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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塞翁《圣剑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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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3-17 14:12: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塞翁《圣剑歼情》
塞翁 圣剑歼情(春秋版)-1.jpg
 楼主| 发表于 2025-3-17 14: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见利忘义

  寒冬!
  夜幕低垂!
  黄山天都绝峰,观日坪!
  一群武林健者,冒着寒风刺骨,圈住一口大铁箱,虎视眈眈!猜疑,互不信任。
  僵持顿饭时间过去,一银髯老者轻咳一声,打破沉寂、紧张,一抱箩筐拳道:“列位,请容老朽几句话?”
  “秦岭寿星翁有话请讲当面。”其中几人同声应。
  秦岭寿星翁道:“咱们算得是志同道合的一群,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应该信得过……”
  乞丐模样的一位截口讽道:“人心难测啊!很少不见利忘义的。……”
  手持判官双笔的一位,冷哼一声,也插上嘴:“什么志同道合!有些人根本是缩头乌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被骂者反击:“你敢骂人?”手按剑柄,蓄势待发。
  原来内中有四五位戴有人皮面具,可能是出自名门正派,怕辱及门风而蒙面,要不就是有难言之隐。
  秦岭寿星翁劝解道:“请大家不要动肝火,争义气,研究分宝之法要紧。”
  原来大铁箱中装的宝物,难怪大家虎视眈眈、猜疑、看不开。
  手持摺扇着文士装的一位,唰的声打开摺扇,倨傲的道:“论功行赏,宝物的分配,在下有权决定。”
  “哟,落拓书生,你别以为你持有那份藏宝图,就想多得。论功行赏,最早发现宝藏的是姑娘我,如何分配,应由我决定。”语音如黄莺出谷,面比桃花,这发话之人,万儿很响亮,瑶池玉女。
  “狗屁……不行……三一三十一……平分……”
  未见宝,先起哄,别的都是假,自私,贪心!
  “大家别吵!”秦岭寿星翁制止住乱哄的群情,道:“老朽提议,在未开箱之前,先拟好分配之法……”
  落拓书生唰的声再展摺扇,哈哈一笑,道:“你们当中有谁知道大铁箱中所盛宝物为何?”
  “废话!宝物锁在大铁箱中,看不见,摸不着,你落拓书生不公开藏宝图,谁能知道。”说这话的,是使鬼头刀的彪形大汉。
  “大刀周森兄所言甚是。”落拓书生蛇随棍上道:“兄弟若不公开藏宝图,大家一辈子也休想知道大铁箱中盛的是些什么宝。”
  手持银亮五尺棒的一位接口道:“那不简单,开箱即知。”
  落拓书生冷笑道:“那就开吧?”
  他是深深了解群众心理,谁也不敢贸然开箱,开必大乱,你争我夺,必定溅血五步。
  几经参商的结果:
  提存大铁箱中全部黄金十分之一,以为公开藏宝图的应得报酬,据以拟妥分宝物之法。
  落拓书生满意地公开了藏宝图所记载之宝物:
  达摩真经一本。
  干将、莫邪宝刃神兵一对。
  温玉珠龛一只,内盛辟水、夜明、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六宝珠。
  黄金百镒(二十四两为一镒)。
  按上开藏宝数量,真个是价值连城,其中如达摩真经、干将莫邪,更是无价之宝!
  上开宝物最难朋分的是达摩真经及干将、莫邪二神兵。研讨结果,将达摩真经复制成手抄本,在场群豪每人得一份,各凭秉赋智慧演练,一年后就所学比武较量,胜者得保存干将莫邪二神兵一年,被公认为彼等的精神盟主,来年再比武较量更替。地点仍定在此黄山天都绝峰观日坪,时间乃定在与朋分宝物的同一日的今天,以资纪念。
  这倒是个好办法,既可精进武学,兼可组织这份无门无派的散漫乌合之众,为一股新生力量。
  于是公推年高德重的“秦岭寿星翁”赵不老为首届干将、莫邪保管人。
  以下自报姓名字号为:“铁扇公子”钱潘、“判官笔”孙继滨、“江北双钩”李广李平、“鬼头刀”周森、“行者棒”吴大用、“崆峒双怪”郑晃郑灿、“瑶池玉女”冯亚男、“铁算盘”陈秀、“褴褛丐”褚百里,加上“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另五位不肯透露姓名字号的蒙面客,共是十七人。
  其中一位质疑道:“不对呀!咱们参加寻宝是二十人,怎么少了三位?”
  另一位接口道:“管他的,谁叫他们没有信心耐性中途抽腿,这对咱们有利,时已不早,快开箱分宝吧!”
  “对!”再一声同声赞同。
  瑶池玉女冯亚男道:“寿星翁,你是咱们的首届盟主,财宝如何分法,听你的。”
  “对!”再一次同声赞同。
  “老朽恭敬不如从命,有僭了。”秦岭寿星翁道:“列位,箱中财宝,品种不一,甚难做到平均二字,得多得少,只好碰碰各人的运气,唯一办法,按人数区分为十七份,以抽签方法得之,大家可同意?”
  判官笔孙继滨提出异议道:“这太不公平。”
  鬼头刀周森接口道:“依你之见?”
  孙继滨道:“平分黄金,拍卖宝珠。”
  行者棒吴大用道:“阁下想的倒是不错,可惜没那份空闲时间。要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消息一外露,咱们准是吃不完兜着走。”
  孙继滨道:“依你之见?”
  吴大用道:“将阁下所提拍卖玉珠的拍卖二字,改为分组寄存,留待来年重聚时再拍卖,有一年时间,大家不难查出宝珠的真正价值,方不吃亏。”
  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兄弟同声道:“何谓分组寄存?”
  吴大用道:“按照宝珠的颗数分组,如宝珠六颗外加温玉珠龛,就分七组寄存之,每组人数不定,但得两人以上,凡彼此信得过够交情,就自动成一组,至于代管之珠别,仍以抽签行之。”
  众人同声认可道:“就这么办。”
  寿星翁赵不老见无异议,遂照计把组分好,这才指定两位负责开箱。
  群情再入高潮,暗中戒备,一脑子的发财梦!
  “咔嚓”一声,箱锁被掌力震断脱落,箱盖被揭开。
  群情哗然,秩序大乱,出乎群雄意料之外,大铁箱中那有宝物,全是些砖石土壤,盛满一箱。
  细一研判,不难辨出是新近被人调了包。
  美梦成空,令人沮丧!
  首先不声不响离去的是一直跟大家不大合拍的五位蒙面人。
  余人心有未甘,议论猜测,不得结论。
  最后出面收拾残局的仍是秦岭寿星赵不老。他道:“列位,是认命?还是要追查?”
  意志坚定,同心合一的道:“当然要追查。”
  “既然大家一致要追查,就得研究出一个办法与步骤,此刻,天色已暗,不如下得山去找个落脚旅店从长计议。”
  共患难易,大家不再七嘴八舌,一致同意了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的建议,同应了声:“就这么办。”鱼贯下山,奔向山脚的黟县方向。
  当天夜里,黟县大小客栈,都被一群蒙面客所关顾,奇怪,这些夜行人全不为财,虽然是翻箱倒底,骚扰了住店旅客,但都未携走分文,去时都说声:“对不起,误会,误会。”
  这些蒙面夜行人目的何在,似是个谜。
  但这个谜,却在东大街的高升客栈,被揭开一半。——
  在高升客栈落店的客商中,有鼎鼎大名四海镖局的镖车,字号老,威名远播,黑白两道,无不看在四海镖局总镖头金刀向武扬份上买账三分。
  敢情今夜这批蒙面客吃了熊心豹子胆,硬要折四海镖局的镖旗,卸车开箱验镖。
  四海镖局护镖的镖师也不是省油之灯,当然金字招牌靠山硬,也是原因之一,一声令下,手下兵刃全出了鞘。
  领头镖师递过言语道:“诸位,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几位如有什么需要,只要兄弟办得到的,无不照办。”他见来者不善,十数蒙面客,个个都是好手。
  蒙面客之一回话道:“朋友误会了,咱们只是寻找失物,无意洗劫贵局镖车。只要朋友合作,打开来看看,不是咱们的东西,决不乱动分毫。”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打开来看看这句话很新鲜,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
  另一蒙面客接口道:“凡事都有第一次,阁下还是不要固执。”
  “并非在下固执,这是行规。”镖师指着镖车上的箱笼道:“顾主托保之镖,点交后都一一上锁加封,中途不得开启。”
  又一蒙面客道:“假使咱们非看不可呢?”
  镖师道:“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手底下见真章。”镖师话是一句硬话,讲得可是软弱无力,因他早已暗察敌我实力,只要一动上手,决讨不了好处。
  对手蒙面客冷笑一声道:“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声落招出,舞起一对“判官笔”,抢攻领头镖师。
  客栈停放镖车的厂房,空地有限,难容多人施展身手,不一刻功夫,四海镖局的人全数被摆平,任由蒙面客开箱验镖,无力反抗。
  蒙面客还算手下留情,只是点穴制服住镖师等人,无一伤亡。
  翻箱倒底查验一阵子,一无所取,拍活各人被制穴道,说了声:“对不起,误会,误会。”扬长而去。
  负责镖师喊住道:“朋友,请留步。”
  众蒙面客回身止步,一人答话道:“何事?”
  “朋友仗着势大人多,折了四海镖局的镖旗,捣毁了镖车,就这样一走了之么?”
  “你要怎样?”
  “有种的,报个字号。”
  “你小子不独学艺不精,罩子也欠亮。”言外之意,能报字号,就不用蒙面了。
  “朋友们虽未取走一草一木,但这羞辱,是在下所不能容忍的。”
  “你要怎样?”
  “请由诸位中指定一位,与在下作殊死之战,至死方休。”
  使判官笔的一位接口道:“小子既然活的不耐烦,大爷我就成全你吧!”
  欺身上步,舞起一缕笔锋劲气,分点对方“肩井”“气海”两穴。
  人怕拚命,镖师刀锋一领,迎着笔锋猛削挺进,逼使对手节节倒退。
  拚命之招,是无法持久的,几个回合下来,败象立现。
  使判官笔的那位,乘势抢攻,步步进逼,喊一声:“着!”左手笔击落镖师手中刀,右手笔齐肩卸下镖师一只左臂。
  血如喷泉,镖师不支倒下。
  旁观的一蒙面客埋怨道:“这下可闯了祸!”
  另一蒙面客道:“大家还愣个什么劲,快走!”
  蒙面客众,顷刻去的无影无踪。
  领队镖师不敌重伤,余众也就没人敢出头。一面救治伤患,一面整理托保之财物,间有不肖之徒,趁火打劫,将散失贵重财物,顺手牵羊,大饱私囊,总之这笔账,是会一并记入蒙面客众账下。
  领队镖师强忍着失臂之痛,吩咐属下道:“不可胡乱移动现场,一边火速着人回镖局禀明总镖头,一边派人轮番看守镖车,托保财物如有散失,谁也别想脱出干系。”
  听了领队镖师吩咐,曾经顺手牵羊的心里有数,要想偷偷还回去,却比趁火打劫还难,因为先时不为别人所注意,此刻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不还怎行,只好硬着头皮苦笑着往回塞。
  四海镖局设在祁门,虽离黟县不远,往返也要半天功夫,总镖头向武扬来的好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率领人马赶到,显然是夜来众蒙面客大闹黟县诸种情形,消息不胫而走,落进向总镖头耳中,判断本局的镖车会在黟县出事,而星夜赶了来。
  向总头一见所属狼狈情形,以及镖车被捣的七零八落凄惨模样,气的火冒三丈,指着部属骂道:“你们这些饭桶,无用的东西,真替咱丢人现眼。还不快把镖车整好,车回镖局。”
  领队镖师因断臂失血过多,已无气力回答总镖头的问话,由助手代理之。
  向总镖头老江湖,阅历经验丰富,听取在场各人的口诉,以及描绘各蒙面客的身材、语音、随身兵刃,他似已判断出捣镖者是些什么人,却又不解的自语道:“这些人,天南地北,不可能会搞在一起,难道我的判断有错?”
  折了镖旗,捣毁了镖车,这是镖局的奇耻大辱,向总镖头问明蒙面客的去向,率众跟踪追去。
  江湖中勿论白道或者黑道,都对保镖这一行业,见鬼神而远之。因为保镖者跟官府都有来往,有义务协助官府办案,在另一方面说,是不讲义气,出卖朋友,犯江湖大忌。
  在四海镖局向总镖头向武扬卷地毯式跟踪追击中,众蒙面客终逃不出他的掌握,在百里外一处商埠,给截住了。
  似乎众蒙面客对镖局的车队最感兴趣,时间选的也是午夜。
  这次的对手是“大通镖局”,押镖的是副总镖头“快剑”江魁。随行的镖师,个个都是一等的好手,威风八面。
  人多势众,艺高人胆大,自然不会轻易让蒙面客任意开镖检验。在话不投机下,展开了一场血肉之搏!
  向总镖头率众适时赶到,加入战团,原本势均力敌,一变而为众寡悬殊,胜负立辨,一面倒之局。
  无人雪中送炭,只有锦上添花,庐州府捕快也到了。
  众蒙面客竖白旗,自动揭开了假面具。
  他们的庐山真面目,正是黄山天都绝峰观日坪上寻宝、分宝,宝物被调包,财迷心窍,到处骚扰行旅镖车,海底捞针,想追回宝物的一群武林健者。让我们再来一次点将录:“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行者棒”吴大用、“瑶池玉女”冯亚男、“铁算盘”陈秀、“褴褛丐”褚百里、“判官笔”孙继滨、“铁扇公子”钱潘、“江北双钩”李广李平、“鬼头刀”周森、“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共是十二员大将。
  庐州府公告罪状是:破坏皇陵、盗取国宝。罪名是:江洋大盗,押入大牢,秋后处决。
  ×    ×    ×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庐州府城外一家没字号的小小客栈,门前挂了这布招,开门做生意了。
  五位劲装疾服的汉子,看了看小客栈的布招,向店门走去。
  店小二迎上道:“客官,您早,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其中一位道:“打尖,有什么好吃的、喝的,越快越好,大爷们还要赶路。”
  店小二边将几位往里迎,边道:“有,有,我这就给您几位准备。”
  店里陈列简陋,只有两张摇摇欲倒的破桌子,这种小店,有钱的客商是不会光顾的。
  五人围坐一张破桌子,好半天没一个开腔,空气很沉闷。
  一壶酒,几碟小菜,一大盘锅锅头,端上了,店小二道:“不当餐,您几位凑糊点。”
  饥不择食,几人狼吞虎咽起来,边吃喝边谈。
  “老大,咱们已是囊空如洗,为什么不去府台衙门领赏去?”
  “老三,你怎么不从脑子过一过,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赏银,署名具领,传进死囚‘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等人耳中,播送到江湖道,给咱们套上‘出卖朋友’四字名声,咱们还能不能混?”
  另一位接口道:“出卖朋友四字安不上,老大,你忘了,黄山探宝,咱们五兄弟一直是蒙面。”
  老大道:“就算能隐藏住出卖朋友四字,也难逃出卖道上朋友不义之名,同样不能混。”
  另两位未曾发言,却也不堪沉默,同声道:“既然这样,为啥要密报?”
  老大淡淡一笑道:“老四老五,你俩真不明白?”
  老四老五同声道:“真不明白。”
  老大道:“道理很简单,去掉赵不老等人,藏宝就是我们五兄弟的。”
  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同声雀跃道:“宝在哪里?”
  老大道:“除去黄金无特征外,其余达摩真经、干将莫邪宝刃、六宝珠,只要一面世,不难查出调包之人。只要查出了调包之人,我就有办法叫他吐出来。”
  老二道:“怕很难。”
  老大坚定的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略顿,道:“在黄山中途抽腿的三人,嫌疑最大,首须找到。”
  老三接口道:“即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出调包人,若是宝物已易手,钱财消化掉,又将怎办?”
  老大道:“这你就不懂,这笔财宝不是小数目,怎样花销,也消化不了。反过来说,钱赚钱比较容易,钱跟大伴,所以说,穷者更穷,富者更富,就是这个道理。到时以等价的财产折合宝物的所值,本利算回,不也一样。”
  老四接口道:“看不出咱们龙头老大,算盘顶精。”
  老大道:“要找回这批藏宝,可得有耐性,下长远功夫才成,大家的意思怎样?”
  大家同声道:“一切听从您老大的吩咐。”
  老大道:“不后悔。”
  大家又同声道:“不后悔。”
  老大道:“为了慎重起见,咱们来个歃血为盟,以示诚意。”
  于是吩咐店小二,取来一清洁空碗,各自刺臂滴血碗中,撕下白衫一块以指粘血写盟书,大意是:同心协力,找回藏宝,不得中途放弃,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如背誓言,天诛地灭。署名陕南五雄(雄凶谐音,即陕南五凶)。
  原以为这五位在黄山蒙面参与探宝,是什么名门俊彦,不愿公开身份,却原来是恶名远播的陕南五凶。
  陕南五凶之首老大:智多星庞齐,老二:豹子头谢立,老三:赤练蛇姜江,老四:红毛鼠秦大官,老五:粉面人妖詹宝郎。
  歃血盟誓已毕,老大智多星庞齐附耳授与各人锦囊,划分各人踩探区域以及联络方法,就此分道扬镳。
  ×    ×    ×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出美女,人尽皆知。
  江湖中崭露头角的雌儿,“千面狐狸”孟娇娇,就是杭州产,彼姝可用八个字形容:面比桃花,心如蛇蝎。因为出道不久,还带有杭州土气,嗲的很。
  “千面狐狸”孟娇娇的爹,是个远近闻名赝品塑造家,有他的塑造,“千面狐狸”孟娇娇不难去土存精,成为一姝天姿国色。
  杭州“千面狐狸”的香巢,这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见面礼颇丰,彩缎四匹,黄金两镒。拜帖署名“春面善”。
  “千面狐狸”孟娇娇见到彩缎黄金,乐得笑逐颜开,当她瞥见拜帖署名春面善,顿时冷了半截,自语道:“我道是什么公子王孙贵客,原来是穷措大个‘笑面虎’春面善,不对呀!‘笑面虎’春面善一向吝啬得很,也穷的发慌,今儿怎大方起来,别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安好心。”
  “姑娘!”丫环使女一旁提醒道:“送东西那位客官在门房等着呢?”
  “啊!说我有请。”千面狐狸孟娇娇边说边轻理云鬓,整整衣衫。
  随在丫环身后走进客堂的“笑面虎”春面善,“千面狐狸”孟娇娇原是旧相识,此刻却有些面生。
  人是衣冠,马是鞍,此刻的“笑面虎”春面善,衣冠楚楚,俨然是富贵公子模样,全然不带以往落拓穷酸样。
  “千面狐狸”孟娇娇向“笑面虎”春面善上下一阵打量,道:“你发财了?”
  “嗯!是……啊!不。”“笑面虎”春面善有所顾忌地吞吐其辞。
  “你这人怎么哪?又说是,又说不,神经病!”
  “我有要紧的话,跟你当面谈。”
  “这不当了面么?”
  “不,不,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要跟你单独在一起……”
  “见你大头鬼,你动什么歪脑筋?”
  “不,不,不是,我是说,事关机密,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丫环使女在一旁插嘴道:“我们都是姑娘的心腹,从来不将我们姑娘交男朋友的事,向外泄露半句。”
  “去你的,烂舌根的丫头!”千面狐狸孟娇娇似不欲丫环道出自己香艳之事,叱饬道:“给我滚下去。”
  “是,姑娘。”
  “没听招呼,不要进来。”看在那份重礼份上,孟娇娇安排了单独见面机会。
  “婢子遵命!”
  丫环使女全都离去,春面善受宠若惊道:“谢谢你,娇娇。”
  “好呀!你竟得寸进尺,直呼我的名字,也不害臊。”
  春面善嘻嘻一笑道:“在下敢直呼姑娘的名字,是有一样东西在支持我,给我胆量。”
  “什么东西支持你,给你胆量?”
  “你不看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底下蹬的。”
  孟娇娇仔细瞧了春面善几眼,冷哼了一声道:“样子倒是脑满肠肥,这份穿戴倒很象个大财东,其实么?……”
  “怎样?”
  “满腹草包,一肚子尽是大粪,臭美!”
  “怕不见得吧!”春面善边说边自怀中掏出一锭足够五十两重的金元宝,递给孟娇娇道:“这玩意可假不了,不成敬意,给娇妹添置些衣饰。”
  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黄金,孟娇娇这回给怔住了,她道:“春兄,你是真发财了?”边说边肃容上座。
  “娇妹可还记得,咱俩分手时,愚兄讲的一句话?”
  “那只是一句戏言。”
  “不,不是戏言,我一定要娶你。”
  “我不信,你的财富能有百万之钜?”
  “假使有呢?”
  “我就嫁给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孟娇娇脱口说出,马上补充道:“但不是空口说白话,你得让我看到,证明你的的确确是百万富翁。”
  此刻的春面善,言谈举止,也大不同前,确然是个富百万模样,孟娇娇对他也另眼相看,殷勤许多。
  春面善道:“那是自然,有关我致富之道,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娇妹,不过……”
  “面善哥!不过什么?”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娇妹实情的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呢?”
  “洞房花烛夜。”
  “我明白了。”
  “娇妹明白什么?”
  “洞房花烛夜,上了床,生米煮成熟饭……”
  “不,不。”春面善连连否认道:“不是这意思。”
  “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男女合卺后,就成为一体,不再有任何秘密了。”
  “女人一辈子只能结婚一次,这是大事,我总不能盲目未得任何保障就嫁给你。”
  “你们女人真现实!”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现实怎成?”
  “好吧!”春面善下定决心道:“娇娇,我可是深深爱着你,爱得发狂,当我吐露这一秘密,你如对我不好,我也认了,不过,你会后悔。”
  “你话里透着古怪,我听不懂。”
  春面善很仔细地向四周打量一遍,附耳低声对孟娇娇道:“秦岭寿星翁等人,因黄山宝藏一案,在庐州府落网,入狱问斩,这事你可曾听说过?”
  “这是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家喻户晓,谁不知道。”
  “可是这宝……”春面善把话顿住,再度向四周打量,似怕有人偷听。
  “这宝怎么?”
  “这宝……”
  “你倒是快说,这宝怎样?”
  “你可不能出卖我!”
  孟娇娇已听出端倪,娇躯象水蛇一般,滑溜溜投进春面善的怀中,道:“情哥哥,我已应许嫁给你,是你的人了,怎会出卖你。”
  “不过,你就是出卖我,我也会让你一无所获,两败俱伤。”
  “别多心……快告诉我,宝在何处?”
  “嘻嘻……”春面善道:“宝在洞房后面。”
  孟娇娇娇嗔地咬了一下春面善的耳垂,道:“急色鬼!”
  春面善纵情地狂吻着孟娇娇,且上下其手。
  查问财宝之事要紧,孟娇娇推拒了春面善的纠缠不休,道:“告诉我,是些什么宝?”
