈?”
周志达冷笑说:“你不值得我们使诈,来吧!”
李红霞嗅着这两朵怪异的香花能香透数里,就知道有古怪,她姑娘家心细,人还未跨步出去,就先向着地中心的两朵花一拂手,扫出一阵掌风直扑过去。
周志达似是早知李红霞会出这一招,也忙用左手一扬,一阵风向李红霞撞过来,正好和她的掌风抵住。
李红霞只使了不过五分掌力,周志达的掌力打过来,正和她抵消。
李红霞望望周志达那得意洋洋的面色,她并不收掌,掌力反而加重过去,只听得周志达低呼了一声,掌心忽地下垂,李红霞的掌力趁势迫过去,直奔那两朵花。
只听得王心娇娇呼一声,接着便是一阵轻轻的爆炸,石花四射,两朵大花花心裂了开来,一阵更浓更香的烟味夹着气息四散飞开。
王心娇和周志达忙向自己口中抛了一些物事,傲然得意地瞧着李红霞。
李红霞已知道是迷魂之类的药物,但她自幼在巫山上服过师父真空长老炼了十年的百花精丸,和得自帝王陵墓中的千年古参,她对迷药和毒药已有了天然的抗拒力,是以只消运运气,那怪异的花香就不能将她闷倒。
周志达见李红霞悄立着微笑,心下大惊,王心娇则怒斥道:“你这妖妇,怪道你如此野心。看剑。”说着,仗了手中长剑直奔李红霞。
李红霞虽然有稀世宝剑玄女剑随身,却从不轻易出手,王心娇一剑分心刺来,她只是一移身子,轻轻避了过去。
王心娇一剑刺空,更加大怒,忙挽个剑花,一翻手又刺来。
李红霞还未及避开,就听得一阵声息由上而下,沙沙的破空而来。
王心娇只道是有人由梁上偷袭,忙收剑翻身向上刷刷连使两剑。
但李红霞则瞧清楚,落下来的人头下脚上,竟是软绵绵的,也没有拿兵器。她连忙一飞身跃起,左脚踢开王心娇的长剑,右脚将那人倒向后踢,飞落在自己身后,她才重落地上。
这只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王心娇长剑被踢,怔了一下,看清楚地上躺着一个人,冷笑道:“原来你还带了这么不济事的一个帮手。”
李红霞也冷笑道:“我没有帮手,再找找吧!说不定还有人呢!”
话声未了,只见梁上又跌下一个人来。王心娇一见,忙举剑刺去。
这回李红霞没有出手帮助,是那人自己一招格开了去。
李红霞看见一个书生站在面前,虽然怒眉横扬,却是斯文秀气,他望望周志达,一阵冷笑。
周志达恍然笑道:“原来是百合岛少岛主到了。”
王心娇见了那年轻人,脸上立即换了笑容,迎上前道:“刘飞虎,可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刘飞虎望了李红霞一眼,冷冷笑说:“我还以飞山燕是多凶的女人,没想到竟是俏生生的标致姑娘。李姑娘,你若肯做百合岛的少岛主夫人,我就不杀你。”
李红霞见他轻薄,大为震怒,正想教训他,那边王心娇也勃然大怒了,她咆哮着说:“刘飞虎,别忘了三方盟约,这李红霞的头,我们是要定了。”
李红霞心下暗笑,原来他们还有盟约的,想来三方盟约就是他们这里的百合岛,潜龙寨和先前的青竹帮了。
他们三方为自己的头而立盟约,可见这不是一件稀松的事情,必须找着那个胡培德才知道底细了。
李红霞胡思乱想中,刘飞虎已经带笑问李红霞说:“李姑娘,我的建议你可有意思?”
李红霞虽怒他轻薄,却也恨王心娇恶毒,有意要他们好看,便不回答,只低头一笑。
刘飞虎立时喜上眉梢,对王心娇一拱手说:“咱们有话明天说,这会我要保护李姑娘回敝岛去。”
王心娇大怒,一纵上前,长剑指向刘飞虎面门,恶狠狠的说:“你要走可以,她要走也可以,只留下人头。”
刘飞虎给王心娇那恶狠狠的形象惹毛了,手中拿着的判官笔一摇,一招“拨月撩云”,就将王心娇手中的剑拨开,他大步踏前,一手抓起地上昏迷的同伴,冷冷对周志达说:“你们用药对付盟友,明天我有话说。”
周志达怒道:“我们是用来对付飞山燕的,你的人自己脓包,怪得了谁?你敢带走飞山燕,明天在方老大面前,看你怎说?”
刘飞虎大怒道:“少爷的事,你管得着?”
他对李红霞一摇头说:“李姑娘,我护着你走。”
李红霞心下好笑,正要跨步出去,王心娇已是一纵身两人中间,大叫道:“飞山燕,你这狐媚子,等我先取了你脑袋。”
李红霞尚未摸清这些人的底细,也不和她争持,一扬手格开她的长剑,王心娇第二招却又使到。
刘飞虎这时背着一个人,腾不出手助李红霞,着急的叫:“李姑娘,拔剑。”
李红霞摇头微突,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和王心娇耗了几招,王心娇的长剑只是在李红霞的颈边,腋下,腹旁闪过,一招也到不了她的身上。王心娇知自己和李红霞功夫差得太远,大叫周志达相助。
刘飞虎因身上负累,又不知李红霞是否当真吃得住,便闪在李红霞背后,拦住潜龙寨两个人,对李红霞说:“你先走,向西下江去。”
李红霞也不愿和他们尽耗着,便迅速退出向江边直去,那里还听着他们在大声叫骂。
李红霞并非当真去百合岛,她脱开他们的纠缠,便向蛇山进发,她要找着胡培德问个明白。虽然她不计较别人对她的毁誉,但若当真损及师父声名时,她是不能不顾及的。
李红霞心下想想,为了及早明白真相,便在夜间使出“草上飞”的绝顶上乘轻功向目的地进发,为了不愿惊动路人,她必须白昼歇息晚间上路了。
一天,她正下榻在宿店,午睡酣浓,忽地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传来。李红霞身手灵便,一张眼便已抓住放在床头的行囊,囊中的朝阳神芒已抓了一把在手,身子仍是朝里睡着不动。
只听得有两个声音在叫骂,一个是粗壮的大汉,一个是娇柔的少女声,连骂带打,兵器叮叮当当直到她房中来。
李红霞悄悄抬身,望见他们由窗户进来了,想是那个打不赢的想进来躲避,另一个却不肯放松。
李红霞糊身推开布帐,冷笑道:“你们可真无法无天了,也不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见了李红霞,忙高声大叫道:“红姐姐,快救我。”
李红霞见她手中使的是一条软鞭,鞭法倒蛮结实,只是气力不继,这时使得不成气候,不是那大汉的对手,果然十分危急了。李红霞忍不住要问:“你是谁?”
那姑娘力格两鞭之后,急喘喘的道:“这个时候你不助我,还问这些。”
李红霞笑笑,伸手打了姑娘背脊一掌,打得姑娘踉跄向前冲了两步,几乎冲入大汉怀中。
大汉连忙收势后退,手中刀换了一个招式,怒道:“鬼丫头,你乳臭未干,站立都不会,还学人偷东西。”说着手中的大刀连刷三下,刷出了结结实实的刀花。
李红霞看了这刀法也暗暗赞了两声好刀。
姑娘跄踉立定之后,忙又连使两鞭,只见那鞭仍然软绵绵使不出劲。姑娘急道:“红姐姐,他是坏人,快帮我。”
李红霞笑道:“你武功比他高强,用心应付,用不着我帮你。”
姑娘正自发急,听李红霞这么说,她无法不聚精会神使鞭,一鞭方使出,忽地觉得那鞭虽仍是软绵绵的,却别有一番功力。
对方那个大汉猛地迎了一鞭,也自惊讶,两鞭之下,他的长刀彷佛遇了磁石,被吸住有如千斤重,只离不开姑娘那条软鞭。
这大汉是个大行家,见李红霞在姑娘背上打了一掌,这姑娘的功夫就远不同方才了。他在江湖上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隔山借力”的内功传授,虽然只能济急,不能久使,但这位姑娘既有如此内功,她若真出手相助,自己是决然应付不来。
高手较力,并不需夜以继日死打,三招两式可分判高下,而此刻那大汉心下有数,忙收刀纵出圈子,指着姑娘说:“这回放过你,下次我是必要讨回它的。”说着向李红霞一哼道:“领教了,后会有期。”便穿窗而去。
李红霞也不理会他,只问那姑娘:“你是谁?怎么闹到我房里来?”
姑娘扑的一下子跪在李红霞面前,哭道:“红姐姐救我们。”
李红霞一抬手,那姑娘另一膝盖还没有跪下去,身子就被抬了起来,李红霞问她:“你说你们,还有谁?”
姑娘道:“还有岑璧哥哥,他在隔壁房间。我们——哦,我叫朱英,我们的父母是好朋友,也不知怎么的,张家堡失去了一口镶金玉匕首,据说这匕首可以断玉分金。
“也不知怎么,传说是我们两家偷了,于是张家堡兄弟张越和方才那个张逢便率领人马把我们两家搜抢烧杀个一光,我们的父母也都死去,只因我和岑家哥哥那天不在家,才免了难。
“不幸张家搜不着那口匕首,以为在我俩身上,三番四次兜截,都给我们逃脱了,今天不幸又遇上,璧哥哥受了伤,我只好逃到你这里求救了。”
李红霞笑问:“你怎知道我是谁?”
朱英苦笑说:“我父亲最懂兵器,也会炼剑,我熟记古今各类兵器的特征,今早看见你的玄女剑,这剑是稀世兵器,我一眼便认出来,所以我知道是使玄女剑的飞山燕女侠到了。红姐姐,你一定要救我。”说着,她扑簌簌的泪落如雨。
李红霞默默的扶着朱英,待她哭过了,才问:“岑璧伤势怎样了?”
朱英“啊唷”一声,忙穿窗奔出。
朱英人还未到窗口,李红霞纵身将她飞平了的身子拉住,拖回房内笑道:“门在那里。”
朱英赧然苦笑低声说:“我急了。”她拾起地上软鞭,向腰一搭,那软鞭就像一条蛇似的绕在她腰间,活像一条腰带,看不出是兵器来。
她们走进朱英房内,只见岑璧倒在地下。朱英惊叫着扑上去扶起他,岑璧疲惫万分张眼望望朱英,开心地一笑,说:“你好,担心死我了。”
朱英忙道:“我好,你怎样?”
岑璧摇摇头说:“我不行,我的腿,完了。”
朱英忙去瞧岑璧的腿,只见他左腿有如挂面似的软软的挂在那里。骇然问道:“你动动呀!”
岑璧摇头苦笑说道:“我废了,他一刀挑断我的小腿筋,英儿,我完了。”
练武的人,仗的是筋骨,骨头断了还可以驳,挑断了筋,那是一辈子完了的事。
朱英和岑璧都明白这道理,是以两个又伤心又痛楚,哭个不住。
李红霞吩咐朱英把岑璧抱上床,自己则在房中团团转。
朱英的凄惨哭声,岑璧的绝望叹息,叫她十分苦恼。
朱英哭得昏昏的,又扑到李红霞面前,哀求她救岑璧。
岑璧苦笑道:“英儿,不要孩子气,这是无可救药的事,你不要烦红姐姐。”
李红霞忽地说道:“这不是无可救药的伤,你们收拾一下,我去去就来。”
她匆匆去了一个时辰,又回到宿店,吩咐朱英在入夜时分背了岑璧走出荒郊野外,把他安置在一个山洞中,洞外有丛生野草把洞口掩住,成为天然的屏障,不知这里有山洞的人,根本无从进内。
洞中放了大堆的山草,散着十分难闻的气息。
朱英把岑璧安放妥当,李红霞说:“这是我下午找到的所在,也采集了药物,如果他运气好,或会复原也说不定,只不知道能不能忍受苦痛。”
岑璧忙道:“我大仇在身,不能不留着这个身子,只要能让我报得父母大仇,刀山火海我都去得。”
李红霞于是动手为岑璧治疗,她用小刀将岑璧断筋处的肌肉割开,露出两条分开了的细筋。单是这一手术,可没把岑璧痛得死去活来。
幸而岑璧有如钢铁般倔强,他只短短的呻吟低哼,甚至晕过去。
朱英紧紧抱着他,泪流满面,又不断给他抹那豆大的汗粒。
李红霞将断筋用细细的藤草绑住,接口处敷上不知什么药末,然后才用止血叶将伤口掩住。折腾了半夜,总算弄妥了。
岑璧昏昏的睡着,面孔苍白,若不是看到他游丝般的气息,还当他死了。
李红霞满手是血,用叶子擦干净后,她如释重负的说:“他要躺二十一天,等筋骨慢慢生长。”
朱英还惴惴不安问:“真有效吗?”
李红霞笑说:“这是我师父的秘方,朝阳峰上有种生肌草,幸好我带了些在身边,我和师兄曹敏通曾为我们豢养的麋鹿驳接筋骨,极具功效。”
朱英对李红霞千恩万谢之后,诚诚恳恳的说:“姐姐,你对我们两番援手,恩同再造,我们有生之日都不能忘记你,你若有什么差遣,我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李红霞笑道:“我没有别的麻烦你,只是这里蛇山脚下,有个胡家堡,你可知道?”
朱英忙道:“我认识胡堡主,他叫胡培德。”
李红霞点头说道:“是么,他为人如何?”
朱英道:“很正直,他有一子一女叫胡子俊,胡玉玲,我们是要好的朋友。”
李红霞沉思一会,说:“我想去见见他们。”
朱英忙道:“我立刻带你去。”
李红霞于是把洞口小心掩盖,跟随朱英到胡家堡去。
二人一壁谈一壁走,一路上只见三三两两大汉迎面而来,过后不久忽又回头超前而去,一起一起,竟有六七起那么多。
朱英也见到了,她讶然问李红霞:“这些人做什么的?”
李红霞久涉江湖,笑笑说:“看来这里有事故发生,附近是那些庄堡?”
朱英畧畧沉吟便说:“后面是王家庄,前面是周家大屋,再过二十里就是胡家堡,只这几处是大地方,别的不过普通人家。”
李红霞笑了笑说:“看来是那话儿来了。”
朱英忙问:“什么话儿?”
李红霞点点头,迟疑一下才说:“一会儿你自然知道。”
李红霞话刚说完,只见眼前一条黑影幌来,她眼明耳快,忙闪身避过,并伸手抓住那黑影。
与此同时,朱英已失声大叫着:“暗器。”
李红霞已经抓住那暗器了,微微笑道:“你呼叫过迟了,这是一支传讯镖,我若不及时抓住,它就进入我咽喉了。”她一面说一面打量那短镖,黑色的镖身带着黑绸尾巴,尾巴缚了一张纸条。
李红霞解下来看,朱英已忙不迭抢着念道:“你果然来了,今晚子时胡家堡见面。”
朱英茫然说道:“原来你约了人。”
李红霞微微笑说:“是他们约我。”
朱英问:“是谁?看来不怀好意。”
李红霞做事向来胆大心细,她既没有摸清底细,这时说也无用,只微微摇头不语,朱英等了半天不见她回答,蛮不高兴的咬住了嘴唇。
李红霞忽然说道:“你还是回去看守岑璧的好。”
朱英愕然问:“为什么?”
李红霞苦笑道:“会无好会,刚才的事你看见了,我不要连累你。”
朱英笑道:“别说你是我们的恩人,就凭此刻萍水相逢的一点交情,遇上这件事也不能舍你而去。”
李红霞又道:“你即使不怕危险,也该顾及岑璧。”
朱英笑道:“我们譬如昨晚没遇上你,不也是死么?”
二人载谈载行,不觉天已黑下来。依着李红霞,她一个人赶路是不须两个时辰就可到达,如今带着朱英,她既不会轻功,也只好迁就一些了。
她想着会无好会的事,反正要应付这个谜样的约,索性饱餐战饭才去的好。
二人找个店家,要了一些酒饭,店小二正端着上来时,忽有一个家丁模样的小厮捧了两大碗鸡鱼过来放在桌上笑说:“这是我们大爷赏的。”
李红霞愕然问:“谁是你们大爷?”
小厮指指那边桌上,一个中年的胡须大汉正得意洋洋望着她们淫笑。
小厮说:“两位姑娘吃过饭,到我们府中去侍候洒扫,爷有重赏。”
小厮左一句爷,右一句赏,把李红霞听得冒火,她哼了一声说:“去覆你那个糟爷,叫他饭后到我们府中去侍候洒扫,奶奶重重有赏。”
李红霞这话把朱英惹笑了,她吃吃的笑个不住,小厮十分僵恚,不由恼羞成怒,大骂道:“小婊子,你知道咱家是什么人?爷看上你们了,是你们的造化,再不听话,爷要你们好看了。”
朱英笑嘻嘻说:“我先要你好看。”
她拿起一根筷子向小厮掷去,小厮惊叫一声忙低头,那支筷子已经不偏不倚插在他的帽子上,小厮气得呱呱大叫。
朱英顺手拿起他送过来两大碗菜肴向他抛去。
只见那大碗菜肴忽地在半空中停住,一个托盆斜刺里飞来把它托住,一起缓缓落向地下。
这内功可是十分高强的了,李红霞暗暗吃一惊,她忙回过头来,那胡须汉子便是一阵冷笑。
李红霞知道这种人并非善类不是好惹,自己忙着许多事,也不理会他,只顾低下头吃东西。
朱英正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忽地一根筷子向那块肉飞来,一下子将肉穿住,顺势奔向板壁,插在那里。
朱英气得呱呱大叫,正要扑向那胡须大汉,只见对面桌上一个少年书生,拿了一支匙羹打向板壁,板壁震荡,把那筷子连肉倒弹出来,直飞到胡须大汉面前,倒插在他的碗中。
朱英看得哈哈大笑,连连叫着:“好本领,好本领。”
胡须汉大怒,拍桌大骂书生,书生只顾自己吃饭不理。
李红霞不愿在此地惹事生非,拖着朱英,放下几钱银子而去。
朱英忙问:“他们打起来了,我们不帮那书生?”
李红霞笑道:“他不是那书生对手,找个地方歇歇脚,看来赶去胡家堡也差不多了。”
二人休息一会,已是起更时分,才寻路去胡家堡。一路上朱英滔滔不绝谈着胡子俊和胡玉玲。
二人才到堡前,已是灯光大明,里面外面都是人。
李红霞笑说:“看来他们到得早。”
二人方才入庄,已听见洪钟似的声音大嚷:“飞山燕真是信人。”
李红霞耳目最灵,便顺着声音直入大厅。厅上灯火明亮,黑压压的站满了人,一见李红霞进人,便起哄。
李红霞定眼一望,见厅上人分了四起站立,一起是在路上遇见的脓包教头何天鹏,他前面站了两三个大汉,想是青竹会的舵主了。
一起是在破庙中见到的周志达王心娇,他们前面的人定是潜龙寨寨主了。
再一起就是刘飞虎和方才遇见胡须大汉,这么说,他就是百合岛岛主刘腾蛟。
对面主位上站着一个中年人和一对少年男女,不用说就是本堡堡主胡培德和胡子俊,胡玉玲。
李红霞带了朱英昂然大步上前,拱手问道:“在下李红霞,是那位朋友寄柬邀我来的?”
厅上众人无一做声,你望我我望你。
李红霞冷冷然问:“是谁使用朝阳神芒的?”
问了两声都没有人答应。
李红霞于是一笑再拱手道:“既如此,我走了。”
众人听说她要走,一哄而上,怒道:“要走,把你的玄女剑留下来。”
李红霞冷然问:“玄女剑是你们的?你们到底是谁?”
胡培德忙排众而前,躬身拱手道:“不知飞山燕女侠驾临,失迎失迎,小老儿胡培德,这是小见子俊,小女玉玲,那位是青竹会舵主方天龙,那位是潜龙寨寨主黄发标,这位是——。”
胡培德指着胡须大汉还未开口,他已经抢着说道:“我是百合岛岛主刘腾蛟,我们早已幸会了。这是小儿飞虎。”
李红霞一拱手道:“各位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在下久仰了。在下初到鄂地,却蒙邀请,那位何天鹏朋友却要取我的头颅换一把交椅,这两位周志达,王心娇朋友又要我的头颅换个江山,刘岛主还要我们侍候洒扫,我李红霞实在不胜荣幸。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一并说了,我还须赶路呢!”
她这样开门见山一嚷,反叫众人面面相觑,李红霞冷笑道:“我是蒙邀而来,既不受欢迎,我走了。”
她一还身,胡培德三父子叫起来,胡玉玲拉住了朱英说:“姐姐,好歹把飞山燕女侠留下来,这里出了事。”
朱英未及回答,刘腾蛟已经嚷着:“飞山燕,你和胡家堡勾结,支撑胡培德背友寒盟,又出言侮辱鄂帮朋友,是以我们议定,谁取得你的头颅,便可作鄠帮盟主,还接收你的玄女剑。否则先消灭你和胡家堡。”
李红霞冷笑道:“我算是孤陋寡闻的了,竟一无所知,料不到出如此大事。”
刘腾蛟笑道:“我倒是有怜惜之心,李姑娘若肯随我回百合岛,这场纠葛就由我来担当了。”
李红霞回顾朱英笑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实在运气好。”
朱英哈哈笑道:“敢情有大碗酒大块肉吃了。”
刘飞虎也笑道:“小姑娘说对了,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李红霞却是脸色一沉道:“可惜李红霞不贪图享受,你们来,这个糊涂梁子既已结上了,要怎么解都行。”
方天龙冷笑道:“飞山燕,这会你口出大言,等下便要跪地求饶了,上。”
李红霞望望胡培德,冷冷的问:“在你这里动手吗?”
胡培德忙道:“各位,飞山燕女侠便是客人,你们不能动手,要晚上,小老儿奉陪几招。”
黄发标怒道:“收拾了你也一样,你这背盟的畜牲。”
说着,他一亮手中一把折扇,“嗖”一声扇子打开,黑黑的透出一阵寒风,怒道:“试试我的风雷扇。”
胡培德双手空空,胡子俊立时抛过他的独门兵器九子连环刀,胡培德接刀抖了一下,也冷冷笑道:“风雷扇,我隐忍你多时,口口声声辱骂我,我只好陪你玩两招。”他回头对李红霞说:“我若不行你才来。”
黄发标风雷扇使起来真有风雷之势,呼呼轰轰的声响隐隐刺耳,李红霞知道这是一件拚内劲的兵器,瞧胡培德那外功九子连环刀决不是黄发标对手,不禁代他危急,别说还有两寨人马在此了。
不出李红霞所料,三五十招之下,胡培德立见下风,胡子俊连忙拖了自己的长剑杀入重围,刚刚只接了黄发标一扇子,只听得“叮”一声细响,胡子俊虎口震得酸麻。他连忙退步翻手使出背手剑避重就轻,避过黄发标的铁扇,专攻他的手腕手臂。
李红霞对朱英轻轻说:“胡培德不济事,胡子俊倒是高手。”
朱英也轻声说:“玉玲也不坏。他们兄妹文武双全。”
正说着,那边方天龙已吼叫着:“二对一不公平,少堡主,我来接你。”
说着一摆降龙杵,直奔胡子俊后心。
胡子俊正接了黄发标第三招,未及顾到有人背袭,朱英低低叫了一声,正要抡鞭助战,胡玉玲已舞动双刀奔向方天龙,大声叫道:“我来接。”
这里刘腾蛟也故意大叫道:“三对二,不公平,我最喜欢姐儿,让我来陪你两手。”
说着一抖兵器纵身上来。
刘腾蛟的兵器却是古怪,一根古松木棒上连着五条又短又粗的铁链,链端是五个大爪,舞动上来,有如金龙盘旋,单是气势就吓倒二人。
这六人战做一堆,眼看胡家堡三父子落在下风,朱英十分焦急,恳求李红霞助他们一臂之力。
李红霞摇摇头说:“我被卷入这个漩涡还不知皂白,没的还要插手?”
这时胡子俊已被方天龙的降龙杵逼到一角上,虽然他身手还俊,到底方天龙功力深厚,加之胡子俊不能专心打斗,还要惦挂落了下风的父亲,因此只落得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方天龙降龙杵左面一摆,胡子俊长剑忙向左面压下,方天龙不待他压下来,降龙杵立时一翻到右边来,直砸胡子俊右肩,胡子俊长剑未及抽回,背后又无退路,眼见要吃这一杵了,却不道一声娇喝:“别怕,我来也。”
李红霞只见身边一动,朱英已飞身扬鞭直奔方天龙。
方天龙听得脑后风动,忙抽回降龙杵挡朱英的软鞭,这一来胡子俊喘过口气,回身和朱英双战方天龙。
大厅上打做一团,各路人马都磨拳擦掌观战,打算随时加入厮杀。
李红霞瞧着只是摇头,这样的帮会之争,也把自己卷了进去,实在苦恼。
她正想抽空退出,却惊动了三路人马,他们深恐李红霞走掉,周志达领头,胡啸一声,不由分说向李红霞围了上来,十七八个人刀剑并举。
李红霞怒道:“这算什么?”
刘飞虎邪气地笑说:“我也像爹方才的话,你若乖乖的随我回去,这个危机我代你解了。”
李红霞怒道:“我先解了你再说。”
她的玄女剑一直背在背上,这时并不伸手取剑,只见她身子一转,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手中多了一口大扑刀,同时有一个不知那路的人扑过众人头顶被她摔出去飞跌在地上。
李红霞有刀在手,直欺向周志达,周志达和王心娇在一气,成为这堆人中最强劲的一环。
可是李红霞那把他们放在心上,她不过三两下回手,只听得周志达和王心娇各各惊叫,他们的兵器不约而同都掉在地上,捧着右手只顾呼痛。
几与此同时,刘飞虎,何天鹏是一阵惊呼,兵器也飞向屋顶,刘飞虎那支判官笔还不偏不倚的插入胡家堡大堂上那块“泽荫长存”的横匾上。
刘飞虎盛怒中大叫道:“我们一齐上。”虽然这么叫,却是谁也不敢上了。
倒是李红霞见这些人如此无理,又听朱英说过胡培德是正人君子,她眼见胡家堡这些人不敌,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纵身,直扑到胡培德面前,刚好他被黄发标一风雷扇打正左肩,跌倒在地,第二扇正向他压顶而来。
李红霞看见时,已来不及挡住,又不愿在此时下杀手对付黄发标,只有将手中刀当作暗器向风雷扇打去,“当”一声巨响,风雷扇被打斜。
黄发标怔了一下,李红霞早已身随刀去,纵过那边将还停在半空的刀收回,回身就是一招解了黄发标的第二扇。黄发标连栽两招,对李红霞如此轻盈快捷身法,也不惊脱口叫好。
李红霞抖抖刀,大声说道:“这里不是群殴的地方,乱刀乱枪有失武林斯文,我有了主意,大家听不听?”
众人见她出手快捷,这样硬斗下去也占不到甚么便宜,便听她怎样说。李红霞见众人静立着,想是没有异议了,便道:“我输头,你们谁来拿?”
黄发标见众人都不发话,便问:“怎样拿法?”
李红霞道:“我生平不耐烦杀鸡杀鸭,要打,你们三路人马一起上,任谁胜了,我自己将头切下来划成三份。”朱英听了忍不住嗤一下子笑了起来,自己切了头还有眼睛瞧着割成三份?李红霞望她一眼又继续说:“要嘛我们比斗去取一样东西,谁取着了,谁要我的头。如果我取着了,要你们三人每人一根手指头,这个赌法公平吗?”
刘腾蛟冷笑道:“孩童玩意,谁和你赌?”
李红霞笑道:“不呢!这样东西尤其是你必须取回来的,就是匾上的那支判官笔。”
有些人还不知道刘飞虎的兵器被打飞了,这时给李红霞一说,大家都抬头看时,不禁低低喝采,把个刘飞虎气得满面通红。
刘腾蛟看了儿子一眼,对李红霞冷冷问道:“你先上?”
李红霞轻轻摇头说:“是我出的主意,我先上不公平。”
方天龙已经一跃而起说:“看我。”他话还未了,身子拔葱的拔起,直奔那支判官笔,一面哈哈笑说:“易如反掌。”
谁料“掌”字还未说完,已然“叮叮叮叮”一连七八下不知甚么东西只向那判官笔左右打下。方天龙骇然想到自己的手触及判官笔必定被打穿十七八个洞了。因此他将近触及判官笔的手忙不迭收回来,得等到“叮叮”之声停止,身子已经往下坠了。
李红霞正轻轻一笑,朱英已忙不迭抢着大声说:“一个脓包落败了,谁来?”
