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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幻龙《冷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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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台湾鬼派作家除了田歌,陈青云外,有这么一个作家,他人不出名,但书却在大陆流传甚广(托名其他作家的黑书), 他就是幻龙。生平不详,主要作品有《落日屠龙》、《苍穹血影》、《杀人指》、《煞星末日》、《伏魔飞龙》、《残缺书生》、《闪电惊虹》等等,其中光《落日屠龙》在大陆就有五六种黑书,有托名柳残阳《南宫少侠传》,也有托名柳残阳《落日魔谷》等等。
今天连载一部幻龙《冷虹剑》(也是他的武侠处女作)。
(在此感谢怅望祁连 提供图档,Q群中华武侠小说群书友月在天涯一校, 轩辕二校)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朔风怒吼,大地苍然——
  穹苍低垂,彤云密布,大地一片灰暗,冷清,凄凉……
  这时,荒野道上,忽有一条修长的影子,影随身形,如一条黑线划过云地,飞驰而过——
  突然,他停在一片层伏起落阴气森森的岗丘前,两道如冷电般的目光,疾快的向左右一瞥,那薄薄的嘴唇,紧闭成一道两端下弯的弧线,显出一种倔强坚毅,冷漠的神色。
  寒气袭人,一阵阵呼啸刮过林梢,涛音起自天籁,高低不平的岗丘上,矮树分立,有如幢幢鬼影,树影摇曳,虬枝枯干,奇形怪状,随风摆动,有如狰狞恶鬼,舞臂獠牙,显得一派阴森、恐怖。
  蓦地,一声低沉尖细的森森冷笑,像是幽灵般由荒岗上飘送下来。
  这夜行人那张奇丑的脸上,泛出一丝鄙夷,不屑的冷笑,身躯直拨,冲霄而起,行若巨乌翔空,又似龙飞九天,曼妙轻灵至极的扑向岗丘。
  岗丘上一片乱塜,虽然下过了雪,仍未遮住那高低起伏的坟塜,墓碑林立,除了狂风刮过树巓的涛音外,四周却是一片死寂,阴森森地,哪有半个鬼影。
  这夜行人剑眉带煞,寒芒湛湛,一声激昂长笑,道:“万人,我们既然相约在此,何必躲躲藏藏。”
  语音甫歇,墓阴深处,扬起一声嘿嘿冷笑,一条人影猝然飞起,飘拂的长衫,有若苍穹的曳光,眨眨眼儿,岗丘上若似鬼魅般,已多了一位剑眉星目,鼻挺如梁,风流倜傥的中年人——玉面神箫万人寰。
  玉面神箫万人寰星目神光爆射,嘴角微弯,露出一副阴险狠毒之色,冷冷笑道:“绝魂手凃天鹏,我们一笔旧账,今夜便可做个澄清了断,有什么遗言,就赶快留下!”
  语罢,又是一声阴沉刺耳得意的诡笑,其声虽低沉,但仍震动四野,功力之高,显然超乎一般。
  绝魂手凃天鹏轻蔑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这蠡贼,凃某今夜定叫你难逃修罗死域之路。”
  说话中,突然欺身飘进,左右双掌连环击出,掌势纵横如山,层层叠叠,迅捷绝伦的拍出七掌,仿若山崩海啸般,攻向玉面神箫全身各要害,招式奇诡,精舆,凌厉毒辣。
  玉面神箫万人寰“嘿嘿”一声冷笑,身躯微挫,双臂在身侧圈起一轮弧影,一道深沉似海的绵绵劲风,疾速涌出。
  一声闷雷声的哑鸣,劲气回旋激荡中,人影陡地分开,各自一声闷吼,霍然会合,奇诡怪异招式,复又齐出。
  两人都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出手俱在生死存亡一线之间,这场凶险搏斗,真是惊天动地而泣鬼神,实为武林中所罕见。
  但见吟啸震天,袍影蔽空,人影翻腾。
  二人出手皆贯足真力,硬接硬拼,一接即分,分合不停,身形步法,奇妙深奥,时若凤飞鸾舞,时若狮扑虎纵,轻巧如炊烟缭绕,沉重似地裂天崩。
  两道灰蒙蒙的光华,有若海中两条巨大的怒鲨,翻腾戏浪,风狂势疾,罡气汹涌,回旋劲风,呜呜尖啸,令人口鼻皆空,摄人心魄至极!
  功力相当,最耗真元,任何一方若呈现不继,立即命丧当场!