  如数家珍,春面善说出了宝物的名称与数量。
  孟娇娇听呆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即将是这价值连城宝物的女主人。
  财宝驱走了女人的矜持,孟娇娇主动道:“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就是今天。”
  “那怎成,婚姻大事,怎可草草……”
  春面善截道:“不可张扬,因为宝藏风波正在高潮,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发了财,连想到宝藏上去。”
  看在财富份上,孟娇娇轻叹一声道:“夫唱妇随,只好由你了。”
  一向自恃美色玩弄男人的“千面狐狸”孟娇娇,就这样不声不响,偷偷跟“笑面虎”春面善结了婚。
  现在该是“笑面虎”春面善献宝的时候了。
  “笑面虎”春面善却顾左右而言它,道:“娇娇,三朝回门,我们该去探望探望泰山老大人。”
  “就这样去?”孟娇娇言外之意,自是指的春面善婚前夸口的那批价值连城宝物。
  “我不告诉过你,我们切不可张扬,显露出富豪的样子,所以婚后我又回复旧时落拓模样;俗话说得好,真财主不穿衣,就是这个道理。”
  “见你大头鬼,我已耐心等了你三天,再不献宝,休怪我翻脸无情,宁愿扮成未亡人,送你上西天。”
  “谚曰:一被窝不盖两样人,你的重财轻义,我自叹弗如。”
  “别闲扯,你倒是献不献?”
  “献,献,献,不过……”
  “不过什么?”
  “我说要去探望泰山老大人,是与献宝有关哪!”
  “你的花招真不少。”孟娇娇轻叹一声道:“去就去吧!不过,我得警告你,到时如仍不能献宝,我就叫你去得回不得,吃不完兜着走。”
  “笑面虎”真是名副其实,对新媳妇的不敬之言,毫不在意,反赔笑脸道:“你根本不明白,去探望泰山老大人,与宝物大有关连?”
  “见我爹与宝物大有关连?似乎扯不上。”
  “泰山大人是远近闻名的赝品塑造家,我想请他老人家,替我们塑造几样东西。”
  “拐了八百个弯,才说出你的真心话,说说看,你要塑造什么赝品?”
  “我首先得更正你的语病,不是单为我,是我们,因为夫妻是一体,不可分的。”
  “就算是我们吧,你要我爹塑造什么赝品?”
  “笑面虎”向四周打量一遍,见无别人,这才慎重低声提出道:“温玉珠龛一只,内盛辟水、夜明、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六颗宝珠。”
  “你别是有神经病吧?我爹会造这等稀世宝物,他的女儿还会嫁给你。”
  “唉,你误会。”春面善解释道:“是用其所长,塑造赝品。”
  “这种稀世奇珍,世人只听说,谁见过,即令我爹是鬼斧神工,没见样品,怎能塑造赝品。”
  “我有。”
  “千面狐狸”孟娇娇大吃一惊,扣牢道:“你是说,你已有了真品?”
  “不错,真品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讲这话,可觉有语病?”
  “真金不怕火烧,没有什么语病。”
  “你既然有了真品,就最怕人家伪造赝品以假乱真,为什么急着要我爹塑造赝品?”
  “这其中另有道理,不过,暂时不想告诉你。”
  “你不是说夫妻一体么?还有什么不能公开的?”
  “请相信我,这都是为了你我的终身幸福。”
  孟娇娇轻叹道:“看不出你,面带忠厚,内藏奸诈,鬼名堂真不少!”
  “做人就得以拙藏奸,让别人难以摸透。大英雄曹操曾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孟娇娇似乎十分欣赏丈夫的作人方法,倚在春面善的怀中道:“你说得对,我举双手赞成。不过,这宁可我负天下人,有个例外,不能把自己的妻室儿女都包括在内。”
  春面善道:“那是自然。”
  孟娇娇雀跃的道:“我这就带你去见我爹。你准备准备。”
  “这就走,没什么好准备的。”
  “我是指的见面礼。”
  “一家人,还要什么见面礼?”
  “我爹很现实,不见兔子不撒鹰。”
  “这,怎办?”
  “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好由我代庖了!”
  ×    ×    ×
  杭州西湖之滨,有一座大厦,厦名“孟鲸别墅”,此别墅的主人,姓孟名大鲸,正是赝品塑造家。
  孟大鲸本非他原名,因他每替人塑造赝品,必狮子大开口,瞒天喊价,鲸吞别人,是以公送他一个外号叫大鲸。他自己也乐此外号,绝口不提本名。
  孟娇娇带着她新婚夫婿,特来拜见泰山大人。介绍道:“爹,他叫春面善,是您的新女婿。”
  “怎么?”孟大鲸打量着春面善道:“没听说,你们几时结婚的呀?”
  “爹,您女婿是个急性子,来不及张罗,闷声不响就完成婚礼了,您不会责怪吧?”
  “不会,不会。”孟大鲸道:“娇娇,你的眼光一向很高,咱们新姑爷是……”
  “爹,他也是江湖道上朋友,有个万儿叫笑面虎。”
  孟大鲸面色顿冷道:“顾名思义,那他是难缠难躲之人,那……”
  春面善深深一躬接口道:“小婿本性良善,笑面虎只是朋友取笑弄假成真,不过,小婿倒是薄有资财,差堪奉养泰山老大人。”
  “啊!是吗?”孟大鲸再度打量春面善,道:“既是财主,何以表现得如此穷酸?”
  “爹,这您不懂。”孟娇娇敲边鼓道:“他是真人不亮相,真财主不穿衣。”
  “哼!我管你真人假人,嫁出的姑娘,泼出水,好坏是你们自己的事。”
  春面善双手呈上礼盒道:“这是孝敬岳父大人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孟大鲸伸手接过,感觉份量不轻,忙启盖一观,不由一怔,连说:“这太破费,这太破费。”顿改笑脸,前倨后恭。
  孟娇娇趁热打铁道:“爹,您女婿有事求您。”
  “自己人,何言求字,只要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春面善于是说明来意,并许以重酬。
  大出小夫妻俩意料,孟大鲸一口应许,不索分文酬劳。
  孟娇娇虽然青出于蓝,但比较嫩,不解的道:“爹,您今天怎么这样慷慨?”
  孟大鲸开怀大笑道:“他是我梦寐以求的金龟婿,我为你们锦上添花是应该的。丫头,你懂么?”
  “我懂,爹。”
  孟大鲸有些惑然道:“面善,怎不拿出样品?”
  “这个。”春面善道:“因为它太珍贵,不敢随便携带,现存放在一秘密处所。”
  孟大鲸道:“快去取来。”
  “小婿想劳动岳父大人大驾,一同前往,就地塑造,以保机密。”
  “小子,你考虑的真周到,谁叫我要做你的岳父,只好将就你了。”
  孟大鲸说着,边走向工作间,携取材料与工具,装满一大袋。
  春面善连忙接提,以示诚敬。
  孟大鲸道:“走,这就前往。”
  春面善阻止道:“别忙,还得准备些照明之物,及饮料干粮等,时间上,最好选在黄昏后进入。”
  孟大鲸点头认可,一一照办。
  黄昏后,有三条黑影,不急不徐,如同散步般,走进杭州城外坟场。
  坟场右边有一废庙,这废庙荒置已久,传说废庙中有口枯井,为邪魔所占驻,近者必死。
  春面善竟把泰山跟爱妻带往这必死之地。
  快要接近废庙,孟大鲸父女踟蹰了,孟大鲸道:“小子,你安的什么心,带老子到这邪魔死地来干什么?”
  春面善道:“岳父大人请放心,就是因为此处是邪魔死地,无人敢接近,寄放宝物,才得安全。”
  孟大鲸道:“你这是屁话,没有命,还要宝物做什么?”
  “这您就不懂。”春面善压低声音道:“假使镇压不住邪魔,还算什么奇珍异宝。”
  “有道理。”孟大鲸想想,又觉不对,道:“你把稀世奇珍,放在这无人看管的荒山野地,不怕别人盗取?”
  春面善道:“诸葛孔明曾说过,诸葛从来不弄险,险中又险,险才能。”
  孟大鲸赞许地拍了一下春面善的肩头道:“原来你使的是空城计,小子,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岳父大人夸奖。”
  言谈间,三人已渐渐接近那邪魔枯井。
  孟娇娇警觉地制止道:“止步,看,井口吹起一阵一阵的魔焰,恶气很重,嗅多了会死的。”
  春面善道:“那不是魔焰,魔焰早被奇珍异宝所慑服,化为乌有,此刻缕缕上升的轻烟,是烧的马粪,用来伪装的。”
  打量四周,确然鬼毛不见,遂相偕下到井底。
  井底宽广,正适合塑制赝品工地,只是光线不调和,多多少少会影响制品精度,因为井底空气不畅通,是以影响烛光昏暗而不稳定。
  孟大鲸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春面善会意地,迅疾打开明珠宝龛,龛开珠现,顿时满井大放光明,烛光为之失色。
  孟大鲸惊叹不已,连连道:“好宝呀,好宝!真乃稀世奇珍,不同凡响!”
  孟娇娇抓住一颗朱红火珠,爱不忍释,微带几分童稚的道:“我要这颗。”
  春面善道:“娇娇,你是我的妻子,有权拥有这全部,不过……”
  孟娇娇道:“不过什么?”
  “我还有个大哥。”
  “财分父子,管他。”
  “话不是这样说,当时他本无意入山探宝,被我用赈济两湖灾民为由说服,始允同行。”
  “你的意思是说,要分他一半。”
  “大哥轻财重义,从来不计较钱财之事,我们从不分彼此,不过用于赈灾公益之事,他会坚持的。”
  “你呢?”孟娇娇试探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孟娇娇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春面善尴尬一笑道:“你是应该明白,不过我得强调一句,现在你我是夫妻,是一体的。”
  孟大鲸道:“小两口讲的什么悄悄话,莫叫老子当灯泡。”
  孟娇娇嗔道:“爹,您说气人不气人?”
  孟大鲸道:“是怎么回事?”
  孟娇娇道:“他在利用我们父女。”
  孟大鲸明知故问道:“他,他是谁呀?”
  孟娇娇道:“还会有别个,死人他。”
  春面善哭丧着脸道:“娇娇,你听我解释。”
  孟娇娇娇叱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边河东狮吼,边用手掩住双耳。
  “娇娇。”孟大鲸道:“既然有老子一份,我就要知其究竟。”
  孟娇娇道:“他并不是因为爱我才娶我的。”
  孟大鲸道:“说句公道话,你也只是看中他的财富。”
  孟娇娇道:“您没听说,他还有个大哥。”
  孟大鲸道:“百镒黄金值不了什么,如能保有这六颗宝珠,就价值连城了。”
  春面善道:“岳父大人讲的对,以他老人家神乎其技仿造之物,一定难辨真伪。”
  “这倒不见得。”孟大鲸道:“遇到行家,真伪立辨。”
  “即令被认出,就说原货就是这样,来它个不认账,大哥也不会追究的。”
  孟娇娇余怒未息的道:“你为什么婚前不透实情,诱婚后才……”
  “傻丫头。”孟大鲸道:“你不听他一再强调夫妻是一体么?关系价值连城这样一笔大财富,你不是他的妻子,我不是他的岳丈,他会向我们透露么?且又得到免费效劳么!”
  话说得太过直爽,一旁的春面善深感尴尬。
  “啊!”孟大鲸突然问道:“你的那位大哥,是何许人也?”
  春面善道:“‘义薄云天’周若愚。”
  “什么?”孟大鲸吃惊的道:“仁义大哥周若愚,会结交你,真叫人难以相信。”
  春面善苦笑道:“岳父大人,您这是门缝里看人。”
  孟大鲸道:“不是岳父我由门缝里看你,仁义大哥周若愚名扬四海,武林江湖道,提到他,谁不竖大拇指,而你……”
  春面善道:“不错,小婿是名不见经传,即是被提到,也只是‘笑面虎’这一不好名声。”
  孟大鲸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春面善道:“不过,现在不同了,因我的慷慨捐献,已是沾了仁义大哥的光,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孟大鲸爱护地拍了一下春面善肩头道:“仁义大哥看上你,这是你的福气,望你好自为之。”
  孟娇娇从鼻子里哼了声,道:“仁义!哼!当不了饭吃,抓住财富比什么都要紧。”
  “丫头!”孟大鲸训斥道:“怎可有这种想法,身在江湖,讲的是疏财仗义,济困扶危,有道是钱财如粪土,仁义……”
  孟娇娇截道:“爹!别说教好么?既是这样,您为什么对求您塑制赝品之人,每每索价甚高?”
  “丫头,你懂什么?那些求我塑制赝品者都没安好心,不敲他们敲谁。”
  “爹!女儿有个构想。”
  “丫头,你又想出什么坏点子?”
  “用不着塑赝品六宝珠,只要爹将你女婿春面善的脸形改变一下,让别人认不出是他,就大功告成。”
  “知女莫若父,爹替你补充一下,还得让乘龙快婿改名换姓,让这世上不再有春面善其人,独吞连城财宝,远走高飞。”
  “爹,这有什么不好?”
  孟大鲸未答女儿的问话,目光却盯视着金龟婿春面善。
  春面善未便再沉默,接口道:“娇娇,对这个问题,我想的很多,你的构想我也曾想,并非上策。”
  孟娇娇道:“怎见得?”
  春面善道:“俗语说得好,家有黄金,外有秤称,我们拥有的财宝,日久天长,不可能不被别人发觉,必须要找一屏障。”
  孟娇娇道:“你的结交义薄云天周若愚,是为的找一屏障?”
  春面善道:“难道不对?”
  孟娇娇道:“但损失太大!”
  孟大鲸道:“别太过贪心,蛇想吞象。”
  孟娇娇撒娇道:“不来了,爹怎骂女儿是蛇。”
  孟大鲸笑道:“这只是比仿,怎可当真。”
  春面善接口道:“在义薄云天周大哥未会合前,我仍有隐藏住本来面目的必要,因为在黄山天都峰观日坪和我照过面的人,有可能会疑心是我调的包。”
  孟大鲸讽笑道:“你小子是在动我这泰山的脑筋?”
  孟娇娇道:“爹,您怎可这么说,面善是您的半子呢!”
  孟大鲸笑道:“老夫没享他的半子之劳,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
  春面善道:“孩子会奉养你老人家的。”
  孟大鲸叹口道:“算了吧!那见江水往上流的。”
  说着,一指随带的一只工具袋,吩咐春面善道:“百宝囊中有几张人皮面具,你自己选两张合用的吧。”
  “谢岳父。”言谢的同时,他手已伸进百宝囊中。
  孟大鲸道:“从现在起,我要静下心来替你们仿制六宝珠,未完成前,你们不要打扰我。”
  说完,开始工作起来。
  春面善将孟娇娇带到一旁,低声道:“我们所拥有的一卷达摩真经,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宝,趁跟大哥未会合前,把它誊写一份,我俩分工合作,我誊较多的上半部,你誊下半部,如何?”
  孟娇娇小嘴一撇道:“你别想端做丈夫的架子,支使我做这做那,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春面善尴尬一笑道:“我怎敢支使你,因为抢时间,不得已才相烦你。”
  孟娇娇道:“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春面善道:“什么事?”
  孟娇娇道:“这批宝藏,是你发掘的?还是你那位仁义大哥发掘的?或是你俩共同发掘的?”
  春面善道:“虽是我发掘的,但……”
  孟娇娇截道:“既是你发掘的,你就有权拥有,周若愚只能分红,无权过问……”
  春面善截道:“话不是这样说。”
  孟娇娇嗔道:“要怎样说?”
  春面善道:“你当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在仁义大哥羽翼下,才有安全感,否则的话,随时随刻都有被别人算计的可能。”
  孟娇娇道:“我才不信那个邪,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买个比周若愚更加强有力的靠山。人往高处爬,我们现在要交结的是豪门显贵,像周若愚这类穷措大,离得愈远愈好。”
  春面善道:“最少在目前周若愚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而我们尚无力推翻诺言。”
  孟娇娇道:“你许下什么诺言?”
  春面善道:“探宝不饱私囊,为的是赈济两湖灾民。”
  孟娇娇道:“有立凭证?”
  春面善:“这倒没有。”
  孟娇娇道:“既是未立凭证,就来它个口说无凭,不认账。”
  春面善道:“容待从长计议,我要开始誊写达摩真经了。”
  说完,取过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垫板,席地而坐,开始工作起来。
  孟娇娇在一旁闷坐了一会,心犹不甘,再度逼问道:“你似乎很惧怯周若愚?”
  春面善道:“寄人篱下,总得……唉!”
  孟娇娇一怔,道:“寄人篱下?你跟周若愚究竟是什么关系?”
  春面善道:“论实质,我是他的门客,不过是世交,兄弟相称。”
  孟娇娇听后,纳闷许久,长长嘘了一口气,道:“夫唱妇随吧!请把下半部给我誊写。”
  好个势利现实的孟娇娇,尤胜狠毒在心的笑面虎春面善。真个是一床被,不盖两样人!
  五昼夜不眠不休工作下来,孟大鲸完成了“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四宝珠的赝品仿制。唯“辟水”“夜明”两珠,因其功能太过奇特显明,无法仿制。
  春面善孟娇娇也完成了达摩真经誊写工作;孟娇娇且撕毁了“走火入魔克制法”,偷偷在她撰写的下半部中做了手脚,给他日武林江湖带来无穷困扰与灾害,此乃后话。
  孟大鲸指着“辟水”“夜明”两珠道:“此二珠,乃宝中宝,其功效是绝对立竿见影的,任何人也仿造不了。珠龛中有此二宝,余四宝虽系仿制,亦可鱼目混珠。你夫妻可明白爹的话中之意。”
  春面善道:“谢谢岳父大人,孩子明白您的话中之意。”
  孟娇娇道:“爹,我不信会有您不能仿制的东西,我要您帮我再造辟水夜明二珠。让原来的真品六珠完美无缺,珠联璧合嘛!”
  孟大鲸肯定的道:“不可能。”
  孟娇娇鼓起小嘴,嗔道:“您是故意不教女儿称心。”
  孟大鲸不理会女儿的唠叨,向女婿道:“你们使的这招空城计,实在是险中又险,万一被人识破,后果就不堪设想,你们打点打点,我这就去替你们准备两匹快马,同时找家老字号够交情消息不会外泄的钱庄,兑换半数黄金为银票,以减轻行李重量……”
  “爹!”孟娇娇截口道:“女儿的杭城所值……”
  “你难道还不放心爹?”
  “有爹这句话,女儿就无后顾之忧了。”
  “还有。”春面善接口道:“如有人到娇娇住所或岳父处探听小婿,除了仁义大哥或他所派的手下外,一概推说不知。”
  “那是当然。”孟大鲸忽有所忆的问道:“你与仁义大哥周若愚,不是一同赴黄山么,怎地又中途分手了?”
  “仁义大哥至孝,途中接获母逝恶耗,故而放下一切,遄返故里‘珞珈山珞珈山庄’,奔母丧去了。临别留下话,他如不能亲来,就派高手前来接应,叫我好好看守,不可轻举妄动。算算行程,杭城武汉,往返须时旬日,若无意外耽搁,日内可到。”
  “这样也好。”孟大鲸道:“双管齐下,咱们准备归准备,再等三数日如仍不见前来接应,你们再上道,你意如何?”
  “就依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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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18 23:12: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远走高飞

  大地如银,雪花像鹅毛飘降。
  陕南五凶之首老大,智多星庞齐。象识途老马,径叩杭城“千面狐狸”孟娇娇的香巢。
  像庞齐这种落拓的江湖客,现下已不被孟府所欢迎,因为孟娇娇已名花有主,且猎的是一头金龟婿。
  此刻孟娇娇正归宁未返,看门的对庞齐这不速之客,必然坚拒不让进入,无奈力不从心,给他硬闯了进来。
  庞齐得寸进尺,升堂还要入室,直闯孟娇娇内寝。口里疯言疯语,不像话,被胆大的一名丫环阻止住了。
  “庞爷,您今天怎么的了,是不是灌多了黄汤?”丫环能喊出姓氏,必是熟识的。
  “翠花。”庞齐能喊出丫环的名字,看来他对孟府,并非不速之客。只听他道:“我一点也没有醉,不信,大爷喝给你看。”
  说着,取过案上的酒壶酒杯,自斟自饮,连干了三杯,并取出一锭银子,塞进翠花的手心。
  翠花接过银子,马脸改为笑脸道:“庞爷,您来的不是时候了。”
  庞齐不请自坐道:“怎的不是时候?”
  翠花道:“我们姑娘嫁人了。”
  庞齐道:“有钱无钱讨个老婆过年,看来,咱是来迟一步了。”
  翠花笑道:“怎么?您也想娶我们姑娘?”
  “当然哪!”
  “您能付得出彩缎四匹,黄金两镒的见面礼吗?”
  这是富豪人家的出手,穷措大的庞齐,自是办不到,可是丫环言之无心,他却听之有意。认真的道:“翠花,你别在门缝里看你家大爷,你说的这份见面礼,小意思,算不了什么。”
  说着,自怀取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塞进翠花手心道:“赏你买花戴。”
  翠花大喜过望,忙奉茶拿烟,迎逢道:“您真发财了。”
  “这还假得了。翠花,你说你们姑娘嫁人了,可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且是一位金龟婿呢!”
  “你们姑爷,何许人也?”
  “姑娘的老相识,‘笑面虎’春面善,春爷。庞大爷,您可不能说是婢子吐露的,因为我们姑娘这桩婚事是秘密进行的,姑老爷有些神秘兮兮的。”
  “是他!”智多星庞齐面呈讶异,瞬即回复正常道:“据我所知,笑面虎春面善是个穷光蛋,怎会突然发财了?”
  “的的确确是发了财,出手很大方,不过,他仍装个穷酸相,怕人知道。”
  “你们姑娘结婚多久了?”
  丫环翠花搬着指头算了算,道:“截至今朝,刚好十天。”
  “十天!”庞齐也搬着指头算了算,自语道:“那调包之事,准是这小子干的……不可能,他没这大胆量……难道……”
  翠花有些丈二金刚,截道:“调什么包,你指的谁?”
  “没什么……翠花姑娘,谢谢你的招待,告辞了。”停步回身,又道:“请不要提及我来过,有人问起,随便说生张熟魏都可以,总之你们姑娘的朋友多得很,她也记不清的。”
  说完,疾行离去。
  翠花侍候孟娇娇有年,习惯于送往迎来,并不把智多星庞齐怪异行动放在心上,她最最开心使她心动的是,庞齐赏给她那块十两重的金元宝,她把它端在掌心,自语道:“听老人说,金子是甜的,铜是苦的,我得尝尝。”
  说完,伸舌在金元宝上舐了几舐,舐到末了。她哭了。哭的十分伤心!
  ×    ×    ×
  停留在邪魔井底的笑面虎春面善孟娇娇夫妻俩,也没闲着,女的对那些宝物,样样都爱,摸摸这看看那,忙个不停。
  男的看是闲着,但脑子没停歇,他在思考一个问题,思考良久,突然想通,急切地对妻子道:“你地方熟,快到市集上买两套村夫村妇的衣服鞋袜,还买一辆独轮手推车,草包三几块,草绳两三根,雨笠两顶……”
  孟娇娇觉得奇怪,截道:“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春面善道:“别问,自然有用。”
  孟娇娇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敢瞒着我。”
  春面善遂解释道:“岳父大人走后,我仔细想了一想,越想越觉不对……”
  孟娇娇又截道:“我明白,你是在疑心我爹……”
  “哪里话。”春面善分辩道:“我只是觉得岳父大人安排的虽然周到,但太张扬,万一被同道人跟上了,那就不堪设想。”
  “所以你就要装个乡下佬,用手推独轮车,推新媳回门,掩人耳目。”
  “你真聪明,一点就透。”
  “那你为什么不对爹说明,叫爹去办?”
  “这个。”春面善遮盖道:“岳父大人走后,我才想通。”
  “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你这话的意思?”
