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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郎中令《沉剑焚舟》(校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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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19 19: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5-5-23 12:51 编辑

《沉剑焚舟》
上册
原著郎中令 托名曹若冰《玉雕龙》

第一章 天涯孤子

怒海沉剑
黑夜焚舟
孤岛决战
誓不复还

天地晦暗、星月无光、波涛汹涌、巨浪滔天。
一条孤舟,在风浪中载浮载沉,缓缓驶进海滩。
孤舟船头,巍然站着一条人影,任凭风吹雨打,不曾动摇分毫。
那人一身白色长袍,已然被那雨点浪涛溅湿,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两眼直视岸上,一手按住腰中宝剑,屹然直立。
他头上无巾无帽,一头乱发,随风飞舞。偶然电光一闪,照亮他的脸,原来是个中年书生,但见他年将四旬,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颇带忧愁之色,虽在无情风雨之中,犹觉风姿飒飒,倜傥潇洒。
浪涛如山,一再冲击那孤舟,只见中年书生两脚着力,镇住船头,那小舟只是稍稍摇晃,狂风巨浪,竟也无奈它何。
小舟继续驶进海滩,至距离仅约二丈远,猛见那书生身形一拔,自船头直纵起五丈余高,到了空中,猛然一扭身,疾向海滩扑去,他去势虽猛,但落地时两足轻点,居然毫无声息。
此时又是一声霹雳,电光骤闪,只见那海滩上一片白沙,粒粒晶莹,闪闪发亮。
中年书生刚站住身形,蓦觉眼前紫影一闪,不知何时,不远处已站了一位女郎。
那女郎一身紫衣,紧紧裹住窈窕的身形,亭亭玉立。但见她黛眉入鬓,秋水含波,确是美艳绝世无比。
中年书生注视那女郎一眼,默默不语,忽然动手解下佩剑,低喝一声,右手向身后一扬,那宝剑直直飞向空中,坠入海中深处。
他不经意地向身后一瞟,看到那条孤舟已被巨浪冲上海滩,当下两掌缓缓举起,回身平平向孤舟推去。
敢情那孤舟已预置引火之物,但闻轰然一声,那孤舟立时陷入一片烈焰之中。刹那间,火光熊熊,上冲云霄,照得附近四处,明亮如画。
此时倾盆大雨,泼在火上,发出喘喘之声,有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
那紫衣女郎见了火光,突然纵声大笑,笑声由低而高,绵延不绝,竟然掩盖了狂涛骇浪与骤雨烈焰之声,周围的气氛也一阵激荡,但见她前后左右的雨点,都被撞向一旁,一滴都溅不到她的身上。
中年书生面色铁靑,两眼炯炯发光,直视紫衣女郎。他对于紫衣女郎显露的这一手绝世神功,似乎不甚在意,只见他把钢牙一锉,沉声道:“沉剑焚舟,今日与汝决一死战。”
紫衣女郎又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娇滴滴地说道:“姬哥哥,你三番四次找我拚命,这又何苦呢?那么我们就没有夫妻关系吗?”
中年书生双目暴赤,头上乱发根根直立,沉声道:“姬某当年一念之差,救了你一命,结果你荼毒武林,为害人世,姬某之罪大矣,今日姬某必将亲手杀你,稍赎罪愆。”
紫衣女郎仍然脸堆笑容一派蛮不在乎的样子,轻启樱唇,说道:“你我已经先后五次决战,每次都力拚千招以上,犹自分不出胜负,今日你怎么有把握一定杀得死我?”
中年书生剑眉一轩,脸上罩着一层严霜,舌绽春雷,厉喝一声说:“姬某今日抱必死之心,纵火焚舟,并将宝剑永沉海底,已不打算再生离此岛,今日若不能胜得你,亦必与你同归于尽。”
说罢突然仰天悲鸣,凄厉悲怆之声,直冲云霄,中年书生凤眼中泪光闪烁,颤声祝祷道:“皇天后土共鉴,我玉雕龙姬伦今日若不能手刃紫衣狐宛溪纱,情愿葬身此地,永世不再离开此岛。”
说着转眼怒视那紫衣女郎,脸色突变,目眦尽裂,一步一步缓缓向女郎欺去,他脚步沉重,每走一步,沙滩上就留下一个几寸深的足印。
紫衣女郎犹想说话,一见中年书生运集全身功力,步步逼来,当下不敢大意,笑容一敛,气聚丹田,运功戒备。
那中年书生继续缓步上前,至相距不及五尺之时,陡然大喝一声,身形一拔,电驰星泄般扑向紫衣女郎。
紫衣女郎看到一团白影,电扫而至,不慌不忙,清叱一声,右手倏伸,五指箕张,朝那白影抓去,同时左掌已迅疾无伦地一连拍出五掌,掌掌强劲凌厉,声势骇人。
中年书生右肩微倾,卸去紫衣女郎左掌雷霆万钧的掌力,同时胸部竟平直向紫衣女郎右手五指迎去,不闪不避。两掌倏然推出,罩向紫衣女郎身前诸大要穴。
紫衣女郎万万想不到,中年书生上来就是这种同归于尽的拚命打法,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此时两人相近咫尺,她的招法已老不易撤回,而且中年书生出手何等快捷,当真不易躲开,
看看已将两败俱伤,哪知紫衣女郎端的了得,说时迟,那时快,娇躯一扭,向旁斜纵出去,已脱身在中年书生的掌风拳影之外,身法轻灵美妙,举世罕见。
紫衣女郎面显愠色,急急道:“你这个人是不是疯了?怎么一上来就这样拚命?”
中年书生并不答言,怒吼一声,继续向那女郎扑去,同时功运双臂,两掌全力推出。
他的掌力雄浑无比,但见狂飙乍涌,风雷倏起,二丈方圆内尽笼罩在他掌力之下。
紫衣女郎双眉一剔,怒喝一声,也迎面推出一掌,两股掌力撞在一起,“砰”的一声轰然巨响,有若地崩土塌,海滩上沙走石飞,威势之强,令人咋舌。
两人掌风一接,都身不由主后退两步,胸腹之间一阵气血翻涌,似乎受了内伤。
中年书生不让对方有喘息的时间,马上又尽起平生之力推出一掌。
紫衣女郎无处闪躲,只得又一掌迎去。瞬息之间,但闻轰轰之声,不绝于耳,有如春雷惊蛰,两人已互对二十余合。
他们功力悉敌,铢锱相称,每打一掌就各自后退两步,而且内力立即耗竭几许。所以掌势都越来越弱,到了第二十八掌,掌势之中已失去反弹之力,四只手掌倏然胶在一起,无法分开。
中年书生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面如死灰,但他眼中仍电射出愤怒与怨恨的光芒。
紫衣女郎显露万分疲惫之状,她的眼中此时已充满恐惧惶惑之色,如此她已知道两人这样缠斗在一起,除非同时撤手,否则无能分开。若是要指望他人来帮助,事实上更不可能,因为他们两人以上乘内功作殊死斗,当世武林高手中,恐难有一人能够分开他们。
两人默默对掌,各运真力,想要震伤对方。过了两个多时辰,两人仍静静对立,不曾移动分毫。中年书生双目紧闭,状甚痛苦。紫衣女郎两眼发直,似乎不胜惊惶。她好几次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未曾说出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忽听两人身躯一阵抖动,各各闷哼一声,齐齐仰身向后跌去,紫衣女郎的娇躯有如弹丸一般,摔出四丈余远,仰面躺在焚舟的火光之旁,稍稍扭动一下,便毫无声息,丝毫不再动弹。
中年书生只跌出二丈余远,他一屁股坐沙滩上,睁开无神的双眼,向紫衣女即匆匆一瞥,然后便静静运功调息。
此时狂风暴雨已经停止,风平浪静,天地间一片死寂。一轮明月高挂空中,银光遍照大地。海上波光粼粼,耀人眼目。
在这片白色皑皑的海滩上,先前那条小舟已被烧成灰烬,只剩下缕缕黑烟,袅袅升入空中。
中年书生调息片刻,睁开双眼,向四周一扫,突然幽幽地叹息一声,然后以低沉微弱的声息吟哦着:“登高望四海,天地何漫漫,霜被群物秋,风飘大荒寒,荣华东流水,万事皆波澜,且复归去来,剑歌行路难。”
他似乎受伤甚重,中气不足,吟声忽断忽续,时快时慢,使李白这首苍凉沉古的“古风”倍觉凄怆、悲壮。
中年书生吟完之后,沉默片刻,然后又沉痛地叹叹一声:“壮士愤,雄风生,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朗声未息,海上忽传来一阵噼啪之声,只见一条小舟正乘风破浪向岛上驶来。
中年书生怵然一惊,他似已无力站起,便手脚并用,缓缓地向滩后面一片密林爬去,隐入密林中。
此时小舟已将近海滩,舟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用力划着双桨。
那少年长得星目朗朗,唇红齿白,面孔白皙,甚是俊美,此时他似已筋疲力竭,额头上汗出如浆,气喘吁吁,身子前后摇晃,似已无力支撑。
好不容易,那小舟终于驶至海滩,少年斜着身子滚落滩上,然后昂首一望,缓缓向密林爬去。
一入密林之中,少年的一口真气似已用尽,竟然昏厥过去。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他才悠悠醒转。睁开双眼,第一眼所看到的就是三、四尺外似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仔细端详,竟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倒卧在那里,由于密林中一片漆黑,看不清那人的险,也不知是生是死。
少年一见,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动弹。他错愕片刻,猛听得身后海滩上一阵衣衫悉索之声,赶紧回首,睁目一看。只见海滩上正有四五条人影,俯身在探视沙上少年爬过的痕迹。
在那些人身后,还停着一艘小船。
少年看到那群人,立时魂飞魄散,禁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
此时那群人已站起身来,只见他们个个都是黑巾蒙面。为首的一个葛衫人四下里看看,突然仰头朗笑数声,说道:“我“追魂杀星”追踪之术,独步天下。就是汪洋大海也无奈我何。小杂种,今日看你逃到哪里去!”
说罢,带着其余的人,大踏步向少年藏身的密林走来。
少年蜷缩在密叶繁枝之中,眼见那群人一步步逼近,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自知无法避免,恐惧之念反倒逐渐消失。此时但觉满腔悲愤,无法抑制,想不到自己一昼夜海角亡命,到头来仍然难逃毒手。血海深仇,旷世奇寃,看来今生今世无法报得了。
他一时之间,万念俱灰,缓缓举起右手,正要向自己的天灵盖拍下,猛听得身旁一股极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快把我胸前的玉饰取下。”
少年悚然一惊,心中立即清醒不少,急急转头,只见三尺外那白色的人影似乎微微一动,同时那股细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把我胸前的玉饰取下,丢出去,快!”
少年知道情势危急,不假思索,赶紧挪那近那白色人影身边,伸手在那人胸前一摸,果有一块巴掌大的玉饰,少年用力扯断练子,随手向林外掷去。
那葛衫人已来至密林边缘,正要伸手分开枝叶,忽闻“啪”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掉在脚边,低头一看,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一声:“玉雕龙!”
也不言语,急急回头向同来的人一打手势,迅疾地扑向海边,跳上小船,扬帆而去。
那少年本以为绝无幸理,想不到强仇瞬息之间,去得无影无踪,禁不住又惊又喜,许久不能说话。
半晌,少年渐渐清醒过来,瞥见身边白色人影,仍自直挺挺的躺着,赶紧跪拜在地,说道:“前辈及时赐予援手,晚辈得免大难,衷心感激,不知前辈是否身上负伤?”
那白衣人却没有答他的话,只低声说道:“我腰下袋中有两粒丸药,你给我取出来!”
少年赶紧趋近那白衣人,伸手自他腰间掏出两粒丸药。
白衣人又说道:“一粒纳入我口中,一粒你自己吞下。”
少年闻言一怔,答道:“晚辈贱躯不敢亵渎圣药!请前辈自用!”
白衣人低低怒喝一声,说道:“快快依言而行,不要强辩!”
少年不得已,只得将一粒纳入白衣人口中,另一粒自己咽下。那丸药一入腹中,少年顿觉一股热流缓缓自腹中散开,流向四肢。瞬息之间,但觉通体舒泰,精力绵绵。
他本已在海中漂流一昼夜,未进饮食,但觉此时丝毫不饿,比平日精神百倍。
少年想不到小小一粒丸药,竟如此神效,惊愕不已。
那白衣人吞下丸药后,也似乎稍稍恢复,缓缓仰起脸来,目视少年,少年也禁不住两眼直瞪白衣人。
此际天色已然微明,但见那白衣人面如冠玉,英俊非凡,只是面色如纸,憔悴不堪,嘴角亦隐约有两行血迹。
由于那白衣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微,少年一直误为他必然年已老迈,想不到竟然是个英俊的儒士,心中惊奇无比,连忙说道:“前辈以玉饰退却强敌,必是享誉武林的人物。可否将名号见示?”
白衣人冷冷地看少年一眼,没有答他的话,只低声说道:“海滩上火烬之旁,有一尸首,你去把它搬来此处,掘个大坑把它埋好。”
少年唯唯应诺,身形一提,出了密林,敢情他的轻功不弱,只两三个起落,就已来到那堆犹在冒着轻烟的灰烬之旁。
不远处的沙上,静静仰卧着一位身穿紫衣的女郎。
那女郎长得美艳绝伦。她的身上了无伤痕,嘴角犹挂着一丝微笑,似在甜梦之中。
少年直看得心头狂震,他一生所见的女性不在少数,却未曾见过这般美貌的女郎。他不相信女郎已然死去,俯身伸手一探女郎的柔荑,却已僵硬冰凉。
他陡然愤恨填膺,眼前这女郎一脸无邪,何人竟下得如此毒手?
他心中万分激动,良久,始缓缓俯下身去,抱起女郎,走到密林边,以双手作铲,挖了一个深坑,将尸体埋好,然后钻进密林,回到白衣人身边。
白衣人仍静静地躺着,看到少年,冷冷地问道:“已埋好了吗?”
少年点点头,而后问道:“敢问前辈,此女是何人所害?”
白衣人并不答话,继续问道:“埋得深不深?”
少年点点头,答道:“将近一尺。”
答罢,继续追问道:“此女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白衣人又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平静地答道:“我!”
少年闻言一愕,想不到眼前这英俊的儒士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白衣人冷笑一声,平地说道:“素昧平生,你焉知我是江湖败类?”
少年大声说道:“海隅孤岛,残杀妇女,除非逼奸不遂,还有什么理由?”
白衣人闻言重重冷哼一声说道:“笑话!她是我的妻室,还会有什么逼奸不遂?”
少年闻言,禁不住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无法言语。
白衣人又冷笑几声,接着说道:“你枉为习武之人,竟连轰动天下武林的‘玉雕龙’姬伦五战‘紫衣仙狐’宛溪纱的事,亦懵然无知。”
少年闻言,沉吟半晌,说道:“在下世居南海,对中原武林确实所知不多。”
白衣人冷笑道:“不是所知不多,而是全然无知。我玉雕龙姬伦,除了自己的发妻紫衣仙狐宛溪纱之外,举世无敌,武林中人物谁不识得我?适才追杀你的人,不是见了我的信物,立即抱头鼠窜吗?”
少年怒气已稍稍平复,对白衣人已渐渐恢复先前的尊敬,开言仍缓缓说道:“尊夫人年纪不大,满脸无邪,不类淫恶之辈,姬前辈如何忍心下此辣手?”
玉雕龙姬伦又冷笑一声,说道:“她年龄与我相彷,已近四旬,不过因她练有无极真气,始得长驻青春,看起来还很年轻。至于说她不是恶人,若被中原武林中人听到,岂不笑掉大牙?她乃是武林中最恶毒,最凶残的魔头,中原武林,人人闻其名而股栗色变,你日后若能履足中原,自会知道!”
玉雕龙姬伦说到此处,突然面转沉凝,沉思半晌,眼中渐渐浮现泪光,颤声道:“姬某不得不杀她,但终究夫妻一场。幸得少侠及时来到,免得她暴尸荒岛,姬某刻骨铭心,感激不尽。”
说着,喘了一口气,又道:“关于姬某与紫衣仙狐宛溪纱之事,武林中人大多耳熟能详,少侠日后自会听人说起,恕姬某无暇详述。现在请少侠略谈生平,讲完之后,姬某有事相商。”
少年听到玉雕龙姬伦要他叙述身世,突然热泪盈眶,混身乱抖,哽声道:“晚辈身负血海深仇,一家大小三十余口,尽为仇家所杀。”
玉雕龙姬伦闻言微微一震,问道:“少侠贵姓高名?何方人氏?”
少年含泪答道:“晚辈复姓端木,单名一个靖字,家中本是船商,拥有大船五艘,终年结伴航行南海,一家三十余人,以海为家,住在船上。由于先祖父好武,所以全家都习有武功,但并未涉足江湖,所以非武林中人物也。”
玉雕龙姬伦望了端木靖一眼,问道:“既非武林中人,为何会与人结怨?仇家究竟是谁?”
端木靖答道:“晚辈曾听先父约略提起,晚辈二叔早年曾参加秘密帮会,据说该帮规极为森严,先叔不知做了什么事,月前似曾接获警告,从此日夜坐立不安。先祖父及先父曾一再追问,但他一直讳莫如深。到了昨日凌晨,船经神泉湾,忽有五、六十人,分乘小舟,将晚辈家中五条船团团围住,一面纵火烧船,一面见人就杀,家中诸人虽曾鼓勇奋战,无奈来人个个武功高强,晚辈家中自先祖父以至幼弟,大小三十余口,无一幸免。晚辈因匿于一条小舟,乘乱冲出,所以免遭毒手。晚辈在海上漂流一昼夜,始至此岛。而仇家追踪而至,若非前辈援手,此时也已名登鬼箓了。”
端木靖说至此处,伤心至极,禁不住泪如泉涌。
玉雕龙目睹端木靖悲愤之状,不觉心中黯然,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武林中各种帮派,我大多知道,但却从未听过有这一秘密帮会。”他似乎很吃力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些人围袭之时,你有没有看清为首者的面目?”
端木靖强自忍住眼泪,摇头道:“那些人个个黑巾蒙面,无法看清面目。”
玉雕龙又问道:“有没有听到来人姓名?”
端木靖摇摇头,说道:“没有。”
玉雕龙忽然“咦”了一声,说道:“适才追踪而来的人中,为首的不是自称‘追魂杀星’吗?”
端木靖也蓦然想起,不禁激动万分,声道:“那人识得前辈信物,必曾履足中原,前辈是否识得他?”
玉雕龙姬伦想了想,摇头道:“武林中稍有名声的,姬某大多有个耳闻,可是却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物。想来他到中原走动时,必是用的假名。”
端木靖又问道:“此人自诩追踪之术独步天下,不知武林中有什么人以追踪术闻名?”
玉雕龙答道:“西昆仑‘独脚僧’非我和尚与江南镖局的‘摩云手’石震天都以追踪之术扬名,但适才那人的声音不象是此二人。”
端木靖闻言,心中绝望,不禁悲从中来,颤声道:“如此说来,晚辈大仇恐怕永世无法报得了。”
玉雕龙望了端木靖一眼,说道:“少侠如果志在复仇,只须朝着‘追魂杀星’这条线索追寻,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因为既有这一号人物,武林中必有识他之人。”
于是,他轻笑一下,又开口问道:“只不知少侠的功力是否足以胜任艰巨?”
端木靖答道:“在下自幼爱好拳棒,如若单打独斗,大概不致输予他之人。”
玉雕龙斜睨端木靖一眼,说道:“少侠请以右手握住姬某足踝,然后用全力抓紧。”
端木靖不知玉雕龙含意何在,只得照他所言,用力紧握他的足踝!
玉雕龙两道浓眉微微一皱,沉声道:“再用力!尽用全力!”
端木靖依言尽平生之力一握。却见玉雕龙双眉皱得更紧,废然一叹,说道:“少侠功力,仅与一般江湖武师在伯仲之间,与武林中一流高手,尚有天壤之别。”
端木靖闻言,一张俊脸登时涨得通红,垂头无语。
玉雕龙又低叹一声,继续说道:“少侠功力平庸,江湖经历毫无,要报仇申寃,恐是万难。“
端木靖听得非常失望,心如刀割,哽声道:“晚辈血海深仇,若然无法伸雪,人世间正义何在?这样我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禁不住号淘大哭起来。
玉雕龙惨然摇头,叹道:“可惜我玉雕龙已身负重伤,功力全失,形同废人,否则或可助你一臂。”
端木靖闻言一征,停住哭泣,蓦然灵机一动,立时跪拜在地,声道:“前辈武林称尊,功力盖世,请收晚辈为徒,授予武功,以报血海深仇。”
玉雕龙苦笑一下,说道:“姬某亦有此心,奈何四肢骨骼已全碎,无法演练给你看,单凭口述,恐无法理解。”
端木靖闻言,急忙说道:“前辈可暂在此处静静休养,待碎骨愈合,再传授绝艺。”
玉雕龙摇头道:“我已五脏离位,心经断裂,虽仗我金陵姬家传崆峒丸暂时保住性命,可是也已不久人世了。”
端木靖闻言大吃一惊,愕在当地。
玉雕龙看到端木靖错愕悲痛之态,苦笑一下,说道:“死生有命,我玉雕龙能为人世除害,击败生平唯一的敌手,死而何憾?”
说罢,略一沉思,蓦然两目精光毕露,一咬下唇,又说道:“也罢,我就传你几式招法,或许对你稍有裨益。至于是否能够理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端木靖在悲痛之中,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赶忙俯伏在地,说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玉雕龙又惨然一笑,说道:“想不到为师临终之时,竟在此海隅荒岛收到一个衣钵传人,可惜时间不多,为师已不及亲授威力绝伦,仗以称尊武林的‘混元神功’,只能教你一套‘玉龙七散手’,共有七式,每式内寓七种变化,诡异凌厉,为师未习混元神功之前,仗着这套玉龙七散手,已然享誉大江南北。你若能了悟其中奥秘,寻常高手,将非你之敌手,时间无多,速速凝神谛听。”
说罢,便开始仔细口述玉龙七散手,他细心讲解,并令端木靖站起来实地演练,如有错处,即以纠正。
不到两个时辰,已讲解完毕,端木靖记性颇强,虽然一时尚无法了悟其中奥妙,但七七四十九式变化,却都一一牢记。
此时玉雕龙姬伦似已真力耗竭,满头汗水,脸色灰白如纸,静静闭目片刻,而后缓缓张开双眼,看了看垂手肃立一旁的端木靖,说道:“你去把适才丢在林外的玉饰拿回来。”
端木靖应诺,退出林外,从沙上拿起玉饰。适才掷出玉饰,吓退“追魂杀星”之时,他并未细看。此时但见那玉饰约有巴掌大,乃是一条龙,以白玉雕成,刻工精细,纹划了了,栩栩如生。
端木靖取回玉饰,双手呈给玉雕龙。玉雕龙摇头道:“此玉饰是为师信物,现在传予你,但愿你终生随带在身。此玉与和氏璧同出于荆山,是千年宝物,功能避五毒。你今后行走江湖,用处甚大。”
说着,他蠕动一下身子,又道:“为师尚有数言交代,为师认为追杀你的人环伺附近。你不必急急离岛,此岛林中有野果足可充饥,你可在此多留几日,待你‘玉龙七散手’练熟之后,再设法离岛,前往南海普陀山,拜谒‘童颜神僧’,取出为师信物,请他派人护你前往金陵姬家堡。此行一路危险丛丛,你必需运用机智,以免有所不测。到了姬家堡,立即拜谒家父,告以为师的遭遇,为师曾五会‘紫衣仙狐’,不分胜负,人尽皆知之,唯有此次抱必死之心,决战此岛,则事先守秘,是以无人知悉。你须将一切情形详告家父,说为师终无负教诲,成为武林第一高手。”
玉雕龙说至此,目光渐变呆滞,神情异常痛苦。
端木靖看在眼里,心碎肠断,悲声叫道:“师父!”
玉雕龙脸上又现出一丝苦笑,缓缓说道:“家父不识武功,但能背诵‘混元神功’全部口诀,他秉性怪僻,但最是爱才,你可在姬家堡暂住些时,他若见你足堪造就,口诀自会传授于你,但切记不要先行开口求他。”
说罢,虎目圆睁,直视端木靖,他似乎真力已尽,脸上皮肉阵阵抖颤,以嘶哑的声音说道:“除非习得混元神功,否则勿与一流高手过招。”
端木靖急问道:“敢问那些人是一流高手?”
玉雕龙缓缓说道:“玉狐神鹰丐开道,金凤鬼怪僧伏魔。”
端木靖听了,不解其意,又急忙问道:“恩师此言何意?”
玉雕龙姬伦却已闭起眼睛,无声无息,静静地躺着。
端木靖见状大惊,又悲呼一声:“恩师!”
见玉雕龙仍然丝毫不动弹,端木靖泪如雨下,想要伸手去探探玉雕龙的气息。蓦然玉雕龙又徐徐开双眼,以微弱的声音说道:“靖儿······你出身于船家,识不识水性?”
端木靖含泪点头道:“弟子极擅水功,自幼即薄有虚名。”
玉雕龙面现欣慰之色,缓缓说道:“为师沉剑焚舟······靑霜剑就沉于离焚舟处······二十丈远······你若能起出······就送予你······”
玉雕龙语声越来越低弱,最后几句,只见嘴皮微动,却听不到声音。
端木靖赶紧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玉雕龙的嘴上,刚好依稀听到最后一句话:“将我葬于爱妻之旁。”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08:47: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淡淡的笑着 于 2025-9-5 18:21 编辑

第二章 海上喋血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端木靖正静静坐在树荫下,手中正抚摸那块龙形的玉饰,两眼注视着密林边缘两座微微坟起的土坵,土坵中葬着两位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
  端木靖忙了一个早上,安葬他的恩师玉雕龙姬伦,他秉遵玉雕龙的遗言,把玉雕龙的遗体与“紫衣仙狐”宛溪纱并排安葬,葬好之后,他才到林中摘取一些水果充饥。
  现在他静静的坐着,心湖中澎湃汹涌,万感交集。
  他的心中有着许多疑团,首先,究竟是谁杀了他的一家?这个问题一时无从解答。
  其次,是有关葬在不远处两座土坵中的两位人物,端木靖觉得有许多事,他无法理解。
  玉雕龙姬伦与紫衣仙狐宛溪纱既是夫妻,为何会如此互相仇视?他们曾经五度比斗,不分胜负,最后竟相约来此孤岛,从事惨烈的生死决战,究竟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玉雕龙对紫衣仙狐怀恨至深,迨无疑问,但他一方面必也深深爱她,否则何以不忍她暴尸荒岛,临死前且称她为爱妻,要求葬于她的墓旁?
  还有,玉雕龙放火焚舟,乃是为了表示生死决战的决心,但是他为何又要把那柄“青霜剑”沉于海中?究竟这柄剑与他们夫妻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萦回在端木靖的心中,使他百思莫解。
  他正在胡思乱想,不经意地向海上一瞥,猛见海天连接之处,似有一点小小的白影。
  他自幼生长于海上,所以一眼便看出那是一艘小型的帆船,禁不住心头狂震。
  他忆师父玉雕龙曾说过,追魂杀星一干人必定不肯轻易放手,一定还会在此附近窥伺。
  他审度一下自己的情势,顿觉危机四伏,自己的仇家,据说是一个秘密帮主,势力极大,主持人功力盖世。玉雕龙虽然武林称尊,但是他的玉饰能够吓退追魂杀星等人,却恐怕吓不退整个势力雄大的帮会。如果追魂杀星回去报告,那个帮会很可能会兴师动众前来,那时自己躲在这孤岛上,将成瓮中之鳖。
  他目视天边的小帆船,看见它并不是朝孤岛的方向驶来,心下始稍微一宽。
  接着,天空中有两只怪鸟,正盘旋于海上,那怪鸟身体甚小,但两翼张开几有四尺长,显然极善飞翔。
  那两头怪鸟一直在海滩附近的高空徘徊不去,似在搜索什么,端木靖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怪鸟仍是仇家派出的,就算那追魂杀星,追踪之术独步天下,但在汪洋大海中,设非利用这种猛禽,如何能够追蹑敌踪?
  这种猛禽大多眼光犀利无比,身在空中,地上虫豸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如若加以驯服,令它侦查敌踪,自是万无一失。
  这样看来,这两只怪鸟徘徊不去,必是那追魂杀星所豢养无疑。
       然则追魂杀星必在左近,说不定适才那艘小帆船就是追魂杀星所有。他们不敢驶近,必是因为大队增援尚未来到,凛于玉雕龙之名,不敢冒然从事。
  端木靖想起师父玉雕龙曾嘱他在此岛上逗留数日,待练熟“玉龙七散手”之后,再行离岛,玉雕龙必定认为那班人不敢骚扰此岛,如此设想,现在看来,未免太过乐观。
  端木靖知道必须即速离岛,否则将有危险,但现在强敌就在左近,如何离去?
  他决定先作离岛的准备,然后待机而行,他在离岛之前必须做的事,便是遵照师父玉雕龙之嘱,到海中取回青霜剑。
  他知道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行动,空中虽有两头怪鸟在盘旋着,但无论如何要冒一次险。
  心意既定,立即闪身出了密林,躬着身体,直向海边奔去。
  那两头怪鸟目光何等犀利,立即看到他,在空中呱呱乱叫数声,便振翼向远处飞去。
  端木靖知道它们是赶回去报讯的,当下也不理会这些,急急从焚舟处下了海。
  他记得玉雕龙曾说过,青霜剑沉于焚舟处二十丈远,以他的水性,要寻回沉剑当非难事。
  他一入水中,立即迅速地向海外游去,他水性极佳,瞬间已游了十余丈远。
  看着距离已差不多,端木靖猛然一翻身,头下脚上,钻入海底。
  在水中,他才蓦然惊觉,敢情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原来此处海水混浊异常,伸手不见五指,要想寻回沉剑,并非易事。
  可是端木靖并不灰心,身子继续下沉,直至肚腹平贴海底,即手脚张开,一面摸索,一面继续游行。
  不到盏茶功夫,他已搜遍方圆五六丈内每一处地方,但青霜剑却踪影杳然。
  他不肯罢手,仍然继续深入搜寻,可是依然无功。
  他知道师父玉雕龙功力盖世,他所说的距离断然不会有丝毫差错,他既言二十丈,必定就在二十丈处,可是端木靖已搜遍二十丈远的地方,却依然毫无所得,难道那柄青霜剑已被人暗中取去?