  蓦然,一声尖啸,夹着得意的诡笑,道:“绝魂手,你已注定三更死,那能留至五更天。”
  玉面神箫万人寰身形猝然飞起,宛若遨游九天的神龙,掌势骤出,蓦然,平地涌起风云,空气呼啸激荡,一片威猛劲气,重如山岳,缓缓压迫下来。
  绝魂手凃天鹏压制住那翻腾如潮的内腑,狂吼一声,两掌化成千百掌影,形成一层层的无形劲气,疾迎上去。
  “波”的一声轻响,玉面神箫身躯疾降,二人四掌倏然相对吸住。这正是磁转乾坤神功,武林中人最为忌惮的内力相拼。
  这种较量内力,看来平淡,其实最为凶险歹毒,绝无取巧之处,全凭自己本身修为内劲对抵,直到对方横尸为止。
  但见凃天鹏双掌微微颤抖,手肘之处渐渐弯曲,约弯到一寸左右,停止不动,脸露勉强之色,尽力提聚真气逼住对方压力。约有一刻光景,绝魂手凃天鹏双掌慢慢前逼,弯曲的手肘却又恢复笔直。
  玉面神万人寰的手肘反而下弯,他那得意的面庞立刻泛起一丝讶色,万没想到对方功力竟比自己深厚,真是匪夷所思,可是,他仍有恃无恐。
  就在此片刻之间,风声飒飒作响,声音由低沉而渐强烈,两人脚站之地,逐渐下沉,那互相碰激的无形劲气,形成一阵阵空气涡流,漩声如雷,四周白雪,漫空飞舞,树枝,簌簌疾响。
  真是树苦花愁,斗得天昏地暗,厉鬼哀号,令人触目惊心。
  此刻,墓阴深处,缓缓踱出一位体态婀娜,肌肤如雪,美若天仙的少妇,在她那双莹玉若雪的嫩臂中,正抱着一个甜睡的婴儿。
  绝魂手凃天鹏骤然见此少妇,全身不禁一阵激颤,痛恨,一齐涌上心头,此刻,他恨透了这个世界,心中有如无数利剑刺戳着他,痛苦无比。
  这美丽的少妇手举着一柄长剑,目露凶光,正一步一步向二人走来。
  “哇”!在她左环抱中的婴儿,突然一声凄厉悲啼,也许,他无知的小心灵,意识到这惨酷的命运,即将来临。
  这美丽的少妇,听到婴儿的哭啼,心中也不一震,他要孩子的父亲呢?还是自己的情夫呢?淫荡的她失去了理智,仍然逼进旋刮的强风里。
  此时婴儿的凄厉啼哭声,震破夜空,宛如巫山猿啼,惨不忍闻。
  那美丽少妇看见绝魂手那张丑陋狰狞的脸,一阵一阵地抽搐着,放眼去,又看到另张英俊粉玉般的脸庞,使她泛出得意的微笑。
  在美与丑之间,她选择美的,但在善与恶之中,她却选择了恶的。
  那无知婴儿的小心灵中似知无望,沥血剖心的声嘶力竭号哭,倏而歛绝,那俊美澄清的小星目圆瞪,呆望着这残酷的一幕。
  凃天鹏这时,自料生机已断,自己非死不可,男子汉大丈夫,生既无乐,死又何惧,惟脑际中一层未能澄清的霾雾,不断的幻出:恶妻虽然为色所迷,追求现实,未能事夫,以致琵琶别抱。
  内心不无愧疚,站在这个立场,哪敢亲手举剑杀亲夫,干出天人共愤的恶毒行为?
  啊!她渐渐接近了,三步,两步,一柄锐利的长剑,倏尔刺进绝魂手凃天鹏的后背,倔强的他,连哼一声都没发出,他咬紧牙根,血水自嘴角慢慢渗了出来,面上汗泪俱下。
  她疯狂地舞着长剑,连连向自己的亲夫凃天鹏猛刺,但他仍然倔强地站着,双手平伸,眼睛暴瞪着这两个残酷的凶手,他想报仇已是无能为力了。
  嗟乎!似此行为,真比猪狗不如,似此惨无人道!
  正合着古人所说的:“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股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了。
  绝魂手全身都被血水渗透了,他的心,肉体,正被人一片片地宰割着,身上几乎已无一完肤。
  突闻“砰”然一声,他翻倒在地,气绝身亡。凃天鹏,终于舍弃世间的荣辱而去,一切再也不影响他了。
  正是,未酬壮志身先死,遗留家耻不克休,绵绵此恨令人死不瞑目。
  玉面神箫连声怪笑,身形动处,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接过那柄长剑狠狠的砍在凃天鹏的身上,一条右臂,应剑而断,鲜血远远溅到地上,万人寰嘿嘿怪笑声中,长剑连连向绝魂手尸体砍下,这是疯狂惨绝人寰的行为。
  眨眼间,绝魂手凃天鹏的尸身,已是肢断骨残,血肉模糊,凄惨零断,散布满地,惨不忍睹。
  倏地,一声凄厉儿啼,响彻夜空,但啼声突告歛绝,一团小黑影静躺在地面上,可怜这条小生命也遭了毒手。
  一声阴诡得意的怪响起起,二条人影并肩扬长而去。
  天空无星无月,大地一片漆黑,乱冢杂林,寒风凛凛,残叶飘落,夜鸟“呱呱”,不断凄厉的嘶叫。
  这正是人间最凄凉的一幕。
  蓦地,一声凄壮冗长的啸声,划破寂夜,飘空传来,风声飕然,荒岗下经捷绝伦的掠上一条人影,一俯身抱起那婴儿,身形又猝然飞起,像似巨鸟翔空,瞬间消失在这凄凉,恐怖,阴森的荒岗上。

  ※※   ※※   ※※
  夏去秋来,落叶缤纷,夕阳斜照,归鸟投林,落日余晖,将天际映印得多彩而绚丽。暮色渐深,城外道上,行人如蚁,城门出入的行为更似过江之鲫。
  此刻,城外官道上,迎风驰来一匹很瘦的黑马,它的速度很慢,意态甚是懒散,无精打采地扬着啼子,踏在地上,发出“的的得得”的声音……
  黝黑的马背上坐着一年轻人,年纪大约二十,修长的剑眉,一双蕴光含煞的星目,猿臂蜂腰,一副健壮的体格,虽然身着一袭素淡旧青衫,但浑身似泛出一股高贵潇洒卓越不群的气质,且极富于男性的魅力。
  青衫少年星目游顾道旁狭潭中,那已凋零的荷花,茎垂叶枯,在他眉目之间,略带忧愁,他皱着双眉,好似见景触动了他重重心事。突然,他仰头发出一声轻微长叹!如非道上行人拥挤,这景色真是太凄凉,太惆怅了。
  瘦马铁蹄敲击地面,发出“的的得得”的响声,随着人群进入城门。
  洛阳是我国古都之一,气象自是不同,但见街道两侧楼阁,鳞次栉比,此刻华灯初上,红绿灯光闪耀,商女娇呼,细竹,飘送不绝,真是热闹非凡的景象。
  青衫少年任随瘦马至一处较为幽雅的大客栈门前,抬头一看,只见楼阁横上,斗大的四个金字:“吟风客栈”。
  这时客栈里,匆忙奔出一个店小二,躬身抱拳笑道:“这位爷!可是准备住店么?这两天客人特多,幸好,敝号还剩几间雅静上房呢!”
