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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卧龙生〈玉环缘〉早期短篇小说【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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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8 17:42: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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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小说》集1, 1958.05.11


〈玉环缘〉



在距北京城廿里的姚王庄上,住着一位退休的官员,名叫姚文逸,他是个廉正的人,所以在他数十年宦海浮沉中,仍然是两袖淸风,他祖籍宛平姚王庄,几十年官场生活后,他又叵到他生长的地方住了下来。
姚文逸虽然不算富有,但靠祖上遣下的百亩良田,日子还过的不错,加上村人都对他敬重异常,无形中他成了姚王庄上说话最有分量的绅七,很多困难纠纷,只要经过姚文逸几句话,立刻可以平息下去,渐渐的他成姚王庄居民们崇拜的偶像,不管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件,都请他出面作公正的评判,每次他都能作公正裁决,使双方当事人感到满意,因此,自他归随原籍以后,三年来姚王荘再没有发生过一件诉讼案件。
这是个隆冬腊月,一夜西北风带来了满天大雪,把北京城周围数十里内,装扮的遍地琼瑶,茫茫无涯,变成了一片银色世界。
天亮了,大风雪也变成了强弩之末,断断续绩的飘飞着零落的雪花,姚文逸虽然过惯了宦海生活,但他仍保存着早起的习惯,这是他归隐故郷来,所过第三个冬天,天已亮他就起身,缓歩出室,看天地一色银白,雪飘云封,景物幽丽,家人长工都还在酣然梦鄕,姚文逸慢慢的走到大门跟前,打开两扇黑漆大门,冒着迎面冷风,纵目四顾,兴致勃勃的欣赏着雪景。
隆冬晨寒,姚王庄一片寂然,鄕人们一年辛苦,难得遇到这年关季节,农作淸闲,谁不愿多睡一时懒觉呢?
姚文逸虽然已是五十三岁的人,但身体还很健壮,他被这醉人雪景引诱,忘记了凛冽寒锋,信歩向村外的走去,每走一歩,就在那白色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走脚印。
蓦地里,冷风中飘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虽然微弱,但却嬝嬝不绝,似乎那呻吟中还加雑着忿怒和感叹,姚文逸怔下神静静的站那儿,分办出传来的方向,然后皱皱眉头,顺着传来的呻吟声,向一座破庙走去。
那座庙小的可怜,供奉着一对久継香火的土地公婆,香案上蛛网盘绕,积尘盈寸,断簷残瓦,满目破落,在那间仅可容人的庙里,横躺着一个满身血汚的老人,从头到脚负满十余处伤痕,血在他身上凝成一片片紫色冰块,双目闭着,不时发生阵阵伸吟,看样子只余下咽气的份儿了。
姚文逸看到这惨绝的情景,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慌忙蹲下去,右手摸摸那老人前胸,觉着心脏还在跳动着,这时姚文逸不再迟疑,狂奔着跑回去,叫起来两个长工,带着软榻,希望能救回这垂死的老人性命。
当他们又趣回小庙的时候,老人已奄奄一息,连呻吟声都没有了,姚文逸让两个长工把老人抬回自己家中—悉心为他治疗,不过老人负伤太重,姚文逸虽尽了最大的心力,仍然没法使老人好转。