  端木靖想到这里,心中一惊,他知道不能再事逗留,赶紧一吐真气,浮出水面。
  一出水面,就听到头上怪鸟呱呱怪叫的声音,抬头一看,那两头怪鸟正在他头上来回盘旋,他心中生凛,赶紧向海上睁目张望,只见海天一线之处,隐隐现出二个白点,显然是两艘帆船,正快速向孤岛驶来。
  端木靖不敢怠慢,急忙尽力向海滩游去,转瞬已来到焚船处,回头一看,两艘帆船仍在海平线上。
  他常年航行于南海,对这个孤岛并不陌生,知道这个孤岛非常狭小,岛上绝无人迹,若容仇家来到岛上,自己势必无处可逃。
  他抬头看看风势,仔细观察之后,不禁心下暗喜。
  原来此时风力甚为强烈,吹的是东北向,而孤岛位于正南,那两艘帆船向孤岛驶来,左前方半面受风,速度不快,定将躭延不少时候。
  端木靖正自目注天际,不经意地瞥见海中似有亮光一闪,定眼看时,果见距离焚舟处约十丈远的水底,正幽幽发出一道寒光。
  他稍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敢情昨夜玉雕龙沉剑之后,一直是涨潮,而涨潮之时,海底砂粒会缓缓冲上沙滩,那柄青霜剑亦被流沙带动,所以冲至距离焚舟处仅十丈之远。
  端木靖心念至此,不假思索,投身入海,迅速向发出亮光之处潜去。
  他一翻身,潜入水中,一到海底,立即觉得亮光耀眼,近前一看,果是一柄宝剑,剑刃有一半退出鞘外,所以闪灿着光芒。
  他心中兴奋无比,无暇细看,取在手中,匆匆浮出水面,急急向滩上游去。
  回头一看,天边那两个白点已较前为大,他禁不住心中着急。
  他知道必须急速离岛,否则劫数难逃。他本有一条小舟,停泊在沙滩上。
  若乘小舟离岛,追魂杀星一干人有怪鸟指引,必定紧追不舍,若不离岛,则唯有束手待毙。
  端木靖心中踌躇,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百思不得其计,猛然瞥过那堆焚舟的灰烬,心中倏然一动。
  从那堆灰烬看来,所焚的分明只是一条小舟,然则玉雕龙姬伦与紫衣仙狐宛溪纱是同乘一舟而来?他们二人仇深似海,必定不可能同乘一舟,那么紫衣仙狐必定也有一条小舟停在此岛上,可能就在另一面的海滩上。
  他抬头看看风向与海浪,突然心生一计,急急纵身向密林中跑去。
  到了密林,他胡乱抓了一把枝叶,然后又奔向海边,把他的那条小舟推进水中,急急向海上划出。
  他迅速地脱下外衣,把那些枝叶放在衣服之内,做得好像一个人形,然后一翻身,潜入海中,沿着海岸潜行,想要绕到孤岛的另一边。
  原来端木靖知道飞禽智慧不及兽类,虽然受过追踪的训练,但必然无法分辨小舟上的假人,所以那两头怪鸟必然只顾盯紧小舟,而不注意真人已然潜入海底。
  他算出当时的风向和海流都是东北向,威势甚强,必会迅速将小舟飘向东北方,那两艘帆船不久以后必会转向紧追,但在转向之初,将有一段时间正好逆风,帆船逆风不易控制,将会耽搁不少时候。
  而端木靖则希望利用这段时间,赶快找到紫衣仙狐所留下的小舟,如果能够找到,他或可从另一方向设法逃生。
  但是如果根本没有小舟,那么端木靖将无法离岛,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了。
  端木靖能在水中闭气数个时辰,此时他唯恐引起怪鸟的注意,所以不敢浮出海面,只在海中潜行。
  由于海水混浊,伸手不见五指,在水中方向难辨,不得已只好时时手触海底,藉海水的深度与海底倾斜的情形,以把握方向,绕岛而行。
  他潜行水中,速度甚快,过了许久,他揣测已绕到孤岛的另一边,始缓缓浮出水面,睁目一看,果然已是另一处海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滩头果然停着一条小舟,他禁不住心中狂喜。
  但见那小舟体形狭长,船首甚尖,尾部有一把很大的桨。
  端木靖长于船家,已然看出这是一艘单桨快艇,速度甚快,便于操纵,当下心中大喜,急忙游到船边。
  他跳出水面,向船中一看,空无一物,四下里也见不到半个人影,这条快艇是紫衣仙狐所留无疑。
  当下急急把快艇推下海,跳上船,坐在船尾,用力划着那把单桨。
  他知道此孤岛距离内陆并不远,大约船行五六时辰就可到达,自己先前所以漂流一昼夜,系因遇到暴风雨之故。
  他仰首看看天空,但见日色清明,万里无云,估计天气不至变坏,只是风大一点而已。
  他料到仇家迟早会看破他的鬼计,到时必定还会穷追不舍,所以他最好是逆风而行,较为安全,因为他的单桨快艇在逆风时亦能行走,而仇家所乘的是帆船,在逆风时无法行驶。
  他盘算一下,逆风而行,仇家必定无法追及,但是此时吹的是东北风,逆风是西南向,自此孤岛向西南而行,将深入汪洋大海,远离陆地,危险万状。
  他苦思冥索,若向北或东北,很可能遇到那两艘帆船,所以只有向西北行,或较安全,虽然照此方向离陆较远,须时较久,但还是值得,再说,走此方向,帆船若然追来,将半面逆风,速度不致太快。
  心意既定,便把快艇朝向西北,尽力划去,那条快艇甚为轻快,去势如矢。
  不过顿饭工夫,快艇已远离孤岛,端木靖虽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心中仍难免对自己曾逗留半日的孤岛,生出一丝留恋,想到那位埋骨异域的师父玉雕龙姬伦,不由惨然下泪。
  过了一会,他抬头四顾,天上没有怪鸟的影踪,海上也没有其它船只,心下稍安。
  他继续用力划着,他已许久不曾睡眠,此时已渐感疲惫,睡意渐浓,但他仍勉力支撑,不敢稍懈。
  过了约摸三个时辰,他更觉头脑昏沉,眼皮一再重重的盖下,委实无法支持下去。但他知道,此时是生死关头,不容松懈,乃勉强以手指拨开眼皮,另一手继续用力划桨。
  正当他昏昏沉沉之际,猛听得头上两声刺耳的鸟叫,不禁悚然一惊,急急抬头一看,只见先前那两只怪鸟正自盘旋在自己头上。
  端木靖这一惊,非同小可,登时睡意全消,睁大双目,赶忙回头一看,只见远处不知何时已来了一条船,快得出奇,紧追而来。
  那条船无桅无帆,船旁两侧有数十把大桨,显然是一艘人多速度极快的快艇。
  端木靖知道此时离陆地尚有三四个时辰的行程,而身后那艘快艇不久就可追至,茫茫大海,已然无处可逃。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先前未免太低估追魂杀星那干人,以为他们只有两条帆船,事实上他们可能船只很多,遍布四方。
  他心中纳闷,自己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对仇家的底细丝毫不知,他们为何这样重视自己,居然如此劳师动众,穷追不舍?
  快艇逐渐接近,端木靖知道自己无法逃遁,除非挺身一战,否则只有引颈就戮。
  他豪气陡生,长啸一声,拔出背在身上的青霜剑,用力一拔,但见剑刃映日生辉,寒光闪闪,令人不敢逼视。
  一剑在手,顿时勇气百倍,他知道自己功力有限,兼以寡不敌众,最后必定难逃毒手,但若能死命拼,杀他一两个,总比束手待毙为佳。
  他屹立小舟之上,目视那条快艇逐渐驶近,但见那艇上约有二十余人在用力划桨,另有十余人则手执兵刃,立在艇上,这些人个个黑巾蒙面,状甚可怖。
  端木靖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霜剑,突然心生奇想。
  这柄青霜剑寒气逼人,说不定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刃异器,他心下一动,伸手在自己头上用力抓下一把乱发,放在剑刃上,用口轻轻一吹,只见那把乱发骤然折为两段。
  他明白手中这柄青霜剑乃是断铁碎金的宝刃,胆一壮,立即跨步立在船舷上,纵身一跃,投身入海,潜于深处。
  此时那艘快艇已来至四、五丈外,艇上的人,看见端木靖投入海中,立即齐发一声喊。
  敢情那艇上也有极擅水性之人,见到端木靖纵入水中,艇上立即有四个人也扑通一声,翻身入海。
  此时距离海岛已远,海水清澈,端木靖在海中举目四望,看得清清楚楚。
  他迅速地向那快艇潜行而去,行到一半,忽见前面水中隐然现出四条人影,手里都执着亮晶晶的兵刃。
  端木靖是个大行家,倏然一眼看出那四人虽亦精通水性,但与自己相比,有若天渊之别。
  他知道那些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若在陆地上,就是单打独斗,自己也不易应付。可是在这深海之中,凭自己自幼练成的登峰造极的水中功夫,就是以一对四,也稳操胜券。
  那四人已采取包围之势,缓缓向他围拢过来,他故意停住身子不动,手中青霜剑垂在一旁,乔装心中生怯之状。
  那四人似乎颇具水战的经验,并不急于出手,只待稳扎稳打的缓缓围拦,将端木靖团团围在核心,至相距只有五、六尺远处,其中一人突然身形一斜,两脚猛力踏水,手中一支长达三尺的分水刺飞快的向端木靖刺来。
  端木靖仍然静伏不动,看看分水刺已将及身,猛然一侧身,头部一低,手臂滑溜溜的从那人脚边穿过,同时右手趁势一挥,青霜剑直向那人腰后砍去。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端木靖在水中动作竟如此快速,他分水刺一落空,情知不妙,扭身想要游开,却已无及,青霜剑已向那人腰后砍下。
  青霜剑果是旷古神刃,轻轻一挥,竟将那人拦腰砍成两段,海水立时一片通红。
  端木靖身如游龙,毫不停留,一扭身已到另一人身旁,手中青霜剑,便向那人心窝毕直刺去,快如电火。
  那人想是被端木靖惊世骇俗的水中功夫震住,竟然不敢招架,一扭头,回身欲走,但是那里还来得及,他刚刚转过身,青霜剑已至,立时在他后心挖成一个血窟窿。
  剩下的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想是因为入水过久,闭气不住,脚下用力一蹬,直向水面升起。
  另一人此时与端木靖近在咫尺,无法闪避,当下手中薄刃刀一举,直向端木靖肩颈之间横扫而来。
  那人敢情内力极为精纯,那薄刃刀横扫之势,快如电掣,周围海水,竟然一阵激烈震荡。
  端木靖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手中青霜剑急忙向前一迎。
  那柄青霜剑果然不凡,那蒙面人手中的薄刃刀一碰青霜剑,立时折为二截。
  那人大吃一惊,丢了只剩半截的薄刃刀,脚下用力一蹬,两手拍水,迅速地向上升起。
  敢情那人水性不弱,身形甚快。
  端木靖也脚下着力,紧跟在那人之后,向上升起,快若闪电。
  那人低头一看,但见端木靖紧紧追上来,速度之快,惊世骇俗,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他空负一身武功,在水中却施展不开,看看将近水面,忽见脚下寒光一闪,但觉腰下一凉,顿时眼前一黑,知觉全失,死于非命。
  端木靖上冲之势甚猛,将及水面,突然一拧身,又钻入海底。
  他迅速穿出那一团被鲜血染红的海水,然后睁目四望,只见那艘大快艇正在不远处,立即脚下着力,直向那快艇游去。
  到了快艇船底,不假思索,高举手中青霜剑,尽起平生之力,直向船底戳去。
  那柄青霜剑断铁裂金,快艇的船底是木材造成的,如何抵挡得住,立刻被戳成一个大窟窿。
  端木靖狂挥青霜剑,剎那间,那快艇的船底已平添十数个破洞,海水汹涌地渗进船舱里。
  端木靖在水中禁不住得意的笑笑,然后回身向自己的小船游去,身法极快,瞬息已到小船船底。
  他盘算一下,两船此时相距不及三丈,自己若冒然出水,仇家虽因船舱进水,沉没在即,无法追赶,但仍然可用暗器袭击自己,所以他并不立即出水,潜在水中,推着小船向前。
  行约三、四丈远,推测已没有危险,陡然一提真气,两脚一拨,身子滑溜溜的窜出水面,翻上小船。
  他立定身子,回头一看,只见仇家那艘快艇正急速下沉,距离水面船舷已不及二尺。
  艇上的十余人,想是不识水性,一个个慌张万分,忧惧无比,胆量较小者,已开始大喊大叫起来,艇中一片混乱。
  端木靖看得心下大快,忍不住得意地纵声大笑,笑了一阵之后,故意直起嗓子,对着那群人喊道:“你们未免太小觑少爷,少爷武功虽算不了什么,但是水中功夫,却不是你等可以比拟的,诸位这次可上了一次当啦!”
  说罢,灵机一动,又喊道:“你们那一位愿意把一切秘密告诉少爷的,少爷可以饶你一命,负责救你出险!”
  此言一出,快艇上突然静寂如死,一个个直挺挺的站立,没有半点声息。
  端木靖以为他们全都动了心,脸上泛起一丝鄙夷的冷笑,只是口里仍大声喊道:“那一位不想死的,可以摇摇头,等一下落水之后,少爷一定负责把他救起,决不食言!”
  话声未完,蓦见那群人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两脚轻点,跃上船舷,巍巍地,沉声喝道:“小杂种,你不必枉费心机,咱们帮里没有一个人,会对你泄露一个字的,这种事我们二十年来,就只发生过你令叔那一桩!”
  端木靖闻言愕住了,原来他的二叔是为了泄露秘密,罹致杀家之祸。而这些人对自己这样穷追不舍,必然也以为自己曾听二叔讲过,知道他们的秘密。
  端木靖稍作沉思,便又大声喊道:“你们大概怕受帮里惩处,这点尽管放心,那一位愿意告诉我秘密,我一定保证他一家人的安全!”
  那身材高大的重重冷笑一声,喝道:“小杂种,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论你逃到何处,本帮也会把你找到!”
  端木靖还想劝说他们,蓦听到轰然一声巨响,那艘快艇陡然一斜,急急地往下直沉。
  那二十余人瞬息间便全部落水,他们果然全部不识水性,在水中挣扎翻滚,不几下,就没了顶。
  那些人临死之前,厥状至惨,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出声呼救,也没有一个人向端木靖这边,露出求怜之色。
  端木靖生平从未杀过人,如今眼巴巴看着二十几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之间,俱随波而去,不由感到一丝寒意。
  不过这些人都与端木靖仇深似海,端木靖对他们并无产生怜悯之感,反而隐隐感到痛快。
  此时海上已一片平静,天空中那两只怪鸟也不知何时去得无影无踪,海阔天空,就只有他和二条小舟而已,端木靖不禁油然生出一丝寂寥与凄凉之感。
  他看看太阳已渐渐西沉,知道必须继续赶路,于是收起青霜剑,坐在单桨之旁,开始用力的划着。
  他才划没几下,猛觉船行之势似乎稍稍一滞,同时小舟微微一幌,船侧倏然冒出一个蒙面的人头来,蒙面人伸手一按船舷,身子快如电光石火,居然冲上小舟。
  突兀之变,端木靖大惊失色,急急伸手拔出青霜剑,正待向那人挥去,蓦见那人一手高举,厉声喝道:“站住,当心我手中喂毒蜂尾针!”
  端木靖闻言立即剎住身子,不敢动弹,只因两人相距不盈三尺,对方若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撤下蜂尾针,自己万无幸理。
  那人见端木靖果然站住不动,便又沉声喝道:“把剑收起,坐下来!”
  端木靖无可奈何,只得缓缓收起青霜剑,在船尾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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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08:4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斗智斗力

  话说端木靖见那人手中扣着一把蜂尾针,不敢反抗,只得收起青霜剑,静静地坐下。
  那蒙面人桀桀怪笑数声,说道:“小兄弟好俊的水中功夫,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可惜江湖阅历太差,为何竟把在下忘了?”
  说罢,又怪笑数声,继续说道:“适才本帮下水的共有四人,小兄弟只杀死三个,还剩下了一个,小兄弟怎地忘了?在下既敢下水,如何淹得死?小兄弟也未免太粗心了!”
  端木靖闻言不胜懊悔,低声问道:“你意欲如何?”
  那蒙面人怪笑几声,说道:“我本想把你生擒回去,但是你智计百出,狡狯无比,只怕会暗中使坏,好在本帮要的是你的命,不是你的人,只须把你首级带回,就算大功告成,所以我准备立即下手把你杀死,把你的身体丢到海里,只留下首级,带回去领赏!”
  端木靖闻言,剑眉微剔,叫道:“且慢!”接着缓缓说道:“尊驾执意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言,不过在下临死之前,想问一个问题,尊驾若能据实以告,在下死而无怨!”
  说罢,倏然虎目圆睁,直瞪蒙面人,沉声问道:“请问你们杀害我一家三十余口,究竟是何人所下的命令?”
  那蒙面人闻言,突然又桀桀怪笑,说道:“敝帮帮规,帮中人就是在深山之中,对顽石亦不得泄露秘密,小兄弟这一问,岂不是白费口舌!”
  端木靖略一沉吟,又道:“在下答应决不反抗,请尊驾将在下生擒回去,面见贵帮帮主!”
  蒙面人摇摇头说道:“见了本帮帮主,仍然难逃一死,何必多此一举?”
  端木靖说道:“在下拟当面向贵帮帮主问明几个问题,然后自愿引颈就戮!”
  蒙面人想了想,又摇头说道:“生擒你回去,功劳还是一样大,请恕在下不愿多这层麻烦!”
  端木靖双肩微耸,摇摇头说道:“不然,在下有一些秘密要告诉贵帮帮主,你若生擒我回去,可说是两件功劳!”
  蒙面人闻言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你休耍这种鬼计,在下可不是三岁孩童!”
  端木靖冷冷摇头道:“尊驾不必多疑,在下确实知道贵帮高手‘追魂杀星’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人闻言顿时愕住,哑然无言。
  端木靖继续说道:“这些秘密关系贵帮将来的兴衰,切莫等闲视之!”
  蒙面人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端木靖一眼,说道:“这些秘密说给我知道就得了,不必面见敝帮帮主!”
  端木靖摇摇头,说道:“在下这些秘密是要交换贵帮秘密的,尊驾敢作主以贵帮情形赐告吗?”
  蒙面人闻言,又想了想,说道:“也罢,我就带你回去,不过你可不能暗中使歪念,否则我蜂尾针可没有长眼睛!”
  他幌一幌肩,又道:“我虽略识水性,却不善操舟,还是由你来划船吧!”
  端木靖应诺,便开始划起桨来。
  那人四下略一张望,问道:“你生于船家,懂不懂得方向?”
  端木靖点点头,那人接着命令道:“请你直驶向神泉湾,不要弄错!”
  端木靖听出那人似乎不识方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希望,神泉湾本在东北方,但端木靖却将船头略略偏西,朝着正东驶去。
  他本想干脆朝向西北,这样比较安全,但因落日犹在天边,甚易辨认方向,那人虽不懂航行,但为人颇精明,唯恐被他察觉。
  端木靖见那人手中仍紧扣蜂尾针,严密戒备,不曾稍懈,希望能略略缓和紧张的气氛,便开口说道:“在下有些与贵帮无关的问题,可否请教?”
  蒙面人冷冷地答道:“若与本帮无关,你不妨问问看!”
  端木靖手里继续划船,问道:“在下曾问过一位武林前辈,究竟那些人物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那位前辈答以‘玉狐神鹰丐开道,金凤鬼怪僧伏魔’,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人不假思索,答道:“头一句是指‘玉雕龙’姬伦、‘紫衣仙狐’宛溪纱、‘八荒天神’徐道奇、‘飞鹰’赵五、‘丐主’盛威、‘开天一剑’丁三姑和武当掌门三叶道长七人。至于第二句,人数较多,指的是‘金面天尊’琅玕尊者、‘南天一凤’燕如碧、‘死谷二鬼’上官乾、上官坤、‘怪’字指二人:‘怪书生’文中奇与‘怪手神偷’城如璧、僧字包括四人:南海普陀山的‘童颜神僧’、西昆仑的‘独脚僧’非我、少林掌门明心禅师及其师叔智珠长老,伏字指‘伏虎金镖’孔开屛、魔字指二人:‘魔枪’裘九、‘荡仙仙女’楚菲菲!”
  在蒙面人滔滔叙述之时,端木靖偷偷将座位渐向船舷移去,希望能靠在船舷上,而后蒙面人讲话分神之际,突然翻身入海,如能进入水中,就不惧蒙面人了。
  此时他见蒙面人的话已然说完,赶紧又随口问道:“请问尊驾可知玉雕龙姬伦与紫衣仙狐宛溪纱之间的事?可否赐告一二?”
  蒙面人轻笑一声,摇头道:“他们夫妻之间,一笔账纠缠不清,认真说起来,一日夜也说不完,他们曾经五次拼斗死活,前年君山比武大会……”
  端木靖此时距船舷已不及一尺,正准备踊身跃起,那知蒙面人警觉颇高,倏然住口,右手高举,厉声喝道:“停住,小鬼头别想跳下水!”
  端木靖心中一凛,赶紧说道:“尊驾不必如此多疑!”
  蒙面人怪笑一声,说道:“原来你诱我讲话,想趁我分神之际逃跑,我现在起,再也不讲一句话,你还是赶快驶向神泉湾,不要再动歪脑筋!”
  说罢果然一语不发,两眼炯炯,注视着端木靖,端木靖心灰意冷,只好默默继续划船。
  他两日之间只吃过一点水果,又不曾睡眠,兼以一连串变故,委实使他困惫已极,几乎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但他看到蒙面人手中紧扣着的蜂尾针,心中生凛,只得勉力撑持。
  他又继续划了两个时辰,此时已是夜间,明月当空,海上风浪比前较大,小舟不住的摇幌。
  由于小舟一直向着正东,此时距内陆已甚遥远。
  端木靖对此处海面并不陌生,知道附近有些小岛,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希望。
  不久,右侧果然现出一丛黑影,乃是一个小岛。
  蒙面人已然看到,便开口问端木靖道:“是否已经到了?”
  端木靖摇头答道:“那有这么快,小舟速度不高,我们才只走了两个多时辰,至少还得五、六个时辰,那黑影只不过是一个岛屿罢了!”
  他突然心生一计,欺蒙面人是个外行,便骗他道:“月现光辉,天边白云有若麟片,大风暴瞬息将至,此舟体形狭窄,定必翻覆,不若到小岛暂避,等风暴过去,再继续前行!”
  蒙面人闻言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明月与天边的白云,果然悉如端木靖所言,沉吟半晌,说道:“昨日自神泉湾出海,为何一路不曾见到这座岛屿,莫非我们走错了方向?”
  端木靖双肩一耸,说道:“尊驾为何一直如此多疑?昨日你们为了追踪在下,可能是迂回前进,现在我们都是笔直而行,路径自然不同!”
  说着,又故意悻悻地说道:“尊驾不听在下之言,等会儿此舟若然翻覆,在下反正是必死之人,但尊驾虽谙水性,在大风暴之下,恐难逃命,这又何苦?”
  蒙面人闻言,想了一想,恨声道:“也罢,就到岛上避一避,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端木靖闻言正中下怀,赶紧用力划船,全速向小岛驶去。
  渐渐驶近小岛,只见岛上树木蓊郁,在月光下看来,似乎略有阴森恐怖之感。
  在离岸不远处,海面现出无数小圈,有如漩涡之状。端木靖看了,心中大喜,情知遇到了凶险的暗礁,礁面锋利,小舟若稍稍挨上,必然立时纷碎。
  当下用尽全力划船,直向小岛冲去。
  此时正是涨潮,潮水助着船势,更使小舟快速如矢。
  距离海岸已不及五丈,小舟陡然猛烈一震,一声轰然巨响,小舟从中裂为两半。
  端木靖身形一缩,趁势急急滚出船舷,没入水中。
  他在入水的一剎那,曾听到耳边一阵劲风掠过,那是蒙面人情急之间,打出一把蜂尾针,幸得端木靖身法甚快,刚巧躲过。
  他一入水中,立即将青霜剑拔在手里,想要寻找那蒙面人,那知张目一看,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岛正是有名的“黑水岛’,岛屿四周黑水黑如墨,蔚为奇观,由于附近暗礁极多,海流湍急,船家都不敢接近。
  端木靖在水中但觉漩涡处处,暗潮激荡,错非自己水功绝顶,几乎无法把持身形。
  他畏惧蒙面人的喂毒暗器,不敢露出水面,只在水中摸索。
  但觉水中礁石嶙峋,礁面锋利如刀,稍稍挨上,立即皮开肉绽,饶他功夫登峰造极,手脚也被划伤数处,被海水一浸,痛楚不堪。
  他咬紧牙关,强自忍住,继续四下摸索,希望找到蒙面人,即速将他除去。
  端木靖潜在水中,来回搜索,但水中除了礁石之外,别无他物,搜寻了半个时辰,依然毫无踪迹。
  他心想那蒙面人水性不高,或许落水时碰到礁石,死于非命,尸体已被强劲的海流冲走。
  心中这样想着,便缓缓浮出水面,张目一看,只见海面与小岛依然如昔,并无半点异样。
  当下心中稍安,便缓缓向小岛游去,上了海岸。
  他手脚碰伤之处,鲜血犹在流着,每一处伤口都火辣辣的疼痛异常。
  到了海滩上,他又警觉地向四下张望一遍,然后蹒跚地向树林走去。
  一入林中,但见四处都是合抱的大树,枝叶浓密,他身心交疲,急欲找到隐密之处,略作休息,便继续向林中前去。
  走不到三步,忽见前面一棵大树大下,似有一团白影。
  端木靖心中一吓,立即剎住脚步,仔细一看,分明是一个人,直挺挺的仰卧着。
  端木靖定定心神,壮起胆子,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土著少女,业已气绝多时,但见她七窍溢血,浑身皮肤变得紫黑色,状甚可怖。
  端木靖抬头四望,只见不远处又躺着一人,近前一看,也是土著少女,死状与先前的少女一般无二。
  端木靖俯身仔细端详,却看不出少女受的是什么伤,正自纳闷不解,蓦然听得身后响起一声阴幽幽的冷笑,大吃一惊,急忙回身,同时青霜剑就势一挥,以防万一。
  他定神一看,只见丈余处站着一个人,正是适才那个蒙面人,他衣服勾破数处,手脚鲜血淋漓,状甚狼狈。
  蒙面人看到端木靖,桀桀怪笑数声,狠声道:“小兄弟这一套,委实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可惜仍旧差了一点点,以至功亏一篑!”
  说罢,伸手向怀中一摸,摸出一对判官笔,冷笑道:“小兄弟是自决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端木靖看到蒙面人摸出判官笔,不禁精神一振,豪气陡生,纵声大笑道:“尊驾为何亮出兵刃?敢情蜂尾针已用完了?”
  冷哼一声,又道:“就凭这柄青霜剑,你就再多几个也无奈我何!”
  蒙面人重重冷笑一声,狠声道:“大爷一招之内,若不能夺下你手中剑刃,甘愿立即撤走,不再多言!”
  话声未完,陡见他两肩微幌,欺身直向端木靖扑来,手中判官笔分上下两路,点向端木靖的面门与胸腹,迅快绝伦。
  端木靖清叱一声,青霜剑抖起一朵剑花,一招“仙人指路”,疾直递出。
  蓦见蒙面人猛一闪身,身法诡异无伦,竟然穿过如山的剑影,手中判官笔点向端木靖右肘曲池穴,快若电光石火。
  端木靖心中大骇,起紧回剑撤招,同时脚下用力一蹬,倒纵出去。
  双脚刚离地面,倏觉右肘一麻,手中青霜剑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他倒纵出二丈余远,着地时踉跄后退数步,始拿住桩子。
  他心中惊骇万分,急急抬头一看,只见那蒙面人正一手执着青霜剑,一手握着两只判官笔,巍然站立着。
  端木靖本以为那蒙面人先前在水中不战而逃,身手必甚平庸,想不到他一出手就夺去青霜剑,武功当真高得出奇,不禁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立在当地。
  那蒙面人看到端木靖丧魂失魄之态,禁不住狂笑数声,揣起判官笔,手中青霜剑随手向身后一扔,朗声道:“今日干脆让你见识见识本门的绝学,大爷就凭一双肉掌取你狗命!”
  说罢,只见他肩不幌,腿不曲,直直向端木靖扑来,十指倏然箕张,泛起一片指影。
  端木靖但觉眼前指影如山,分从上下左右袭来,退避之路全封死,不由心中大骇,手足无措。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脑中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一点意念,两手不知不觉左右一分,上身往后一仰,左脚疾踢,正是他的脚父玉雕龙姬伦所授的,“玉龙七散手”的第二式“三江汇海”。
  蒙面人十指齐伸即将得手之时,倏见对方身形一变,两手和一脚分三路攻来,凌厉无比,而且出手的部位全然出人意料之外,心中大惊,赶紧一倾身,向侧里斜斜疾掠出去,迅若奔雷。
  饶他应变得快,端木靖的手脚仍自他的身边拂过,使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滑出数步。
  端木靖在危急之间,以一招“三江汇海”迫退蒙面人,自己亦感莫名其妙。
  他不敢怠慢,趁着蒙面人斜纵出去,赶紧一转身,向密林深处扑去,快若流星。
  他扑去之势甚猛,一纵二丈余远,正要以脚点地,继续前纵,蓦见眼前白影一闪,一条人影正向自己迎来。
  那条人影快速无伦,端木靖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形,匆促间只依稀感觉到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
  端木靖立即一扭身,欲向斜刺里纵出,那知却已无及,陡觉腰下一麻,浑身一软,劲力全失,摔出丈余开外,扑地不起,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也不知摔过多久,端木靖始悠悠醒来,但头中昏沉,浑身酸痛,睁开蒙眬的双眼一看,原来自己正置身在一间装设颇为精致的斗室中,躺在一张锦被绣枕的床上。
  他心中倏觉奇异,霍地立起身来,四下里仔细端详,只见此室,有两个窗户和一道小铁门,铁门重锁,窗上有着粗如胳臂以精钢铸成的铁柱,窗框亦全是铁铸的,显然此室是用来囚人的。
  端木靖下了床,猛然惊觉,身上穿着一套质料极为高贵的丝袍,自己原来的一身衣服,不知何时早已被人换下了。
  他着急万分,不知此地的人究竟是友是敌,脑际一闪,想到如果是敌,因何不杀死自己,如果是友,为何将自己囚禁此处,取去随身所携之物?