  青衫少年翻身下马,道:“给我开一间上房,好好照顾这匹瘦马。”
  少年说着话,探手入怀,摸出一锭白银,塞进店小二的手里。
  店小二接过白亮的银子,暗忖道:这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遂赶忙赔笑道:“爷,是!是!敝号招待周到,包准爷们满意,喂!老张来牵马呀!”
  语音甫歇,一个秃头少年赶过来,一手接过缰绳,哪知道这匹瘦马,微嘶一声,猛地头向左右一摆,秃头少年整个人一阵踉跄,直被摔出一丈以外。
  青衫少年一躬身,抱拳作礼,道:“这位兄台请多多海涵,劣马性烈,不知被摔伤了没有?”
  秃头少年,一伸手便又要去抓马哪知马头又是一阵摇摆,口中低嘶,秃头少年已吃过一次苦头,猛把右手收回,退后一步。
  青衫少年见状,上前轻拍着马头,道:“瘦黑,你这几天日夜奔劳,太辛苦了,随他去好好休息吧!”
  青衫少年此种幼稚的举动,不禁使站在旁边的店小二心中暗笑。但说也奇怪,此匹瘦马竟像能通人意,左前蹄掀击地面,马头不断连点,轻声低嘶。
  青衫少年回头道:“这位兄台,我这匹瘦黑,生性孤僻,不喜和别的马同一马房,就请你单独开一间,用点上等草料喂他,改天一起清账。”
  秃头少年弯腰作揖,道:“爷,是!一切照办。”
  说着话,接过马,奇怪得很,此瘦马再不反抗,很驯服地跟着他走了。
  店小二凑前作揖,笑道:“爷,这匹坐骑只是太瘦一点,不然定是匹宝驹。”
  青衫少年闻言冷笑一声,意态像是嘲讽着这些凡夫俗子,肉眼无珠,岂是识货之辈。
  此时,倏地店小二欠身惊叫道:“我怎么这样糊凃,只顾闲聊,爷,请!小的引你至院房。”
  店小二前头引着青衫少年,穿过了两重庭院,到了一处跨院的小圆门前,回头弯腰笑道:“爷,这是敝栈中仅余的三所单独跨院之一,清静幽雅,布设华丽。”
  说着话,推开两扇木门当先而入。
  青衫少年仔细地打量这所跨院,果然十分幽静,四周用青砖砌成了一堵围墙,竟成一所独院,院中摆着十几盆兰花,淡淡清香,幽幽四散,三明两暗的高大听房,只见檀桌锦墩,绫壁玉玩,蓝缎遮顶,白毡铺地,布置得真是雅致异常。
  店小二回头作揖笑道:“爷,看看这所跨院还中意么?”
  青衫少年缓步进房,看室中布置,高贵雅丽,明窗净几,纤尘不染,微微一笑,道:“这所跨院我全部包下来,过几天再算账。”
  店小二赔笑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爷不知可要吃些什么?请吩咐下来,小的即刻送来……”
  青衫少年道:“好了,多谢你,有事时,我才再来烦你吧!”
  店小二应声道:“是,爷!”