这样过去了半天,姚文逸一上午都呆坐在老人病榻前,一张太师椅上出神,室中烧着一盆炭火,暖暖的毫无寒意,老人身上伤处血水结凝冰的块,都换上了白色纱布,忽然他睁开了垂闭的双眼,姚文逸很快站起来低声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老人脸上浮现出一个凄凉的微笑,那微笑混和着疼苦和感激,他对姚文逸道:「谢谢你一番好意,不过,我自知没有希望了,总然有灵丹妙药,也不能使我活过今天。」
姚文逸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那里的人,是不是遇上了土匪,可是我们姚王荘附近,一向是很淸静的,几年来从未发生过这样事情。」
老人苦笑一下答道:「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追我到这里,这不是一般抢刼的案子,你不要去报官,那样会使你招致极悲惨的后果,以后自会有人代我报仇,不过……我死后,你必需把我装在一个很好的棺材里,最少在五年中它不被虫蚁毁坏了我的尸体,还有我身上所有东西,那怕是一寸破布,亦必需和我一起埋葬,这些事你必需做到,不然你一样会遭到悲惨的后果……」
老人话说到这里,房门外面,忽然进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身黑绸子棉袄,生得异常淸俊,尤其是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黑白分明,透着超人的聪明,老人咽下去没有说完的话,指着那孩子问道:「这孩子是你的什么人?」姚文逸听那受伤老人一席话后,他数十年宦海经验判断,知道:老者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他说的话,决非故作惊人之言,这时见他又问到自己的孩子,只得答道:「是犬子,他叫姚玉琪……」老人不等姚文逸说完话,挣扎着对那小孩子点头笑道:「小娃子,你过来……我有东西送你。」玉琪幼年随文逸宦海升迁,走过了很多地方,又聪明又胆大,见老人唤他,随走近病榻边,恭恭敬敬施了礼才说道:「老伯伯,你有什么吩咐吗?」
那老人看着玉琪点头微笑,忍着右臂伤疼,从怀中取出一个雕刻精致的白玉环,送到玉琪面前说道:「孩子,好好的收起来,将来她自然会来找你……」老人说到这里,一阵急喘,不住的连声咳嗽!姚文逸看那只玉环色拟羊脂,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知是名贵寳玉,不由吃了一惊答道:「这怎么可以,如此名贵的东西,他怎么敢受?」老人摇摇头,歛去了笑答,说道:「我老头子一生做事,说了就算,从没有人取违背过我说的话,这东西又不是我偷来的,他为什么不能要……」老人几句话,简直是有点不讲理,姚文逸皱皱眉道:「琪儿,你收下吧!谢谢你伯伯的恩赐,」玉琪见父亲说叫收下,才敢伸手接过玉环,又对那老人深深一揖,老人脸上又浮现一丝笑意对着姚文逸说道:「刚才我讲的话,希望你都要做到。」姚文逸点点头,老人带得一份痛苦的微笑,全身一阵抽动,人也跟着绝了气。姚文逸再伸手摸他心脏,脉膊,都完全停止了跳动。
老人死了,姚文逸果然照他说的话办了,除老人送给玉琪的那只白玉环外,其他的物品,和老人的尸体,一起装在一口上好的棺材中,埋葬在姚王村西边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面,那老人身上究竟还带有什么东西,姚文逸没有检查过,自然也不知道,他又替老人立一个石碑,因为他不知道老人的姓名,只在上面写着:
「无名老人之墓。」
他想,以后如果有老人的家属找来,就让他的家属,把老人的尸体运回他的故鄕。
可是一年二年三年过去了,老人的死,就像消失的云烟,除了偶而看到老人送给玉琪那只玉环,还能追忆起这件事外,差不多白杨树下,那片埋葬老人地方的野草,快要掩盖住石碑了。