  端木靖站起身来,在四处墙壁敲打一番,只觉得墙壁异常坚实,要想破壁而出,实无可能。
  他走到窗前,由窗棂看出去,只见窗外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庭园,旁边是一些楼阁,画栋雕梁,朱栏玉砌,美仑美奂,四周围着浓密的树林。
  他曾数次航行通过黑水岛附近海面,只知此岛是一片密林,却不知密林之中竟有这等精致的楼阁,不禁万分惊奇。
  正看得出神之际,猛见对面的楼阁中转出一个少女,穿着一袭修长的白衣,发髻上系着一条红色的彩带,轻移莲步,走进庭园,又转入密林。
  她脚步轻缓,宛如行云流水,但速度却快得惊人,只一转眼,已去得无影无踪。
  虽在惊鸿一瞥之中,仍可看出她美貌绝世,生得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皮肤丰泽白皙,身材纤长合度。
  端木靖想不到在这海隅孤岛,居然也有这样绝代美人,不禁为之咋舌。
  正自错愕间,猛听背后铁门轰隆一声响,赶紧回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土著少女正亭亭地当门而立。
  那少女虽然皮肤黝黑,但生得明眸白齿,削肩细腰,此时她手里端着一只玉碗,正笑盈盈的目视端木靖,嘴角浮起两个酒涡,甚是撩人。
  那少女看见端木靖呆呆地看着她,便笑着说道:“相公已经醒来了?”
  端木靖见对方笑容可掬,心下稍安,问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少女答道:“这里是南海中的黑水岛,相公难道没有听人说过?”
  端木靖点点头,说道:“黑水岛我是知道,但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物?”
  那少女笑了笑,并不答话,回身关了铁门,然后缓缓走到端木靖身前,奉上玉碗,轻声说道:“相公想是劳累过度,适才竟然脱力昏倒,请先喝下本岛特制的参汤,滋补滋补!”
  端木靖早就觉得头中昏沉,混身酸痛,当下不假思索,接着玉碗,一仰而尽,但觉那参汤香气浓,味道极美,不啻玉液琼浆,喝下之后,顿觉精神为之一爽,他抬头一看那土著少女,随口问道:“适才点中我麻穴的,是不是你?”
  少女摇摇头,笑道:“不是婢子,是本岛荼菲堂的堂主!”
  端木靖蓦然想起那位神秘的蒙面人,急急问道:“与我同来的那位蒙面人目下怎么了?”
  少女笑着答道:“本岛历来的规矩,擅闯本岛者,死而无赦,伤人者凌迟,杀害性命的,则须在本岛‘黑水地牢’中呆上十八天,那位蒙面的朋友用毒蜂尾针杀了本岛两位姊妹,现在已进了黑水地牢了,他将在地牢中住上十八天!”
  端木靖一听,始知先前所见的两具女尸,是伤在蒙面人的蜂尾针之下,他想了想,便又问道:“十八天之后将如何?”
  少女微耸肩,笑道:“十八天一满,他便自然而然的死了!”
  此时,她脸上仍是笑盈盈的,继续说道:“黑水地牢的刑具是按照受刑人的功力而分的,所以不论功力高低如何,必定在第十八天上死去,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说这些话时,依然笑容可掬,神色自若,直听得端木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又急急问道:“擅闯贵岛,既然其罪当死,为何仍留住在下性命?”
  少女笑着答道:“本岛岛主想先问问相公与玉雕龙姬伦的关系,再作决定!”
  端木靖闻言沉吟片刻,又问道:“敢问贵岛岛主贵姓高名?”
  少女笑道:“黑水岛主就是黑水岛主,还要什么名号?”
  端木靖见少女不肯说,只当她故作玄虚,不免心中微愠,说道:“那么就请带我去谒贵岛主便了!”
  少女摇摇头说道:“相公不必心急,今夜本岛有事,强敌压境,岛主恐怕没有时间,等明日再说罢!”
  话声未完,猛听得远处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端木靖心中一惊,赶紧向窗外一看,只见密林外一团白色火光正冉冉上升,到了半空中,又劈劈拍拍响了几下,散为万点火星,良久始徐徐熄灭。
  少女秀目一瞟窗外,依然神色如常,轻轻一笑,说道:“这是本岛的信号,东北角上已发现敌踪!”
  端木靖见少女并无惊慌之色,想来不是什么大事,心神也就定了下来,又问道:“适才我曾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头发上系着一条红色彩带,甚是美貌,是不是贵岛的什么‘荼菲堂主’?”
  少女摇摇头,笑道:“不是,她乃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相公既是武林中人,何以不识她?她就是‘南天一凤’燕如碧!”
  端木靖闻言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金凤鬼怪僧伏魔的‘凤’?她就是贵岛岛主?”
  少女摇头笑道:“燕女侠并不是本岛上的人,她只是来本岛作客的!”
  端木靖想不到,会在此地见到位列武林一流高手的“南天一凤”,心中不胜感慨,他因为从未涉足江湖,对武林中一些高手并不熟悉,但是南天一凤的名头他却不陌生,只因南天一凤长年居于南方,乃是南海上有名的侠女,一般渔人及船家常常谈到她,端木靖早就闻过她的大名。
  端木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猛听得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抬头一看,只见东北角上又冉冉升起一团焰火,其色深黄,显然与先前有别。
  少女平静地看看窗外,说道:“这是本岛蔷薇堂的信号,召集蔷薇堂所有的姊妹!”
  端木靖不免有点好奇,随口问道:“你是隶属什么堂的?”
  少女笑道:“婢子是属于荼菲堂的,婢子受命服侍相公,就是本堂以信号相召,也可以不必前去!”
  端木靖又问道:“贵岛究竟有几个堂?”
  少女笑着答道:“本岛设有四堂,就是‘蔷薇’,‘牡丹’,‘芍药’和‘荼菲’!”
  正在说话之际,又听得轰然一声响,东北角的天边又升起一团红色的焰火。
  少女笑容稍稍一敛,喃喃地说道:“这是牡丹堂的信号,可能敌人相当扎手!”
  端木靖猜疑这些敌人,就是那秘密帮会跟踪而来的,不过他在前来此岛的途中,一直非常注意,并未发现那些怪鸟的痕迹,似难相信追魂杀星那干人能追踪到这黑水岛。
  他正想开口问那少女,猛听得又是一巨响,只见一团五彩的焰火,自东北角上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甚是壮观。
  那少女脸面骤变,慌忙地说道:“这个信号召集本岛所有的姊妹,不论忙着何事,必须即刻前往,请恕婢子失陪了!”
  说着返身就要向外走,端木靖猛然一闪身,抢在少女身前,说道:“这些敌人大概是冲着我来的,请让我一起前去,或能帮忙贵岛一二!”
  那少女闻言禁不住失笑道:“以相公的身手,能帮什么忙呢?”
  端木靖也不理她,双肩一幌,迅速退至门边,伸手就要拉开铁门。
  却见那少女陡然笑容尽敛,杏目圆睁,柳眉倒竖,清叱一声,五指箕张,飘身向端木靖抓去。
  端木靖一心想闯出室外,左手伸向背后,猛力拉开铁门,同时右掌自胸前急急推出。
  他自吃下少女送来的特制参汤之后,混身精力已然恢复,虽然功力不高,但这全力推出的一掌,却也强劲异常,不容小觑。
  那知少女身法诡异非凡,不闪不避,右手倏伸,直迎过去。
  端木靖但觉眼前白影一闪,对方五指已然扣住自己的右腕,继而向内一带,端木靖身不由主向前踉跄走了数步,而少女正好与她擦身而过,握住端木靖的五指倏然松开。
  转瞬之间,已然主宾易位,少女正站在门口,而端木靖反倒呆呆立于室内。
  这土著少女,看来明明只是这黑水岛上的一名婢女,想不到身手如此了得,端木靖不禁心中震骇。
  他心念急动,看到那少女正要伸手关上铁门,蓦然暴喝一声,直向少女扑去,将近少女身前时,猛然身形一变,正是“玉龙七散手”的第三招“龙跃深渊”。
  少女脸色一沉,右手骈指如戟,正要点向端木靖胸腹之间,蓦见眼前一片拳风掌影狂飙骤涌,凌厉无比,诡谲绝伦,竟不知如何化解。
  吓得这少女香汗淋漓,赶紧身形一倾,向侧里一闪。
  端木靖趁着少女闪向一边,身形更不停留,直向门外冲去,急急转过一处回廊,扑向庭园,纵入密林之中,直向东北角狂奔而去。
  他进入密林,没有两步,猛觉背后生风,赶紧扭头一看,只见先前那少女不知何时已来至身后,正一指向自己麻穴点来,快若电光石火。
  端木靖一懔,不假思索,猛然一矮身形,右手急急向身后捞去,正是“玉龙七散手”的第五招“潜龙回首”。
  少女对端木靖显然已不敢过份低估,见端木靖右手捞向她的下盘,连忙一提真气,倏然升高三尺,避过端木靖的一掌,右脚趁势一抬,踢向端木靖的面门,快若闪电。
  那知这玉龙七散手每一招都含有七个变化,端木靖早已身形一变,两掌变爪,自下而上,直向少女两腿抓去。
  仓猝之变,少女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招诡异若此,她身在空中,委实不易闪避,情不自禁惊呼出声,身形猛力一扭,以“懒驴打滚”的身法滚出丈余远。
  饶她身手迅捷,应变的快,堪堪躲过端木靖莫测高深的一招,但因落下时背部先行着地,又因用力过猛,直痛得粉泪直流。
  端木靖一招落空,不再理会那少女,立即扭头直向密林深处扑去,片刻之间,已到密林边缘,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海滩上正站着不少人。
  他不愿被人发觉,便弓着身,低着头,悄悄地闪身到一块大石之后,然后睁目仔细观望,只见沙滩上正有两批人静静的对立着,每一边竟然都有七、八十人。
  靠陆地的一边全是身穿白衣的女人,靠海的一边份子较杂,男女老幼都有,这些人都没有蒙面,显然并不是那个秘密帮会的家伙,端木靖稍为宽心。
  他藏身的地方离那群人并不远,可以看清白衣女人群中,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的妇人,由于她背对这边,看不清她的脸形,但见她头上满是银丝,根根雪白,显然是一位老婆婆。
  端木靖暗忖:此人必是黑水岛主无疑。
  那银发老妇身边站着五个少女,端木靖认出其中一个,乃是适才所见的“南天一凤”燕如碧,另一人长发披肩,端木靖恍惚间记得,似乎就是那个下手点住自己麻穴的少女,依那土著婢女所说,此女必是那“荼菲堂主”,至于其余的三人,大概就是那“蔷薇”、“牡丹”和“芍药”三堂的堂主。
  与银发老妇相对而立的,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此人年约六旬开外,满脸红光,颔下胡髭亦是深红色,穿着一袭红色长袍,甚是威武。
  红衣老者身旁站着三人,一个是中年书生,面孔白皙,儒服纶巾,显得温文儒雅,腰下佩着一把长剑,单单剑身长达三尺有余,剑鞘尖端拖在地上,确实罕见。
  另外两人一高一矮,面目狰狞,甚是怕人。
  端木靖正看得出神,猛听身后微响,回头一看,只见先前那土著婢女,正站在不远处,两眼恶狠狠的瞪视着。
  端木靖只道她又要出手,赶紧运功戒备,可是那少女显然不愿惊动他人,只恨恨地瞪了端木靖片刻,便悄悄走向海滩,加入那群白衣女人之中。
  此时那些人仍旧静静地站着,无人出声,也没有人稍稍动一下。
  良久,忽见那红须红衣的老者缓缓举起右手来,他的右掌深红如朱,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状甚可怖,看来必是练有什么歹毒的外门功夫。
  默默站在银发老妇身旁的南天一凤燕如碧,看到红衣老者举起右掌,突然一闪身挡在银发老妇身前,娇叱一声,对着红衣老者猛力推出一掌,红衣老者也正好一掌拍出,两股掌力一接,轰然一声,有如山崩地裂,四周激起一股狂飙,附近众人衣袂飘荡,脚下一阵飞沙走石。
  那南天一凤与红衣老者二人身不由主,各各后退一步。
  端木靖见状心惊胆寒,那南天一凤位列一流高手,功力何等了得,红衣老者居然与她铢锱相称,想来必然也是不同凡响的人物。
  红衣老者与南天一凤对过一掌,略略一怔,继而纵声大笑,说道:“南天一凤果然名不虚传,我‘烈火神君’任庆虽然不在‘玉狐神鹰丐开道、金凤鬼怪僧伏魔’之列,但武林中能挡得住我一击之力的,恐怕亦寥寥无几,南天一凤年纪轻轻,有此造诣,可敬可佩,不过单凭一个南天一凤,恐怕也无法力挽狂澜,今日前来此地的,单是位列一流的高手,就有三人,其它的也都是一时之选哩!”
  说罢,指着身旁一高一矮面目狰狞的两人说道:“这两位就是‘武谷二鬼’上官乾、上官坤昆仲。这位是怪书生文中奇!三位都是公认的一流高手!”
  话声未完,猛听得一声朗笑,红衣老者身后那七十余人之中突然走出一人,此人个子矮小,面容憔悴,一身衣服污秽不堪,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红衣老者身边,大声叫道:“尊驾口口声声‘玉狐神鹰丐开道’,怎么把区区一‘鹰’忘掉了?”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齐齐变色。
  连红衣老者烈火神君任庆也大出意外,脱口低呼一声:“飞鹰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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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08:49: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黑水岛主

  话说烈火神君任庆见到自己的行列中突然闪出名震武林,位列一流高手的飞鹰赵五,不禁大感意外,微微一愕,开口问道:“赵朋友,老夫不曾邀约你,你因何混入我队中?”
  飞鹰赵五双眉微微一耸,做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懒洋洋的说道:“我混在你们队里,特来凑凑热闹的!”
  说罢,竟不再理睬烈火神君任庆,径自转头冲着黑水岛主说道:“敢问岛主,江湖中可曾听过‘烈火神君’这号人物?”
  银发老妇冷峻地摇摇头,说道:“本岛中人向不涉足江湖,对武林人物一向不熟悉!”
  飞鹰赵五点点头,接着说道:“区区在江湖上已混了三十余载,却从未听说过什么‘神君’,你道怪也不怪?”
  烈火神君任庆闻言勃然大怒,一张红脸更涨成紫色,怒喝道:“赵朋友,你此言何意?”
  飞鹰赵五冷笑一声,答道:“我说这烈火神君任庆六个字乃是假的,以你身手与年岁看来,必不至没没无闻,可是烈火神君这个名号却从来不曾听人说起,可见这只是一个假名罢了!”
  烈火神君闻言阴鸷的瞪了飞鹰赵五一眼,沉声道:“赵朋友可是有意硬架这场梁子吗?”
  飞鹰赵五摇摇头,说道:“赵某将参加那一边,现在还没有决定。依我看来,目下你们双方正好势均力敌,我则正好举足轻重,加到那一边,必然只赢不输!”
  烈火神君冷笑一声,说道:“我方有三位一流高手,老夫本人也可以派派用场,黑水岛只有岛主与南天一凤而已,怎会势均力敌?”
  飞鹰赵五嘴角浮起微笑,说道:“你也未免太小觑黑水岛了,十数年来,黑水岛一直被武林目为神秘莫测之地,岛主在江湖上虽然名气不显,但是依我看来,必非等闲之辈,大概还可以和你烈火神君一较长短,而南天一凤正好牵制怪书生,至于岛主座下的四位堂主,亦非凡手,明眼人一见即可看出,她们四人迎战死谷二鬼,大概还能支撑些时!”
  这一番话直说得烈火神君沉吟不语,显然他已觉出飞鹰赵五的话确有道理。
  飞鹰赵五见烈火神君不答腔,便继续大声说道:“赵某虽然不济,但今日已成举足轻重之势,我明人不说暗话,只要那一边愿意把那件东西分一半予我,我便帮那一边的场!”
  怪书生文中奇一直默默立于一旁,此时突然冷笑一声,冲着飞鹰赵五说道:“赵朋友,你可知道那件东西是什么东西吗?”
  赵五耸耸肩,随口应道:“大不了是一本破书!”
  怪书生又重重冷笑一声,说道:“你也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岂不知此书有上下二册?”
  说罢,转身对黑水岛主说道:“岛主若能将‘诸天大修罗真经’的下册见惠,文某愿尽绵薄,助岛主一臂。否则文某只好与这位烈火神君站在一起,那时只怕贵岛将玉石俱焚,寸草不留了!”
  说着,两眼如电,直视黑水岛主。
  黑水岛主低头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本岛禁例,擅闯本岛者死而无赦,今夜本岛已有周密的戒备,真正拼将起来,我敢说你们没有一人能生离此岛,不过这样一来,本岛众姊妹必也伤亡殆尽,损失惨重,这些人都跟随我有年,殊不忍她们血流五步。所以本岛也不愿太走极端,但是诸天大修罗真经已不在本岛,只好以另一样宝物相赠,俾不让诸位今晚空劳往返,诸位意下如何?”
  烈火神君闻言沉声说道:“老夫确实探知真经落于岛主手中,岛主空言搪塞,叫人如何能信?”
  黑水岛主冷笑一声,说道:“诸天大修罗真经早于两年前被玉雕龙姬伦沉于离此不远的白浪河中,诸位若有能耐,径往捞取便了!”
  端木靖一直藏在一块大石之后,此时骤闻黑水岛主提到他的师父玉雕龙,心中万分激动。
  那烈火神君听到玉雕龙之名,也微微变色,说道:“离此不远,俱是大海,如何会有什么河?”
  黑水岛主冷笑一声,说道:“海中有河,并不稀奇,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飞鹰赵五听到黑水岛主出言讥讽烈火神君,微微一哂,接口说道:“岛主适才说另有一件宝物相赠,不知是什么东西?”
  黑水岛主突然右手一抬,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立刻走出一个白衣少女,手中捧着一把宝剑,毕恭毕敬走到岛主身前。岛主缓缓说道:“此剑是武林名品,诸位当必识得。此剑不仅是断金碎玉的神兵异器,而且剑刃上刻着十八招诡异绝伦的剑招,武林中人梦寐求之,就此送予诸位!”
  烈火神君等人双目圆睁,略一端详,齐齐变色,惊呼一声:“青霜剑!”
  端木靖先前看到少女捧出宝剑,尚不知是他的师父玉雕龙传予他的青霜剑,此时听得众人惊呼之声,始知黑水岛主欲以青霜剑送给烈火神君等人,心中大为着急,再也忍不住,暴喝一声,身形拔起,直向众人之中扑去,只两三个起落,已至黑水岛主与烈火神君之间,口中大声喝道:“此剑是少爷所有,怎可随便送予他人?”
  他来势突然,众人全都一惊,竟无人出来拦阻他。
  黑水岛主怔了一怔,突然回首对身后的那些少女怒叱一声:“怎么让他跑出来的!”
  继而对她身旁长发少女喝道:“荼菲堂主,还不快快把他拿下!”
  荼菲堂主应一声诺,正待出手,猛见烈火神君向前横跨一大步,厉喝一声:“且慢!”
  荼菲堂主闻言果然停住身形。烈火神君巨目圆睁,沉声问端木靖道:“请问玉雕龙姬伦与少侠如何称呼?”
  端木靖大声答道:“玉雕龙正是家师!”
  此言一出,众人皆为之一愕,玉雕龙名气太过响亮,听到眼前的少年竟是他的弟子,众人莫不惊惶。
  烈火神君又沉声问道:“令师现在何处?”
  端木靖闻言心念急转,暗想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历,与恩师不知是什么关系,似不便在此时透露恩师的死讯,便故意说道:“家师已来到南海地带,等待与紫衣仙狐宛溪纱决一死战!”
  众人听到玉雕龙姬伦也已来到南海,无不齐各一震。
  飞鹰赵五突然目视黑水岛主,冷笑一声,说道:“黑水岛主好毒辣的手段,赠剑之举原来乃是‘移祸江东’与‘二桃三士’两计并施,一方面叫我们与玉雕龙结下不解之仇,一方面又想让我们这些人互争宝剑,自相残杀!”
  说罢,突然转头向烈火神君任庆说道:“任英雄,且不管诸天大修罗真经在不在此岛,今晚我们先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再说!”
  烈火神君却不理他,继续径向端木靖问道:“少侠自称是玉雕龙的传人,不知有何凭据?”
  端木靖答道:“在下本来携有青霜剑和家师的龙形玉饰,现在这两样宝物都在黑水岛主手中!”
  怪书生文中奇突然插口说道:“此二物玉雕龙形影不离,为何会到少侠手中,莫非玉雕龙已然谢世?”
  此语一出,众人全都大惊失色。端木靖急忙答道:“家师抱必死之心,将与紫衣仙狐决一死战,所以预将身外之物交予在下!”
  烈火神君忽然向端木靖逼近一步,问道:“令师的武功路数老夫甚为熟稔,少侠可否赐教一、二招?”
  端木靖闻言一楞,暗忖师父玉雕龙只教自己一套玉龙七散手,自己虽能熟记招式,但尚未了悟其中奥妙,无法应用自如。这位烈火神君看来功力绝高,万一自己一出手就丢乖露丑,如何是好?
  心里这样想着,便开口说道:“家师曾一再告诫在下,未习混元神功之前,不得与一流高手过招,敢问老英雄是不是‘玉狐神鹰丐开道,金凤鬼怪僧伏魔’之中的人物?”
  烈火神君微微一笑,说道:“玉狐神鹰中的‘神’是指八荒天神徐道奇,并不是指我烈火神君!”
  烈火神君摇头笑道:“老夫已多年绝足江湖,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
  说罢突然扬声喝道:“少侠小心了!”
  话声甫落,猛然身形一闪,踏中宫,走洪门,欺身扑向端木靖,虚飘飘向着端木靖拍出一掌。
  端木靖见对方掌势诡异,知道其中有诈,心中戒备。果见掌势将到胸前时,烈火神君蓦然变掌为爪,同时罩向端木靖胸腹间的将台、玄机、七坎、丹田、章门、下阴六大要穴,凌厉毒辣,端的厉害至极。
  端木靖想不到对方变招快得骇人,不免暗自心惊。
  好在他早经深思熟虑,成竹在胸,此时更不迟疑,两手倏张,身体微仰,同时一脚踢出,正是一招“三江汇海”。
  端木靖方自施出“三江汇海”,猛见眼前人影一闪,烈火神君已快捷地向后一跃,退回原地,迅若奔雷。
  他自出手以至退回原地,完全一气呵成,不过瞬时间之事,真是迅疾无伦。
  他的身材高大肥硕,竟然来去无风,其快如电,功力之高,委实惊人。
  端木靖想不到烈火神君方一出手又立即退回,一时木楞楞地站在当地。
  烈火神君满脸严肃,喃喃自语道:“玉龙七散手,第二招‘三江汇海’,果然真的是玉雕龙的传人!”
  说罢,低头略一沉吟,突然双眼炯炯的向众人环顾一眼,咬咬下唇,沉声说道:“既有玉雕龙的传人在此,今日之事就此做罢!”
  抱拳,向着黑水岛主略一拱手,说道:“骚扰贵岛,冒昧之处,容他日再登门谢罪!”
  死谷二鬼一直默站在一旁,此时老大“索命鬼”上官乾突然桀桀怪笑数声,对烈火神君说道:“在下兄弟二人可不惧什么玉雕龙,青霜剑还是由在下带回去便了!”
  烈火神君闻言怒叱一声:“我意已决,休得多言!”
  索命鬼上官乾闻言果然闭口不言,默默退至烈火神君身后。
  这死谷二鬼上官兄弟位列武林一流高手,在武林中地位甚高,想不到烈火神君竟可以当众斥责他,这位烈火神君委实神秘莫测,众人不禁对他起了敬畏之感。
  端木靖心中却另有想法,他想:饶你烈火神君神气非凡,不可一世,但是听了玉雕龙之名,还不是立即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心念至此,脸上不知不觉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烈火神君心思何等细密,早已看在眼里,当下嘴角噙着微笑,对端木靖说道:“老夫与令师有一段渊源,老夫可并不是畏惧令师!”
  说着,脸色一正,又道:“少侠遇到令师之时,请向他说,十二年前黄山藏岫崖的那人向他致候!”
  按着一做手势,领着他手下的那班人如潮水一般退向海边,海边上停了不少木筏,那些人涌上了木筏,就向停在海上的一条大船驶去。
  这时飞鹰赵五却独自一人,兀自呆呆的站在海滩上。
  原来他本想混水摸鱼,得点实利,想不到情势突变,使他莫知所从。
  他不敢跟着烈火神君等回去,唯恐他们不利于他,但是如果留下来,也很可能受到黑水岛诸人的围攻,一时感到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此时最后一条木筏离岸已将近十丈,烈火神君站在木筏上看到飞鹰赵五手足无措之状,不禁心中暗笑,不过他胸怀大志,亟须吸收人才,当下大声叫道:“赵兄,你还不走,难道还想在黑水岛做客吗?”
  飞魔赵五闻言,低叹一声,也不言语,身形一拔,斜斜向海上纵去。
  他诨号飞鹰,轻功自是十分了得,但见他飞掠空中,快如弹丸,直向最后一条木筏泄去,轻松洒脱地纵落于木筏上,毫不费力,一纵十来丈,轻功之高,的确骇人。
  那些木筏急速地向大船驶去,到了大船边,那些人纷纷上了船,然后扬帆而去。
  端木靖一直目注烈火神君等一股人,等到那船只已然远去,方始回过头来。
  只见那些白衣女人早已走了一大半,连那满头银发的黑水岛主也已去得无影无踪。
  此时只剩那长发披肩的荼菲堂主和南天一凤燕如碧以及十数个土著婢女,正自目光炯炯地瞪视着端木靖。
  南天一凤美若天人,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而荼菲堂主也生得国色天香,仪态万千。她的年纪大概比南天一凤小二、三岁,顶多不会超过十七,生得娇小玲珑,楚楚可人,只是眉宇之间隐现一股肃杀之气。
  此时只听得荼菲堂主轻启樱唇,缓缓说道:“本岛岛主请少侠前去一谈,少侠是要自己走呢?还是要我们动手带你去?”
  端木靖未及答言,耳边突然响起一股极细小的声音:“少侠稍安勿躁,万勿莽撞!”
  端木靖心中一惊,注意一看,只见南天一凤的秀目正深沉地注视着自己身上,朱唇微微掀动着,显然是她在以“传音入密”的方法向自己说话。当下又惊又喜。
  喜的是这南天一凤似乎有意助自己,惊的是,这“传音入密”之法听说内功修为不到登峰造极,不克为之,眼前这位美貌绝代的南天一凤,果然不愧位列一流,显然功力极高。
  端木靖一望,只见此处楼阁又与先前被囚的那一处不同,规模较大,建筑更为精美。
  端木靖正要随着众人入楼中,忽又听到耳边响起那股细小的声音:“少侠千万不可顶撞岛主,免遭不测!”
  端木靖暗中点点头,就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大厅中。
  只见黑水岛主正高坐堂上,其它的三位堂主分别侍立在她左右。
  端木靖情不自禁睁目向黑水岛主注视,这是他第一次看清黑水岛主的脸,登时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黑水岛主虽然满头银发,但脸上居然没有一条皱纹,望之如三十许人,甚是美貌,生得柳眉笼翠,檀口含丹,只是凤目生威,给人一种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感觉。
  端木靖正怔怔地看得出神,猛听得站在岛主身旁的一位堂主娇叱一声:“见到本岛岛主还不下跪!”
  端木靖听说要他下跪,无名火高起三丈,正待出言相讥,猛然不经意地与南天一凤目光相触,但见她的眼中透着恳求甚至近乎哀告的眼光。
  端木靖禁不住心中一震,满腔愤怒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两膝一软,身不由主跪了下去。
  跪了半天,毫无声息,正想抬头瞧瞧,只听得白发红颜的黑水岛主缓缓地说道:“你姓甚名谁?玉雕龙现在何处?你怎么认识他?他知不知道你前来本岛?”
  虽然说话的声音低沉,那蕴存一股慑人心神的力量,令端木靖听得心中微微生懔,但他并非生性怯懦的人,当下故意提高嗓子,大声说道:“晚辈复姓端木,单名靖字。请先赐坐,当将详情奉告!”
  此言一出,端木靖本以为必然免不了一番斥责,那知黑水岛主却平静地对身旁的婢女说道:“搬一张椅子给他!”
  立时有一个土著婢女搬来一张椅子,端木靖也不再客气,站起身来,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
  此时忽见一名土著婢女急匆匆的自外走进,到了荼菲堂主身旁,低声向她说了几句,荼菲堂主又赶紧走到黑水岛主跟前,毕恭毕敬地低声说了数句。
  黑水岛主瞟了端木靖一眼,然后说道:“就请他来这里好了!”
  那婢女领命而去。端木靖耳边忽然又响起南天一凤燕如碧以传音入密发出的声音:“岛主不怕你听到秘密,大概是打算不让你离开此岛了,赶快自请回避,否则将永远无法生离此岛!”
  端木靖闻言心惊,想了一想,却不肯依言自请回避,反倒端坐椅上,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不久,只见先前那婢女领着一个中年汉子进来,那人鹰鼻削颊,生得很瘦小,满身风尘。
  那汉子来到黑水岛主跟前,立即跪拜在地,口里说道:“小可江南镖局‘鬼行脚’杜桐拜见岛主!”
  黑水岛主缓缓说道:“你起来,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杜桐站起身来,一脸恭敬之色,垂手肃立一旁,缓缓说道:“敝局受托追寻‘惜花楼主’,终在金陵附近找到,敝局石总镖头亲率三名镖师前往,想把她带回贵岛,想不到惜花楼主武功异常高强,终于吃她突围而去!”
  黑水岛主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堂堂江南镖局总镖头,名闻天下的‘摩云手’石震天,竟也奈何那贱婢不得!”