  说罢,遂弯腰退了出去。
  青衫少年像是疲倦已极,店小二出去后,他便和衣斜靠檀木床沿,微闭养星目,像是养神,又像沉思,脸上神色冰冷。蓦地,他轻微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凃云麈呀,凃云麈,你还记得那幕几乎使自己心碎,哀恸欲绝的景象吗?自从八岁流浪江湖,受尽人间的冷漠,看到的尽是波谲云诡的江湖,十二年来,忍辱负重,历尽沧桑,浪迹江湖,你所期待的是什么?无非是想学成绝世武功,报雪血海深仇。”
  “凃云麈啊!你不能再自误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探到碧风宝旗,查出那部绝世奇书之藏处,学成武功。”
  原来这青衫少年正是绝魂手凃天鹏的儿子——凃云麈,此刻一幕惨痛的景象,重又展现在他际,他想到莫如刚莫叔叔遭仇人“寒风残骨掌”击中八年后,寒阴残毒攻心,垂死之前,勉强提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向自己说道:“麈儿,我是不行了,但我这样死去,是对不住你父的,唉!事情已过了八个年头了。本来叔叔想等你长成之后,方告诉你身世,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我因‘寒风残骨掌’的寒阴残毒,已入膏肓,可怜你还这么年幼……”
  “麈儿,你父是被人谋杀而死的,死后又被人残酷分尸,凶手是你亲生母亲,和一誉隆武林,沽名钓誉,欺世盗名的蠡贼。”
  “这人面禽兽的家伙和你母亲,杀了你父亲后,又施毒手,向你打了一记‘寒风残骨掌’,那时你不过周岁而已。叔叔把你带回关外时,你已经气若游丝,离死不过几天的残命,但,生死造化,冥冥中苍天自有安排,叔叔在一所奇大古墓,巧合地得到了二百年前武林怪杰冷风老人的遗物,一株救活你的绝世奇珍灵药“剑鹤灵果”,和那柄长动天下武林的冷虹短剑。
  “麈儿,你要深记叔叔的话,虽然这一笔血债,深若浩海,但你报仇之望,却十分渺茫。”
  “他是当今宇内名宿,与你父亲并称齐名,不但内外武功,均臻绝顶,盖世无双,而且奸谋险诈,欺世盗名,假仁伪善,反而誉满四海。因此,除了凶名卓著的黑道魔头,和这奸人无套交情外,其余黑白两道,正邪各派均都多少与他有交谊,对他好感。他举手遮尽天下人耳目,这好似鱼目混珠,好歹无人分辨,岂不令我伤透脑筋……你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孩子,即令等你长大成人,但在武林无半点声誉和阅历,孤独无援,纵使你挺身揭破真情,公诸于世,只怕也难得他人信任、谅解。麈儿,最痛恨的,就是你父亲一生正义,疾恶如仇,反而蒙受武林唾弃,这才真是可悲的事情。麈儿,你报仇之望,由这几点来分析,真是十分渺茫,令人不敢指望,除非自己武功绝顶,……凃家只有你一块骨肉,你……好自……为之……仇人……是……”
  话至此处,伤发难止,连仇家与母亲的姓名,都未说出,即含恨而逝。
  凃云麈听罢,心碎胆裂,痛不欲生,满腔仇恨,怒火沸腾,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刻划着这血海深仇。
  所以凡人之头脑,可以是“尔刻尔坚”,一旦受到刺激都会生出反抗力量,至反抗不生效力时,自然会想出较为妥善的方法来应付。所以,常常受到别人,自会增加智慧,坚定心志。所以他年纪虽小,其志气已经是非常坚强了,尤其是先天性所造成的,使他立志将来,学成奇绝的武功,替父亲、叔叔报仇雪恨。
  自从八岁那年,便在江湖上,到处浪荡,受尽别人的冷落与歧视。至今已历江湖十二年,他不但连仇家和母亲的姓名都没查出,而且,也没学成惊人的武功。
  凃云麈本是性情中人,想到此处,不觉泪珠浪滚滚而落,满腔心思,势将涨破心腹,虽至深夜,双目也无法合拢。
  二更过,店伙在外面走来走去,闩店门,熄炉火,过不一会,这些声音就完全没有了。
  但,凃云麈却仍未睡着,夜越静,他的思潮就起伏得更厉害。
  猛地,在此死寂的夜里,忽有一声轻微小石击在瓦上之声,起自对面屋背,声音虽极细微,但凃云麈已霍然惊觉,他看眉头,从床沿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四下张望。
  只见院子里,月光朦胧,碧空中繁星闪耀,万籁俱寂,唯有秋虫轻鸣而已。
  凃云麈目光再向四下搜寻,微撩长衫,身形一动,竟然穿窗而出,他的身形,就像一缕轻烟似的,冉冉飞起,在空中轻轻一转身,不借任何凭藉,就悠然变了方向,轻巧地落在屋顶上。
  凃云麈这一“孤雁斜登枝”的绝妙轻身功夫,足以惊世骇俗,可是,凃云麈自己却不知道所使的身法,是华山派的轻功绝技。
  原来,凃云麈自从八岁行走江湖,已逾十二年,其足迹遍历大江南北,朝夕勤练铁掌神剑莫如刚所授的武功之外,还到处历练,有时,凡碰到有人决斗,他便暗中窥看别人的奥妙武技,回到住处后,再加用心研究,揣摩,往往如是者,几达千百次。
  在这浪迹江湖不长不短的十二年中,几将天下各种门派绝技,模仿学会。
  又兼他天生聪明异禀,智慧举世无双,凭他所见所闻,觉得他人演技,不尽妥善时,便细加研究,加以纠正,因而经他数次纠正之下,演出来一招一式,便和原来招式,全脱了节,所以,他学成的招式,便可说是自己首创,无人知其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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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因此,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武学,不断精进起来,不过,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武技,是属哪家那派的?功力究竟到何程度?
  凃云麈这时脚踏屋面,如若行云流水,不带半点声息,在瓦面上走了几步,即隐入屋暗影之处。
  突地屋脊那边,傅来一丝轻笑,轻声说道:“兄台好俊的身手!”
  凃云麈脸色微变,猛一错掌,身躯往前一探,沉声喝道:“什么人?”