第四年,玉琪已经十八岁了三年多来他虽然每天佩带着老人送他的玉环,可是始终他没有详细的观赏把玩过一次,这夜里,也一个人在书房里做功课,无意中摸到了胸前佩带的玉环,立时取出来在灯下把玩,初看贝不过觉得那是一块美玉做成的指环上面刻有很好看的花纹,可是细心观赏以后,立时吸引了玉琪全部的心神,只见那指环上精致的花纹,在灯光映照下,变成了翠绿的颜色隐约显出起伏的山水,翠绿色的花纹受烛火照射后,愈来愈明显,渐渐的全室中都变成一片碧光,玉环上景物也逐渐扩大,……一座突立的巨峯上,倒垂一条瀑布,在峯底集成了一片湖波,湖水中浮沉着一个半裸少女,那少女秀美泡伦,微翘着嘴角,笑的像百花経放,……幽美的境界,绝世的玉人看的姚玉琪眼花缭乱,他忽然长长的叹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啊!这一定是天寓中的瑶池了,这女人一定是偷吃后羿灵丹升入月宫的嫦娥了……」
他正在心驰神往,喃喃自语的当儿,突觉着一阵凉风袭面,吹得桌上烛光摇摆不定,姚玉琪再定神细看,不由吓的连惊叫也叫不出声了,只见桌前面站着两个黑色衣服大汉,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单刀,两人都长着一寸多长的胡须,掩住了下颚和觜吧!四只眼睛像电一样,闪着忿怒的光辉,左面那个大汉用手指着玉琪手中的指环问道:「你从那里得到这只玉环,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如果有一句慌话,立刻把你斩为两段。」说着话,手中单刀在玉琪面前一摇,立时有一股寒气吹在玉琪脸上。
姚玉琪本来心里非常害怕,听了那大汉的问话后反而变得鎮静起来,他知道此刻是生死的关头,老人所赠玉环,是一件稀世珍寳,而且和这两个大汉必有着深切的关系,突然他耳边响起三年前,老人送他玉环时的遗言说:「孩子,好好的收起来,将来她自然会来找你……」这她是谁呢?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两个执刀大汉呢?……
玉琪只管出神回忆往事,一时间忘记了身制虎口,只要那两个大汉任何一个手中单刀一挥,玉琪立刻就身首异处,他这份出乎常情的鎮静神态,反而使那两个大汉也变得温和起来,站在靠近玉琪的一位大汉把单刀还入背上鞘内笑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也许你是无意中拾得这只玉环,这玉环虽然是一件稀有的寳贝,但我们主要的是查访那位带着玉环的主人,只要你能详细的告诉我们事情经过,我们自然不会加害你,如果你说一篇慌言,就是现在能把我们蒙骗过去,可是以后我们也会查明白事情经过,到那时不但你要受到极惨酷的惩罚,就是你的家人,同样的要被你带累的溅血惨死。」说到惨死二个字,大汉眼睛中忽的放射出两道奇光,尤如冷电中挟着利剑,直刺入玉琪心的深处,可是那眼光一瞬间又完全消失,代之而来的是渴望和期待……。
玉琪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日前的形势,自己的生与死,完全系在两人的一念之间,刚才人家怎么进来的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那么这两人一定不是平常的人,说不定就是小说里写的侠客,或者是江洋大盗,不管怎么说,这两个人都有着了不起的本领,杀一个人,在他们眼睛中就像踏死一个蚂蚁,老人的死和自己毫无关系,自然不需要欺骗人家,他心里风车般一转,决定据实告诉人家无名老人死前赠送玉环的经过,立即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们得到这只玉环的经过,那时三年前的一个冬天,已经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我父亲在一个下雪的早晨,救回来一位满身血汚的老人,他身上到处都受着刀伤,我们虽然尽了最大的力量,请了很多大夫代他治疗,可是没有办法挽救他垂危的性命,经过大半天的时间,他终于死了,这只玉环就是他在死前一刻时间中,赠送给我的。」