黄发标不理睬朱英,一纵身直扑那判官笔,居然迅如闪电,眼见朱英声音未了,黄发标已经得手,但却听得他怪叫一声,忙不迭的一个跟斗向后直翻,原来这回李红霞不像方才那挥打出连环神芒,而用“满天花雨”手法,一把神芒网似的撒了出去,黄发标深恐被伤忙用“千纸抹壁”的手法,左手向神芒扫去。谁知那把神芒有如长了眼睛,竟会随黄发目标手风转弯,避过他的“千纸抹壁”又奔判官笔,黄发标这才怪叫一声落下地来。
黄发标站定,怒对李红霞道:“你上去。”
李红霞向刘腾蛟一摆手说:“岛主先请。”
方天龙叫道:“岛主不要听她的,叫她上去,你也用暗器打她。”
李红霞笑问刘腾蛟:“可是这样?”
刘腾蛟哼着说:“各人有手法,你拿下来了,我们都输指头。你拿不下待我拿到!”
李红霞慨然说:“我输头。”
方天龙已经知道李红霞的手法不过如是,终不成三个人一起打暗器她也避得过?因此大声道:“早已说定,不必废话,快取下来。”
李红霞向刘飞虎笑道:“这支判官笔也该我的。”
刘飞虎十分尴尬,敢怒而不敢言。方天龙却乘机调侃道:“刘世兄,大方些送给她,你喜欢要甚么,我兵库多的是,由你拣。”
刘腾蛟怒道:“少废话,去取吧。”
李红霞正要纵身,朱英一把抓住她低声道:“我去取,你打暗器。”
李红霞感激她的好意,拍拍她的小脸说:“放心,我会的。”她话未说完,已摔脱朱英直接而出。
不出朱英所料,方天龙,黄发标,刘腾蛟三个人的暗器一起发出,集中打向李红霞的拔判官笔的左手。
李红霞早知有此一着,那左手去拔判官笔是虚虚的,等各家暗器打出时,她左手平反向后,原来手中抓的是一把神芒,迅速将神芒打出。
那撮神芒也似装了眼睛,竟跟着零星飞来的暗器而去,一个钉一个,打得“的的得得”的乱响,几十个暗器竟凌空交战,各自找着了对手。
李红霞的暗器是由上打下来的,自然更见有劲,把三人的暗器纷纷打落地。但李红霞在这一刹之间,去势也停顿着,众人正为她的头颅惋惜,刘腾蛟已箭似的奔向那支判官笔,将它攫到手中,众人又是一阵呼叫,有欢喜的,有惊骇的,朱英则几乎哭出来,胡培德也脸色苍白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好个飞山燕,身子燕子似的在半空一个回旋,冒在刘腾蛟之上,双手对正刘腾蛟抓住的判官笔。
刘腾蛟正得意忘形,忽觉手心一震,一阵风将那支判官笔吸去,他急低头看时,判官笔落下去正好落到一跟斗又打下去的李红霞手中。这几招身法又漂亮又快捷,赢得满堂喝采。
真所谓变生肘腋,刘腾蛟是一岛之主,威镇大江南北,从未遇过这样的强劲对手,何况这对手只是一个小姑娘。
刘腾蛟落地时,满脸涨得通红。
李红霞抱握判官笔,拱手笑谢道:“承让了。”
朱英已含泪哈哈笑着:“我来取战利品,三根手指头,三根指头。”
这时不但刘腾蛟面色大变,方天龙和黄发标也是额上浮现青筋,一片紧张。
胡培德这时面有得色,笑吟吟向李红霞拱手道:“请女侠赏个薄面,究竟在下是主人,我作东为他们向你赔罪,女侠高抬贵手就是。”
胡培德有意把话说得可怜兮兮的,明是讨好刘腾蛟这一干人。
那朱英仍是笑嘻嘻的说:“胡伯伯,不关你老人家事,红姐姐要指头去研末和药,做好事救济世人。”
刘腾蛟和黄发标脸上十分尴尬,打又打不过李红霞,说又说不过朱英。好端端的十根指头忽然少了一根,心下又实在不服气。
他们正在咬牙切齿时,方天龙已大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飞山燕,这回我姓方的栽了,后会有期。”他使的是降龙杵粗重兵器,要砍一根指头可不方便,便顺手搭过何天鹏的朴刀一扬,一根左手的小手指头落下地。他伸右手猛地向地上发了一掌,喝声:“拿去。”那指头便迎面直飞李红霞。
那带血带尘的污秽东西看看要打到李红霞面孔上了。
李红霞好快当,她一伸手拔了王心娇头上一根玉簪,迎着一幌,那根手指头已被正正插住,朱英笑着抢过来,摇摇说:“快些,还有两根。”
胡家堡中各路人马这时都鸦雀无声,只怔怔的凝视黄发标和刘腾蛟两人。
刘腾蛟正是一岛之主,却向来恃凶横行,要输一根手指头给个小姑娘,他是宁愿背信也不甘心的。
他还要作垂死挣扎,愤然道:“你使诈,夺得判官笔并不光明磊落。你有种,再来较量一下。”
朱英忙道:“方才打的赌不算?”
刘腾蛟断然说:“不算。”
朱英朗声笑道:“大家听着,刘岛主说方才打的赌不算,他反悔背信没关系,我的红姐姐不会计较,只可惜方舵主的手指白白输掉了。”
朱英聪明伶俐,她这连消带打的挑拨,委实叫方天龙气愤。何天鹏已蹙了好半天气,这会子落得乘势出在刘腾蛟头上,他大声咆哮道:“打赌是三对一的愿赌服输,响当当的男子汉还嘀咕些什么?你怕死还是怕痛?”
黄发标气道:“刘腾蛟,你这话连我都侮辱了,大丈夫头可断,何况小指头,你不动手,我来。”
他将铁扇子伸到刘腾蛟面前迅如转轮的搅了一个扇花,随即又回手在自己面前搅了一个扇花,只见一团黑气似的转着,刘腾蛟低呼一声,黄发标也是紧咬牙齿,地上忽地多了两根指头。他壮声叫道:“飞山燕,是你的。”
方天龙见了,又起手打出掌风把地上两根指头打向李红霞。这回李红霞手上又是空着,朱英忙将那玉簪推给红霞,急急的说:“红姐姐,快些快些。”
李红霞要接那玉簪已是来不及,便也出手一扬,朱英只觉一阵风,便将手中玉簪吹走,那玉簪有如生了眼睛,左右一扬,穿上两根指头,然后向上飞去,直打入大厦上那块“泽荫长存”的横匾上,也就是判官笔方才钉在那儿的地方。
四面八方又是一阵喝采,刘腾蛟三人是气得脸上又青又红。朱英纵声笑问:“三位老前辈,还要再赌一次取下来吗?这回赌我的头如何?”
方天龙一言不发,回身便走,青竹会的人连忙追了上去。黄发标瞧见方天龙撤退,他也不敢留恋,忙带了周志达,王心娇匆匆追下去。
王心娇没想到有这样一个下场,还想拿回自己那支心爱玉簪,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那块横匾,周志达忙推了她一把。
两路人马都退了,只剩下刘腾蛟,他更站不住了,为了不给李红霞再有时间找麻烦,他也忙不迭的直嚷着:“你们不要走。”
一面追下去走得无影无踪,一场箭在弦上的大厮杀,轻轻消解,胡培德这时捏了半天的一把冷汗也抹干了,他忙向李红霞拜谢相助之情。
李红霞扶起他后问道:“究竟发生甚么事?与我有何关系?”
胡培德顿了一下,苦笑道:“我也不知情,只听说他们责怪我勾结了你要对付他们。”
李红霞摇头冷笑说:“天下争执,不为名便为利,你以为无原无故找几个陌生人来勾结来对付?此中必有蹊跷。”
胡培德忙道:“论争执,我与他们三路确是有些误会,将你卷入旋涡,而是我始料不及的。女侠一路来又闹这一阵,必定倦了,玉玲快带两位到后面休息,明早请酒欵待。”
李红霞本不欲叨扰,但她对这蹊跷之事必须追根究底,因此也就应允了。这边朱英一路走一路向胡培德,胡子俊诉苦,求他们出手相助找寻仇人。
胡培德慨然答允了,胡子俊则伴着朱英低低细语,朱英忍不住哭,胡子俊拿出手帕给她抹泪,又送她到房门口才退出。
李红霞透着不满的神色凝视朱英一会,说:“你有些过份了。”
朱英愕然道:“甚么事?”
李红霞冷冷说:“你的璧哥哥现在生死挣扎中,你却和胡家公子那般亲热。”
朱英涨红了脸赧然笑道:“红姐姐误会了,璧哥哥和我自小在一处,我们情同兄妹,我们一起习武,一起读书,一刻也没有分开。俊哥哥则是——则是——。”
她顿足嗔道,“我不会说了。”
李红霞恍然一笑道:“岑璧也知道此事?”
朱英笑道:“当然知道,我们之间无事不谈,他还说俊哥哥很好,十分好,比他好。”
李红霞摇了摇头,无限感慨,也无限惆怅。瞧岑璧和朱英感情亲切,没想到其中还有一个第三者。男女之间的事,非局外人所能解释。
朱英折腾半天又赶了路,既为困倦,眼见已是天快透光了,便和衣半卧着。李红霞却是满怀狐疑,想四路人马打得蹊跷,又想到出现朝阳神芒的事,无法入睡,便信步走入后花园。虽是天色近晓,为的胡家堡一夜不宁,这时各处壮丁都疲倦入睡,只有一处小舍隐隐透出一星光亮。
李红霞好奇心重,便顺这是亮光走过去,发觉那一间精致小舍半隐在竹林,十分清幽。由窗口望进去,见内里全是书籍,书桌上放着一个玻璃球,这星星亮光就是球上透出来的。

第二章 一条绝户计 半纸宝藏图

李红霞在江湖上也见过些珍宝,知道这玻璃球是“夜明琉璃”,自己能发光,是罕见的宝物。
李红霞心想:“这胡家真是大富之家,这样的东西随处放着,也不收入宝库,可见他们珍藏宝物实在不少。再看见内面陈设,全是幽雅珍贵家具文玩,单说这一个小房间也值万贯了。
李红霞是细心的姑娘,她四周小心查看这房间。恍然大悟,原来这房子四周设有陷阱和信号,有人意图侵犯,不是落入陷阱,必是触动信号,以胡家这样的人手布防,盗窃者是凶多吉少的。
但李红霞轻功绝顶,她不须通过门窗布防,一跃上了屋顶的一桠枝上,也不踏瓦,便由烟卣中穿了进去。李红霞知道这间只是书房,并非灶房,烟卣不过聊备一格,并无实用,不会有烟煤的。
她安然进入书房内,并且不动那些珍贵物,只是找寻抽屉内的文件和机密,她深信胡培德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须要穷根究底。
李红霞开了两个抽屉,只是些来往信件,别无可疑的字据。倒是一件事大大出她意料,便是找到了一把朝阳神芒。这是她的独门暗器,只有朝阳峰的弟子才用它,它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李红霞不动声色,悄悄又出了烟卣回到房间,朱英已睡得酣甜,李红霞也疲倦至极,和衣胡乱睡去。
一觉惊醒,已是红日当天,窗外人影一幌,李红霞喝问:“是谁?”
胡玉玲在窗口朗声答道:“是我,爹派我瞧瞧姐姐们醒来没有,外面已备下酒菜了。”
李红霞漫应着,推醒朱英,两人匆匆梳洗了,便出到大厅。这时胡培德和妻子,胡子俊,胡玉玲都穿戴得十分整齐,隆隆重重的迎着她们。李红霞见他们盛意拳拳,便欣然坐下吃饭用酒。
席间除了胡培德千恩万谢李红霞出手相救之外,胡夫人也道谢她一番盛情,还着着实夸奖了她的美貌和武艺。她说:“昨天我们老爷把我送去邻居住了一宿,没有眼缘瞧瞧名满大江南北飞山燕女侠的雄风,但听壮丁们说,姑娘真了不起,一个人打那些许多人,还赢了三根手指头。”她抬头望望还钉在横梁上的玉簪,不由战栗了一下,悚然说:“可真吓死人。”听得胡家兄妹和朱英悄悄相视一笑。
酒饭已毕,胡培德告退办理一些私事,吩咐子女陪伴。李红霞望望胡子俊,不觉心中一动。
向他招招手说:“听说你这里有了个后花园,花卉最多。”
胡子俊忙道:“一点不错,姑娘家多是爱惜花卉的,李姑娘请这边来,我给你看些塞外异卉。”
他俩走进后花园,李红霞渐渐落在胡子俊背后,远远的打量了他一下,忽然仰头望望一株竖在半天的枫树,树叶尖端刚刚透出一抹新红,只在树梢那些叶子才整片是红色的。
李红霞仰头轻叹道:“江南的枫树红得快,我自小就爱采几片夹在衣带中,嗅它一点清新意味。”
胡子俊忙讨好道:“这株并非一般的枫树,而是由南岳移植过来的,它长年鲜红,只在转换叶子的十天内有绿色,味道也份外香甜,这就给你采几片下来。”他不等李红霞说话,就一招“旱地拔葱”向上冒,双脚踏水似的凌空踏了几下,稳住身子一会,才落下地,轻悄悄的连灰尘也没飞起一点。李红霞暗暗叹息他轻功可算卓绝,武技却是平平。
胡子俊将红艳艳的几片嫩嫩枫叶,交给李红霞,说:“物轻人意重,望女侠笑纳。”
李红霞接过来,笑道:“我们似曾见过面。”
胡子俊讶然问道:“何处见过?”
李红霞笑道:“路上,树上。”她细瞧胡子俊神色,见他默默不响,便又说道:“你的神芒打得很好。”
胡子俊忙道:“女侠,这是甚么意思?我不懂。”
李红霞道:“本该昨天告诉你,当时我们都太倦了。我在你衣袖上发现一些芒毛。你知道我自小爱玩弄神芒,它的毛是怎样的,我不会看错。”这话明是李红霞打的诳语,但胡子俊则疑信参半。李红霞又道:“方才采枫叶的身法,就是半路上打芒的身法。如何?”
胡子俊被她问得愕然不知如何回答。李红霞忽地脸色一沉带怒道:“你若不说真话,我要那横匾上多一根指头。”
胡子俊忙跪下说道:“我们该死,我们骗你。”
李红霞右手一拂,胡子俊就觉有一股其重无比的飓风将他吹得离地而起,他稍稍挣扎想要继续跪地,却觉得皮肤有如撕裂那般疼痛,他即时不敢反抗,乖乖的顺势站了起来,讪讪的说道:“女侠内劲真是举世无双。”
李红霞冷冷说:“我脾气之坏,耐性之弱,也是举世无双。”
胡子俊忙陪笑道:“女侠对我们恩重如山,如非女侠昨天及时到来,胡家堡已为朱家,岑家一般被荼毒了,我们实不应该隐瞒你,只是心中有愧,难以出口。”
李红霞不耐烦道:“快说,快说,别唠唠叨叨。”
胡子俊苦笑道:“我们是见过面。”
李红霞又问:“神芒那里来的?”
胡子俊道:“是前月偶然结识了令师兄曹敏通,蒙他送给我的。”
李红霞冷笑道:“朝阳神芒是不送人的,何况是半抽屉那么多。”
胡子俊骇然道:“女侠,你进去那房间了?”
李红霞笑道:“到此为止,还没有我要去不到的地方。”
胡子俊再拜说道:“女侠真是神出鬼没,武功超群,在下不敢再瞒,我——我实在是偷来的。”李红霞一愣问道:“你竟有能耐偷窃我师兄?”
胡子俊摇头说:“那时他正给一个人疗伤,我顺手拿去了他的包囊,为的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治疗的人竟是青竹帮的何天鹏。”
李红霞失笑道:“这样说来,也误偷他的了。那你又为甚么把我引来这里?”
胡子俊苦笑道:“你都瞧了,这样多高手,除了你飞山燕女侠之外,还有谁能抵挡得住?还有谁能给我们解围?”
李红霞恚道:“看来,散布谣言的人,也是你了。”
胡子俊尴尬垂首道:“若非如此,为何请到你来?”
李红霞叹息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邪恶的居心。”
胡子俊忙道:“我倒没想到这些,都是家父安排的。”
李红霞叹道:“朱英还说你是正人君子,看来你们四家结下梁子的事,也不会光明磊落了。”
胡子俊忙道:“这个在下不清楚,我们一向是殷实世家,从不干坏事。我兄妹虽然不成材,却也知书识礼。”
李红霞一摆手道:“算了,是非总有水落石出之一日,我们也该走了。”
李红霞要向胡培德告辞,胡子俊急得大声挽留她说:“你这一走,爹可要怪死我了。”
他们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胡夫人,她匆匆走出来,颤巍巍的求着李红霞说:“我一家百余口都蒙女侠保全,我没甚么多谢你的,只是亲手给缝件衣服,也好把这件旧的换下来。”
李红霞见胡夫人满脸慈祥,心下感动,虽然衣服是小意思,李红霞却觉得比大批珍宝更可贵。胡夫人又道:“这件衣服并非一般的漂亮衣服。”她忙入内捧了出来,是深灰色十分难看的料子,朱英见到也皱起了眉毛,暗道这样东西为何送人?胡夫人将衣服放在李红霞手中,那么大堆布料,托在手中轻如无物,她骤然问道:“这是甚么质料?”
胡夫人笑道:“一般的料子怎敢送给你姑娘?这是前朝贡品,西域的特产孔雀毛和金麒麟毛揉和了,再加上少女头发织成,不但轻,软,暖,而且可避刀剑。虽说你姑娘武功盖世,没有人能暗算你,但江湖风险多,小心些总是好事。”
胡夫人这番话是语重心长,李红霞听来十分感动,忙拜谢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胡夫人又说:“我知道姑娘公干忙,也躭搁不了你多久,预料后天早上就可完工,因为这衣服并非等闲,我不敢假手于人,一切都是自己动手,姑娘请放心。”
还有甚么说的?李红霞只好等一天。胡子俊还悄悄向李红霞道歉,李红霞只是一笑置之。
黄昏时分,朱英陪着李红霞在房内闲聊,她长叹一声道:“我父母的血海深仇,不知何日可雪,是何人指使张家堡张氏兄弟来寻仇的,我也不知遣。红姐姐,你可真要助我一臂。”
李红霞笑笑说:“要找张氏兄弟容易,要找这指使人却麻烦。”
朱英垂泪道:“找着张氏兄弟,不怕他们不说。”
李红霞点头道:“好吧!明天就去找他们。”
胡乱歇息一晚,次日李红霞接受了胡夫人的衣服,顺手穿在贴身,轻巧又暖,委实十分舒服。她们拜别了胡家人,胡子俊还远远送了一程,对朱英是恋恋不舍。
分手后,李红霞劝诫朱英说:“我瞧这胡子俊不老实,比不上岑璧。”
朱英笑道:“爹也这么说过,但我只觉得他活泼些儿,也不算短处。”
既然朱英如此说,李红霞又何必多言?朱英半路上又悄悄的告诉李红霞:“我和俊哥哥说好了,我们将来再不分开。”
李红霞笑问:“岑璧呢?”
朱英笑道:“他也和我们一起。”
李红霞一笑不语。
她们顺路经过岑璧歇息的山洞,李红霞吩咐朱英再采办了些食粮,进洞去看岑璧。
他正呆呆的仰看着山洞顶,见她们进来了狂喜欢叫。李红霞忙吩咐他不要动。
朱英说个不住,把她们这几天的遭遇一古脑儿讲了出来,听得岑璧又喜又惊,几乎不能置信。朱英又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你。”
岑璧忙着急的问道:“你们又要去那里?”
朱英凄然道:“趁红姐姐还在这里,我烦她陪我到张家堡去一遭,这个仇不报,死也死不下地。”
岑璧忙道:“也有我的仇,等我一起去啊!”
朱英道:“你一时好不了,二十一天后又要休养些时,红姐姐是等不来的了,红姐姐一走,单只我俩,只好送去给别人祭刀。”她说得岑璧做声不得。
李红霞给他看过伤口,满意的说:“渐渐好转,算你运气好遇见了我,否则你将这样躺一辈子。”
岑璧又喜又急向李红霞道了谢,又向朱英问胡家兄妹的好。李红霞瞧他那坦然的神色,不禁暗暗叹息他的忠厚,心想他的腿筋即使复原,也不会像往日一般跳纵自如,将来在武功上还得助他一臂。
二人歇了一天,便动身去张家堡,临行时,岑璧取了一只小小的籐手镯送给朱英说:“这是我闲着无聊给你做的,带着玩吧!”
朱英红了脸接过,和李红霞一道离开山洞。
朱英为了报仇,心急如焚,匆匆赶路向张家堡,一路上只是喃喃的说:“抓着张逢,问他是谁指使的,杀了他再去杀那个元凶。”
他们一路奔入市集,迎面便见途人匆匆来往,有高谈阔论的,有嘻嘻低笑的,有摇头叹息的。李红霞笑对朱英说:“这市集上出了事。”
朱英道:“近来故事忒多。张家堡就在前面,我们进去一问便知道。”
二人来到张家堡,只见重门深锁,几个公差模样的人守在门前,朱英低声道:“想不到事故就出在这里,莫非他们又杀了别人?”
李红霞拖过朱英说:“我们往后面去。”二人绕过高厚的围墙,走到后花园,那里静悄悄的,她们一纵身,便上了墙头,脚还没有站定,朱英便是“啊呀”一声,几乎后栽了下去。
花园内遍地都是死尸,翠绿的草坪也被染得红色斑斑,显然这里遭受浩劫了。
李红霞拉着朱英纵入花园,一路向内走去,尸首横陈,几无插足之地。直入内堂,张逢的尸首也倒在那里。
朱英骇然叫道:“他们都死了,那个是张越。”
李红霞凄然摇头说:“你们这地方仇杀如此多,百姓如何安生?张家堡这一死,怕不有两三百口?”
朱英失声哭道:“他们死得活该,只是我的父母深仇到那里去报。”
李红霞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这个不难,那口断玉镶金匕首既是这么值钱,江湖上一定有人知道,只要找到那个藏主,你的事不就解决了。”
朱英扑地跪下李红霞恳求道:“以我们这样功夫,自顾还不得,到那里找人去?红姐姐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们这一次吧!你不帮忙,我们注定冤沉海底。”
李红霞想想,反正自己不急于上那里,就多躭搁三两天给她了断也行。可是茫无绪头,由那里去找断玉匕首?李红霞是个细心人,她吩咐朱英:“趁官方还没来处置,我们先进内堂搜搜可有字据之类的东西。”她们正向内走,已听到外面人声沸腾,李红霞不愿置身门派寻仇的案件中,便立即招呼朱英翻墙退出。
朱英一路上沉吟着喃喃的说:“他杀我们一家,别人杀他一家,他既没有断玉匕首,那凶徒也一定没有找着。这些是甚么人呢?匕首在那里呢?”
朱英只顾沉思,李红霞却抬头四处张望。虽说这是个小小村集,却街道整齐,房舍清亮。出了大街,青山绿水风景秀致,照理这样的地方定是民风淳厚,不使凶杀案如是猖獗。
她正欣赏着,远处有人影一闪,她心想,又不知道甚么人鬼鬼祟祟了。果然不出所料,再走了顿饭时分,又有人探头探脑,这回李红霞悄不动声色,吩咐朱英仍旧赶路,她一纵身上了邻近一株大树,再一纵身翻上了一个小山丘,登高下望,一目了然。她发现方才有人窥视那处,竟有三四个人之多,他们指指点点的说了一回,竟四散分头而去。李红霞分身乏术,只能跟踪其中一个,那人走了半天路,大摇大摆进了一所大庄院。
李红霞绕着那庄院向后走,见院后是一座大山岗,连绵而去向西伸展。再绕过左边,发觉山前有楼有门,气派不凡。大门中有横匾,上写着“潜龙寨”三个大字。李红霞一声冷笑道:“这些杀人越货的家伙,小心着。”她先不惊动寨中人,回程再找着朱英,将此事告诉了她,二人并找个近处的宿舍落了脚。
朱英切齿道:“看来潜龙寨的人和此事大有关系,说不定是他们指使张家堡的人去劫杀我家。”
李红霞道:“还不止一起人家,当时分身不暇,没打听到另两三处地方是谁,反正今晚我们进寨打探过后便知分晓。”
三更时分,李红霞带了朱英直奔潜龙寨。虽然那里刁斗森严,但对李红霞却全非难关,她轻易避过守卫直奔后院。
后院一片漆黑,只有一间独立小屋透着灯光,二人便朝那灯光处而去。
她们伏在屋檐上,悄悄的拿开了一片瓦向下窥望,只见有四个人围坐桌前,由于他们都是低着头,在上面的李红霞便只看得见四个头顶,无从分辨面目,但听见其中一人声音极熟,判定必是潜龙寨主黄发标,有如发号施令,其他三人看来必是他的部属无疑。
他们说话声音极轻,听不清楚,但李红霞却分明重复听到两次“胡家堡”三个字。
李红霞望望朱英,朱英也似乎听到了,她迷惘的说:“好像是胡家堡,对了,他们下一回要去杀胡家堡的人了。”她紧紧抓住李红霞说:“他们已不是第一次寻仇,我们快去通知胡家堡,万一黄发标去了,我们一举两得,连我大仇也报了。”
李红霞沉思不语,朱英忙道:“你不是说过胡子俊用神芒引你入胡家堡,他们一定早知道潜龙寨对他们不利的,红姐姐,我们先去。”
李红霞按住朱英笑道:“我不想介入帮派之争。”
朱英凄然道:“你说过助我报仇。”
李红霞冷笑说:“我怀疑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日前三帮齐集胡家堡,为了甚么?他们告诉过你吗?”
朱英茫然摇头说:“没有。”
李红霞道:“我怀疑这其间有阴谋,我不去。”李红霞和朱英离开了潜龙寨,寨中人一无所觉,李红霞仍由原路退出,她是一纵身就可以翻越两三丈高的围墙,而朱英轻功差远了,她要先纵上一株大树才翻出墙外。落地时她回过头来瞧瞧那直直的大树,仅有三五枝桠,她失笑道:“种株这样丑怪的东西,那像干树,就像烟卣。”
李红霞听了忽地一楞,似有所觉,忙说道:“对,我们去胡家堡。”
朱英惊喜问道:“去助他们吗?俊哥是一定感激你的,还有胡伯母。”
提到胡夫人,李红霞心里很不是味,她一言不发就奔胡家堡,朱英一路上嘻嘻的提到胡子俊,也恨恨的说着黄发标。
来到胡家堡,朱英直奔大门口,李红霞却一把抓住她往后面跑。一面说:“我们去那边。”
朱英道:“我们伏击吗?”
李红霞摇摇头说:“不是,去看那烟卣。”
朱英噗嗤的笑出声音来,说道:“就我说那干大树像烟卣,引起了你的兴趣?”
李红霞摇头不语,她远远仰望着那个烟卣,喃喃的说:“这里又不是灶下,要烟卣做甚么?”
朱英笑道:“也许当初这房子是打算做灶房的。”
李红霞摇头笑道:“布置得如此精美严密的房间,必不是灶房改装的,即使是改装,也必定要连烟卣也拆去,现在它看来简直不伦不类。”
朱英说道:“因此,你认为这又是灶底藏尸那类的事?”
李红霞正色说:“我深深感到奇怪,我曾由烟卣穿过去,并没有弄得一身蛛网灰尘,我说那里经常有人出入的。”
朱英恍然道:“因此,你要再进去查看。”
李红霞点头说:“你留在这里守着,我过去。”她驾轻就熟直奔那烟卣。
朱英守在外面有些紧张,大约半个时辰李红霞才出来,她一拉朱英说:“我们找胡培德。”
朱英忙问道:“毫无发现?”
李红霞笑道:“找着他们再说。”
反正来到胡家堡朱英就高兴,她一路壤着奔向胡子俊兄妹房间。他兄妹邻室而居,朱英敲敲这扇门,又敲敲那扇,还轻叫着:“快起来,潜龙寨人要找你们。”
胡子俊,胡玉玲匆匆披衣而出,一个拉住朱英,一个迎接李红霞。胡子俊拉着朱英一会才问:“你们知道这消息?”
朱英忙道:“怎么不是?我们刚由潜龙寨出来。”
胡子俊忙道:“我叫醒爹。”一面说一面去了。李红霞几个人则走向大堂去。
张开惺忪睡眼,胡培德一面披衣一面匆匆出来,见了李红霞也来不及寒暄便问:“他们又来闹事?”
李红霞点头说:“听说如此,我们上到你后书房去。”
胡培德愕然问:“去那里则甚?”
李红霞道:“有关系,去了再谈。”
胡培德只好带领他们到后院,进书房门之前,胡培德在大门上摸索了好一会,手法快捷,但李红霞已经看出他正动了几个机括,想是把它们关上了。
进了书房,朱英眼前一亮,她是初次来到这里,内里陈设委实令她瞠目结舌。虽然她是富贵人家,家中陈设却和这里相距太远了。她失声赞叹道:“好地方!”胡培德听了面有得色。
李红霞吩咐闭上门,室内只有胡家父子三人连同李红霞,朱英共是五人。李红霞仰头望望,问胡培德:“那烟卣是做甚么用的?”