  那边屋脊传来一声轻笑,风声飕然,一个黑衣人猛地长身而起,双臂一张,就像一支疾箭似的窜出四丈远近,再一个起落,就想往黑暗中逸去。
  凃云麈来此洛阳城,原来是他探到神秘白凤令旗主,在洛阳城附近的消息,看这黑衣人意欲逸去,焉肯让他就此一走。就在那黑衣人长身欲去的时候,他也扑了上去,低叱道:好朋友,给我留下来。”
  但那黑衣人身法似乎超越寻常,凃云麈刚扑过去,那人已掠走好远。凃云麈毫不迟疑地一拧身,身形毫未作势,也掠出四丈开外。
  两人的轻功竟然都好到极巅,几个起落,已飞掠了十余座屋脊。凃云麈心中懔骇不已,忖道:这人好快的身法,像是未尽展开来,武功确不含糊。凃云麈虽心知黑衣人轻功高超过自己,但他生性倔强,冷傲的性格,促使他脚下仍旧越发加劲,立心要赶上这人,探个究竟。
  凃云麈暗暗赞赏这黑衣人身法好快,黑衣人何尝不在惊奇他的轻功,超越寻常。
  两人星飞月泻,瞬息之间,已掠出闹市区,看看前面已是一片空地,城墙已经在望,只见黑衣人好俊的轻功,身微挫,身形如弩离弦,冲起三丈多高,在空中一个快巧妙曼的身法,整个人如夜枭掠空,便要飞出城外。
  凃云麈在后面七八丈外,眼见黑衣人就要飞出城墙,心中大急,一面加紧飞掠,一面叱道:“好朋友何必藏头露尾,彼此都是男子汉,有什么事不妨当面谈谈,朋友你要是如此,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人闻言身形微顿,那本已飞出城墙的身躯,突地停顿下来,只见他右掌隔空向城墙虚按,左掌上扬,整个身子地转倒过来,轻飘飘落地在城墙上。
  这种惊人绝妙的身法,不但妙到极巅,真正了不起,单凭这手轻功来断定他的武功,的确不可思议,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黑衣人一阵哈哈……,声音清婉美妙,略带冰冷的气息,叱道:“这位兄台,不知紧追在下不舍,要做何何打算?”
  只这答话时的瞬间,凃云麈已扑至墙脚,闻声向上望去,只见城墙上伫立一位满身黝黑装束的蒙面人,体态纤巧玲珑,窈窕多姿,此刻,他那双露出面具外的美目,正射出一股湛寒精光,仔细打量着凃云麈。
  凃云麈剑眉微挑,喝声反问道:“阁下深更半夜,光顾梁上,投石问路,请问尊驾屋顶投石,不知意欲何为?”
  黑衣人道:“我以为兄台出言,必有什么大道理,哈哈!没想到竟完全是强词夺理之词,好没道理!难道吟风客栈,全是你一人所包,不容别人走动,大概兄台身手不凡,强行留难,区区倒愿领教高明。”
  凃云麈见此黑衣人语锋锐利,行踪神秘,猛然想到那诡谲难测的白凤令旗主,他暗忖:此人颇觉可疑,大概是白凤令旗的一丘之貉。
  于是凃云麈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在下正要讨教你们这些人物的高招,兄台就请动手吧!”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且慢!领教之事,改天再谈,在下正有急事要办,暂且告辞。”
  说毕,微转身子,便欲飞落城墙之外。
  凃云麈听黑衣人拒绝挑载,更加明白自己所疑不错,见黑衣人要走,便猛一翻腕,从怀中出一件暗器来,厉声喝道:“出尔反尔,非君子,朋友,你再不站住,我姓凃的就要发暗器了。”
  凃云麈心胸光明磊落,他并不肯暗箭伤人,所以先声警告。那知黑衣人冷冷一笑,头也不回,径自转身欲去,极似蔑视。
  凃云麈微一皱眉,随着身形,右手往外一扬,登时一缕尖风,急劲地朝那黑衣人背后打去,单凭腕力就能将暗器打出四丈开外,这种强厚的腕力,端的是惊人。
  那暗器眼看就要打在黑衣人纤细的身上,哪知黑衣人冷笑一声,听风辨位,头也不回,手腕一反,竟然也打出了一件暗器。
  只听“当”的一声轻啊,这两件暗器竟然在空中互击,对方那枚暗器,余劲不弱,竟照原方向朝他袭到,凃云麈,右手向前一抄,身躯急速扑上来,而黑衣人双掌迅若闪电,望着已然如飞凉上来的凃云麈拍去。
  黑衣人挥掌虽似轻描淡写,其实却已凌厉绝伦!
  凃云麈只觉一片刚猛无俦,凌厉无匹的劲风,临头压下,当下大惊,霍地一甩身形,向右微偏,在这危急一发的刹那,足见凃云麈一身功力,已不含糊了。
  一声清啸,霍地斜传,飘出丈外,轻若飘絮般,仍落地上。
  凃云麈仰头上,“咦!”的一声叫出来,城上的黑衣人踪迹已杳。哪敢怠慢慢,双臂一振,“急雪乍翻香阁絮”,恍似夜枭冲霄而起,身在空中,双脚猛地微曲,双臂轮动,盘空疾转如轮,飞出城外,端地奇诡绝论。
  黑暗中有人赞道:“好个诡异身法,武林中尚未见有此种绝技,实在了不起!”