玉琪话说完,那两个大汉的眼中同时滚下来黄豆大小的涙珠儿,两个人同时平伸左手,跪下去一只右腿,右掌横在胸前,像是在祈祷一样,玉琪自然犒不淸楚他们在做的什么,过了半响工夫,两个人又站起身子,同声问道:「那老人的尸体呢?」玉琪答说:「老人死前告诉我的父亲说,用一口好的棺材把他所有的东西,和尸体)块成殓起来……」右边的一个大汉追着问道:「那老人的尸体埋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玉琪点头答道:「在我们姚王村西面一棵白杨树下,我父亲还特的给他立了一个石碑,因为老人始终未说他的姓名,所以那块石碑上只写着无名老人之墓,我们希望他的家人,将来能把老人的尸体运回到他的故鄕。」
两个大汉点点头,左面一个又问道:「老人在送玉环给你的时候,对你讲过什么话吗?」玉琪沉吟了一阵,好像是在回忆老人死时情景,过了一阵,才指着桌上的玉环说道:「当时老人送我玉环,我本不敢接受,后来他生了气,我不忍看他生气,父亲又吩咐我受下,我才接了过来,他让我好好的收起来,说以后她自然会来找我,这个她是谁,我跟本就不知道,如果你们是老人的家人,这只玉环自然应该还给你们……」玉琪的话还未说完,猛然又是一阵劲风,从窗口里飞进来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大约有廿三四长像英俊,背挿长剑,和这两个大汉廻然不同,他落在玉琪跟前说道:「那么你是不愿意要这只玉环了,我以千金黄金,十颗明珠收购如何?」
这时,两个大汉的脸上都浮现出庄严不忿的神色,四只眼都瞪着玉琪看他怎么回答,姚玉琪本想问淸楚两个大汉,如果是老人的家人,就把这玉环送还给人家,现在又飞进来一个黑衣少年,而且一开口就出千两黄金,十颗明珠收购玉环,这证明他们都非老人的家人,最低限度他们都没权利继承为玉环的新主人,他人本聪明,心里头打个转,立时觉着事情有点蹊跷,这当儿他的恐惧心已逐渐消失,再看两个大汉满脸不忿神气似非对己,而那黑衣少年两只眼不停的望望他,望望玉环,那神情贪婪中带着焦急,姚玉琪壮着胆答道:「这玉环是老人死前指明赠送给我的,除非他是老人的儿子,家人,我可以送还他以外,即是在多的黄金珠寳,我也不能出卖。」姚玉琪几句话,那黑衣少年的脸上完全变成了惨白的颜色,他失望的望着那只玉环,目瞪口呆的讲不出一句话,右边的大汉很温和的对姚玉琪说:「今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最好连你的父亲也不要讲,好好的收着玉环,她会来找你的,」说完又拉拉黑衣少年的衣袖道:「十二郎,你要干什么,走吧!」黑衣少年无精打彩的和两个大汉退出了姚玉琪的书室,房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玉琪望着书案上玉环发楞,想起刚才的经过,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样。
玉琪果然遵照大汉临行的吩咐,连父母也没有告诉,只是对那只玉环珍视起来,他想到玉环除了本身的价値之外,另外这牵引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是谁,和玉环有着些什么关系,他却想不透澈,每天夜里他都在灯下把玩玉环,那突立的巨峯,那倒垂的瀑布,尤其那个半裸娇躯秀逸绝伦的少女,都印留他心的深处,他每天期待出现奇迹……可是两个大汉和那个名叫十二郎的黑衣少年走后,尤如一去黄鹤,一直没有一点消息……。
一天两天过去了,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姚王庄仍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像一湖秋水,只有姚玉琪的心中却翻起万丈情波,他被玉环隐现的图案中那半裸少女,吸引了全部心神,自从他发现玉环中少女的倩影后,就觉着天下所有的美女都不足和她相提并论,玉琪幼小随父亲宦海飘浮,在他记忆中确实见过不少很美的女人,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的美,及得那玉环中少女的千分之一,渐渐的他怀念加重,虽然他还不敢相信那玉环中少女眞的是人,也许那只是巧手名匠精心雕刻的一个幻影,但玉琪已被那玉环中少女的幻影所迷,每天夜里,他必须把玉环拏出来,玩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够入睡。