  “八成你吃了葡萄黑了心,借购物为名支开我,你好脚板心抹油,带着宝物溜之大吉。”
  “看来你的疑心病比我还重,别忘了,夫妻是一体的,我怎会。”
  “这很难说。”
  “你也不想想,就算我有你所想的那样坏,我也无法带完这许多珍宝。请相信我,我把夫妻关系看得很重,是一辈子的,是真情,不是利用。”
  “但愿你能口心如一,不过,你也休怪我疑心,因为你我婚姻的开始,我有一种被利用的感受,根本不是建基于彼此的感情。”
  春面善强调道:“我却不然,我在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偷偷爱上了你,我发誓要弄到一笔财富,独占你,娶你为妻。就因为这愿望的推动,才产生勇气,冒险参加了黄山探险夺宝行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如愿以偿。”
  投怀送抱,让个郎温存一番,孟娇娇然后温柔的道:“真难为你因我而冒险,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事不宜迟,你就快行动吧!快去快回,注意不要被别人跟踪。”春面善催促着:“办好后,把所要的东西都集合在卖车的店里,待入夜我去取。”
  孟娇娇边伪装自己,边道:“你由窥管仔细看看,井口四周有无可疑人物。”
  “我这就察视。”
  半盏热茶时光过后,邪魔井口飘散开一团浓烟,缥缈扩散升起,浓烟滚滚中,一声恐怖鬼叫如泣如诉,紧接有条纤细鬼影,自井口浓烟中升起,瞬即消失不知去向。
  大白天那会有鬼,这分明是春面善夫妇故弄玄虚,掩藏他俩有计划的行动。
  约莫一个半时辰过去,邪魔井口又扩散滚滚浓烟,原来那纤细鬼影借着浓烟的掩护回到井底,不一瞬升起一条硕壮身影,无疑他们夫妻在换班了。
  再半盏热茶时光过去,已是夜幕低垂,什么也看不见了。
  ×    ×    ×
  孟大鲸回到西湖之滨他的“孟鲸别墅”,放好他塑造赝品的工具袋,马不停蹄往杭州跑,首先接洽替女儿女婿兑换银票的事,才又到马市买了两匹骏马,又想起女儿寓所也得安排一下,男女佣人没有留下之必要的,都得遣散。
  替女儿女婿办事,自是设想的无微不至。
  他还特意缝制了四条装金子用的皮口袋。
  一切安排妥当,时已午夜。连续多日赶工仿制赝品宝珠,孟大鲸已是困倦至极。
  但他仍不打算歇息,他提醒自己说:“我不能休息,必得赶在今夜办妥女儿跟女婿的事,赶在天亮前送他们上道,远走高飞,杭城风声很紧,多留一刻,多一分风险。”
  动念至此,于是强打精神,策马奔向城郊坟场邪魔井。
  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女,都是诚心诚意,不带半点虚假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大鲸策马走在前面,“陕南五凶”老大庞齐尾随紧跟。
  原来智多星庞齐,以假金子骗套出丫环的话后,并未真的离去,他隐藏在暗处,守株以待。
  约莫顿饭时光,已抵坟场。
  孟大鲸勒马缓行,打量破庙方向。他很快就找到了。继续策马前奔,相距只有一箭之地时,孟大鲸觉出情形有些不妙,一种怪异的吼声与阴风,交相飘送到了他的耳鼓,他不由心说:“这就跟传说中能致人于死的阴风魔吼,一模一样,难道……”
  他真不敢想,于是极目向四周一打量,确实见不到半个人影,遂高声呼唤道:“娇娇……面善……面善……娇娇……”
  黄雀在后的智多星庞齐,原先很奇怪孟大鲸为什么策马到这鬼打得死人的坟场,今听他高声叫唤娇娇、面善,这才明白春面善原来藏在这人迹罕到的地方,更证明黄山宝藏调包之事,一定是笑面虎春面善干的,否则,他个穷光蛋,何须躲躲藏藏。
  于是闷声不响,继续跟踪。
  孟大鲸呼唤未闻回应,更增惶恐,更加担心女儿女婿的安危。遂催动坐骑奔邪魔死井方向驰去。
  马儿通灵,闻到怪声吼叫,马上不肯前进,任你怎样鞭挞,不走就是不走。
  孟大鲸无奈,只好弃马改用腿奔,看看就要接近邪魔,突然一团火焰,迎面喷到。首当其冲的孟大鲸,如被雷击,仆倒不起。
  跟踪在后的庞齐,江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临危不惧,借火焰亮光,已看清邪魔所在,“嗤”的声,打出一柄袖箭,正中邪魔面首,只听邪魔怪叫一声,形相瞬即没入井里。
  由这现象推断,邪魔不是鬼怪,鬼怪不可能有形体。
  智多星庞齐担心邪魔复出,迅即把孟大鲸拖离现场。
  孟大鲸只是受了一些惊骇,经庞齐拖动后,也就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第一声就问:“娇娇在那里?你看见我们娇娇么?”
  庞齐急需找到孟娇娇,找到孟娇娇就不难找到春面善,找到春面善,八成就能问出黄山宝藏调包事,遂应道:“没有呀!那邪魔好害怕人,传说那东西会吃人的,你女儿女婿,恐怕已经……”
  孟大鲸连连摇头道:“不会的,昨天下午在这里分手时,他们还好好的。”
  庞齐蛇随棍上道:“昨天下午你们在这里……你指的这里是……?”
  孟大鲸警觉地否认道:“不,不,没有,我怎地颠三倒四,是刚才被邪魔骇昏了。”
  “哼!这年头好人难做,救了人家一命,反倒疑心咱们……”庞齐故摆态势。
  “不,不。”孟大鲸表示歉意地截道:“阁下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老朽怎敢。还未请教……”
  “贱姓龙,草字广齐,请教老人家?”
  “老朽孟大鲸是也。”
  “原来是远近闻名的塑造圣手孟老前辈,失敬了。”
  “听龙朋友话音,不像本地人氏。”
  “在下原不是本地人氏,路过此处,听说坟场枯井有邪魔作祟,为害行人,故而特来看看。适逢老前辈被邪魔侵袭,遂施小技克制邪魔,捡回老前辈一命。”
  “听朋友之言,敢情是师承道教。”
  庞齐道:“正是。”
  他如此信口开河,想必别有用心。
  “原来尊驾是位大法师,失敬了。”
  “不敢。”
  “恳求大法师也救救老朽的女儿女婿。”
  “老人家的女儿女婿,也受到邪魔的侵害了?”
  “想当然耳!”
  “老人家的意思是说……”
  “小两口也因为好奇,来看看,一直未见回去。”
  “老人家要救令嫒和乘龙快婿,就得将实情见告,否则,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既是这样,老朽就实情相告,不过……”
  “不过什么?”
  “大法师得承诺守口如瓶。”
  “老人家请放心,不泄漏顾主的隐秘,是法师应遵守的公约。”
  “老朽的女儿女婿,为了躲避仇家的追踪,藏身枯井的。”
  “他们难道不知枯井有邪魔伤人的?”
  “这个?”
  “欲救令嫒和快婿,就得与在下精诚合作,否则……”
  孟大鲸沉吟有顷,终于道:“他两人身上怀有避邪镇魔宝物。”
  闻言庞齐心中暗喜,忖道:“老小子所说身怀避邪镇魔宝物,无疑得自黄山,既然宝物能避邪镇魔,何以此刻又有邪魔出现,想必两小口已携宝远遁,老小子还被瞒在鼓里。如许宝物,不是随身携带得了的,必备车马等运输工具,我得查看四周通道,可有留下何种可疑痕迹。”
  毕竟是名不虚传的智多星,思考的周到,所料不差。两小口购得手推单轮车,扮成新媳妇回门,乘夜载着宝物黄金,远走高飞了。
  庞齐追问道:“能避邪镇魔之宝,必是奇珍异宝,孟老前辈可曾见到?”
  孟大鲸见问,一怔,道:“未曾。”
  庞齐道:“证之邪魔复出,令嫒与其夫婿,已不在枯井中了。”
  “但愿如此,不过……”
  “孟前辈的意思是,仍不放心,希望末学能施法驱走邪魔,下井一观究竟?”
  “正有此意,只是萍水相逢,未便启齿。”
  庞齐脑筋电转,计上心来,道:“那邪魔的凶悍,老前辈已亲身经历过,此刻夜正子刻,阴气最盛,要想降服此凶悍邪魔,得等待阳气升起,也就是说,要等天明以后。”
  “龙朋友既这么说,那就只好等天明吧!”
  “依末学看,不如利用这空等时间,你我分头查看四周通路,证实他夫妻已否远飘了。”
  “要怎样才能证实?”
  “那不很简单,此地四周,因惧邪魔侵袭,已是行人绝迹,若能找出车马通行的蹄轮痕迹,且是连通枯井方向的,就足证明他夫妇已远飘。
  “有道理,咱们分途查看。”
  “孟老前辈循西北方向查看,在下查看相反方向,这就开始。”
  两人心中都很焦急,孟大鲸急的是女儿女婿的安危。庞齐急的是,煮熟的鸭子,又给飞掉了。于是马上行动起来。
  不盏茶功夫,孟大鲸果然发现了车轮痕迹。辨别方向,是通杭城的,他极欲将这发现通知“龙广齐大法师”,又怕发声惊动了井底邪魔。
  正在这难作决定之际,蓦听一阵马嘶声,循声望去,隐约见一骑奔向官道,蹄声答答,清晰可辨。
  孟大鲸猛然想起自己乘来之马,心说:“糟!龙广齐这小子原来是个盗马贼,兜着圈子瞎三话四,目的是偷盗老夫的马。”
  他动念至此,忽又觉想法有差,细细回味经过情形,霍然省悟,忖道:“不妙,姓龙的小子,定是追踪我女儿女婿去了。”
  遂找到另一匹马,跨乘追去。
  智多星庞齐判断正确,春面善夫妇果然是乘夜携宝远遁了,虽然不知小夫妇俩,是何时遁走的,根据孟大鲸所透露,判断时间上是同一天夜晚。又由车痕看出是独轮手推车,行速很慢,乘马奔去,定能追及的。
  出乎智多星庞齐意料,孟大鲸竟尾后追来,他原以为孟年迈力衰,不可能追来,就是追也追不上他,他没把行经岔路得缓下来辨认车痕经路所费时间算进去,故而慢了许多,才被孟追及。
  他于是干脆减缓行速,希望孟追上,因他已动了杀机。
  这回孟大鲸灵智突开,他只求维持可见度,保持住安全距离。
  奔着,盯着,维持相当一段距离。天边已现曙光,官道上已稀稀落落,有了车马行人。
  迎面驰来一小队官兵,孟大鲸趁着这机会大喊:“偷马贼呀!偷马贼呀!军爷们,请帮忙抓住偷马贼!”
  官道上除了他孟大鲸乘骑一匹马,剩下就只庞齐,无疑偷马贼就是他。官兵把手一扬,庞齐只好停下来。
  官兵为首的一位官长,指着庞齐问道:“是你偷了人家的马?”
  庞齐没法解释,只好不认账道:“没有呀,这马是我自己的,老人家怕是认错人。”
  问话间,孟大鲸已驰近,官长向孟大鲸问话道:“老人家,你指他是偷马贼,有何为证?”
  孟大鲸道:“老朽有贩卖马收银的收据为证。”
  庞齐见形势对自己不利,只好软化攀交情的道:“孟老前辈,你这是何必,在下只是有急事不告而别,没来得及向您老商借马匹以为代步,您老怎好意思指龙某是盗马贼。”
  孟大鲸讨回马是假,目的在阻止“龙广齐”追赶女儿女婿,此刻万万不能相认放他一马,让他获得自由,得假此机会将他关进官里去,让女儿女婿好远走高飞。
  心意既定,于是一口咬定道:“老夫跟你没这份交情,不得同意乘骑别人的马,就算偷。”
  有原告有被告,官司构成,领队官长吩咐手下道:“把偷马这家伙带走,有话到衙门再说。”
  随也吩咐孟大鲸道:“老人家,马你带回,留下姓名地址,随传随到。”
  “谢官长,老朽遵命随传随到。”孟大鲸随又报上姓名地址,然后收回失马,循原来的去向赶路,希望能追及女儿女婿,他才放心。
  但女儿女婿却能抛下他不辞而别,看来江水只有往下流的。
  奔行一段距离,天已大明,年岁大的人,马上功夫自难持久,见路旁有一小店,遂入内打尖。这类路旁小店,饮食没选择余地,贫富同仁,粗茶一壶,粗点两样。
  对劳累饥渴的孟大鲸,胜过琼浆珍馐。
  店小二手捧一封书简,陈到孟大鲸的面前道:“您老想是孟老爷子?”
  孟大鲸一怔,道:“店家,你怎认识老朽?”
  店小二道:“不是小的认识您老人家,是刚才有一对年青夫妇留下书简时,曾对小的描述您老的形像,故而认出。”
  “啊,那谢谢你了。”
  孟大鲸拆阅过书简,轻叹一声,道:“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我是白操心了。”
  付好账,若有所失地,怏怏跨马奔向回程。
  ×    ×    ×
  笑面虎春面善将宝藏调包,不西返武汉,却背道东奔杭州,是有两大原因,一是诱敌之计,一是显耀他的财富,争得孟娇娇的欢心,以遂他梦想多年要娶孟娇娇为妻的愿望。
  所谓诱敌之计:宝物调包之事,终必被探宝的一伙人发觉,也必会推测出可疑被调包之人,根据来路,循线追查,必能水落石出的。笑面虎有见及此,回程奔反方向这一建议,遂被仁义大哥周若愚采纳了。
  何况春面善以娶孟娇娇为条件,周若愚不采纳也不行,看在灾民的份上,周若愚也只好将就了。
  笑面虎夫妻俩,扮成新媳妇回门,将得手的宝藏装上独轮车,运离了杭城。
  独轮车虽然笨且慢,但可骗过追踪者的注意力,试问谁人会将大笔财富,不以讲究车马载运,而以穷苦人家使用的独轮车呢?笑面虎狡诈得可以!
  一路行来,“千面狐狸”孟娇娇一直在叫苦连天,她自出娘胎就没有吃过这种拖独轮车的苦头,不住的催问笑面虎道:“累死人,这样拖到几时,我真担心,若是落进行家眼里被看出破绽,事情就麻烦了,仁义大哥接应的人,何时可到,不会错过吧?”
  笑面虎答非所问道:“此去距‘余杭’不远,娇娇,咱们加点油,早到早办事。”
  孟娇娇讶问道:“有什么事比护送这批财宝更重要,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等着要办?”
  笑面虎神秘一笑道:“自然有,到时你就知道。”
  孟娇娇嗔道:“我一定要你先说。”
  “告诉你。”笑面虎道:“余杭大地方,有不少钱庄,我想……”咽住未完之言,没往下说。
  “吞吞吐吐干什么?说呀,你想什么?”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想赶在仁义大哥派来接应的人手会合前,将黄金兑换部分银票,隐入私囊,留下好过日子,有你,没钱行吗?”
  “对,对,我爹不也说要代我们换些银票减轻行李的重量,原来你跟爹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不作如此想。”
  “那你怎么想?”
  “我,我,我除了你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人。”
  “原来如此,但我仍不怪你,常言道的好,财分父子。不过,爹不会,因为他没后,只有我这个独生女。”
  笑面虎笑笑,没接腔。
  孟娇娇续道:“咱们进到余杭城办事,有否考虑到会跟仁义大哥派来接应的人错过?”
  笑面虎道:“不会的,计算行程,最快也还须要三日。”
  孟娇娇道:“记得在井底,你曾对爹说日内可到,那也是谎言了。”
  笑面虎笑笑道:“此刻我任务在身,应把说谎看成兵不厌诈。”
  孟娇娇也笑了,道:“看你的外表,似乎很老实,骨子里却一肚子歪主意坏点子,好可怕。”
  笑面虎正色道:“你怎可有这种想法,咱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
  走着说着,不觉已抵余杭,笑面虎没把车推进城,就在城外找了一家小客栈落了店。
  孟娇娇埋怨着道:“城里有的是大客栈不住,偏找这脚夫住的客栈,那么小气!”
  “不是小气。”笑面虎附耳低声道:“这是使的一招深藏不露,故装穷措大,不惹人注意。”
  指指独轮车道:“推独轮,住大客栈,实不相配,大客栈不像小客栈,能把车子推进房间,不用下货,可以随身带,咱们车上的东西若是搬上搬下,准会被店小二在搬动中看出破绽的。”
  “看不出,你办事倒是顶牢靠的。”
  笑面虎轻吻了孟娇娇一下面颊,俏皮的道:“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边说边掩好门窗,以快熟的手法更换了衣着,瞬即由一名劳力车夫一变而为贵介公子,复由独轮车上卸下一包金元宝,腕在臂弯,同时吩咐孟娇娇道:“看牢我们的车,我去去就来。”
  打量门外无人,一闪身出了客栈。
  就这样来回几次,部分金元宝,已换成一叠一叠不同庄号的银票,饱了私囊。为了取信于爱妻,将银票扫数交柜,话又说回来,不交怎成!
  继续奔西,绕余杭城根而过,行不里许,见前道停有双曳马车一辆,孟娇娇示警的道:“看!前面有马车停靠道旁,莫非是冲着你我而来的?”
  笑面虎笑了笑道:“不用紧张,那是我在城中押租用以代步的。”
  “你怎不先说,骇我一跳。”
  言谈间,已到马车前,孟娇娇迫不及待的就要卸下独轮车中财宝,春面善制止道:“不要卸了,咱们合力把车货抬上马车,就不会留下痕迹了。”
  孟娇娇道:“虽然没了独轮车的车痕,但马车的车痕不是一样?”
  春面善道:“不一样,在这条官道上来往的马车不只我们这一辆,车痕一多,就没法辨认了。”
  独轮车抬上马车后,春面善随即盖上车衣,并笑说道:“委屈你忍受一时的闷黑,看牢财宝,我这就驭车继续赶路了。”
  孟娇娇由车衣里伸出头来道:“你不是说,用独轮车是在出其不意么?”
  春面善边登车辕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空城计只能用一次,此刻最紧要的是迅速远飘,尽早与接应的人手会合。”
  扬鞭打马,风驰电掣,向“宣城”方向进发。
  一路平安无事,第三日出宣城奔向“芜湖”,算算时日与行程,该是与接应的人手会合的时候了。
  黄金百镒,价值连城宝珠六颗,加上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达摩真经一本、干将莫邪神兵宝刃一对,不可能没有人动抢夺之念,绝不可能平平安安到手。
  越是平静无波,越显得隐藏着风暴将至。
  春面善提心吊胆着催马疾驰,午牌时分,车经一处不知名的镇集时,为了人马的补给,不得不停了下来。
  在进入镇集之前,夫妻俩都戴上了面具掩住了本来面目。
  在一处“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小客栈门前停了车,春面善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不见有何可疑情况,遂扭头向车里的孟娇娇,低声吩咐道:“你下车办理补给,我看守着不下车,暗青子带上,备而不用,照子放亮些,动作要快,办好补给马上就继续赶路。”
  “唉!看情形你是连梳洗一下都不让的,这简直是活受罪。”孟娇娇边下车边唠叨着。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孟娇娇虽然戴上了面具,仍不减她的娇艳,加上她的款摆多姿,随处都是招蜂引蝶的,不如此,怎能现出她狐狸的雅号。
  她一跨进客栈,首先传进她耳朵的是店伙跟旅客们的轻薄口哨,这在一般良家妇女说,是一种羞辱,在孟娇娇,却十分受用,也就更加搔首弄姿,引人注目,几乎忘了丈夫的叮嘱,要赶快办好补给好赶路。
  当她正要向柜上洽购补给时,店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由口角语音,孟娇娇听出正是自己丈夫,初时以为是因她与人吃醋,但越听越不对,辨出大事不妙,有人劫车。
  她顾不得办补给,手捏暗青子,飞奔停车处。
  可是她仍迟了一步,车已驰出一箭之遥,但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却不是她的丈夫笑面虎。
  她扭头看看笑面虎,只见他以一对二,正恶斗中。
  只听笑面虎一边打斗,一边递话道:“娇娇,你不用管我,跟住车,莫让它跑掉,记住,他们是陕南五凶弟兄。”
  孟娇娇应了声:“记住了!”飞步奔向对街,在拴马处盗取了一匹马,跟踪追去。
  她心里在想:自己会的几手花拳绣腿,绝对无法在强人手中夺回被劫车辆,万一面善敌不过陕南五凶弟兄,遭了毒手,我又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她忽然笑了。她告诉自己说:“谁不愿人财两得,我自信有足够的本钱,会让所有的男人倾倒,我嫁给春面善,还不是为了这车财宝吗?换一个男人,也许不会有个分肥的顶头上司仁义大哥周若愚。”
  动念至此,她催马更紧,恨不得能赶快向心目中的新丈夫投怀送抱,让这批价值连城的财富,失而复得。
  她心意既定,于是向在前飞驶的马车高声喊话道:“喂!你等等,带我走。你等等,带我走……”
  可是她喊的声嘶力竭,对方充耳不闻,车速加快,愈拉愈远。
  眼看就要脱出她的视线以内,使她的幻梦成空,突地车停住了,她一喜,想是对方回心转意,遂马上加鞭,追了上去。
  奔着奔着,距离拉近,这才看出,那是哪人回心转意,分明是那人遇上麻烦了,另一起四五骑,迎面挡住了马车去路。
  孟娇娇心里顿时冷了半截,一个劫车的,自己可以委身相就,此刻强盗遇到贼群,她暗叹分身乏术,不能一一献身,扫数纳之石榴裙下。
  想至此,她不禁有些脸红。
  正在这无计可施泄气的情况下,耳边传来熟悉的“娇娇,娇娇!……”叫唤声。
  她清楚辨出是丈夫笑面虎的声音,声音断续而吃力,显系受伤不轻。
  她心中一喜,突又喜变忧,她在暗忖:“他的出现,对夺回财宝毫无帮助,还会有害,没有他,我还可以魅力试求克敌之法,有你这碍眼的当面,可说一切都完了……!”
  没奈何,只好勒转马头奔了过去。
  “你伤的怎样了?要紧不要紧?”孟娇娇关切的问。
  “不妨事,点子怎样了?”
  “被另一伙强人截住了,就在前面转弯处。但,你我怕是无能为力。”
  笑面虎跨下坐骑未停,边催马边道:“你我赶上前去看看。”
  孟娇娇也就夫唱妇随了。
  转过一道弯,笑面虎大喜叫道:“二哥!你们终于来了。”
  孟娇娇跟着一喜,这才明白,强盗遇见的不是贼,是仁义大哥派来接应的人手。那劫车的强盗已就擒了。
  被擒服的劫车人是陕南五凶的老五粉面人妖詹宝郎,因为彼此争夺的是财宝并无宿怨,且粉面人妖詹宝郎颇识时务,深知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自动投降,所以仁义大哥周若愚的弟兄,一本仁义作风,未难为詹宝郎,予以训饬,并说明将以财宝赈救两湖灾民,并非贪饱私囊的一番道理告知后,释之使去。
  复为笑面虎裹好伤,笑面虎也把娇妻千面狐狸娇娇介绍给把兄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老三“混江龙”孙品三,老五“草上飞”吴奇伟等人认识。
  大家都庆幸笑面虎得此美眷。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打趣的道:“还是老九有办法,不声不响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弟妹,真不简单,该补请大家吃喜酒吧?”原来笑面虎春面善排行老九。
  一唱百和,大家同声道:“对,要他补请。”
  孟娇娇装做新媳妇模样,羞答答把头低。
  笑面虎春风满面的道:“一定补请。”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庄重的道:“老九的伤敷过药后,觉得怎样?”