  端木靖在旁听到摩云手石震天之名,登时一楞,想起师父玉雕龙曾说,此人与西昆仑的独脚僧非我和尚,是当今武林中两位最擅长追踪之术的高手。
  那鬼行脚杜桐听到黑水岛主奚落之语,面现羞惭,怯怯地说道:“敝局已切实探知惜花楼主将随同‘魔枪’裘九参加八月间的君山比武大会,贵岛届时若能派人前往……”
  黑水岛主接道:“那里还等得到八月间,这小贱人不听教训,私自离岛,而且还泄露了本岛的秘密,使得烈火神君等人前来生衅,我真恨不得立即啖其肉而寝其皮!”
  说罢,突然低喝一声:“荼菲、芍药二堂主听命!”
  那长发披肩的荼菲堂主与另一位体态婀娜、容貌俊俏的少女,立即应一声诺,闪身立于黑水岛主面前。
  黑水岛主沉声说道:“你二人各带本岛高手三名,随这位杜兄前往江南镖局,会同石总镖头把那贱婢带回来,即刻动身,不得有误!现在马上去准备!”
  两人齐喊一声:“婢子领命!”当即退下。
  鬼行脚杜桐微微一皱眉头,对黑水岛主说道:“两位堂主,功力高超,对付惜花楼主当不致有什么差池。可是惜花楼主目下,可能又已经和那魔枪裘九会合在一起,魔枪位列一流高手,恐怕不易对付!”
  黑水岛主闻言沉吟半晌,忽然抬起一对黑白分明的凤眼,盯着坐在一旁的南天一凤燕如碧,似有意要求她跑一趟。
  南天一凤娇躯微微一震,连忙低下头去,装作没有看见,显然她不欲参与此事。
  黑水岛主想了一想,突然低喝一声:“牡丹堂主!”
  站在她身旁的一位白衣少妇立即应了一声,走到她跟前。
  这个牡丹堂主年纪较大,已近三旬,长得甚是妖艳,体态风骚,一双丹凤三角眼,四下里瞟来瞟去。
  黑水岛主目视牡丹堂主,沉声说道:“魔枪裘九那登徒子,竟敢诱拐良家少女,其罪当诛。你与她们一道去,见了裘九,便用我传你的秘术取他性命!”
  牡丹堂主应诺,便也退下。
  黑水岛主又向鬼行脚杜桐说道:“你即刻带她们登程。见到贵局石总镖头时,请他此次不得再出差错,否则这笔账将与本岛算不清的!”
  杜桐唯唯应诺,急急退下。
  黑水岛主于是转向端木靖,命他讲下去。
  端木靖心念急转,他因为不明黑水岛主的底细,不敢照实直说。便伪言自己因船遇风,漂流孤岛,巧遇玉雕龙,蒙他教授武功,并以青霜剑与龙形玉饰相赠。
  他不敢说出玉雕龙已死,便骗黑水岛主说,玉雕龙现在独留孤岛,等候与紫衣仙狐宛溪纱决一死战。
  端木靖最后又说道:“家师遣晚辈先回中原,到金陵姫家堡去,家师如能胜得紫衣仙狐,短期内即可回堡!”
  黑水岛主满脸严肃,想了一想,问道:“令师可曾与你提起本岛?”
  端木靖摇摇头。黑水岛主又追问道:“令师有没有交代你,万一他有什么不测,叫你将他的龙形玉饰送到本岛,交予一位‘散花天女’?”
  端木靖摇摇头,说道:“家师说那龙形玉饰是他的信物,如果他不回来,便传予我!”
  黑水岛主闻言沉吟不语,面色更为凝重,两眼隐隐透出一丝愤恨的光芒。
  南天一凤燕如碧一直默默坐在一旁,此时想是故意要转换话头,突然开口问端木靖道:“请问少侠,令师可曾对你提起过,十二年前在黄山藏岫崖,遇到过什么人?”
  端木靖摇摇头。南天一凤转向黑水岛主说道:“那自称烈火神君任庆的人,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他与我相对一掌,似乎故意未尽全力,此人功力可能高得骇人,不知是何来历!”
  黑水岛主仍然只顾低头沉思,对南天一凤的话宛若未闻,良久,始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端木靖一眼,说道:“那与你同来的蒙面人是何来历,你可知道?”
  端木靖道:“晚辈毫无所知,晚辈在海中与他巧遇,他便一再想下手杀害晚辈!”
  原来端木靖因不明黑水岛主的底细,所以不敢坦白说出,那些蒙面人要追杀他的缘由。
  黑水岛主点点头,说道:“那蒙面人坚不吐实,虽用分筋错骨的手法迫他招供,他也不发一言,反而用舌头剔破一颗牙齿,吞下预藏于中的毒药!”
  端木靖闻言一惊,失声喊道:“死了?”
  黑水岛主严肃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他对他的身世来历虽然不肯吐实,但对你们在海上的事却曾提到一二,据说你曾以青霜剑从海底凿沉他们的快艇,是不是真的?”
  端木靖点点头。黑水岛主又问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杀你?”
  端木靖摇头道:“晚辈不知!”
  黑水岛主两眼精光毕露,直视端木靖,似乎对他所说的不大信任。半晌,想了想,又问道:“你是不是会水性?”
  端木靖点点头,说道:“晚辈生于船家,极擅水性!”
  黑水岛主又问道:“你能不能潜水五十丈深?”
  端木靖想了一想,说道:“晚辈在水中能闭气数个时辰,五十丈深虽然不曾试过,想来可以办到!”
  黑水岛主又沉思片刻,毅然说道:“我想请你到一处海底,替我捞取一点东西!”
  端木靖蓦然想起黑水岛主曾告诉烈火神君的话,玉雕龙曾于二年前将一本“诸天大修罗真经”沉于离此不远的白浪河中。当下开口问道:“是不是到白浪河捞取诸天大修罗真经?”
  黑水岛主点头说道:“那本真经装于一个玉盒之中,谅来仍然完整无损,那个玉盒乃是千年宝物,光芒四射,你在海中大概不难寻找!”
  端木靖想了想,摇头道:“此事恕晚辈不便答应,因为家师有心沉于海底,晚辈若不曾得到他老人家的应允,实不便予以捞回!”
  黑水岛主平静地说道:“他并不是故意沉下的,乃是一时失手,事后也后悔不迭!”
  端木靖两眼直瞪黑水岛主,问道:“此言是否当真?”
  黑水岛主生性非常专横,见端木靖不大相信她的话,登时变了颜色。
  坐在一旁的南天一凤燕如碧,生怕端木靖触怒黑水岛主,赶紧说道:“此事当真,少侠不必多疑!”
  端木靖听了南天一凤的话,立即深信不疑,当下点头说道:“既是家师失手所致,晚辈义不容辞,在下代为取回!”
  黑水岛主闻言面色稍霁,说道:“白浪河中暗潮汹涌,我曾先后找来四个善水性的人,都无法潜到海底,其中一个甚至丧了性命,你究竟有没有把握?”
  端木靖微笑着说道:“晚辈水中功夫,少有敌手,如果晚辈办不到,大概天底下也没有人办得到了!”
  黑水岛主点点头,突然站起身来,说道:“玉盒光芒四射,在夜中看得更清楚,我们现在就去!”
  腰柳款摆,莲步轻移,带头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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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5 08:5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海底惊魂

  一行人缓缓向海滩走去。
  端木靖默默跟在黑水岛主身后,他心中思潮起伏,同一时里想到了很多事。
  他不经意的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那南天一凤燕如碧与他并肩而行,此时正睁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在偷偷瞧着他。
  两道眼光一触,南天一凤立时羞得粉颈通红,赶紧低下头去。
  端木靖看到南天一凤那种娇羞之态,禁不住心头猛跳。
  他想不通南天一凤名满天下,位列一流高手,何以竟还保持少女的娇羞。
  还有一点,这黑水岛主看来神秘万分,岛主似乎并非侠义之士,南天一凤堂堂一流高手,为何对岛主竟有三分惧色?
  端木靖又看看那仅余的一名堂主,只见她的外表与其它三位堂主不同,长得其丑无比,一身痴肥,这黑水岛上连一位最卑下的婢女也都年轻貌美,可见岛主选人之时必定很注重外表,为何这位堂主却如此丑陋?不知她有何过人之处,否则岛主如何看上她?
  端木靖满腹疑团,百思不得其解,不一会儿,已走到海边。
  只见此处海滩左右有两座小丘环抱,非常隐密,竟是一处天然的良港,靠岸正泊着一艘帆船。
  端木靖晓得这个黑水岛四周暗礁处处,船只无法泊岸,那知竟有这么一个小港口,心中暗暗称奇。
  黑水岛主一直未发一言,默默领了众人上了船。
  这艘小帆船虽然很小,但建造得甚是精美,船舱中有椅有床,甚是舒适。
  众人一入船舱,帆船立即启碇,缓缓向海外驶去。
  南天一凤突然“咦’了一声,偏着头问端木靖道:“少侠是否许久未进饮食了?”
  端木靖微微一笑,道:“晚辈已许久不曾进食,亦不曾睡眠,但却一点都不饿,一点都不累!”
  黑水岛主接口说道:“他已喝了一碗本岛特制的参汤,就是三天未饮滴水,未进粒谷,也无所谓!”
  端木靖这才知道自己不但不饿不累,反觉体内精力绵绵,更胜平日,原来竟是那碗参汤之功。
  众人重又默默静坐,不曾交谈。
  端木靖好几次偷偷看那坐在一旁的南天一凤,有几次正好看到南天一凤也正在偷偷看着他,四目一触,南天一凤立即偏过头去。
  端木靖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也说不出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这种感觉,是他一生之中前所未有的,这种感觉使他微微感到不安。
  船行不久,忽见船舱外一个土著婢女,探头进来,说道:“启禀岛主,白浪河已经到了!”
  众人当下鱼贯出了船舱,端木靖站在甲板上,向海中一望,不禁心中惊异不置。
  原来在汪洋大海之中,竟有长长的一条海水,白浪滔滔,波涛翻滚,至于其旁的海水,则波平浪静,而且呈蔚蓝色,与那一条白浪河,泾渭分明。
  端木靖对南海一带虽甚熟悉,但是并不曾来过此地,此时始知黑水岛主所说海中有河之语,果然不虚。
  他知道这就是“白浪河”,只见此河宽约二丈,但长度竟达三、四十丈,这么长的地带,玉盒不知沉于何处,要下去捞回,正应了一句俗语“海底摸针”,委实非常不易。
  他心中感到为难,便开口问黑水岛主道:“敢问岛主,这条河这么长,茫茫大海中,又没有什么东西作准,怎么知道玉盒沉于何处?”
  黑水岛主看了端木靖一眼,说道:“玉盒沉下之处,就在我们脚下,我不会弄错!”
  端木靖听了,仍是满头雾水,正要发问,那南天一凤想是怕端木靖触怒黑水岛主,赶紧解释道:“玉盒沉下之时,有人立即观测星辰方位,并量度白浪河的长度和宽度距离,详细记载下来,岛主曾多次按图索骥,前来此处,所以不会弄错!”
  端木靖听得心中肃然起敬,摇头赞叹道:“此人必定精通航海之术,未知是不是家师?”
  说罢,目视南天一凤,等候她回答。
  南天一凤却低着头,默不作声。
  良久,始听得黑水岛主冷冷的说道:“那是小女‘散花天女’!”
  端木靖听到“散花天女”之名,不禁心中一惊。他先前也曾听到黑水岛主提到这个名字,想不到她竟是黑水岛主的女儿,玉盒乃是玉雕龙沉下的,当时散花天女也在场,只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端木靖满腹狐疑,又问道:“请问散花天女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水岛主突然厉声喝道:“不必多问,趁现在天尚未明,赶紧下去!”
  说罢,突然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刀,递给端木靖,说道:“海中恐有鲨鱼之类的怪物,这把刀给你防身!”
  端木靖接到手里一看,乃是一柄牛耳尖刀,但见刀柄是以整块美玉雕成的,镶着数粒宝石,光耀夺目,刀刃寒光逼人,显然并非凡品,连带想到沉剑。
  端木靖微微一皱眉头,说道:“在下那把青霜剑已使惯,请将该剑归还在下!”
  黑水岛主重重冷笑一声,说道:“青霜剑原来是本岛之物,现已物归原主,你不必再妄想了!”
  说罢,大喝一声:“还不快快下去!”
  端木靖还想辩驳,猛觉身后一股怪异的劲力向自己推来,身子不由自主,被推出船舷之外,直向海中坠去。
  一入水中,但觉海水寒冷如冰,禁不住直打哆嗦,混身乱颤。
  目下正是仲夏,海水理应很温暖才对,但此处却冰冷异常,这白浪河果甚怪异。
  端木靖被黑水岛主硬推下海,又听说她有意赖掉青霜剑,心中非常气愤,但是一入水中,想起自己已然答应人家,不容反悔,当下忍着奇寒,翻身直向海底潜下去。
  他只觉四处暗潮涌生,翻滚冲撞,力量奇大,使他的行动极感困难,他咬紧牙关,用尽平生之力,直向海底钻下去,约摸过了一盏茶时刻,已然潜下三十丈左右。
  此时因离海面甚远,温度更低,端木靖但觉混身冰冷,手脚僵硬,几乎无法再支撑下去。更由于入海太深,海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设若有什么怪物来袭,只有束手待毙。
  不过最令他痛苦不堪的,乃是水压渐增,身上感到奇重无比,手脚几乎无法动弹,只能缓缓蠕动着。
  他又勉力潜下十来丈,越来越感觉支撑不住,他本来能够在水中闭气数个时辰,但此时却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禁不住心中大吃一惊。
  由于水温太低,水压太重之故,在此处潜水根本与他处不同,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
  此时但觉胸口疼痛异常,只想能够开口透一口气,但他知道在这海底深处,如果忍不住张开嘴来,将立即死于非命。
  他情知自己若不即速出水,将有性命之忧,但他生性好强,先前曾夸下海口,自诩水性之佳天下罕见,如今若半途退却,势必吃人耻笑。
  当下咬紧牙关,再度向下猛冲,又过了片刻,终于到了海底。此时他已筋疲力竭,脑中昏沉,几欲昏厥。
  他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向四下里打量,只见左前方隐隐透出一线暗淡的光芒,不禁大喜。
  此时他已无力与汹涌的暗潮挣扎,好在海底平坦,蔓草丛生,于是他双手紧抓着海草,两膝着地,一步一步缓缓向发光之处爬去。
  只觉混身无力,爬了很久,始慢慢爬近,好几次他想放弃,即刻出水换气,但每一次他都强自忍住。
  最后他终于爬近那发光之处,睁目一看,不禁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原来海底平平正正躺着一个白衣少女,她的双手抱着一个约一尺见方的玉盒,亮光即是自这玉盒发出,刚好蒙眬地罩着少女全身。
  那少女面色平静,宛如睡着一般,她的发肤和衣服依然完好无损,但见她长脸儿,细挑身子,非常美丽。
  端木靖强自抑住惊恐之心,慢慢爬近那女尸,伸手想取下玉盒,那知用尽全力,却无法动摇那玉盒分毫,敢情那少女双手抱得奇紧。
  他想干脆一并将那少女捞出,伸手拉住那少女的柔荑,用力一带,却丝毫不曾移动,定睛一看,那女尸在海底时日已久,身上爬不少藤蔓,这些藤草坚韧无比,不易拉断。
  端木靖想拔出那把牛耳尖刀,将这些藤草割断,但是仔细一看,少女身上的藤萝怕不有四、五十条,一一割断,时间万万来不及,他此时早已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支持,不得已钢牙一锉,两脚着力,猛然向上一冲,直向水面升起。
  由于水的浮力,升起之时,其势甚速,不久已将近水面,他两脚用力一蹬,头部霍的浮出水面,正在帆船旁边,他急急换了一口气,想要出声呼救,但是混身劲力全失,竟然叫不出声。
  他向船上招招手,只见南天一凤突然跃上船舷,右手在腰间一摸,手中已多了一条二丈来长的白绫。
  此时突然一个浪头打来,端木靖已无力挣扎,身子倏然下沉。
  几乎就在同时,“嘶’的一声,南天一凤的白绫业已出手,直向端木靖飞去,寒光匹练,快若流星。
  端木靖已沉下数尺,想不到那条白绫的一端,突然坚硬如铁,嗤嗤连响,直直插入水中,到了端木靖身边,突然在端木靖腰中一绕。
  南天一凤手中白绫用力一带,“哗啦啦’一声,端木靖整个身子突然破水而出,直向帆船飞去,南天一凤伸手一接,安安稳稳接在手中,然后缓缓把端木靖放在甲板上。
  端木靖虽然混身无力,但神智仍然清醒,南天一凤适才露的这一手,直使得他惊骇万分,她以真力贯注白绫之上,使二丈余远的一端变得坚硬如铁,这等功力岂非已入化境?委实骇人听闻。
  南天一凤放下端木靖,立即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白色的丸药,纳入端木靖口中。
  端木靖将丸药吞下,立觉腹中缓缓生出一股热流,慢慢传向早已冰冷僵硬的四肢。
  此时南天一凤挥手示意两个土著婢女,扶正端木靖的身躯,而后自己盘膝坐在端木靖背后,两掌分别抵住端木靖背上的玉枕穴与命门穴。
  端木靖但觉南天一凤的手传来两股热流,正好与腹中那股热流会合在一起,舒适已极。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南天一凤始放下双掌,缓缓站起,默默立于一旁。
  端木靖但觉混身无一不畅,精力业已全然恢复,心中大喜,一骨碌爬将起来,向南天一凤一瞥,只见她额头见汗,粉脸苍白,情知她拼着本身真力消耗来救助自己,不禁心中万分感激,正要上前向南天一凤道谢,忽见黑水岛主缓缓踱到他跟前,眼中透着鄙夷的神色,冷笑道:“你也失败了?”
  端木靖心中羞惭,低下头,说道:“海水奇冷,海底水压太重,在下空有一身水中功夫,亦无能为力,不过在下已然找到玉盒!”
  说罢,抬头瞥了黑水岛主一眼,说道:“玉盒在一具白衣女尸手中,她双手抱得很紧,我无力拿下!”
  此话一出,旁边诸人齐齐脸色大变,尤其黑水岛主立时面如死灰,瘦长的身子竟然一阵摇幌,几乎立足不住,良久,始又渐渐恢复正常,颤声问端木靖道:“请问那具女尸如何情形?”
  端木靖于是把他所见的一五一十叙说一番。
  冷峻严肃的黑水岛主竟听得手脚震颤,两眼隐隐浮现泪光,哽咽的喃喃说道:“两年了,想不到尸身依然完好无损!”
  南天一凤也是满脸悲戚,轻启朱唇,低声说道:“那个玉盒乃是千年古物,灵气所钟,能保万物不腐,是以尸身依然完好!”
  端木靖突然好奇心大动,大声问道:“敢问岛主,海底少女是不是令嫒‘散花天女’?”
  黑水岛主此时两眼茫然瞪视海上,神情木然,似乎没有听到端木靖的话。
  南天一凤怕端木靖再追问下去,赶紧低声说道:“当然不是,如果是散花天女,她事后怎能算出此地的位置?”
  黑水岛主似已听到南天一凤的话,回头瞟了她一眼,蓦然两眼炯炯发光,瞪视端木靖,大声说道:“海水太冷,水压太重,你所以忍受不住,是因为内力不足之故,你水性之佳,确实罕见,如有深湛的内功,必不致失败,我愿意立即以本身功力,助你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然后再请你下水一次,你意下如何?”
  端木靖闻言不禁大喜过望,任督二脉一通,功力将立即增高数倍,这乃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事,如今黑水岛主欲以本身功力,帮助自己打通任督二脉,岂不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当下心中大喜,正欲答应,忽见南天一凤对自己一施眼色,脸上并流露焦灼之色,似在劝阻自己不要答应。
  端木靖想不通南天一凤为何要阻止自己,一时心中疑虑,不敢遽予应允。
  黑水岛主看到端木靖犹豫不决,似乎有点不快,又说道:“我助你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本身耗竭的真力至少要一年的潜修,始能弥补得过来,如此牺牲我尚且不惜,你还犹豫什么?”
  端木靖自幼嗜武如狂,委实不愿错过此等良机,闻言心念一决,毅然大声说:“岛主若替我打通任督二脉,我当下水捞回女尸和玉盒,若再失败,自愿永沉海底!”
  黑水岛主嘴角浮起一丝深沉的微笑,正欲开口说话,蓦听得船尾有人大声喊道:“那边有一条船向这边开来了!”
  众人闻言一惊,立即涌到船尾去。
  此时明月皎洁,银色遍洒海上,不远处现出一面白帆,正全速开来。
  端木靖海上经验丰富,从那条船的形状看来,已知道这是一种有桨有帆的快艇,速度甚快。
  黑水岛主目视那条帆船,冷笑一声,说道:“我曾对那烈火神君说过‘诸天大修罗真经’沉于此处,大概是他们来捞取了!”
  说罢,再凝眸注视片刻,突然疑惑地“咦’了一声,说道:“这些人的打扮倒真奇怪!”
  端木靖闻言心头一怔,在此夜间,他极尽目力,也只不过隐隐约约看出一条船形,再也看不见什么,而黑水岛主已看清船上人的装束,她的功力岂非高得骇人?
  正在错愕之间,又听得黑水岛主缓缓说道:“在这汪洋大海之中,怎么这些人都以黑巾藏面?”
  端木靖一时大惊失色,失声喊道:“是不是和那蒙面人一模一样?”
  黑水岛主点点头,端木靖急急说道:“这些人是冲着晚辈来的!”
  黑水岛主双目如电,扫了端木靖一眼,冷冷地问道:“他们为何要找你?”
  端木靖一时悲从中来,热泪满眶,颤声答道:“晚辈一家三十余口,尽皆命丧他们手中,原因据说只是为了先叔泄漏了他们的秘密!”
  此言一出,在旁诸人无不动容,黑水岛主两道蛾眉紧紧结在一起,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端木靖含泪摇头道:“听说他们是什么秘密帮会,至于其中详情,晚辈一概不知!”
  说罢,突然抬头直视黑水岛主,恳求道:“这干人势力雄大,个个武功高强,兼以心狠手辣,确实不易应付,请让在下匿于水中,暂时躲避过去!”
  黑水岛主又重重冷笑一声,鄙夷地说道:“你身为玉雕龙的衣钵传人,为何竟如此胆怯?”
  端木靖闻言大声说道:“晚辈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贵岛着想,否则在此大海之中,晚辈可并不惧怕他们!”
  黑水岛主脸上微现愠色,沉声说道:“你不惧怕他们,难道我就惧怕他们?你也未免太小觑黑水岛了!”
  南天一凤也劝道:“岛主自有万全之策,少侠勿忧!”
  那艘快艇来势如矢,此时已然靠近,端木靖仔细一看,只见艇上站了三十余人,果然个个黑巾蒙面,与以前所见的蒙面人毫无二致,心中不禁叫苦,他不愿连累黑水岛,便返身想钻进舱中藏匿,那知脚下方动,忽觉腕上一紧,已被黑水岛主五指扣住,动弹不得。
  那快艇来至距离三丈余远处,倏然停住,那群蒙面人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站在船头,运着目力,瞪视着。
  此时端木靖正直挺挺地站在黑水岛主身旁,那蒙面人业已看出,忽然哈哈大笑数声,以种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小杂种竟在此处!”
  端木靖情知无法避免,当下把心肠一横,大声喝道:“你们已有一条船被小爷凿沉,三十余人无一生还,你们也想步他们的后尘吗?”
  那人闻言微微一愕,继又朗声大笑,道:“原来小杂种已经找到靠山,怪不得敢如此张狂!”
  端木靖厉声喝道:“小爷是单枪匹马凿沉那条船的,并没有请别人帮忙!”
  那蒙面人闻言笑声陡敛,以不大相信的口吻说道:“此言委实令人难信,我们每条船上都配有数名擅长水性的好手,怎会吃你把船凿沉?小杂种莫非是信口开河吧?”
  端木靖冷笑一声,说道:“四名水中好手被小爷一口气杀了三个,剩下的一个夹着尾巴开溜了!”
  那蒙面人闻言微微一愕,继而阴幽幽的笑了一声,说道:“敢情小杂种水性极佳,不过光凭口说,令人难信,本船上也有一名水中好手,请他下水陪你玩玩如何?”
  说罢,向后一招手,立刻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蒙面人,跃上船舷,静静地等待着。
  那为首的蒙面人又说道:“我们这位弟兄水中功夫举世无匹,小杂种若胜得了他,我们立时撤走,不再多言!”
  端木靖正待开口回答,忽听得一直默默站在身旁的黑水岛主冷笑数声,大声向着对船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
  蒙面人哈哈大笑,说道:“我没问你,你倒先来问我哩!”
  黑水岛主早已气得面上铁青,此时仍强自抑住怒气,冷冷地说道:“我们是黑水岛来的!”
  蒙面人毫不在乎地朗笑数声,说道:“南海黑水岛,一向听说有武林人物隐居其间,大爷早就有意前往探视,想不到今日不期而遇!”
  说罢,顿了顿,又说道:“你们想是不知厉害,须知趟上这趟混水,定必无法善罢,大爷敢说贵岛在近日内定必是玉石俱焚,变成一片焦土!”
  黑水岛主此时已然动了真怒,脸上罩着一层严霜,眼中露出两道凶光,双掌向着对船缓缓举起。
  端木靖知道她功力绝高,这盛怒之下发出的一掌必定非同凡响,他不愿为了自己之故使黑水岛树下强敌。
  当下突然闪身挡在黑水岛主面前,然后双脚一蹬,蓦然纵向海中,口中大声喝道:“那位朋友既然有意赐教,就请下来吧!”
  话声未完,立于船舷上的那个蒙面人早已一声厉喝,头下脚上,“扑通’一声钻入水中。
  端木靖一入水里,立即摸出适才黑水岛主交给他的牛耳尖刀,直向那蒙面人落水之处冲去,短刀霍地挥出,刺向蒙面人的下盘。
  那蒙面人长得短小精悍,水性极佳,在水中滑溜溜的刁钻异常,看到端木靖的短刀已然近身,猛一拧身,刚好闪避过去,同时双脚快若闪电地踢向端木靖。
  端木靖招式已老,对方来势又快,一时竟无法闪躲,亏他水性高超,千钧一发之际,倏然一侧身,刚好从蒙面人两脚之间穿过去。
  那蒙面人的脚尖刚好掠过端木靖的耳边,其势甚猛,水声激荡,震耳欲聋,端木靖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他此时始知这个蒙面人水性好得惊人,与以前的四个蒙面人几有天壤之别,他本以为在水中决战,自己定可稳操胜算,但此时却油然生出一丝忧惧。
  眼前这个蒙面人水性极高,虽然仍然比不上自己,但他的武功定然比自己高出许多,仔细盘算一下,今日这场水战,恐怕凶多吉少。
  端木靖心中微凛,当下不敢大意,只静静地注意蒙面人的行动。
  但见他缓缓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在端木靖周围伺着,显然他已看出端木靖的水性高深莫测,所以不敢冒然出手。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峙了约莫盏茶工夫,忽见那蒙面人伸手在腰间一摸,摸出了两把短短的镰刀。
  端木靖看到对方竟使着这种极为罕见的兵器,心中更为吃惊,使这种兵器的人,必定善于近身相搏,长于水中鏖战,看来今日已然遇到极为棘手的人物。
  端木靖想了一想,自己的武功比不过人家,唯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水性比对方为优,只有利用此点长处,始有致胜之望。
  心下既定,猛然一扭身,头下脚上,直向海底深处钻下去,他故意把手脚放慢,想引诱那蒙面人追来。
  那蒙面人看到端木靖潜向水底,果然双脚一拨,紧跟在端木靖身后。
  端木靖看看那人已到身后不及五尺之处,猛将身子一躬,突然抄向那人身后,快若迅雷奔电。那人万没想到端木靖在水中身形竟如此快速,心中大惊,赶紧回身,但觉腰下一凉,已被划破一道深达五寸的创口。那人临危不乱,也不理会那创口,右手镰刀转向身后挥去。
  端木靖没有想到那人身受重创,居然还能奋力挥出镰刀,一时措手不及,肩头被刀尖划过,亏他闪避得快,仅仅划破一层皮,尚无大碍。
  此时那蒙面人腰下血如泉涌,身旁已泛起一团红雾,但是那一伤似乎并不能致命,但见他脚下着力,舍了端木靖,急急向海面升起。
  端木靖知道若让蒙面人出水,必然被他逃得性命,当下急急跟着蒙面人窜将上去。
  那蒙面人重创在身,手脚已显迟钝,倏然间已被追到,端木靖钢牙一咬,手中牛耳尖刀直向蒙面人的下盘刺去,看样子即将刺到,忽见蒙面人身形一变,巧妙无伦地躲过尖刀,同时手中双镰并举,交叉挥向端木靖胸前,招式诡异,凌厉无比。
  端木靖心中一凛,赶紧身形一退,堪堪躲过那两把擦胸而过的镰刀。
  他心中电转,知道这蒙面人功力极高,与他当面过招,殊难取胜。
  他看到蒙面人仍在涌出鲜血,心知在这海水之中,血液不易凝固,就是绝代高手,亦无法闭穴止血,若能阻止他出水,他必定血尽而死。
  心下既定,不再追向蒙面人身后,反而绕过蒙面人身旁。
  他在水中身形比蒙面人快速得多,转瞬已绕到蒙面人头上,向蒙面人猛攻。
  蒙面人似猜透端木靖的心意,不肯退向海底,只顾冲向旁边,仍想升向水面。
  但是端木靖如影随形,跟着他挪东移西,丝毫不肯放松。
  片刻之后,那蒙面人心中大急,猛然虚幌一刀,假装要向左边窜出去,等端木靖身形移向左边时,陡然向右一拧身,斜斜升向水面,身法极快。
  端木靖一招落空,不假思索,返身就追,直跟在蒙面人身后,看看即将追及,故意一掌推出。
  蒙面人感到脚下一阵激荡,以为端木靖已一刀挥来,赶紧一扭身,手中镰刀双双迎向前去,那知眼睛突然一花,竟然失去端木靖的踪影,心知不妙,急急返身向旁游窜。
  那蒙面人早已流血过多,所以手脚缓慢,刚一转身,端木靖牛耳尖刀已然拦腰挥来,蒙面人魂飞魄散,双脚猛然用力一蹬,急急向上腾升,但是迟了一步,寒光乍闪,牛耳尖刀竟活生生将他的左脚齐膝砍断。
  蒙面人痛激心脾,以最后余力,拼命冲上逃生。
  同时,水面上两条船上的人,全部齐集船边,注视海中,好久,看不出动静,两边的人都感到异常焦灼,蓦然间看到海水冒起红色,继而钻出一个人头来。
  那些蒙面人看到水中冒出的人头黑巾蒙面,以为他已得胜,登时爆出一声欢呼,但是再一端详,那蒙面人业已无法动弹,而他的身边倏然又露出一个头来,正是端木靖,只见他手中正拿着牛耳尖刀,在那蒙面人的身上乱戳乱刺。
  那群蒙面人一见,个个心胆俱裂,为首那个高大的蒙面人陡然厉啸一声,随手抓住船桅上一条系帆的长绳,身形一拔,直向海中纵落,扑向那个业已死于非命的蒙面人。
  端木靖看到那蒙面人向海中扑来,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手中牛耳尖刀急急向前迎去。
  那知蒙面人身法诡谲,两脚凌空一错,立将端木靖凌厉的一招化解于无形,同时一只手趁势抓住那具在水中载浮载沉的尸体,另一只手一拉那条长绳,整个身子连同那具尸体立即飞回船上,快若弹丸。他这一手直看得在场诸人个个动容,他不仅轻功,内力都不同凡响,而且时间,力道恰到好处,设非临敌经验十分丰富,实无法臻此。
  此时南天一凤也已抛下那条二丈余长的白绫,将端木靖接回船上。
  那身材高大的蒙面人立于船舷上,回过身来,狠毒地看了端木靖一眼,突然,桀桀怪笑数声,然后暴喝道:“小杂种果有几分道行,不过你的肩头也已挂彩,中了喂毒兵刃,断然难以活过六个时辰了!”