  凃云麈闻言之后,微微泛出得意心情,为何我这武技,彼称谓之鲜见?真令我不可思议,是好?是坏?啊!既说我了不起,当然是赞好的意思。
  凃云麈在这自我微顿,略微分神,裹足不前地解问,黑衣人踪迹已杳。月光朦胧,夜色凄然,寒风刺骨,淡淡清辉的月光,照着城墙之外,阔大的旷野,那里还有黑衣人的影踪。
  凃云麈幼遭惨变,浪荡江湖十几年,阅历颇丰,江湖的云谲波诡,狡猾诡计,他深切了解,但是今夜黑衣人的诡秘神态,可就使他莫名其妙地弄得脑海里一阵糊凃。
  蓦地,凃云麈突然想到,黑衣人不知打出何种暗器,居然碰落了自己的小铁剑,余劲还能射向自己,现被自己握在掌中,尚未失掉,为何轻轻的竟似无物,思念至此,急忙开右掌,心头惊骇不已,原来黑衣人的暗器,竟是一团揉成的纸团,表面隐约写着字迹。
  凃云麈张开纸团一看,纸团里赫然整齐地写着一行秀丽的字迹:“已有人暗中追踪,望君须加警惕冷虹短剑!”
  字迹旁边着一只精致玉箫,没有署名。
  凃云麈看罢,脸色骤变,没想到黑衣人行踪是这么诡谲莫测,连自己十几年来从未露过锋芒的冷虹短剑,他也知道,虽然,他留字好意示警,但冷虹短剑牵连着极广的武林恩仇,假使,一旦被人真正发现冷虹短剑是在自己身上,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真令自己孤掌难鸣,承担不起。
  这简单数字报警!竟使这个意志坚强,智慧盖世无双的哥儿,骇得面目惊色,思虑复思虑。
  凃云麈越想越惊,冷汗不禁浃背直流,蓦地,凃云麈剑眉上竖,星目湛湛棱光暴射,带着一股坚毅神色,由鼻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自语道:“要是你们这般卑贱,邪恶之徒,存心窥伺冷虹短剑,我定叫你们溅血归魂。”
  凃云麈的心就这般的冷酷,强硬吗?不,不,不是他出生就具有这种,嗜杀的天性,而是他自幼就尝尽惨痛的遭遇,又加上世上种种的丑恶,卑鄙行为,使他看得太多,以致令他生出一种抱负。
  因此,除暴安良四字的大道理,深刻在他的脑底,始终未会为杀孽因果报应问题而考虑。
  因此,他对那些假仁假义之辈,更加无比的鄙视和轻蔑,对那十恶不赦之徒,切齿痛恨地希望他自己总有一天,能够以恶霸的血,来洗清世间污秽,拥护正义之辈,安居乐业,所以,他不时期待着自己能够有奇绝的武功,以自己巨臂膀力量,来扫荡妖氛,以造福苍生,达成自己的愿望。
  自忖丹心贯日月唯恐恐自心不坚耳,恶魔之力虽大,岂能阻止我之行大道耶?
  凃云麈正自我泛起如泉涌的感慨之间,倏地,突见一条人影起自右侧二十丈开外,恍若轻烟电闪,朝郊野飞驰而去。
  凃云麈忖道:看你轻功多俊。心念一动,足下也迅如流星赶月似的飞奔追去。凃云麈虽然明知黑衣人武功高不可测,但他天生倔强的性格,使他不知加以顾虑细想,单单以欲问明黑衣人的来历,及知道真相,故不甘失掉这大好机会!
  凃云麈轻身飞行功夫,端是高绝,只不过瞬息功夫,二十余丈的距离,已经拉到五丈远近,前面夜行人像是还没发觉有人追赶。
  凃云麈一追近,才察觉这夜行人,不是刚才那诡异的黑衣人,这人身材中等,身穿黑绸长袍,文质彬彬,一副潇洒的风度,他发觉追错了人,本想调转头不追,但,蓦地此刻,前面夜行人突然喃喃自语:可恨我勾魂秀士一生和那些煞孽,倒行逆施,狼狈为奸,泯尽天良,携手合作沽名钓誉,蒙骗武林千百同道,此种浩大罪恶,虽然是万死不能赎此罪孽,但也不能甘心死在此蠭贼的手里。”
  “看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他罪行,公诸于世,到时候,天网恢恢,看他怎能逃出公道,等到他受到应得的制裁后,那时自己纵然是粉身碎骨,也就甘心瞑目了。”
  云麈听得异不已,想不到前面夜行人,竟是名噪大江南北,红得发紫的勾魂秀士商风奇,听他的话好像是悔恨自己误为人用,从此立要痛改前非,但却被人暗中跟踪追杀。
  云麈脑中突被勾魂秀士的话,弄得头昏脑涨,莫名其妙,堂堂一个誉满江湖的勾魂秀士,甘愿给人利用,还都是做那些伤天害理,欺世盗名的事,是谁有此种能力,能够指使勾魂秀士为他效劳?