  笑面虎道:“好多了,血已止,也不疼了。”
  “那就好。”赵宗汉转对大伙道:“大家齐动手,将财宝车重新装载过,把碍手碍脚的独轮车扔掉。将府台大人颁发的檄文,悬挂车辕,以利通行。”
  檄文大意写道:湖广岁逢干旱,灾黎遍野,志士义薄云天周若愚等所发掘之财宝,原为赈灾,恳请途经府县,赐予顺利通行,感激无涯!
  装载已毕,继续赶路。
  走着走着,忽见来路方向尘土飞扬,蹄声答答,经验告诉他们,这是多至五六人的骑队,来势甚急,八成是冲着财宝来的。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江湖经验丰富,一点也不慌乱,吩咐大家提高警觉,且作了应变安排,保持原来的速度,继续前进。
  不半盏茶时间,这一扬尘而至的骑队,已追及了赵宗汉等的车骑。来者不善,横挡住赵宗汉等的去路。
  出乎赵宗汉等意料之外,来人不是黑白两道中朋友,而是靠近官府,吃镖局饭打着“四海”、“大通”两镖局旗号的人手。
  同行是冤家,两家镖局能联手在一起露面,这是很难见到的。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抱拳送话道:“请问,朋友拦住我等去路,为了何事?”
  答话的是“大通镖局”副总镖头快剑江魁,他道:“朋友,在山吃山,靠水吃水,朋友们既不是官府的公车,也未见打着镖局旗号,不觉担的风险太大了些?”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听朋友的口气,敢情是兜揽生意的,真可惜,咱们没准备托镖的银两,不敢有劳。”
  “家有黄金,外有秤称,车载价值连城,何吝些许镖银,依在下看,还是投保的好,免伤和气。”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吼道:“岂有此理,还没听说,镖局子半路打劫,强人投镖。……”
  老二“一剑震两湖”拦阻道:“三弟,少说两句,这事由愚兄处理。”
  转对揽镖的对手道:“朋友似乎对在下等押运之物,已有风闻。”
  “岂只风闻,可以开出清单,道出这批赃物的来龙去脉。”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一怔,道:“赃物?阁下这话,如不是血口喷人,就得有个详细交代。”
  副总镖头快剑江魁道:“阁下可是装佯?”
  赵宗汉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副总镖头快剑江魁道:“阁下等来到敝地,可曾听说:庐州府公告,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等十二名江洋大盗,因破坏皇陵,盗取国宝,被押入大牢,只等秋后处决,这件惊天动地的大案?”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我等在来皖途中,曾听传说,但众议纷纷,认系一大冤狱。”
  快剑江魁道:“何以见得?”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考据历史,黄山天都峰无皇陵记载。”
  快剑江魁道:“这是阁下见少识浅,自古皇陵皆是非只一处,怕被后人掘陵盗宝故也。”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就如阁下所说,又怎知黄山天都绝峰就是真的皇陵?”
  快剑江魁道:“盗取宝藏属实呀!”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不错,是皇陵必有宝陪葬,但有藏宝,不一定是皇陵。”
  快剑江魁道:“十二名江洋大盗都招供了。”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苦刑逼供的冤狱,实在太多了,别人我不知道,秦岭寿星翁赵不老为人正派,绝对不会参与盗掘皇陵。”
  快剑江魁道:“庐州府明镜高悬,你敢侮辱?”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我这是就事论事,不带丝毫私人恩怨。”
  快剑江魁道:“勿论怎么说,你们都是有罪的。”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道:“何罪之有?”
  快剑江魁道:“偷运国宝,藏不报官,就是尔等有力罪证。”
  一旁的老三“混江龙”孙品三,已是忍无可忍,戟指快剑江魁道:“你小子胡说些什么?神兵利器,武功秘籍之属,从来都是武林中有德者居之,跟皇家根本拉不上关系,何况,咱们是为了赈救灾黎,并非为了贪饱私囊,你小子就别动歪脑筋,再要这样纠缠不清,休怪三爷我对你不客气。”
  快剑江魁也恼了,怒道:“好小子,这是大爷们的地盘,岂能容你撒野,弟兄们,并肩子上。”
  顷刻间,兵刃碰击声,厮杀声,混战在了一起。
  快剑江魁仗持着大通、四海两局的人多,以众吃寡,稳操胜算。
  混战一阵子,呈现的战况,恰恰相反,少数反压倒了多数。大通、四海镖局的人手,节节败退,终至弃械投降,鼠窜而逃。
  临撤走,快剑江魁留了几句淡话:“朋友,今天算我料敌错误,看走了眼,青山不改,前道还有得你们闯的,咱们等着瞧吧!”
  “二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看不如……”混江龙递话的同时,剑锋已指向快剑江魁的咽喉。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拦阻道:“算了吧!得饶处且饶人,要来的终归要来,他的一句信口之言,反而提高我们的警觉,我反倒要谢谢他。”
  快剑江魁向“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一抱拳道:“朋友,你倒是既豪气又道义,尚未请教是……”
  “一剑震两湖”道:“在下珞珈山庄赵宗汉。”
  快剑江魁一怔,道:“敢是来自华中珞珈山珞珈山庄?”
  老三混江龙接口道:“你这是多此一问,普天下,珞珈山庄字号只有一个。”
  快剑江魁仍把讲话对象望向赵宗汉道:“敢问义薄云天周若愚是你什么人?”
  “是在下拜兄。”
  “拜兄?”
  “您呢?”
  “赵宗汉。”
  “原来是大名鼎鼎,‘一剑震两湖’赵英雄,失敬了。”
  “不敢。”赵宗汉回敬道:“朋友是?”
  “快剑江魁。”江魁面有愧色的道:“但在您的剑下,我这快剑,只是一柄废铁,走不了三招,惭愧!”
  这真叫做不打不相识,于是“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也问明了快剑江魁的字号,也介绍认识了混江龙孙品三等人。
  快剑江魁道:“赵二爷等这趟旅途,拦阻还多,在下自告奋勇充当一名马前小卒,凭江某在地方上一点小小名气,尽全力说服一路上黑白两道的朋友,让赵二爷等一行,顺利过关,早日达成救灾使命。”
  赵宗汉一抱拳道:“有劳了。”
  于是快剑江魁把受伤的手下稍加包扎,挑选部分高手,余人遣回,即行上道,以为前站先行。
  待江魁等去远,“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与并马同行的几位把弟商量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江魁是真心抑是假意很难断言。”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接口道:“二哥考虑的对,看江魁鬼头鬼脑的相貌,根本就不是善类,而且转变得那么快,是应该防他一着。”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发表高见道:“我看不如杀之灭口,趁去的不远,咱们快马加鞭赶上去,把他们解决掉,以绝后患。”
  老二“一剑震两湖”正色道:“不可,乱造杀孽,岂是我珞珈山庄之人所应为之事,也与我等此行救人目的相违背,千万不可。”
  老五“草上飞”接话道:“二哥讲的是,我想江魁所说拦阻还多,可能不是虚构,此刻咱们最要紧的还是想个天堑飞渡之方。”
  “老五讲的对。”赵宗汉连连颔首道:“应该想个天堑飞渡之方。”
  老九“笑面虎”春面善一直未参与,此刻也参加策划道:“依小弟看,最安全莫过陈仓暗渡。”
  赵宗汉道:“如何陈仓暗渡?”
  笑面虎道:“沿途来往车辆甚多,拦住两辆较轻便车辆,以重金与之换装,弃省道改走县道,把宝物暗渡至安全地带,当被发觉,已无及矣。”
  “混江龙”孙品三接口赞道:“看不出你个笑面虎,鬼板眼真不少。”
  老二“一剑震两湖”颔首作决定道:“咱们这一行动,目的为的是赈济两湖灾民,论道义,黑白两道朋友,都应共襄义举,勿庸躲躲藏藏,为了息事宁人,改道避过拦阻,也属可行,好在县道是捷径,并不耽搁行程,就照老九所提方法办理。”
  于是边在路旁打尖,边等候过往车辆。
  在厚利诱惑下,不顿饭时间,就洽好两辆小型轻便车辆,转载后,改由县道进发。
  半日工夫过后,赶路到一处谷口,有道是“逢林莫入,遇隘道要小心”。大家也就提高了警觉。
  在甫入谷口隘路之顷,呼啸一声,隘路两侧飞矢如雨射到。
  好在“一剑震两湖”赵宗汉等早有准备,临敌不乱,将射到的箭矢,一一拨落,人马毫无损伤。
  箭矢无功,接下现身五名蒙面客,大马金刀,挡住了去路。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手持湖广府台大人颁发的檄文牌,向前打话道:“朋友,暗箭伤人,挡住去路,是何道理?”
  背插双笔蒙面者,冷哼一声道:“不必明知故问,识相的,将盗取的黄山藏宝留下,大爷网开一面,放你几个一条生路。”
  “朋友既然指明为的是黄山藏宝,在下不想多费唇舌。”赵宗汉说至此处,高举湖广府台大人颁发的檄文牌道:“请一观檄文。”
  双笔蒙面人看过檄文,道:“朋友可要识相点,此地可不归湖广府台所管,咱们不吃你那一套。”
  “朋友难道也不卖卖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哥的账?”
  “咱不信义薄云天真是为了救灾。救灾是官府国库的事,你们别假借名义,以饱私囊,既是遭遇上了,就是见财有份,谁也别想独吞,三一三十一。”
  “假使在下不照阁下的意思做呢?”
  “很简单,咱们走几招,见个真章,弱肉强食。”
  “尚未请教朋友是……”
  “朋友不见咱们蒙面么?”
  “刀兵无眼,请不要逼我出手。”
  “老实告诉你,赣皖路上,已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休想走脱。”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闻言一怔,心说:听他之言,证实快剑江魁所说拦阻还多,确是实情,这些人利令智昏,是难以说服,只有硬闯一途。
  心意既决,遂抬手打出既定暗号,大吼一声:“闯!”兵刃齐出,声威震天,人马车辆齐动,冲向横挡去路的众蒙面人。
  先下手为强,众蒙面人反而忙了手脚。
  一阵冲杀,众蒙面人溃不成军,鼠窜而逃。临退留下几句硬话:“咱们前面见,量你几个怎样也逃不出大爷们合力布下的天罗地网。”
  一语提醒梦中人,“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吩咐把兄弟们道:“哪能容得他们退走会合,众家兄弟,各选目标,摆平他们。制服了就可,能不造杀孽最好。”
  一声命下,个个奋勇,策马追了上去。
  赵宗汉一马当先,追杀的是领头使双笔的蒙面人。
  使双笔的蒙面人,刚才已跟赵宗汉交过手,对过招,深知赵宗汉的厉害,策马逃的更快。
  赵宗汉哪能容他逃脱,催马紧追。马驰如飞,犹感不及,相距一箭之地,他猛一提气,足点坐骑鞍桥,“大鹏展翅”飞出十丈,连续几次飞跃,马上追及,身在空中,一式“老鹰抓鸡”,硬将使双笔蒙面人,抓下马鞍,使双笔蒙面人落马后身形尚未站稳,已被赵宗汉出手如风,制禁了几处麻软穴,动弹不得。
  足见双方功力悬殊,双笔蒙面人根本不是赵宗汉对手,不堪一击。
  赵宗汉综观各处交手情形,只有“笑面虎”春面善略呈败象,遂驰马奔了过去,接下他的对手。
  为首双笔的蒙面人尚且不是赵宗汉对手,余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仅一招之下,就挑飞对方手中兵刃,再招如法炮制,禁制了对手麻软穴,瘫痪在地。
  赵宗汉再看看老三老五及另一手下,都已将对手制服了。
  惟独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未遵规定,斩断了对手一条左臂,但兵刃无眼,也就难怪了。
  赵宗汉深深责备了老三几句,同时着人替断臂之人止血裹伤。
  一场交战,到此结束,如愿未被逃脱一个。
  于是觅一低洼难被人发觉处,将被禁制过穴道的五个蒙面人,集体安置一处,继续驱车赶路。
  甫驶出一箭之地,“笑面虎”策马靠近二哥赵宗汉进言道:“二哥,依小弟看,应该问明几个蒙面人的来路,以及他们截击布置的情形,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赵宗汉颔首道:“有道理,刚才我因试出几蒙面人的武功,没一个有份量堪称高手的,故而未加重视,你说的也对,或许由他们口中得到重要的敌情也未可知,那就派你跑一趟,办理此事,办完速速赶上我等。”
  “我……我怕不行吧?”
  “几个蒙面人已被制住穴道,已失战斗能力,你怕什么?”
  “小弟的伤尚未痊愈,要查询问话,必得解除被制穴道,万一……”
  赵宗汉哈哈一笑道:“看你脑筋顶活的,怎连分穴的功夫都没学到,你不会只解哑穴不予解除麻软穴。”
  “不怕二哥见笑,小弟对解除被制穴道之学,很门外。”
  笑面虎抄录过达摩真经,对解除被制穴道这一门功夫,要说不会,真难相信。
  赵宗汉道:“待我教导于你。”
  于是比手划脚,予以面授。
  “等我跟贱内关照一声就去。”
  赵宗汉笑笑道:“两口子真是燕好的很!去吧!”
  “笑面虎”遂驱骑与乃妻“千面狐狸”孟娇娇并马而行,低声道:“我这是自搬砖头打脚,揽上了。”
  孟娇娇道:“谁叫你多事,那你就去吧!”
  “因为我看出其中之一,似曾相识,不放心。”
  “是谁?”孟娇娇吃惊,低声问。
  “一时间想不起来,去掉蒙面就知分晓。”
  “废话,快去快回。”
  “我想,你背上背的那包袱,交由我背,比较安全。”
  孟娇娇杏目圆睁,惊诧的道:“你……”
  “你千万别误会,你我夫妻是一体的。”
  “那我保管你保管是一样的。”
  “万一被哥兄弟们识破,你一个妇道人家,怕难过关。”
  “你别小看我,我有我的一套。”
  “你现在是有夫之妇,那一套么?”
  “放心,不会叫你戴绿帽子的。”
  “看你!怎会想到一边去。”笑面虎将声音压的更低,道:“要注意,财不露白,尤其是那宝珠更要当心,拥有了它,你我才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知道吗?”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别再唠叨了,快去办你的事吧!”
  笑面虎一抬手,说声再见,跨下一紧马腹,飞驰而逝。
  ×    ×    ×
  当笑面虎驰回原来安置几蒙面人处,他翻身下马,迅急撕下几人面具,一一辨认,仍是不曾相识,遂现学现卖,出手在一人身上出指疾点。
  他的目的是要解除其被禁制的哑穴,可惜他学艺不精,以毫厘之差,误触了分筋错骨之穴,对方应指之下,额上瞬现豆大汗珠,显系痛苦万分,凡人痛必挣扎,他因麻软穴仍受制,连挣扎都不可得。
  笑面虎无心铸此大错,他也慌了手脚,虽然加点了几处穴道,仍止不住对方分筋错骨之苦。
  他侧目一扫余人,个个怒目相视,那表情是恨不能吃他之肉,喝其血。
  终于那被解穴道之人,难忍锥心之痛,嚼舌自绝而亡。
  笑面虎仔细思考刚才赵二哥所授解穴手法,加以修正,出手疾点第二人穴道。
  这次他成功了,那人重哼一声,出口大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笑面虎,我二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下此毒手,施在一个无抵抗能力之人的身上,老子只要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必报此仇”这句话,牢牢印在笑面虎心上,但表面他不露声色,只是淡淡道:“大爷这有个名堂。”
  “什么名堂?”
  “杀鸡吓猴,给你们做个榜样,若不听话顺从,苦头有得你们吃的。”
  “呸!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拍”的一记耳光掴了过去,对方应指脸上立现五个指印,笑面虎意犹未足,出指在那人身上疾点。
  那人应指筋骨被错,如头一位一样,痛苦不堪,恨声道:“算你狠,你要知道什么?问吧?”
  “早听话,也就免得受苦,大爷问你的话,可要据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当心大爷加倍的赏赐。”
  “请你高抬贵手,松了分筋错骨之痛吧?”
  笑面虎边出手解穴,边道:“便宜你小子。”
  继问道:“你们几个是那个道上的?”
  “黄山道上的。”
  “黄山道上的?大爷没听说有个黄山道。”
  “阁下健忘,咱们不都是黄山探宝的自己人么?”
  “小子睁眼说谎,黄山探宝,自秦岭寿星翁以下,个个大爷都熟知,不曾见到你几个呀!”
  “你再想想,一同探宝的朋友中,可有几位蒙面客?”
  “啊!想起了,原来不肯以真面目亮相的,就是你们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说说看,你们是哪个字号的?”
  “既是认为名不见经传,那就不必多问了。”
  “一定要问。”
  “告诉你也无妨,咱们就是名声不大好的陕南五凶。”
  “小子!别睁眼说瞎话,再这样,大爷可要如法炮制了。”
  “怎见得是睁眼说瞎话?”
  “陕南五凶之首老大智多星庞齐,跟大爷有一面之缘,你几个冒充不过的。”
  “不错,咱们老大是智多星庞齐,不过,此刻他不在场。”
  “你们不是正好五个么?”
  “咱们老大因案在押,此刻躺在外边的一位,是临时入伙的‘玉面狐’李……李什么?我记不得了。”
  “玉面狐狸?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外号好熟?”
  “老实告诉你吧,他也是千面狐狸孟娇娇的入幕之宾,老相好,也是你阁下的靴兄弟呀!论说你们应该亲近亲近。”
  笑面虎一怔,目光投向玉面狐李,出指解了他的哑穴,道:“这话当真?”
  “这……”玉面狐李也仔细端详了笑面虎一阵子,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看不可能。”
  “怎见得?”
  “看你寒酸样,不可能被看中。”
  “我虽不能腰缠万贯,但……”
  “但什么?”
  “不说也罢,说了,你会气破肚皮。”
  “在下就有这点长处,容量大,对任何事,从来不动声色。”
  “要我说可以,但依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高抬贵手,放我们几个离去。”
  笑面虎初闻一愣,瞬即回复正常,道:“可以,没问题,但不许你耍花招,乱盖。”
  玉面狐李身在江湖,不知江湖险恶,信以为真,道:“请先回答我一问,你与千面狐狸孟娇娇已结为夫妻,你当有自知之明,当你们欢爱时,你能满足她么?”
  “这……”
  “我敢说,你的回答是否定的。”
  “怎见得?”
  “因为孟娇娇至淫,她的需求异乎常人。”
  “你是说,只有你,才能满足她。”
  “不错,我敢夸这口。”
  “看你文弱书生样,我不信。”
  “阉割过之畜牲,比没阉割的都长得结壮,小和尚却等于废物,有什么用。”
  “那你……”
  “我精于瑜珈外一章,久战不衰呢!”
  “这话我不信,交欢达到欲死欲仙最高潮,曳甲丢盔,此其时也。”
  “这对至淫如孟娇娇不很适用,凡至淫之女人,在这方面都有被虐狂,不被降服,是不会满足的。”
  “别吹,你人如此瘦小,小和尚必也可怜,只不过是游刃有余吧了。”
  “错,错,错,我人小,小和尚不小,而且它是小大由之,贴壁不留丝毫余地。”
  “原来你是人妖,恕在下留你不得。”
  他说这话时,剑出如风,玉面狐的人头应剑离颈飞去。
  飞头的同时,玉面狐说了一句临别赠言:“失信的人必遭报应!”
  五人已去其二,一个歹念顿涌上笑面虎心头,斩草不除根,春风又复生。
  他却按捺住歹念,问道:“诸位,像玉面狐这类人妖,该杀不该杀?”
  其中一人回答道:“该,该!”
  余二人哑穴被制,无法出声,慑于笑面虎淫威,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我很高兴诸位的合作,请再答我一问,如我判断回答的是实话,马上放你们逃生。”
  能言的出了声:“谢谢!”不能言的,颔首者再。
  “你们拦截我们的,共有几批,都是哪些道上的?”
  能言的回答道:“主持其事的,是地主黄山天都观道家,附和的,是大通、四海两镖局。”
  “兵力分配?”
  “主力在官道各要点,县道仅我等这一批,终点是官道县道会合处的长江渡口。”
  “说谎!秦岭寿星翁等,不可能不参与。”
  “秦岭寿星翁等被冤以盗宝罪名,打入官府的天牢了。”
  “原来如此!”笑面虎声落剑出,只听三声颈骨被斫断绝响声过去,另三人头,相继抛落地面。
  笑面虎杀人如宰鸡,面不改色,由怀中掏出一只小瓶,仔细地拨开瓶塞,分向地面尸体撒去,瞬即爆起一阵青烟,尸体一一化成黑血流失。
  好个笑面虎,随身还带有江湖禁忌的歹毒化骨散,真是面善心恶,人如其名了!
  他满意地还剑入鞘,拍拍手,跨马向来路方向绝尘驰去。
  凡在岔路,孟娇娇都留下约好的暗记,是以笑面虎一路驰来,不致错误。
  驰着,驰着,快要接近“芜湖”重镇,芜湖是长江极重要的水码头,商业鼎盛,亦为兵家用兵必争之地。但,指路暗记,却改变方向,偏南向的一条支路。
  时已薄暮,他无暇细想改道原因,按指标继续驰去。
  驰着驰着,突然马失前蹄,把笑面虎从马背上扔了下来,幸喜他武功底子不弱,并未伤到哪里。
  伤是没伤,却被埋伏道旁齐出的暗桩,给五花大绑了。
  笑面虎大嚷:“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
  在这同时,暗桩尽出,现身十余名敞胸歪帽汉子来,一望而知,是黑道上的英雄好汉。
  为首一面如锅底黑大汉戟指笑面虎道:“果然你就是混进本寨的那小子,给我将他斫了。”
  “慢来。”一山羊须似师爷模样的拦阻道:“寨主为的是黄山藏宝,斫了这小子,岂不断了线?”
  “依裘师爷的意思?”
  “将盗宝之事,审问明白,再斫不迟。”
  “问案的事,你内行,交给你办,芜湖那边还等着,越快越好。”
  裘师爷恭应一声:“遵命!”将笑面虎带到道旁林荫处,开始审讯。余人在寨主所出示暗号下,伏回原地。
  裘师爷讯道:“笑面虎,没太多的时间跟你拉扯闲话,咱们长话短说,伙同你盗宝的,是些什么人?”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行者棒吴大用、瑶池玉女冯亚男,还有……”
  “废话!”裘师爷怒截道:“你说的这些人都关进大牢了,我问的是现在。”
  “现在么,我说出来,你未必相信。”
  “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当然相信,不过,你若撒半句慌,小心咱们寨主剥你的皮。”
  “现在的合伙人,是湖广府台与‘义薄云天’周若愚。”
  话出当事人之口,裘师爷不能不信,讶问一句道:“真有这事?”
  “我已落进你们之手,是真是假,马上就要兑现的,我能胡扯么?”
  “那怎未听说,运宝车,有仁义大哥同行。”
  “仁义大哥奔母丧,回了珞珈山庄守制。”
  “仁义大哥侍亲至孝,这话信得过,那押运宝车的,是些什么人?”
  “咱的把兄,二哥‘一剑震两湖’赵宗汉,三哥混江龙孙品三,五哥草上飞吴奇伟,以及珞珈山庄的众家弟兄。”
  “你口称他们是把兄,那你是老几?”
  “在下排行老九。”
  “听你口气,不像说谎……”
  笑面虎洋洋自得道:“本来哪!”
  “那就怪了,乌鸦怎能变凤凰?”
  “讲武功,评等级,我本不匹,不过……”
  “不过什么?”