这样整整的过去了半年.,姚玉琪入魔渐深,人逐消瘦,姚文逸夫妇都是半百以上的人了,只有玉琪这一个孩子,父母天性那不关心,二老虽然苦苦追问爱子病源,但玉琪只是微笑摇头,称辩无病,二老一时间也找不出原因何在,空自发急,就在姚文逸夫妇追问爱子病源的第二个夜里,奇迹终于出现了。
那晚上,玉琪仍然和往常一样,在自己书房中把玩玉环,这是他半年来每夜必修的课程,从未隔过一次,天气约到二更左右,玉琪还在对着玉环发呆,忽然长长叹口气,摇摇头,正想收起玉环,回卧室安歇,蓦觉一阵醉人幽香,随风送来,玉琪回头一看,书室后壁一扇窗子,不知何时已被人打开一个绝世无伦的美丽少女,站在他身后三四尺远的地方,不住望着他微笑,一身白衣,秀发披肩,明眸皓齿,艳光照人,玉琪被那白衣少女的美丽,震慑住全部心神,望着人家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那少女相当大方,姗姗连歩,走近玉琪身边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要不,为什么不说话呢?」玉琪摇摇头答道:「我不是怕,我是在想我好像见过妳。」少女微笑着点点头道:「不错,你是见过我,不过那不是我的人,而是玉环上雕刻我小时的图像。」少女说完话,笑容突歛,粉脸上立时罩上一层哀愁,两个圆圆的大眼中,也含蕴着两包涙水,她缓缓伸出一双白玉般的手从玉琪手中取过玉环,另一只手握着玉琪左手,把玉环套在玉琪左手无名指上,笑道:「从此时起,我就变成了你的妻子,这是我父亲的遗命。」说着,她把一个玲珑柔软的娇躯紧紧依偎在玉琪身边。
书室内一只高燃红烛,后被窗外透进来阵阵冷风,吹的光影摇泄不定,玉琪却被那白衣少女身上幽香,薫的意酣神醉,不自觉握着那少女一只软绵绵的玉手,白衣女本来是娇躯依偎在玉琪的右侧,微扬着头,枕靠在玉琪右肩上面,两只大眼睛却注定着后窗外面,脸色严肃,柳眉微蹙,好像在回忆,一件极痛苦的往事……。
玉琪握住那少女手后,白衣女的神态亦渐渐的开始转变,她慢慢的回过头来,摇摆烛光一明一暗,照着她娇饱欲滴的粉脸,点漆次瞳,闪闪生光,不住在长睫毛里转动,嘴角上含蕴着浅浅的笑意,明丽中另透着一种高尙透逸的风范,那像雪山中涌开着一朶白连,虽然她温柔的如一池春水,但玉琪确感觉那温柔中潜藏着一种至高的尊严,令人不敢稍渉遐想,凛然难犯……不由徐徐的放开握着那少女柔嫩的手……。
白衣女看出来玉琪的恐惧神色,望着他笑道:「你总是有点怕我对吗?这也难怪,像你这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怎么能会和一个做强盗的女人处得来呢!」说着拉玉琪在椅上坐下,自己回身去关上窗子,也搬一把椅子,坐在玉琪对面,很郑重说道:「我父亲在死时送你那只玉环,是我们渤海帮帮主的信物,只要持着这只玉环,我们渤海帮的人都得接受你的命令,玉环上雕刻的山水景物,就是我父亲生前静居的地方,那浮戯水中的女孩子,是我儿时的顽皮像,十年前,我父亲请一个雕刻名匠,费了两年的工夫,刻在玉环上,我父亲有十二个弟子,他们都对我很好……」说这儿,微微一顿,看玉琪瞪大着两眼,满脸焦急神色,知道这位出身宦门的贵公子,已完全心动,不由微带羞意淡淡一笑,又道:「我父亲看透了他们的心事,知道他们都喜欢我,随借一年一度,渤海帮的大聚会上,当众出示玉环,并宣布不分帮内帮外将来玉环落在谁的手,谁就是他的女婿,并声明只凭缘遇不准强夺,这只玉环本来只是我渤们海帮帮主的信物,经过那次聚会之后,又变成了我一生的命运的枷锁,当时我虽然不愿,但我父亲一向言出法随,从不悔改,又是在帮会上宣布,无疑成了定局,我闹了几天几夜,并几次寻死,父亲也被我气得,老涙纷披,到最后仍是无法挽回,就这样我的终身幸福算和这只玉环结连在一起了,不过我想得这只玉环的人,可能是我十二个师兄的其中一人,做梦也想不到,会落在你的手中。」