  勾魂秀士商风奇说看话,脚下一加紧,身形骤闪,一刹那间,疾飘出二十几丈,凃云麈看得暗暗佩服,勾魂秀士真不是徒具虚名之辈,他本是个冷傲之人,此刻见到高人,一时豪兴大发,而且他也意欲参透其中缘故,随即脚下加劲,施出“暗风浮影”的身法,恍若一缕乌烟,紧随着勾魂秀士的身后。
  晃眼间,二人身影已深入郊野,前面便是一片荒坟,触目尽是累累青塚,周围立着数十株三四丈高大的古柏,枝叶伸张,迎风沙沙作响,荒草遍地,阴风惨惨,不时傅来夜枭长嘷之声。
  勾魂秀士商风奇,倏地变臂一振,身形腾空跃起,疾若闪电,飘出五丈远,双脚沾地时,像一头大夜枭,疾往凃云麈头顶反扑过来。
  凃云麈猛挫疾追之势,微掷身子,诡异的一个怪转,轻飘飘翻出一丈开外。
  勾魂秀士商冷奇冷哼一声,道:“你还真有两手!”双肩一耸,脚不离地,欺身而进,一掌直劈而出。
  凃云麈知道勾魂秀士定必误会自己,但此刻凌厉掌劲,已迎面劈到,无暇分说,上身微一侧,避开一掌,那知勾魂秀士身手如风,一掌落空,手腕一翻,倏地,又戳来两指,踢出两脚,身手干净利落,招招攻击致命要害,端的歹毒无比。
  凃云麈被勾魂秀士一阵脚趾连施的攻击,迫得紧向后退出三二步,他本是冷傲性格,见勾魂秀士出手毒辣,冷哼一声,欺身而上,拳掌交错,连环劈出,但见掌影飘闪,眨眼之间,向勾魂秀士反攻了十二掌。
  勾魂秀士商风奇当下一惊,掌指一阵挥舞,一口气拆解了凃云麈迅速的猛烈攻势,趁势还击,掌指拳脚连飞,同时发出三指,三掌,三腿,三拳。
  这种各以奇奥迅速的手法,近身相搏,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威势,其实最为险恶不过,争抢先后,蓄劲掌风,俟机待发,脚下扎椿如山,只凭上半身俯仰转侧,让避对方攻势,只要稍一失神,轻则重伤,重则残命。
  猛然两人暴喝一声,各挥出一股强烈无伦的劲力,直扫过去,强劲的力道,带起盈耳的啸风,啪的一声轻响,勾魂秀士商风奇微退半步,凃云麈双肩一阵摇动,但脚下却原地不动。
  勾魂秀士心头震惊异常,暗忖道: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生平罕逢敌手,想不到这个年纪轻,举止潇洒的少年人,功力深厚,出手招式竟然奇奥诡异,似乎内劲略胜自己,不知是那门派。
  凃云麈被勾魂秀士掌力,震得心头一阵翻腾,差点支持不住,他此刻也仔细打量这位成名高手。
  只见勾魂秀士是位气度爽朗,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举止典雅,神态之间,显得风流倜傥,除了眼神之中,略露锋芒之外,却是不露武家形迹,分明功力内蕴,炉火纯青,已入化境。
  蓦地,勾魂秀士冷冷地问道:“阁下是谁?我们素昧平生,蹑踪在我身后,不知有何用意,想莫是奉人之命?”
  凃云麈由鼻中冷哼一声,冷冷道:“在下并非是善为人所驱使,广阔旷野,各走各的,毫不相干,我倒要问动手就打,是前辈原有一贯的作风吗?”语气带着讥讽之意。
  勾魂秀士商风奇听了这话,突然仰天哈哈狂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没想到我商风奇今天变得此等鬼虚,刚才粗豪孟浪,冒犯之处,诚不敢却,尚请这位兄台高抬贵手,在下这里谢过了。”
  凃云麈本是性情中人,他刚才只不过暗气勾魂秀士孟浪,此刻见他这样豪放,心中暗自钦佩,本来也是自己不对,暗地跟踪人家,而引起这场误会,于是朗声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可因误认了人,致引起此场风波,误犯之处,亦不敢推诿,晚辈也谨此致歉!”
  勾魂秀士轻叹一声,俊脸略带悲怆之色,道:“这位兄台身手不凡,为商某平生所仅见,刚才区区自语之言,大概你也听清楚了,如你不揣冒昧,商某想把我知道那恶魔的秘密,详情直叙清楚,不然商某死后,那奸贼的假面具,也就永远不能被人揭穿了……不过,素昧平生,兄台如果知那魔头秘密之后,对于你身心是非常危险的,啊!真是两面皆难……”
  凃云麈自幼便对那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深加痛恨,此刻,听了勾魂秀士之言,激动豪兴,朗声道:“商前辈,晚辈虽然无能,却也不至于畏死若此,如蒙前辈这样器重,晚赴汤蹈火,百死莫辞,竭尽所能,亦要略效犬马之劳……”
  勾魂秀士脸上一扫悲怆之色,道:“老弟这等肝胆照人的胸襟,实在愧不敢当。啊,普天之下,历历苍生,真难找出老弟这等丹心赤诚之人。”
  蓦的此刻,猛然,两声阴森怪笑扬起,两条人影,宛如夜枭扑空,捷如鬼魅,落在二人面前。
  凃云麈见其身法之快,虽以形容,不禁打量来人,一个是瘦长怪叟,灰眉细白,面目狰狞古怪,此刻嘴角掀起一丝阴狠残酷的笑意,不住打量端详着自己。
  另一位煞白瘦脸,长发披肩,身材短小的怪老头,仰天阴笑了几声,细眸中爆射出诡谲的狞光,怪声怪气道:“勾魂秀士,任你极称盖世智囊,今夜你休想逃出黔川二枭计策,叫你乖乖自投罗网……”
  语音甫歇,一连串发出一阵咻!咻!得意讽笑,笑声宛如鬼啼,鬼叫,刺耳已极……
  勾魂秀士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神色微变,厉声喝道:“好,好,黔川二枭,商某并没有亏待你们。哼!想不到你们竟然丧尽天良,同室操戈,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瘦长怪叟长夜枭,幽灵似的冷冷一笑,哑声道:“勾魂秀士放明白点,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今夜此地四面八方,已尽布下高手,全等你这个了不起大人物,难道你还以为腹中诡计,能够再得逞吗?看你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今夜谅你多长两只翅膀,也虽逃此厄运,反正注定你已是异地冤鬼,他乡孤魂,干脆给我闭嘴,不要再弄玄虚了。”
  语音刚停,川黔二枭旋风枭、长夜枭,双变疾如闪电迅雷,使出“暗滴花梢”“沉云乍黑”二招,只见两双鬼爪十指箕张,一左一右,直向勾魂秀士左腕脉门及气海穴抓去,其势颇凶。
  黔川二枭名震遐迩,虽然名列武林黑道高手,但他们深知勾魂秀士武功高绝,妄想趁他没备之间,共出毒辣绝招,一击把他毁掉。
  眼看,勾魂秀士脉门,气海两穴,便要抓上去,好个凃云麈,立即一声摇曳长啸,平地反掠过来,面对双枭,加入战阵,身形绝快!