  “老实告诉你吧,先父昔年有恩于仁义大哥,故而……”
  裘师爷截道:“原来如此。”
  裘师爷讯至此,顿住,正要向寨主禀报,寨主不待裘师爷禀报,已现身道:“不用禀报,我都听清楚了,咱敬他如同敬仁义大哥,快替他松绑。”江湖讲的是义气,在这方面,黑道胜过名门正派。也可见义薄云天周若愚,已是名满天下了。
  手下人马上照令行事。
  笑面虎获得了自由,顿感无比轻松。
  在寨主一声令下,一行绝尘向渡口进发。
  渡口处,黄山老杂毛跟四海、大通两镖局的好手,正拚在一起,那扬言要说服劫车的,大通镖局副总镖头快剑江魁也在拚斗之列,足见他是个反复无常言而无信的小人。所谓的沿途阻拦截击众多,也不过是江魁的虚张声势,用以瓦解对方斗志的攻心之策罢了。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宅心仁厚,他边阻敌边吩咐众家兄弟道:“全力护住济灾财宝,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
  因为他这一吩咐,他们就处于挨打地位,促使对方放手厮杀,永不休止。
  强将手下无弱兵,珞珈山庄的众家弟兄,比眼前对手功力强的太多,使得对手望洋兴叹,无法接近运宝车辆,没法达成夺宝贪念。
  远处传来骑队奔驰声,黄山老杂毛跟两镖局的人,心中暗喜,知道是邀请的山大王,率领人马前来助阵了。
  赵宗汉闻蹄声一怔,心说:“双拳难敌四手,如此困斗要到几时呢?看情形不得不伤人了,否则,难解围困。”
  他正待改变初衷,另下攻击令之瞬,蓦听驰来骑队中发声高喊道:“大家住手,不要打了。”
  喊话之人功力不弱,声如洪钟,颇具镇慑作用,打斗缓慢了下来。
  起带头作用的黄山老杂毛,扬声道:“陆寨主,你怎么改变了初衷?杀呀!”
  “咱原先不明真相,听你们片面之辞,现在我全明白了,所以不做糊涂事。”
  “陆寨主,这笔买卖,价值连城,成功以后,你就……”
  “你住口吧!盗亦有道,用来赈灾,活千万人性命的钱财,恁谁也不能染指。”
  “你相信是真为了赈灾?”
  “别人可以不信,仁义大哥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不独相信,我还要支持这一善事。”
  “那你是反过来,要与大伙为敌了。”
  镖局中有人接了话:“一清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用坚持了,咱们送个顺水人情吧?”
  “这,这……”黄山一清老杂毛道:“只要你们江副总镖头同意,贫道没问题。”
  原来幕后主持者是快剑江魁,既被指明,不得不挺身而出,道:“你们这些孬种,都变成缩头乌龟了,就眼睁睁看到这批外乡人,抢走咱们家门口价值连城的财富!假借赈灾行仁义之名,他们一伙别人咱不知道,笑面虎春面善就是个江湖败类,十足的小人,掳走这批财宝的人中,有他在内,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过。”
  一顿指名挑战道:“春面善,无赖,敢不敢滚出来,跟大爷我比划比划?”
  笑面虎接话道:“有何不敢,不过,我上面还有我二哥、三哥、五哥他们,还轮不到我。”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口道:“江朋友,为了赈灾是实情,檄文你也看过,这不关你跟春面善的个人恩怨,你又何必为难他呢!”
  快剑江魁不理会赵宗汉的劝说,仍指名叫战道:“春面善,你个孬种,坏蛋!滚出来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笑面虎挺身而出道:“姓江的,别以为我春某是弱的一环,好欺,敢情你看走眼了。”
  “大爷吃定了你,咱们不见真章不散。”
  “看谁吃定了谁?”笑面虎谈笑用兵,龙吟一声,三尺青锋出了鞘。
  此刻天色已暗,五步以外,分辨面貌已有些模糊,但笑面虎手中剑出鞘后,光华顿显,耀眼夺目,在场诸人,都为之一惊。
  江魁一惊倒退,道:“你使的可是黄山藏宝干将莫邪神兵?”
  “你管不着。”笑面虎乘其吃惊之瞬,抢攻而上,乒乓交响声中,江魁手中剑被削断为两截。
  一旁的赵宗汉制止道:“老九,不可伤人。”
  但喝阻已迟,快剑江魁在断剑张惶中,已人头落地,溅血横尸了!
  杀一儆百,余人全作鸟兽散。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手下准备的船只,已停在了渡口,惟恐夜长梦多,赵宗汉忙吩咐登舟扬帆就道。
  临上船前,老二想起适才派老九转回去查问几蒙面人的事,顺便一问:“老九,你转回去向几个被制蒙面人,问出了什么没有?”
  “啊!啊!”笑面虎支吾着道:“没有,我找遍了放置他们的地方,以及附近各处,根本没见到一个鬼影子。”
  好个笑面虎,不独笑里藏刀,还长于信口撒谎。
  既已登舟,几蒙面人的脱逃与否,对他们已不起作用,老二只是淡应了声:“想必是被他们同党救走,好在发生在陆地上的事,对我们已不关紧要,任他去吧!”
  夜幕低垂中,只见一叶扁舟乘风破浪而去。打斗现场清理,以及埋葬死者的责任,也就落在陆寨主等人的身上了。
  现场幸喜不在芜湖大码头,未曾惊动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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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21 21: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良心何在

  一转水路,就是老三混江龙孙品三的天下了,一帆风顺,安抵汉皋。
  笑面虎夫妇在仁义大哥守灵安厝厅堂,拜见了大哥,在太夫人灵前奠祭一番。
  义薄云天周若愚问明运宝经过后,吩咐道:“救灾如救火,我等不及你等运宝遄返,已向大珠宝商预支了六颗明珠所值,连同黄金百镒折现之数,一并卖粮设站放赈了,九弟速会同账房先生,一一点交卖主,以完手续。”
  “这个……”笑面虎迟疑着,吞吐其辞。
  “有什么困难么?”
  “没有,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小弟先前已向大哥禀明,在杭城完婚……”
  “九弟,这是赈灾公币,你怎可胡乱挪用,动用了多少,告诉帐房补足就是。”
  “不多不多,小弟这就向帐房先生报帐。”
  义薄云天周若愚同时关照陪灵的另一人道:“告诉总管,安置九爷和新娘子的新居,检一栋讲究点的。”
  陪灵的那位奉命去后,义薄云天周若愚向笑面虎夫妇致歉道:“愚兄在制,恕不能替你们补办喜事了。”
  笑面虎原本捏一把汗,见大哥未细加查问,心中之石始放落,双双辞谢而出。
  笑面虎带着他媳妇去到新房,出乎意料,仁义大哥考虑真周到,房中陈设一应俱全,既华丽又宽敞,还派有使女听用的下人。
  笑面虎回想自己对大哥的不忠,惭愧之心,油然而生。
  千面狐狸孟娇娇贪心不足,还以分肥太少,唠叨不休,最使她痛心的是痛失她爹仿制不了的“辟水”“夜明”两珠。
  笑面虎附耳向爱妻低声道:“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终会叫你如愿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可不准空头,说了要兑现。”
  “那是自然,你等着瞧。”
  忽地帐房先生来报:“九爷,主人请你去一下。”
  东窗事发,笑面虎一惊,道:“帐房先生,你知不知道,大爷唤我有什么事?”
  “这……”帐房先生迟疑不肯说。
  “但说无妨,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大爷大发雷霆,说你亏欠太多。”
  “然来为这个。”
  “不为这个,难道还有比挪用公币更重要的事么?”
  “我已向大哥禀报过,我根本没用多少。”
  “黄金百镒,一镒二十四两,合为两千四百两,你交出的,还不足一千五百两之数,还说没用多少。”
  “百镒是传言,实不足此数。”
  “但愿如此,九爷还是去向主人分辩吧!”
  孟娇娇接口道:“面善,这该怎么办?大哥会不会……”
  笑面虎截道:“不用你担心,大哥的个性我很了解,大不了骂几句也就没事了。”
  相偕来到灵堂。
  “九弟,你是怎么搅的?”义薄云天周若愚神情沉重的道:“这批黄金不是你我私有之财,有千万灾民等着用这批钱来活命的,你……”
  笑面虎截口道:“回禀大哥的话,百镒只是传说,小弟清点过,实是有不足此数。”
  “真是这样么?”
  “大哥面前,小弟怎敢撒谎。”
  “唉!九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大哥,我这是冤枉。”
  “事已至此,愚兄也没什么好说的。”义薄云天把话顿住,转谓帐房和总管道:“你们商量商量,设法补足百镒之数,结清粮商欠帐。”
  “回主人的话。”总管道:“年荒没有收成,庄中人丁维持都感困难,哪还有余钱……”
  义薄云天一向不善理财,提到钱的事就头大,截口道:“别为了钱的事烦我,怎么办都好,就是变卖祖产,也要偿清粮账,速速去办。”
  相偕辞去,帐房总管同声埋怨笑面虎道:“你真不应该!”
  笑面虎的良心被狗吃了,满心欢喜的道:“我是冤枉。”
  ×    ×    ×
  “千面狐狸”孟娇娇背上的包袱,一直背在背上不离身,也难为她不怕累。
  “你看你。”笑面虎提醒道:“老把它背在背上,有道是:财不露白,你老背在背上,不怕别人疑心?”
  “那我该怎么办?我总觉得此处不属于我们,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对劲,我看还是赶快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搬家。”
  “你忘了,此刻我们要借重周若愚,在他的羽翼下,我们拥有的财富才得安全。”
  “这话也对,不过……”
  “这样好了。”笑面虎截口道:“将珠宝银票化整为零,分开来,你一半,我一半,仍然带在身上,你看如何?”
  “说来说去,你是怕我吞……”
  “你看你。”笑面虎没奈何的道:“我早说过,夫妻是一体的。”
  “好哪,你的那一套又来了。”孟娇娇边解下背上包袱,边道:“该怎么分?怎么带?你就快点吧!”
  笑面虎一带孟娇娇道:“咱们进到罗帐中……”
  孟娇娇粉面泛桃花,道:“大白天,你好意思?”
  笑面虎一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只是用来掩护我们办正事。”
  “不,正事要办,那事也要,因为我已动心了。”
  罗帏帐里,瞬即地动山摇,厮杀汗战声,溢于屋外。
  顿饭时间过去,笑面虎、孟娇娇双双离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一笑。
  笑面虎不怎么显,孟娇娇三围顿有改变,更增性感!达到化整为零目的了。
  孟娇娇仍不放心的道:“万一宝珠以假乱真的事被发觉,那该怎么办?”
  “我已想好应付之法,你不用管。”
  “可是,做贼心虚,一提到这方面,我的心就跳得好厉害。”
  “你只要记住,一问三不知,就不会露出马脚,一切推到我身上,由我来应付。”
  谈着谈着,门外响起了急剧的敲门声。
  孟娇娇闻声心惊,抓紧笑面虎的臂腕道:“一定是珠宝调包的事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记住,要改变你的想法,当它没那回事。”
  嘱咐间,下人已开门迎进了二爷、三爷、五爷。
  这三位,正是负责接运宝珠、黄金、宝刀、秘籍的几位了。敢情孟娇娇不幸言中。
  笑面虎将三位把兄迎在厅堂,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首先说了话:“九弟,事情可糟透了,珠宝商鉴定,六珠有四珠是假的。这事情……”
  笑面虎故装大吃一惊,截口道:“是假的?不可能吧?皇陵陪葬的东西,不可能有假,要不,就不是皇陵陪葬之物。”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接口道:“是不是皇陵陪葬之物,是你发掘的,你应该很清楚?”
  “几位兄长没问大哥?”
  笑面虎言外之意,是指“义薄去天”周若愚是掘宝当事人之一,拉个有力旁证。
  “这……”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接口道:“倒没有问。”
  笑面虎大吹法螺,道:“小弟见闻浅薄,根本不知道皇陵是什么样儿。”
  “谁见过。”老二接道:“依常理推断,应该是一座不平凡的坟墓。”
  笑面虎蛇随棒上道:“我可没看到有什么坟墓之属,若就埋藏神兵秘籍这方面推测,大有可能是哪位武林前辈,留赠有缘的。”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道:“问题不在宝物是谁埋藏的,而是真假问题啊!”
  笑面虎强调道:“是谁埋藏这一点,与问题的研究大有关系。”
  老三追问道:“关系在那里?”
  笑面虎道:“请想,皇家势大财大,对于珠宝的鉴别,必是行家,一代君王,怎会拿赝品陪葬。至于武林人物,大都疏财重义,不注重财货,自也无鉴别真伪之能,以假当真,大有可能。”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道:“大哥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绝对不会随便向珠宝商预支价款的。”
  老九笑面虎笑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老三道:“这关系大哥的信誉太大了,你不能推说不知了事。”
  老九道:“这次运宝过程,前半截大哥与我同在,后半截有三位兄长同在,小弟怎担当这责任?”
  老五道:“这中间有一段你完婚不太短的时间,你怎不提。”
  老九仍带笑道:“刚才听几位兄长之言,说是经珠宝商鉴定,发现是赝品,也就是说,你我外行并不知是假的,请问几位兄长,包括小弟在内,珞珈山庄,谁有制造假珠以乱真这能耐,这技艺?而又是短短数日之内。”
  老二颔首道:“老九之言,不无道理,但事情已发生了,总得想个补救办法才是?”
  老二这样一提,几人都大眼瞪小眼,拿不出办法来,老九不为所动,装成叹息不已无能为力的样儿。一个人做了亏心事,尚能面不改色,真也难得的很!
  黄金以卖房地产顶了过去。
  四颗珠宝价值连城,义薄云天就是倾家荡产,也无济于事。
  但,义薄云天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倾家荡产,扫地出门,偿还了部分债务,仅保留了山头一座旗台方寸之地,和山脚原寄宿长工的一座破旧大瓦房。
  树倒猢狲散,这是千古不灭的道理。
  但岁寒只有松柏后凋,除了极少数道义之交弟兄,甘愿留下受苦外,余均自谋生路,不过与失宝有关的老二、老三、老五都自动留下,以明心迹。
  老九笑面虎自也表现的诚恳,不肯离去,但被义薄云天周若愚谢绝了。
  当笑面虎春面善带着千面狐狸孟娇娇远走高飞时,义薄云天毫无半点责怪之意,反而友爱地劝说道:“世无不散的筵席,经此失败,买得了不少教训,但,这是狭义方法的个人得失,至于广义方面,喜见湖广千万灾民得救,余愿已足。”
  老九颔首道:“大哥教训的是,小弟谨记。大哥这份视钱财为身外之物,爱人胜过爱自己的精神,令小弟钦仰。”
  笑面虎话是体面话,但出自他口,全不相称。
  “你明白就好。”义薄云天道:“去吧!恕愚兄不远送了。”
  “大哥……我想……”笑面虎吞吐其辞。
  “还有事么?”
  “小弟千里迢迢陪大哥跑了趟黄山,想……”
  “想什么?难道你犹感不足?”
  “小弟不敢,不过,有双份的东西,大哥就赏小弟一份吧!”
  “我不明白,你何所指?”
  “干将、莫邪,请大哥任赏一柄。”
  “这个?剑是两柄古剑,并非干将莫邪。”
  “那就更不足为奇了,大哥何吝赐一柄?”
  “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九弟有些兴趣,可在愚兄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上,凭真才实学求之。”
  “大哥能否赐示时间地点?”
  “到时,我会撒下武林帖,约请天下英豪,公平竞争,胜者得之。”
  “还有那份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达摩真经,大哥将如何处理?”
  “公之于世,抄誉分送武林江湖各门各派,怎么?你也……”
  “小弟何能?怎敢作此梦想!”
  “有志者事竟成,愚兄负责留存一份给你。”
  “谢大哥!”笑面虎声落辞出,高兴在心。
  笑面虎好险恶,他早有了抄本,他老婆在秘籍上做了手脚,他还故摆态势,装佯!那算人,禽兽不如!
  ×    ×    ×
  千年田地,八百主,珞珈山庄因偿还珠宝商米商的欠债而变卖易主,本不足为奇,但变的太仓卒,加上是年终岁尾,连未入土的太夫人的灵柩,也得迁到长工房,此情此景,倍增凄凉。
  不知中饱的笑面虎春面善夫妇,良心何在?
  入夜,长工房右侧一间独立茅房中,一灯如豆,那就是赫赫威名,倍受武林江湖钦仰的珞珈山庄庄主“义薄云天”周若愚现在的居处。
  忽地一条纤巧人影一闪,没入周若愚的房中。
  周若愚正秉烛观书,一惊而起,讶道:“是你!九弟妹。”
  “嗯!大哥想不到吧?”千面狐狸孟娇娇话音带有女性特有的磁性和媚力,回答着。
  蓦地窗外黑影一晃,周若愚叱饬道:“谁?鬼鬼祟祟。”他叱饬时已离座跨步窗前往探。
  孟娇娇乘隙出手如风,点了周若愚的麻软穴。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大意失荆州。
  周若愚怒目相视,责道:“胡闹!你想干什么?”
  孟娇娇狐媚的道:“小妹的原意,是来套取‘干将、莫邪’两神剑,如今,不哪!”
  “想要怎样?”
  “进到屋里后,却证实了一件事。”
  “证实什么事?”
  “你真的不明白?”孟娇娇态度轻淫,极尽挑逗之能事,连骨头都酥了。
  “不可胡闹,快解开我的穴道。”周若愚挣扎无力,摇摇欲倒。
  “老实告诉你吧!我改变了主意,决心留下来,侍候你一辈子,做你的……”
  周若愚截口道:“胡说,不像话。”
  孟娇娇乘周若愚不备,已搂住了他的熊腰。
  其实,周若愚的穴道已被制,备不备都是一样任由摆布。孟娇娇唯恐周若愚发音惊动了旁人,她又出手点了他的哑穴。
  这一来,她可以放胆轻薄了,她将他扶坐在床上,首先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才又将周若愚脱的精光。
  她边脱边道:“你的艳福真不浅,你仔细看看,我敢自夸,样样都是上上之选,你享受过了之后,就会食髓知味,乐不思蜀,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周若愚也曾自运功力,试图冲开被制穴道。但美色当前,使他的灵台永远无法清静,更休谈运功冲穴了!
  孟娇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达到第一步,鸳鸯并枕。她象蛇一样,缠住了周若愚,把周若愚一双巨灵之掌,拉盖在她结实高耸的双峰上,掌心按住鸡头肉。
  即此,仍不能使淫荡的孟娇娇产生所要的快感,因为周若愚穴道被制,无动作可言,根本不能相应成趣,奏出所要节拍。更加哑穴被制,等于一个活死人一样。
  于是孟娇娇大胆解除了周若愚的哑穴,先求互通款曲,但在未出手前,她交代了几句话:“好哥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妹爱你是发自内心,我发誓为你改过自新,循规蹈矩,做个守妇道的人。假如你顺从我,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你若声张,我就抢在头里哭诉,说你强奸,叫你黄泥巴掉进裤裆,没法申辩。”
  说完,解了周若愚的哑穴。
  周若愚哑穴被解,正待声张,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扪住嘴巴,并警告道:“好哥哥,虽然我这动作欠光明,但除此之外,我没法投进你的怀抱,因为你是正人君子,侷于礼仪。我却放纵我的情欲,因为人生苦短,青春不再。食色性也,以我的姿色,又像似一团火,如此肌肤相亲,就是个木头人也会动心。”
  她边言语边使出解数,用充满情欲之火的娇躯,贴紧着磨弄不休,还乞求的道:“你若声张,我就死在你的怀里,教你跳进黄河洗不清,你叫吧!”
  说着,松开了扪在周若愚嘴上的玉手,快速移向颈部,香唇迎吻而上,给周若愚个冷不防,舌尖儿领先,破关而入。使得周若愚两唇相合,密不透风。
  理智使周若愚坚拒苟合,性机能却发生本能的冲动。
  孟娇娇忙把握这渴望的机会,移玉手握银枪,待要代替修正标的之瞬,周若愚理智战胜了情欲,奋力脱出孟娇娇的长吻,下体一如泄气的皮球,无法破关而入。
  周若愚低声哀告道:“好弟妹,求求你,千万不能这样,这是罪恶,毁了你,也毁了我!”
  孟娇娇此刻已是欲火烧昏了头,抓紧泄气的皮球,硬要往篮圈里放。
  情急之下,周若愚动了嚼舌而亡以全清白的念头。
  孟娇娇大骇,忙松开握住银枪之手道:“不,不,你不能死。”
  简短的一句话,但不知是至情,抑是别有用心?
  周若愚叹道:“我是不能死,还有许多心愿未了。”
  孟娇娇道:“你可是指的黄山得宝之事。”
  周若愚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
  “你如从了我的心意,那你就是人财两得。”
  “又在胡扯,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你又是我的弟妹,求你快放弃不正当念头,解开我的被制穴道,速速离去,视同未发生此事一般。”
  “你真是死脑筋,难道我的姿色,还不够使你动心?”
  “够,够,够,但,不能,一百个不能。”
  “好吧!”孟娇娇长叹一声道:“这事,是不能勉强的,要我解开穴道不难,但我有个要求。”
  “快说,什么要求?”
  “我一直抱你像抱木头人,乏味的很,替你解开穴道后,要你真情真意地抱我一会,喊我一声娇妹。”
  周若愚坚决的道:“不可以。”
  孟娇娇道:“那就从此为敌,交出达摩真经,及干将、莫邪两神剑,我调头就走。”
  “小妮子,你不怕我佯允,待解开穴道后会杀死你,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不,我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不会杀我。”
  “为何?”
  “因为你心地善良,加之你也会考虑到,强奸不遂,杀之灭口这一污名,会加在你身上,还有……”
  “还有什么?”
  “我已由你的眼神中看出,你已爱上我了,只是不敢爱……”
  “又在胡说,唉!真把你没办法,我应许你的要求,快解开我的穴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孟娇娇果然信守承诺,解了周若愚被制穴道,同时像水蛇一样,将她美艳的胴体紧贴过去,秽语着道:“好哥哥,快抱紧我,不要辜负好时光,快……”
  周若愚稍为犹豫,在这犹豫的一瞬,他思潮起伏,想到很多方面,君子一言,自也是他应信守的,他也想到引用兵不厌诈为借口,但身旁这一股沸腾着的情欲之火,就象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将他往里一推,他终于颤抖着强有力的臂膀,将孟娇娇紧紧抱进怀里……
  蓦地一双巨灵之掌,将一尊上天匠心独运所造的娇美胴体,自帐中掷出,轻飘飘落向地面,紧接又由帐里抛出一束衣衫。
  那被掷出的胴体正是孟娇娇,他身躯落地后,手一抄接过了衣衫,带着似嗔似恨又似胜利的微笑,着好衣衫,临去前留下几句淡话:“什么英雄?简直是懦夫,你将后悔一辈子!”莲步轻移,倩影顿杳。
  ×    ×    ×
  珞珈山庄一处荫蔽庭院中,有两条黑影在口角不休。
  “你怎去了这么久?”声音虽低,能辨出是男的。
  “你好没良心,也不问问人家遭遇到什么风险没有?”
  “风险?我惨了,我在屋外把风,既没听到打斗,更没闻你发出呼救声?”男的有些不快。
  “你还听到什么?”女的试探着问。
  “我不敢久呆,怕被发现,就潜来这约定地点等你。”
  “你差点等不着我了。”
  “为什么?”
  “这也不明白,我一进门就被擒了。”
  “难怪你云鬓蓬松,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被玷污了。”
  “亏你说得出口!”
  “快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被……”
  “你有知道的必要?”
  “我是你丈夫呀!”