白衣女一口气说出玉环的来历,姚玉琪只听得又惊又喜,看对面玉人美如娇花,的是尘寰中绝代尤物,不由心中一阵迷糊,嗫嚅着说道:「姊姊娇拟天人,又有一身本领,我想姊姊一定是小说上记载的红线,聂隐娘一流的人物了,我姚玉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配载这只玉环,我……愿意把这只玉环还给姊姊……。」
白衣女被玉琪一阵恭维,心中很高兴,脸上不断的露出媚笑,秀目深注,脉脉含情,微微一摇头答道:「我父亲一生从没有一句话说了不算,这是他最后遗命,我这做女儿的怎敢违抗,再说他老人家选中的人决不会错,我也……」我也怎么样,她不说了,只是用含满着热情的眼光注视着玉琪,两颊上飞起来一层红晕。
四目互注,凝视了良久,白衣女忽然变成了一脸严肃神色,慢慢的站起身子,走到窗边,回头招招手,玉琪那里还有一点的抗拒力量,乖乖的走到人家身边,少女偎在他左边怀中,右手打开了一扇窗子,望着窗外满天繁星,说道:「父亲在天之灵,翠儿决定遵照你老人家遗命委身相侍你选中的女婿,……」随着这几句话,大眼睛里滚下来两行涙水,玉琪只觉着白衣女吹气如兰,中人欲醉,看她一脸忧伤神色,不自觉轻声说道:「姊姊,妳不要再伤心了……玉琪话未完,白衣女倏的回头望着他问道:「你怕不怕死?」玉琪一怔神随口答道:「能和姊姊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白衣女微笑下点点头说:「那很好!杀死我父亲的仇人,已被我们查到,约定七天后三更天,在我父亲坟墓边决一死战,我们渤海帮的重要头目都要参加这一场惨烈的搏鬪,仇人是关外黑道上的首领,叫飞稍大王,本领很大,并且也带来他很多部下,也许我会在这为父亲报仇的决战,被人打死,这样自然不能再遵一场守他老人家的遗命,就是我们侥幸获胜,你是他选中的女婿,必需要手捧仇人的首级,奠祭岳父亡灵,事过之后,另选出继掌渤海帮的帮主,我才能和你成亲,尽我作人媳,妻子的本份,如果你不怕,七天后和我一块去寥加这场搏鬪,如果你害怕,今晚上我就把淸白的身子交给你,以慰我父亲在天之灵的愿望,然后你交还我玉环,从此后永不再见,这些事你想想再答应,不要到时后悔,因为你和我一起去,如果我们打败了,恐怕飞稍大王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那里……」白衣女话到这里,倏然而住双目光似冷电,钉着姚玉琪静待答复。
这当儿,不知玉琪那来的勇气,两眉一挑毅然答道:「奠祭岳父遗体亡灵,是我应该尽的本份,就是刀山油锅我也不怕,何况还有姊姊和我守在一起。」
白衣女听完几句话,点头微笑,笑的一脸上柳媚花娇,她握着玉琪一双手,轻声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威,」玉琪说:「我叫姚玉琪今年十八岁姊姊,妳的芳名可不可以告诉我?」白衣女把樱唇靠近玉琪耳边说:「我叫葛小翠,比你大四岁,玉弟弟,等着,七天后我派人来接你,不要把今晚上的事告诉爹娘,免得他们受惊。」说完话,把樱唇送在玉琪嘴边轻轻一亲,立时一纵身跃出窗外,姚公子慌的把头伸出窗外四下探看,可是那里还能见到葛小翠一点影子……。
七天后那夜里月黑风高,姚玉琪满怀着异样心情,不住在书室中往来徘徊,他说不出是喜是怕,一题心就像要跳出胸腔,大约有二更左右,后窗突然大开,一阵急风过处,书案上灯颤复明,两个靑衣美婢,垂手侍立玉琪身侧,上首一个含笑问道:「你是不是姚相公。」玉琪点点头,还未来及开口说话,下首一个女婢已抢先说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小姐已在恭候大驾,既是姚相公,就请即刻动身吧?」玉琪迷迷糊糊的站起身,出了书室,又迷迷糊糊的被两个靑衣美婢挟持着飞上房子,外面早备好三匹健马,二婢扶玉琪上了马,一前一后拥护着急驰而去。
无名老人的坟墓,距姚王村不过里许路程,那消一刻工夫,已然到达,玉琪下了马,被二婢带着走到老人坟前,只见盈尺野草中孤立起一座靑冢,两边雁翅般分列着四十名高矮不等的大汉,靑冢前面另有四个大汉高举着气死风灯,葛小翠仍是全身白衣,对靑冢肃面卓立,身后站有十二个全身黑色劲装,背挿兵刃的武士,玉琪隐约认出,半年前,到自己书室的两个大汉和那黑衣少年也在其中。另有一个长衫布履的老者,全都是面含怒色,眼蕴涙水,小翠回头对玉琪微一点头,两个美婢立时把他推到小翠身侧站着,长衫老者从右边队申一个大汉手中接过一束燃烧的檀香,交给小翠,葛小翠接过香盈盈下跪,玉琪回顾见别人都跪到地上,自己不自主也随着曲膝,耳闻小翠充满沉痛的声音对靑冢祝告道:「爹爹阴灵归来,看女儿手刃杀父仇人……」