胡培德道:“当日原想用作灶房。”
李红霞笑道:“我们很喜看那烟卣,可以看看吗?”
胡培德忙道:“当然可以,李姑娘请随意看。”
李红霞道:“我不是要看外面,我要看里面。”
胡培德愕然道:“里面?”
胡玉玲忙问:“李姑娘,你夤夜到来一定有重要事情,看烟卣任何时候都可以,何况里面肮脏的。”
李红霞摇头说:“我现在想看看。”
胡培德定住眼睛望牢李红霞。朱英笑道:“胡伯伯,既然红姐姐如此要求,你就让她看看也好。”
胡培德咬住牙关叹口气说:“李姑娘,这些地方不适合你看的。”
李红霞笑道:“我实在有兴趣要看。”她索性坐了下来,大有不看不散之概。
胡玉玲望望爹,又望望各人,她为难地说:“我不知道烟卣有何好看。爹,既然李姑娘一定要看,就让她看看吧!说不定她知道一些事情。”
胡培德待要不答应,又耐不住胡玉玲和朱英这一边求,这一边告,他顿足叹道:“看了又怎样?”
胡子俊忙道:“爹,这地方不能给人看的。”
胡玉玲讶然问:“为甚么不能?一管烟卣罢了。”
胡子俊喝道:“妹妹,你不懂事,少胡说。李姑娘,我们上去前面谈谈,家母很记挂你呢!”
胡夫人恰于此时走进来,一见李红霞亲亲切切迎上来抓住她的手,摸抚着笑说:“好姑娘,听说你来了,我忙不迭穿衣服。怎么到这里来?快让李姑娘到前厢休息,玉玲吩咐快备酒席。”
胡玉玲道:“李姑娘要看烟卣呢!爹不让看。”
胡夫人忙道:“烟卣有甚么好看,但李姑娘既是要看,就让她看吧!”
李红霞不待胡培德再说话,一声多谢,就窜上了房顶,左手攀住烟卣口,右手伸过去掏。
胡子俊忽然大叫一声道:“小心,有暗器。”
李红霞已一笑落下地来,手中捧着一个黄包袱,笑嘻嘻道:“胡公子,多谢你提点盛情,可是我已经将它们收拾了。”
胡培德一边在埋怨夫人多管闲事,一壁惊叫道:“你来过了?”及至看见那黄包袱,恨恨的大吼一声,扑上来抢夺。
李红霞一转身,轻巧避过了他,将黄包狱抛向朱英说:“你打开看。”
胡培德怒道:“飞山燕,你为何不讲道理?这是我家的东西,由得你乱拿?快还我。”他连说连纵,一下扑到朱英面前就夺那黄包袱。
李红霞比他身手还快,一招“移形换位”,迅速抢到朱英身旁将她推开,自己占了她的位子。胡培德冲到时,双手一抓,正正抓到李红霞的手。李红霞可不是朱英,她一翻手,扣住了胡培德的腕脉。
胡培德没料到李红霞如此认真,连连挣扎两下,只是李红霞的手指有如钢箍,越是挣扎越是箍得紧,胡培德干咳一声,方才不动了。
胡夫人却埋怨老伴说:“李姑娘不是外人,真有甚么也不怕让她知道的。”
在他们熙攘中,朱英已经解开了黄包袱,她失声大叫道:“那把匕首,那把匕首。”但随即哭着说:“不会的,不是这把,不是这把,红姐姐,不是它。”
李红霞冷笑道:“是它,就是它。”
胡夫人见她们神色不对,忙问道:“甚么事?李姑娘,这是甚么事啊?”
李红霞一哂道:“老夫人,这要问胡堡主了。”
胡培德怒道:“少废话,这是我的家事,飞山燕,别仗着你帮了我的忙,就事事插手,你大概也想分一份子。”
李红霞哈哈大笑道:“如果我要,我都拿了,才不分给你们。”
胡老太太茫然问道:“甚么份子?”
李红霞吩咐朱英:“匕首下面有封文件,你看看。”
朱英拆开文件看了一会,突然切齿叫道:“真是你,真是你,胡培德,你这恶徒。”她直扑向胡培德,胡培德并不避开,乘势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文件。但李红霞比他又快了一步,早已攫到手中了。
胡夫人吓得混身颤抖,急急叫道:“你们闹甚么?住手啊!”
李红霞将文件交给胡夫人道:“你看看就明白了。”
胡夫人畧看一下,便气得混身打战,她颤巍巍的指着胡培德说:“这是盟约,原来你勾结青竹会,潜龙寨,百合岛,你们大抵是分赃不匀了,所以他们才来要你好看。若不是李姑娘相救,我们早给你累死了。”
李红霞道:“大抵是胡老伯偷了他们的藏宝地图,文件是说明这地图是藏在匕首中的。”
胡夫人怒道:“为了独吞钱财,你连妻子儿女都不顾了,快把匕首拿给我。”
李红霞吩咐朱英将匕首交给胡夫人,胡夫人拉开匕首,匕首薄如纸片,寒光闪闪,端的是宝物。李红霞指点胡夫人把柄弄开,那里出现空格,但内里却是空的,胡夫人怒问:“地图呢?”
胡培德气道:“我怎么知道?”
朱英泪痕满面切齿说:“你偷了匕首,藏起地图,还嫁祸我们两家,指使张越兄弟把我们赶尽杀绝,又指使别人将他们杀尽,胡培德,你可谓狠毒巳极。”
胡培德大怒道:“你胡说,你没有证据。”
李红霞冷笑道:“我们要把那三路人马再找来吗?他们大举寻仇不用说就是为了地图失踪,他们若知道匕首在你处,你不承认偷了地图也不能了。”
胡培德给李红霞说中心事,老羞成怒,咆哮道:“是又关你何事?”
李红霞道:“朱英的事就是我的事。”
胡培德怒道:“你待怎样?”
朱英咬牙切齿说:“老贼,我要杀你,我要报朱、岑两家满门杀尽,不共戴天之仇,我要杀你。”她霍地拉出腰间软鞭,“呼”一声打出来。
胡夫人和胡玉玲都大叫一声,避过一边。胡培德冷笑道:“你那条鞭,要过二十年才能打着我。”
朱英冷笑道:“你不敢说玄女剑也要二十年才能杀你吧?红姐姐说了,她代我报仇。”
朱英的话是真的将胡培德吓着,李红霞功力他是见过的,别说自己敌她不过,三个自己也敌她不过。胡培德是工心计的家伙,他眸子一转,忙向朱英笑说:“你误会了,我无法向你诉说真相,这匕首不是我的,是雪峰怪侠放在我这里的。”
朱英怒道:“此刻我不听你胡诌,我只要你的头去祭我和岑家两三百口。”
李红霞问:“这又关雪峰怪侠甚么事,你认识他?”
胡培德忙道:“雪峰怪侠我没见过,都是由他弟子潘均持出面的,我们正计划一宗更大的买卖。”
朱英沉住气道:“红姐姐,我和你怎样说过来?”
李红霞道:“你说,找到那个藏匕首的人,他就是指使的元凶。”
朱英道:“我是这么说了,我还说过甚么?”
李红霞道:“你要亲手杀了他,如你不济,我助你。”
朱英对胡培德说:“听见了吗?”
胡培德还要狡辩,胡夫人是个深明大义的妇人,她已泪流满面了,哭着说:“培德,想不到你这么大的年纪,还死性不改。我嫁你时,不知道你是专门打家劫舍的人,此后你发誓改过,我也为你生儿育女,我以为你当真改过做人,谁知道你依然故我,而且变本加厉,居然嫁祸杀人,你真是死有余辜了。”她哽咽一会,忍住气问道:“子俊,想来你也是知情的了?”胡子俊低头不敢回答,朱英却是满含伤心泪水凝视他。她还未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也是自己的仇人。
胡夫人又厉声问女儿:“自然也不少了你的事。”
胡玉玲还未回答,胡子俊巳忙道:“不关妹妹的事,儿子不好。”
胡夫人转问朱英:“你打算怎样?”
朱英低声说:“我答应了死去的两家人,我要元凶的头。”
胡夫人满脸泪水,她颤步走到胡培德面前,问道:“听见了?”
胡培德将一腔怒气迁到老妻身上,大声道:“你帮外人要我的头?”
胡夫人怒道:“忘记当日你是怎样向我发誓吗?你说过,你再干不法勾当,就死在我面前。”
胡玉玲见娘亲认了真,吓得跪在她面前哭求道:“娘,饶了爹这次,下次他不敢了。”
胡夫人流泪说:“他这三四十年来甚么伤天害理的买卖不干?单是朱家这一件,已够他赚了,两三百人的头换一个头,他值得很。”胡夫人沉声又说:“还有你,子俊,过来。”
胡家虽是胡培德作主,但胡夫人向来得人心,儿女丈夫都尊敬他。胡子俊被娘亲一喝,混身战栗,忙不迭跪下说:“娘,我下次不敢了。”
朱英虽然痛恨胡培德,但胡子俊却是她的心上人,要取他的头,她可不忍心下手。胡子俊跪下来,朱英也是泪流满面,面壁痛泣了。
胡夫人对李红霞说:“是我们胡家祖上失德,李姑娘,胡家百余口是你救的,现在你要怎样处置他们都可以,玉玲无辜,和她无关。”
李红霞虽然杀过不少恶霸贪官,但这样哭哭啼啼的请求她杀人,她却从未试过。到底女儿家心软,在这情景下,她是手足无措了。
胡培德正是江湖人马,最善看风驶𢃇,她知道女儿家心地,便收敛了一脸凶恶无赖相,不住对老妻说好话,要她求李红霞网开一面。李红霞也落得把事情推到朱英身上,说:“这是朱姑娘的事,我不能作主。”
看呆了半天的胡玉玲,突地跪在朱英脚下,哀哀的哭泣,一语不发。朱英满心是恨,是痛,更加在接触到胡子俊那绝望的眼色时,她的手就抬不起来了,她顿足哭道:“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最要好的朋友,最心爱的人,一忽儿都变成仇人,都要等待自己去解决,这急剧的转变,岂是一个家破人亡受尽折磨的小姑娘所能忍受吗?别说朱英,即使是李红霞,也不知应该如何处置。
屋内一时别无声响,只有一片哭泣。胡培德过去的放荡,委屈,方才的凶狠,都化作乌有,只是一个垂头丧气等候判决的糟老道儿。
朱英制止了激动情绪,忽地定下来,微微仰头望看半空,她迷惘喃喃的说:“我死去的父母,和岑家的百余口,都在等我,他们要报仇,要雪冤。”她突然低下头,一眼凶光盯住胡培德和胡子俊,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我也像你一般凶狠,我会杀你一家,鸡犬不留。”
胡培德望望怒目而视的李红霞,骇然道:“不能,你不能。”
朱英怒道:“一家性命换两家性命,你赚了。”
胡夫人垂泣道:“朱姑娘,你应该这么作,这老头儿干尽伤天害理的事,祸延子孙,是他罪有应得,只求你看自小儿相处份上,放过子俊吧!我这里不劳你动手,自己了断就是。”说着,一头撞向墙壁,那边胡玉玲哭叫着扑上去,已是迟了一步,只见那胡夫人血流满身,奄奄一息。
这是朱英日夕盼望的一刻,但到这一刻来临,却是那么残忍,那么悲痛。她正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望望胡子俊,就见眼前黑影一闪,直扑前来。
原来胡培德恶性难改,觑着大伙心情分散,情况一乱之时,他反客为主,立时一掌扑向朱英。
以胡培德的功力,两个朱英也抵挡不住,他这时是拚死挣扎的一掌,打不死朱英,朱英就会要他的命,他连冲带劲的那声怒吼,怕不出了半辈子的气力,朱英本在发怔,到胡培德扑到面前,她才惊叫惶然。
李红霞是站在远处的屋角,也正为胡夫人的深明大义而难过,没料到胡培德这阴险毒辣的一招。正要出手相接,那边胡子俊已经大吼一声,飞身扑到,擒在朱英面前,呼道:“不能够,爹,不要杀她。”
与他呼声同时,一阵肉与肉相碰的声音,又是一声惨叫,和着一声惊呼,朱英和胡子俊相挤着一同倒地。
朱英惊魂甫定,骇然见到胡子俊狂吐鲜血,依在她身上不住喘息。
朱英这才知道胡培德竟误伤了自己的鬼子,而胡子俊那不顾死活救她的一片好心,令她又是痛惜,又是安慰,她抱着胡子俊大声哭起来。
胡子俊吐了一地鲜血,喘息不止,他辛苦万分的望着朱英苦笑说:“我替了我爹,你,放过他吧!”
朱英凄然:“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我要替你报仇,我不放过他。”
胡子俊死命拉住朱英,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说:“我和我妈,两个人——替了他,你……你……。”他死命扯着朱英,将她裤管扯裂了,他就死在她裤管前。
朱英骇呆了,这血海深仇,竟在一刹间千变万化,虽然胡子俊罪有应得,胡夫人却是无辜的。她对胡子俊早已心许,如今他为救自己而死,这一片情,又算是自己欠他吗,他临死要求,实在叫她为难。
胡玉玲哭了半天,红肿着眼睛哀求朱英:“你一向对哥哥好,这是他最后一次的哀求了。你可怜他吧!”
朱英是痴心多情的姑娘,给胡家兄妹这么一闹,她把方才胡培德的狠毒又忘记了,怔怔的望着李红霞,半天才问:“红姐姐,我该怎样?”
李红霞冷笑一声,背转身,不言不语。朱英也自知过份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助她报仇雪恨,她竟在最后关头犹豫不决。她低头望望胡子俊,他已经气息全无,但仍然睁着眼睛,她感到他是盯住她,恳求她。她用手去拨他的眼帘,要他闭目而逝,可是连拨两三次,他仍然张开眼睛。朱英流泪道:“俊哥哥,你死了还惦记着你那恶毒的爹,你是要我们免他一死吗?如果我答应你,你就闭上眼睛吧!”她再用手拨他的眼帘,这一回,说也奇怪,他果然闭上眼睛,而且头一侧,倒歪在一边,喉间咕嘟一声,现在才真正的断了气。
朱英骇然惊叫道:“红姐姐,你看见了。”
李红霞仰天摇头。胡培德忙趁机向她道谢不杀之恩,李红霞背转身不理他。朱英知道李红霞不满已极,放下胡子俊,站起对胡培德沉声说:“为了俊哥哥,我对不住死去的两家人,对你这恶贼我算是极尽宽容,虽然免你一死,不给你些教训也无以对助我的红姐姐。”说着,她拾起胡子俊的剑,直刺向胡培德。
胡培德惊骇向后退,李红霞一拍手道:“软鞭给我。”朱英忙将软鞭抛过去。
李红霞接过,一扬鞭,砸向胡培德背后,胡培德若是再退后,势必被她砸个正着。以李红霞的功力,给她砸正,不死也重伤了。胡培德急向前纵出避开,正好朱英的剑刺到,一下子刺正他的左肩窝。
胡培德狂叫一声,怒吼着:“丫头,你竟下毒手。”说时即向后退,那李红霞又一鞭砸到,胡培德急向前避,朱英正好手起剑动,“的得”一声,胡培德混身酸麻,他的右上半身立时瘫软,一条大筋已被挑断了。
习武之人,任何皮外伤都不是致命之伤,容易治疗,只有挑断大筋是无可奈何的,即使是李红霞的巫山草药对大筋也无能为力。
胡培德惊怒若狂,大叫大骂。越是乱叫,朱英便越易下手,一下子她咬紧牙龈,干仇万恨涌上心头,不能生杀胡培德,要他终身残废也是好的。她迅速出剑,李红霞用软鞭挡住去路,便将胡培德双肩双腿的大筋完全挑断,胡培德痛死过去。
胡玉玲见娘亲兄长死去父亲又成了废人,自己虽然保得性命,却已万念俱灰,她抢过朱英手上的剑,抓住自己头发一割,一绺长长的秀发脱了下来,她向朱英面前一掷,一言不发,返身而去。
朱英至此,更加痛心,追着胡玉玲不住呼叫,胡玉玲几个纵身,已离了胡家堡。李红霞止住朱英,道:“由她去吧!自己打算要紧。”
朱英凄然道:“没想到我满心以为是正人君子的胡伯伯竟是蛇蝎心肠,世道人心,颇不易测。”
李红霞笑道:“你是宅心仁厚的人,放过了胡培德,如何对岑璧交代?”
朱英黯然道:“瞧着再说,红姐姐,你且陪我去向璧哥哥交代再作打算。”
李红霞反正已经耗了这许多时间,多了一天半天也没要紧了。她俩带了那把匕首便回山洞。
朱英将匕首抛给岑璧,岑璧大喜道:“贺你大功告成,报却了血海深仇。”
朱英黯然不语,好半晌,才道:“红姐姐在场,她会对你说明一切。”
岑璧兴冲冲要求李红霞诉说报仇经过,李红霞便一五一十把方才的事说了。说到胡子俊死时的要求,就顿住了。便问:“若是你,你便如何?”
岑璧听了虽也动容,但却摇摇头说:“大丈夫是非分明,该赦的赦,该杀的杀。像胡培德这样的人,作恶多端,留在世上也遗害百姓。我知道阿英将报两家二三百口血海深仇,她是必定杀了这恶贼。”
朱英怯怯的插口说:“我没有,璧哥哥,我没有。”
岑璧猛然一惊,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你打他不过?”
朱英垂泪摇头说:“我答应了俊哥哥,我不忍心。”
岑璧忽地撑起身来,却因伤口疼痛又倒了下去,他喘着气说:“你为了一己之私,竟忘却血海深仇。”
李红霞忙代答道:“她已挑断胡培德四肢大筋,此后他已成了废人。”
岑璧怒道:“我也被人挑断了筋,你如何能救我?”
李红霞突道:“你只是小筋,他是全身主要脉胳的大筋,别说是我无法治疗,即是我师父也无能为力。”
岑璧无话可说,扭转身不理会,面壁而卧。
朱英十分尴尬,直向岑璧求恕,岑璧全不理会。朱英也使气道:“你既不理会我,我就坐在这里,直到你理我为止。”
岑璧是牛性子,睹气道:“我一辈子不会理你。”
朱英也是坏睥气,也赌气说:“我一辈子坐在这里。”
岑璧冷笑道:“到干粮吃完,你会饿死。”
朱英怒道:“我怕死?”
岑璧不理会,竟呼呼的睡去。朱英气得哭起来。李红霞含笑安慰她说:“过会儿他就好的,你迁就些,我还有事,该走了。”
朱英忙道:“红姐姐,你去那里?”
李红霞道:“我该翻过蛇山到东湖边,瞧瞧我的故居,也瞧瞧我的妹妹是否在家,顺带扫墓。”
朱英和李红霞相处了这些天,真是一见如故,依依不舍,自己已经是家破人亡,能有这么一个名震江湖的侠女相伴,倒可畧煞仇思,她这一走,云天远隔,不知何时才得相见了。想着,不由垂下泪来。
李红霞笑道:“反正你璧哥哥要廿一天才能恢复,总还有十来天躭搁,我私事了结,再来看你。”
李红霞别了朱英,翻山直奔东湖而去,才走不上半个时辰,忽觉身前身后悉悉作响,虽说声音来自远处,却也十分怪异,李红霞立时知道有人追踪了。
她想着:自己这回出来全为私事,井无和人有过节,是谁暗地跟踪?李红霞是艺高人胆大,虽然明知有异动,却也不放在心上。
翻过山岭,便是故居。虽然多年前被一把火烧去,其后经自己一番苦心草草重建过,也足堪小息。
进得屋来,满是灰尘蛛网,李红霞大失所望,知道妹妹碧霞不在家,无可奈何,只得歇下来,明天再去扫祭双亲坟墓。
李红霞并未亮灯,和衣而卧,为的是她还防着一路上跟踪的人。但她知道自己轻功了得,她在到家的十里路上使的是“八步赶蝉”轻功,普通的武林人士是绝对追不上她的,那人既在追踪时弄出悉悉声响,就绝不会是高手,若不是高手,也绝不能追踪到她。论此时,她估计已摆脱了追踪者,应该可以酣然大睡一阵的。
可是不上两个时辰,李红霞又被惊醒了,在沉沉黑夜中,她又听见那悉悉之声。她不禁大为讶异,问着自己:“如何他又寻上了我?”
李红霞是好奇心重的姑娘,虽说是江湖成名人物,但年纪轻轻,犹有童心,她立时披衣而起,悄悄穿窗而出,又使出“草上飞”轻功,一口气奔出了二十里地,才找着个树林子,拣株巨树,在浓密树叶中继续入睡,她冷笑道:“如果你们再找着了我,我决不闯这个江湖了。”说着,枕了树枝,覆了树叶,沉沉入睡。
李红霞自小练功,又在巫山朝阳峰上随真空长老练功五年,再获得师叔“翻江蛟”周天晓指点,再加上无巧不成书误打误闯学得了“雪峰怪侠”的百花剑,她已练得身手敏捷,耳目精灵,已非一般晚辈或武林英雄所能比拟,除了前辈高手之外,她可以说是四海无敌,连他师兄穆青森,曹敏通也对她逊让三五分。所以她这时肯定知道没有人追踪得上,那就真是没有人追踪得上的了。
可是,她第二次又被人惊醒,这次在树林间发出的悉悉之声更加清晰。
李红霞醒来,侧耳倾听了一会,那熟悉的声音还带着脚步,一定就是一天二夜死钉着的人了。
李红霞大为惊异,如何这人在三番四次落后了还能追及自己呢?他凭甚么钉牢自己呢?再说自己躺在林间,黑压压的,看是不见,听也不着,他如何找上来了?
李红霞不由大为惊奇,也不敢大意,她要知道来者是何方神圣,她定要打破这个哑谜。所以她这回不再躲避,索性坐起来,双手抱膝,让浓浓的树叶掩护自己,她要观察这个追踪者。
过了顿饭时间,那悉悉之声越来越近,不久来到了树底下,藉着星星光亮,李红霞见树下有一团黑影。她悄声不响,一招大擒拿手法,直扑向下,将那东西抓了起来,她满以为这东西原是一个人,谁知抓到手上却硬硬的,是一团铁。
李红霞失声怪叫道:“铁?铁会追踪人?”她抬头四望,却不见有人影,她要将铁团丢在地上,那铁团却又死死的躺在那里不会动。
李红霞生气了,她将铁团抓起向西扔去,呼啦啦的铁团破空而去,在星光下划了一道长长的黑的影子。
李红霞臂力过人,这一扔,那铁团怕不扔去了三五十丈。
李红霞又回到树上,再躺下入睡。这回她睡得酣沉了,一觉醒来,阳光刺目,已是清晨。
李红霞在树上伸个懒腰,采了两片树叶抵着上面的露水,然后轻轻纵身下树。
方才站定,李红霞大惊失色,原来那团黑黝黝的家伙又在面前,李红霞这回有气了,他一出掌便打算将它打碎,却有人及时喝止这:“慢着。”随着声音,潜龙帮主黄发标,百合岛主刘腾蛟,两人现身了。
李红霞冷冷一笑道:“你们是我手下败将,送头来吗?还是再送指头来?”
黄发标怒问道:“姓李的,你懂不懂江湖规矩?”
李红霞也怒道:“我出道日子浅,不懂江湖规矩,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又有甚么规矩来?”
刘腾蛟怒道:“我对你还有怜惜之心,不想你不自量,竟然盗了我们东西。”
李红霞怒道:“要寻死,你们死远些,别来混我,我喜欢偷东西时,贪官污吏家中有的是,我举手之劳便可取用,用不着像你们偷鸡摸狗?”
黄发标是条莽汉,大怒道:“有胆量偷就要有胆量承认。”
这话可把李红霞惹火了,她一辈子没偷过东西,这下子莫名其妙惹上这起人,居然还蒙上做贼的嫌疑。她沉声怒问:“我偷了甚么东西?”
黄发标大声道:“那张藏宝地图。”
刘腾蛟冷笑道:“我们还当你仗义帮忙那女娃儿报仇雪恨,原来别有居心。”
李红霞越听越气,但仍然沉住气问:“谁说地图在我这里?”
黄发标哈哈怪笑道:“你可是承认了?这张地图上我们做了手脚,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追得上来。”
李红霞恍然大悟,指着那团黑铁问:“就是这东西追踪我吗?”
刘腾蛟道:“是的,你把地图交出来,我们各走各路。”
李红霞道:“我不交便怎样?”
黄发标冷冷的说:“那就别怪我们哥俩不客气。”
李红霞也冷冷的说:“再加两个也都是我手下败将,不客气又能把我怎样?”
刘腾蛟知李红霞功力,决不是他俩能应付得了,深恐越说越僵,忙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你俩位听我讲,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原来这宝藏是我们三份子的,胡培德贪财背盟,我们闹僵了,既是你李女侠出了面,我们纵是三一三十一,分你一份。”
李红霞听来有点端倪,他们口口声声宝藏,这宝藏不知究是甚么东西,为要知道真相,便点点头说道:“看来这宝藏不少。”
刘腾蛟忙道:“当真不少,就算三份之一,你也吃着一世不尽了。”
李红霞再问:“那里弄来的?”
黄发标怒道:“多说甚么?给你好处还要唠叨。”
刘腾蛟摇手止住他,笑向李红霞说:“说来话长,你将来自会知道。反正现在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李红霞冷笑道:“谁和你们说定?别说地图不在我这里,若真在我处就独个儿吞掉,不分给谁。”
刘腾蛟怒道:“李姑娘,跑江湖的人,也得讲讲江湖规矩。”
李红霞冷笑道:“和你们用不着讲规矩,再见了。”她抱拳一拱,扭转身,两三个纵步已经穿林而去,刘腾蛟,黄发标二人那里追得上。
天明时,李红霞绕了几个大圈,不回家,也不扫墓,找个宿店住下,对方才的事越想越诧异。
那团铁块当真有点古怪,它能千里追踪,死钉自己绝非无因。要说刘腾蛟两个扯谎,但他们又说得近情近理,若说地图不在自己身上,那团铁又何以追牢不放?若说地图真在自己身上,为何自己又不知道?
李红霞是十分心细的人,只因自己在胡家堡来去多次,难保他们不私藏自己衣囊中。她将衣包解开,一抖包袱,衣物都落翻在床上。
她一件一件的细细检查,小心抓揉,的确知道里面没有一丝可疑的物事或一张纸条,就连玄女剑上上下下也检查过,甚么都没有。
李红霞十分怪异,究竟是甚么道理吸引那团黑铁?他们这样纠缠岂不是无以自白?
思索终日,李红霞到底解不开这个谜,她也就丢下不想,先去扫扫墓再说。
来到那双亲并列的两座墓坟上,见野草萋萋,清风徐来,一些香烛残花倒在一边,显见有人扫过墓不久。
李红霞安放香花正拜祭下去,忽地头顶“飕”一声,她连忙伏身卧侧,用手顺着风声发出一颗朝阳神芒,更听得“啊唷”一声。
她纵身急起,背靠墓碑,喝道:“是谁?”连问两声,没有回应。
李红霞打量又是刘腾蛟那起人,也不放在心上,重新展拜下去。
但方才展拜下去,忽地碰到一堵墙壁似的撞着抱拳,怎么也拜不下去。
李红霞见多识广,立时知道有高手在近处,此人决不是一发神芒即倒“啊唷”那等人,此人具有极高的内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
李红霞为要试试来人功力究竟有多少,她便将抱拳下压,硬碰那股内劲。
但她连运两口气,抱拳定足不动,她弯着的身子怎么也不能再弯下去,这凌空一拜,姿态委实难看,李红霞心有不甘,使出全部内劲去硬碰对方,却仍然是一动也不动。
李红霞心下大惊,对方的内功是远远运来的,自己的内功却是就在眼前,两道劲力有距离,自己却敌不过对方,可见对方功力实在高出自己之上。
李红霞连忙收拳向空拱手朗声问道:“不知那位前辈驾到,请指点迷津。”
李红霞连问两声,并无回答,她垂手默然转身,却猛然大吃一惊,原来面前好端端的站着一个老者,这老者长须飘发,须发皆白,看来十分面熟。
李红霞心下吃惊,此人内功如许高强,轻功又如此卓绝,很少有人站在面前她还不曾发觉的。心下极力思索,此人似曾见过。
老者不待李红霞开口,即冷笑道:“我早说你这女娃儿不走正路,果然不出我所料,专干偷盗生涯。”
这话令李红霞猛地省起误打误闯学了一路“百花剑”就是拜赐这老者的,她不禁失声欢然叫道:“你是雪峰怪侠,晚辈这厢有礼了。”李红霞忙拱手下拜。
出乎李红霞意料,这“拜下去,又是给挡住了,她双手僵在那里。
李红霞恚道:“前辈,这是怎么着?我给你行礼呀!”