  “丈夫?是个做丈夫的,会把妻子送入虎口?”
  “是你自告奋勇的。”男的有些恼怒。
  “我说我要送一顶绿帽子给你,你戴不戴?”
  “你看你,越说越不象话了。”男的没奈何,软化的。
  “老实告诉你吧,当你在窗外身形一闪时,他真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把注意力转注窗外,我就乘机点了他的麻软穴,控制住他了。”
  “既是这样,你怎空手而返?”
  “他说什么也不肯给呀!”
  “……”
  “……”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没落后的珞珈山庄,更显凄凉,那处荫蔽庭院里,两条黑影,闪躲跃窜,瞬即消失在暗夜里!
  ×    ×    ×
  珞珈山庄这一阵子,门庭冷落,车马稀,义薄云天周若愚毁家济灾的往事,已被人淡忘了,虽说逝去的时光并不太长,但一般人都健忘的一干二净!
  不,这话似乎讲的有些过火,看,事实证明,此刻正有一群武林健者,登门拜访呢!
  他们是“秦岭寿星翁”赵不老等十三人,他们是黄山探宝的老伙伴。
  这人数似乎不合原来十七人之数?不错,原来经亮相有名有姓的是“秦岭寿星翁”等十二人,加上五位藏头露尾蒙面的,共是十七人。
  那五位藏头露尾的,就是陕南五凶,五凶只剩下老大智多星庞齐一人,余四凶都死于笑面虎春面善之手了。智多星庞齐若不是跟踪孟娇娇的爸爸孟大鲸,被关进官里,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秦岭寿星翁”等也是由牢中释放出来的,因为事实证明,彼等均未获黄山藏宝,而无罪获释。
  彼等今日找到珞珈山庄来,无疑是为藏宝而来,这会,必是“会无好会”。
  “义薄云天”周若愚将一行十三位牛鬼蛇神,迎接在了简陋的客堂,分宾主落座后,周若愚一抱拳道:“诸位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辛苦了?”
  十三位牛鬼蛇神同拱手道:“谈不上辛苦,我等专程请教而来。”语带杀气,火药味甚浓。
  “义薄云天”周若愚道:“何言请教二字,有话请讲当面。”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道:“周大侠此番赈灾之举,赚得美名不少,不过,有些慷他人之慨,亦有欠光明。”
  “义薄云天”周若愚道:“黄山藏宝,不属于在坐任何一位,取之于深山,用之于灾黎,并无不当之处。”
  “铁扇公子”钱潘接口道:“阁下场面上讲来很冠冕,骨子里却中饱图利。”
  周若愚道:“钱兄何出此言,想是听信谣言?”
  钱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仙露’‘火齐’‘挹尘’‘渥丹’等四颗明珠到哪里去了?”
  周若愚长叹一声道:“这也是在下始料未及,仙露、火齐、挹尘、渥丹全属子虚,在下因此一算之失,毁家荡产,诸位当已看出,整个珞珈山庄,以及水旱田地,全不属于我所有了。”
  “判官笔”孙继滨接口道:“四珠任何一珠,也是够买回十座珞珈山庄,你这是大赚钱的买卖,拿破产做幌子罢了。”
  周若愚冷哼一声道:“周某一生,从不打诳,信不信在阁下。”
  “鬼头刀”周森道:“当然不信,老实告诉你,非你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想独吞,办不到。”
  周若愚道:“这位仁兄,怎如此不讲理,血口喷人。”
  周森顶撞道:“你才不讲理,‘义薄云天’个屁,一肚子男盗女娼。”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若愚被骂的火起,戟指道:“你怎么口出恶言?周某若不敬你远来是客,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周森道:“我等正要向你讨回公道。”
  “铁算盘”陈秀横里插入道:“珠宝的账要算,黄金的账也要算,藏宝图记载的黄金是百镒之数,据在下得知的数目推算,你拿出的,不过半数,那另半数又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周若愚道:“原图记载可能不实……”
  周若愚两次把话顿住,因他是个正人君子,从来不撒谎的,他为了替九弟笑面虎春面善遮羞,而不得不撒此一谎,但心中实感不安,是以语出吞吐而勉强。
  “铁算盘”陈秀似已看出破绽,紧逼的道:“你在说谎,快给我吐出来。”
  周若愚仍忍耐着和颜道:“朋友既精于算盘,就该算出,在下已倾家荡产,补足了黄金百镒的不足半数部分了,凡有眼的都能看出,现在的周若愚,是一无所有,怎样也榨不出一滴油的。”
  “鬼才相信!”褴褛丐褚百里一旁接口道:“就拿我褴褛丐做个比方吧,谁见了这副褴褛样儿,都要离得远远地,免得沾上穷气,其实,黄金百镒之数,真要拿我也拿得出,‘仁义大哥’,你就别装了。”
  周若愚哭笑不得的道:“周某从来不做假,信不信,在各位。”
  “崆峒双怪”郑晃郑灿同声怒吼道:“姓周的,你这是逼我们动手?”
  周若愚正色道:“周某决不主动出手,如是正当防卫,又当别论,不过周某声明在先,刀兵无眼,如果伤了那位,周某概不负责。”
  他语声铿锵,隐含浩然之气,有一种慑服作用。久久不见有人敢强出头。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打破沉寂道:“老朽比在座诸位痴长几岁,别的不敢夸口,分善恶辨真伪之能,自认尚有独到之处,老朽经与义薄云天周若愚周大侠这一席长谈后,老朽完全相信他言出肺腑,并无半点虚假,老朽从此退出财宝之争,不过,尚未闻周大侠对达摩真经及干将莫邪二神兵,将作何交代?”
  周若愚衷心感激的道:“能得长者信任,快慰何似,所提干将莫邪二神兵,以及达摩真经,在下理当交代清楚,不过……”
  忽地把话顿住,心说:“干将非干将、莫邪也不是莫邪,观其外形,可能是八百年前,封固投入天池的圣情二剑,圣本洁,情生孽,两剑面世,定非武林江湖之福,至于达摩真经,确属真本,惜有残缺,难窥全豹。我如照实奉告,又必节外生枝,为了平定目前困境,仍以不说破为妙……”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见义薄云天中途把话顿住,不由追问道:“周大侠怎不说下去?”
  “义薄云天”周若愚借辞遮盖道:“我只是在想,要将神兵真经分给何门何派掌管,都不适当,不知如何是好?”
  赵不老老经世故,自是懂得周若愚话中之意。同情的道:“这倒也是实情,粥少僧多,无法分配。”
  周若愚蛇随棒上道:“在下倒有一腹案,不知诸位英雄采纳否?”
  众牛鬼蛇神互相观望,无人表示意见,神情间都表现的不太友善,疑心周若愚在动心兵。终于还是赵不老接话道:“周大侠何妨将腹案说出大家听听?”
  周若愚道:“吾人习武,原为强身,进而延年益寿,本此宗旨,应将达摩真经公之于世,让有志者人人都有学习演练机会,不叫任何人独占藏私,不知诸位赞同否?”
  铁算盘陈秀接口道:“周大侠的算盘,比在下打的都精,佩服,佩服!”
  话里有话,周若愚也不去计较,继道:“周某已着手下,连夜誊写了十余份抄本,诸位可优先每人获得一份。”
  鬼头刀周森尖酸地道:“周大侠,你这根本是安好的圈套,牵着我们的鼻子往里钻,咱不同意。”
  周若愚道:“周某言出至诚,但也不勉强大家。”
  鬼头刀周森道:“达摩真经是旷世的武功秘籍,如果公之于世,就半文不值,达摩祖师英灵有知,决不会放过你周若愚的。”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打圆场道:“择善固执,但不是墨守成规,周森兄你就将就点吧,公开达摩真经让大家分享,这办法颇俱创意,老朽举双手赞成。”
  周森更火,怒道:“老小子,你怎么吃里扒外,老子砍了你。”
  他说砍就砍,一亮鬼头刀,欺步向赵不老泰山压顶砍到。
  赵不老未想到周森真的动手,闪避已是不及。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未见周若愚有何动作,但周森的鬼头刀在周若愚一声:“撒手”下,轻飘飘落在周若愚手中,只听他道:“此处非比武较量之所,岂能容你撒野,看在你远来是客份上,不予深究,废你武器,以示薄惩。”
  说话声中,臂腕一震,鬼头刀被震成无数碎片,飞落地面,余下一截刀柄,在嘶嘶风声中,飞向周森站立处。
  周森出手一抄,接在手中,身形晃了两晃,才勉强接住。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周若愚继道:“周某将在不久,柬约武林江湖各门各派,将黄山宝藏处理经过,作一详尽交代,自然也包括了暂代保管的两柄神剑。”
  判官笔孙继滨接道:“姓周的,你别来这套缓兵之计,咱们能像今天这样集结在一起不容易,怎么,你想各个击破?”
  周若愚道:“是诸位对周某存敌对观念,周某根本不作如是想。”
  久久不曾说话的“智多星”庞齐说话了:“姓周的,夺宝的账要算,血债也要你还。”
  “血债!”周若愚一惊,道:“那来血债?”
  庞齐自我介绍道:“在下不说,你当然不知道,咱就是陕南五义之首庞齐,你们老九笑面虎春面善谋杀了我四位把弟,如今春面善逃之夭夭,这血债要算在你周若愚身上。你如果自命是仁义大哥,就要承当责任。”
  周若愚追问道:“我那九弟何时谋杀了你四位把弟,我怎没听说。”
  庞齐道:“就在赣皖境内,运宝途中,在我四位把弟无抵抗能力的情形下,谋杀的。”
  周若愚道:“你一再强调无抵抗能力,难道你四位把弟不会武功?”
  庞齐道:“当然会,任何一位的武功,并不弱于笑面虎春面善。”
  周若愚道:“那周某就更不明白了。”
  庞齐道:“不独谋杀,还使用江湖大忌的歹毒化骨散,毁尸灭迹,化为浓血流失。好狠!好毒!”
  珞珈山庄第一戒命,决不轻易杀人,周若愚听了庞齐之言,心里好难过,遂吩咐身边下人道:“快请出二爷三爷五爷几位来。”
  事实上,所有珞珈山庄的精锐,全在厅外待命应变,只是未听仁义大哥的召唤,不敢擅入,今听到召唤。几位已不请自入,抱拳同声道:“庄主唤我等有何吩咐?”
  周若愚道:“兄弟们坐下回话。”
  待几人落座后,周若愚继道:“几位前次护宝之行,在赣皖道上有否伤人?”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回道:“庄主与庞齐的对话,我等已在隔墙听的很清楚,有可能拦路劫宝的五蒙面人,就是庞齐的兄弟,我等只是点了几人的麻软穴,使其失却行动能力,未曾杀伤一人。”
  周若愚道:“九弟春面善可曾……”
  赵宗汉道:“这个……”
  周若愚道:“尽管直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赵宗汉道:“九弟曾折返探视几个蒙面人,据称几蒙面人已脱困走的无影无踪。”
  庞齐接口道:“他在说谎,他是凶手。”
  周若愚道:“庞朋友,此案必须找到春面善对质才能肯定,容待他日再谈怎样?”
  庞齐冷哼一声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周若愚得还我公道。”
  周若愚道:“周某想听听庞朋友的意见,这公道应是怎样的还法?”
  庞齐道:“血债血还。”
  周若愚道:“你自信能胜得了我?”
  庞齐长笑一声道:“但愿能胜你,讨回血债,不幸丧命你手,九泉之下,对几位冤死的把弟,也有所交代。”
  周若愚赞道:“好,够义气,周某成全你。”
  但不知“成全”两字,含意是敌对抑是友善,赵宗汉几兄弟对大哥周若愚了解甚深,不约而同捏了把冷汗。
  周若愚举步迈向台阶,洒脱至极的岸立捻须道:“庞朋友,亮出你的兵刃,以周某的躯体充当你的箭矢标的,找回你的血债,但,有言在先,你如懂得道义二字,应避攻要害,因周某责任未了,尚须保住命在,你可听懂我的意思?”
  庞齐道:“在下懂得,不过,你周大侠也太过自豪,万一庞某对道义二字的见解与你周大侠大异其趣呢?”
  周若愚笑笑道:“那你就试试看!”
  庞齐气运丹田,劲贯于臂,手中剑剑芒闪烁,作好进攻准备,并道:“先小人后君子,周大侠让招是自愿的了?”
  周若愚颔首道:“当然,大丈夫一诺千金,决不反悔。”
  庞齐道:“三招如何?”
  周若愚道:“怎不贪多?”
  庞齐道:“在下除了‘智多星’小号外,尚有‘三招夺命’雅号。”
  周若愚笑道:“你在讽笑你自己么?”
  庞齐道:“何以故?”
  周若愚道:“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庞齐道:“谨受教!”声未落而剑先到,剑芒所指,竟是至命的“商曲”要穴。
  真想不到智多星庞齐是如此奸诈狠毒,不被礼让三招所感动,竟欲一击致人于死命。
  周若愚不禁心生鄙视,心说:“对这种狡猾之徒,必须给以颜色,他必动意随,暗运韧劲,气行商曲,施展内家运气成钢心法,反弹攻到之剑,并叱道:“滚!”
  智多星庞齐果然应声撒手,如被踢球般,身形弹离地面,抛出丈外,左手握右腕,揉捏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忍住伤痛站直了身子,道:“周大侠怎地言而无信?”
  周若愚道:“非是某家言而无信,是你未遵我的限制,攻我要害。”
  智多星道:“周大侠太抬举在下了,庞齐认穴之能,尚无此准头,这全是瞎猫碰死老鼠吧了,一招过去,应该还有两招。可是?”
  周若愚道:“对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周某本不齿与其为伍,不过,周某仍信守让招诺言,你拾起剑,再攻两招。”
  智多星道:“在下说的是实话,确无认穴能力,这样好了,为了不使再错,由周大侠伸出左臂,让庞某在你左小臂上砍一剑,只是轻微的一剑,见血即成,来个象征性的血债血还,可好?”敢情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周若愚道:“但凭于你。”
  说着伸出左臂。
  老五草上飞吴奇伟接口道:“庄主请勿听信,庞齐花招不少。”
  周若愚道:“无妨,五弟不必多虑。”
  庞齐拾起了剑,振振腕,笑道:“右腕还有些不听使唤,用不上力。”
  边说边走向周若愚,取了一个良于用剑的方位,移剑就臂,比划比划,道:“周大侠,当心了,庞某这就要……”
  他话未完,招已出,却未压砍,而用柔劲割拉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鲜血由周若愚被割拉的血口,泉涌而出,溅满一地。
  割拉最能破软硬功夫,周若愚也是一时轻敌,才吃大亏,好在他功力盖世,警觉性高,只是皮肉之伤,未及骨骼,及时沉臂脱出庞齐剑刃。
  庞齐见奸计得逞,遂也得寸进尺,挺剑施出又一招,却忘了他承诺的只攻一招。
  周若愚那能容他猖狂,“横扫千军”,一脚将庞齐踢飞三数丈外。
  好个庞齐,身在空中,不忘攻敌,高叫道:“大家还呆着干什么?快照计而行呀!”
  一语提醒梦中人,另一人接口呐喊道:“并肩子上,杀!”
  在这声呐喊下,十一人一拥而上,众矢之的,攻向义薄云天周若愚。
  牛鬼蛇神十三人,此刻智多星被扔的七晕八素,重伤不起,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在一旁作壁上观。故与战的是十一人,但严格说,只有十人,“瑶池玉女”冯亚男只是意思意思,打的并不卖力。
  珞珈山的一边,把兄弟四人,已在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暗示下,布好了“四象阵”,但听义薄云天周若愚告诫把兄弟道:“只可制服,不可伤人,违者庄规论处!”
  周若愚不愧被江湖武林尊为仁义大哥,自己被暗算伤臂,仍丝毫不存报复之心,真是难能可贵!
  珞珈山庄,有几项被武林江湖称道的是:“布阵”“点穴”“戒杀”“主持正义”。
  珞珈山庄的布阵,有异于别家,他的布阵主在攻击,是以常立于主动。
  只见四象阵发动后,运转神速,金木水火相生相克,主从不定,限象也不定形,随刻都在变化,教对方防不胜防,手忙脚乱,一一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被点了麻软穴,定在那里,如同木偶,一动也不能动。
  双方混战了不到盏茶时光,来到珞珈山庄的十三人,已是十人被制住了穴道,呆若木鸡,庞齐被扔伤爬不起来,老头子赵不老好像在看戏,唯有“瑶池玉女”吃里扒外,在殷勤地替义薄云天裹伤,并低诉着倾慕之意。这就是所谓的“美人爱英雄!”但英雄是否也爱美人,就不得而知了。
  “我原以为你是糟老头子,因为不管老少,都称呼你仁义大哥。”瑶池玉女边裹伤,边羞答答的低诉着。
  “原本就是老头子。”义薄云天捻须道:“你看我不已是须髯盈尺么?”
  “你这须髯不独不显老迈,反现英雄气概,俊美大丈夫。”
  “是吗?你看走眼了,我已年逾不惑。”
  “年逾不惑,正当壮年,怎能谓老。”
  “啊!咱们把话拉远哪!别忘了,你是随来兴师问罪的。”
  “我已改变对你的看法了。”
  “啊!是怎样的看法?在下洗耳恭听。”
  “不告诉你。”
  “为何?”
  “尽在不言中。”瑶池玉女声音小的近乎蚁语,道:“你自己去想。”
  话至此,伤已裹好,义薄云天说了声:“谢谢。”
  由这段对话,可看出义薄云天对异性并不道学,也很风趣,而且是一位深得女性激赏的人物。
  瑶池玉女很技巧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这也是江湖儿女,有异一般世俗,敢作敢为处。
  室中恢复一片宁静,义薄云天吩咐老二老三并老五道:“替庞齐推拏推拏,将各人被制穴道给解了。”
  几兄弟同应一声“是”,分别动起手来,不半盏茶时光,一一都办好。
  义薄云天征询各人意见道:“各位的意下……”
  “秦岭寿星翁”赵不老接道:“仁义大哥海量……”
  “鬼头刀”周森叱道:“老东西,你废话什么,咱们技不如人,但凭吩咐。”
  义薄云天慈祥的道:“周朋友,冤仇宜解不宜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必耿耿于怀?”
  周森道:“你看着办好了。”
  义薄云天道:“委曲大家先携回达摩真经抄本,至于两柄神兵,容周某在武林大会上,当众交代,不知可行否?”
  “铁算盘”陈秀接口道:“可否请周大侠,将两柄神兵及达摩真经真本拿出一观,以饱各人眼福?”
  “当然可以。”义薄云天吩咐五弟草上飞吴奇伟道:“有劳五弟将真本抄本及两柄宝刃取来。”
  老五应命而往,不一瞬取来真本及十三本抄本并两柄神兵。老五负责分发抄本传阅真本,老二老三各持一柄神兵,传阅诸人。
  “铁扇公子”钱潘阅后道:“这那是干将莫邪两神兵?”
  义薄云天回道:“周某已奉告在先,本不是干将莫邪,是圣剑与情剑。”
  铁扇公子道:“圣剑?情剑?没听说。”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口道:“那是你的孤陋寡闻,圣剑遂汉代李广击匈奴所用之剑,情剑副之,剑柄上分别以耀眼夺目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圣’‘情’字样,其锋利可吹毛断发……”
  铁扇公子冷哼一声,截道:“得了,得了,你姑妄言之,咱们姑妄听之,武林自有识货之人,他日自会有识货者加以证实。”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好戏留待武林大会细表。
  习武之人,对于秘籍绝学之重视,胜过生命,人人都希望由达摩真经抄本中学到绝学,准备卷土重来,在武林大会上,一较长短,清算这笔未了之账。
  ×    ×    ×
  原来的珞珈山庄,占地颇广,建筑华伟,一夜之间易主,只剩下长工矮瓦房容身,这对庄主义薄云天的打击,不为不重,加之黄山宝藏之事,惹来不少麻烦,这遭遇,这厄运,给庄主义薄云天的压力,特也太大了!
  但,身受者的义薄云天周若愚,却处之泰然,毫不在意。
  可是几个树倒不散的猢狲,老二、老三、和老五,却为他们的大哥抱不平,忍不住要发些牢骚了。
  “庄主……”
  义薄云天周若愚截断把弟老五草上飞吴奇伟的话头道:“五弟,愚兄向你们讲过多次,要兄弟相称,为什么老不听话?”
  “是,大哥!”老五道:“小弟一来是不习惯改口,再者是咱们珞珈山庄在精神上仍屹立不摇,我们有信心能复兴再起。庄主相当掌门,不可废。”
  义薄云天周若愚谦道:“愚兄德薄才浅,领导无方,珞珈山庄的复兴固应有信心,但愚兄不复再作珞珈山庄领导人庄主。”
  老二“一剑震两湖”接口道:“领导庄主,除大哥不作第二人想。”
  老三、老五同声附和道:“二哥讲的对,咱们所有珞珈山庄的每一份子,无不誓死效忠大哥,尊大哥为庄主。”
  “我感激!”周若愚道:“在这无庄可主的情形下,称我为庄主,岂不更增我颜汗!”
  “这个……”老二、老三、老五为之语塞。
  周若愚道:“请听从大哥吩咐,暂莫以庄主相称。”
  “就依大哥!”老二、老三、老五同声应诺。
  老五道:“大哥,小弟有一事在心,不吐不快。”
  周若愚道:“自己弟兄,但说无妨。”
  老五道:“大哥倾家荡产,又受外界非议,实在太冤……”
  周若愚截道:“五弟不必讲下去,愚兄明白你的意思;但奉劝你不可心存猜疑。”
  “并非小弟心存猜疑,众家兄弟都有同样看法,认为老九……”
  周若愚制止老五说下去,道:“不可在背后论断自己弟兄,兄弟如手如足,我们看不见自己眼中有梁木,却指认你兄弟眼中有刺,大不可。”
  老三“混江龙”孙品三接口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连我们几个参与接运珍宝的,也蒙羞。”
  周若愚道:“你几位是不是因为接运珍宝故,才留下不散去,用意在表明心迹?”
  “多少有这么点意思,但非全然。”三兄弟同声道。
  周若愚叹息的道:“无怪你们沉默不快,原来你们有心贼作祟。我的想法和你们的有些不同,我从不考虑属下任何人存心作错,即或有无心之失,我做大哥的,都应承当。”
  老二也加入舌辩道:“大哥,世道日衰,人心不古,九弟有否犯错,何妨派人查看查看,因为这对大哥的事业前途,实在太重要。”
  周若愚叹道:“二弟,你一向深知我心,何此次也从众议,愚兄以为不可,愚兄仍深信九弟,和相信我自己一样。好在事情已成过去,不必再提了。”
  老三道:“事情并没过去,相反地,事事都向不利大哥方向发展……”
  周若愚截道:“老三,你错了,只要我行得正,坐的稳,谁也动摇不了我半点,以后,幸勿再提及此事。”
  老二道:“大哥没有命令,谁也不会采取行动的。”
  交谈间,突有手下来报,说珞珈山庄新主人派来总管,有事要见庄主。
  在周若愚一声“有请”下,进来一位师爷打扮,颏下蓄了几根山羊须的中老年人,他,举止高傲,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
  周若愚迎上道:“在下周若愚,请教是……”
  来人捻着山羊须,向周若愚上下一打量,道:“想必阁下就是周若愚周大侠了?”话倒是一句好话,可是神态语气有些傲慢,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
  周若愚肃容道:“在下周若愚,怎敢当大侠之称,总管请坐。”
  “无事不登三宝殿,敝东有一事,想和周大侠商量商量。”
  “何事?请讲当面。”
  “敝东乃有身份知名之士,不愿同舞刀弄枪之辈为邻,尤其你们竖旗干那个墩子,来往都要穿过敝东的庭院,甚不雅观……”
  珞珈山庄在武林江湖威名赫赫,如今虽然受老九笑面虎春面善之累而衰落,但也无须受狗腿子势利小人的气,忍无可忍,老五领头怒截道:“住口,你胡说些什么,狗仗人势的奴才,给我滚……”
  周若愚喝止道:“五弟,不可无礼,让这位总管说下去。”
  总管气的直吹胡子,道:“你是什么东西,敢骂我狗仗人势……”
  周若愚打圆场道:“总管阁下,看在下薄面,不必放在心上,还是谈正经的吧,何不开门见山,道出阁下的来意呢?”