  端木靖适才被镰刀划破肩头之后,就一直觉得创口附近老是作痒,本以为是浸了海水所致,此时始知业已中了剧毒,不禁大惊失色,木楞楞地怔立着,说不出话来。
  那蒙面人又怪笑数声,冷冷说道:“你所中的剧毒,只有本帮独门解药始能化解,小杂种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黑水岛主突然“哼”的冷笑一声,对那蒙面人说道:“你先别得意,难道你不知他是玉雕龙的衣钵传人?”
  蒙面人瞪了一双虎眼,不解地问道:“玉雕龙的弟子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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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3 17: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惊世武功
  黑水岛主冷笑道:“岂不闻玉雕龙有一块龙形玉饰,能解世间百毒?”
  蒙面人闻言微微一愕,继而恨声说道:“无论如何,小杂种必难逃本帮手掌,连你黑水岛也脱不了干系!”说至此,顿了顿,又道:“小杂种既已胜了这一场,今日就依约作罢,不过三日之内,本帮必定到黑水岛来了却此事!”
  说罢,对手下人一打手势,就待扬帆开船。
  黑水岛主目露精光,嘿嘿冷笑数声,缓缓说道:“你们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蒙面人也冷笑一声,恶狠狠的说道:“然则你待怎地?”
  黑水岛主平静地说道:“想在你身上留下一点记号,好回去给你的主子瞧瞧!”
  黑水岛主突然大喝一声:“蔷薇堂主听命!”
  立于她身后那位面容奇丑的少女立时如响斯应,应诺一声,闪身走到前面。
  黑水岛主沉声说道:“姑念这厮一身武功修来不易,暂时饶他一命,但是速速揭去他的面巾,撕下两耳回来复命!”
  蔷薇堂主又应声诺,而后缓缓回过身去,立于船舷之前,目注对船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纵声狂笑一阵,说道:“井底之蛙,竟敢如此目中无人,来吧,看看究竟是谁撕下谁的双耳!”
  那蔷薇堂主却恍若未闻,静立着,凝神聚气,运功全身,双目平视着对船那个蒙面人。此时两船相距约有三丈,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蔷薇堂主身上,等待她出手,但是她依然静立着,一动都不动。
  那蒙面人适才捞起尸首,露了一手,赢得许多赞叹的眼光,不禁踌躇满志。如今看蔷薇堂主年纪不大,其貌不扬,早存轻视之心,又见她迟迟不肯出手,只道她心中畏怯,当下狂笑数声,说道:“主欲奴死,不得不死,既已奉命,还犹豫什么?”
  话落,猛听得蔷薇堂主一声长啸,身形陡然笔直拔起。但见她冉冉上升,速度甚慢,片刻之后,始升至四丈余高。
  那蒙面人本来尚在狂笑,见到蔷薇堂主的身法,不觉愕住。
  须知身形腾高之际,极快或极慢皆是最难,像蔷薇堂主这样慢慢拔高,直升至四丈许,如果没有登峰造极的轻功内力,绝对无法办到。
  蒙面人心头微懔,不敢轻敌,突然自背上拔出长剑,暗暗运功戒备。
  蔷薇堂主升至四丈余高,突然停住上升身形,清叱一声,身躯猛然扭转,头下脚上,以倒葱之势,猛向对船的蒙面人扑去,快若电光石火。
  蒙面人那曾见过此等身法,心中大为震骇。“嘶”的一声,长剑舞起一朵剑花,护住身形,但见寒光匹练,霍霍闪闪,端的滴水不入,连人影儿都看不见。
  蔷薇堂主毫不停顿,一直向蒙面人猛扑过去,至相距仅六、七尺远处,陡然厉喝一声,右掌由上而下,劈将下去,掌势一出,但闻轰然巨响,有若山崩地裂。
  蒙面人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满以为可将对方掌力卸去,那知蔷薇堂主的掌法太是奇特,竟有一丝掌力从如山的剑影中直穿而入,击向蒙面人持剑的右腕。
  蒙面人但觉腕部一麻,长剑竟脱手飞出,险如土色,欲思后退,已然无及。
  但见眼前人影一闪,蔷薇堂主五指轻拂,已然掲去那蒙面人的面巾,紧接着两手微扬,活生生将那人的双耳撕下,登时血花四溅。
  那人痛澈骨髓,惨叫一声,竟木讷讷地呆在当地,彷佛脚下生根一般,动也不动。
  蔷薇堂主手中拿着两片血淋淋的耳朵,脚尖轻点船舷,只一扭身,复飞回自家船上,快若弹丸,没有半点声息,身法美妙已极。
  这等身法,直看得在场之人个个张目结舌,唯有黑水岛主似乎早在意中,神色如常,对蔷薇堂主这一手视若无睹,只向对船沉声喝道:“饶你们狗命,还不快滚!”
  那蒙面人的面巾已被揭落,原来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他血流满面,早已魂飞天外,此时听得黑水岛主的喝声,才清醒过来,一句话都不敢说,强忍住痛楚,对手下一打手势,急急扬帆而去
  这时端木靖早被蔷薇堂主那绝世武功惊得呆若木鸡。他先前看到蔷薇堂主面貌丑陋,就知道她必有其过人之处,否则不会受到黑水岛主如此看重,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她的武功竟如此高绝,她的身手,恐怕不在那些名列一流的高手之下,委实令人难测底蕴。
  南天一凤燕如碧与身旁那些土著婢女,似乎也大感意外。她们虽与蔷薇堂主日夕相处,但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的武功,竟如此了得,个个面露惊疑之色。
  端木靖心中惊骇,竟忘了肩头的伤势,此时忽见黑水岛主,自怀中掏出玉雕龙姬伦的龙形玉饰,交给蔷薇堂主,说道:“你先替他化去肩头所中的剧毒!”
  蔷薇堂主唯唯应诺,接了龙形玉饰,缓缓走向端木靖。
  端木靖蓦然惊觉,顿时感到半边肩头然发麻,剧毒已开始发作,禁不住心中忐忑,不知师父玉雕龙的龙形玉饰,是否真有奇效,他对蒙面人痛恨入骨。
  只见蔷薇堂主,缓步走到端木靖身边,手中龙形玉饰轻轻靠在创口上。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端木靖但觉创口一阵冰凉,肩头的麻木之感,逐渐消退。
  再看那龙形玉饰,本来雪白晶莹,此时竟渐变黑色,片刻时间,整块龙形玉饰竟如墨色,而端木靖肩头的痛楚,也完全消失,创口已慢慢愈合。
  蔷薇堂主于是掏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龙形玉饰,仍旧交给黑水岛主。
  端木靖看到龙形玉饰竟有此等效力,心中感叹不已,不知不觉又想起那埋骨荒岛的师父玉雕龙,心中不禁激动万分,想了一想,突然厉声对黑水岛主说道:“龙形玉饰乃家师交予晚辈之物,请岛主交还晚辈!”
  黑水岛主冷冷斜睨端木靖一眼,“哼”了一声,说道:“龙形玉饰本来是我的东西,你叫令师自己来要好了!”
  端木靖一听黑水岛主的话,有意吞没自己的青霜剑与龙形玉饰,不禁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忽听得南天一凤燕如碧急急说道:“龙形玉饰确是岛主之物,当年系由散花天女持送令师的!”
  端木靖一听,内里还大有文章,自己目下再争也争不出什么结果来,只有将来再慢慢设法,当下强自抑住怒气,默默不发一言。
  黑水岛主见端木靖不再言语,面色稍霁,缓步走向端木靖背后,说道:“我现在就以本身真力助你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请你盘膝坐下!”
  端木靖依言坐了下来,黑水岛主也盘膝坐在他的身后,低声说道:“请你凝神静气,心无旁鹜,注意听我指引,否则若有差错,你我二人将同时毁于一旦!”
  说罢,缓缓举起双掌,抵在端木靖后心命门穴,说道:“速运气聚丹田,而后运气一周天,自丹田下转章门下阴、三阴、太溪、衡阳,更下达会阳、关冲、踝骨,再向后转向鸠尾、背心、玉枕、天殷,上达百汇,转回太阳、人中、将台、玄机、七坎,最后归于气海!”
  端木靖心静如水,灵台净明,依言而行,导气运行,只觉黑水岛主按在后心的两掌,正好发出一股热暖和一股冷流,炙烈如火,冷流寒冽如冰,一左一右,反向而行,顿觉混身如蚁走虫爬,痒、痛、酸、麻,百感俱集,甚是难受。
  端木靖咬紧牙关,紧闭双目,心无杂念,抱元守一,缓缓运功全身。
  过了约摸顿饭时间,端木靖渐觉冷热二流交合为一,渐渐中和而失去冷热之感,而痒痛之感也渐次消失,只觉混身酸麻,知觉渐失。
  他在恍惚之间,忽闻身后黑水岛主大喝一声,两掌倏然离开端木靖的后心,而后骈指如戟,瞬息之间连点端木靖身上三十六要穴,但见她边敲边打,运指如飞,片刻之后,陡然又大喝一声,突然一掌击在端木靖命门穴上。
  端木靖但觉身形一震,眼前一黑,立时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始悠悠醒转过来,睁眼一看,只见黑水岛主满头大汗,喘声如雷,面色如纸。南天一凤正盘膝坐在她身后,两掌分别抵住她的命门与玉枕二穴,显然是在助她运气调息。
  端木靖看到黑水岛主果不惜真力损耗,为自己打通任督二脉,虽然明知她此举是为了使自己下海,捞取那具女尸和玉盒,但心中油然生出感激之念。
  他缓缓立起身来,略一运气,但觉神明气清,混身关穴,无一不畅,体内精力绵绵,勃勃滋生。而且耳聪目明,海浪之声,顿觉比平日大了数倍,四下里也明亮许多,情知任督二脉已通,内力较之往常已不啻增长百倍,心中大喜。
  此时黑水岛主的脸色已稍稍恢复正常,只见她缓缓睁开双眼,眨着疲惫的眼光,看了端木靖一眼,以沙哑的声音说道:“能以此法助人打通任督二脉、冲破生死玄关的,举世之间只有我一人,现在趁天未亮,你速下水,此行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端木靖唯唯应诺,身形一拔,直向海中纵去。
  纵起之时,忘了本身功力已今昔不同,依然用了全力,那知竟然一纵将近十丈,心中又惊又喜,赶紧施出千斤坠的身法,直直坠入海中,然后游回船边,笔直潜下海底。
  一入水中,仍觉海水冷凛如冰,但是试一试运气,顿时体内热气四布,寒冰全失。
  白浪河中暗潮汹涌,漩涡处处,但此时他穿行其间,竟然毫不费力,片刻功夫,已潜下一半有余。此处水压虽重,但他恍若未觉。
  不一会儿,已到海底,循着一丝微光,找到那白衣女尸,取出牛耳尖刀,迅速地削断束在女尸身上的藤蔓,然后将女尸拦腰抱起,急急向上直升。
  出了水面,只见船上的土著婢女,已在船边垂了几条巨绳,他拉起一条绳子,捆住女尸,让船上的人将女尸拉上去,然后自己拉住另一条绳子,跃上船舷。
  船上众人一看到那具女尸,个个花容失色。
  黑水岛主面如死灰,手脚震颤,突然惨呼一声,扑在女尸身上,放声哭喊着:“兰儿!兰儿!”
  旁立的那些土著婢女也无不垂泪,南天一凤掩面娇啼,宛如梨花带雨。
  端木靖看到南天一凤悲哭的花容,心中突然感到万分的难过,恨不得也能够放声一哭,因为南天一凤对他无微不至。
  许多往事,空然掠过他脑际,黑水岛主曾说,玉盒是恩师沉下的,然则这个叫“兰儿”的少女所以沉于海底,是不是也为了恩师之故?
  记得初见恩师时,恩师命自己埋葬紫衣仙狐宛溪纱的尸体,当时看到紫衣仙狐美若天人,愤然指责恩师太过心狠手辣,后来经过恩师一番解释,说紫衣仙狐是个凶残毒辣的女魔头,杀了她是为武林除害,自己也就深信不疑,然则眼前这个“兰儿”如果也是恩师所杀,难道她也是一个其罪当诛的女魔头?
  心念至此,端木靖对自己的恩师玉雕龙姬伦,起了怀疑,这是他第一次对恩师的信心有了动摇。
  此时黑水岛主已止住哭泣,突然双手抱起那具尸体,身形一闪,快若石火地进入船舱之内,随手关上舱门,“喀喳”一声,自内紧紧锁住。
  蔷薇堂主含着泪水,向那些土著婢女一打手势,堂下扬帆开船,向黑水岛驰去。
  南天一凤一个人走到船尾,默默凭栏远眺,不时举起衣袖拭泪。
  端木靖想了一想,缓缓踱至南天一凤身后,低声问道:“敢问燕女狭,那位姑娘是不是死于家师之手?”
  南天一凤一双秀目茫然地看着海水,默默垂首,不动声色,对端木靖的话恍若未闻。
  端木靖知道她心中悲戚,不愿说话,当下也不敢再问。
  一般人默默无语,只听得舱中似隐隐传来一丝丝泣声,不多久时间,船已驰近黑水岛,缓缓靠了岸。
  黑水岛主仍在舱中陪着那具尸体,闭门不出。
  这时那些土著婢女,都听蔷薇堂主的调度,南天一凤在这黑水岛只是一位客人,所以由蔷薇堂主负责指挥。
  只听蔷薇堂主低声对身旁两位婢女说道:“将这位少侠仍然送回荼菲堂去!”
  说时,转身对端木靖道:“少侠请跟这两位婢子回荼菲堂歇息!”
  说话的声音如莺声燕语,悦耳动听,态度也彬彬有礼,虽然她面貌奇丑,端木靖对她油然生出好感,当下点点头,随着两个婢女上了岸。
  临走之时,端木靖回头看了南天一凤一眼,只见她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相触,南天一凤立即别过头去,两人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触。
  端木靖随着两个婢女,穿过密林,来到一处楼阁,原来就是适才被囚之处。
  进入楼阁,转过回廊,两个婢女领着端木靖走入一间房里。
  端木靖一看,铁窗铁门,依然是刚才那间囚房,他愤怒之色,立刻表露出来,难道黑水岛仍将他看作囚犯。
  那两名土著婢女慌忙解释道:“由于岛主尚没有命令下来,所以只好仍把相公送回此处,请相公海涵!”
  端木靖想了想,此话也有道理,一望那两名婢女,年纪都很轻,大概只有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付聪明伶俐的样子,甚是可爱,便随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之中长得较高的一个说道:“婢子是荼莪,她是荼萃!”
  端木靖又问道:“刚才有一位姑娘拿参汤给我喝的,后来因为我强行外出,气得要与我拼命,她现在在那里?”
  荼莪说道:“她是荼荆姐姐,因为她玩忽职守,武功明明在相公之上,却让相公硬闯出去,所以现在已由本堂堂主下令,把她拘禁起来,等候岛主发落!”
  端木靖闻言吓了一跳,想不到因为自己一时逞强,却害苦了那位婢女,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当下又问道:“那位荼荆姑娘可能受到何等惩罚?”
  荼莪面容一整,低下头,细声说道:“本岛法规森严,可能难逃一死!”
  端木靖骤然大惊失色,想不到自己此举,将要害死一个无辜少女,当时十分内疚。
  那名叫荼莪的婢女微微一笑,说道:“职责所在,我们不得不把铁门锁上,尚望相公海涵,天已将亮,相公最好歇一歇!”
  说着,向另一个名叫荼萃的小婢女一使眼色,两人齐齐走向铁门,想要关上。
  蓦然门外闪进一条人形,但见白影一幌,快若电闪,那两名土著婢女哼都没有哼出声,已然萎顿在地。
  端木靖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只见面前亭亭站立着南天一凤燕如碧。
  南天一凤仍像往常一般,双眉紧皱,一脸忧郁之色,此时两眼更为红肿,宛如红桃一般。
  这时,南天凤低着嗓子,幽幽地说道:“玉雕龙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骗人?”
  端木靖猛然大吃一惊,顿时呆若木鸡,不敢作声。
  南天一凤一双秀目中突然滚下两颗晶莹的珠泪,哽咽道:“玉雕龙若然未死,顶多把青霜剑交给你,断然不会把那块视如性命的龙形玉饰交给你吧?”
  端木靖看到南天一凤垂下珠泪,又听到她低沉哀怨的责问,突然产生种柔肠寸断的感觉,禁不住鼻头一酸,掉下数滴热泪,点点头,含悲说道:“家师的确已经谢世,他在手戮紫衣仙狐之后,终因伤重不治,不过他受伤后仍然支撑数个时辰,当时若有绝代高手在旁,及时救治,或许尚能挽回,亦未可知!”
  南天一凤闻言突然低低悲号一声,扑倒床上,伤心的啜泣起来。
  端木靖见状,万分难过,有如刀割一般。他不知南天一凤与师父玉雕龙,究竟是什么关系,看她哭得如此悲伤,关系定不平常,当下忍不住问南天一凤道:“敢问燕女侠,你究竟是如何结识先师的?”
  南天一凤缓缓止住哭泣,坐起身来,拢一拢秀发,低声说道:“南海燕家与金陵姬家乃是通家之好,我自小就认识他了,而且他曾多次到黑水岛来,有一次曾在这里住了两年!”
  端木靖面呈诧异之色,说道:“南海燕家的大名,晚辈也曾听过,不过燕家是在双峰岛,并不曾听人说起与黑水岛有关!”
  南天一凤点头道:“燕家确在双峰岛上,黑水岛是黑水岛主所有,与燕家无关!”
  端木靖想了想,又问道:“散花天女究竟是谁?与先师究竟有何关系?“
  南天一凤突然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黑水岛主共有三个女儿,其中只有散花天女一人是亲生的,另外二人她也非常疼爱,但只是养女,其中一个就是随着魔枪裘九私奔的惜花楼主,另一个就是沉于海底的兰儿。至于散花天女与令师的关系,一时不易解释清楚,只能说她乃是令师一生最爱的女子,所以我才说令师必定不会轻易将龙形玉饰给予他人,因为那玉饰乃是散花天女送给他的!”
  说着,她撩一撩秀发,继续低声说道:“散花天女虽然是玉雕龙最爱的女子,但是,她却为了玉雕龙之故,弄得心神丧失,形同疯女!”
  端木靖想不到恩师玉雕龙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他诧异着玉雕龙为何丝毫不曾向自己述及,想来是当时,时间太过迫促之故。
  端木靖略一沉吟,又问道:“先师与散花天女之间的事,晚辈仍然不甚了解,愿闻其详!”
  南天一凤沉思一下,摇头道:“事关黑水岛秘密,恕我不便奉告!”
  端木靖闻言颇为失望,默然片刻,又问道:“那么请将先师与紫衣仙狐之事赐告一二,以开茅塞!”
  南天一凤脸色突然一变,两眼喷出怒火,银牙一咬,恨声道:“那个贱人之事,恕我不屑提及,好在江湖中人大多知道,你将来自然明白!”
  端木靖料不到她竟会如此生气,语气使他惊住,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南天一凤脸色稍为恢复正常,双眉又轻轻一皱,想了一想,突然说道:“你目下处境甚危,随时有性命之虞,你知道吗?”
  端木靖闻言如重锤一击,讶然道:“你是说那些蒙面人的事?”
  南天一凤冷冷一笑,说道:“那些人自有岛主去应付,何须你担忧?你目下最危险的敌人,乃是黑水岛主本人!”
  端木靖脸色骤变,更觉惊讶,急急说道:“岛主待我其厚,不惜耗竭本身真力助我打通任督二脉,如何还会不利于我?”
  南天一凤又冷笑一声,说道:“助你打通二脉,乃要你替她潜入海底捞取玉盒和女尸,岂是真正为了你?须知她有三个理由,非杀你不可,第一,你已知道她的某些秘密,如捞回诸天大修罗真经,派人追捕惜花楼主及派人暗杀魔枪裘九等等,第二,她的独生女为玉雕龙而发疯,她对玉雕龙怀恨至深,因为你是玉雕龙的衣钵传人。第三,她为你打通任督二脉,使你成为一名高手,心中必定很不甘愿。有此三因,她非杀你不可!”
  端木出闻言心惊胆寒,脑际思潮起伏,半晌不能言语。
  南天一凤又说道:“黑水岛主生性喜怒无常,不论是非,手段极是毒辣,必不肯轻易放过你的!”
  端木靖突然抬起头来,两眼炯炯,盯视南天一凤,颤声说道:“燕女侠是侠义中人,名满天下,为何追随这样一个黑白不分,是非不辨的人?”
  南天一凤闻言微微一愕,继而惨然一笑,说道:“我只是来此做客,并未追随她,她乃是我姨母,先母早逝,我大半由她抚养长大,情同母女,不便太过拂逆她的意思!”
  说罢,不等端木靖接腔,猛然香肩微幌,白影一闪,已闪身到铁门边,说道:“天已亮了,我不便久留,总而言之,你处境甚危,宜早设法,否则将噬脐莫及,最好是赶紧潜行离岛,因为耳目众多,我不便助你,你应当自己见机行事!”
  说至此,她转身指着两名婢女,又道:“她俩被我点了睡穴,等我走后,你替她们解开,她们适才并没有看清我,你不必对她们说我曾来过!”
  说罢,正欲退出门外,忽闻外面回廊上,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狂笑之声,凄厉至极,令人毛骨悚然。那发笑之人,内力极为精纯,笑声震得整栋楼阁,隆隆作响,四周空气一阵激荡,气流涌生,荡人心魂。
  南天一凤顿时面色惨变,身形不但未曾退出门外,反急急纵向室内,立足于端木靖身旁。那狂笑之声倏然停住,门外突然卷进一阵狂飙,白影一闪,一个白衣少妇正当门而立。
  但见她年约二十五、六,长得削肩细腰,高挑身材,两弯蛾眉,似皱非皱,一双秀目,似喜非喜,只见笑靥生愁,樱口含忧,脸上的表情,时而娇花照水,时而浮云掩月。她的神态虽然与常人有异,但却美艳若仙,较之南天一凤,竟然犹胜三分。
  南天一凤见到白衣少妇,立时呆若木鸡,半晌,始颤声低呼一声:“表姊!”
  忽见那少妇乍启樱唇,又纵声狂笑起来,同时双脚猛然一错,身形微动,迅疾无伦地向端木靖扑去,右手五指箕张,抓向端木靖,快若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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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3 17:1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荒岛夺宝

  话说白衣少妇突然欺身扑向端木靖,五指箕张,疾点端木靖的胸腹之间。
  这等身法快得出奇,无以伦比,只见白影一幌,使端木靖一时手脚失措,慌忙之间,双掌平平用力,向着扑来的那团白影推去。
  他的任督二脉已通,功力今非昔比,这一用力推出的掌力,劲道非同小可,但见狂飙骤涌,气柱旋荡,端的凌厉无比。
  那白衣少妇犹在狂笑,身法突然一变,但见她娇躯乱颤,手脚狂舞,毫无章法,看不出是何招式。
  但是,说也奇怪,端木靖威力绝强的一掌,立即被她化于无形,而且见她左摇右幌,仍旧疾向端木靖欺身扑去。
  端木靖全力击出的一掌,竟如泥牛入海,转瞬之间已归于无形,不禁心中大骇,赶紧飘身后退,那知白衣少妇身法快速无比,仍然如影随形地贴身紧跟上来。
  在旁的南天一凤燕如碧,早已慌得手脚无措,见状急急喊道:“这是‘拂柳散花手’,少侠小心!”
  一边说着,一边全力向白衣少妇的身侧推出一掌,这一掌乃是南天一凤毕生功力所聚,威力非同小可,饶是白衣少妇功力深厚,猝然间也被震得气血一阵翻涌,不由自主地剎住脚步。
  南天一凤一面圆睁秀目,监视着白衣少妇,一面对端木靖狂叫道:“她精硏了一套招法,专破玉雕龙的‘玉龙七散手’与‘青霜十八剑招’,端木少侠千万勿用这两套武功对付她,否则必死无疑!”
  端木靖闻言不由心中生寒,他仅知师父玉雕龙的功力盖世无敌,想不到在这海隅荒岛,居然有人专门硏究出一套招法来破他的武功,想来确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此时那白衣少妇仍不住的狂笑,但已停住身子,不再向端木靖进招。
  “她犯疯癫之病,一日之中,时发时愈,这正是发作的时候,见到男人,必欲杀之而后快,少侠千万小心!”
  端木靖已知道,这个白衣少妇是黑水岛主的女儿“散花天女”,她与玉雕龙似乎有过某种神秘的关系,而且玉雕龙必定曾给予她某种刺激,使她恨他入骨,甚至于精硏出一套招法,专破玉雕龙的武功,不仅如此,她因为怀恨玉雕龙甚深,以致迁怒于所有的男性,疯病发作之时,见到男人,恨不得即刻毙于掌下。
  端木靖记得南天一凤曾说过,散花天女乃是玉雕龙生平最爱的人,真是感到为难。如果散花天女要与自己拼命,不知如何是好。
  端木靖思潮起伏,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蓦见那散花天女狂笑声中,白影乍闪,双臂乱舞,复又迅疾无伦的扑来。
  在这情形之下,端木靖心胆生寒,两掌陡然变拳,当胸迎击出去,那知两拳击出后,却宛如打在一堵无形的墙上,震得端木靖混身骨骼一阵酸痛,惊悸不已,急忙后退,但是那里还来得及,一团白影,快如飞矢,已然电射而至。
  端木靖魂飞魄散,骤然间,无暇思索,两臂倏张,上身后仰,同时一脚踢出,正是一招“三江汇海”。
  南天一凤立时粉脸大变,急呼一声:“不行!”
  同时,右手倏伸,突然扑向散花天女,向她的后心抓去。
  南天一凤身法虽快,却已慢了一步,但见散花天女身形一变,两臂乱挥,巧妙无伦地,化解了凌厉无比的“三江汇海”,右手背闪电般拂向端木靖的肩头。
  端木靖招架不及,肩头正好被散花天女的纤指拂中,奇痛澈骨,登时闷哼一声,踉跄跌出数步,撞在墙壁上。
  散花天女虽然疯病发作,但仍不失警觉之性,早觉背后风生,一手拂中端木靖之后,另一手已然快如闪电地向后一捞,正好扣住南天一凤的手腕,这一招诡异绝伦,干净利落,美妙无比。
  然而南天一凤位列一流高手,自非弱者,一手被扣住之后,趁着散花天女转身之际,另一手也倏然扣住散花天女的另一只手腕。
  两人各有一手被对方扣住,身形立即停住,面对面静立着,各运功力,想要制住对方。
  端木靖此时斜偏在墙上,但觉肩部火辣辣的,肩骨奇痛欲裂。
  倏见两女正以真力相拼,这是非常危险的,时间一久,功力较逊的一方,势将力竭而死,另一方也必身受重伤。
  端木靖知道,二女并没有以性命相拼的必要,散花天女所以如此,乃是因为疯病发作,心神丧失,而南天一凤所以如此,却是为了自救,不得不而为之。
  那么二人之中若有一人遭遇不幸,另一人事后必将遗恨终生,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继续硬拼下去。
  可是端木靖深知,二女的功力何等深厚,此时若出手强行拆开她们,自己必被她们的真力震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南天一凤与散花天女默默相持,约过了盏茶时刻,两人脸色铁青,汗如雨下,额头冒起缕缕白烟,显然内力相拼,已进入生死交关的阶段。
  端木靖仔细一端详,南天一凤双目紧闭,娇躯微微颤抖,似是十分痛苦。
  再看散花天女,虽亦面如死灰,但神情较安详,内力似较南天一凤略高一筹。
  两相一比较,端木靖不禁大惊失色,散花天女的内力修为,更在南天一凤之上,如果时间一久,南天一凤必然不支。
  端木靖急的满头大汗,他对南天一凤早已生出一份特殊的情愫,如今见她身陷危境,当下略一思索,倏然飘身到了散花天女身边,伸手疾点向散花天女的睡穴。
  一指点去,忽觉一胶强劲的力道反弹过来,端木靖那根手指奇痛欲折,闷哼一声,身不由主,跌向墙边。
  就在端木靖的指头触及散花天女的睡穴后,南天一凤与散花天女倏然一分,双双松手,各各踉跄退出数步。
  南天一凤站稳娇躯,缓缓睁开无神的秀目,无力地扫了端木靖与散花天女一眼,立刻又闭目垂头,运功调息。
  散花天女被点中睡穴之时,似是怔了一怔,恢复正常,继而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环顾室内,充满惊诧之色,四下张望着。
  她看到南天一凤狼狈之状,不禁惊呼一声:“表妹,你怎么啦?”