雪峰怪侠怒道:“我不受你的礼,我只是取回你的百花剑法,我老头子在江湖上还算薄有名头,谁要偷我的东西,还不那么容易。”
李红霞笑笑说:“老前辈,我已经再三谢过你,百花剑法我已学会了,要我硬说不会,我又不懂说谎。而且我除暴安良,替你的百花剑扬名,有甚么不好?”
雪峰怪侠道:“这就是不好,我的功夫向来不传外人,你来历不明,我心有不甘。”
李红霞再拜道:“我是巫山朝阳峰真空长老的第三个弟子,老前辈,想来也不辱没了你。”
雪峰怪侠怒吼道:“我就是看不上真空老家伙那目中无人的模样,更连带看不上你,我好容易碰着了,今天你不还我百花剑法,我是不肯干休的了。”
李红霞笑问道:“如何还法。”
雪峰怪侠怒道:“挑了你的大筋,叫你永不会使百花剑法。”说时,目露凶光,李红霞骇然失惊。
若说较手,李红霞决不敌雪峰怪侠。若说逃避,李红霞也未必逃避得掉。敌既不能,避又不是,看来今天真是劫数了。
李红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明知不是雪峰怪侠的对手,但却不肯一句话低头,她昂然亢声说道:“你既然一定要对付一个小辈,就来吧!”
雪峰怪侠冷笑一声,怒道:“江湖上还没谁敢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话,来吧!你就来吧!”
李红霞知道这一场搏打是免不了的,来就来,抢先一着总有个好处。
李红霞一招巫山朝阳峰镇山之宝的“穿云拳”霍地使出,竟挟风雷之势直奔雪峰怪侠。
雪峰怪侠身子不动,叫声:“来的好!”只见衣袖一拂,迎面化开李红霞那招“排云催风”。
李红霞只觉对方来势十分猛烈,不但推开自己的拳风,连自己身子也被推开,她只接招一拳便知道自己和对方功力相差太远,耗下去一定给他打死,倒不如亮亮兵器出来,仗着玄女剑那无坚不摧的妙处硬碰两招。
李红霞想着,宝剑出鞘,迎着阳光一幌,金光刺目,雪峰怪侠冷笑道:“好哇!玩命了!久听说玄女剑称霸天下,我倒要领教领教。”
李红霞也不打话,就是一招“空云回月”把玄女剑最具威力的一招使了出来。
雪峰怪侠这时手无寸铁,就地抓起一把鲜花当作武器,贴住李红霞长剑使了起来。
“空云回月”这招数是玄女剑中最凶险的一招,李红霞出手不留情,就因为对方功力太高,难以应付。谁知雪峰怪侠这回并不硬接,只是紧贴了玄女剑回旋,令到李红霞无所施其威力。
李红霞也心知雪峰怪侠以柔制刚,她连变两招要想脱出雪峰怪侠的牵制,谁知雪峰怪侠手中鲜花有如长了眼睛,死死的追牢玄女剑,那花束就像是一件兵器那么结实听话,连花瓣也不落下一片。
李红霞被雪峰怪侠制得上了气,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拉出幸运短剑,一手使玄女剑法,一方配合百花剑花,恶斗上来。
雪峰怪侠见李红霞班门弄斧,在他面前使他的招法,大为生气,怒喝一声:“死丫头,你实在嫌命长了。”
说着,将手中花束一分为二,一手化解玄女剑,那一手花束对付他本门的百花剑法的是易如反掌。
李红霞出道以来,还未遇过对手,许多前辈剑客也栽过在她手上。如今被雪峰怪侠戏弄着,打又不能,逃又不脱,只气得她头顶冒烟。
忽地耳边厢嗡嗡作响,李红霞畧一定神,听到一个声音又说:“用神芒打他,用一把打他。”
这声音好熟,却又不见有人。李红霞立刻知道不知是那位前辈高人来助她了,这使的是“千里传音”内功和她讲话,说不定这人还是师父真空长老,为的助她一臂打败雪峰怪侠。
但李红霞并不高兴,朝阳神芒虽然是独门暗器,但使在雪峰怪侠身上定是石沉大海,那里打的着他?枉自出丑而已。
李红霞待要不理那声音,那声音却在耳边闹个不停,一次又一次的:“用神芒打他,用一把打他。”叫得李红霞无可奈何中也心动了,果然将百花剑收住,将幸运短剑咬在口中,腾出左手掏出一把神芒以极快速的手法向雪峰怪侠打去。
李红霞打神芒如果是一把打出时,向来使用“满天花雨”手法,神芒打出有如张了一张大网,四面八方向雪峰怪侠打击。这“满天花雨”手法是真空长老的高招,朝阳弟子个个精于使用。
虽然“满天花雨”手法非凡,但雪峰怪侠看来轻松平常,他左手一扬,划了一个大弧圈,那一把神芒已无影无踪,全收入他手心了。李红霞心间吃惊,雪峰怪侠已经哈哈大笑着,回手一扬,他使用“满天花雨”向李红霞打来。来势比李红霞更劲,李红霞不敢接收,忙撇了雪峰怪侠,纵身出圈子。
只听见一阵哈哈大笑由远而近,刹间已来到眼前。李红霞眼睛快,老早就看见那个矮矮小小的黑影一歪一歪的奔来,她惊喜大叫道:“周师叔,我在这里。”
那周天晓在二人面前猛然站定,其势之快就如刀切一般,他望着雪峰怪侠笑笑说:“包天鸣,这回你要拜我的侄女儿为师,叫我一声叔祖师爷了。”
雪峰怪侠有些脾气,人也不喜幽默谈笑,他脸色一沉说:“老没正经的。”
周天晓笑道:“甚么不正经?这朝阳神芒不是巫山上的?这‘满天花雨’手法不是真空长老的?你学着我的小师侄女儿打了,你不认她为师?”
周天晓说得李红霞笑起来。雪峰怪侠恼羞成怒,劈头就向周天晓一拳打去。周天晓连忙向右推开,只听得“巴砵”一声,方才所站的地方已被掌风打个粉碎。李红霞惊叫道:“你这人怎的没礼貌?竟破坏我父母的坟地?”
雪峰怪侠没好气地说:“我不止破坏这坟地,还要连你俩一并杀掉。”
周天晓咋舌笑道:“老头见好生厉害,连我这鲁仲连也算在内么。”
雪峰怪侠怒道:“你这矮子又作甚么好人?”
周天晓笑道:“我来指点你一件事,对你有好处。”
雪峰怪侠冷笑道:“你除了讨人便宜,还有甚么好事?”
周天晓道:“我指点你,免为江湖人士笑你欺负小辈,你现在和她是扯平。”
雪峰怪侠道:“我倒要听听你这扯平所指?”
周天晓笑道:“她学了你的百花剑,你又学了她的满天花雨,两人各添一技,并无吃亏,这还不扯平?”
雪峰怪侠听了呱呱大叫,指周天晓使诈骗他。周天晓笑说:“她愿教,你愿学,谁使诈来?当日你不愿教,她也学不来的,这怪得谁吗?老头子!这一把年纪了,还不检点检点,再欺负小辈,真要给江湖上笑话了。”
方才雪峰怪侠接了神芒回手打去,果然使的也是李红霞使的“满天花雨”的手法,不能抵赖。但这种手法再无窍秘,若用它换百花剑法,那么雪峰怪侠委实吃亏了。
吃了亏又如何?雪峰怪侠是当代数一数二的前辈英雄,李红霞是女娃儿,她真要一撒赖不认,或在古怪的周天晓指点之下添油加酱,那雪峰怪侠一世英名可被沾污了。
他想着,周天晓这人诙谐胡闹,武功又高,人又撒赖,还是暂时避开他的好,便冷然一笑道:“周天晓,你没别的长处,只会撒赖,我领教,后会有期。”他一拱手,扬长而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彷佛没有发生任何事。
李红霞拉着周天晓,喜出望外,就像小姑娘时候那么扭着他问:“师叔,是你一个人来?还有谁?”
周天晓道:“还有一个人比我先来,想是到你宿店去了。”
李红霞问:“你们如何知我下落?”
周天晓笑道:“天下人都知道你在何处,听说你拿了三大派的地图逃走了。”
李红霞气得呱呱大叫道:“周天晓的侄女儿那么不成材?要逃走?是谁说的,我找她。”
周天晓一摆手说:“单是那起人就知道了。”
李红霞歪着头,说:“那块铁也追踪我。”
周天晓拉拉她说:“回去检查你的衣包,一定在那里面,他们做了手脚,你走不出这天罗地网的。”
李红霞这时那里像女侠?就像个小女孩那么依依的偎在周天晓身边,笑说:“我不怕,你会助我。”她忽然想着忙问:“师父在那里?”
周天晓笑道:“这两年他面壁,大概要白日飞升做神仙去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回宿店,还未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呼喝打斗之声,周天晓笑道:“这是敏通那莽小子么。”
李红霞惊喜道:“是二师哥来了?”她一面跑一面大叫:“敏哥哥!”
天性情欲是发自深心,毫无掩饰的,不怕李红霞经过沧桑风险,一剑在手江湖横行,见了童年知己,那份纯真活泼欣喜流露于自然,她彷佛脱出枷锁的小鸟,一身轻松愉快,连奔带跑,十足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那里像力挫各派高手的侠女?
李红霞奔到房内,见她的二师兄曹敏通正使着巫山镇山之宝“穿云拳”和两条大汉对打,饶是二对一,那两条大汉一点占不到便宜,曹敏通连喝几声,把二人打到墙壁边。
李红霞冷笑道:“方天龙,是你呀!小心你那脓包教头,我二师哥的拳头不生眼的。”
这方天龙和何天鹏单对曹敏通已经支撑不住,又来了个李红霞,还别说她站了那个双目炯炯老头儿了。方天龙一算,自己怎么也占不了便宜,连忙招呼一声,和何天鹏两个奔窗而去。
曹敏通待要追下去,李红霞阻住他说:“不胜其烦,算了。”
三个人坐下来咭咭呱呱畅谈别后趣事,李红霞瞧着衣包被翻开,衣服丢了一地,不禁又生气。
周天晓吩咐她:“细细检查一遍,那张江湖人士争夺的藏宝地图一定在你行囊中。”
李红霞摇摇头说:“我早已检查过,甚么都没有。”
周天晓发笑道:“他们也真厉害,会收藏在甚么地方呢?”
李红霞拍拍玄女剑突说:“只怕辛劳它了。”
曹敏通许多时没见小师妹,还是那么傻傻的不知要说甚么好,李红霞笑问道:“你们不是为我来的吧?”
曹敏通答说:“我们是顺路而来看看你,大师兄听说在鄱阳湖出了麻烦,师父就想到以大师兄这样的功夫还应付不了的事,那就真是麻烦的了,恰巧周师叔要下山游玩,师父便吩咐我随同周师叔到鄱阳湖走一遭。”
周天晓忙道:“你在这里也无所事事,麻烦也多,说不定那雪峰怪侠还要来找你,倒不如和我们做伴走。”
李红霞正为朱莫两家的事闹了个够,想着无端惹来麻烦,还不如随同师叔走走的好,因此便答应下来,议定明日起程。
周天晓和曹敏通合住一间房,李红霞自己住了一间。她熟睡中,忽然给极细极细的声音惊醒,她侧耳倾听,万籁俱寂,全无声息,闭上眼睛,又听到细细的摸索声。李红霞大为笃异,她耳目向来精灵,风吹草动她都听得出,那有声音来自身边也不知的道理?
她藉着窗口微弱星光扫射房内,见有一条长瘦黑影在翻她的包袱,他动作轻便有如幽灵,就连呼气声音也听不见。
李红霞大为吃惊,天下连呼吸声息也没有的,除她师父真空长老外,最多不外乌云老道江士钊,雪峰怪侠包天鸣,若说此人也没声息,就不知是何方神圣。瞧他身形瘦瘦年纪必轻,当真英雄出自少年?
李红霞悄声不响,轻轻下床,虽然没弄出一丝声息,但那黑影已有知觉,忙垂下手中东西,燕儿似的穿过窗外。瞧他身形软灵可爱,李红霞更加惊异,忙抓了外衣追下去。

第三章 湖底春光泄 地寨煞星临

黑影在前面三几个纵跳已去了很远,轻功之出神入化,委实令李红霞震惊。幸而她武技超人,忙使出“缩龙成寸”轻功追下去,不一会便超前过去,那黑影奔来猛不提防李红霞骤地闪出,竟撞她身上。
李红霞使出大擒拿法,使劲将来人一捏,只捏得那人狂声惊叫,连连挣扎。
李红霞本以为此人轻功出色,武技必高,因此出手不敢含糊,未想到此人却是绝不懂武功的,给她一捏,只会挣扎,惊叫,倒令李红霞一怔。忙将他放开,惊问道:“你是怎地?”
星光下,站着一个飘逸年青人,清清秀秀,面目俊美,虽是满脸惊怒,却不失男儿风度。李红霞喝问:“你是谁呢?”
少年一挺胸,脸色沉下,答道:“金沙江畔富家庄的富成勇。”
李红霞虽然来往金沙江,也知道金沙江畔有巨富富家庄,但这富成勇是谁,她却不知道。便再问:“你是小偷?”
富成勇怒道:“富家庄长公子,岂是小偷?”
李红霞一惊,忙道:“你是富家长公子?你是青莲居士的弟子?你就是那个被称为武功卓绝,名镇金沙江飞天鹏么?”
富成勇说:“人家如此称呼我。”
李红霞冷冷笑道:“既是飞天鹏,如何不经我一捏?”
富成勇怒道:“这要拜你所赐。”
李红霞忙道:“我们从未见过面,此话何来?”
富成勇指指那宿店说:“偷了我地图,杀了我全家,放火烧毁富家庄的人,是不是你?”
李红霞冷笑道:“巫山弟子不致于杀人越货。”
富成勇冷笑道:“地图现在你处。”
李红霞对这地图实在是个谜,忙问:“你如何知道?”
富成勇答道:“我们家传有磁铁功,能炼铁分化,一部份化入地图纸张中,因此铁葫芦不论天涯海角都找得到那一张地图。”
李红霞忙问:“那铁葫芦在那里?”
富成勇摇头说:“半途给人偷去。”
李红霞笑道:“可是会走路的一块大铁?”
富成勇忙问:“你看见了?”
李红霞笑道:“它找到我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实在没有见过那地图。”
富成勇凝视李红霞,他双眸闪着正真的光芒,不是那起找地图的人个个都恨不得你死我活的。李红霞瞧他两眼,对他渐有好感,忍不住问:“你会武功吗?飞天鹏是名震四川的大英雄。”
富成勇低头道:“我给蒙汗药蒙住,被风雷扇打伤全身筋络,师父为救我,已将我全身筋络点住,用草药化去我劲道,不待我心气复原不许动武。”
李红霞对富成勇遭遇颇为同情,微微一笑说:“我不明白怎么撞入这个漩涡,我向来不打诳语,我没见过地图,这风雷扇是潜龙寨寨主黄发标,找着他,你便明白真相。”
富成勇怀疑说:“但江湖上传闻地图在你处。”
李红霞说了半天,富成勇还是这句话,她不禁大为恼怒,顿足道:“由你说去,不关我事。”
富成勇冷笑道:“不管事实如何,既知道风雷扇是谁,我要找他算账,后会再期李姑娘。”他拱手道别,又恋恋的凝视了李红霞一阵,才飘然而去。李红霞望着他飘逸的身法,不禁惋惜。她正要回去,富成勇忽地又飘然回来,瞪着她说:“我们的账还未完,待我找到证据,我会再见你。”
李红霞冷笑道:“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待我送你一把,这辈子也不想见你。”说着,顺势一掌打过去。
李红霞虽是娇悄姑娘,掌风却沉如泰山,谁挨得起她一掌的,武功必臻上乘。
但谁知她这一掌打出去,彷佛打着了风,虚虚的毫不着力,而富成勇早已随风而去,飘然不知所终了。李红霞也算见多识广,但这样怪异的人才却绝少见,他把武功化去了,轻功却突飞猛晋,天下恐难再有人及得上他了。
李红霞怀着满腹恼恨回到宿店,已经天透亮了,曹敏通早已收拾行囊,叫了饭菜等候,三人吃过饭,便寻路上鄱阳湖去,不止一天,方才到达。
鄱阳湖边山明水秀,气象宁静,李红霞放下包袱,独自在湖边漫步。湖岸垂柳拂在大石上,湖心白鹅对对幽闲游荡,夕阳斜躺在山岗上,令人有如置身图画中。
湖边是一带远山,山上有茅屋,有庙寺,有山坟,也是游人欣赏的目标。李红霞正想着:这鄱阳湖地域广大,大师兄有麻烦,又到何处找他?
她独自想得出神,望着水波在夕阳中泛出片片金鳞,忍不住童心又起,拾起地上小石片打水花,一路走去,一路打着,水花四溅,有如珍珠,十分有趣。
忽然“当”的一声,小石片竟然在水中跳了起来,彷佛打在铁片上。李红霞笑道:“谁将铁片垂在水中,把这大好湖水弄污了。”正说着,忽地一想,不对,铁片那有浮在水中的道理?一定是碰着了礁石。
李红霞再拾了一块石片向原处打去,又是“当”的一声响,那是铁片声,决不是礁石。她十分惊异,待要下去看个明白,如何铁会浮在水上的,但此刻却是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跑下水去定会引人惊异。反正天色快要昏黑了,她索性坐下来,等待一会。
夕阳西坠,湖边人迹渐渐稀少,李红霞便用“登萍渡水”轻功踏上一片莲叶去,她稳着身子迎风飘摆,便伸出一只脚去轻触,那有铁片的水面。
能使“登萍渡水”轻功的人,就能知道脚下有多轻多重,她虽不必足尖入水,只那么一点,就知道水底下有硬物,把足挡住不能下去。
李红霞于是运出内劲,用“蛟龙吸水柱”的上乘内功,打算把水底的硬物吸出来。
李红霞的内功在当今已算数一数二的,通常物件她要取甚么就是甚么。可是这回她使出了七八分气力,那硬物仍没有浮起来。不但不浮起来,反而有如另外的气力把它向后拉,渐渐退去。
李红霞十分怪异,暗想:此地若不是有怪物,必是有高人了,若大师兄有麻烦,那一定也与此物有关。照大师兄的功夫,通常武林人士没个是他的对手。李红霞想着,撇下了那硬物不管,回去对周天晓说了再来。
周天晓也是个好事的人,听说这么有趣的东西,嚷着立刻要看去,李红霞便带了他和曹敏通直奔鄱阳湖。来到李红霞作了记认的地方,远远见有四五个人站着。这时天色昏黑,看不清楚他们在作甚么。周天晓揉揉眼睛说:“我是老眼昏花了,彷佛见他们混身发亮。”
曹敏通笑道:“师叔,那是水,他们下过水的。”
周天晓道:“好端端在这里游水?这湖水不干不净,还是禁地呢!”
李红霞点头道:“我就知道这里有蹊跷,这些人都不安好心呢。”
再一会,那些人忽地不见了,曹敏通大惊道:“他们莫非会飞天遁地?”
李红霞道:“不用说,一定又是下水了,这水底有古怪,我们去。”她领先奔向湖边,只见方才几个人失踪的地方,湖水平静,甚么也没有。
李红霞拿了一块石子交给周天晓说:“你打下去就知道下面是甚么。”
周天晓依着李红霞的指示,打向那水面,果然是“当”的一声,浪花飞溅。他叫着:“是铁,而且是实心的铁。”
曹敏通已磨拳擦掌要下去看个究竟,周天晓摇摇头说:“我们不忙,上树去睡会儿。”
曹敏通叫道:“这时候你打瞌睡?”
李红霞笑道:“师叔是要我们养养精神,看来是有些麻烦事了。”说着领先找了一株大树上去,曹敏通最听师妹的话,师妹上去歇息,他也自必去了。周天晓自顾向上一个倒头跟斗打去,落在一个大鸟巢上,惊得群鸟纷飞,他雀巢鸠占蹩着膝盖就坐了下去。
不知多久,李红霞被人碰醒,练武的人反应迅速,她一翻身就扫出一掌。她这个娇小姑娘却气沉力大,但没想到她一掌扫出,就如抵挡了一堵墙,沉沉的反抗着,也听见“哎呀”的一声,劲力就化了开去。
李红霞听出这是曹敏通的声音,连忙翻身下树,正好追着曹敏通,二人并肩落下。她嗔道:“人家睡觉,你是怎么?”
曹敏通“嘘”了一声,摇头叹气说:“你是越来越凶了。”
李红霞失笑道:“你这么冒失,误伤了你才倒霉。”
曹敏通忙说:“不谈这些,快看那边,有人出来。”
这回曹敏通是比李红霞精醒些了,因为湖畔又有了两个人水淋淋的站着,另一个人正好由水内出来,三人摔摔身上水渍扬长而去。曹敏通打算追下去,李红霞摇摇头说:“我倒是想看看那水底,莫非真有龙宫?”
曹敏通也笑道:“要是遇见龙王,我学哪咤,抽了他筋,给你做一条腰带。”
李红霞走到湖边,只见湖水平静,她用石块打下水去,“当”一声,那铁块还在。她对曹敏通说:“我要下去瞧瞧。”
曹敏通忙道:“我陪你。”说着,二人脱下外衣垂在地上,曹敏通又问:“要叫醒周师叔吗?”
李红霞一边回答不必,一边又走下水去。
虽然鄱阳湖水很深,但岸边是斜斜的,他们可以向湖心走去。李红霞和曹敏通二人在巫山朝阳峰的瀑布溪涧中玩要惯了,戏水如履平地,他二人走到水深处,立时一头栽下,直潜入水底。
李红霞绕着那块铁游了一圈,就发现这铁用根巨链绑了浮在水面,难怪她曾用“登萍渡水”轻功也滑它不开去。她顺着铁链下沉,沉到湖底,发现铁链是系在一扇小铁门上,李红霞忙招曹敏通过来,两人合力拉着铁链牢牢的长在铁门上,不动分毫。李红霞心细,她四周查看那门,才发现了门上是有暗钮的,她左手拉牢铁链,右手按下暗钮,那铁门便应手而开,两人相视一眼,忙踊身而入。
里面原来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向上斜去,他们才泅了一会脚便点到地上,曹敏通伸了懒腰站起来,水已齐腰,可以呼吸陆上空气了。
李红霞扭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埋怨着:“开门也开得鬼鬼祟祟,姑娘家进出是多不方便。”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委实令她尴尬。
曹敏通望了李红霞一眼,连忙红了脸扭过头去。他们自小在朝阳峰上嬉水惯了,那时李红霞身上不是这样的,现在她是大姑娘,再不是孩子了。
李红霞一面拉紧衣服,一面咕噜着,他们走了许久才查完那条暗道,面前又是一扇门,这扇门却是厚杨木制成的。曹敏通举手叩门,李红霞一把拉住他说:“查查看,也会有暗钮的。”
他们细心找了一会,在门口一座石碑上找到了门钮,按下去,那木门吱吱的缓缓移了开来,二人纵身而入,那门又自动关上了。
李红霞细心打量,这是一条宽宽的走廊,廊外是小花园,看方位,这里一定是湖旁的山背后,既然也是正正当当的一所好房子,为甚么有大门不走而要鬼鬼祟祟走水底隧道?岂非多此一举。
他们走出小花园,曹敏通抬头一看,竟失声叫起来:“这不是露天的,这是一盏小灯。”
李红霞忙抬头看,见那花园是有上盖的,虽然光线亮如白昼,却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有一个小珠挂在树枝上,那小珠发出的光亮令小花园亮如白昼。
李红霞吃惊道:“这是夜明珠,像这样大的一颗,在世上还没有几处有,怎么这个地方就随便挂在枝桠上?”
曹敏通虽然不识珍宝,瞧着李红霞那惊讶的神色,他便道:“我拿下来给你玩。”他边说边纵身上树。
李红霞一见,忙大声阻止:“快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曹敏通已飞身而上,李红霞说甚么他也听不见了。李红霞话出人到,连人带声音一并追上曹敏通,抓住他双脚就往下坠。
曹敏通听见李红霞叫喊声,已来不及停住,身子箭似的直飞上树顶。谁知手方触到那夜明珠,便如触电似的,浑身麻痹,他忍不住大叫,叫声中耳边厢清清楚楚听到有一阵“吱吱”声响,他知道是触了暗器机括,因为浑身麻痹,无法动弹,心里直急得发毛。
幸好这时李红霞已把他抓住下坠,他身不由主的往下落,一阵“吱吱”声响打正头顶飞过,吓得他落地时,浑身是汗,楞楞的呆着。
李红霞涨红了脸,埋怨这师哥:“你也是江湖上风险见得多的人,怎么这样鲁莽?”
曹敏通苦笑问道:“小师妹,打从朝阳峰上见到你,你救过我多少次了?”
李红霞失笑道:“我不能一辈子跟着你,自己要小心在意啊!”
曹敏通打量四周,摇摇头说:“走了半天,我们还在地底下,这是个甚么怪地方?”
李红霞指着那玉石砌成的栏杆,那些镶了玛瑙的柱子说:“这地方富可敌国,却又如此神秘,为甚么我们从未听过?”
曹敏通中了这下暗伏,份外留意,小心翼翼向前边走边说:“看来这些玉石栏杆也是碰不得的了,幸好红妹妹你不喜欢它。”
他们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向里走去。
长长的回廊上并无人踪,回廊尽处,又是一扇月牙门。李红霞轻轻说:“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曹敏通有了两次经验,以为又要找寻暗钮,抬眼俯头四处张望。李红霞嗤然一笑说:“这门是虚掩的,没有上锁。”
他们推门闪身进去,过往的大汉有三数人,彷佛佣仆模样,看看他们,没有过来查问,也不理睬,自顾忙自己去。李红霞点点头说:“这不是一座庄院,定是甚么武林人士的聚散所在,各方派门杂集,彼此不管彼此。”他们也不理会别人,大摇大摆向前走。
这是一座十分雄伟的庄院,远处正是一座大堂,门前有一块横匾,上写“聚议堂”。
李红霞望曹敏通一眼,说:“‘聚议’两字耐人寻味,是大盗?是大侠?”
曹敏通望望内厢,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便道:“现在没有人聚议,我们那边看看。”他们手拉手走向左厢,那里是一带矮屋。曹敏通说道:“里面有人居住。”
虽然来来往往的人各不管各,但李红霞,曹敏通走近那矮屋时,便有人向他们投过诧异的目光。李红霞悄声说:“这里面看来有古怪,我们绕过背后去。”
二人这番提高警惕,悄悄绕过背后时,见有一间静室,小巧巧的,却布置得十分精致,正中有张木榻,榻上端坐着一个又瘦又干老人,怕不有六七十岁了,但是精神饱满,目光闪灿,一看便知是练武的人。
他正对面前站着一条大汉说话:“今晚可要小心了,那人必定应约前来,晏德荣,布置一下。”
大汉晏德荣一挺胸瞠说:“师父放心,那人是我手下败将,他中了我的毒镖,支撑不到明天,今晚要是动气打架,他死得更快。”
老人点头笑道:“晏德荣,天下只怕没几个人是你对手了,你获得那起宝藏,这个黑白道的交汇站青龙地寨就是你的了,也用不着各帮会每年轮流派人掌管。———只可惜我年已老,看不见你光大门楣了。”
晏德荣忙跪下禀告说:“师父身体健康,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弟子要没有你师父撑腰,也打不过那家伙。”
老人笑道:“话是这么说,那家伙武功也着实高强,只不知是那条线上的,你去细细问他,我们祁连门向来不杀无名小卒。”
晏德荣笑着答应了,起身出去,老人又闭目静坐,运气呼呼有如行雷。
李红霞拉了曹敏通悄悄退出,伸伸舌头说:“原来这里就是黑道中驰名的青龙地寨,你知道这老人是谁?”
曹敏通摇摇头说:“他没告诉我。”
李红霞恨恨的瞪他一眼,说:“傻瓜,他不是分明说过了,他是祁连门吗?”
曹敏通“啊呀”一声叫道:“他是掌门人朱有培?乌云老道俗家拜把弟兄?”
李红霞道:“正是他了,他绰号是‘活僵尸’,擅长铁砂掌,鹰爪功,行动怪僻,江湖上久已不闻他的名字,却原来躲在这里。”
曹敏通问:“如今怎么办?”