  “气死我也!”总管余怒未消,道:“我们东家说,你们这种人,都是欢喜占山头的,我们以对江龟山山头的一块空地,换你现在的长工房及旗墩,算算,你不吃亏。”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接口道:“大哥,这事你不能答应他,小弟未曾禀报大哥,咱们庄中的弟兄们,正在奔走筹款,要赎回卖掉的田庄,事情已有些眉目了。”
  “赎回?”总管一旁讽笑道:“别做梦!咱们东家有的是钱,你们就是拿金子来堆,也休想。”
  “那是为何?”老三插口一问。
  “这,不告诉你。”总管神秘一笑。
  最后,周若愚作了决定,道:“在下同意总管所提,但不知该处有无现存的容身房舍?”
  “有,有。”总管道:“比此处宽敞多了。”
  老五接口道:“每个替人当总管的,都长于算计,吃亏的买卖你也做?”
  “哼!你放心,当然不会白吃亏,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什么原因?”
  “歉难奉告。”
  周若愚心中暗忖:“自古邪不胜正,何患之有。于是道:“就此一言为定,应否签约,各执一纸为凭?”
  做人太过仁厚,常被一般人视为软弱,而周若愚是位武功超绝的人,他何须软弱,也不必软弱,他这纯系代人受过,且甘心情愿的,能说这不是他的伟大处,过人处。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周若愚的这一作为,堪称伯仲!
  签好约的当天,“珞珈山庄”暂在武林除名,众家兄弟齐动手,迁往江北岸的龟山头安顿下来。
  黑心肝的春面善夫妇,得知这里的一切后,不知良心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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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7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抄送秘笈

  “达摩真经”抄送武林江湖各门派,而不私心独占,堪称创举!
  所有各门各派,无不争先恐后,前来向义薄云天周若愚索取,周若愚不分门派大小,有求必应,那些负责抄送的手下,可真是应接不暇,忙碌了一阵子,可是统计下来,竟发觉为武林执牛耳的“少林”“武当”,未来索取。
  习惯上,武林江湖有何重大事故,未经少林武当的认可,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老二、老三、老五以及留下的众门下,全主张不予理会,惟独周若愚看法不同,作了以下决定:
  “二弟、三弟,你俩辛苦一趟,二弟跑趟少林,三弟跑武当,将达摩真经抄本,面呈各该掌门,并约请担任岁尾武林大会仲裁,处理圣情两剑及秘籍真本掌管问题,以了此公案。随带邀请帖,用表诚敬之意。”
  大哥之命不敢违,两人同应了声:“遵命!”
  老二、老三听命去后,义薄云天周若愚当众宣布道:“诸位如有兴演练达摩真经上乘武学,可自选对手,互为护法,交换演练,如有疑难,即须中止,就教高明,不可胡乱强求,反受其害。”
  众皆同声道:“谢庄主!”
  待众家兄辞出,周若愚独留下老五“草上飞”吴奇伟吩咐道:“五弟,你的天资过人,正是演练达摩真经上乘武学的适当人选,来,自即日起开始演练,愚兄替你护法。”
  草上飞吴奇伟恭应道:“小弟一向对大哥的吩咐,如奉纶音,从来不说半个不字,这次恕难从命。”
  周若愚一怔,道:“为何?”
  “请问大哥,演练上乘绝学,其成就之大小,是否要以演练之人的根基修为,决定成就之大小?”
  “那是当然,你的根基与修为,都已进入上乘,正宜百尺竿头,更进一尺呀!”
  “较之大哥呢?”
  “我总是希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家都强过我。”
  “恕小弟再问一桩:岁尾的武林大会,切磋武学这一课题,关系本庄的兴衰至大,以大哥已有的修为,或不须求助于达摩真经,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尺,那么获胜公算,岂不更大。”
  “愚兄一向主张习武强身,无心与人争强比胜。”
  “此刻情形不同,请大哥顾全大局,以‘珞珈山庄’未来命运为重。”
  “五弟误会了,岁尾的武林大会,是大家坐下来谈,不须用武。”
  “大哥,武林江湖讲究的是真才实学,划道见真章,到时,怕由不得大哥!”
  “依五弟之见?”
  “必须加倍充实,立于不败之地。小弟浅薄,实不堪当此重任。”
  “嗯!你讲的不错,关系整个‘珞珈山庄’的兴衰存亡,如此说来,我是责无旁贷了!”
  “大哥确是责无旁贷。”
  “那就由我先练,你接棒,五弟也不要放弃这大好机会。”
  “那是当然。”
  “演练达摩真经上乘武功,必须一段很长时间,迁来龟山新居不久,一切都未上轨道,都得偏劳五弟了。”
  “份内之事,大哥何须挂齿。”
  “更重要的是,严加督导弟兄,小心练功,因为达摩真经所载武学,奥秘难求,一个不慎,就有走火入魔之险……”
  老五截道:“大哥可曾留意,达摩真经并非完整本,这对演练是否……”
  周若愚轻叹一声道:“我也觉着奇怪,其中缺失的尽皆关键处,所以我才提醒你,要慎防大家演练时走火入魔。”
  “大哥,可不可能是九弟或九弟妹,做了手脚……”
  “五弟!”周若愚含怒指责道:“你怎能作如是想,疑心金兰八拜之交,情同手足的兄弟呢?万万不可!”
  “是!小弟知错。不过……”
  “快别说下去,赶紧放下歹念,驱走你的心贼吧!”
  “是!小弟遵命!”
  “强敌易克,心贼难防,五弟,你要切记!练功之事,事不宜迟,愚兄这就进入‘剑堡’,领先演练,替众家兄弟打头阵,若有差池,首当其冲的是我,真有走火入魔之险,五弟就即时阻止大家演练下去。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声落举步,走向剑堡。
  “剑堡”——系为保存圣情二剑及达摩真经新筑之石屋,四周布阵,固若金汤。
  “小弟随侍。”老五尾后跟随。
  “演练初期,尚无护法必要,一有必要,愚兄会着剑童通知你的。此刻你有办不完的琐事,你去忙你的吧!”
  “小弟遵命!那就失陪了。”
  两兄弟拱手别过。
  ×    ×    ×
  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啣命到了嵩山少林,投叩的第一关是少室下院。
  少室下院看门的灰袍僧,见来者是个风尘仆仆的乡下佬,谅无善缘可接,爱理不理地迎上道:“喂!干什么的?”
  出家人也势利眼,赵宗汉有些不快,冷冷道:“替某通传,就说:汉皋‘珞珈山庄’二庄主,啣大庄主之命,要见你们掌门人。”
  灰袍僧又着意的打量了赵宗汉几眼,道:“拿拜帖来。”
  赵宗汉有些恼火,道:“赵某千里迢迢,前来叩山,贵寺连个坐都未曾看,难道这就是你们少林寺的待客之道?”
  灰袍僧道:“少林寺是善男信女,烧香还愿之所在,不是旅店客栈,不晓什么是待客之道。”
  赵宗汉本想回顶几句,忽然想到大哥平常教导他们的话语:要长存宽恕别人的心理,勿作意气之争。强按下一腔怒火,将拜帖递了过去。
  灰袍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施主宽坐片刻,贫僧这就去往上院通禀。”
  随又吩咐小沙弥道:“替这位远来的施主奉茶。”
  赵宗汉枯坐有顿饭时光,灰袍僧始返转,冷冷的道:“掌门方丈交下话来,说知道了,请施主留下抄本就好。”
  “敝庄主交代过,达摩真经抄本,非等闲之物,嘱在下要面交贵掌门。”说着,礼貌地立起身。
  灰袍僧再度发火道:“你这人特也唠叨,少林掌门,领袖武林,何等身份,岂是随便的一个人可以见到的。”
  “见不见不关紧要,在下只是奉命要面交达摩真经抄本。”
  “少林掌门何等身份,吩咐的话,从不更改的。”
  赵宗汉忍无可忍,不好气的道:“在下倒不知出家之人,有何大不了身份,他吩咐的话,又不是皇上的圣旨,金口玉言,不能更改。”
  灰袍僧冷笑一声,道:“有一个办法可更改,但你办不到。”
  “既是有一个办法,大师父何妨说来听听。”
  “硬闯!你配?”
  “我本不配,为了要奉命面呈达摩真经抄本,只好一试。”
  灰袍僧再度冷笑道:“观你的年龄,不应是初生的犊。”
  “也许大师父讲的对,但在下责任在身,由不得自己。”
  “你说这话,已是与少林为敌了?”
  “不敢,还是请大师父再予美言,行个方便。”
  “废话。”灰袍僧说着,摆了个不丁不八姿式,道:“进招吧!”
  “还是大师先请!”
  赵宗汉老生长谈道:“练武只为强身,在下从不主动伤人。”
  “看你不出,倒是油条的很,想把肇端的责任,推在贫僧的身上。”
  “赵某说的是良心话,大师成全。”
  “不错,贫僧是要成全你,不过此成全非彼成全,这就问你个不恭之罪。”
  声落招出,五指箕张,抓向赵宗汉的胸门。
  赵宗汉移形总位,避过了一抓。身形仍站在原来的位置,微笑道:“大师父说动手真的动手了,觉得有此必要么。”
  “哟!贫僧看走眼了,不曾运功,只是想把你抓着扔了出去,想不到施主还真有几手!”
  “大师的抬爱。”
  “别贫嘴,有得你好受的。”
  声落招出,大袖一拂,扫向对方,劲风笼罩住赵宗汉四周,威力所及,椅几齐飞。
  以少林下院一个看门的灰袍僧,功力就达这等深厚境地,勿怪少林武功,冠盖武林,牛耳江湖了!
  赵宗汉如真被击中,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人影几闪过后,他身形仍回复站回原位,纹丝未受到伤害。敢情他仍是施展的同一招,“移形换位”。面对着身形如钉钉,那双拂袖的手,仍高举着,一动也不动的灰袍僧,他开导的道:“大师父,武学浩瀚,切不可恃技逞强,被制穴道,对健康并无影响,可运功慢慢自解,希望自解穴道这段时间,反省反省,定能获益。大师把守的头关,在下总算勉强通过,失陪了!”
  正待举步,后殿人影一闪,现身四位灰袍僧者,站成半圆,挡住赵宗汉的去路。
  布阵之学,是“珞珈山庄”的看家本领,赵宗汉身为二当家,更是识途老马。
  由四位僧者摆出的形势,赵宗汉已看出是“四象”阵,金木水火相生相克,颇俱火候。
  赵宗汉主动一招“投石问路”,攻向火门僧者,虽然掌出如风,但使的虚招。招未使老,中途撤招换招,反身“笑指天南”,并指如戟,攻向金门首脑。
  位在金门,负责发动阵式的灰袍僧,冷哼一声道:“来得好!原来是位行家,三位师弟,莫要轻敌。”
  “大师父太抬举在下了,适才两招,不过是瞎猫碰……碰巧。”他的原意是瞎猫碰死老鼠,话到口边,忙嚥改了过来。
  这一场比斗,是行家对行家,谁也不愿随便出手,露出破绽,给对方以可乘之机,于是陷于观望游走。
  游走了一阵子,赵宗汉暗想,我不能如此泡下去,下面不知还有多少更厉害的阵要闯,我得保持体力。
  动念至此,决心速战速决,游走中,暗运内力,运行至臂及于双手食中二指,看好较弱的木火二门,施展内家至高隔空打穴手法,喝一声:“着!分点了木火二门僧者的“巨阙”穴,二僧应指如泄气皮球,动作顿显迟钝,行动不能配合。动作既不能配合,阵式也就瓦解没法运行了。
  站在金位上的灰袍僧者,冷哼一声道:“算你过关!但别高兴,有得你闯的。”
  说完,扶持被制穴道的二僧,退向后殿。
  赵宗汉似乎对奔少林寺本院的途径,并不陌生,出了下院,登上山道,奔向“解剑台”方向。
  “解剑台”的设置,唯有“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专利,原本尊重之意,延袭后代,却变成妄自尊大,一反原意。
  来到“解剑台”,赵宗汉自动将佩剑解下,置于武器架上,不稍停地跨步登山。
  蓦地由暗处闪现八位黄袍高僧,个个手持金钹,挡住赵宗汉去路。
  钹是一种乐器,一般者铜质,形圆,两片对称,相击成音,大小不一,径长数寸或盈尺不等。
  众僧所持者,似较一般者厚重,但边沿锋利,且闪闪发光,耀眼生花。并不太大,径可尺许。
  赵宗汉驻步一抱拳,道:“诸位大师拦住在下去路,意欲何为?”
  其中一僧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明知故问。”
  赵宗汉道:“在下真不明白,宝寺对一个致赠礼物的人,为何如此不友善?”
  仍是那位僧者道:“老实告诉你吧,你们‘珞珈山庄’霸占黄山藏宝丑闻,已是传遍了江湖武林,我少林已不信任你们的抄送‘达摩真经’,是出自一无作用的诚意。着施主留下抄本,已是很客气的了。”
  赵宗汉不悦的道:“若是不客气呢?”
  另一僧者扬扬手中金钹道:“你如再敢越此一步,就用它侍候你,你可知道它的厉害?”
  赵宗汉冷哼一声道:“在下只知它的正当用途,是念经做法事的乐器之一种,别的就不知道了。”
  问话僧者再扬手中金钹道:“你可听说过,少林寺仅次于罗汉铜人的阵战是什么?”
  赵宗汉敞笑道:“宝寺太看得起在下了,竟使出不常见的‘飞钹大阵’,难得!难得!”
  最先发话的僧者接口道:“这当然是因为施主在三几招内,以内家点穴手法,破了本寺下院的四象阵,才被看重的,不过,适才能在解剑台照章解剑,似是非存心前来捣乱闯关的,只要施主即时回头,未尝不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取舍,就在施主一念之间。”
  赵宗汉道:“大师话倒是几句好话,不过,在下啣命而来,在下达成任务前,决不离去。”
  “施主特也固执,留下抄本,不就完了么?”
  “非面呈掌门方丈不可。”
  “敢情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僧横里接口。
  看情形已无转还余地,赵宗汉乘众僧不备,已闪身兵器架,取回解剑。
  说时迟,那时快,众僧也跟即发动了飞钹大阵,将赵宗汉围在垓心,开始轮转游走。
  赵宗汉以一己之力,敌对八高僧训练有数的飞钹大阵,他真有此能耐,有此把握么?答案是否定的,那他凭着什么?凭着不屈不挠,不辱使命的意志,产生出大无畏的力量。
  游走中的八高僧,也被赵宗汉昂然不屈的神态震惊,迟迟未见发动攻势。
  一僧边游走边道:“大师兄,你是怎么搞的,迟迟不发动攻势,难道对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佬还有什么顾虑?”
  “六师弟不可轻敌,看他气定神闲,决非等闲之辈。”
  “依小弟看,他根本不懂少林飞钹大阵的厉害,大师兄如再不发动,小弟可要……”
  “大胆!”这声音发自场外,八僧同止步循声望去,赵宗汉也投以一瞥。
  来者是位身着红袈裟老僧,虽是徐徐举步向布阵处,但行速快逾飘风,眨眼就到。
  八僧同收钹合十行礼道:“参见师叔!”
  “免礼!”红袈裟老僧,查问道:“悟净,是谁的主张,胡乱摆下飞钹大阵?”
  “这……”悟净道:“侄徒愿领师叔责罚。”
  “你不说,愚师叔也明白,但未尽到进言之责,也是不对的。”
  “侄徒知错。”
  “你们且退下。”红袈裟老僧命令着。
  “这个……”悟净面有难色。
  “掌门人责怪下来,由愚师叔担当,给我退下。”
  “是!”悟净向余僧一招手道:“随愚兄退去。”
  众僧虽无异议,但难免有少数一二人虽退去,而去的很勉强。这虽是微小动作,可看出思想行动的不一致,隐有派系之争。
  八僧去后,赵宗汉主动向红袈裟老僧抱拳为礼道:“谢谢老禅师解我危厄。”
  红袈裟老僧合十还礼道:“愧不敢当,门下冲撞失礼之处,还望施主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敢问老禅师在寺中是……”
  “老纳了凡,忝为少林长老,执司藏经楼,兼掌刑堂,听说施主投柬并携有达摩真经抄本要赠送敝寺,事关老纳职守,特地前来恭迎。啊!还未请教施主怎样称呼?”
  “在下赵宗汉,敝珞珈山庄庄主义薄云天周若愚,是在下大哥,在下排行老二,不敢劳动老禅师法驾。适才听老禅师对门下训诫之言,想必贵掌门人,对在下投柬求见之事,有所误解了?”
  “施主所料不差,但,事有起因。”
  “啊!不知老禅师所说的事有起因,意向所指?”
  “赵二庄主想必也听说过,武林少林一派,一世祖就是达摩祖师?”
  “这个,在下只听说达摩东来讲经说法,在少林坐化飞升。”
  “达摩为少林一世祖,载之经典,有史可考。”
  “在下明白老禅师的意思,是说敝庄抄送达摩真经,是在班门弄斧。”
  “有这么点意思,但非全然。”
  “那又作何解释?”
  “老纳执掌藏经楼,在关经史之记载,知之甚详,考之史蹟,并无‘达摩真经’纪事,可资考据。”
  “老禅师是说,在下抄送‘达摩真经’,是无稽之谈。”
  “老纳无心指责赵施主兄弟,但老纳之言,系考之史册,亦非信口雌黄。”
  “请老禅师相信,我家大哥义薄云天周若愚,乃诚信之人。”
  “老衲也曾听江湖称道义薄云天周若愚,为仁义大哥,也确信他为人诚信。但,敝寺被武林江湖尊为泰山北斗,有责任澄清‘达摩真经’,全然是以讹传讹。”
  “恕在下斗胆向禅师请求一件事?”
  “赵施主何所求?请讲当面。”
  “达摩真经是真是假,请贵派暂予保留,待岁尾武林大会后,再作定论不迟。”
  “歉难从命。”
  “为何?”
  “少林有责任辟邪说,正视听。”
  “老禅师不觉言之过早?”
  “老施主的意思是说……”
  “因为非议一事,必先了解其事。请问老禅师,有否阅读演练过达摩真经?”
  “未曾。”
  “何不先求了解?”
  “这……”
  “在下不再坚持要面呈贵派掌门,免生枝节,请由老禅师转致如何?”
  “施主来到敝寺所表现,算得耿直坚毅,不屈不挠,可也会见风转舵,择善而不固执。”红袈裟老僧末了以哈哈一笑,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将达摩真经抄本交给红袈裟老僧后,当即就道奔回汉皋复命。
  ×    ×    ×
  义薄云天周若愚将自己关闭在“剑堡”,正心诚意苦练达摩真经所载绝学,身边只留一剑童,侍候饮食起居。
  练着练着,发生阻力了,亦即练到达摩真经缺页处,因无范例可循,必须凭自己的智慧瞎摸了。
  周若愚恐生意外,于是把可能发生之事,以及预防方法,写在纸上,嘱咐剑童走告五爷草上飞吴奇伟。
  计算时日,周若愚演练达摩真经载绝学,已三越月了。
  这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剑童啣命离了剑堡,正要走告五爷,冷不防身后有一匕首之属的凶器,顶在了后心,有女子声低叱道:“不准出声,否则,毙了你。”一双纤纤玉手,一伸,夺过了剑童手持的纸卷,女子就微弱的月光,辨认纸卷书写的文字。
  剑童乘机回头,失声叫道:“九奶奶,是您!”
  剑童少不经事,就这失声一叫,换来顶在后心的凶器,顺势一送,结束了他一条小命!敢情这位九奶奶是在杀人灭口。
  九奶奶?是了;笑面虎春面善排行第九,九奶奶无疑就是“千面狐狸”孟娇娇了。
  她来干什么?难道她仍对大哥周若愚不死心,送上门来?
  她行凶后,击掌两响。
  不远处传来回音,并传话道:“娇娇,记住左三退一,右五进三,若有差池,就难出布阵。”
  “别替我担心,我不是已平安进到这里了,我这就进到剑堡取剑,面善,你好好把风,顺便把该死的剑童,拖到一边去。”
  “娇娇,还是我进去取剑,你把风。”
  “唠叨什么,说好我去的。”
  “万一老大未曾走火入魔,你怕不是他的对手。”
  “前次我不是安全脱离了么?”
  “别提上次,提起我就难过。”
  “死人,别疑心生暗鬼!”
  “好啦!由你,动作要快点。”
  “知道了!”
  纤细人影一闪,消失在剑堡以内。
  ×    ×    ×
  “是九弟妹么?”
  “是,大哥!是我。”
  “你来干什么?”
  “长兄比父,我不应来探望探望你。”孟娇娇边说边走近周若愚,见无反应,逐自搬一石凳,陪坐周若愚身旁,周若愚此刻一直盘坐,一动也未动。
  “怎不见九弟?”
  “他,他一直为生活忙,抽不出时间来探望大哥。”她睁眼说瞎话,不觉皮厚。
  她注视着周若愚面部的神情,欣喜正如她推断的,他已进入走火入魔境界,四肢已不能运用自如,说话的声音已有些僵直了。
  周若愚避过双目交投,下逐客令的道:“夜已深,暗室诸多不便,你可以离去了。”。
  “大哥真狠心,一见面就赶人家走,你不知道人家多么想念你。”挑逗,是她的看家本领。
  “………………”
  见无反应,更证实她的推断,将坐位又靠近了些。
  周若愚忍无可忍,点破道:“愚兄视你夫妇如亲手足,亲弟妹,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为了赈济湖广灾民,我毁家荡产不说,还背上了黑锅,虽然我耳边听到不少对你夫妻的危言,但我仍相信你们是清白的,这一场黄山采宝的案子,正包藏不少祸心,在岁尾武林大会未举行前,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孟娇娇似乎良心发现,痛苦的截道:“这都是我们……”
  话到口边,她又嚥了回去,因为良心战胜不了私欲,她改口道:“我不能眼看你走火入魔,不闻不问。”
  “你问得了么?”
  “嗯!我懂,我有办法替你解除。”
  周若愚闻言一喜,这不仅个人得益,所有获达摩真经抄本而据以演练的武林同道,都得福了,他也能减轻部分黑锅了。于是惊喜的道:“这话当真?”
  “在大哥面前,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你就快说出你的解除之法吧?”
  “不过……”她边说边将坐位紧贴过去。
  周若愚四肢无法动弹,只好任其摆布,然而异性相吸,发自天然,顿感一股冲击而至的暖流,传遍周身每个细胞,他不禁暗自兴叹:嚷!天生尤物!
  一个“礼”字当头一棒击在他的顶门,瞬即战胜发自生理的冲动,追问道:“不过什么?”
  “你得依我一件事。”孟娇娇说这话时,她那颇俱魔力的大眼珠,投过情欲升华的一瞥,却又难得一见娇羞地低下了头。
  不问可知。周若愚义正辞严的道:“大哥我,从不受任胁迫,你如动什么歪脑筋,免谈!”