  南天一凤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瞟了散花天女一眼,苦笑一下,仍旧低头运功调息。
  散花天女又看到门边,倒着两个被南天一凤点中睡穴的土著婢女,惊讶地问道:“她们怎么啦?谁伤了她们?”
  端木靖一听,敢情散花天女因被点中睡穴,反倒暂时恢复神智,当下灵机一动,开口说道:“适才她们被小姐点中了睡穴,晚辈也负了伤,燕女侠恐怕也受了内伤呢!”
  散花天女闻言“哦”了一声,姣美的脸颊上泛起两朵红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再看了端木靖一眼,脸色马上一变,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端木靖答道:“晚辈端木靖,因小舟触礁,来至贵岛!”
  这时,南天一凤突然睁开双眼,平静地说道:“他乃是玉雕龙姬大哥的衣钵传人!”
  散花天女听到玉雕龙之名,突然脸色惨变,娇躯一阵抖颤,良久说不出话来。
  端木靖见状,恐惧无比,并听到南天一凤一下子就道破自己的身份,更觉心惊,他知道散花天女对玉雕龙怀恨至巨,如今见到玉雕龙的衣钵传人,不知会怎么样。
  散花天女错愕片刻,抬头狠狠地瞪了端木靖一眼,颤声道:“玉雕龙从未收过弟子,你真是他的衣钵传人吗?”
  端木靖不及答言,南天一凤先抢着说道:“他确是姫大哥新收的传人,绝对没有错!”
  散花天女突然两目精光毕露,怒视端木靖,狠声道:“我与令师有一段过节尚未了结,令师现在何处?”
  南天一凤面现忧戚,又抢着说道:“姬大哥已然过世了!”
  散花天女闻言,宛若晴天霹雳,登时目瞪口呆,儍楞楞地怔在当地。
  南天一凤满眶泪水,继续悲声说道:“姬大哥和紫衣仙狐在孤岛决斗,终于手戮那贱人,可自己也伤重而死!”
  散花天女一听此语,突然一低头,两行珠泪簌簌掉下,忍不住嘤嘤地哭起来。
  南天一凤又哽咽地缓缓说道:“表姐,有一句话,妹子很久就想对你说了,姬大哥离你而去,乃是不得已的,并不是恶意遗弃,你何苦这样恨他,而且还作践自己,结果生出这样的病来!”
  散花天女听到这话,更是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伏在南天一凤肩上放声大哭,南天一凤也是满怀悲伤,陪着她哭了一会,然后收泪缓缓说道:“活人不记死人仇,如今姫大哥既已辞世,表姐千万不要再把那些事耿耿于怀,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散花天女仍在哭着,十分伤心。
  南天一凤又说道:“这位端木少侠确是姬大哥的衣钵传人,他奉了姫大哥的遗命,须到金陵姫家堡报讯,可是,岛主似乎不肯让他离岛,说不定还杀害他的性命!”
  散花天女闻言,缓缓止住哭泣,抬起头来,打量端木靖一眼,说道:“这件事我和娘去说一声好了!”
  南天一凤摇头说道:“岛主的性子,表姐不是不知,恐怕没有这般容易!”
  散花天女想了想,说道:“那么我现在就送他走,事后娘要追问起来,就算在我身上好了!”
  端木靖突然踏步上前,说道:“岛主虽有杀害晚辈之心,但晚辈目下尚不能离岛。为了晚辈之故,黑水岛已惹下强敌,三日内必来生衅,恕晚辈不便事先开溜!”
  说着便把那些蒙面人的事,简略地告诉散花天女。
  南天一凤微皱双眉,插口对端木靖说道:“岛主硬架那场梁子,乃是为了她本身的威望与利益,并不是为了你,少侠不必耿耿于怀,此事自有岛主担当,少侠不必过虑!”
  端木靖摇头说道:“请恕晚辈直言,燕女侠和岛主一样,都是太过轻敌,殊不知这些蒙面人神秘莫测,实力极其雄厚,不是晚辈危言耸听,他们若倾巢而来,黑水岛万难抵挡!”
  散花天女泛起一丝冷笑,似在责怪端木靖太过轻视黑水岛。
  南天一凤也摇摇头,说道:“少侠对岛主知之不深,难怪如此多虑,岛主生性最是慎重,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绝对不会低估敌人,那些蒙面人若真的前来,岛主必有万全之计!”
  端木靖想了想,说道:“两位女侠欲助晚辈离岛,晚辈自是万分感激,但是在那些蒙面人未来之前,恕晚辈不便临阵脱逃!”
  南天一凤犹想劝说,散花天女却面现不耐烦之色,站起身来,说道:“他既不愿离去,也只好由他了!”
  说着,走到那两个躺在门边的土著婢女身旁,伸手拍活她们的睡穴。
  那两个婢女睁开惺忪的睡眼,怔怔地看着散花天女,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散花天女也不作何解释,只是冷冷地对她们摆摆手,说道:“你们下去!”
  那两个土著婢女唯唯应诺,默默退了下去。
  散花天女转头问端木靖道:“玉雕龙埋骨的孤岛,离此远不远?”
  端木靖想了想,说道:“乘坐快艇,若是顺风,只需两个时辰!”
  散花天女沉思一会儿说道:“我要你马上带我去一趟!”
  端木靖闻言犹豫一下,嗫嚅地说道:“入土为安,家师既已安葬,似不宜再加骚扰!”
  散花天女冷笑一声,说道:“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与紫衣仙狐,那贱婢并排葬在一起,再说,他此刻只怕早已被人掘坟暴尸!”
  端木靖一听,心里大为恐慌,当下站起身来,毅然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去!”
  正在此时,忽见一个土著婢女匆匆的自外走近,她的身后随着适才那两位名叫荼莪和荼萃的婢女。
  那身材高大的婢女一入室中,立即对着散花天女和南天一凤跪拜在地,口里说道:“婢子蔷芳拜见小姐和燕女侠!”
  接着继续说道:“本堂堂主派人到处寻找燕女侠,想不到燕女侠竟在此处,本岛目下已发现敌踪,本堂堂主特请燕女侠过去共商对策!”
  散花天女听到蔷薇堂主只请南天一凤一人,没有请她,知道是为了她的疯病之故,芳心中不大愉快,当下冷笑一声,说道:“本岛的堂主,不只你们堂主一人,再说,上面还有岛主,何须你们堂主如此劳神?”
  蔷芳脸上一红,急急解释道:“另外三位堂主已奉派离岛,至于岛主,正陪着兰花小姐的遗体,锁在后房中,婢子们都不敢叫她!”
  散花天女闻言脸色骤变,她还不曾知道端木靖到海底捞出尸体与玉盒之事。
  南天一凤当下察觉,急向散花天女解说一番,直听得散花天女花容惨变,娇躯乱颤,两眼茫然呆视着。
  南天一凤本站在散花天女的身边,此时突然一声不响,暴起一指,点向散花天女的睡穴。
  散花天女正在丧魂失魄之际,冷不及防,被点个正着,立时委顿在地,昏昏沉沉的睡去。
  南天一凤环顾端木靖与三位婢女一眼,说道:“我怕她受到刺激又再度病发,所以还是让她安睡一下!”
  说罢俯身抱起散花天女,轻轻放在床上,拉了一条锦被替她盖上,然后对端木靖说道:“强敌压境,请端木少侠一起过去,想想办法!”
  说着领头向门外跑去,穿过树林,不久已来到一处楼阁,只见那面容丑陋的蔷薇堂主,正与十余个少女站在楼阁之前,个个面色凝重,神情紧张。
  蔷薇堂主一见南天一凤等人,立即迎上前来,忙说道:“岛主哀伤逾恒,守着兰花小姐的遗体,锁在后房里,岛上又已发现敌踪,敌人功力可能高深莫测,如何是好?”
  南天一凤较为冷静,追问道:“敌人现在何处?”
  蔷薇堂主答道:“黑水地牢曾被人闯进,两位守牢的姊妹,连对方的影儿都没有看清,就被人点倒了,至于敌人究竟在岛上什么地方,目前尚不知道!”
  南天一凤一皱眉头,说道:“闯入地牢无非是为了救人,我们地牢中究竟关了什么人?”
  蔷薇堂主摇摇头,说道:“近半年来,除了昨日关过那个蒙面人之外,地牢中并没有犯人,而且那蒙面人业已死去,尸体已丢进海里喂鱼了!”
  端木靖在旁闻言心头一震,插口道:“难道那班蒙面人已经来了?”
  蔷薇堂主冷冷看了端木靖一眼,然后又转向南天一凤,似在责怪她不该放端木靖出来。
  南天一凤却假装没有看见,对着端木靖摇摇头说道:“我想那蒙面人不致这样快就来,也许是他路的江湖朋友!”
  说罢转头向蔷薇堂主说道:“你暂时在此处镇坐,我和这位端木少侠,到各处查探敌踪!”
  蔷薇堂主闻言,面现犹豫之色,说道:“这位少侠会不会走失?”
  南天一凤知道她的意思是怕端木靖私行离岛,当下说道:“端木少侠不会乘机离岛,这个我可以担保,你无须挂虑!”
  说罢,又轻向蔷薇堂主说道:“散花天女目下在荼菲堂的囚室里睡着,你如果发现敌方太过辣手,可以派个人解开她的睡穴!”
  蔷薇堂主摇摇头,说道:“大小姐有病在身,如何御敌?”
  南天一凤急忙答道:“她病发时虽然心智全失,但武功仍在,如果见到男人必欲杀之而后快,敌人大概多半是男性,若然遇上她,必无幸免!”
  说着对端木靖一招手,返身奔向密林,端木靖紧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林中,南天一凤停住身形,四下里看了一看,然后猛然一提真气,纵上一株高树,屏气凝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片刻之后,始又飘身到了地面,想了一想,对端木靖说道:“端木少侠,你精通水性,可沿着海岸查看,有什么小舟或木筏之物,我再到别处巡视一趟!”
  说罢,身形一闪,隐入树丛中。
  端木靖当即默默转身向海滩的方向跑去,跑了五六步,蓦然间觉得似有一丝劲风直向身后的麻穴袭来,他任督二脉已通,感觉自甚灵敏,已判断出有人以隔空点穴的手法偷袭,心中大惊,猛一旋身,“呼”的一声,随手击出一拳。
  这一拳虽是随手所发,但力道非同小可,那丝劲风立即被撞歪,自端木靖身旁掠过。
  端木靖定了定心神,仔细环顾四周,又凝神谛听四周,也没有半点蹊跷之处,禁不住心中一懔,情知已遇到绝世高手,来人武功只怕已入化境,只看隔空打穴的手法,就非同寻常。
  端木靖不敢大意,赶紧抱元守一,运功全身,静静地站立着。
  良久,却无半点声息,端木靖正想飞上一株高树看个究竟,猛听得耳边响起一股极细微的声音:“小娃儿,你身家清白,干吗要与这班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混在一起?”
  声音略显苍老,虽然细小有如蚊叫,但清晰可辨,显然是以“传音入密”之法发出的。
  端木靖四下里又看了看,并无人影,心中不免微愠,怒声道:“谁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股细微的声音轻笑一声,说道:“当然是黑水岛上的这班妖女啰!”
  端木靖勃然大怒,厉叱道:“胡说,黑水岛上除了岛主本人性情较为怪僻之外,其它诸人有什么不好?南天一凤侠名满天下,难道也是妖女?”
  那股声音又说道:“南天一凤当然不是坏人,但她根本不是黑水岛上的人,除了她之外,这个岛上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端木靖又喝问道:“散花天女冰雪聪明,武功盖世,端庄贤淑,难道也是恶人?”
  那声音又嘿嘿冷笑数声,说道:“散花天女倒是个可怜虫,本性并不坏,不过她太过懦弱,甘心受那妖妇的利用,结果害人害己,得了那个不死不活的怪病!”
  端木靖听他话里有因,疑窦丛生,诧异地问道:“尊驾所称的老妖妇,是不是指黑水岛主?”
  那声音冷笑一下,说道:“当然是,除了她尚有何人?那老妖妇为了觊觎玉雕龙的‘混元神功’,不惜指使她的亲生女,百般媚惑玉雕龙,那知小妞儿道行未深,自己反而为了玉雕龙弄得神魂颠倒,成了疯病,不过玉雕龙为着她也吃了不少苦头呢!”
  端木靖闻言心惊,急急问道:“尊驾究竟是什么人?你是怎样潜上此岛的?”
  那股声音又笑了笑,说道:“我是跟着烈火神君那般人混上来的,一直藏身在岛上,可怜那把妖女为了我,而忙得团团转呢!”
  端木靖冷笑一声,说道:“然则地牢的两个人,是被尊驾所点倒的啰?”
  那声音又答道:“正是,我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端木靖忽觉怒从心起,咬牙恨声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已经被扔进海底喂鱼了!”
  话声未完,猛听一声怒喝,眼前人影一闪,不远处已多了一个人。
  但见那人衣衫褴褛,破旧不堪,长得甚是矮小,身长不足四尺,头大如斗,眼如铜铃,满头蓬乱的白发,一脸胡须,有如猬毛,遮去大半个脸,此时满面怒容,巨目圆瞪,头发根根竖立,状甚可怖。
  端木靖想不到来人的长相如此狰狞,不禁心头微懔,他本以为来人必是那些蒙面人之一,岂料此人并未以黑巾蒙面,殊出意外,讶异道:“尊驾所找的人,是不是一个蒙面人?”
  那怪人闻言不解,接着摇摇那颗大头,问道:“什么蒙面人?”
  端木靖道:“适才在下所说那个被扔下海底喂鱼的人,一直以黑巾蒙面,他是不是尊驾所要找的人?”
  怪人听着,脸色稍霁,摇头道:“我要找的是一个小叫化,长得又高又瘦,而且还少了一只耳朵!”
  端木靖摇头道:“据在下所知,黑水岛上并没有这个人,尊驾何以肯定说他必在此岛?”
  那怪人想了想,双肩一耸,说道:“我也不敢确定,三天前他在此处附近海面失踪,不知去向!”
  端木靖注视那怪人,心念电转,蓦然想起一人,脸色一变,脱口惊呼道:“老前辈是不是丐帮帮主盛老英雄?”
  那怪人微笑地点点头,说道:“小娃儿自称是玉雕龙的传人,可曾听到令师说过我与他是忘年的莫逆之交?”
  端木靖一听对方果是名誉武林的老丐主盛威,心头莫不狂震,及至听他自称与恩师玉雕龙交谊莫逆,更加激动,连忙跪拜下去,口中说道:“晚辈端木靖拜见盛老前辈!”
  这当儿,他的双膝正要着地,猛觉一股无形的力量硬将他托起,同时听到老丐主大笑数声,说道:“老叫化最恨这些俗礼,贤契还是免了吧!”
  说罢,等端木靖站稳身子,慌忙问道:“我曾听得贤契对那烈火神君说,令师已来到南海,准备与紫衣仙狐决战,现在究竟在那个岛上?”
  端木靖闻言鼻头一酸,热泪泉涌而出,颤声道:“先师已经杀死紫衣仙狐,而他老人家也伤重不治仙逝了!”
  老丐主一听,彷佛晴天霹雳,猛然脸色惨变,呆了半晌,不禁老泪纵横,良久,始哽咽说道:“令师已辞世,贤契为何不速回金陵姬家堡报讯?却只顾在此处与这些妖女混在一起?”
  端木靖禁不住脸上一红,抢说道:“晚辈尚有事未了,不便离去!”
  老丐主性烈如火,听了端木靖的话,只道是推托之辞,也不明原委,便连连顿足说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不论为了何故,也不可留连不去!”
  说时,他吁出一口冷气,又接着道:“迩来江湖传闻,说是百年前的佛门奇人‘痴和尚’的一本‘诸天大修罗真经’落于黑水岛中,中原武林人物正纷纷赶来,此处不日将有变故,你年纪太轻,阅历毫无,留在此处诸多不便,不若此刻就跟我离去!”
  端木靖闻言心中踌躇,尚未答言,却见老丐主暴跳如雷,大声怒喝道:“想不到玉雕龙收了这么个窝囊弟子,见到那些妖女就走不开了!”
  端木靖听他骂得难听,亦觉不是味道,不过他知道老丐主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物,既是恩师的知交,当下也不便说什么。
  老丐主见端木靖不答腔,以为他已经默认了,更是怒不可遏,大声叫道:“老叫化为了亡友,少不得要放肆,若你不愿离去,老叫化拼着老命非带你回姬家堡去不可!”
  说着,倏伸一指,遥遥向端木靖点来。
  端木靖但觉一丝劲力,快若电闪,袭向自己的胸腹之间,他此时被老丐主骂得心乱如麻,竟不想闪避,那丝劲力即将近身,猛听得旁边起了一声低喝,同时一股掌力即时而至,立将那丝劲力化于无形。
  端木靖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旁边不远处正站着荼莪、荼萃两个女婢。
  这两个婢女都只不过十五、六岁,功力尚不俗,居然能自旁发掌卸去老丐主的指力,时间和方位,都丝毫不错。
  老丐主盛威早已气愤不过,见到两个婢女现身,更如火上加油,口里呀呀乱叫道:“小妞儿你可是活得不耐烦?老叫化已经许久不曾杀人,你们再不识相,老叫化将在三招之内取汝等之命!”
  话声未完,忽听身后一声冷笑,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闪出一个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粉脸上罩着一层严霜,亭亭立在当地。
  老丐主冷笑一声,喝道:“南天一凤,你也想试试老叫化的一双肉掌吗?”
  南天一凤冷冷一笑,不屑地答道:“盛老英雄若肯赐教,自是不胜荣幸,不过你我若然动手,恐怕不过千招无法分出胜负,今日我没有时间,何不留到八月间的君山比武大会?”
  老丐主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君山比武大会你也将参加吗?”
  南天一凤点点头,说道:“往年的君山大会都成了玉雕龙与紫衣仙狐夫妻争吵之处,今年也许会真正有点意义!”
  老丐主笑着点头道:“此言甚是,老叫化本不打算参加,既然如此,咱们君山再见便了!”
  说着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端木靖一眼,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但终于忍着不语,猛然身形一拔,纵向密林,瞬息去得无影无踪。
  南天一凤等老丐主去后,芳步急转,走到端木靖身边,低声说道:“老丐主其实并没什么恶意,那边另有较难缠的敌人,少侠请跟我过去一趟!”
  说罢,当先闪身奔向林中,端木靖与荼莪、荼萃两婢女紧紧跟随其后。
  片刻已回到先前那处楼阁,只见楼阁前面的广场上站了四、五十名白衣少女,正团团围住三人。
  那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面容清矍,身材甚高,两边太阳穴微微突起,两目精光毕露,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他的身旁分立着两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个腰佩长剑,另一个着双钩,全是神秀气清,显然身手不俗。
  “此三人是豫南鸡公山诸神堡来的,在江湖上都有点名气,老的‘瘟神’徐飞,两个年青,使剑的是‘小剑神’徐一阳,使双钩的是‘白面神’徐一明!”
  端木靖对武林中的事所知不多,因此南天一凤报出这些人物,他毫不熟悉,但他看到南天一凤表情严肃之状,心知来人不同凡响。
  森林中,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大战有一触即发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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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3 17: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剑拔弩张

  那瘟神徐飞与小剑神徐一阳及白面神徐一明三人,此时被蔷薇堂主率了四、五十人团团围住,却神色自若,了无惧色。
  蔷薇堂主与那瘟神徐飞面对面站着,此时忽然重重冷笑一声,说道:“八荒天神徐道奇为何自己不来,难道是看本岛不起吗?”
  瘟神徐飞仰面朗笑数声,说道:“诸神堡有的是人,一些小事,何须堡主亲自出马?”
  说罢,突然笑容一敛,大声说道:“老夫早已把话说清楚,武林至宝,唯有德者居之,贵岛若再执迷不悟,到时玉石俱焚,将悔之莫及了!”
  蔷薇堂主微微一笑,神态甚是安闲,娇声说道:“贵堡若想要诸天大修罗真经,可请贵堡主自己前来商量,八荒天神徐道奇位列一流高手,却藏头缩尾,派些见不得人的角色前来胡闹,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瘟神徐飞等三人闻言大怒,徐飞眼中喷出怒火,大声喝道:“丑丫头,你当真是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了?”
  蔷薇堂主冷冷答道:“三位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好了!”
  站在瘟神徐飞身旁的小剑神徐一阳闻言“飕”的一声拔出长剑,白面神徐一明也迅疾的解下双钩。
  瘟神徐飞对两人摆一摆手,说声:“且慢!”
  然后转向蔷薇堂主,缓缓沉声说道:“丑丫头,老夫干脆再把话说明白一点。由于魔枪裘九泄漏了贵岛的秘密,江湖中人都已知道‘诸天大修罗真经’落于贵岛主手中,现在许多武林高手正纷纷前来此地,据老夫所知,至少也有五、六起人马,贵岛上纵使人人都是三头六臂,也挡不了这么多高手。不若将真经交予我,以后若再有人来,不妨一概推在诸神堡头上,贵岛或许得以保全,否则大祸不远了!”
  蔷薇堂主仍是一付蛮不在乎的样子,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本岛上的人虽然不是个个三头六臂,但也都不是省油之灯。本岛主得了诸天大修罗真经已经已有十余载,岛上即使是个小婢女,也都或多或少学了一点,可不惧怕什么人!”
  那瘟神徐飞听到黑水岛上人人皆习有诸天大修罗真经上所载的武功,似乎大出意外,立时脸色变得很凝重,双眉紧结。
  端木靖在旁也听得心中忐忑,思潮汹涌。他早就觉得此岛神秘异常,似乎每个人都武功甚是高强,此时始知原来是因为拥有诸天大修罗真经之故。他只知道这本真经是百年前一位佛门奇人“痴和尚”留下来的,但不知道其中所载的武功究竟有何奥妙之处。不过只看这么多武林高手不远千里而来,就可知道这本真经在武林人物的心目中,必定占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瘟神徐飞犹在沉吟不语,站在他身旁的小剑神徐一阳突然踏步上前,傲然冷笑一声,冲着蔷薇堂主说道:“丑丫头想必也学过‘诸天大修罗真经’的武功,可否赐教一二?”
  这小剑神面白无须,一表堂堂,但是一脸狂傲之色,盛气凌人。看得蔷薇堂主冷冷晒了一声,说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你叫什么名字?徐道奇是你什么人?”
  小剑神哈哈大笑数声,说道:“丑丫头真是孤陋寡闻,竟连少爷这把长剑也不识得。在下徐一阳,外号人称小剑神,诸神堡主正是家父!”
  蔷薇堂主目光炯炯,直视小剑神,一脸严肃,缓缓说道:“你既叫小剑神,剑上造诣必定不凡,本堂主就以一双肉掌领教你的剑法,如果你走满十招不落败的话,今夕你们可以自由离去!”
  小剑神哈哈大笑,说道:“我们要离去,随时可以离去,何须你多说!”
  说罢,猛然一抖长剑,抖起一朵剑花,剑尖遥遥对着蔷薇堂主一点。
  此时两人相距将达一丈,说也奇怪,那小剑神剑尖遥指,周围空气立即一阵震荡,蔷薇堂主但觉一丝劲力直向面门袭来,强劲异常,禁不住心中微凛,诸神堡的武功果有独到之处,这小剑神上来就以剑气隔空打穴,确实罕见。
  蔷薇堂主不敢待慢,右手向前一挥,将那股劲力化于无形,同时左手骈指作戟,也以隔空打穴之法瞬间连点小剑神面门,胸腹诸大穴。
  小剑神但见蔷薇堂主在远处手指连点,凌厉的指风近面袭来,心中不禁大骇,再也不敢大意,手中长剑舞起一团剑影,同时暴喝一声,直向蔷薇堂主扑去。
  蔷薇堂主清叱一声:“来得好!”
  身形猛然一矮,直向小剑神迎去。
  但见两团白影,快如电闪,倏然合在一起,然后乍合即分,片刻间两人交过九招,忽然分开,相距六、七尺,直直地相对而立。
  两人全都神态安祥,面容不变,看不出曾经激烈拼斗过。
  蔷薇堂主目视小剑神,微微一笑,说道:“是不是只剩下一招?”
  小剑神嘴噙着微笑,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已对拆了九招!”
  端木靖一直在不远处旁观,此时听说两人在乍合即分之间,已然对拆九招,委实骇人听闻,设非亲眼目睹,实在叫人难信。终究是高手过招,不同凡响,这小剑神看来年纪不大,武功可能已尽得其父真传,当真不容小觑。
  那蔷薇堂主一沉吟,对着小剑神徐一阳微微一笑,说道:“小剑神果非浪得虚名,功力之高,在年轻一辈中大概没有几个人及得上!”
  说着,她笑脸收敛,不屑地又道:“你已接了我九招,不过第十招是否接得住,就看你的造化了,这一招载于诸天大修罗真经下篇,名叫‘神龙斩’,专破各种诡异的剑术。这一招我生平从未用过,今日就试一试看!”
  话完,猛然她气聚丹田,功运全身,缓缓举起双手,只听她两臂筋骨一阵格格作响,十指暴伸,而且手腕立即肿大起来,粗如碗口。
  小剑神看得心头狂震,情知这一招必定威力绝伦。他心念电转,决定先发制人,当下不等蔷薇堂主进招,暴喝一声,手中长剑刷刷递出,同时身随剑起,快若闪电扑向蔷薇堂主。
  蔷薇堂主不慌不忙,看看长剑已近胸前,厉啸一声,身形半斜,左手一抄,竟紧紧抓住剑身,同时右手变爪为掌,直向小剑神当头劈下,快若电光石火。
  小剑神万万想不到蔷薇堂主竟能空手抓住剑身,心中大骇,立即撤剑回身,那知长剑竟无法动摇分毫,不禁大惊失色,赶紧撒手丢了宝剑,上身猛然后仰,以铁板桥的身法倒纵出去,堪堪躲过蔷薇堂主全力劈下的右掌。
  那知蔷薇堂主这凌厉的一掌其实只是虚招,就在发掌的同时,早已快若石火一腿横扫出去。
  饶是小剑神武功高强,身手快捷,顾得了来掌,却万万没有想到蔷薇堂主竟能同时一脚扫来,登时被扫个正着,左腿的小腿骨“喀喳’一声,立时断折,整个身子跌出丈余外,踣地不起。
  站在一旁的瘟神徐飞和白面神徐一明立刻齐齐大吼一声,扑至小剑神身旁,唯恐蔷薇堂主乘胜追击。
  蔷薇堂主却静静凝立,脸上浮着微笑,缓缓说道:“我说十招若不落败,就放你们离岛,如今只有委屈你们暂留岛上,等候本岛岛主发落了!”
  瘟神徐飞环顾四周一眼,情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处。不过他江湖阅历丰富,仍然力持镇定,冷冷说道:“你们要想留住我们,恐怕须付出很重的代价!”
  蔷薇堂主冷笑一声,转头对站在她身后的五位白衣少女说道:“老的一个由本堂负责,你们以‘诸天五门阵’对付两个年青的,注意要活的!”
  那五位少女应一声诺,涌身一跃,将瘟神徐飞等三人包围起来。
  徐飞从怀里掏出一条细长的铁链,凝神戒备着。白面神徐一明也手执双钩,目光炯炯,注视五位少女。
  小剑神徐一阳此时也强忍痛楚,盘膝坐了起来。他面白如纸,额头上布满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但仍然将双掌一举于胸前,准备拼死一战。
  此时大战一触即发,人人屏息凝神,气氛紧张已极,四周一片静寂,没有半点声息。
  蔷薇堂主缓缓运功全身,停了一停,正作势欲扑,忽听得一股低沉的声音破空传了过来:“让他们走吧!”
  声音虽低,但在场诸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不由自主地抬头一看,只见楼阁高处的窗子里探出一个人头来,白发如霜,可是容貌美艳有如少艾,正是黑水岛主。
  只见她目视被包围在当中的瘟神徐飞等人,轻启樱唇,缓缓说道:“贵堡主与我曾有一点渊源,绝不会觊觎本岛之物,更不会派你们来本岛生衅。必是你们自作主张,未经禀告贵堡主,就冒然前来,是不是?”
  瘟神徐飞等一听,不禁脸上涨红,默默低头,作声不得。
  黑水岛主又继续说道:“看在贵堡主的面上,今日之事,本岛亦不愿深究,希望你们即速回鸡公山去,不要卷入这场漩涡。见到贵堡主,请代我向他致意!”
  说罢,略一摆手,那些紧紧围在瘟神徐飞四周的白衣少女立刻向后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瘟神徐飞一语不发,抱起小剑神徐一阳,与白面神快速退去,瞬息去得无影无踪。
  黑水岛主目视他们远去,然后开口对南天一凤及蔷薇堂主说道:“碧儿,蔷薇堂主,你们到正厅等我!”
  蔷薇堂主闻言向那群白衣少女一挥手,那些人立即如潮水般远去,只剩蔷薇堂主和南天一凤及端木靖三人。
  蔷薇堂主领先进入楼中,端木靖因为黑水岛主没有召唤他,本不欲进去,却见南天一凤向他一使眼色,当即随着南天一凤进入楼阁之中。
  来至正厅,黑水岛主已高高坐在堂上。
  她看到端木靖,眉头微微一皱,对蔷薇堂主命令道:“派人送这位端木少侠回荼菲堂休息!”
  蔷薇堂主未及答言,端木靖已抢先朗声说道:“那班蒙面人与贵岛之事未曾了结之前,在下绝对不会潜行离岛,岛主请放宽心!”
  南天一凤也赶紧说道:“目下正是用人之时,端木少侠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大进,不惜为一个帮手,无须将他幽禁!”
  黑水岛主闻言想了一想,不再理会端木靖,转头向蔷薇堂主说道:“强敌将至,殊不易对付,你速以飞鸽传书,召回荼菲、牡丹和芍药三位堂主。另外马上派人清理本岛的‘九曲洞’,必要之时,我们可以退入九曲洞中!”
  蔷薇堂主唯唯应诺,领命而去。
  黑水岛主又转向南天一凤燕如碧,说道:“碧儿,你即速回双峰岛一趟,将令弟火孩儿接来本岛,我有用他之处!”
  南天一凤一听,骤现为难之色,略一沉思,缓缓说道:“家父一向不愿涉足江湖恩怨,舍弟年事尚轻,家父恐怕不肯让他出来!”