李红霞说:“活僵尸吩咐他去细细问那人,我们且悄悄去瞧热闹,以他们如此功力,还说那人武功高强,可见那人也不是等闲之辈。”
曹敏通担心周天晓要惦记着,李红霞笑笑说:“周师叔如果惦记,他会找下来的。”
二人远远尾随晏德荣,瞧他又拐了几个弯走进一所精巧小屋子。他一进去,就听得莺莺燕燕一阵嬉笑声。李红霞和曹敏通对望了一眼,便也紧了脚步,追上去。
二人闪在门后,由半掩门缝中偷窥,见晏德荣左拥右抱,身边前后有四五个年轻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向他献媚。
一个说:“你几时带我上湖边玩?”
另一个又问道:“你答应送我的珠子呢?”
还有一个说:“说了给我们带金项圈来,又没事儿。”
晏德荣哈哈笑道:“小娃儿们,过几天什么都有了,我一拿来就是大箱大箧的,随你们去挑,这两天且忍耐,好好侍候你大爷,谁侍候周到,谁分多些珠宝。”
姑娘听了,又一阵嘻嘻哈哈,围着晏德荣胡天胡帝起来。李红霞在门外看得脸孔涨起通红,啐了一声“荒唐”。正要走开,却见一个也是武林打扮的大汉走近来,把李红霞由上到下打量个够,才笑道:“姑娘,你可是那路的,莫非是老晏移情别恋抛下了你在这儿生气?来,你大爷喜欢你,我们到那屋里去玩玩。”
大汉说得李红霞更加气恼,她恨不得一掌把这色迷迷家伙打死。可是回心一想,自己对这地方摸不清底,不如找他聊几句开开心。
想着,她化去脸上怒意,娇媚一笑道:“不知大哥可是那条线上的?”
大汉见李红霞娇俏俏的一个美人儿,又如此好说好话,受宠若惊,笑嘻嘻的挨了上来,说:“我是武当门下的第三代弟子马武扬,今年轮到我们武当山掌管着青龙地寨,我师父不得空,是我大师哥钱武信坐镇这里,我算是第二把交椅了。小姑娘,你要是跟了我,就是青龙地寨的二夫人,走在黑白道上,那个朋友不卖你三分交情,等我们获得藏宝分掉,那时你一世吃着不尽。——小姑娘,我今年还没娶亲呢!”
李红霞听得要气炸了肺,可是她知道这青龙寨内都是高手,动弹不得,还是忍下来的好。
她于是嫣然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些话,也不害臊,我住那边后屋子。”她随意一指,说:“今晚见你。”
也不管曹敏通瞪着眼晴在旁,马武扬真的以为鸿鹄将至,喜孜孜的噜苏一会,才雀跃而去,口中还哼着不干不净歌曲。
曹敏通是老实人,忍不住低声骂道:“下流胚子,也亏得他还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李红霞惊奇地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在这黑道汇集的青龙地寨中?”
这青龙地寨,是江湖上有名的黑道大本营,各路上的黑道人物有甚瓜葛,都在这里进行调解,有关金钱财宝,地头分配,也在这里完成交易。这些年来,也该说白道武林中不肖份子贪图分一杯羹,也混迹其中,但却没想到李红霞今天自己也走进来。
李红霞虽然不喜欢这些黑道中人的贪婪劫杀,但却十分欣赏这里的习惯,各人作自己的事,不管别人,也不追根问底,大家自由自在,相安无事。她不由叹息自言道:“此地若不劫杀生事,真是世外桃源了。”
正胡思着,猛地一声断喝:“晏德荣,我来了!”
李红霞忙回身,找着那声音来源,正是在晏德荣寻欢作乐的屋子里,一个身长高壮汉子,背对着门口,双足微微分开,双手半叉在腰间,昂然而立,大声喝吼。
晏德荣双手不得空,还抱住两个美人,他没有打算放开手,那些美人儿也嘻嘻哈哈的没打算逃开。
晏德荣望那汉子一眼,冷冷说道:“你来早了,我们约好是今晚。”
汉子声如洪钟,吼道:“我等不及今晚,要来就来,谁敢阻我?”
晏德荣笑道:“你来了也好,且让我稍尽地主之谊,分给你两个美人儿。”说着,把左手边两个姑娘推向汉子,说:“你们去侍候穆大爷。”
两个姑娘不知好歹,嘻嘻的扭到那穆大爷身边,正要挨上去,穆大爷猛可的出手一推,把两个姑娘推到墙角去了,跌得她们哇哇怪叫。
晏德荣怒道:“你这人如何不知好歹,不懂温柔?你晏大爷好意招待,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穆大爷咆哮道:“别废话,我是来拿解药,你给是不给?你要说半个不字,我就由这里一直打进去。别仗着你有师父撑腰,我姓穆的怕过谁?”
晏德荣猛地把身边姑娘全数推开,起立怒道:“既然你提到师父,我再要让你,就连我师父也没险了。来吧!姓穆的,你是我手下败将,我不怕你。”说着,一纵身,不知在那里抓了一口长剑在手,出手之快,委实叫李红霞惊异,她不禁叹道:“果然是名门弟子,和胡家堡那一干人差远了。”
那汉子见晏德荣亮了兵器,冷笑道:“来吧!”也把腰间长剑亮出。只见一道金光闪目,李红霞摇摇头䀹䀹眼睛,定神看了一下,失惊叫道:“是娥英剑,大师兄的宝剑,巫山上的镇山之宝。”
曹敏通也同时叫道:“那是大师兄,穆青森,红妹妹,我们快去帮他。”
李红霞比曹敏通冷静灵活,她一想,大师兄如何和这些人搅在一处的?这位大师兄和他俩年纪相差太远,他俩在巫山学艺时,穆青森早已出道江湖了,是以他们之间全无联系,不甚了了。今天忽地在这里遇上了,真叫李红霞不知如何应付。
她正胡乱想着,屋子里已经打将上来,穆青森怒气冲天,一出手就是全攻,一招“沉江刺月”剑尖直点晏德荣咽喉。
晏德荣叫声来得好,手中剑向上横搭,头往后仰,趁势一个跟斗倒打出去,避开来剑,连消带打,手中剑由下向上直刺穆青森下腰要害。
穆青森怒道:“好下流胚子。”他娥英剑一沉,“当”一下直敲到晏德荣长剑上。
娥英剑是一口断玉削金的宝剑,穆青森就仗着它的坚硬,每遇兵器就直砍过去,对方若不回避,必遭挫折。晏德荣早已认得穆青森这口剑是断玉削金的宝剑,不敢硬碰,是以穆青森一下子压下来,他连忙收剑避开。饶是那么迅速收回,已被娥英剑砸了一下,将晏德荣的长剑打了一个缺口。
晏德荣怒道:“你死在临头还要逞凶,姓穆的,看你凶得了多久,你死了,这口宝剑就属于我的。”他一阵哈哈,把穆青森气得更加疯狂,一招一招的死命抢攻,晏德荣手中剑只是虚虚迎战,不给穆青森碰上。
穆青森是巫山朝阳峰真空长老的大弟子,论武功,应超过曹敏通和李红霞,但他力战晏德荣之时,丝毫得不到便宜,这使李红霞十分惊异,看来晏德荣实非等闲之辈。想着,不禁代师兄着急。
里面打得着实灿烂,穆青森招招进攻,竟连防守门户也不顾了,仗着宝剑威力,连人带兵器一并的划过去。晏德荣为避他宝剑厉害,节节退避。
虽是晏德荣逃避,李红霞清楚看得出他是步步为营,着着防备的。穆青森虽然不断进攻,攻得狠,逼得紧,但却是步履已渐呈散乱。
李红霞惊叫道:“莫非大师哥是毒发了?”
曹敏通磨拳擦掌就要进去相助,李红霞按住他说:“我进去,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说着,砰然一声推门而入,也不打话,拔出玄女剑直奔晏德荣,一招化开他已点到穆青森胸前天府穴剑尖。
晏德荣只觉眼前金光一幌,连着是两团交叉在一起乱颤。
他是识货之人,不由大惊道:“怎么来了这许多宝剑?”
他眼前一定,才瞧见了这悄生生的美姑娘。
晏德荣虽是色迷迷的捻花好手但也是武林高手,他见李红霞一亮相的招数,就知道不是平庸之辈,再细瞧她宝剑的形式特异,剑身上竟有一个小勾,全剑闪着金光,比穆青森手中的娥英剑,更觉胜了几分。
晏德荣不敢轻薄,反而是暗暗吃惊,他虽没见过历史上有名的玄女剑,但却听说过玄女剑已出现江湖,属于真空长老女弟子所有。
他这时瞧瞧那剑,又打量李红霞,不由笑笑叹道:“好剑,好人材,看来你是飞山燕李红霞了。”
李红霞冷冷笑道:“正是。穆青森的师妹。”
晏德荣“哦”一声道:“原来他就是穆青森,难怪难怪,既是一条线上的朋友,你就该懂规矩,在这青龙地寨里,不能胡来。”
李红霞傲然道:“我不懂规矩,晏德荣,你是名门大派弟子,如何混迹在黑道地寨来?”
晏德荣惊道:“你如何认得我?”
李红霞冷笑说:“我连你师父朱有培也认识,乖乖的,快拿解药来,否则我闹起来了,给武林人士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将来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晏德荣笑道:“你不来这里,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你可以胡说,我也可以胡说。”
李红霞知道这样的人无可理喻,沉声喝道:“不和你斗嘴,只要解药。”
晏德荣恍然一笑,说道:“我倒忘了穆青森有这样的好师妹撑腰。喂!飞山燕,你们是名门大派,问问你师兄的所作所为吧!”
李红霞也知道大师兄不甚自爱,但此刻救人要紧,也不和晏德荣斗嘴,长剑“刷刷刷”的急进几招,把晏德荣直逼到一角去,怒问:“解药在那里?”
晏德荣也怒道:“飞山燕,这是我们青龙地寨的事,你不要插手的好。”
李红霞大声道:“救了我大师兄,我就不插手,立刻离开。”
晏德荣也不是善男信女,这里是他的地头,他仗着人多势众,那里肯栽在一个女娃儿手中。他冷笑一声说:“有本事,自己拿。”
李红霞咬咬牙齿,仗着宝剑厉害,又连发三招,直刺晏德荣分心,上挑他双目,下点他小腹。只见金光一幌,三招都发了出来。
那晏德荣也忒厉害,叫声道:“来得好。”
使出“移形换位”身法,长蛇似的一扭身,扭得恰到好处,刚刚避过了李红霞三剑。
李红霞的长剑无虚点的,晏德荣一扭身竟避过了她的三招,李红霞是又佩服又吃惊,心中暗暗盘算,这晏德荣的武功绝不下于自己,若不是自己仗着一口宝剑,大家正是一个平手。
李红霞边想边发招,招招发向对方要害,剑剑点到他的贴身。
只见晏德荣丢了长剑,索性只给她叫一个化解,满室游走,避了她的剑法。李红霞认得这是“游蟮入海”的轻功身法,非有上乘武功的人,不敢冒此险着,若有一招走得失算,那是必死在对方兵器之下。
李红霞委实吃惊,只道祁连门外功厉害,铁沙掌,鹰爪功天下无敌,没想到他们的徒手搏击轻功也是第一流的。李红霞还未和祁连门交过手,谁知这回一上手就遇劲敌,可见青龙地寨中的人物了。
晏德荣虽然了得,却因李红霞宝剑厉害,两人只扯个平手。
李红霞并无意伤人,只想取回来解药解救大师哥,因此并未下毒手,一直逼着晏德荣,而晏德荣还是四壁游走,耗费她的气力。
李红霞越打越心急,见大师兄穆青森已经神色不定,眼睁睁的瞧了他们一会,忽地举剑向李红霞胡乱点来。
李红霞大吃一惊,忙叫道:“大师哥,是我,红霞呀!我来救你。”
穆青森并未听见,又是一剑向李红霞刺来。
穆青森已经三十多岁年纪,比李红霞大了一半,功力自然也比她深了不少,加之他拿着的是一口摧金断玉的宝剑,他一招刺来,李红霞自然是大吃一惊的。何况他还连招进发,李红霞又不敢认真,晏德荣在一旁窥视着,哈哈大笑道:“这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说着,反手进攻,竟是一招铁沙掌凌空打来。
李红霞这时前后受敌,又不敢伤了大师兄,凭着她的轻功,原可纵起身一招避过,但自己避开去了,晏德荣那掌力必是落在大师兄身上,大师兄已经带伤在身,神志昏乱,再挨一掌,那潜伏体内的毒液散布得更快。
因此李红霞不敢避开,左手拔出幸运剑格开大师兄手腕,右手将玄女剑放在口中咬住,腾出右掌使了一式“排云催风”穿云掌中最厉害的一招,将晏德荣的掌风化去,一回手拿回玄女剑就是一式“穿云回月”,一刺一勾,将晏德荣衣袖勾住。
晏德荣空手相搏,自是吃亏,大惊之下,忙一拉回衣袖,已被勾破了。他被这一勾勾得凶性大发,连发铁砂掌,李红霞夹在两个高手之间左拒右挡,还要顾得穆青森的伤势,因之十分吃力。
曹敏通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推门进来,怒叫道:“大师兄,你张开眼睛认认面前是什么人呀!”
穆青森眼睛闪着茫茫的光,被曹敏通这一叫,他本来是攻击李红霞的,这一下子立刻反身回顾来攻击曹敏通了。曹敏通咕咕的叫了一回,也只好力挡这大师兄几招。
李红霞少去了穆青森的攻击,气势大增,左右手连连发招,右手使的是玄女剑法,左手使的是百花剑法。
前者是她得自巫山师父真空长老的嫡传,加上正宗的玄女剑,威力无比,再加上左手使的百花剑法是雪峰怪侠所传授,当代唯一使短兵器的招式。李红霞将两路剑法联合使起来,别说徒手相搏的晏德荣了,就是他带上兵器,双方也是势均力敌的。
晏德荣一见李红霞招数奇特,且都是名山大派的气势,自是不敢轻敌,忙一招“大鹏翻云”向后倒打开去,也不知他身法如何,一闪之下,手中又多一口长剑。
李红霞见增了兵器,对方一亮眼她知道来头有多大了。
晏德荣一剑在手,声势陡增,一式“猛虎劈山”连压带刺向李红霞袭来。
那剑来如疾风,一阵青光刺得李红霞眼睛发痛,李红霞心下吃惊,暗道:“这口剑不是方才那口,这是宝剑,是……是……。”她一面发招抵住晏德荣来剑,一面在苦思这是一口什么宝剑。
那剑连幌两招,青光直奔李红霞,恍如两道青龙张牙舞爪而来。
李红霞恍然大悟道:“是了,这是青龙剑,青龙地寨的镇寨之宝,由轮值掌管地寨的门派主管,今年又不是轮到你,你偷来的?”
李红霞有意激晏德荣,只是说偷。晏德荣怒道:“这是青龙地寨的事,我说了叫你少管,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得我们要你好看不可。”
李红霞冷笑道:“我不管你们的事,却要管我师兄事,拿解药来,我们走。”
晏德荣冷笑说:“你有本事,你拿就是。”
李红霞手中剑一紧,又分心直刺晏德荣。
二人剑来剑往。李红霞双剑齐出,仍然战不过晏德荣,心下大急,那边曹敏通已被穆青森逼得节节后退。
李红霞长叹口气,想着朝阳山一门三个武艺高强的弟子真要在这见不得人的地寨内出丑了,心下只盼望有奇迹出现。一面想着,一面力格晏德荣数招,晏德荣功力果然深厚,李红霞自出道以来,除了前辈武林人士外,还以这一次真正遇上了劲敌。
为了顾及两个师兄,李红霞越是心急,就越加凌乱,终于晏德荣连变数招,那口青龙剑直逼到李红霞手腕上。李红霞心知晏德荣是要夺她的宝剑,那里肯松手?忙翻腕运剑退身,避过来剑,幸运短剑也及时发出。
谁料晏德荣这一剑是虚招,待李红霞两剑齐出之后,他才真正发招,直点李红霞咽喉,李红霞这时近靠墙边,后退无路,急回玄女剑破招。
那知晏德荣比她出手更快,青龙剑一震,只在李红霞咽喉和玄女剑之间摇荡,其声嗡嗡。
李红霞无法运剑上挑,青龙剑势必点到咽喉了,而玄女剑上挑却是遇到晏德荣劲风,依上乘招数是必须回避的。
李红霞处此困境,明知挑剑必是险着,也只得挑其一剑缓过险境再作打算。
李红霞考虑这些事,也只在瞬眼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的当”一响,玄女剑已脱手飞去。李红霞大惊之余,晏德荣已哈哈大笑纵身而起,伸手去接那口宝剑。
李红霞眼前一幌,看见两条人影凌空相碰,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声,两个人影同时下落,一个落在她面前,另一个则落在远外墙角。
李红霞见面前那个人矮矮的,手中拿着她的长剑,细看之下,不由大喜,他竟然是周天晓。
李红霞欣然大叫道:“周师叔,抓住他,拿解药救大师兄。”
周天晓道:“我们快走。”
李红霞忙去帮曹敏通对付穆青森。周天晓吩咐她:“我带你大师兄走,你断后。”说着,他竟插入穆青森和曹敏通之间,左手格开穆青森握剑的右腕,右手将他左手腕抓住。
穆青森本是穷凶极恶的和曹敏通打个你死我活,但给周天晓这一抓之下,他立时站定,寂然不动。周天晓一带他道:“快走!”自己就领先拖着他出去了。
曹敏通和李红霞忙跟在身后保护着他们,直冲出大门,一路上的人对他们只看看,谁也不干涉。
那晏德荣给周天晓这突如其来的凌空出手,自己到手的宝剑给他夺去不说,还把自己倒推了出去。
晏德荣是有功力的人,能这么轻松对付他的人,自然有来头,他在一怔之下,
那几个人已如飞走掉,他要想追下去,想着也是敌不过那矮子,识事务者为俊杰,他还是住了脚,忙将这事禀知师父朱有培去了。朱有培听说真空长老弟子混了进来,且又有高手接应出去,不禁怒道:“他们也实在不象话了,这还有江湖规矩?”
且说周天晓带着三人破水而出,匆匆奔回下处那店家见四个人湿淋淋的,不禁大讶。
周天晓说道:“我这侄儿掉下水去,我们去救他上来,你取热水来,把门带上吧!”
周天晓把穆青森放在床上,只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如游丝。不禁摇头苦笑。
李红霞忙道:“周师叔,他是中了晏德荣的毒弹,我们没有解药。”
周天晓笑道:“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跑到那黑道地方去了?”
曹敏通老实,忙求告道:“周师叔,现在别怪大师兄,快设法救救他吧!”
周天晓摇头说:“我没办法。”
曹敏通便对李红霞说:“我们再去偷解药,务必要救大师兄。”
周天晓摇头说:“等你们回来,太迟了。”
李红霞忙道:“师叔,你想个办法吧!你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解救的方法。”
周天晓沉吟一会,叹道:“除非是拿我的解药,和了人血灌救他,只是,那里去找人血?”
李红霞忙道:“我有血,我给他。”
曹敏通推开李红霞说:“你是姑娘,没我的血好,我身体结实,我给。”他不待周天晓同意,顺手抽了李红霞腰间幸运短剑向自己大腿上一刺,血涔涔滚下来,他大声叫:“红妹妹,快拿杯子来接。”
店家正好端了面盆热水进来,见曹敏通一腿是血,好心的忙道:“这位爷敢莫是摔了交?我去取止血药来。”放下面盆立刻又出去。
这里李红霞忙拿杯子,周天晓叹息说道:“你真是个直性子好孩子,我只是一句说话你竟认了真。红儿,快把他的血止了。”
曹敏通割了那大一个伤口,正在忍住痛,给周天晓这么一说,倒楞住了,傻傻的问道:“我的血不好么?”
周天晓叹道:“你们师兄妹三个,你俩是天性纯厚,没辜负你们师傅的一番教诲,你们师兄又是一番性子,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怎么搅的。”
店家取止血药进来了,周天晓命李红霞给曹敏通止了血,笑道:“解药在我这里。”他多谢了店家,候他出去,才苦笑道:“救了他,只怕还要再和那些人弄做一处。”
李红霞道:“周师叔,我没看见,你在那里偷来解药?”
周天晓笑道:“就在他接你宝剑那一下,我凌空插手入他的荷包内,他还懵然不知。”周天晓又一阵大笑,将药抛给李红霞,说:“你弄吧!”
李红霞忙着将药开水,曹敏通扶起穆青森,他已经昏迷不醒,牙关紧咬了。
服侍他吞下解药,穆青森昏睡了半个时辰,起身大呕大吐,曹敏通侍候了他半日,才算渐渐安定。他张开眼睛,定神之后,半晌不语。
曹敏通和李红霞忙上前去叫声:“大师兄!你好了?”
穆青森冷冷一笑道:“就凭你们两个外衣,去把我救出来的吗?”
李红霞道:“是周师叔不是我们。”
穆青森依然是冷冷的说:“他也在这里?”
曹敏通道:“是他带你出来,是他偷解药的。”
穆青森极为不满,游目四视,找到了周天晓,他正蹲在桌边嚼着零食。穆青森淡淡的说了一声:“多谢周师叔,相救之恩。”
周天晓道:“也不关我事,是他俩冒死去救你的,我不过见到湖边红霞丢下的外衣,才偶然找到门口进去。”周天晓停了一会,又问:“你倒是说说,怎么和那些人弄做一堆了?”
穆青森一笑说:“我不认识他们。”
周天晓又问:“那怎么又斗上了?你一又进去了?”
穆青森道:“师弟师妹他们也斗上了,他们也进去了,你就没说他们是弄做一堆?”
周天晓为穆青森驳得楞住了。他明知这位大师侄行为一向不端不正的,却总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因此给他一反驳,便不知如何回答了。且他向来不喜欢这位师侄,也懒得动脑筋去反驳,他把嘴一鼓,自顾走开一边。
李红霞悄声抱怨穆青森:“怎么把师叔开罪了?”
穆青森满不在乎的笑道:“你说说道理,那一点讲错了?那个地方谁都进去得的。”
李红霞耐着性子问:“他们为甚么伤你呢?”
穆青森笑道:“就因为我不是他们一堆,你问得正好,也正好答复周师叔。”
李红霞给他说得默然无言。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你歇歇吧!元气还未恢复呢!”
李红霞走到院子里,见周天晓独自坐在那里,便挨着他坐下问:“师傅说大师兄有了麻烦,想是这些麻烦了。于今他已平安无事,既是他不喜欢我们插手,我们走开就是。”
周天晓摇头笑道:“你师傅又不知道他受伤,麻烦不是这点小事。既然他不喜欢我们管,明天我带你们游山玩水去,别理会他。”
李红霞欣然笑道:“好是好,我有个条件。”
周天晓大声道:“就你事多,我带你去玩还由你提条件?”
李红霞倚在周天晓身上笑嘻嘻说:“你把大师兄手腕抓住,他就乖乖跟你走,这一招是怎么弄的?”
周天晓瞪着眼睛问:“你又想学?”
李红霞笑道:“明天大师兄又欺负我时,你未必在我身边呀!”
周天晓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扣了他的腕心直柱穴,封了他劲道穴的。”
李红霞也是会点穴的行家,但她还是摇头说:“大师兄对穴道精通,师傅说,天下已无人能封他穴道的,他只要畧畧运气,便能解去,除了一人对他有方法。”
周天晓笑道:“那个人就是我了,是吗?”
李红霞娇媚一笑,侧头道:“周师叔,我要学。”
周天晓摇头说:“你师傅老说我偏心你,从不指点你二师兄,你的武功实在超过他了。”
李红霞忙道:“你可以也传授一样武功给敏哥哥的。”
周天晓笑道:“好哇,你是得寸进尺了,既然你这么不讲道理,我也和你谈条件,我可以授了武林中独一无二的大擒拿闭穴功给你,你却要代我传授一样给你敏哥哥。”
李红霞小嘴一噘,说道:“我会甚么东西?”
周天晓笑说:“就是百花剑法。”
李红霞吃惊道:“为这剑法,那古怪的峰怪侠和我闹过几次,现在又咄咄见逼。你说,我教了敏哥哥,这不是害了他吗?”
周天晓笑道:“我就是恨这雪峰怪侠为人讨厌,非得气死他不可,将来你们自己有了弟子,也把这剑法传下去,看他怎么?”
这周天晓年纪如此大,睥气还是顽性不改,喜欢随意所之,无所不为。李红霞对曹敏通这位师兄一向亲切,他老老实实的,学的会的都比不上自己,教他一样外门技巧也是好的,便忙应着了,于是周天晓便给她解说如何应付能够用心意控制穴道的人,这是极上乘的内功。李红霞虽然武功厉害,到底年纪轻,内功讲究年纪,她要慢慢苦习才能运用自如。
第三天,穆青森的伤势已恢复了八九,李红霞对这位师兄虽然不大有好感,依然照规矩侍候着,一早便给他送了白粥进来。
可是敲门半晌,里面没有答应。李红霞忙叫了曹敏通说:“大师兄莫非伤势转变?快进去瞧瞧。”
曹敏通推开房门,见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穆青森的踪影。李红霞大叫师叔。
周天晓进来四处张望一会,冷冷突道:“用不着找他,他走了。”
曹敏通忙道:“也许又有了麻烦。”
周天晓指指那依然整齐的房间,说:“若果有人寻衅,这里一定弄得乱糟,现在看来整整齐齐,他离开了当然就是自己离开的。”
曹敏通忙道:“把白粥留着,等他回来用。”
李红霞冷笑一声,道:“他不告而行,自然不打算回来了,傻哥哥,你还给他留甚么?”
曹敏通望着那房间依恋不舍,李红霞已经端了白粥回到自己房间,自顾吃着。周天晓进来突道:“敏儿真是天性纯厚的好孩子。”
李红霞生气道:“师傅也不知怎么这样宠爱大师兄,我们陪了他这么些天,他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如此无情无义。”
周天晓笑道:“世上尽多无情无义的人,但得自己有情有义便是了。”
李红霞忽然抓着头发沉吟半晌,问道:“周师叔,这鄱阳湖边透着邪气,大师兄和这些人弄做一堆,师傅知道了,可要不高兴,你怎不说说他?”
周天晓笑道:“他在那里我压根见不知道。”
曹敏通道:“他一定又去青龙地寨,他和晏德荣那起人似有瓜葛。不过晏德荣一身武功,又有宝剑,却用暗器伤人,那像名门正派的弟子。”
李红霞哼一声说:“我连他那个师傅甚么活僵尸也瞧不起。”
曹敏通老老实实的说:“红儿,这话可不该你我说的,祁连门掌门人武功如何,天下皆知。”
李红霞仰着小脸嘿嘿的道:“论年纪,他是活了一大把,论品格,连你我都比不上,论武功,他比得上我们周师叔?”
她说时,悄悄的乌溜溜的眼珠子溜了周天晓一下。
周天晓孩子气性,给李红霞不着边际的这么一捧,他心里一阵冰凉凉的,十分舒服,不由自主的站到李红霞那边去了。当李红霞冲着他问:“周师叔,你说是不是?”的时候,他忙不迭的点头了。
三个人正在谈论着,店家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声一路叫嚷着:“李姑娘,有人找你,快……快……。”
李红霞眉毛一扬,陡地纵出房门口,几乎撞在店家身上,她一手抓住他撩在一边,店家跌了两跌,斜斜的坐在扶梯上只喘气。
李红霞面前站着三个人,两个是她见过的人,祁连门掌门人“活僵尸”朱有培,一个就是大打了一场的晏德荣,另外一条大汉却没见过。
李红霞见了“活僵尸”心下一震,虽然没见过他武功,但和晏德荣交过手之后,知道徒弟尚且如是,师傅有多少就不是方才和曹敏通口舌之争的那么儿戏的事情了。幸而李红霞仗着有周天晓,也不害怕,瞪目怒眉问道:“好哇!找上门来,要甚么?”
晏德荣冷冷说:“要你好看,还要教教你跑江湖的规矩。”
李红霞也冷冷说:“我不是你们那狗门下的人,用不着你们狗掌门来噜苏。”
朱有培是一门之主,何等尊严?就是在青龙地寨,任何人都尊敬他三分,虽然今年不轮到祁连门掌管地寨,他住在里面一般也是威风八面的。如今给李红霞指着鼻子骂了,不由大怒道:“我先管教了你才和你那老秃奴师父讲道理,问问他怎么教出你这样的东西?”
李红霞有意拉长声音,大大的叹了口气,回头对曹敏通说:“也不知道命里如何招来的,这赵我只是回家扫墓,怎么老招惹些鸡鸡狗狗来麻烦?”
朱有培更加大怒,吩咐晏德荣说:“给我抓回去。”
李红霞问道:“第一,你们抓我回去那里?第二,凭甚么抓我?我住了店没给钱吗?”
朱有培道:“抓你回青龙地寨,就凭你进去捉了我们的人出来。”
李红霞讶然问道:“我抓你们的甚么人了?”