葛小翠一语方毕,夜风中飘传来两声凄厉的长啸,她起身回头,柳眉一挑,娇声喝道:「飞稍大王来了,今晚上深望各位尽力杀敌,替帮主洗雪血债。」众人躬身齐声答道:「姑娘望安,我等万死无恨。」葛小翠痛苦的脸色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回头又对两个靑衣美婢吩咐道:「妳们照看着他。」立时率着长衫老者,和十二个黑衣武士,在四十多个大汉拥护下,向西面疾行而去。玉琪也在两个美婢仗剑保护下跟踪追去。
姚王庄西边是一片乱坟墓地,野草丛生,靑冢叠起,沉沉友色中阴风森森,玉琪在两个美婢卫护下西行里许光景,已达这片乱坟尽处一个空场上,两边的人已碰上头,对方亦不下五六十人,为首大汉,长像凶恶,身高约八尺左右,手横一只飞稍左眼已瞎,只余一目闪动着神光,指着葛小翠等说道:「不错,你们帮主,确实伤在我王某人手下,我和他仇深似海,杀死他伤一目夫复何恨。」说过话放声长笑,其声难听已极,尤如荒野鬼哭。
葛小翠厉声叱道:「你们以多打少,又先隐身暗中,用绝毒暗器把人打伤,才合力加攻,你们这种卑劣行为,将为天下武林朋友所不耻,……」葛小翠一语未完,飞稍大王狂笑一声答道:「老狗既死,江湖道上惟吾独尊,谅尔黄毛丫头,能有多大作为,不如下嫁王大爷作妾,饶尔不死如何……」飞稍大王话落口,小翠已气的粉面变色,未及说话,身后十二名黑衣武士已各仗兵刃抢歩飞出,齐声说道:「姑娘何须和这种无耻小人多费唇舌,我等愿打头阵,替恩师复仇。」这十二个黑衣武士都是小翠父亲的徒弟,小翠微一点头,十二个人齐向飞稍大王扑去。
飞稍大王身后一阵哗然,也抢飞出十二个劲服大汉,两方面一语不发立时交上了手,霎时间兵刃飞舞,展开了一场血战,十二个黑衣武士勇武绝伦,又都含恨发招,手底下狠辣异常,不大工夫,飞稍大王部下已五六个负伤送命,这以来,飞稍大王身后的人全都纷纷出手,小翠这面的人也都一涌而上,百多人展开了一场混战,阴风森森的乱坟旁边,一时间肉血横飞,惨叫不継,只看的玉琪心惊胆颤,混身发抖。
渤海帮方面的人,都存了替帮主雪仇的决心,人人奋勇,受伤不退,而且又都是百中选一的好手,十二个黑衣武士,更是狠猛异常,下手绝情,左荡右决,兵刃飞舞处必有人应声而倒。
飞稍大王看自己带来的人,伤亡惨重,不由大怒,狂吼一声,跃入战圈,飞稍出手,只似属卷残云,渤海帮方面的人,四五个人的兵刃应声脱手,十二个黑衣武士舍了对手合力围住飞稍大王一个人猛攻,但仍是不能取胜,缠战一刻工夫,有四个黑衣武士的兵刃被飞稍农飞,两个虎口出血。
这时那长衫老者,从腰中抖出来一条软鞭,长啸一声喊道:「你们闪开,让我会会关外的绿林盗首飞稍大王有多大狠劲。」十二个黑衣武士应声而退,连双方混战的人都暂停手,老者软鞭挟风独鬪飞稍大王,鞭舞锐风劲吹,稍起断草飞扬,老者身为渤海帮副帮主,武功已达炉火纯靑之境,无奈飞稍大王造谐亦深,劲力奇猛,两人火杂狠拼百余回合,仍是半斤八两,飞稍大王杀的性起,大喝一声飞稍「神龙揽尾」,迎软鞭一迎一绞,长衫老者运足臂力一拉,软鞭应声而断,飞稍大王趁势进歩一掌,老者闪避不及,正中右肩,踉跟跄跄退几歩,吐出来一口鲜血。
飞稍大王战败那老者后,凶焰更长,渤海帮人相颜失色,猛闻一声淸脆的娇叱,葛小翠仗剑急出,直取飞稍大王,看的人都替葛小翠揑把冷汗,因为飞稍大王比起来葛小翠要高出一二尺,手中飞稍重达百斤,长有九尺,舞起来呼呼生风,卷起断草沙石,声势确实惊人,葛小翠却是娇小玲珑,手中寳剑长不过二尺七寸,重不三斤多点,不要说接架人家飞稍,即是稍一接触,恐怕寳剑不脱手飞去,就要被震断,渤海帮方面的人故然担心葛小翠的安危,就是飞稍大王带来的人,也觉这样秀美的大姑娘,如果死在飞稍下,宝在可惜,所以双方的人瞪都大眼睛注定两人拼闘,渤海帮的人更是紧张异常,每个人都握着兵刃,准备随时抢救小翠,玉琪呢?