  “你怎知我动的是歪脑筋?”
  “前车可鑑。”
  “那是什么前车可鑑,根本是你表面正经,心里有鬼。”
  “胡说,我不需要你帮忙,你给我离开。”
  “你真是死心眼,生死事小,名节事大。”
  “你也知道,奇了!”
  “假使你走火入魔,不求解救,命都保不住,还召开的什么武林大会,自也洗刷不了你的清白,岂不一切都完了。”
  周若愚暗忖:“她说的也是,何况自己此刻四肢僵硬无法动弹,不得不将就她一些,别让她恼羞成怒。能说服她助我解除魔火自是上策,万一不能达到,也不宜破面,遂道:“九弟妹,你是绝顶聪明的明白人,只是有些任性,希望你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说要我依你一件事,容易,但要合理。”
  “当然合理。”
  “你且提出,容我考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步履声,孟娇娇机警地闪身到门边侧耳细听,边合上门扉道:“谨防隔墙有耳,还是关上的好。”
  “使不得!”周若愚情急的道:“孤男寡女,怎可……”
  孟娇娇还加上闩,接口道:“你又在心中有鬼,别怕,这不是一厢情愿能办到的事。”
  “话是不错,总觉不大好。”周若愚加重语气道:“不对,是谁在门外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见鬼,门关牢了,有叹息声也传不进来。”
  “这叹息声,是在室门要关未关之顷发出的,很像是老九。”
  噗嗤一笑,孟娇娇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会错我的意思,我只是……”
  孟娇娇截道:“如真是面善在门外叹息,那他还有点做丈夫气概,到时,我会向他解释的。”
  “不,不,还是把门开开。”
  ×    ×    ×
  该是剑童前来报告庄主坐关练功情形的时候了,老五“草上飞”吴奇伟久等不见剑童前来,放心不下,于是往探。
  进入剑堡布阵以后,老五不敢大意,心里数着左三退一,右五进三口诀,小心地向剑堡接近。
  时以午夜,经过一阵骤雨后,云散月现,夜色分外清明。
  走着走着,吴奇伟突然发现地面有被雨水冲洗的一条淡淡血迹。
  吴奇伟一惊,循着血水流线找去,瞬即在不远处花丛里,发现剑童的尸体。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来不及处理剑童的尸体,大步奔向剑堡。
  门是闩上的,这更证实他的想法,于是重击门扉高叫道:“大哥!大哥!开门!”
  他叫了数声,不见回音,他急了,逐用力撞击,决心破门而入。
  大出他意料之外,里面传出大哥周若愚的回音道:“是五弟吗?”
  听出是大哥的声音,吴奇伟心中稍安,也觉奇怪,由剑童的被害,剑堡门的关牢,从坏处想,必被外来的人偷袭,定是凶多吉少。见问,仍不放心的回道:“是小弟,大哥请开门。”
  “我已睡了,有事明天谈,你回去吧!”
  “睡了?”吴奇伟疑虑顿生,心想:坐关练功,不可能睡呀?于是高叫道:“小弟有要事,一定要面见大哥。”
  迟疑了一会,始听到回音。
  “不要,还是等天明了再谈,要不,你告诉剑童传话不也一样。”
  大非大哥以往习性,吴奇伟疑虑更深,道:“大哥,剑童他……”
  “剑童他怎样?”
  “他被入侵的奸细杀害了,你……”
  “你”什么他没说了,无疑是在怀疑大哥目前有否受到外力的挟持,而身不由己。
  “人死以入土为安,你先去料理剑童的善后吧!”
  “小弟一定要先见到大哥,才能放下心,请恕小弟无礼,我要破门而入了。”
  他可是说破就破,双掌“天王托塔”,运劲猛推。
  “五弟,听我说,你千万不要进来呀!”
  周若愚说时迟,吴奇伟那时快,“吱呀”声中,门扉已大开。
  大出吴奇伟意料之外,一个纤小人影,手执青锋,横腰扫到。
  被袭击的可能,他早有防备,竟是一个纤小人影,就非他始料所及了。他闪身避过,却愣在当地,未即还击,因他脑筋里填满了孤男寡女情爱问题,反而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昏暗灯光下,吴奇伟分辨不出女子是谁,打量去时的背影,似曾相识。
  周若愚提醒发愣的吴奇伟道:“她手中握的是‘情剑’,失落不得,快去追回。”
  一语提醒梦中人,吴奇伟拔腿就追,追赶中遥闻大哥嘱咐声:“收回剑就算了,不必追究,更不可伤人。”
  吴奇伟遥应道:“知道了!”
  但存在吴奇伟心中的疑团,仍无法揭开。
  吴奇伟跨步追出,数着阵中行动口诀,左三退一,右五进三,追了一阵,那有半个人影,显然来犯之人,很了然本门阵法。
  再追下去也没有用,只好转回复命。
  进到剑堡,已不见大哥,瞥到案上有大哥留条,写道:“我去山里采药,剑童的善后交给你处理,不要惊动了官府,免增不必要麻烦,‘情剑’八成是找不回来的,要保密,千万不可外泄,至要!至要!阅后请付丙。”
  虽未署名,吴奇伟早认出是大哥的笔迹。这纸留条,更增疑窦。过目后,遵即付丙。
  第三日,义薄云天周若愚背负着一大捆药草之类,回到了龟山。
  他指定几位懂得制药的弟兄,将采与购来的药草,按照下开药名分量,练制成便于携带的药丸。
  牛黄、麝香、龙脑、羚羊角、当归、防风、黄芩、柴胡、白术、麦冬、白芍。以上各七钱五分之量。
  桔梗、白茯苓、杏仁、川芎、大豆黄卷、阿胶,以上各八钱八分之量。
  蒲黄、人参、神麯,以上各一两二钱五分之量。
  雄黄四钱,甘草二两五钱之量。
  白敛、肉桂、干姜,各三钱七分之量。
  犀角一两,乾山药三两五钱,大枣五十枚。
  蜜炼成丸——每两作十丸,每服一丸。
  另将采得之草药五种,洗净,等量以八分水煮一对时,炼制成膏,每服一汤匙。
  义薄云天周若愚并吩咐着说:“凡闭关面壁苦练内功者,演练中,感觉身心有异时,预服以上丸膏,可以防止走火入魔。”
  “大哥,咱们又不卖药,要制许多何用?”老五吴奇伟存疑而问。
  “咱们虽不卖药,但有责任施药呀!”
  “大哥的意思是说……”
  “因为演练达摩真经而走火入魔,必定大有人在,你想想看,经由本庄赠与的抄本,大小门派,不下数十,这丸和膏,还嫌不够呢!”
  “大哥不在剑堡继续演练,突然想到制药,是否已……”
  义薄云天周若愚避重就轻的道:“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是不?”
  “大哥顾虑的是。”
  吴奇伟心中有不少疑团,但在掌门庄主大哥面前,不敢随便讲话,既然大哥含蓄其词,他也就不便深入追问了。
  周若愚继续吩咐道:“我们的弟兄,凡参与演练达摩真经武功的,每人预发三日份丸和膏备用。”
  老五吴奇伟插言道:“请示大哥,凡接受或自取达摩真经的门派,要否派人送药?”
  周若愚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愚兄的疏忽,当初奉送抄本时,未曾考虑到这一点,如今若派人送药,那就好心变成恶意,解说不清了。为了不使节外生枝,根本不能承认演练达摩真经难免走火入魔这一事实,但在道义上,应是蓄药以待,有求必应。”
  “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
  正在这时,老二“一剑震两湖”赵宗汉及老三“混江龙”孙品三两人,一同回到龟山复命,各道了投帖经过。老三孙品三却是很顺利的投到,老二虽有些阻难,但也未辱使命。
  老二、老三随同老大进到剑堡研习达摩真经武学。秣马厉兵,为岁尾的武林大会作准备。虽然义薄云天说是邀请各门各派坐下来谈,解释黄山宝物事,如今又丢失了“情剑”,又将对武林同道作何交代。到了相持不下时,能不售之武力解决么?
  ×    ×    ×
  话分两头,孟娇娇盗取了“情剑”,老五吴奇伟往追,被她机警逃脱了。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另两位盯上了。
  这两位有心人,一位是“秦岭寿星翁”赵不老,另一位是“瑶池玉女”冯亚男。
  黄山探宝十多位牛鬼蛇神中,只有他们两位同情谅解义薄云天周若愚。
  赵不老年高世故多,辨别是非的能力强,他看出周若愚不是见利忘义那种人,所以放弃分肥之念,弃权作壁上观。
  至于冯亚男,除了有赵不老同样看法外,她还一见钟情,爱上了周若愚,君不见她自动替周若愚裹伤,那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一老一少,就落脚在龟山近处,无意中碰到了行色匆匆的孟娇娇,大吃一惊,跟上了。
  赵不老、冯亚男并不认识孟娇娇,他们大吃一惊跟上她,是因为认出孟娇娇佩带的那柄剑,是他们在“珞珈山庄”曾见过的那柄“情剑”。
  赵不老有些老眼昏花,不敢肯定是否“情剑”,边跟踪向冯亚男问道:“果真是情剑么?”
  冯亚男斩钉截铁的道:“一点也不会错,是那情剑。”
  赵不老道:“那我们得截住她,问明来历。”
  冯亚男道:“对,由我来行动。”
  赵不老颔首道:“也好,女流对女流,比较方便,老朽准备接应。”
  冯亚男轻功不弱,“燕子三点水”,不几次飞跃,已横挡住了孟娇娇去路。
  挡住别人去路,总觉理亏,忙一抱拳正要表示歉意,孟娇娇不待她出言,已龙吟一声,宝剑出了鞘。一语不发,欺身上步,分心就刺。
  冯亚男应变迅速,退步拔剑,一气呵成,剑刃迎向刺来剑背,贴字诀,向左前迎推而上,拨开对方分心刺到之剑。
  两剑交碰之下,冯亚男不禁大惊失色,自己手中三尺青锋,被震断去半截,只剩二尺断剑了。
  果然神兵利器不同凡响,冯亚男再也不敢硬接,脚踩迷踪,闪躲应付。
  孟娇娇一边进逼,一边道:“剪径女贼,量你也逃不出姑奶奶的掌心,拿命来吧!”
  “吧”音将落,她不知怎地,拿桩不稳,一跤扔个四脚朝天。
  孟娇娇怎会无端扔个四脚朝天,原来赵不老看出冯亚男手中凡铁铸成的剑,敌不过对方神兵利器,逐在暗中施展“无声飞索”,追踪锁住对方颈脖往回一带,将之带倒在地。能不被勒死,已是幸运。
  冯亚男乘机欺身上步,点了对方麻软穴,同时将“情剑”夺了过来。
  孟娇娇半天始缓过气来,哀告的道:“姑娘,求求你,不要难为我,要钱,可以商量的。”
  冯亚男鼻子里哼了声道:“你把姑娘我看成什么人,乖乖的回答本姑娘的问话,你这把剑,从哪里来的?”
  遇到认货的行家了,孟娇娇不答反问道:“怎么?你认得这柄剑。”
  冯亚男道:“当然认得,这不是一柄平凡的剑,不应该像你这样的人所应有。”
  孟娇娇道:“依你看,要怎样的人物,才配用此剑?我不配,你配么?”
  赵不老接口道:“冯姑娘,别中了她拖时间缓兵之计,事实上,也没有查问的必要,咱们将物归原主就好了。”
  冯亚男黛眉一挤道:“赵老前辈,问几句话要不了多少时间,这娘们的武功并不高明,怎会得到此剑,令人可疑。”
  女人才了解女人,孟娇娇激道:“老实告诉你吧,是知心……朋友,交我代保管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说什么我也不能负心,将这柄剑随便给人,姑娘如要拿走剑,你就先杀了我吧!”
  冯亚男落进圈套,紧追一问道:“你说的知心朋友,是那一位?”
  孟娇娇道:“冯姑娘你是饱人不知饿人饥,我这样回话,实在太吃力不是滋味,你能不能行行好,解除我被制穴道,让我站直身子说话?”
  “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冯亚男说着,正要出手替对方解除禁制。
  赵不老即时制止道:“冯姑娘,擒虎容易……”
  孟娇娇截道:“哎哟!老人家,你的胆子未免太小,太过多虑了,我个赤手空拳的弱女子,还能逃出两位兵刃胁持么?”
  “量你也逃不出本姑娘的手掌心。”冯亚男说着,金莲数点,解除了孟娇娇被制穴道。
  孟娇娇站直身子,松了几下筋骨,然后道:“冯姑娘有什么话要问,请问吧?”
  冯亚男重复一遍道:“你说的交你代保管这剑的知心朋友,是哪一位?”
  孟娇娇眉梢一挑,道:“你有知道的必要么?”
  冯亚男绯红上颊,道:“不准你油腔滑调,回我问话。”
  “当真是审问俘虏。”孟娇娇叹口气道:“不说怎成,告诉你吧,他就是鼎鼎大名的义薄云天周若愚。”
  “是他!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他可曾告诉你,这柄剑的来龙去脉?”
  “未曾,他只说不让任何人知道,若不是你们逼我逼得紧,我没办法,才据实相告的,怎么?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瓜葛不成?”
  “大有问题。”
  “什么问题?”孟娇娇故作惊异状。
  “他如失落此剑,就无法向武林交代。”
  “有这样严重?”孟娇娇故装不懂,还讽道:“哟!姑娘,你说的那位‘他’,是谁呀?”
  冯亚男绯红上颊,道:“你明知故问什么?姑娘我,只是敬重他的为人,不像你不要脸。”
  “哟,原来你在吃飞醋。”
  “你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凭什么?你敢!”
  冯亚男冲动地正要亮剑,赵不老一旁制止道:“冯姑娘,不必和个不相干的人计较,咱们走。”
  “走!没那么容易,还我的剑来。”孟娇娇边说着,边出手夺剑。
  冯亚男闪退一步,道:“你在做梦,这剑不能给你。”
  “你不能恃技欺人,这剑本来是我的。”
  “我不相信你的谎言,没有特别的道理,周大侠怎会将关系生命名誉极其重要之物,交与不相干的人保管。”
  “我已说过,我们是要好知心的朋友。”
  “周大侠是君子,不会交你这种人。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你弄错了,食色性也。”
  冯亚男吃惊地追问道:“那你跟他……”
  “为了证实他放心将剑交给我保管,我老实告诉你吧……”她说到这里把话顿住,用眼角流盼着对方的神色。
  “说,你跟他怎样?”
  “你听清,我跟他有超友谊的关系。”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冯亚男有些激动。
  “千真万确!冯姑娘,我可有资格代他保管这柄神剑?”
  “不行,不能给你。”
  “你想吃掉?”
  “你……你敢出口伤人。”
  “你既不吃掉,又不还给我,那该怎么办?”
  “送还周大侠。”
  “好,这办法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得亲眼看到。”
  “那容易,咱们一同走趟龟山。”
  “就这么办。”
  冯亚男真想不到对方竟一口答应,这证实对方所讲不完全虚构,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多管闲事。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意中人,就令她太失望了!但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就走吧!”
  孟娇娇心中也有她的打算,她仍是缓兵之计,希望“笑面虎”春面善即时现身接应,夺回“情剑”,心中不禁暗骂:“这个死鬼,死到哪里去了?”
  耳听催驾声,只好勉强应道:“走就走!不过……”
  “你又想弄什么花招?”
  “我已屈从你的意思,将托管之物送还,但在未归还前,我仍有责保管呀!”
  “哼!量你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拿去。”
  赵不老横跨一步,拦阻道:“冯姑娘,还以小心的为是,你可看出,此女戴有假面具,决非善良之辈。”
  “老东西,你怎可出口伤人,戴假面具只是隐藏身份,跟善良不善良,根本是两码子事。”
  “你敢道出你的名号?”
  “废话,我若不为隐藏身份,就不会戴假面具了。”
  赵不老捋须道:“如果执意不肯说出本来身份,老夫可要……”
  “你要怎样?”孟娇娇边说边闪退半步。
  “老夫就要揭下你的假面具。”
  “你敢!”
  赵不老说揭就揭,欺身上步,抓向对方面门。
  孟娇娇纤手分取,左手隔向抓来之手,右手“海底偷桃”,点向赵不老“会阴”重穴。
  她也学会了“珞珈山庄”专长武学,点穴制敌了。
  赵不老大意之下,险遭点中,忙吸腹闪避,险在毫厘,攻敌之招,自不能不中途撤回。
  “老夫看走眼,姑娘下五门功夫不弱呀!”赵不老撤招换招,掌贯内力,拍向对方“中庭”重穴。
  孟娇娇闪退不及,上半身向后仰避,同时捏腰避过“中庭”大穴被击之危,但无巧不巧,赵不老的指尖,竟无心触到对方的“鸡头肉”。
  孟娇娇大叫道:“唉哟!你个老不死的糟老头,老得要进棺材,还毛手毛脚,在女人身上动歪脑筋,你能么?”
  赵不老手触处,一惊撤招退步,道:“丫头,你想到哪里去了,交手过招,目的在克敌,那有那份闲情逸致,既承姑娘相询,老夫坦诚相告,老夫虽老,宝刀未老。”
  他口里调笑着,手底未停,五指箕张,再度抓向对方脸上面具。
  “我说哪!要不然,一老一少,怎会厮混在一起呢!”
  孟娇娇嘴不饶人回着话,身法没闲着,双手打拱,托开抓来之手,下三路,金莲交踢,再度攻向对方“会阴”重穴。
  孟娇娇末尾的一句话,也伤害到了瑶池玉女冯亚男,冯亚男想向前掴她几耳光,又碍于以多为胜之嫌,一旁焦急的道:“赵老前辈,割鸡焉用牛刀,您退下歇着,让我来收拾这贱人。”
  “慢着!”不知从何方现身一醉汉,发出一声喝阻:“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想以多为胜,想杀人灭口,是不是?”
  冯亚男一惊回头,见一醉汉,正冲着自己而来。她只好转移目标,蓄势以待醉汉。
  醉汉近身仔细瞥了冯亚男一眼,赞道:“呀!好个标致的大姑娘,头是头,脚是脚……”
  冯亚男入耳有些恶心,怒截道:“闭住你的臭嘴,你想干什么?”
  醉汉出言调戏道:“来,来,来,小心肝,咱俩亲近亲近……”
  “死人!你死到哪里去了,现在才来?”是孟娇娇喝骂醉汉,敢情他俩是一道的。“人家为你冒了生命危险,你倒悠闲,偷偷去卖醉……”
  醉汉也不示弱,顶撞道:“你管不着!”
  他们这一斗口,倒把赵不老,冯亚男听楞了。打斗也就停下了。
  “好哇!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讲这种话,还跟别的女人搭讪……”孟娇娇放弃了攻敌,奔向醉汉。
  醉汉仍不示弱,截道:“是你做的榜样,你当着我把门关了,你知不知道,你关碎了我的心!”
  “死人!不那样,怎能达到目的,还不是为了你。”
  冯亚男与赵不老多少听出一点端倪,但疑点仍多,冯亚男道:“赵老前辈,您注意否?醉汉也戴有假面具,两人似乎跟义薄云天周大侠关系不平凡,他们似乎又与周大侠有某种过节存在。”
  赵不老颔首道:“姑娘的看法,正合我意。”
  两人交谈间,突听醉汉大叫道:“气死我也,我发誓今生今世,要把他踩在我脚底下,叫他永远不能翻身。”
  “未免太狠了些吧!”孟娇娇接口。女人终究心软些。
  对阵双方近在咫尺,只见醉汉一闪身逼近到冯亚男面前道:“把剑给我!”
  冯亚男暗提内力,手扶剑柄道:“给你?怕没那么容易!”
  醉汉不再开声,出手就向冯亚男夺剑。
  赵不老欲向前助拳,却被孟娇娇接下拖住了。
  醉汉功力不弱,一出手就是一阵猛攻,瑶池玉女有些手忙脚乱,幸她手持是断金切玉的神兵“情剑”,醉汉多所顾虑,不敢近身,勉强拉成平手。
  虽然“情剑”能断金切玉,但对纤弱的女孩儿家,施展起来较一般刀剑笨重,反觉力不从心。
  加以醉汉轻功上层,身法灵巧,每令冯亚男剑招使空,疲如奔命。
  另一起秦岭寿星翁赵不老跟孟娇娇,也是缠斗不休,论功力,赵不老高过孟娇娇一筹,但赵不老宅心仁厚,不愿伤人,事实上,双方并无深仇大恨,未尽全力搏杀,反使孟娇娇拖延战术得逞。
  经过数十招搏斗后,醉汉似乎酒已醒,转被动为主动,以空手入白刃,向冯亚男抢攻。
  冯亚男后继无力,香汗淋漓,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美人儿,你心里应该明白,是大爷怜香惜玉,不忍伤害到你,否则,你早被摆平了!”醉汉这几句轻薄之言,是边打边用传音入密发出的。“你假使听话交出手中剑,大爷收你做个二房。”
  听的冯亚男心中一惊又好恼。惊的对手在搏杀中,尚能有闲情与余力施展内功心法,传音入密。恼其轻薄,道出难入耳之言,不由怒从心上起,大骂道:“恶贼!闭住你的臭嘴,有种的,就不要躲闪,硬接姑奶奶几招。”
  “你在说傻话,谁个愿把血肉之躯,去碰那断金切玉的利刃。不过,你如真的一味自不量力,大爷可要……”
  “一派胡言,看剑!”冯亚男最后一声“看剑”,似乎是拿准定能中的一剑,但招式使老,不但未能伤到对手,反给对方可乘之隙,说时迟,那时快,闪躲不及,背上挨了对方火辣辣的一掌。顿感周身如被火烧一般,说不出的难受滋味,摇摇欲倒中,手中“情剑”已不翼而飞,握在对方手中了!
  冯亚男不支倒地,剑被夺走,这连串动作,都落进赵不老眼里。他顾不得攻敌,抢攻一招,摆脱对手的缠战,闪身抢救同伴。
  孟娇娇与赵不老交手,原不求胜,见目的已达,也就尾后伙伴离去的背影追去。
  赵不老赶前扶起冯亚男,道:“冯姑娘,你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冯亚男螓首连摇,道:“我不碍事,只是周身象火烧的难受,现在头脑已清醒过来了。”
  “你好像是挨了那汉子一掌,怕是毒掌吧?”
  “不错,但不像毒掌。”
  “是铁沙掌?红沙掌?抑寒冰掌……”
  “全不像,老前辈提到寒冰掌,晚辈倒想起‘达摩真经’抄本中,曾记载一种专破内为,克制寒冰掌、各类毒掌的掌法叫做什么……”
  “不错,‘达摩真经’抄本中是有这种至高神功,叫做‘烧天神掌’,但记载不详,文有缺失,难道刚才那汉子从‘达摩真经’抄本中学得此神功,果真如此,咱们就不能小看此人了。”
  “赵老前辈的判断正确,事不宜迟,咱们得跟踪他,观其究竟。”
  “话是不错,但你的伤……”
  “晚辈的伤无大碍,并未伤及内腑,坐息片刻,也就不碍事了。惟恐脱梢,请老前辈这就跟踪追去,请沿途留下暗记,晚辈随后跟了来。”
  “老朽仍不放心……”
  “晚辈无妨,事不宜迟,请老前辈快快追去,咱们既然说定要助仁义大哥一臂之力,还他清白,凡有关这事的一点一滴,我们都不能放过,老前辈请快行动。”
  “说的对,那你保重了,老朽先行一步……”
  “步”字方落,他身形已电射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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