朱有培回答:“青龙地寨的规矩,任何东西进了去,就属于我们,任何人进去了,也一样。”
曹敏通笑道:“如此说来,我们的大师兄岂非成了你的大师兄?”他回眼望着晏德荣笑说:“小子,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了。”他手一摆,向着李红霞道:“这是你的师姑姑呢!”
李红霞只知曹敏通老老实实,从不说轻薄话,如今还是第一回听得他这样讨人便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向着房内高声叫道:“周师叔,你快出来,瞧瞧你的徒孙儿,还有一位比你老的师侄,敏哥哥的师弟呢!”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连随同朱有培来的大汉也失笑起来,朱有培愤怒得满脸涨得通红。
周天晓带笑缓缓走出来,他身型矮矮的,比李红霞还矮了半个头,只见他摇摇幌幌笑问道:“我的师侄徒孙在那里?”
朱有培冷冷盯他一眼,“哦”一声冷笑说:“我还以为有甚么高人来帮忙,原来是你这个怪物,你这个‘翻江蛟’千不该万不该翻到我们鄱阳湖里来,是你自讨苦吃。”
周天晓嘻嘻笑道:“我连祁连山也翻得上去,何况这小小的鄱阳湖。”
朱有培摆手道:“我不和怪物斗嘴,既然你来了,你说公道话。”
周天晓忙道:“我向来说公道话的,老僵尸,是那个欺你?我一定为你出头。”
朱有培怒道:“少油嘴,我老头子一辈子没受人欺负过。”
周天晓忙道:“那你是为甚么来向我讨教了?”
李红霞也忙笑道:“不是讨教,是求救。”
周天晓也笑道:“一样一样,冲着他的老面子,讨教我也答应,求救我也帮忙。老僵尸,你只说说看。”
他师叔侄俩一搭一唱,把朱有培,晏德荣气得睁目怒眉,朱有培切齿问道:“穆青森在那里?”
李红霞忙指着朱有培插一句口:“就是他的大师兄。”
周天晓“哦”了一声,说道:“说不得了,你们都是我的师侄,我谁也不偏袒,他被人打了毒镖,我给他解了,如果你有一天也给人打了毒镖,我一样为你解,毫不偏帮那一个。”
李红霞忍笑道:“我们师叔真是这样,谁的年纪大些,就可怜他多些。”
晏德荣咬咬牙齿说:“我们不斗贫嘴,我早知道你们会偷东西,把我的解药偷走了。”
周天晓忙道:“说话不要太难听,我是为了师侄好,如果你师傅他日也这样,我也为他去偷去抢的。”
周天晓一直是这么没正没经的说,把朱有培气得只想动手。幸而他是极有涵养掌门人,才又摆摆手说:“斗贫嘴,祁连门不擅长,我们讲究真功夫讲究道义。”
周天晓忙问两个师侄说:“你们谁不讲道义来?”
李红霞答道:“我没有,说不定是敏哥哥的师弟。”她忍笑指指朱有培。
朱有培冷哼一声,恶意地大声说:“难怪你这丑八怪嫁不掉,谁要你这贫嘴薄舌的臭丫头?”他向晏德荣扭扭嘴。“问问我们门下的癞痢三,他要不要娶亲,也顺便做做好事。”
李红霞给他一气,一颗神芒早扣在手中,猛地向朱有培打去。
朱有培举起衣袖轻轻一拂,神芒掉落地上。他对周天晓道:“看来,你们都是些三脚猫,这点玩意敢在我面前搬弄。”
周天晓还是嘴不饶人,忙对李红霞道:“不要淘气,惹恼我这位师侄,我可不依你。”
那边朱有培见周天晓颠颠倒倒,也不接话,只是问着:“入青龙地寨抢人抢药,该怎样了断?”
周天晓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从未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话。”
李红霞冷笑道:“今年青龙地寨又不是轮到你们祁连门坐寨,你管得着我?”
朱有培也冷笑道:“要坐寨的人才管得着吗?”
李红霞笑道:“当然,今年是武当山的天下。”她是听马武扬说过。“应该由他们的大弟子钱武信掌管大权。”
曹敏通也道:“钱武信有权过问。”
朱有培冷冷问:“这话当真?”
曹敏通一昂头道:“当然。”
朱有培便指着同来的大汉说:“这位就是今年青龙地寨掌权人钱武信。”
曹敏通一楞,李红霞和周天晓也大出意料。晏德荣神气活现的说:“未知现在我们可以追人追赃了吗?”
周天晓这人虽然玩世不恭,但给朱有培这么一摆弄,也令他不知如何应付。要说自己该还人还药,那就是服输,他是一辈子没服过输的人。要说不认输吧!却又说不出理由。
倒是李红霞急智多谋,她一仰小脸说:“该,还人还药。只是,那药已给那人吃了,是不是该剖腹取出来?”她是冲着钱武信问的。
钱武信虽是掌权人,但在辈份上比朱有培,尤其在武功上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他向来不敢开罪朱有培。虽明说是武当派坐寨,实际还得看朱有培做事。
钱武信这时不敢回答,不住望望朱有培,朱有培点头说:“那就还人吧!”
李红霞道:“好的,还人,跟我来。”她向外走。
朱有培一声断喝道:“那里去?”
李红霞睁目讶然问道:“你不是要人吗?”
朱有培怒道:“谁不知道人在你们这里?”
李红霞点头说:“昨晚还是,今早就不是了。”
晏德荣不耐烦道:“快说,他在那里?我们不像你们那么闲来闲去的。”
李红霞笑道:“他十有八九回青龙地寨去了。”
朱有培和晏德荣两人同时吃惊起来,一起冲着说:“他回去干什么?”
李红霞冷笑道:“你们自己干得好事自己知道,朱有培,你偌大的年纪了,不带着后辈做点好事,只是算计那些宝藏,你怕不是和我大师兄,为宝藏争个你死我活?”
朱有培不知李红霞如何知道他计算那些宝藏,又惊又怒说道:“鼠辈,不许胡说。”
李红霞笑说道:“我没胡说,你计算获得宝藏,就可独自掌握青龙地寨了,可是?”
朱有培只气得呼呼喘息,李红霞转向钱武信说:“这可是你们订下的规矩?”
钱武信傻傻的应道:“这是大伙订下的,谁获得宝藏就可独领青龙地寨,黑白两路人马都许他指挥。”
李红霞“哦”一声说,“难怪各路人马亡命的找宝藏了。怎么又牵涉到我大师兄的?”
钱武信道:“听说那藏宝地图已落到巫山弟子手中,朱老前辈便和穆大爷谈条件,两人谈得不合意,就动起手来。”
李红霞又指指晏德荣手中青龙宝剑说:“这是你掌管的吗?”
钱武信点头。
李红霞冷冷说:“如今在晏德荣手中,那你是不曾看见呢?还是有意放纵?”钱武信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李红霞冷笑道:“我若将这事向黑白两道武林人士宣扬,看你们现在还有面目坐寨不,你师父丢得下这老脸不。而你呀!你就要领你师父的生活。”
一席话说得钱武信又急又气,忙低声求道:“飞山燕女侠,我不知道这事情如此严重,当日晏大侠要借用,而我借给他了,既然女侠说过不对,我不借就是。”他向晏德荣偷瞧一眼。
晏德荣凶狠狠的眼睛一瞪,钱武信立刻好为难的摇摇头。
李红霞笑道:“我谅你也没能耐取回他的宝剑,你要我不向江湖上宣扬你失职也容易,立刻离开此处,不许插手我们的事。”
钱武信也不说这一句,连忙说声:“多谢女侠!”便转身而去。
钱武信一走,周天晓可又活了,他哈哈大笑道:“老鬼,你还神气甚么?”
朱有培只气得瞪直了眼睛。
李红霞是个心窍极灵活的姑娘,她算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和对方功力相若,要打要斗说不定谁胜谁伤,为那不成材大师兄的事,犯不上拚命,因此她笑笑说:“反正我师兄和你们一起的,他的事我们不管,要找你们找他去。”
朱有培的想法和李红霞一样,弟子晏德荣和他们师兄妹两个可以扯平,自己和那怪物周天晓还没交过手,大家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也是半斤八两,若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拉下面孔,赢了还好,若是输了,就让这怪物高唱入云了。他想着,便对李红霞道:“女侠说得有理,既是你们不管这事,我们也不能强找上门,总之有你这句话,以后我们是河水井水两不相侵,说不定找得宝藏还可送你姑娘一点。”
李红霞到底好胜心强,绝不饶人,傲然道:“我要,我统统要,一点不分给人。别人分给我的我可不领情。”
曹敏通笑道:“好红妹妹,我们不要别人的东西,你要,我给你去找。”
朱有培心中有气,这个人头脑不清楚,时好时坏的,说来头头不是道,再说下去,又会说僵,忙拱手告辞道:“既是女侠不要,我们也不敢高攀,一言为定,后会有期。”说着,二人立时告退。
李红霞叹口气说:“这些人个个不像话,大师兄是怎么搅?师父也不管管。”
周天晓笑道:“依我说,我是你们师父的话,我把你当作大徒弟,穆青森排第三,你去管他。”
李红霞嘻嘻笑道:“好是好,只是我出生得太迟,做他的女儿倒可以。”
周天晓带着二人回到房内,叹过口气说:“为你们大师兄,在这里闹了许多天,既是不管他的事,我们走吧!”
曹敏通忙问:“上那儿?”
周天晓忙道:“不是说好游山玩水去吗?”
曹敏通道:“我们答应过师父,为大师兄解除麻烦的,如今师兄不见了,我们怎样回禀师父?”
周天晓道:“我做证人,我们替他了断麻烦,他又自寻麻烦去,和那起败类混在一起,管得了那许多?”
曹敏通道:“话是那么说,但对师父面上却不好,而且师兄万一有甚么岔子,总是巫山门下的事。”
周天晓叹一口气说:“到底是你忠厚,依你说,我们多留一两天就走。”
李红霞却噘起小嘴道:“我就不喜欢留下来,他没把我们看作师弟妹,一点情份没有,我们又何必管他?依我说,我们去游山玩水。”
曹敏通劝李红霞说:“要玩也不急在一两天。”
李红霞却是诡辩多多,她一笑说:“玩就是正经事,我还要找妹妹去。”
周天晓也笑道:“这么说,把我扯开两半,一半陪敏儿,一半陪你这蛮不讲理的红儿。”
李红霞给周天晓说得失笑起来。周天晓又道:“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
李红霞是活泼爱玩的姑娘,她扭扭头说:“我们不在这里吃,到湖边去吃,那里风景好。”曹敏通是无可不可的,三个人便一路向鄱阳湖行来。
找了一个水亭,三人进去坐下,要了吃的,据案大嚼。李红霞虽然是小姑娘家,但习武的人,食量都大,是以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第四章 数番生死斗 功成万众欢

忽然亭外路边一阵熙攘声,李红霞耳朵最灵,也最爱管闲事,她左手一点桌子,身子已越过曹敏通头顶飞到亭子栏杆边来。亭外路上好似一条长绳般拖到远远看不到尽头处,都是大堆大堆的人群,扶老携幼,哭哭啼啼,奔奔跑跑而来。李红霞见了大为奇怪,向旁边一位食客说:“这是怎么回事?”
食客看了李红霞一眼,苦笑道:“姑娘,想你是外来人了,这里现在三五天一次,大批大批逃难者经过的。”
李红霞问道:“他们打那里来?逃甚么难?难道没人理会?”
食客苦笑说:“如何理会?也不是能够理会的事,这里长江下游隔了十年八年就来一次泛滥,两岸居民家园被毁,人畜受罪,无地栖身,纷纷离江逃避,单是这些天过境的怕不有数万人,另外江那边的有多少就没人计算了。”
李红霞惊问:“这些人逃得性命又如何生活?”
食客说:“或是找到亲友,或是另外挣札,反正官方也无能为力。”
李红霞目送那哭哭啼啼的灾民远远而去,不由长叹回到座位上。周天晓笑说:“如果是有人欺负他们倒好处置,至多去抓来打一顿,教训教训他,如今是要找个人来打一顿却办不到,你气又怎样?”
曹敏通愤然道:“我们去救他们。”
李红霞瞪他一眼,说:“你有钱?”
曹敏通哼一声说:“去抢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钱。”
李红霞苦笑道:“那一来,反而害了他们。”
周天晓笑说:“你有钱呀!为甚么不拿出来。”
李红霞一拍自己的头,失笑道:“对了,我有钱,人人都说藏宝地图在我处,我为甚么不找出来?找到了,就有用不完的钱,可以拯救百姓了。对了,我们自己要这批宝藏,决不留给那些坏疍。”
曹敏通一拍桌子道:“对,我们要定了。”
李红霞又突然丧气说:“人家是这样说,可是,我们见过那地图吗?那只铁葫芦也许弄错了。”
曹敏通毅然说:“不管如何,找得到我们找,找不到我们抢。”
李红霞也毅然说:“对,我们抢,介入他们的搜索圈子,我们定要成功。”
曹敏通叹口气说:“可是我们惹不起那个老头子和晏德荣。”
李红霞一昂头说:“我和你惹不起,难道周师叔也惹不起?你太过小看他。”
周天晓大声说:“谁小看我?你们敢去我不敢?现在就去。”说着就立起身。
李红霞一把拉住他问:“去那里?”
周天晓毫不考虑就说:“去青龙地寨,夺宝。”
李红霞失笑说:“人家也找不到,才找上咱们,咱们这下子又去做甚么?”
周天晓坐下来,问道:“依你可怎么办?”
李红霞沉思一会说道:“这东西原是金沙江边富家庄的东西,富成勇一定知道详细,我们该找他商量。”
三人正大吃大喝,忽然一声轻轻的“叮”一响,在李红霞背后的亭柱上。李红霞忙回头看,见亭柱子上坎了一片小石块,她知道是有人在附近。这人必非恶意,如是恶意,就不是打在亭梁上,而是打在她头上了。
李红霞心下明白,定是有人要找她,她便对周天晓撒了个谎,到下面去方便方便,周天晓不在意,自顾和曹敏通吃喝。
李红霞走下水亭,朝着石块打来的方向走过去。那里有几株垂柳,柳下站着一个人,正是青龙地寨坐寨的武当弟子钱武信。他见了李红霞回身走,李红霞也提起脚步追上去,连奔了几条小街,进入大树丛中,钱武信一跃上了树。
李红霞艺高人胆大,便也一跃而上,正正站在钱武信面前。
钱武信四下望望,证实没人窥视,便低声向李红霞说:“劳动女侠来此,只为有几句心腹话要说出来。女侠方才开导我的话,一些儿不错,我师父要知道我将青龙宝剑借给晏德荣用,一定责怪我。可是他们师徒武功女侠见过了,我若不给,行吗?”李红霞默然不语,她很同情他的说话。钱武信又说:“我在地寨虽说是掌管大权,事实上是他们掌握,我只是傀儡,饱受闲气。女侠既然已看穿这点,索性请你帮我个忙。”
李红霞道:“我帮你甚么。”
钱武信说:“把祁连门赶出去。”
李红霞摇摇头,说:“这是你们青龙地寨的事,我管不上,何况你们武当弟子不自爱,与黑道混在一起,我们也不便插手。”
钱武信道:“这回我让他们,实在为了宝藏这回事。”
提到宝藏,李红霞不像过往那么漠不相干,这回她是有心之人,她想要这批宝藏去拯救长江南北的灾民了。她连忙竖起耳朵听着。钱武信还误以为她也是和他们一样贪图钱财,正好利用她的贪心,假公济私。忙道:“这批宝藏不在少数,青龙地寨人人想要,我们还定下规矩,谁要获得那宝藏,一半拿出均分,一半据为己有,并且永镇青龙地寨。”
李红霞乘机追问宝藏来踪去迹,钱武信摇头说:“我们都不清楚,只听江湖上说过,这批藏宝来自长沙江,地图在你们巫山弟子手中。”
李红霞恍然大悟道:“因此你们找上我大师兄。”
钱武信摇头说:“是他自己找上来,他说地图在那里,却要青龙寨拿出黄金五千两,夜明珠一百颗交换。”
李红霞心下只在冷笑,这位大师兄心地不正,明明地图不在他那里,他却想先刮一笔钱财。那朱有培岂是善类?如何肯给这便宜?当然是打将上来了。想到自己门中的败类,李红霞不禁大恨。
钱武信再三邀请李红霞三人前往青龙地寨助他重振规矩,杀掉祁连门的气质。可是李红霞说甚么也不肯干预黑道中的私人宿怨,她现在只想着那批藏宝,如何查出那地图下落。
二人正在树上谈论,忽地听到一声冷笑就在身边。李红霞不由大吃一惊,他们站立的树怕不有丈来高,如何有人在身边冷笑?
李红霞连忙四周打量,四周叶林密密,没有人踪,她低头看时,骇然一惊,原来是朱有培和晏德荣二人站在下面,那一声冷笑,朱有培是十足在显示他的内功。
李红霞心下吃惊,真不巧在这个地方遇上了劲敌,周师叔不在面前,她可不好应付的。
晏德荣已在下面趾高气扬的叫着:“下来,钱武信,你出卖青龙地寨,我要召集全寨同仁废了你的掌寨大权。”
钱武信又惊又气,忙分辩说:“谁出卖青龙地寨,不许胡说。”
晏德荣指着李红霞道:“你私下约她,若不为出卖地寨,就必定有私情。”
这话可把李红霞怒恼了,她大喝一声,有如燕子般向下扑来,只见她的火红外氅凌空飞舞,有如一只红色大蝴蝶,姿态美妙向下扑到。
晏德荣不由心下暗暗喝采,手里却是不敢怠慢,双掌向上护住上去路,身子一挫,便发掌打向李红霞当胸。
李红霞明知不是对手,她这一动,也只为忍不住气。及至到晏德荣面前,见了朱有培那炯焖生光的眼睛,也是后悔莫及,连忙向后一招“青蝶返翅”,稍稍的向后翻身落下,正落在晏德荣背后二三十步地方。
晏德荣一掌落空,回身怒问:“你们巫山派插手青龙地寨,也想分一杯羹?”
李红霞怒道:“谁插手?我们巫山弟子不做贼。”
朱有培冷笑道:“青龙地寨规矩,来者不拒,你们巫山派参加与我们合伙,你们来就是,拜过香堂,做我们的末座弟子,叫我们指使。”
李红霞大怒道:“巫山弟子从不指使别人,更不受别人指使,休想我们和你们这些贼骨头合伙。”
晏德荣也大怒道:“臭丫头,你还会骂人,来来来,我们男子汉大丈夫,不善口舌之争,比个手上功夫。”
晏德荣这一出手,李红霞又是暗惊,她自知功力在晏德荣之下,何况还有朱有培一旁监视?晏德荣即使失手,朱有培可以相助,自己失手就要送掉性命。因此她见晏德荣出手,并不还击,只是冷冷的说:“你们三对一,我不打。”
晏德荣怒道:“明明是二对二。”
李红霞问道:“你们不是三个青龙地寨的人?谁帮我我也不会相信的。要打,我们约个地方,一对一。”
她明明是在拖延,晏德荣不吃这一套,他已经连说带动的,发出了一掌。
掌风呼呼直奔李红霞而来。以李红霞的功力,要接他几掌自必还可以,但李红霞向来谨慎,无把握的事她不干。接他几掌又如何?倒不如避过他为妙。
李红霞便立时松去浑身劲道,迎着晏德荣这一掌,身子竟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晏德荣那一掌落了空。
晏德荣这一掌,令他大吃一惊,不但没打着李红霞,掌力落空,身子还跄踉着几乎向前一冲。幸而他下盘功夫稳健,连钱武信也没看出他是松了劲,只朱有培吃了一惊,惊异李红霞轻身功夫如此登峰造极。
晏德荣一掌落空心有不甘,便发出连环掌,一下一下跟着李红霞打,李红霞来个索性不落地,就在空间只翻跟斗,时而还抓住一片树叶凌空悬着,在这性命交关与高手搏击的当儿,李红霞有如儿嬉,轻轻松松,这镇定功夫也叫朱有培吃惊。
晏德荣给李红霞耍着,越加有气,便收了双掌,霍地拉出青龙宝剑,一招“弯矢射日”便抖向李红霞。
李红霞见他亮了兵器,不敢疏忽,便也拉出随身玄女剑,当当的接了两下。
晏德荣不但功力强,又是宝剑,李红霞避是不过,拚是不便宜,这回她要委实着急了。
晏德荣存心要李红霞好看,青龙剑使得密不透风,一团青光直卷住李红霞。
李红霞的玄女剑是一团金光,把自己保护得密密的,晏德荣也奈何她不得,二人一来一往互拆了七八十招,真个是杀得日月无光。
他们在这鄱阳湖边闹地上打架,早惊动了游客,在水亭上的周天晓和曹敏通也听说有人打斗,便知道是李红霞出了事,二人丢下一锭银子也没算账,便直奔了过来。
这时晏德荣越杀越性起,李红霞也越战越拚命,二人打平手,分不出高低来。
朱有培见游人越集越多,恐防惹出事来,便下手助晏德荣一把,打算将李红霞击退便算。
朱有培悄悄一动右手,一掌打向李红霞下盘。他这个祁连掌门人的功力,自然又比晏德荣高出不少,李红霞年纪轻轻那经得他这一掌,且又手下忙着应付晏德荣,一不留神就着了这一掌,脚下踏步不稳,手中剑也失去准绳,一挡落空,竟被晏德荣一剑当胸挑来。
李红霞见一团青光直迫眼前,大为吃惊,忙向后转身避过,左腿一招“野豹跃涧”点向晏德荣手腕,晏德荣也防着李红霞处处反击,忙沉剑下压。这一压又快又狠,李红霞单腿难以侧纵避开,竟是被晏德荣一剑划破了衣襟,“嘶”一声清清脆脆的,把李红霞骇出一身冷汗。
幸好这时周天晓和曹敏通也赶到了,曹敏通大喝一声,拔剑直刺晏德荣。
晏德荣忙纵身跳出圈子,怒道:“你们是二对一?”
李红霞冷笑道:“你们早是二对一了,你输了,晏德荣,回去问问你掌门人吧!”她不想在这里闹出事来,忙拉了周天晓道:“我们回去。”她一手护住被撕破的衣襟,三人直回下处。
曹敏通一进门就问李红霞有没有受伤,李红霞摇摇头,低头检看自己的衣襟,那里撕破了一大片。
曹敏通心细,瞧她一眼,说道:“看来你那件宝贝衣服也破了。”
李红霞忙叫二人出去,她关上门把衣服脱下来,只见贴肉穿的那件胡家堡胡夫人亲手缝制的孔雀毛和金麒鳞毛织成的背心也刺破,她坐在床上深深惋惜。
换过衣服,李红霞把那破背心收拾,折叠时,她在破口处发现了一片纸头,连忙拉出来看看,不禁失声大叫,惊动了邻室的周天晓和曹敏通,二人忙过来。
李红霞手中拿着一片牛皮纸,上面密密的画了一个地图。周天晓一见,也失惊问:“那里来的?”
李红霞道:“胡夫人送我的衣服内放着这东西,难怪铁葫芦死追着我了。”
曹敏通大喜说:“地图真在这里,如你所愿了,你可找着宝藏,拿去拯救灾民了。”
李红霞看看地图,惋惜说:“被晏德荣刺破了,而且,中间少了一片,说不定在他那里去了。”
周天晓接过那牛皮地图,见中间少了一片,却是最密最清楚的一部份,也可能就是宝藏所在地,万一找不着这片东西,也可能找不到那宝藏。他想了一会,忙说:“快去方才打斗的地方找找,说不定还掉在地下。”
李红霞和曹敏通听了,如飞奔到湖边了,只见那里游人不少,地下若有那片牛皮纸,不是被别人拾去,也会给垃圾似的丢到一角去了。
三人还不干休,四处找了顿饭时间,又跳到树上向下张望,仍然不见踪迹。
忽地李红霞瞧见远处也有两个人俯头找寻,细看清楚,一个是晏德荣。李红霞拉拉曹敏通说:“不要找了。”
曹敏通还忙着找寻一边说:“不要灰心,我们那边去看。”
李红霞叹口气道:“那一小片在晏德荣手上,他剑尖一挑,一定带过去了,现在他也忙着找我们手中那张。真不巧,这事可增添了麻烦。”
回到下处,周天晓知道了,却笑道:“这才叫做凡人凡人,实在是烦恼的人,明明地图在我们处,天下都知道了,我们偏偏不知。现在失去一些,却又心痛了,此事就是这样奇怪。”
李红霞一翘小嘴说:“周师叔你幸灾乐祸,现在又不是我们要,我们也是为了老百姓,难道你就不管?”
周天晓道:“惹上了你,我相信不管也不行了,走吧!”
李红霞忙问:“去青龙地寨?”
周天晓笑道:“何必打算惊蛇?我们这一大半,你看,我们这地图上明明写着是金沙江畔。”
李红霞指着地图上的虚点向下顺着划过来,一边说:“可是这条线沿着金沙江向东,直入三峡的呀!”
周天晓笑问:“莫非在三峡中?”
李红霞再指着一个红色的小圆点,说:“看这个位置,像是三峡中的西陵峡,这里山高水急,地势十分凶险。”
曹敏通苦笑道:“坏就坏在这里那半边是西陵峡的放大图,在他们手上了。”
李红霞冷笑道:“看来我们比他们幸运,我们至少知道了西陵峡可以藏宝,他们却不知道那堆宝藏该放入天下那一个位置。去,我们去找。”
曹敏通忙问:“去青龙地寨。”
李红霞瞪着他说:“你比我更蠢,周师叔不是说了去西陵峡吗?”她随即一笑说:“在巫山住了这些年,还没去过西陵峡,这回有机会玩个痛快了。”
曹敏通倒有点失望,喃喃的说:“我们本贪恋江南风光没想到又要回去四川。”
李红霞失笑道:“反正可以再来的来来去去都在长江边,再不,周师叔叫条船,我们沿江下放,更加开心。”
曹敏通向来听师妹的话,李红霞要去西陵峡,他不能不去的,只好悄悄的在心里咕噜着。
三人说走就走,天色昏黑,已经起程上道了,这回他们是沿来路回去,溯江而上。一路上,周天晓和江上舟子没个不熟落的,走走又上船,一路风光好不怡人。
一天舟子经过蛇山脚下,李红霞忽地瞧见岸上有人打斗,一条大汉在追追打打一个少女。
那少女身形在李红霞脑海中,十分熟悉,她闪电似的就认出了那少女正是朱英。她立时走出船舱,高声叫道:“朱英,过来。”
朱英正被那大汉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她听到叫声,一望见是李红霞,那份欣喜莫可名状,连忙一纵身,由岸上向小舟跳来。
那小舟离岸很远,朱英轻功又有限,眼见那一纵不能到达小舟,就要在半空中落下水去了。
李红霞连忙拔出头上一管银钗抛向水中,朱英也眼明身快,一下子脚尖点到银钗上,再一提气就纵入小舟。
说时迟那时快,追逐她的大汉正在起劲,被李红霞拦腰一插手,叫他十分气恼,也不问舟人是甚么人,就随着朱英也涌身跃来,朱英既是一点小银钗便上了小舟,他便也学足输赢,身子落向那小银钗。
李红霞眼明手也快,口中骂道:“你敢碰我的发钗?休想了。”说着,伸手一打,一股风将那银钗打了开去,连带大汉的身子也倒打了几尺远。
周天晓笑道:“不用气恼,我给你收回。”说着,伸手对准银钗向后一吸,那银钗飕飕的飞了回来,落在周天晓手上。那大汉身子向后退了几尺,又没了落脚之处,身子掉在江心,弄了一身湿淋淋。李红霞坐在小舟上看得哈哈大笑。幸而那汉子水性甚好,一个跟斗又翻上水面,他心有不甘,使出“蜻挺点水”身法,一点水面又向小舟扑来。
周天晓不等他接近,早已轻拂左掌,那汉子那里经得起他的内劲?身子立时后仰,又翻下水去,这回连舟子也失声大笑了。大汉知道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便涨红了脸回身泅上岸去。
李红霞这才向朱英问好,也给她引见了周天晓和曹敏通。朱英欣然拜见了,还忙说:“久仰两位大名,今天认识也太迟了。”
李红霞便问她怎地和他打斗,岑璧伤势如何?朱英笑道:“璧哥哥伤势已好,现在洞中静养一二天就可回家了,我方才出外买办点干粮,遇上这青竹会的家伙,上回在胡家堡他认识了我们,这回找我的晦气。红姐姐!又是你救了我,我的运气真好。”接着她又吱吱喳喳的向李红霞如何在这里,还上那儿去,李红霞把他们去金沙江的事,一一向她说了,还将那地图给她看。
朱英本是笑嘻嘻的,一看地图,不禁神色黯然,想起一家人为这地图死得不明不自,心有不甘,恨不得将这地图撕毁。她霍地抢了过来,使劲撕着。但那地图是用老牛皮绘制的,又坚又轫,朱英撕了几次也撕不开。李红霞笑道:“要撕这地图,只能用软功,不能硬拚。”她由朱英手上接过来,笑说:“现在这地图是我们的了,我们已决心将它的宝藏赈济数十万灾民,你同不同意?”