他这个时候为担心葛小翠的危险,反而忘记了自己,一歩一歩向前移近,贯注了全神,看着小翠在飞稍中,跳来纵去。
这时战场圈外高挑着八盏气死风灯,葛小翠衣袂飘风,和飞稍大王苦战一百多个回合,猛然听她一声娇叱,手中寳剑划出一圈银虹,人也飞起来二三丈高,跟着一扬手腕,只见灯光中几十条银线飞舞,接着就听到飞稍大王的惨叫,他抛掉手中飞稍,双手蒙住脸,大跳大叫,葛小翠趁势落下,一挥寳剑,割下来飞稍大王的人头,这时,渤海帮的人,立时抢上去围住飞稍大王的残部厮杀,葛小翠手提着飞稍大王的人头,喝令部下放走飞稍大王的败兵残将,掩埋死亡,才缓歩走到那长衫老者跟前问都:「关叔叔,你的伤怎么样?」
长衫老者右手拂着颚下长髯,笑答道:「不要紧,这点伤我还能支撑得住,想不到妳已学得了老帮主的神针的绝技,看来只有妳能承受老帮主的衣钵了,我已带理近三年帮主,今天应该交还给妳了。」
小翠摇摇头苦笑一下,拉着玉琪,走向老人的坟前,长衫老者,十二个黑衣武士,及渤海帮所来的人,都跟在两人身后,那两个卫护玉琪的美婢,早已先到了老人的慕边,供上了祭品,小翠把飞稍大王的人头,供放祭品中间,拉玉琪一同跪下,拜了三拜哭道:「父亲啊!女儿已替你报了大仇,我从现在起,就遵照你的遗命,委侍姚郎。」祷毕起身,回头对长衫老者等大声说道:「葛小翠遵帮主遗命,以玉环为凭,下嫁姚郎,渤海帮就请关副帮主承任为新帮主,老帮主的遗体就暂安息此处,有我每年和姚郎奠祭,现在,此地事已办完,请各位立时和新帮主一同返回吧!」葛小翠说完话,渤海帮所来的人,立时一阵喧哗,纷纷劝请小翠就任新帮主。
葛小翠举起玉琪左手,把玉环遍示众人后又道:「老帮主生前,宣布以玉环决定我终身的时候,各位都在座亲自听到,难道你们不遵从老帮主的遗命吗?……」众人一见玉环,果然不敢再阑,小翠痛苦的笑笑,又道:「现在我已决定实现老帮主的诺言,尽人媳妻子的本份,以后你们如没有得到我和我丈夫许可,不准来这里看我,时间不早了,各位就请动身吧!」
大家见葛小翠心志已决,知道多说无益,只得对着葛小翠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了这片荒凉的墓地。
这当儿十二个黑衣武士中,有一个最年轻的,走在众人最后,一歩一回头的看着携手并立在老人坟前的葛小翠和姚玉琪。
猛然听到到葛小翠充满着痛苦的声音叫道:「十二郎,你回来。」这一声叫喊,使所有渤海帮的来人全都暂停了沉重的脚歩,回过头来。
十二郎缓缓走到小翠玉琪跟前,带着满眶热涙笑道:「翠师妹,姚先生,祝你们幸福快乐。」
葛小翠也不自主流出来两滴泪道:「十二哥,我们虽然靑梅竹马的一块长大,但这是父亲的遗命诺言,我是他的女儿,应该完成的心愿,你恨我吗?」
十二郎摇摇头答道:「不恨……」
小翠点头说道:「这样才是我父亲的好徒弟,我的好师哥……」说这里回头望望身后两个美婢又这:「她们两个都是从小和我在一起长大,平常对十二哥都很敬慕,我到别人家作媳妇,必须要亲操洗炊,已用不着她们两个,现在我把她们送给你,这样可以趁了她们平日对你敬慕的心愿,也可慰我一份愧咎,十二哥,我希望你不要推辞。」
十二郎还未来及答话,小翠已招呼两个美婢,随十二郎一同归去,两个美婢同时含涙对小翠下拜道:「姑娘,请妳好好的保重自己……」话到这儿,已泣不成声,葛小翠挥手催促他们快走…。
夜风呼啸,墓地荒凉,渤海帮的一群好汉,逐渐在夜色中消失,葛小翠含涙望着父亲旧属,和十二个师兄走的没了影见,她把一个娇躯紧紧依靠在玉琪怀中,英风尽失,温柔的如一只依人小鸟……。

(完)

发表于 2025-4-28 19:29:4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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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4-29 09:39:0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故事很可能是黄玉书撰写的,因为当时黄玉书正在替卧龙生代笔《风尘侠隐》,所以〈玉环缘〉也可能是黄玉书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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