  黑水岛主闻言,面呈不豫之色,冷冷说道:“胡说,就向你父亲说我要向他借火孩儿一用,他会拒绝吗?”
  南天一凤不敢再辩,低头沉思不语。
  黑水岛主说道:“事不宜迟,你快去快回,我派两个善操舟的婢女送你去!”
  南天一凤仍然呈现犹豫之色,缓缓说道:“甥女不识水性,在海上若遇到敌人,恐甚不便!”
  端木靖本来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时突然豪气大发,高声说道:“燕女侠若欲返回双峰岛,晚辈愿意负责护送!”
  黑水岛主闻言冷哼一声,摇头道:“你目下不能离岛,此事不用你操心!”
  端木靖哂然说道:“岛主为何老是担心晚辈离去?晚辈早已说过,那些蒙面人的事不解决,晚辈绝不会临阵脱逃!”
  南天一凤接着向黑水岛主央求说道:“姨母大人若答应让端木少侠与甥女同行,甥女当负责把舍弟火孩儿带来!”
  黑水岛主想了一想,突然转头对端木靖沉声问道:“你护送燕女侠去双峰岛,会不会在途中乘机逃去?”
  端木靖微微笑,说道:“晚辈虽然不济,至少也是玉雕龙的衣钵传人,岂肯食言而肥?晚辈绝不临阵退缩,但是,蒙面人之事一了,晚辈将赶往金陵姬家堡,那时岛主就是想留下晚辈,晚辈也不便答应了!”
  黑水岛主闻言,阴幽幽地说道:“也罢,我也不怕你逃去。我若要找你,任你逃到海角天涯,我也可以把你找回来!”
  于是,转头对南天一凤说道:“你们可先进过早餐,然后赶快登程!”
  南天一凤唯唯应诺,带着端木靖进入正厅后,草草用过早餐,然后辞了黑水岛主,赶忙奔向那个小港口。
  只见港中除了以前那艘船帆之外,另外又停了一艘小型快艇,两名徤美的土著少女正站在甲板上,扯帆待发。
  南天一凤与端木靖一登船,快艇立时启碇,此时正是顺风,小艇快如离弦之矢,瞬息出了港口,直向茫茫大海中驶去。
  南天一凤站在船头,看了端木靖一眼,说道:“从此地前往双峰岛,最快也得四个时辰,少侠不妨到舱中休息休息!”
  端木靖一听,知道这位南天一凤虽然已名满天下,但为人甚是矜持,因为男女有别,不愿端木靖紧站在她身边,所以遣他到船舱里去。
  当下点一点头,默默走向舱门,正要跨进门里,猛觉舱中一股力道迎面推来,推得他一时脚立不住,倒退一步。
  端木靖心中一惊,厉喝一声:“什么人?”
  只听得舱中一阵怪笑,一股洪亮而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娃儿,别太紧张,用不着怪嚷怪叫的!”
  端木靖听出是老丐主盛威的声音,只不知这位风尘怪杰,为何竟会身在这艘小艇上。
  此时南天一凤闻声而至,她也觉得事出意外,但神色仍然镇定,便料到是谁,缓缓向着舱里问道:“盛帮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丐主盛威在舱底又一阵朗声大笑,说道:“并没有什么意思,老叫化本是随着烈火神君混上黑水岛的,后来他们走了,老叫化无船可搭,迫不得已,想请你们送老叫化一程!”
  话声甫落,又哈哈大笑数声,突然从舱门里探出头来,看看南天一凤,又看看端木靖,一味儍笑着。
  端木靖因为这位老丐主是恩师玉雕龙的知交,所以对他甚是敬重,当下不等南天一凤开腔急忙说道:“老前辈要前往何处,尽管吩咐,不须客气!”
  老丐主又嘻笑一声,摇头道:“小娃儿,这条船又不是你的,你怎么能代人作主?”
  说着,转向南天一凤,说道:“姑娘,老叫化可不会白白搭人家的船,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南天一凤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待会儿便怎样?”
  老丐主笑道:“近日南海中武林人物熙来攘去,你们少不得要遇上,有我老叫化在场,岂不是方便多了?”
  这时,他不等南天一凤接腔,急急转向端木靖,问道:“小娃儿,你是否不再回黑水岛去了?”
  端木靖摇摇头,说道:“晚辈陪燕女侠前往双峰岛,然后还要回到黑水岛去!”
  老丐主闻言突然脸色一变,一双怪眼骨碌碌地在端木靖身上转了一圏,沉声问道:“小娃儿为何如此留恋黑水岛?是不是舍不得那班妖女?”
  南天一凤在旁听得真不是味儿,突然暴喝一声:“老怪物,嘴巴放干净一点,谁是妖女?”
  老丐主嘻皮笑脸,说道:“老叫化又不是骂你,你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端木靖怕他们争吵起来,赶紧对老丐主说道:“老前辈,晚辈不便离开黑水岛另有原因,与岛上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接着便把蒙面人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并把自己的身世简略地告知老丐主。
  老丐主盛威听得面色沉重,玩世不恭之态尽敛,两道白眉紧结在一起,不屑之色溢于言表。良久,始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长年住在中原,很少履足南海,想不到此地竟有此等秘密组织,他们手段之狠毒,委实令人发指,不知他们目的何在。领导者必定具有雄才大略,武功高强的人物,想来不是默默无闻之辈,说不定可能是某个位列一流的高手!”
  端木靖说道:“晚辈虽曾数次与他们接触,但对他们的内部情形一无所知,那些人的底细亦摸不清,只知道他们之中,有一个叫‘追魂杀星’的人物,养着两头怪鸟,能追蹑敌踪,不知老前辈识不识得这个人?”
  老丐主想了想,摇头道:“从未听过有这一号人物!”
  端木靖转向南天一凤,问道:“燕女侠长年居于南海,是否曾听过追魂杀星这个人?”
  南天一凤摇摇头,说道:“从未听过!”
  端木靖又问道:“燕女侠知道南海有些什么武林人物擅长追踪之术?”
  南天一凤略一思索,说道:“据我所知,佛手岛的‘南海渔隐’邓百先,以及普陀山童颜神僧座下的弟子戒嗔头陀二人都以追踪术见称,这两人我都曾见过,他们都没有养什么怪鸟,而且都不是坏人,大概不是他们!”
  端木靖点点头,说道:“晩辈也相信追魂杀星可能不是什么成名人物,不过他是晚辈唯一的线索,晚辈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老丐主盛威突然用力一拍端木靖的肩头,恢复先前豪放粗犷的样子,天声说道:“小娃儿,这件事包在老叫化身上便了,老叫化有的是徒子徒孙,无论如何必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
  端木靖闻言,心中非常感激,正要开口言谢,忽听得站在船头的一位土著婢女大声叫道:“那边有一条小舟来了!”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如一阵风般拥至船头,齐齐睁目一看,果见海上有一叶扁舟,正迎面而来,此舟甚小,舟上似乎没有多少人。
  老丐主见到小舟,立时精神一震,摩拳擦掌,大声说道:“希望是那些蒙面的兔崽子,抓一个来问问!”
  南天一凤集聚目力看了一会,突然“咦”了一声,诧异地说道:“此舟似是双峰岛燕家的!”
  说罢,又看了一会,突然惊呼一声:“火孩儿!”
  端木靖目力已是今非昔比,此时也隐约看出小舟上似是一个身穿红衣的人。
  南天一凤呆了一呆,继而脸色惨变,喃喃说道:“他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小舟已渐渐靠近,可清晰看到舟上立着一个少年,混身穿着火红的劲装,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甚是可爱。
  南天一凤神情激动,再也按捺不住,猛然一提真气,大声喊道:“珏弟,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的内力精纯,声音嘹亮,震得快艇左右摇晃,旁边的海水也起了一阵震荡。
  那红衣少年微微一笑,也聚气成声,答道:“没什么,我溜出来玩玩!”
  说话的声音有如一条气柱,直冲众人耳鼓,距离虽远,但众人都觉耳鼓隐隐作痛。
  老丐主盛威赞许地微笑点头道:“南海双峰岛火孩儿燕珏,听说十三岁时就曾在怪书生文中奇手下走满十招而不落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南天一凤燕如碧听了火孩儿的答话,大为宽心,如今听到老丐主的嘉许之言,不禁芳心一喜,微笑地看了老丐主一眼,对老丐主的敌意立即烟消云散。
  不一会儿,火孩儿燕珏的小舟已然停靠在快艇旁。两个土著婢女立即扔下一条船缆,让他系好小舟。
  火孩儿燕珏猛然一拔身形,纵上快艇,身法轻灵美妙,没有半点声音。
  但见他长得瘦瘦高高,风度极佳,身上装束甚是奇特,背上背着两只圆形铁筒,粗如杯口,长约三尺有余。胸前则挂着十二把明晃晃的柳叶飞刀,奇怪的是这些刀都没有刀鞘,雪白的刀刃耀日生辉,夺人眼目。
  南天一凤急步到他身前,问道:“我们正要去找你,你为何竟在此处?”
  火孩儿爽朗地笑了笑,大声说道:“我听得人说,许多武林人物将前往黑水岛找姨妈生衅,所以特地赶来!”
  南天一凤燕如碧眉头微微一皱,又问道:“你有没有禀告爹爹?”
  火孩儿笑道:“若告诉爹爹,我还出得来吗?”
  老丐主盛威在旁突然拍手大叫道:“妙啊!妙!火孩儿把他的‘迷烟火筒’带来了,黑水岛将有好戏看了!”
  说罢,一双怪眼骨碌碌地乱转,环视众人一眼,又说道:“黑水岛暗礁处处,仅有一处港口,此港两边有小丘环抱,若有船只进港,从小丘上施用火攻,那船只势将无处可逃,怪不得黑水岛主要派人专程请来火孩儿,原来她已想到这条毒计!”
  火孩儿望了老丐主一眼,想了一想,突然笑着问道:“老前辈是不是丐帮的老丐主盛威?”
  老丐主哈哈大笑,说道:“小娃儿眼力不坏,居然还认得老叫化!”
  火孩儿嘴角仍旧噙着微笑,问道:“老前辈是不是也来帮黑水岛的场!”
  老丐主摇摇头,笑道:“老叫化是找一个人来的,不打算帮什么人的场!”
  火孩儿突然微微一皱眉头,迟疑地问道:“老前辈要找的是不是一个又高又瘦,少了一只耳朵,衣衫褴褛的青年?”
  老丐主闻言陡然笑容尽敛,急急问道:“你在何处见过此人?”
  火孩儿说道:“约莫一个时辰之前,我曾遇到一条船,船上就有这么一个人物!”
  南天一凤在旁插口问道:“盛老前辈要找的是不是名闻武林,贵帮三英之的无影丐丘晋?”
  老丐主一颗大头连连乱点,急急说道:“正是!正是!燕女侠在何处见过他?”
  南天一凤说道:“我以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认得他,两天前我曾看到他独自一人驾着一叶扁舟,在黑水岛附近窥探,过了一会,又默默离去!”
  老丐主此时神情甚是急切,伸手一把拉住火孩儿燕珏,问道:“燕少侠所见的船只又是什么情形!”
  火孩儿想了想,说道:“那条船甚是奇怪,除了老前辈所说的那人之外,其余的都以黑巾蒙面!”
  此语一出,在场诸人都愕住了,老丐主一颗心便彷佛掉进冰窖之中,失声问道:“他是被绑住或是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火孩儿摇摇头,答道:“倒没有这种情形,他只是站在那群蒙面人之间,神态似甚安详!”
  老丐主面色骤变苍白,两眼无神地垂了下来,吁出了一口冷气,缓缓说道:“这样说来,他已被他们挟持无疑,只不知他们目的何在?”
  南天一凤立刻开口问道:“请问盛老前辈,无影丐丘晋独自一人跑到南海中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丐主叹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为了诸天大修罗真经,他听了江湖传闻,事前没有禀告我,便独自一人前来南海,他乃是老叫化最喜爱的一个徒儿,我怕他有失,不惜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准备将他带回,想不到他已出事了!”
  端木靖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此时便上前对老丐主说道:“那条船可能还在附近,我们不如设法去找找看!”
  火孩儿燕珏一直不曾注意端木靖,此时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表堂堂,英武之气逼于眉宇,心下暗暗称奇,当即摇摇头,说道:“那条船是桨帆两用的快艇,速度甚快,他们笔直朝北驶向神泉湾,此时只怕已将泊岸了!”
  话说至此,他转头微笑地向端木靖拱一拱手,说道:“在下南海双峰岛燕珏,因善于用火,外号人称火孩儿,敢问阁下贵姓高名?”
  端木靖也抱拳还礼,说道:“在下复姓端木,单名一个靖字,乃是南海人氏!”
  火孩儿闻言,面露惊讶之色,说道:“端木兄不是玉雕龙姬大侠的高徒吗?适才在下曾听到那只船上的蒙面人提起过端木兄的大名!”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南天一凤赶紧插口问道:“珏弟,可曾和那些蒙面人讲过话?”
  火孩儿点点头,说道:“那些人曾停下船来问我,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我说要前往黑水岛,他们就问我是不是为了诸天大修罗真经,我说黑水岛主是我姨母,我是前往作客的,他们就托我带话给黑水岛主和玉雕龙的传人端木少侠!”
  端木靖闻言,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们要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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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3 17: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海角寻尸

  火孩儿答道:“他们托在下转告端木兄,端木兄既已投入玉雕龙的门下,并且被黑水岛主奉为上宾,他们与端木兄之事,愿意就此作罢,他们说只要端木兄永不对别人提起他们的事,他们将永远不再找端木兄的麻烦!”
  端木靖一听,不但不觉高兴,反倒愤恨填膺,一咬钢牙,恨声道:“他们不找我,我却非找他们不可!”
  南天一凤插口问火孩儿道:“那些人又托你向黑水岛主说些什么?”
  火孩儿道:“他们说,他们先前与黑水岛起冲突,纯系误会所致,谨向岛主致歉,至于肇事的人,将依帮规惩治,希望岛主不要深究!”
  老丐主闻言怪眼一瞪,摇头道:“怪事,怎么如此前倨后恭?是不是害怕了?敢情都是些窝囊货!”
  南天一凤摇摇头,说道:“不然,这个帮会实力雄厚,必定不致如此怕事,可能是主事者目前不愿多树强敌,所以隐忍一时!”
  这时,她妙目向在场诸人,扫了一眼,又道:“蒙面人的事既然已了,我们暂且不必管他,不过尚有其它武林朋友将前往黑水岛,我们必须即速赶回,就无法送盛老前辈远行,不若就将舍弟适才所乘的小舟借予盛老前辈,请盛老前辈自己驾舟而去!”
  老丐主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这个主意真不错,不过这条小舟借予老叫化,却不知如何送还?”
  南天一凤微微一笑,说道:“区区一条小舟,不还又有什么关系?”
  老丐主朗声笑道:“老叫化向来有借必还,而且还附加数倍利息,不过这个以后再说了!”
  说到这里,便转向端木靖说道:“你还回黑水岛干什么?老叫化是旱鸭子,不善操舟,你也一起来吧!”
  端木靖闻言心中踌躇,未及答言,只听到南天一凤也劝道:“少侠曾向岛主说过,蒙面人之事一了,将立即离去,如今那些蒙面人已不会再骚扰黑水岛,少侠责任已了,不必再回去,否则将来要想离岛,恐怕不太容易!”
  端木靖一想,说道:“燕女侠说得有理,晚辈还有要事待办,就此告辞,不过只怕燕女侠将受到岛主责怪,颇为不便!”
  南天一凤苦笑一下,说道:“我没有带你回去,岛主当然会不高兴,不过她不致于对我怎样,少侠尽管放心!”
  端木靖略一沉吟,又说道:“晚辈还有一把青霜剑与龙形玉饰,必须取回!”
  南天一凤点点头,说道:“此二物我会和散花天女商量,设法送还少侠,少侠不必担忧!”
  端木靖还想说话,却见身旁的老丐主猛然一把拉住他,大叫道:“走吧!别婆婆妈妈的说个没完!”
  说着,突然拉着端木靖,身形一拔,越过船舷,落身在火孩儿燕珏所乘来的小舟上,迅速地解了系缆,用力一推快艇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二、三丈远。
  老丐主面对快艇,大声叫道:“燕女侠借船之恩,老叫化万分感激,他日将加倍奉还,不过八月比武大会之约,仍请燕女侠不要忘记!”
  南天一凤燕如碧笑了一笑,大声回答道:“届时一定好好领教盛老前辈名震武林的‘无影神拳’!”
  端木靖要离开南天一凤,心中突然感到十二万分难过,有点依依难舍的感觉。
  他本想问问南天一凤,何时始能再见面,但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最后,只是讷讷地喊了声:“强敌环伺,燕女侠请多保重!”
  南天一凤脸上浮起一种异样的表情,似乎她的内心也有一点激动,半晌,始微微的点点头。
  火孩儿燕珏站在南天一凤身旁,咧开嘴笑着,拍拍背上的两只圆形铁筒,大声叫道:“端木兄放心,有这两只‘迷烟火筒’在此,谁也伤不了我姐姐!”
  他的年龄与端木靖相彷,两人又都是俊美的少年,虽然初次见面,甚是投缘,彼此印象很好,都暗中希望能互相结纳,如今一别,不知是否还有重聚之日,心里都有点依依不舍之感。
  那小舟去势如矢,不久已相距十余丈,南天一凤站在船栏边,怔怔的目视小舟,似有万千感慨,良久,始令那两个土著少女扬帆开船,直向黑水岛驶去。
  老丐主坐在小舟中,目视那艘快艇渐渐远去,忽然咯咯的浪笑数声,以轻松的口吻说道:“小娃儿是不是迷上那姓燕的大姑娘了?”
  端木靖正双手划着桨,心事重重,低头沉思,冷不防老丐主竟说出这种话来,登时羞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老丐主仍然纵声大笑,笑声悠悠,合不了嘴,似乎笑得眼泪溢出,气喘喘的样儿。
  端木靖真是被他笑得无地自容,头垂得更低,不敢作声,但见老丐主依然笑个不停,端木靖感到混身不舒服,猛一咬牙,耸耸双肩,说道:“就是迷上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呀!晚辈已经十八岁了!”
  老丐主举起双手擦擦泪水,然后又纵声大笑,半晌,始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道:“说起来,你也只有比她小个三、四岁,暗中迷一迷,也没有什么不行,不过人家却比你大了一辈啊!她和令师有过一段不平凡的关系呢!”
  端木靖闻言宛如霹雳击至心坎,万万想不到南天一凤竟也与恩师有过爱情纠葛,这样看来,恩师竟是风流成性,处处留香的人物。
  老丐主继续一边笑,一边说道:“玉雕龙曾数次到黑水岛作客,岛上至少有三个女人迷他迷得要死,南天一凤也是其中之一!”
  端木靖想不到外表冷漠,矜持端庄的南天一凤,竟然也会迷上恩师,几乎有点无法相信。
  一丝妒意,倏然掠过他脑际,旋即又产生一份警觉,这件事似乎不应该对自己的恩师有所妒嫉。
  老丐主又说道:“黑水岛主有个女儿,名叫散花天女,也迷恋玉雕龙,而玉雕龙后来也深深爱上了她,但是因为使君有妇,不敢越礼,只得离她而去!”
  端木靖忽然冷冷地问道:“还有一位迷恋家师的少女,是不是那位抱着诸天大修罗真经沉于海底的兰花姑娘?”
  老丐主闻言,脸上突然变了颜色,双目炯炯,瞪着端木靖问道:“兰花沉于海底的事,除了玉雕龙与黑水岛上的人之外,无人得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端木靖笑了笑,说道:“晚辈曾下海捞起真经和她的尸体,怎么不知?”
  老丐主听得吃惊,呆了半晌,猛然抓住端木靖的手臂,颤声问道:“白浪河深不见底,你真的曾经下去过?”
  端木靖点点头,心中略感得意,说道:“晚辈深谙水中功夫,区区白浪河尚奈何不了我!”
  老丐主又急急问道:“真经现在何处?”
  端木靖答道:“已经付予黑水岛主!”
  老丐主闻言一愕,面色似是凝重,低头思索片刻,然后喃喃的说道:“我知道真经尚在海底,那班武林人物亦将空劳往返,想不到真经又已回到黑水岛主手中!”
  端木靖想不到老丐主对这本真经也如此重视,看来不论何人都勘破不了一个“贪’字,他本以为老丐主高风亮节,必与那班江湖中人不同,这样只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别,就此对老丐主不免有点失望。
  老丐主江湖阅历丰富,心思何等细密,见端木靖默默不语,已猜透他的心意,当下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小娃儿休得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老叫化对那本破书可丝毫都不稀罕,老叫化只是担心它落入黑道人物手中,影响太大!”
  端木靖被他一语道破,立时满脸飞红,赶紧一转话锋道:“晚辈曾听人含糊的说过,那兰花小姐沉于海底,是为了先师所致,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老丐主摇摇头,说道:“此事令师曾对老叫化说过,老叫化当时曾答应他终生不对任何人提起,恕老叫化不便奉告!”
  端木靖听得心里有点不快,说道:“晚辈是先师唯一的衣钵传人,先师的事情难道不能与闻吗?”
  老丐主摇摇头,冷冷地答道:“你是他的弟子,你的职责是发扬他的武功,光大他的门户,不必忙着探问他的往事!”
  说罢,转过身去,看着海上,不再言语。
  端木靖讨了个没趣,也不便再追问,半晌之后,始开口说道:“敢问老前辈,我们现在是要到那里去?”
  老丐主想了一想,回头说道:“我的徒儿无影丐丘晋落在那班人手中,必须赶紧去找他!”
  端木靖问道:“到那里去找?”
  老丐主又想了想,说道:“先到神泉湾去看看再说!”
  端木靖一想,神泉湾相当广大,到那里去到处瞎闯,除非运气很好,否则不易有什么收获,陡然耗费时间。
  他突然想起散花天女曾说过,玉雕龙可能被人发坟暴尸,他很担心恩师的遗体会受到什么伤损,当下对老丐主说道:“先师埋骨之处,离此不远,晚辈想顺道前去看看!”
  老丐主沉思一下,说道:“也好,让他埋骨荒岛,终不是办法,若将他的遗体带往神泉湾,好好收殓,好让你扶柩回金陵姬家堡去!”
  端木靖闻言,抬头仰望天际,辨好方向,略将舵头一偏,直向先前那荒岛驶去。
  不到半个时辰,那海岛已远远在望,只见海滩上白莹莹的细沙,映日生辉,灿烂夺目,蔚为奇观。
  端木靖老马识途,直接从玉雕龙与紫衣仙狐埋骨之处泊岸,只见先前玉雕龙焚舟之处,灰烬仍在,一片焦黑。
  端木靖与老丐主盛威下了小舟,急向玉雕龙二人埋葬的地方走去。
  走了数步,端木靖突然惊呼一声,两脚一蹬,猛然向前扑去。
  老丐主脚下一紧,也跟上前去,到了密林边缘,只见地下现出两个大坑,深约一丈,坑中空空如也。显然玉雕龙与紫衣仙狐的尸体已经被人移走。
  老丐主赶紧问道:“你确实是把令师的遗体葬于此处吗?”
  端木靖心乱如麻,愤怒之色,溢至满脸,哑口无言。
  老丐主想了一想,说道:“我们到林中搜搜看!”
  说着,一闪身,抢先进入林中,不一会,端木靖与老丐主盛威已搜遍全岛,玉雕龙与紫衣仙狐的尸体却是杳然。
  两人又回到焚舟之处,端木靖看到那堆灰烬和两处墓穴,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不禁涕泪滂沱,放声大哭。
  想到恩师玉雕龙葬身孤岛,死后尚不得安宁,尸身不知被何人移走,若落于仇家之手,不知将如何饱受凌辱,端木靖越想越心肠寸断,悲不自胜,他真是愤恨填膺,混身血脉贲张,热血奔腾,恨不得立即将盗尸之人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他出身商家,本是个心性平和的少年,但在数日之间,连逢巨变,先是惨遭灭门之祸,如今又有人辱及恩师遗体,不禁怒火中烧,一时性情大变,心中充满仇恨,恨不得血洗武林,将那班凶悍恶毒的武林枭雄一一万刀寸磔。
  老丐主盛威与玉雕龙是刎颈之交,此时亦是十分悲伤,不过他见多识广,镇定工夫高人一等,唏嘘片刻之后,强自忍悲说道:“姬大侠的遗体既已失踪,陡然悲伤也没有益处,现在应当赶紧设法寻回才是!”
  端木靖钢牙一咬,含泪恨声道:“晚辈离开此岛之时,那班蒙面人必曾上来搜寻,此事看来必是那班蒙面人所为无疑!”
  老丐主点点头,深思地说道:“老叫化也是这样想,再说老叫化门下无影丐丘晋也落在那班蒙面人手中,无论如何,非先找到那班蒙面人不可!”
  端木靖想了一想,缓缓收泪问道:“那班蒙面人行踪诡秘,一时里上那儿去找?”
  老丐主道:“我们已知道他们常在神泉湾附近出没,我们且到神泉湾去看看,老叫化一方面将传丐帮‘桂竹令’,将丐帮三英十六杰及其它得力门下一齐调来南海,全力搜寻!”
  两人讨论了片刻,决定立时赶往神泉湾,当下便向先前乘来的小舟走去。两人正要将小舟推入海中,蓦然瞥见海上一只小舟船正全速向岛上驶来,那小船行速甚快,此时离岛已不及五十丈。
  端木靖看到那艘帆船,不禁心头狂跳,热血上涌,低喝一声,颤声喊道:“来得好,来的若是那班蒙面人,端木靖今日管叫他们一个个血流五步,横尸当场!”
  老丐主眉头微皱,说道:“我们且退入密林,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物!”
  说罢,拉着端木靖,退入林中,藏身在枝密叶之间。
  不久,那小船已然驶近,至离岸将近四、五丈之处,猛见船上纵起两条人形,有如飞鸟一般,落在海滩上。
  端木靖一看,不禁心头狂震,混身颤抖,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原来这两人竟是南天一凤燕如碧与黑水岛主的女儿散花天女。
  端木靖看到南天一凤,心中不由万分激动。原来他自从初见南天一凤之后,就对她发生一种奇异的情愫,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对异性发生情感,长久锁闭的心扉,第一次对一位女性敞开,这种情感是非常强烈的,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但是他适才听到老丐主说南天一凤与玉雕龙曾有过一段纠葛,他一时里感到万分沮丧,他不知道南天一凤与玉雕龙究竟是何种关系,但他与玉雕龙份属师徒,看来他与南天一凤之间已隔着一堵无形的墙,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是永远无法超越的。
  他在听到老丐主的话之后,便开始竭力压抑自己,内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爱上南天一凤,永远不能爱上南天一凤。
  可是,人的情感常常不是理智所能统驭的,尤其像端木靖这样适当一生中最热情的年岁,感情之火是很难抑制。
  现在,在这无法预先料及的机缘中,竟又重逢南天一凤,骤然间使他内心中辛辛苦苦筑起的防御,立时又濒临崩溃之边缘,此时情感与理智的挣扎,更形尖锐化,使他感到十二万分的痛苦。
  老丐主盛威一看来人是散花天女与南天一凤,当下心中一宽,大剌剌地走出密林,冲着南天一凤朗声笑道:“燕女侠不是要送令弟前往黑水岛吗?怎么又到此地来?”
  南天一凤道:“我们在半途遇到散花天女,她要寻找端木少侠,我便陪她前来!”
  老丐主笑着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岛上?”
  南天一凤道:“我们也不确知,四处找了一会儿,后来远远看到这里停着一条小舟,便过来看看!”
  散花天女站在南天一凤身后,突然冷冷的开口问道:“那位玉雕龙的传人现在何处?”
  端木靖本来还呆呆站在林中,闻言只得默默的走出来,他偷偷的看了南天一凤一眼,不知何时,只觉心跳加剧,呼吸急促,脸上涨得通红,赶紧低下头,一语不发。
  南天一凤看到端木靖,似乎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脸上表情极不自然,也忸怩地低下头。
  散花天女冷冷的看了端木靖一眼,却不理会他,转向老丐主说道:“你来南海不是为了寻找无影丐丘晋吗?”
  老丐主盛威道:“不错,女侠是否曾遇到他?”
  散花天女冷哼了一声,说道:“我适才离开黑水岛时,在半路上曾经遇到他,他好像是要前往黑水岛!”
  老丐主闻言一震,脸色立转苍白,急急说道:“火孩儿燕珏也曾遇到他,听说他与一班蒙面人在一起,请问女侠见到他时,他身旁是否也有蒙面人?”
  散花天女答道:“他带了五六个江湖人物,这些人并没有蒙面!”
  说到这里,她似乎犹豫一下,接着又道:“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有意直闯黑水岛,凭他们几个人,到了黑水岛,必然凶多吉少,尤其火孩儿已然赶来,‘迷烟火筒’何等霸道,只怕无影丐此时已被烧得无影无形了!”
  老丐主面色惨变,略一思索,急急说道:“我必须即刻赶去看看!”
  说罢,转头看看端木靖,端木靖赶紧问道:“老前辈是否需要晚辈为你操舟?”
  老丐主想了想,摇头说道:“你到黑水岛诸多不便,老叫化不忍心让你前去,好在老叫化认路,操舟之术也看懂了一点,老叫化自己去一趟便了!”
  说时猛然身形一拔,直向先前乘来的小舟纵去,同时扬声说道:“三天后午夜请诸位在神泉湾白桐庄关帝庙前一会!”
  话声刚完,他已迅疾的推动小舟,扬帆而去。
  散花天女睁着一双秀目,冷冰冰地瞪视着端木靖,说道:“你答应带我去看看令师的新坟,为何私自离去?”
  端木靖未及答言,站在一旁的南天一凤紧抢着说道:“愚妹怕姨妈为难他,是愚妹叫他走的!”
  散花天女冷冷白了南天一凤,似在责怪她不该打岔,接着又对端木靖问道:“令师与紫衣仙狐决战,是否就在此岛?”
  端木靖点点头,说道:“正是!”
  又指着不远处那堆灰烬说道:“那就是先师焚舟之处,他的青霜剑就沉于离焚舟处三十丈远的海中,后来始由晚辈予以捞出!”