朱英把嘴巴翘起了半天,李红霞抚着她的头发,微笑说:“不要孩子气,这样做,对这为祸武林的藏宝是最好的处置,天下无主之物多的是,只要花用得当,谁都有权运用,你说是不是?”
朱英点头,一滴泪水大颗滚下面颊。
李红霞讶然问道:“你哭甚么?”
朱英哽咽说:“我想着为它而死的家人。”
李红霞笑道:“你也该想着因它而活的万万人。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就没有白死。你的家人,为这救活万万人的宝藏而死,那是重于泰山了。”
朱英孩子气重,心里真有一个不舒服,给李红霞说来说去,也觉得她对,自己太小气,太自私。她才嫣然一笑说:“算了,我们两家人的死,就为这地图在你处,一笔勾销了。”
李红霞还说:“你们更应该帮忙我,把这批宝藏找到,运到长江下游去赈济灾民,这是十万火急的事,人多好做事。”
朱英道:“红姐姐吩咐的,我们还有甚么好说?接了璧哥哥,我们一起去。”
李红霞吩咐把小舟靠向蛇山脚下。小舟刚到岸边,就见岸上汹汹涌涌挤来十多个大汉,朱英冷笑道:“他们又来了,这回是找死来的。”
李红霞上得岸边,已是面对那十多个大汉了,她定睛一看,“咦”了一声,笑说:“怎么?我们又相见了?何天鹏,我们有缘。”
何天鹏见是李红霞,心下打了一个寒颤,李红霞的功夫不但他领教过,就连他们青竹会的舵主方天龙也栽在她手里。他怔了一下,身后方才吃过亏的大汉怒冲冲指着李红霞和周天晓说:“教头,就是他们,你要给点厉害他们看,别说青竹会里无人。”
何天鹏还怔在那里,身后一众大汉自恃人多,对方又是两个姑娘,一个老头儿,那汉子又是傻傻的,想着也不过如是,便一窝蜂起哄闹,鼓着何天鹏对付他们。
何天鹏这时骑虎难下,若不威风威风,这青竹会教头的位子就怕坐不穏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大声喝道:“飞山燕,又是你?我来给我们三大派讨还指头来。”
李红霞冷笑道:“愿赌服输,那三个指头不在胡家堡的大匾上吗?我又没拿去了,肮脏无用的垃圾,我会要它?”
何天鹏怒道:“飞山燕,少贫嘴,来领教你爷爷两刀。”说着,一摆门户,展开大朴刀。
这时大汉们听何天鹏说起“飞山燕”名头,多有知道她厉害的,便自怯了三分,也不像先前那么起哄了。但何天鹏这时已骑虎难下,不能不强壮胆子大叫大嚷。
朱英这时当然不像方才那么害怕了,冷冷笑道:“你的舵主已送掉了一个指头,如果是你呀!就该送一条臂膀,你小心了。”
何天鹏本来就透着阵阵害怕,给朱英这一调侃,更叫他又惊又气。但是回头望望那些手下,如果就此罢手,这个教头的威风就要扫地了。
他正进退维谷时,曹敏通却由三人身后走上前来,客客气气叫了一声:“何教头,久违了!”
何天鹏猛听得这一声十分礼貌的招呼,和方才的斗嘴,讽刺全然两样,忙向曹敏通凝视着,这一下子才看楚了这少年人是谁,忙“啊唷”的叫了一声,接着就拱手深深再揖,连声说:“不知恩公在这里,失敬了,该死该死。”
李红霞是听胡子俊说过曹敏通为何天鹏疗伤的事,朱英却不知道的,她见何天鹏前倨后恭,冷笑道:“打不赢我红姐姐,又搬个恩公出来了。”
何天鹏顺水推舟,忙对朱英说:“我不愿和恩公的朋友斗嘴,由得你逞强吧!朱姑娘!”
朱英冷哼一声。
曹敏通扶起何天鹏,问他:“为甚么和朱姑娘过不去?看我份上,算了吧。”
何天鹏还未回答,朱英忙抢着指住方才落水那大汉说:“他调戏我,又想抢我的匕首。”她扬扬那金镶玉匕首,气冲冲说。
那大汉涨红了脸说:“死丫头,你不引诱我我如何跟着你?抢你那匕首?我们青竹会中要一万把也有。”
李红霞见那汉子獐头鼠目,情知这种人为非作歹,劫财劫色是免不了的,存心要教训他,掏了一颗朝阳神芒在手,这汉子正哗啦哗啦的叫,说得几乎是朱英在调戏他,把个朱英气得脸上涨得通红。李红霞瞧那汉子正起劲时,一颗神芒打入他口中,打得他几乎塞住了气管,那股去势且将他头推向后,倒在地上只是手舞足蹈。
朱英见了哈哈大笑,道:“瞧你这副尊容,还有姑娘会多看你一眼?”
汉子又羞又气,又情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这口气又咽不下去,还硬撑着只是呱呱的叫骂。
那舟子瞧着笑道:“这位爷,你就少说两句吧!惹恼了翻江蛟老爷子,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呢!”
汉子怒道:“用不着拿翻江蛟来吓唬我,要是他在,他也要主持公道。”
舟子笑道:“你惹的就是翻江蛟,这位老爷子就是了。”舟子向周天晓一指。
众大汉连同周天晓一起愕然,好半天,何天鹏才问曹敏通道:“恩公,可是真的?”
曹敏通点头说:“这是我师叔周天晓,人称翻江蛟的。”
何天鹏听了,忙不迭的拱手见礼,众大汉还迟疑着,不知如何应付,方才声势汹汹的一个却大声道:“既是翻江蛟老爷子,我栽了那一交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大江之上还有谁胜过翻江蛟,也还有谁不服翻江蛟?”说着,连忙上前深深下拜,说:“老爷子,小的这厢给你见礼,大人不怪小人错。”
周天晓是长江上的风云人物,凡水上人家有急难之事,他若知道了,必定尽力帮助,水上人家也有他们的一帮一派,周天晓虽不是水帮人物,但和他们相处久了,也变成自己人,忧乐相关,因此大江之上,没有不知道周天晓,也没人不敬着他的。这会住在江边的青竹会众虽没见过这名震中原的翻江蛟,但他的行侠仗义事迹却是耳熟能详的,多少土豪劣绅绿林大盗败在他手上?谁要和他寻衅,那真是不自量力了。
周天晓本不待给人知道行踪,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一笑摆手道:“算了,以后少生事,水上人家爱和平,你们更不要麻烦找上这里来。”
何天鹏连忙答应了,又再三给曹敏通,周天晓道过谢才告辞,朱英哈哈大笑道:“回去告诉你们舵主,快去取回手指头要紧。”
一行人上岸,来到岑璧养伤的山洞,经过治疗休养,伤势已复原,岑璧见了李红霞连忙道谢,李红霞遨他同往金沙江找寻藏宝,岑璧黯然摇头说:“为了这家伙,我们两家人死得不明白,要报仇又不了了之,此情此景,令人痛苦莫名,望女侠原该了。”
李红霞带笑说:“这是你切身之痛,我们决不强你所难,只是你伤势还待将歇,你打算上那里去?”
岑璧沉思一下,便对朱英说:“我们那个地方,可好?”
朱英拍手笑说:“果然好地方,且无人寻得你,我将来要找你,就上那儿。”
李红霞虽不知他们口中的“那儿”是何处,也不便问不必问,便点头说:“如此我们告辞了,阿英,你是去呢?还是留下来?”
朱英忙道:“我当然随你去,红姐姐,我如今连个家都没有了,只好随你四处流浪。”
李红霞笑道:“习武的人,四海为家,到处流荡,可以多些见识。”她由荷包中掏出几锭银子交给岑璧。“你也是无家之人,这点子钱留在身边零用。”
岑璧再三多谢了李红霞,才送他们出洞,和朱英两个依依不舍话别。
路上,李红霞笑问朱英说:“你璧哥哥对你真好,怎么你不留下来陪他?”
朱英涨红了脸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是一对要好的小朋友?俊哥哥才是——。”说着,她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李红霞冷笑道:“你俊哥哥也不好,他的妈妈我以为很好,到头来还是不好,我带(救)着他们,她却把地图藏在我身上的,若不是还有点功夫,这会子也给人算计死了。胡家堡没一个好人。”
朱英却忙着为胡夫人辩护说:“你指俊哥哥不好,我不敢帮着他,胡伯母的确是好人,若说地图,十九是胡伯伯藏的,胡伯母不会做这嫁祸栽赃的事。”
李红霞也点头同意,看胡夫人和蔼可亲,决不是做这样事的人,不过自己这番因祸得利,反而成就一番事业,为老百姓做点好事,也实在高兴。
一行人向着长江上游进发,或是沿江步行,或是乘舟小息,赏玩两岸风光。周天晓和大江之上的舟子个个熟悉,提起“翻江蛟”名头,人人都尊敬他,在舟上不时有人送酒送肉,吃个不完。周天晓忙吩咐舟子说:“若再惊动水上人家沿途奉侍,我可不敢乘舟,情愿步行了。”
舟子忙道:“渔民知道你老人家这番长途跋涉,为你是去寻宝赈灾,人人都想为你出点力。”
周天晓正色说:“若再有人送一杯清茶上小舟,我们立刻舍舟登岸,情愿步行而去。”
舟子这才着了慌,忙传出话去,把周天晓意思说了,这才以后没有人来打扰。
经过洞庭湖,走了几天才到三峡。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夹岸而立,江流暴急,地势凶险。曹敏通见舟子摇得十分吃力,逆流而上,常常被卷入江水漩涡中心直打转。
李红霞自小住在长江边,在巫山顶上又玩水玩惯,周天晓是著名的“翻江蛟”,江上地下一般来往,他们对这急湍很感兴趣。只是朱英脸色苍白,经不起风浪。李红霞便吩咐舟子在西陵峡边停住了,四人弃舟登岸。
坐在江边,朱英还喘了好一会气,才慢慢停下来,她摇摇头笑说:“现在才体会到甚么叫作江湖风险。”
曹敏通早已抬头四处打量。李红霞拿出身上地图放在沙上观看地形。见那地图的一个箭尖指向中心低凹之处,四周是高山,三边是流水。
李红霞想了半天,说:“地点必定离江不远,在一个山㘭之处,只不知这里那处有山㘭。”
周天晓笑道:“处处都是山㘭,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不成你个个去看?”
李红霞盯住那地图沉思半天,说道:“这里有个月亮,只是月亮下面是个甚么东西却不知道,被晏德荣的剑尖挑走了。我们怎么办?”
曹敏通笑道:“既来了这里,不管怎样,四处找找总比坐着的好。”
朱英和曹敏通,他俩当真四面八方的观察,周天晓却对李红霞说:“既是三面高山,我们且深入再作打算。”
四人于是且行且谈,向高山地带行去。只见山势越来越凶险,黄昏时分,晚风阵阵,四人不禁打着寒颤。
忽地“呛啷啷”一阵金属声响,四面八方岔子里涌出大堆人头,轰天的一阵大叫。
李红霞等人忙停住脚步,仔细看看,四周的人都透着狰狞的笑容。朱英已经急不及待的冷笑道:“好啦,你们都来了,原来三大派结盟为了就是这张家伙。”
正面一伙人为首的是百合岛主刘腾蛟,他得意笑说:“没想到这里见面吧?”
朱英早已知道这起人的功夫,笑道:“怎么?不服气?还要来送手指头?”
刘腾蛟怒道:“臭丫头,你一会儿就知道厉害。”
左边一起是潜龙寨人马,寨主黄发标领着王心娇,周志达等有数十人。那王心娇也是嘴舌不饶人的,她大声叫着:“叫飞山燕还我的玉钗来,若还不起,就放下她的玄女剑作抵押。”
朱英哈哈大笑说:“只怕你使不动那口宝剑。”
右边厢是青竹会的人,舵主方天龙一语不发,紧握了降龙杵,那何天鹏讪讪的老远站着,不敢正眼望过来。
一时间那二三百人包围拢来,圈子越缩越小。朱英猛喝一声:“你们待怎的?”虽然来的个个只是徒有匹夫之勇的乌合大汉,但人多声大,气势也自吓人。
刘腾蛟喝道:“不待怎的,拿地图来,那是我们的东西。”
朱英大声说:“地图我们拿定了,宝藏也要定了,你们休想。”
方天龙缓缓开口道:“我们也知道飞山燕厉害,只是物各有主,那地图原是我们的,如今大家让一步,四份均分,你们拿一份,如何?”
朱英忙道:“那要问我红姐姐。”她回头望望李红霞。
李红霞摇摇头说:“我不要别人分给我。”
方天龙忙道:“那是你放弃了?”
李红霞冷突道:“我不分给别人。”
刘腾蛟大怒道:“说来说去是空话,看你们一定要动手才干休。”
李红霞懒洋徉伸个懒腰说:“叫他们要动手就快些,解决了我们好去睡觉。”
她那满不在乎的语调,当即惹怒了三大派的首脑,他们不约而同齐吼一声,各仗着武器围上来,那山谷四处杀喊震天。
周天晓看看这情况,一笑道:“别算我,我可不管这事。”他由人堆中拔葱似的拔了出来,远远落在一个山岗上,双脚竖起,津津有味地正是坐山观虎斗。
三大派的首脑还未见过周天晓的厉害,见他貌不惊人,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向李红霞围了上来。
这一来,总有数百人,个个把李红霞当作宝藏似的争夺。说打架三五十个人打在一堆还可以,数百人打在一堆那是无法近身的。
李红霞连剑也懒拔,拉着朱英和曹敏通一纵身就由人丛上窜了出去。
方天龙早料到她这一着,也凌空奋起,拔出降魔杵迎头砸来。
李红霞顺手由朱英腰间拉出了软鞭,“刷”的一声挡过去,因为力度太大,不伹将降龙杵震开,就连方天龙也荡开去。
然后三个人凌空飞纵避过这群人,落到地上。
刘腾蛟也知道这样打不是办法,李红霞一开了杀戒说不定弄到伤亡殆尽,明知自己这起人不是她的对手,自己吃过了亏,手指也送掉一只,这个时候还逞甚么口舌之强?
既是为了大宗宝藏而来,不得不拚这一命,只要把她吊牢了,见了宝藏再抢不迟。
想着,他传一声胡啸,众人都纷纷退下,方天龙和黄发标都忙凑到他身边,三个人交头接耳一会,各自一扬手,三众门下弟子各走自己一边,眼鼓鼓的瞪着李红霞这起。
李红霞笑道:“是想清楚了吧?不来送死吧!这样你们可以长命些。”说着,和二人一纵上山,到了周天晓身边。周天晓见哈大笑。
朱英轻轻对周天晓说:“周叔叔,你教训教训他们,还有得麻烦的。”
周天晓望望朱英笑道:“你这孩子,古怪。”
朱英笑道:“你给我拿点东西来好吗?”她推着周天晓撒娇。“我要他们三个人每人一撮头发。”
周天晓愕然问:“要头发则甚?”
朱英苦着脸说:“我给这起人害得家破人亡,拿他们一撮头发去祭祭我父亲不好吗?”
周天晓概然道:“好,我就给你。”说着,他一伸手,面上涨得红红的。只听得一阵呼呼尖锐的声音由近而远,一刹间,只见三大派人堆中有如卷起一阵旋风,各人都掩面躲开,朱英轻轻惊叫一声:“好功力!”
周天晓忽的一缩手,只听得“力勒”一阵筋骨声响,又是“呼”一声,那阵风由远而近,消失在面前。
周天晓放开手,手心中托着三撮短短的头发,笑道:“送你做个纪念。”
朱英欣然捧过头发,小心翼翼将它用两片树叶子包裹好,放入衣包中,然后笑道:“周叔叔,你教给我这手。”
周天晓笑道:“到你像我这个年纪,你就会了。”
那边三大派众人给风莫名的一阵吹,又望望山巅上的周天晓,情知是他捣的鬼,三大派首脑发觉自己头巾帽子都走了,头发也散开,不由大吃一惊。
朱英哈哈笑道:“你们的头发到我荷包中来了,连头发都保不住,还要抢宝藏?”说着,她拉了李红霞说:“我们走,不理他。”他四人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要走还不容易,一瞬眼就不见了。
在四川,周天晓三师徒是熟悉的,那一处有山涧那一处有高山,他们都了如指掌。只是这三峡的两岸势陡,那地图画得又糢糊,因此四人只有信步走去,盼有奇迹出现。
李红霞边走边说:“从前也听人说寻宝的人连命都不顾,没想到我们今天也是这样。”
话是这么说,这西陵峡大得可以,三大派又追上来了,必须处处小心。三大派的首领功夫倒不怎样,到底人多手脚乱,透着麻烦。
西陵峡风景壮丽,头一两天,李红霞和周天晓还兴致勃勃的四处游览,到了第三天,李红霞开始灰心了,她长叹口气说:“这样漫无目的去找,找到那一天?”朱英忙问:“这样说,我们是再也找不到宝藏了?我们不能协助长江两岸的灾民了?”周天晓也叹着气说:“红儿,拿点耐性出来,只要我们小心查看,总可以看出些端倪。”
曹敏通也忙说:“例如岩洞里,大树下,都是藏宝的理想地点。”李红霞生气道:“若说岩洞,怕不有几万个?若要大树,怕不有几十万株?难道也一一看过?找过?”曹敏通给她一说,又哑口无言。
李红霞忍不住长叹道:“看来我们是徒劳无功了。”
周天晓抱着双膝沉吟说:“我倒有个方法。”
曹敏通忙催他说出来,周天晓苦笑道:“我们找不着,晏德荣也找不着。”李红霞是何等聪明的人,忙道:“你以为我们要合在一起?对分藏宝?”
周天晓瞪着眼睛问:“你意如何?”
李红霞气呼呼背转了身子咕嘟说:“我一辈子找不到藏宝也不与这起江湖败类同流合污。”
周天晓拍着大腿极力称赞道:“君子有所不为,这才是侠义忠贞之士。你大师兄空有浑身本领,就是立脚不定,才贻笑江湖。红儿!你有志气,我这个糟老师叔可也是个有志气的人啊!”
他说着呵呵的大笑起来,笑完了,又说道:“我俩师叔师侄真是臭味相投了,呵呵呵。”
李红霞翘起小嘴生气说:“师叔,你只会耍我,你到底要怎样?”周天晓止住笑正色说:“我们把地图送给晏德荣。”
一直在旁倾听的曹敏通和朱英呱呱大叫起来:“不能,我们不送给他。”李红霞是聪明透了的人,望了周天晓一眼,哈哈大笑说:“对,送给他们去。只是怎样个送法呢?他们相信吗?”
周天晓拍着李红霞的秀发,突嘻嘻说:“红儿,你真玲珑剔透师叔做甚么你都想到了。这一点,你也用用脑筋吧!”李红霞咬着她那红扑扑的嘴唇一会,娇媚一笑道:“不错,我想到了。师叔,那铁葫芦引着黄发标一起人紧紧追牢我们是吗?”周天晓大笑道:“是了。”朱英也不大笨,她也忙说:“我们等他们来到,把地图送给他们就是。”李红霞摇头说:“让他们来偷去。”
曹敏通是最老实的一个,但此刻他也想到了,哈哈笑道:“妙计,妙计,晏德荣自会杀了他们,夺取地图,一并起来,就找到藏宝。”
朱英笑道:“我们只须盯牢晏德荣,到了适当地点,下手一抢,便是我们的了。”四人越谈越起劲,又说又笑了一大阵,便各自去睡了。这天深夜,李红霞轻轻摇醒朱英,说:“听见了悉悉声音吗?”
朱英听了一会,点头说:“听见了,可是铁葫芦来到?”
李红霞笑道:“不要响,我们把地图拿出来慢慢研究。”
她由内衣取出那张牛皮纸,亮亮灯和朱英两个反复细看,看了半个时辰,才打着呵欠说:“阿英,好好收起来,放在包囊中,你的包囊不惹人注目,明天早起再去寻寻看。”
朱英依言放好了地图,两个熄灯各自上床睡去。
半夜里,李红霞半睁着眼睛,瞧见两条黑影穿窗而入,悄不响的在朱英包囊中翻了半晌,轻轻退出。
又过了一会,李红霞听得步履声远逝,又毫无动静了,她才起身叫起朱英,问:“地图呢?”
朱英翻了许久,笑道:“送掉了。”
周天晓翻身坐起笑道:“现在只要传个讯,让长江上舟子透风声给晏德荣,他们自会来上钓了。”
李红霞又撒娇向周天晓道:“我不依,原来你一直醒着的。”周天晓笑道:“人老了,不大瞌睡了。倒是你们快歇吧!以后的事忙着呢!”
三大派人多行藏不易掩饰,周天晓四人只要不时打听就知道他们在何处。三天下来,据他们打探得消息,是三大派四处乱扑,想必是拿那半张地图无从着手了。四人以好整以暇的心情,等待好戏发展下去。这天,他们正在下处大吃大喝,李红霞忽觉眼前一亮。
一位浊世佳公子竟站在面前,对她默默凝视。
李红霞欣然道:“富公子,是你?”
原来这位住在金沙江畔的飞天鹏富成勇蓦地出现,拱手对李红霞道:“李姑娘,久违了。”又转身对周天晓朗声道:“想来这位是翻江蛟周老前辈了。”
周天晓笑说:“前辈倒是,却并不老。哥儿,你是谁?”
李红霞便将富成勇的来历说了。周天晓叹息不已。
李红霞便问富成勇怎么来了?富成勇说:“专为求教同老前辈而来。”周天晓笑问:“如何知我们在此?”富成勇昂然道:“这长江方圆数百里之内,还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周天晓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知道些甚么?”
富成勇咧咧嘴说:“你使人传讯,叫青龙地寨的人来了。”周天晓道:“你消息灵通,我倒要问问你来意如何?是敌是友?”
富成勇正色道:“老前辈要坐收渔人之利,却可知道宝藏是金沙江富家的东西么?”
周天晓忙道:“我不知是那里来的怪物,反正把我们卷入了漩涡,我们就要定了它。”
富成勇冷笑道:“我还以为老前辈是名门正派,谁知和那起邪魔同样贪婪。”
周天晓也冷笑道:“你说这话,就不像是消息灵通的飞天鹏了,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取藏宝作何用处?”
富成勇忙拱手道:“适才是戏言,老前辈不要见怒,在下前来奉告一句话,这起宝藏原是金沙江上居民的,现在在下将它送你们了。”
李红霞惊道:“你不要分一份?”
富成勇冷冷说:“金沙畔居民个个勤恳耐劳,一双手就是宝藏,用不着这些破铜烂铁。既是你们肯代天行道,我乐得有人代劳。讲定了,我送给你们。”
曹敏通怀疑道:“你莫非有甚么交换条件?”
富成勇概然说:“无条件。”李红霞又问:“你干里迢迢,只对我们说这一句话而来?”
富成勇摇头说:“除这句话,我还为风雷扇而来,有了你们,自然就有他。”
李红霞担心说:“可是你这个样子,如何对付他?”
朱英忙说道:“我们应该助富公子一臂。”
富成勇摇头说:“我的私仇,与人无干,多谢好意。”
周天晓又哈哈大笑道:“富公子,我收了你的厚礼,不送还一些物事给你,给江湖上笑话我老头于不公平,欺负小辈来了!”
他说着,一掌打在富成勇腰际。富成勇猛不提防,给他拦腰打得平平的飞了开去。
富成勇正惊怒中凌空打跟斗翻身回来,脚未着地,周天晓第二掌由他脚下打去。这回富成勇有了防备,竟然展开双拳,回敬了一招。
但周天晓一连发了三四括,把富成勇直往外打,而富成勇则三番四次连接带发招的倒弹回来。于是一来一往,竟拆了二三十招。
李红霞深恐富成勇受伤,埋怨周天晓说:“师叔不要开玩笑,富公子早已知道你的功力了。”
说声未已,周天晓已收了招,富成勇落下脚,随即跪得直直的对周天晓说:“谢老前辈指点。”
周天晓嘻嘻笑着扶了他起身道:“这够你用了,小心练习。”富成勇怡然笑道:“多谢老前辈在下一辈子感激不尽。只是太少了。”周天晓大笑道:“你比红儿更加贪心。富公子,太多你吃不消。”
李红霞自见这富成勇以来,从未见他笑过,老是一脸苦相。今天这样欢颜相向,实令她意外。
富成勇在一笑之下透出他飘逸丰姿,更加潇洒可人。李红霞又不由暗叹:“若不是受了退去武功劲力的折磨,他不知有多么可爱呢!”
周天晓邀富成勇坐下共进午饭,富成勇摇头笑道:“我急于练习,无暇相陪,饭后再见。”说着,飘然而去。
李红霞瞧着他的背影不禁叹息。为甚甚叹息?她又说不出来。
饭后,四人走入树林内,只见富成勇由树顶跃下,跪在周天晓面前拜谢道:“现在我明白这借力使力的武功了,这武功不但莫测高深,而且变化无穷的,遇到武功平凡的人,我的劲力也平凡,遇到武功深厚的对手,我的功力也十分沉重。对不对?”
周天晓摇头说:“不对,不对。”富成勇愕然问道:“不是这样吗?”
周天晓扶起富成勇,笑道:“若只是这样,你一辈子也赢不了对手。你细心体味研究,就可悟出你一反应,每一借力,功力必比原来的沉劲深厚。”富成勇骇然问道:“如此说来,我岂非百战百胜?”
周天晓正色说:“我以这不世之武功代数百万灾民答谢你的慷慨相助。虽说那些宝藏我们要取也不必问谁,究竟也担了一个罪名。所以这么一来,我两家扯平了,互不赊欠。”富成勇笑嘻嘻说:“扯不平,扯不平。”
朱英忙道:“我们还欠你的?”富成勇说:“该是我欠你们的,依我说,我要再送你们一个宝藏才好。”
周天晓连忙摇头摆手道:“我不望了,难道那里又出来一场旱灾不成?”
富成勇见周天晓为人诙谐有趣,武功又高,自己跟着他,或多或少总有个好处,因此也不提回去的事,只和他们做一道儿,闲下来就练功。
现在他的武功已成一家,反倒手脚轻灵,十分听用。
他一心一意要找风雷扇黄发标报仇,李红霞只不住的劝他,要他忍耐一时,等到晏德荣到来,一总算账。可是富成勇却担心万一黄发标被别人杀了,自己的仇就报不成了。
朱英这个活泼的姑娘笑嘻嘻的说:“如此你请我做保镖可好?”富成勇愕然问:“保谁?”
朱英笑道:“当然保黄发标。”李红霞哈哈笑道:“这才是真的保镖了。”
周天晓带领着四个青年人,远远吊在三大派背后,瞧他们瞎碰瞎钻也自好笑。
一天晚上,一行五人都宿在树上。这是周天晓的主意,一为天气闷热,树上凉快,二为免得晏德荣碰上麻烦。算来他们也该差不多到了。
将近天亮,周天晓听到地上干叶吱吱响声,他知道下面有人经过。听到叶子叫声一瞬间由西到来,迅速远去,他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行路人,而是具有轻巧的武林好手了。
周天晓悄悄半撑起身,打从树隙间望出去,只见远处一条人影即逝。看那方向,却是三大派所去之地,他不禁暗暗点头微笑。
忽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说:“他去报讯了?”周天晓听出这是李红霞的声音,而她向来说话是无头有尾的,只说下半截,那上半截却准是别人心中想着的事。
这时又惊动了朱英,她是一点事情也耐不住的李红霞没头没脑这句话叫她听得好生纳闷,连忙问着:“是谁去报讯?”
李红霞却没有理会她,赶着又问问周天晓:“可是晏德荣来了?”周天晓点头说:“瞧这人步履快速而惶乱,绝对是三大派中的人,他们怎么也猜不到青龙地寨的人此刻出现了。”朱英拍手笑道:“好戏开场了,敏哥哥,富公子!看戏呀!”
曹敏通和富成勇早已醒来,男子汉大都不爱插嘴,尤其曹敏通是个不喜说话的人,他只是静静听着。
周天晓忽地制止各人说:“轻些,有人来了!”可是各人竖起耳朵都听不见甚么?朱英甚至忍不住问:“周叔叔,你有听错了吗?”
李红霞知道这位师叔的功力比自己这一辈不知强了多少,他说听见了,一定就是有声音。
方才想着,自己也听到了,接着富成勇冲口而出说:“来了。”曹敏通也忙说:“有两三个人。”周天晓接口说:“是四个,其中一个份外轻盈快捷,这个料是晏德荣了。”
他们说话时,朱英茫然瞧着各人,及至各人说完了,她才“啊”一声笑道:“我终于也听见了。”李红霞嗤然失笑道:“你也就不坏了,有些人等人走到面前才看见的。”朱英笑笑涨红了脸。
与此同时,远处已出现了几个黑点,在晨光曦微中向前闪动。而一瞬间,一个黑点已到面前,背后有三个紧紧跟着。不出周天晓所料,前面那个果然是晏德荣。
五人这时在树上一动不敢动,只听到晏德荣一边走一边说,“那起人怎么不见?依我说,一定在近处。”话头早已逝去,话尾才落下一半,人已不见了。这时背后有三个人紧紧追着,其中二人是武当弟子钱武信和马武扬,还有一人不曾见过面,但看他的轻动也不过和钱马相若,就知道不是甚么高手了。
晏德荣走后,三人才来到树下,只听得那不曾见过面的人在回答:“再向西去,追入山谷,不怕见不着他,这三大派的人着实脓包,偷到地图也找不到宝藏。”说着,也过去了。
李红霞望着周天晓笑道:“居然消息灵通,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师叔,我们也去坐山观虎斗。”
五人好整以暇下树来,周天晓是花样多多,要找些水洗面,又要吃些干粮喝些水,只不上道。
朱英急得叫道:“快去啊!他们要走掉了。”
曹敏通拍拍她肩膊说:“用不着性急,方圆百里内,任谁都逃不过周师叔的五指山,等他吃饱再去,我保你抓住一大堆人。”
李红霞是喜欢欣赏周天晓与众不同的怪性格,两个人挤眉弄眼笑了一会,才缓缓上道。
三大派人数虽多,但说功力,却没一个比得上晏德荣,李红霞和各人都交过手,是以她很清楚。
这时她作预测说:“我预料晏德荣已经追上他们了,这时他们交手了,三大派没有一个敌得晏德荣,呀!我看见他们杀做一团。”她突嘻嘻的打趣着。
朱英却猜测他们这许多人,要打两个时辰才能解决的。
富成勇也说:“我们远远吊着,不要近去。”
李红霞笑道:“我们只找个高处欣赏这场恶斗。”
五人载谈载笑找了一个高岗,用轻功瞬即登了上去。
周天晓一展目下望,便咦然失声道:“怎么?打完了?一个人影也不见?”朱英忙问:“莫非死光了?”李红霞看下面平地上,四处野草如茵,柔柔的随风飞舞,一些没有打斗痕迹,别说死光了。曹敏通愕然问:“莫非还没追上?”富成勇说:“算那时辰,应该早追到了,莫非晏德荣三个打不赢?逃走了?”
周天晓摇头说:“晏德荣一定赢,只是——。”
李红霞此刻才开口冷笑道:“师叔,我们想错了一点,他们并不厮杀,而是勾结在一处了。”
朱英叫道:“如此说来,我们自己找些敌人来了。”
周天晓也拍着额角道:“该死,我这糊涂虫。”
曹敏通摇头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们只当他们要打个天昏地暗,没想到竟然是化干戈为玉帛。”周天晓点点头说:“晏德荣这人奸巧万分,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拚命,等找着藏宝,别人代他出力运到西陵峡口去,那时他才动手不迟。”
李红霞拍手笑道:“对了,我说呀!这么大一件事,那朱有培竟有不露面的道理?我看准如师叔所说,这老家伙一定躲在江口上,把三大派一口气吃个干净。”
富成勇忙道:“那可不成,至少要把黄发标留给我吃。”
周天晓对富成勇说:“这个我一定帮你,算是对你在宝藏上吃了亏的弥补。”
一行人说说笑笑,又缓缓追上前面那起人。
这时三大派果然和晏德荣联上了手,在三大派来说,自己手中地图不齐全,找了几天有如老鼠咬鼋,无从入手,二则自己这边谁也不是晏德荣对手,在邪道门中,晏德荣以狠辣出名,江湖上对他的忌惮更甚于他的师父“活僵尸”朱有培。
三大派对晏德荣的屈服,自有他们的用心,也是暗地计算在西陵峡长江口才动手。
彼此各怀机诈,面上笑嘻嘻,背后藏把刀,随晏德荣同来的祁连弟子方德为对师兄的处理还不满意,认为密谋把三大派消灭,夺劫地图,只有武当门人被晏德荣所指使,身不由主,是乐得不去厮杀。
有了地图便好行事,一行人细细研究了半天,把两张破纸拼起,便知道那宝藏是在一座山谷之中。三大派所执的那张纸是两座大山之间的谷,而晏德荣那张就是谷中的一块。
那一小块是画着一间庙宇模样的屋子,屋后有一支旗竿。一个箭嘴就指着那旗竿之上。
各人见了诧异着说:“难道藏宝在旗竿内?”
晏德荣沉吟了半天,又将三大派的那张图和四面山谷接许久,才正色说:“依路程依地形,依山峰走势看,我们要找的山谷就是此刻我们站在这里这个。”
黄发标忙抢着说:“绝对是,我们找了几天,也只有这个山谷才符合地势。”
刘腾蛟沉吟说:“是到是这里了,只是那来的庙宇?这里是盆地,一个凹心,甚么都没有。”
方天龙抓抓头说:“也没听说庙宇背后有旗竿的,庙内又不扯旗,要旗子做甚么?而且照这图来看,旗竿还很高。这么又高又长的竹竿,我就不相信它里面藏得下甚么?”
这时不过黄昏时分,三大派那起人不待吩咐,早已分头四处乱找,要找那座庙宇。
晏德荣愠怒道:“这里一望平坦,庙宇又不是蚂蚁,要俯身四处找寻的吗?”
刘腾蛟怒道:“依你说我不用找?”
晏德荣道:“依我说,要等着瞧。”
方天龙冷笑道:“别人也找来了,多分一份。”
晏德荣哼了一声,说:“蠢材,你们这些蠢材,只知道胡乱找一起,也不仔细看这地图。”他指着三大派所持那张图的右上面说:“这里有一弯新月,是做甚么的?”
刘腾蛟也学着他哼了一声说:“连这个我们也不知道?现在虽说是白昼,白昼没有庙宇,晚上就会平地长出来吗?”
说得别人哈哈笑,晏德荣正色道:“我说晚上是会平地长一座庙宇出来,你们看不见群山围绕,说不定有一间庙宇会冒出地面。”
方天龙气得吃吃大笑道:“这就是神话了,菩萨要保佑你了。”
晏德荣不去理会他,只找了一个干浄的大石块坐下来,他随来三人也伴他坐下。方德为悄悄问:“我们真等下去吗?”
晏德荣毫不迟疑说:“等。”
在等待中的时候份外长,由黄昏到晚上,彷佛过了一千年。又等了不知多久,才等到月亮缓缓爬上山头。
各人这时都紧张起来,将信将疑,即使有月亮上升,那里就会有间庙宇冒出?
月亮总算越升越高,它越过山头,挂在当中。
这时,真可说月明星稀,田野寂寂,月夜,赏风景,倒是很好的去处,若说要冒出一间庙宇,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当月亮当头时,方天龙已忍耐不住,一直冲到晏德荣鼻子前问:“我们要等几时?等到尸体发霉?”刘腾蛟和黄发标也都大声抗议。
晏德荣等他们七嘴八舌说完了,才冷冷的问:“你们不想等下去吗?这是地图,你们带了去吧!”他将地图一撒手,那地图平飞出去,像一片铁似的虎虎有声,直飞向方天龙。
方天龙说一声:“来得好!”避过纸头,抓住纸尾,一扬手就折了起来,笑道:“你不要了,你的一份可以省下,我们去。”
刘腾蛟听他这么说,忙问:“去那里?”方天龙毫不考虑道:“找宝藏。”
刘腾蛟和黄发标见他俩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下,竟不知信谁的好。倒是刘腾蛟问晏德荣:“你不走?我们找到藏宝你也不分?”
晏德荣哈哈大笑道:“地图已熟记在我脑海中了,你们要去你们自顾去,找到藏宝我决不插手分赃。但是我找到了也决不分给你们,我是要等下去的。”说着,他索性在一块大石下斜靠下来。
这时一起人不知随方天龙好?还是跟晏德荣等下来的好。看晏德荣,像是煞有把握,而方天龙这一起胡乱奔跑了几天,连影子也摸不到,大半人都静观其变,不愿随方天龙去。何况此刻夜已深,要去也得等天明,于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会,便有人陆续坐了下来。
首先是黄发标一路的,跟着刘腾蛟也诈作四处张望,不理会方天龙。
方天龙要想独自走开,又怕恰巧给他们发现则自己分润无望了。
他是个倔强好胜的人,虽然也想留下来,却是高声说着:“看你千里迢迢的跟得可怜,就听你这么半回,天亮还无消息,我是要走的了。”
晏德荣连理也不理他,自顾仰面打瞌睡,其他的人明知他是死撑面子,也都不理会,各自找地方歇息去。
晏德荣倒不是当真入睡的,他不时撑眼看看月亮。月亮已由天之左角向中行走,渐渐走向右角。右角上有一座高岗,岗上杂草杂树丛生。晏德荣细细打量了地势,冷冷一笑,又闭了眼睛。
刘飞虎是年轻精灵的小伙子,他不时留心晏德荣的神色,见他的头由左方转向右方,又是冷冷一笑。
他忙学着他的举止。当他的头转到右方,霍然大悟,拍腿叫道:“对了,再一个时辰,藏宝就出现了。”
众人听他一嚷,连有些打瞌睡的也猛醒了。围拢来忙问:“在那里?在那里?”刘飞虎含笑摆摆手不答,晏德荣微微点头说:“倒是犬父有个虎子,比老子强多了。”刘腾蛟听他称赞儿子,暗暗得意,但对方说自己犬父,又忍不住倒竖双眉。
晏德荣缓缓站起身,对刘飞虎说:“虎子,你行,叫他们准备掘宝吧!”这句话有如下了一剂强心剂,众人个个精神抖擞。月亮已转向右方,渐渐落下山岗了,杂草和树木枝枝桠桠的半遮了它,一大半黑影射到地上,参差不平的不知像甚么?
晏德荣聚精会神瞪视地面,一面又抬头打量月亮。再半个时辰,地上的黑影渐渐成形了,先是像块四方大木头,接着又像河流,终于变成房屋。那黑影不断地移动,变幻,渐渐,渐渐一众人一起大嚷:“一座庙宇,一座庙宇。”王心娇悄声对周志达说:“原来是影子,看来那旗竿也快出现了。”
不出所料,庙宇背后一道黑影,尖尖长长的旗竿似的竖了起来。
晏德荣这时彷佛发令员:“这里,动手。”他指着地图那画有箭嘴的地方。于是众人立刻动起手来人多好做事,一会子就掘了七八尺深,“当”一下子,周志达大叫:“锄头断了。”
晏德荣已然大喜道:“就是那里,大家小心了。”说着亲自拿了青龙宝剑帮着挖掘。不一会,陆陆续绩出现了八只大箱子,三大派中多壮汉,七手八脚将它搬了上来。刘腾蛟当即问各人:“是否各拿两箱?”晏德荣点头说:“各安天命,不能选择。只是要将八只箱子运到长江口去才分派,否则我们四处一分散,就容易着人家的道儿。”
黄发标也同意如此处理,于是四起人马合心合力保护着箱子,退出山谷。就着月色找了一个有隐僻的地方,暂时歇息一刻,天微亮时,便起身赶程出江口。
这一切,周天晓带着一行子侄辈都瞧在眼内,朱英笑嘻嘻的问:“叔叔,咱们的藏宝几时拿回来?”周天晓笑道:“你人小力弱,拿不起一只箱子走几天路,等他们帮着运到长江口去了,我们才拿。”众人边谈边笑,缓缓跟在背后,各人都很轻松,只有富成勇见了黄发标恨不得上去一掌打死他。李红霞劝他说:“忍耐两天的好,反正他逃不了,在这里动手麻烦,到了长江口,周师叔人多,咱们有船载箱子,就不怕了。”
晏德荣一行人缓缓而行,再有一天路就到江口了,那时雇了船只,各走各的路,大家发财去。
只是,八只箱子搬了两天,内里究竟是甚么还不知道,暴性子的方天龙耐性不住,嚷着只要打开来看看。晏德荣俨然是首领,沉着脸道:“说了在江口分货的,这时盖一打开走了风声决无好处。”众人见晏德荣寻宝时颇有见地,因此都服他说话,劝方天龙少安毋躁,下一天就知道珠宝的价值了。
但方天龙终于忍不住,到了深夜,见晏德荣入睡了,悄悄起身去检视那几只箱子,只见四面无缝,恍如一块大铁,不知由何处开启。他左摸右摸摸了半天,心中发毛怒道:“连你这铁骨头也欺负我?”他拿起降龙杵当头就是一下子砸下来,口中骂道:“看老子不打死你。”只听得“当”一声,火花四迸,那箱子依然不动。
这下子却将晏德荣惊醒了,他见方天龙一个儿在那里舞动大杵,忍不住冷笑道:“如果你对藏宝有心得,就知道这八只箱子是放入珍宝之后合了缝的,合后任何金属伤损不了它,你若不得开启方法,用你的龙头去撞它都不成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把箱子带回后,慢慢设法开启。”
方天龙怒道:“你这厮原来早有预谋,看情景,你是懂得开启方法的了?”晏德荣笑笑,好半天才说:“你只要听我的话,分了箱子去再说吧!”
刘腾蛟这老家伙见自己一帮人做事胡来乱混,而他却是样样有先见之明,便也服他,一心只等明天在江口分货,带回去再设法开启。
翌日晌午,四路人马八只箱子到了长江口。晏德荣吩咐在江边歇下来。又指挥各人分头去找大船。
然后召集三派头领说:“现在分派了。依我说个最公允的方法。”他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在每只箱子上写了一个号数,由一到八。又取了八个零钱向地下一抛,指着它们说:“多少号头就算多少号,众人依着号数取一箱。”
众人却认为这方法简单,箱中宝藏大家都未见过,也是各凭天命了,于是刘腾蛟首先抓起八个钱向空一抛,落地时四人齐看,是三个龙头五个字。刘腾蛟便吩咐自己的人:“抬第三号箱子。”
黄发标依样抛钱,取得第五号,然后方天龙取了第一号,晏德荣是第七号。四人周而复始,各得两箱。
这时派去找船的人已回来,正要动手搬箱子下船,只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声说:“老头子来迟了。”
晏德荣一看,是周天晓带着李红霞一干人摇摇摆摆走近来。他陡然火气大冒。这些时他尽碰着这起冤家,而他们的武功却又是他所忌惮的。目前自己(人)远在四川,真是接应无门了。
方天龙却是不知好歹,早已吼道:“老头子,你们是来迟了,分不着了。”周天晓指着他说:“是你偷了我们的地图?”方天龙朗声笑道:“天下财物,只配有德之人享受,甚么你们的我们的?”
朱英摇着周天晓的手说:“是他偷我们的地图,我们就要他的两只箱子吧!”周天晓点头说:“你不错,该要他的两只,敏儿,去拿来。”
曹敏通一声:“是。”就一个飞身,直扑到方天龙背后箱子上。
方天龙那肯让他动那宝贝箱子,忙一个“倒摘仙桃”,身子向后翻去,抓住了曹敏通双脚。
曹敏通身手快捷万分,一撑脚一扭腰,撇掉方天龙,单手一扬,那只箱子卷风似的由方天龙头上卷了过来,直飞向周天晓面前,李红霞轻盈盈走上来,一托右手,将箱子顶住,慢慢放下地。
众人还未来得及惊讶,曹敏通第二只箱子已飞过来,李红霞依样接住。一瞬眼之间,方天龙两只箱子都失掉了。他那肯干休,怒向众人说:“你们眼见他以强抢也不助我一臂。”
晏德荣哈哈笑道:“他抢你的,干我们甚么?”说着,竟背转了身去。
方天龙还想向盟友求助,那时刘腾蛟、黄发标明知不是李红霞对手,还找上她一个师兄一个师叔,两个不相干的人,更别说较量了,只求保住自己已经够运气,因此都翻开眼不看他。方天龙知道自己倒霉,眼见到手的财宝化为乌有了,还仗着有了教头何天鹏保护自己,那知再一看他,那何天鹏对曹敏通是五体拜服,这时只对着他发笑,没把个方天龙气死。
黄发标冷冷笑道:“发财有相,倒霉认命,你运气不好,再耗下去连命也耗掉了,我劝你快些走吧!”
朱英接口道:“说得对,你是拿命来赌了。”
方天龙见自己这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些盟友都是卖友求荣的人,若不快走,他们说得不错,连命也耗掉了。于是一顿足,切齿道:“你好!”便大步走了。
这里富成勇冲着黄发标冷笑说:“现在该是你耗命的时候了,你要替他。”
黄发标早已看见富成勇,只道他浑身武功尽失,那放在心上,也冷笑说:“飞天鹏,今非昔比了,你要凶,只管来,要人帮忙不算好汉。”
富成勇回头对周天晓说道:“那些箱子我送给你们了,取去吧!这个人我却不送你,你们谁也不能来拿。”
周天晓故作正经点头道:“这个垃圾人我们要来没用,你放心拿去,我们谁都不碰他。”
富成勇又对黄发标大声道:“听见了吗?我是一对一,你那些人要动手,可别怪我的朋友。”
朱英大声笑道:“你的人若出手助你,男的我要他一根指头,女的我要她一管玉簪。”说得周志达、王心娇咬牙切齿暗怒不已。
这里黄发标发招了,他一幌风雷扇,以雷霆万钧之势刷过来,为的是富成勇有许多高手撑腰,三招两式解决他才便宜。
这一风雷扇是使出了浑身劲功的,已算是风雷扇招数中上乘之势了。黄发标满以为这一扇打出去,必定要了富成勇的好看。谁知富成勇竟然将身子迎过来,随着风雷之势一记化招,黄发标只觉无比的劲力向自己反拨而来。他忙运劲风雷扇待要化解,谁知那一势来得好快,风雷扇招数还未使满,已听得“力勒”一声,钢铁扇骨已折断。黄发标手中扇子竟有一半软绵绵地挂了下来,他骇然大惊失色叫道:“这是怎么了?”
富成勇嘿嘿冷笑说:“叫你知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乖乖地把头拿下来,待我为富家庄的人报仇。”
黄发标知道自己完了,却又不甘心束手就擒,一使眼色示意周志达王心娇两个一齐上。
谁料这两人先见过李红霞杀人的功夫,这回连寨主也失了风,还要给他找赔?二人诈作不见,顾左右而望他。富成勇冷笑道:“说过一对一的,你临死找人垫棺材?”
说着,飞身直扑黄发标而来,那黄发标匆忙中丢掉风雷扇,双手使出浑天雷外功,发狠劲向富成勇打来。
这一着正中富成勇助力的轻功,他一式反招直迫过来,将黄发目标全部气力反逼进他体内,黄发标连呼叫也出不及,就口喷鲜血扑地死去,富成勇踢他一脚冷笑道:“便宜你了。”
刘腾蛟还算有点盟友的道义,他大吼一声道:“你栏途抢劫也罢了,怎么竟伤人?”
富成勇摆摆手说:“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与你无干,我不杀你,但那两只箱子我已经送给周老前辈了,你留下来就没你的事,你要不识相,我可不让人。”说着一挺胸膛。虽然他是个斯文公子,但那一股英气却是不让人的。
刘腾蛟是个见多识广的老狐狸,盟友们一个逃了,一个死了,自己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功夫?再拚下去不过找死而已,他把算盘打通了,索性卖了人情还好留下将来见面的机会。想着,一拱手对富成勇道:“既然你已将箱子送了人,又是周老前辈,在下也不敢令你为难,请自便。”说着,向自己的人一招手道:“我们走!”他的人一哄而去,周志达等也忙忙抢了黄发目标尸首紧随而退,一大群人只剩下了晏德荣几个。
这就不是富成勇的事了,李红霞挺身而出,面对晏德荣道:“你的那一份如何?”晏德荣是识风头的人,他好声好气的回答说:“飞山燕,不要逼人太甚,你已有了六只,要做甚么都够了,何必这么小量子?”
李红霞淡淡笑道:“长江两岸灾民多不胜数,我们已答应将全数送给他们,你们青龙地寨中珍宝无数,我还想向你筹募一些。”晏德荣捺不住怒气问:“你是要定了。”
李红霞说:“我若拿不回此数,对富公子难以交代。”
晏德荣怒道:“别仗人多。”
李红霞笑说:“原是你仗人多。”
晏德荣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就奔李红霞,因为李红霞是劲敌,晏德荣以青龙剑就一连扫了七八剑花,连弹而上直扑李红霞。李红霞也不敢怠慢,玄女剑一震,连颤带抖迎接上去。两口都是稀世宝剑,两个一贴上,就是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银光青光乱闪,震人耳目。
随即两人立刻分开,晏德荣使出祁连门镇门外功劲道剑法,李红霞则使巫山嫡传独门内功柔道剑法,并以左手拔出幸运短剑,又加上雪峰怪侠的百花剑法,两个死里活里的拚上了。
论功力,晏德荣长了几度,自然胜过李红霞,但李红霞杂学很多,轻巧功夫出类拔萃,因而晏德荣不但不能胜她,而且处处为她掣肘。不上二十招,他已知道自己落了下风,再不设法脱身,这个丑是硬要丢出的了。
正在胡思乱想,李红霞就要大显身手。她在青龙地寨中被大师兄穆青森糊里糊涂缠上,致吃了晏德荣大亏,心有不甘,这回就硬要他的好看了,她记起周天晓曾教了她一手左擒拿闭穴功,以妨穆青森制服她的,学了之后还没使用过,这回她就要露一手。想着,将短剑放在口中咬住,一翻左腕,去扣晏德荣直柱穴,看看已到手,只听得“拍”一声极细极细的声音,自己手腕一麻,拿不住晏德荣,还忙忙的缩了回来。回头看时,原来江边上已站了一个老人,那晏德荣比她还快,高声叫着:“师父,你来得正好,那老怪物带了一众人在这里欺负一个小辈。”
朱有培身后有只大船,船上放了两只大铁箱,李红霞周天晓不由暗暗吃惊,他们这些人这些眼睛,竟没有看见朱有培是如何将箱子弄去的。李红霞也恍然大悟,朱有培直到此刻才出现,确实高招,令人防不胜防。
朱有培沉声对晏德荣说:“我吩咐过多少次,不三不四的人少惹,把自己贬下去了,你是祁连门弟子,有身份的人。”他这话明是在骂晏德荣,其实指周天晓这一干人没有身份。
周天晓那有听不出来的?他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有身份的人,会偷又会抢。红儿,你师父最没身份,怎么你连偷连抢都不会?看来你要拜那个有身份人人做师父,学两手贼功夫了。”
朱有培且不和周天晓斗嘴,他只吩咐晏德荣说:“我们的事了结了,那份该我们的,我们取了,三大派是脓包,他们拿不到,我们不管,这是最公平的办法。”
周天晓回身问红霞道:“红儿,你以为公平不公平?”
李红霞冷笑道:“不但不公平,而且不害臊,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谁那么厚脸来拿?”
朱英抢着说:“你们好性子去斗嘴,红姐姐,我帮你拿回来。”她不待李红霞开腔,一纵身子射出去,直奔大船。
李红霞一见大惊,喝止声音还未发出,已看见那边朱有培身子一动,平平的飞到了大船上,一幌之间,朱英已被他抓小鸡似的一提一摔,直飞过曹敏通一干人头顶向大树上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幌,那边朱有培方才出手,这边李红霞已经身子到了树上,正正的接住了被掷过来的朱英,一瞬眼之间又回到了地上。
站在地上那些人,个个都是眼明手快的高手,但有几个也还没看出这是怎么回事。朱英回到地上只发怔,好半天还没弄清楚自己飞来飞去怎么又飞回地上去。
朱有培这一手露得惊人,李红霞这一手也露得出色,曹敏通和周天晓忍不住失声叫了一声好。
到底李红霞是小辈,朱有培在她面前露一手算得甚么?所以他恼羞成怒地站在船上,大喝船家开船。那边晏德荣一干人听见师父要走,也忙不迭地飞身上船来。
曹敏通深恐他们走掉,连忙伸手一抓,竟抓住了钱武信,他忙陪笑道:“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只是同来同去,宝藏的事我们不管。”
曹敏通因而放了手,说道:“既然这样,我不与你为难。”他手一松,钱武信带同师弟马武扬已追上大舟飞驰而去。
大舟离岸如箭离弦,曹敏通,朱英,李红霞大吃一惊,连忙飞身追上去,富成勇轻功更出色,只见身子一幌,人已站在船篷上了。
倒是周天晓最镇定,他向众人扬扬手说:“你们去吧!”
李红霞惊道:“师叔,你快上来。”向来她够镇定的,只因这回舟上有了朱有培,这武功盖世的“活僵尸”,师叔不在面前,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
周天晓既不上船,朱有培便毫无顾忌了,他一面催促船家快开船,一面坐在大箱上,仰面对篷上的李红霞四个人说道:“想快些死就快些动手,想慢慢死,就幔慢动手。”
李红霞这时真是敢怒而不敢言,动上手来,自己这边未必有胜利把握,不动手,却又不甘两口大箱子失去。这时她只怨周天晓做事糊涂,这个紧要关头他不但不来,就连江上的舟子也不打个招呼。
这时水流湍急,真是一泻千里,朱有培满脸得意守在箱子上,晏德荣是目不转睛盯着李红霞,这一干人就如此你我互视监视,各不相让。
大舟放了两三时辰,李红霞见远远的岸边有七八十条大汉隐隐跟踪,朱有培对她一笑道:“你眼睛忒快,那是我们的接应。”李红霞更加暗暗叫苦。
正在朱有培洋洋得意之际,大舟忽地慢了下来,他忙喝问:“怎么慢了?”
船家摇摇头说:“我们已尽力在划,不知怎的。”
正说时,晏德荣忽地失惊叫道:“不好,这船漏水,怕不着了舟子的道儿?”
朱有培摇头说:“我知道老怪物在长江吃得开,这舟子是我在河道上带来的,靠得住,且不忙说这个,快堵漏洞。”
众人七手八脚去堵船,李红霞等坐在船篷上,不知是祸是福,是喜是忧。只是船中漏洞越来越大,一忽儿船已沉半截。
朱有培骇然道:“有人在船底。”
晏德荣大惊道:“莫非是凿船?”
李红霞听了大喜道:“祁连门大概要寿终正寝了,有身份的人,可惜不得上好的发葬。”
那朱有培和晏德荣水性不太熟,在水上已经吃了亏,再看沉船,别说两口箱子保不住,自己性命也难说。
又一忽儿,船已迅速下沉,水底嘻嘻哈哈翻上了两个人来,一个竟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她哈哈笑着指住旁边的青年人说:“你凿的洞没我的大。”
那青年笑道:“凡事你总比我强。”
李红霞见了小姑娘喜出望外,大叫道:“妹妹,我在这里,快上来。”
原来那小姑娘正是她要找的妹妹李碧霞。李碧霞笑嘻嘻浮在水中,仰头望着她说:“这里好玩。”
就在他们连说带笑旁若无人的当儿,大舟已经下沉了,只差半寸就埋了整条船,李红霞正想起要对付可恶的朱有培,谁知他俩已一个迅速翻身落入水中,没命的往岸边泅去。
李红霞只记着两只箱子,来不及追踪,忙吩咐众人:“快抢救箱子。”
却只见李碧霞和大根两人一边一个夹住了大舟,那大舟又渐渐向上浮。李红霞点头叹道:“妹妹,这多时不见,你竟然水上功夫如此出色。”
李碧霞和大根两个夹着大舟向岸边泅去,一会儿就抵达岸边,已看见周天晓带着几条大汉坐在箱子上载谈载笑。李红霞生气道:“你就会愚弄我们,要不是遇见妹妹,我们可怎么办?”
周天晓哈哈大笑道:“长江如此长,那里就那么容易遇上?”
李红霞恍然大悟道:“是你叫妹妹来的?”
李碧霞也笑道:“我和大根哥哥在上游见周师叔召唤,依时等在这里。”她身湿淋淋扑向周天晓说:“我做得可好?”
周天晓拍着她的头发笑道:“实在不错,实在不错。”
李红霞望望那八只大箱子,心满意足地说:“我们可以去放赈了。”
周天晓连忙摆手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可不耐烦,富公子,拜托你助他们一臂之力,我去了。”说着,一转身如飞而去。李红霞摇摇头,对众人说:“我们只好也走了!”

(完)

评分

1

查看全部评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5-2-28 11:36:08 | 显示全部楼层
謝謝分享!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5-16 16:44 , Processed in 0.078288 second(s), 21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