  散花天女闻言,一张粉脸变得死白,娇躯乱颤,眼中噙着泪水,说不出话来。
  南天一凤也热泪满眶,悲痛不已。
  半晌,散花天女始转头向四下张望片刻,然后含泪颤声问道:“玉雕龙与紫衣仙狐是否就在这片海滩上决战?”
  端木靖点点头,说道:“大概是的,因为紫衣仙狐的尸体就躺在焚舟的灰烬旁边!”
  南天一凤突然插口问道:“你可知也们曾交手多久?”
  端木靖摇头道:“晚辈来到此岛时,他们胜负已分,所以不知!”
  散花天女睁着双一泪眼,直视端木靖,逼问道:“令师的确战胜了紫衣仙狐吗?”
  端木靖点点头,答道:“晚辈到达此地的时候,紫衣仙狐横尸海滩,先师虽然身受重伤,但仍多活了数个时辰之久,可见他的武功在紫衣仙狐之上,的确已胜了紫衣仙狐!”
  南天一凤接口道:“玉雕龙的招式紫衣仙狐完全熟稔,所以他无法仗着诡异的招术胜得紫衣仙狐,只有与她硬拼,只是玉雕龙虽然练有‘混元神功’,紫衣仙狐却有‘无极真气’,硬拼的结果,得胜的人也必已重伤,回天乏术,玉雕龙知道此点,所以干脆把小舟烧了,以示决心……”
  散花天女不等南天一凤讲完,又问端木靖道:“令师的遗体葬于何处?”
  端木靖闻言触到心中的伤处,不禁热泪夺眶,手指着密林边缘的两个深坑,哽咽道:“恩师与紫衣仙狐的遗体本来葬在那边,但现在已不知被何人盗走了!”
  散花天女与南天一凤闻言齐齐惊呆,散花天女突然惨叫一声,直向密林边缘那两处墓穴扑去。
  端木靖正想跟她过去看看,蓦然听得耳边响起一阵细小的声音:“端木少侠,你目下处境甚危,随时有杀身之祸,请速站近海边,万一有事,请赶快纵身入海,仗你独步天下的水功,逃生去罢!”
  端木靖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南天一凤,满脸严肃,朱唇微微翕动,分明是在以“传音入密”之法向自己讲话,只不知她话里究竟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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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3 17: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话说端木靖听到南天一凤以“传音入密”之法,警告他现正处于危境之中,时时可能遭逢杀身之祸,不由暗自心惊。
  他摸不透南天一凤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南天一凤一脸严肃,分明不是故意危言耸听,当下只得依言退至海边,准备遭遇危险之时,纵身入海。
  南天一凤看到端木靖已站近海边,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转身向散花天女走去。
  此时,散花天女正站在两个墓穴之前,掩面痛哭,南天一凤见状,不由眼眶一红,泪水滚滚而下。
  足足有一顿饭之久,散花天女才回身轻步走至海边,南天一凤亦步亦趋紧跟在她身后,似在监视她,怕她猝然病发。
  散花天女两眼通红,走近端木靖,哽声问道:“令师的遗体究竟被何人移走,你真的不知道吗?”
  端木靖此时脉搏跳得很厉害,难过至极,茫然地摇摇头,说道:“晚辈确实不知,依晚辈猜测,必是那批神秘的蒙面人所为无疑!”
  散花天女又问道:“你是否已搜过其它地方?”
  端木靖断然答道:“晚辈与盛老前辈曾搜遍此岛,并未发现先师和紫衣仙狐的遗体!”
  散花天女“哦”了一声,又追问道:“当时你们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吗?”
  这一问,确使端木靖暗吃已惊,讷讷答道:“那时只专心寻找尸体,并未注意到任何东西!”
  散花天女思索一会,说道:“现在我们一起再到林中搜查一遍,就是一发之微,亦不可错过,若有所发现,可由此推测许多事来!”
  端木靖默默应诺,南天一凤在旁突然向散花天女道:“为了节省时间起见,我们不妨将此岛分为东西两半,表姐目光利锐,身法快捷,请负责东边一半,愚妹与端木少侠负责西边一半!”
  散花天女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低声问南天一凤道:“你是怕我突然发病,误伤端木少侠,是吗?”
  南天一凤闻言,粉脸倏变通红,羞怯地低下头。
  散花天女智慧过人,察出南天一凤处处维护端木靖,显然是对端木靖动了情,她不由抬起秀目,瞟了端木靖一眼,只见端木靖长得玉树临风,星目秀朗,英姿尤胜玉雕龙,的确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不禁使她暗叹一声。
  这一叹声,使南天一凤惊觉到,散花天女已看穿自己的心事,粉脸更加羞红,赶紧对端木靖一招手,闪身进入林中似乎逃避了一场尴尬的局面。
  端木靖默默跟在南天一凤身后,南天一凤是个成熟的少女,心灵深处渴望着男性的慰藉,见到端木靖仪表非凡,芳心之中,暗暗滋生爱意。
  西边森林里,走着一对青年男女,似乎是天意的撮合,南天一凤不时回首,打量端木靖的英姿。
  端木靖已觉出南天一凤眼光有异,心中倏觉万分紧张,一阵阵少女特有的幽香,随风扑入鼻中,使他更感到种异样的刺激,一时里心猿意马,把持不定心情。
  南天一凤嫣然一笑,说道:“我故意不让散花天女与你在一起,你知道为甚么吗?”
  端木靖不禁一愕,讷讷说道:“晚辈实在不知!”
  这时,南天一凤脑际一闪,轻叹一声,说道:“我怕散花天女突然病发,会向你下毒手,她练了‘诸天大修罗真经’所载的武功,至少有七成修为,我在武林的名气虽然比她响亮,若论武功,恐怕尚略逊她一筹,如她病发之时,我无法制住她,那时难免发生意外!”
  说罢,她耸一耸香肩,仍然向前搜索,接着又道:“她先前只以为玉雕龙恶意遗弃,所以她对玉雕龙痛恨彻骨,但她一方面对玉雕龙却还是一片痴情,如此爱恨交集,积郁心中,久而久之,终于得了这个怪病,有时,一日还会发作二三次,如今玉雕龙仙逝了,也许怨恨会慢慢冰释,病症可以逐渐痊愈,只是目下仍有发作的可能,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一席话,端木靖听了,心里更希望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于是问道:“先师与散花天女的事可否赐告一二,以开茅塞?”
  南天一凤面色一整,目注端木靖,说道:“不是我有意见外,此事恕我不便奉告!”
  这话一出,端木靖听得非常失望。
  海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两人默默无语,继续在森林里搜索着。
  约莫顿饭工夫,将至森林尽头,海滩在望,两人仍然一无所获。
  正要走出密林,倏然东边传来一声长啸,凄厉至极,两人不觉一怔,脸色惨变。
  南天一凤急急说道:“恐怕散花天女发生事故,请少侠站近海边,小心戒备!”
  话声一落,她已闪身入林去了。
  端木靖心中惊疑,不敢大意,向沙滩走去,将至海滨处,不经意间,看到海上远处飘来一物。
  注目一看,似乎是一个竹筏,正在随波逐流,竹筏上,隐约可以看出,躺着一个红衣人。
  这是遇难的人吗?端木靖想着,内心里暗暗称奇,不由双脚一蹬,跃入海中,直向竹筏游去。
  不一会,他游至竹筏,定睛一看,筏上果然蜷伏着一个人,看装饰分明是个女子,怎么动也不动,难道她已经死去了吗?
  端木靖暗吃一惊,不假思索,急急爬上竹筏,伸手一探那女子的鼻息,尚有微弱之气,细若游丝,并未死去。
  那不是睡着了吗?端木靖再出手在她臂上轻轻一推,想将她摇醒,但是那少女仍然丝毫不动。
  端木靖低头在那女子脸上端详片刻,但见她年纪甚轻,大概只有十六七岁,长得非常美丽,面皮白嫩,双眉如黛,犹如天仙,只是面如金纸,了无人色。
  端木靖情知这红衣少女受了重伤,以致昏迷不醒,看来伤势非常严重。
  竹筏顺水漂流,端木靖面对那昏迷不醒的少女,束手无策,抬头一望海滩,灵机一动,心想只有找南天一凤设法急救,方为上策。
  心念既定,便把竹筏缓缓向海滩驶去。
  将靠近岸边时,南天一凤已站在滩上,满脸惊疑之色,望着端木靖驾着竹筏缓缓靠岸。
  端木靖本想将少女抱上岸,但因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不便这样做,只得跳下竹筏,将整个竹筏拖上海岸。
  他抬头以央求的眼光,看了南天一凤一眼,说道:“此女不知从何处漂来,似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南天一凤蛾眉紧锁,走至竹筏旁,俯身查看那红衣少女,突然低低“咦”了一声,说道:“此女好像是紫衣仙狐的门下!”
  端木靖闻言,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惊声问道:“燕女侠,这话当真吗?”
  南天一凤深叹一口气,说道:“我曾见过她与紫衣仙狐在一起,至于是否是紫衣仙狐的门下,可不得而知!”
  至此,她又低下头,在红衣少女身上查看一番,然后又说道:“此女受伤不轻,‘笑腰穴’被人用重手法打伤!”
  端木靖听后,心里很着急,他冷静一想,此女真的是紫衣仙狐宛溪纱的门下,不免生出一份反感,但是他生性纯真善良,对受伤的女子,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登时,他便央求南天一凤道:“燕女侠,你是否可以设法救她一命呢?”
  南天一凤情知这红衣少女并非善类,不打算救她,由于端木靖的央求,犹豫半晌,才说道:“此女恐怕不是好人,救了她的性命,岂不是要贻害人群吗?”
  这些话显然有拒绝之意,听得端木靖焦急万分,哀告道:“救伤恤死,本是侠义之道,不可袖手旁观,无论她是好人坏人,断无见死不救之理,如果她秉性不良,将来我们设法予以感化,要是感化不成,再杀之不晚!”
  南天一凤闻言,勃然大怒,叱道:“你的语气与玉难龙如出一辙,当年她救了紫衣仙狐,讲的话和你一模一样,后来他为了感化紫衣仙狐,娶了她,不惜沾污清誉,成为武林笑柄,遗恨终生,结果为了她,白送了一条命在这海隅孤岛里!”
  端木靖闻言,始知师父玉雕龙原来曾是紫衣仙狐的救命恩人,而他娶了紫衣仙狐是为了感化她,最后却为了她怙恶不悛,不得不亲手取了她的性命,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段往事,确是充满着传奇性。
  不过,端木靖生性也很执拗,心中决定救这红衣少女的性命,听了南天一凤的话,并未改变主意,想了一想问道:“先师救紫衣仙狐之时,是否确知她是个坏人?”
  南天一凤冷笑道:“紫衣仙狐早已恶名满天下,她当时所以受伤,乃是被四十位道人连手围攻所致,玉雕龙怎么不知道她是坏人?”
  端木靖微微一哂,说道:“先师明知她是坏人,尚且救助于她,如今这红衣少女究系好人还是坏人,我们还无法确定,若是见死不救,如何说得过去?”
  南天一凤见端木靖如此固执,心里很不是味道,冷笑地说:“她若是紫衣仙狐的门下,当然也非善类!”
  端木靖摇摇头,说道:“这也不见得,也许她所投非人,但她的本性却不一定是恶者!”
  南天一凤闻言更加生气,怒喝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好辩?简直是强辞夺理,她如果不是坏人,怎会甘心追随一个无恶不作的女魔头?”
  说话时声色俱厉,端木靖登时满脸涨红。
  以他年龄与个性而论,绝对忍不了气,如今被南天一凤当面怒叱,怒色溢于脸上。
  虽然他对南天一凤一直存着敬爱之心,此时怒火中烧,亦按捺不住,当下冷冷笑了一声,说道:“燕女侠宁愿见死不救,我也不便说什么,不过我得出手救她,请燕女侠也不要阻挠,我虽不擅疗伤,只好尽力一试了!”
  南天一凤见端木靖气冲冲的样子,不由一怔,她一向以为端木靖秉性温驯,想不到居然也有牛脾气。
  殊不知端木靖自幼备受父母宠爱,个性骄憨倔强,只因近日来遭逢剧变,诸事只好容忍三分,不愿意多生是非,但他本性善良,见垂死的少女,决不肯袖手不顾。
  南天一凤见端木靖如此举动,不但不怒,态度反而立即缓和下来。
  她对端木靖暗中产生一份奇异的感情,端木靖要做的事,她不能不顺从,当下怯生生地看了端木靖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说绝对不肯救她呀!少侠何必如此心急?”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白色丸药,俯身下去,将药丸纳入红少女口中,然后道:“此丹是少林秘制的‘九转还魂丹’,乃是少林的智珠长老送予我的,我一共只剩三粒,现在给了她一粒。此丹效力无穷,她已可保住性命了!”
  那红衣少女吞下了九转还魂丹后,面色渐转红润,不久,忽听她喉中一阵怪响,继而干咳了两声,娇躯猛然抽动几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她无力地向端木靖与南天一凤瞥了一眼,复又闭上双目,神情甚是痛苦。
  端木靖见状感到有点不忍,抬头向南天一凤说道:“燕女侠可否替她推宫活血,助她复原?”
  南天一凤虽然心中不愿,但她仍是依言行事,轻轻叹了一口气,便伸手在那少女身上推拿起来。
  过了半晌,那少女再睁开双眼,脸上的疲惫和痛苦,已逐渐消失,只见她突然举手推开南天一凤,翻身坐了起来,默默地仰头看着端木靖与南天一凤。
  此时,虽然她衣衫尽湿,蓬首垢脸,狼狈不堪,但仍掩不住天生丽质,顾盼之间,艳光照人。
  看她的脸庞,显现出天真无邪,端木靖看得心头荡漾一下,弓着腰,关切地问道:“请问姑娘贵姓高名?究竟是被谁所伤的?”
  那少女虽然看起来纯洁无瑕,但脸上却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听到端木靖的话,只冷漠地斜睨他一眼,并不答腔。
  端木靖只道她没有听清楚,再问了她一遍,却见她樱唇一噘,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替我疗伤,就有资格盘问我吗?”
  南天一凤为她早憋了一肚子气,闻言不啻火上加油,怒不可遏,厉声呵叱道:“臭丫头,你以为我们替你疗伤是多此一举?”
  红衣少女把头一偏,秀目遥望海上,冷冰冰地说道:“你们要是后悔的话,尽管把我杀死好了!”
  南天一凤几时听过这等无理的话,粉脸变色,眼中射出两道寒光,逼视红衣少女,喝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敢不敢是你们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话声甫毕,猛听南天一凤叱喝一声,倏然一掌向那红衣少女拍出。
  此时,端木靖正站在两人身旁,见状大喝一声,举掌一迎,将南天一凤的掌力撞向一旁。
  端木靖出手虽快,南天一凤乃是名震武林的人物,功力何等深厚,强猛的掌力虽被撞歪,但余势仍自少女身上拂过。
  那红衣少女伤后娇弱之躯,如何承受得了,闷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立刻面色如纸,坐在地上。
  端木靖没想到南天一凤会猝然出手,心中大不是味道,厉叱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南天一凤好像受了很大的委曲,眼眶突然一红,颤声道:“紫衣仙狐的‘无极门’之中,无一善类,此女更是刁顽异常,今日若不将她除去,势将危害人类,我们两人也将成为武林中的大罪人!”
  端木靖看到南天一凤悲戚之状,不由心头一酸,满腔怒气立即消失净尽,似乎感到内疚,当下语气一软,道:“我们施救于她,本不在乎要她有所感激,她既然如此忘恩,我们也只好由她去了,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南天一凤闻言默不作声,事实摆在眼前,只是端木靖固执己意。
  那红衣少女突然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南天一凤,喘息地说道:“你真的要放过我吗?”
  南天一凤瞟了端木靖一眼,低头不语。
  红衣少女冷笑一声,又说道:“你今日放过我,他日如果相遇,我却不一定肯放过你,因为我并不欠你什么?”
  她抬起纤手,抹去嘴角上的血渍,又接着道:“你虽曾替我疗伤,但你适才打了我一掌,一恩一怨,刚好相抵,所以我对你并没有亏欠什么?”
  南天一凤闻言气得满脸通红,只因碍着端木靖,她不便发作,只重重的“哼”了一声,眼光瞟向别处,不再理会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转向端木靖,说道:“至于你救过我两次,他日相遇,我也会饶你两次性命!”
  端木靖闻言,不禁怒火中烧,他料不到一个美艳绝世,看来天真无邪的少女,竟会这等刁蛮,当下缓缓说道:“在下只是做了一份应做的事,对你并没有什么恩惠可言,请你不必耿耿于怀,他日相会,也无须你手下留情!”
  说罢,也不再理睬那红衣少女,径对南天一凤一招手,说道:“走吧!”
  两人便向林中奔去。
  走了一会,端木靖突然想起散花天女与那声可怖的厉啸,回头向南天一凤问道:“散花天女在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南天一凤轻声答道:“她找到了紫衣仙狐的独门兵器‘金炼银锁’,心里非常激动,因此长啸一声,我怕她旧病发作,出其不意,点了她的睡穴,此时她正躺在林中一棵树下!”
  说时,南天一凤脚下加紧,已抢先到端木靖前面走去,端木靖也加快脚步进随。
  不久,两人来到森林的尽头,果然见到散花天女静静躺在树下,她手中紧握着一条细长的金炼银锁。
  金炼两端,各有一把钳形银锁,约巴掌大,极擅锁拿敌人兵刃。
  这时,南天一凤蹲身探手,取下散花天女手中的金炼,递给端木靖,说道:“此物是紫衣仙狐的独门兵器,你妥为保管,将来到了金陵姫家堡可交予姫太公,由他处理!”
  端木靖唯唯应诺,将“金炼银锁”小心翼翼地收存怀里。
  南天一凤俯身抱起散花天女,说着“我们到舟上去吧”,于是,走出密林,来到海滩。
  上了小舟,南天凤将散花天女放在甲板上,吩咐端木靖扬帆驶舟前去。
  端木靖开口问道:“现在我们要到何处去呢?”
  南天一凤略一思索,答道:“我想黑水岛上有舍弟的‘迷烟火筒’,而且这时荼菲、芍药、牡丹三位堂主必已回岛,大概可保无虞,现在散花天女急于追寻玉雕龙的遗体,我们暂且到神泉湾走一趟!”
  端木靖点点头,把稳船舵,径向神泉湾方向驶去。
  两人静默一阵,端木靖睁开双眼,直盯着躺在甲板上的散花天女,怔怔地出神。
  南天一凤看了端木靖一眼,突然笑道:“你又在想什么?”
  端木靖道:“我在想着散花天女的怪病,以及她与恩师的往事,这些事燕女侠真的不能赐告吗?”
  南天一凤凝视着端木靖,严肃地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端木靖双眉一挑,说道:“这件事我很早就想知道了!”
  南天一凤低头沉吟片刻,犹豫地说道:“但是……这并不是一桩很美丽的事!”
  端木靖急急说道:“事关先师,不论好歹,我都渴望一知!”
  南天一凤又想了一会,毅然说道:“也罢,你既想知道,我不妨尽我所知告诉你,不过希望你能听过之后,设法淡忘了它,因为,我已说过,这不是一个美丽的事,可说一开头就不美……”
  原来玉雕龙的混元神功盖世无匹,黑水岛主觊觎已久,五年前玉雕龙到黑水岛作客,黑水岛主就迫使散花天女尽力亲近玉雕龙,想要盗学他的混元神功。
  只因玉雕龙对紫衣仙狐自始至终并无深情,后来他已与紫衣仙狐决裂,内心异常空虚,至黑水岛见到散花天女之后,竟然爱上了散花天女,而散花天女也弄假成真,对玉雕龙一见钟情。
  虽然玉雕龙深爱着散花天女,可是他自己已近中年,加以已有了妻室,不愿破坏一个黄花闺女的终生幸福,所以尽量克制自己,与散花天女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散花天女不用说也无法偷学到玉雕龙视若生命的混元神功了。
  黑水岛主眼见计划不能成功,心中闷闷不乐,而且散花天女已痴心爱上玉雕龙,黑水岛主更不由得恨玉雕龙入骨。
  黑水岛主早年在爱情上曾遭挫折,散花天女就是个私生子,她的生父,究竟是谁,除了黑水岛主本人之外,无人得知。
  因为这个缘故,黑水岛主一直不准黑水岛上的人爱上任何男人,如今她的亲生女儿散花天女,竟痴恋着一个将近中年而且已有妻室的人,黑水岛主心中如何不怒,于是她就存心陷害玉雕龙,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以一种慢性毒药致使玉雕龙的功力逐渐衰退,以至于死。
  这桩事,黑水岛主并没有让散花天女知道,而她最歹毒的一手,就是在散花天女亲手制成的参汤中下毒。
  玉雕龙停留在黑水岛的时候,散花天女每天清晨都亲手调制一碗参汤,派婢女送去给玉雕龙喝,黑水岛主就乘机命令那个婢女在这碗参汤中下毒。
  这样做,黑水岛主认为万无一失,但不巧的是,竟被岛主的养女兰花姑娘知道了,兰花就暗中通知玉雕龙,玉雕龙拿出他的龙形玉饰在参汤中试了试,果然试出有毒。
  由于暗中通知玉雕龙的兰花不曾详细说明,玉雕龙以为是散花天女下的毒,顿时万念俱灰,立刻摒当行装,匆匆乘船离开黑水岛。
  黑水岛主看到玉雕龙匆匆离岛,情知事机败露,“混元神功”不仅偷学不到,反而结了一桩寃仇,当下急命散花天女乘船追赶,叫她带着那本“诸天大修罗真经”,当面对玉雕龙说明,欲以这本真经换取“混元神功”的口诀。
  散花天女本不愿这样做,但黑水岛主派她的两个养女,兰花姑娘与惜花楼主,连同荼菲、芍药、牡丹、蔷薇四位堂主硬挟着散花天女乘船追赶玉雕龙,终在白浪河中追上。
  散花天女在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向玉雕龙直言说明交换之意。
  玉雕龙一直深爱散花天女,当时虽然怀疑散花天女对他下毒,但他只怪自己已有妻室,无法与散花天女白头偕老,致使她由爱转恨,而他自己对散花天女一点也不怨恨,听到散花天女的话,立刻表示愿把混元神功的口诀奉送给她,至于“诸天大修罗真经”他却不愿意接受。
  但是,散花天女却表示不能平白受惠,坚持要玉雕龙把真经收下来,玉雕龙拗她不过,只好答应。
  那真经密封于一只玉盒之内,散花天女捧着玉盒,正要交予玉雕龙,那知站在她身旁的兰花,突然出其不意,一把将玉盒抢在手中。
  兰花抢得玉盒,匆匆向玉雕龙说了一句话,就纵身跳入白浪河中,自愿沉于海底。
  兰花向玉雕龙说的话是:“真经的每一页都有适才那种东西!”当时船上诸人都听不懂兰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唯有玉雕龙心下明白,所谓“那种东西”指的是参汤里的毒药。事实上黑水岛主的确在那本真经的每一页之上,遍涂烈性毒药,不要说翻阅真经,单是打开玉盒,也必将惨受毒害。
  当兰花纵身入海时,散花天女与惜花楼主两人曾出手拦阻,以她们的功力和当时所站的位置而言,她们必能及时拉住兰花的,可是玉雕龙误以为她们要出手伤害兰花,盛怒之下,一掌将散花天女与惜花楼主震伤,兰花遂得以沉入海中。
  兰花所以跳海自尽,是因为她身受黑水岛主抚育,最后竟背叛了黑水岛主,破坏了她的计划,心知她事后必定不肯干休,所以一死了之。
  玉雕龙眼见兰花为他蹈海自尽,自是悲痛欲绝,但他不识水性,只有眼巴巴看着兰花沉入海底,他又错以为这次仍是散花天女的杰作,一怒之下,绝袂而去,从此不再履足黑水岛。
  黑水岛主企图毒害玉雕龙的事,渐渐地岛上的人都知道了,只瞒住一个散花天女,因为如果被她知道,势将会使她们母女之间,爆发一幕惨绝人寰的悲剧,是以没有人敢告诉她,她一直到现在仍被蒙在鼓里。
  散花天女只认为玉雕龙太过绝情,所以对他由爱生恨,爱恨交并,日夜痛苦,终于得了这个怪病。
  端木靖听完了这段故事,不禁感慨万千,心中思潮起伏,想起玉雕龙与散花天女两人,本是至诚相爱,结果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至于那位兰花姑娘,为了玉雕龙,竟不惜牺牲宝贵的性命,记得老丐主盛威曾说过,黑水岛上有许多女子在暗恋着玉雕龙,看来不假。
  端木靖见到玉雕龙时,玉雕龙已然伤重垂危,但是仍觉英气逼人,俊俏非凡,可以想见他当年貌若仙人,顾盼自雄,难怪那么多女性会或明或暗地爱上他。
  端木靖想到恩师玉雕龙,便联想到自己被那追魂杀星追杀到海隅孤岛之事,更想起他合家老少惨遭杀害,仇人至今蛛丝马迹杳然,如何追查,不由越想越感激动,悲从中来,眼泪夺眶。
  南天一凤看到端木靖如此悲怆,也不禁心中黯然,低声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端木靖强自忍住泪水,喃喃的说道:“我想到过去,又想到将来!”
  南天一凤问道:“将来有何计划?”
  端木靖想了想,说道:“我首先要找回先师的遗体,重棺厚殓,送往金陵姬家堡,然后我将回来与那批蒙面人一决生死,洗雪血海深仇!”
  南天一凤点点头,问道:“你有把握胜得那些蒙面人吗?”
  端木靖面色凝重,深思地说道:“那些蒙面人虽然势力雄厚,个个武功高强,主事者听说武功盖世,以我现在的功力,与他们硬拼,无异以卵击石,不过我抱着必死之心,誓必报得血海深仇!”
  南天一凤沉吟半晌,突然问道:“玉雕龙究竟教了你什么武功?”
  端木靖答道:“只教了一套玉龙七散手,至于‘混元神功’须待我到了姬家堡之后,再向堡主求教!”
  南天一凤问道:“玉雕龙名震天下的‘青霜十八剑招’都刻划在那柄青霜剑上,你有没有学过?”
  端木靖摇头道:“青霜剑上刻着剑法,我根本没有注意,后来还是听到黑水岛主对烈火神君说起,我才明白的!”
  南天一凤低头想了片刻,说道:“你被黑水岛主以本身真力打通任督二脉,这乃是旷世奇遇,抵得一甲子的潜修,你现在内力修为,已不在武林一流高手之下,吃亏的是应敌经验不够,不过玉雕龙七散手威力无穷,你若能了悟其中之奥妙,就是遇到绝顶高手也能够与他周旋些时了!”
  端木靖道:“玉龙七散手确实不同凡俗,可惜我一直没有时间把它练熟!”
  南天一凤暗自计算一下,说道:“我们到神泉湾之前大概还要数个时辰,你何不趁此时间演练一番,我可在旁略为指点!”
  端木靖面露惊喜之色,说道:“燕女侠难道也精通玉龙七散手?”
  南天一凤微笑道:“我虽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再说天下武学,道理大多不会相差到那里去,是对是错我当然看得出来!”
  说罢,霍然起身,将躺在甲板上的散花天女移到一边,然后走向端木靖,说道:“我来掌舵,你好好演练一番!”
  端木靖心中大喜,立即起身走到甲板上,先凝神运功片刻,然后便专心演练起来。
  南天一凤在旁不时予以指点,的确她武学渊博精深,加以经验丰富,给了端木靖许多宝贵的指导。
  端木靖就在船上勤练了三个多时辰,将玉龙七散手七七四十九式变化反复演练。
  他天生悟性极高,有南天一凤这等绝世高手从旁指导,进步神速,三个多时辰已将四十九式变化练熟,虽然一时里尚无法全盘贯通,但已能抓住大部扼要。
  端木靖一招一式都全神贯注,此时额角上微微见汗,南天一凤看到,便开口说道:“今天已练得差不多了,你还是休息休息吧!”
  端木靖闻言便停住手,抹去头上的汗珠,走到南天一凤身旁坐了下来。
  南天一凤满脸欣喜之色,微笑地说道:“玉龙七散手确是威力无穷,你目下的功力,大概除了散花天女之外,没有人能够轻易击败你了!”
  端木靖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散花天女能够破解先师的招法,这样说来,莫非先师也非其敌?”
  南天一凤笑道:“散花天女虽能破解玉龙七散手与青霜十八剑招,但是玉雕龙的‘混元神功’举世无双,散花天女要想在他手下走满百招,恐怕还无法做到呢!”
  说罢,仍然满脸娇笑,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端木靖,笑问道:“你几岁了?”
  端木靖惊异地答道:“晚辈已经十八了!”
  南天一凤面容一整,半晌,始喃喃自语地说道:“十八岁……多么年轻,但二十岁似乎开始变老了,仅仅相差两年,距离却那么远!”
  她长吁一口冷气,身子突然向端木靖挪近,露出微微的笑意,又说道:“我比你大了两岁,你可否叫我声姐姐?”
  端木靖闻言,不知如何是好,吶吶地说道:“辈份不同,恕晚辈不敢高攀!”
  南天一凤双目圆睁,讶然地问道:“我们有什么辈份不同?”
  端木靖道:“因为燕女侠与先师平辈称呼!”
  南天一凤闻言“噗嗤”一笑,说道:“我与玉雕龙非亲非戚,那有什么辈份可言?我虽然叫他姬大哥,这是普通称呼,并不能代表什么辈份,你为什么不敢叫我姐姐?”
  端木靖本想说出老丐主曾说过南天一凤与玉雕龙有一段关系,但犹豫再三,终究不敢说出口。
  南天一凤见他沉吟不语,心中狐疑,低声问道:“你是否另外爱着一个女子?”
  端木靖满脸通红,说道:“没有,从来不曾有过这种事!”
  南天一凤微微一笑,说道:“那么,为什么……”
  她的话尚未讲完,端木靖已霍然起身,走到船侧,茫然望着海上。
  海阔天空,世间的事,变化多端,委实使端木靖难以捉摸,他沉醉在大自然中,一缕缕的往事,掠过他的脑际。
  他呆了,他痛苦的无语问苍天,遥望着无边的海,热泪盈眶,几天的变化,使他对人世充满了仇恨,再也无法信任他人的温情了。
  南天一凤那里会知道端木靖的心事,更不明白老丐主盛威曾对端木靖说过一番与事实颇有出入的话,她仍怀疑端木靖另有所爱,令她芳心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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