  嗖,嗖!疾挥两掌,狂飚起处,有如潮涌海啸,一阵猛烈无比的劲风,疾卷向黔川二枭腾空未落的身躯。
  立见长夜枭诡谲的倒翻,顺着掌风转飘出去丈外,身材短小的旋风枭,则整个身躯捷若鬼魅般两个旋转,疾降地面。
  嘿!嘿!冷笑一声,欺身直上,双掌一挥动,刷,刷,刷,快速无比的手法,向凃云麈掠来的身躯,疾拒三掌,招法奇绝,掌劲凌厉。
  凃云麈急忙偏头,挥身,斜飘开二尺,避开击来三掌,迅出左掌,反劈旋风枭的面门,掌风如刀,凌厉无比。
  旋风枭嘴泛起一丝狞笑,身影闪开,又展出那诡谲莫测的旋转,短小的身子已转至凃云麈的侧面,抡起一片掌影,笼罩云麈全身要穴。
  凃云麈神定气和,右掌倏地推出,左掌扫过去,掌劲接实,只闻‘拍’的一声轻响,凃云麈左肩头猛觉一阵火辣辣地疼痛,不自主地倒退三四步。
  只见对方怪脸铁青,身躯却一步步踉跄后退,但他嘴角仍一阵咕噜,发出冷笑,音浪难听已极,仿佛在严冬之地,不克其寒,勉强说话似的。
  倏地,旋风枭停止了后退的脚步,嘴角一翘,阴森森道:“相好的,果然真有两手,但若以为这样,就能伸手管闲事的话,那未免显得太不自量力了,你今天找上我们的晦气,无异是老虎嘴上捋须,嘿!嘿!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
  凃云麈中了旋风枭一掌,只觉心胸间一阵血翻气涌,一口真气似乎有点异样,此刻,听了他那种卑鄙的语音,倔强,冷傲的他,由鼻孔中发出一声轻蔑,不屑的冷哼,星目中陡然爆射凶光。
  他不顾自己已经受伤,举起右掌向着旋风枭遥遥一挥,掌风过处,只见旋风枭右掌也忽然推出,但推到一半,旋风枭猛地往后便倒,七窍流血,暴毙于地。凃云麈身躯一阵摇晃,一屁股跌坐地上。
  长夜枭见状,突然身躯腾空而起,疾速向凃云麈掠扑过来,这边的勾魂秀士冷笑一声,身形已如鹰隼般,疾掠飘向长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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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以旋风枭的功力会暴毙于凃云麈的掌下,长夜枭是万万想不到的,但这事情的发生,只不过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等到长夜枭倏然发觉之时,旋风枭已经一命归天。
  原来在刚才,凃云麈肩头虽然被旋风枭击上一掌,但旋风枭同时,也被凃云麈一股刚猛无俦的暗劲击中要害,五脏六腑已遭重创。
  黔川二枭声震遐迩,以他们那种狂傲,孤僻的生性,因此,并未立刻运功疗伤,勉强提一口真气说话,假装无事,以至瘀血侵入经脉,就在凃云麈再度发掌之时,旋风枭中元精气,已经全部松散,所以,受不起云麈轻微的一掌,便告毙命。
  凃云麈被旋风枭拍中一掌,内腑已经受伤,此时最忌运气挥掌,他这一运气挥掌不打紧,心胸一阵绞痛,气血浮动,眼前发黑,一屁股跌坐地上,长夜枭疾扑过来时,虽然他知道,但已全身乏力,此刻,他见勾魂秀士截住长夜枭,他深知勾魂秀士功力深厚,即使不胜,但一时也败不了,他立刻歛凝心神,自己练功疗伤。
  勾魂秀士商风奇庞大身躯疾速掠迎过来,左手斜斜劈向长夜枭,疾风锐利,掌未切到,长夜枭脸上立感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微一偏头,袍袖疾扬,掌风头减,右手快逾闪电,划出极大圆圈,倏而拍向勾魂秀士左腕肩。
  勾魂秀土冷笑一声,微一拧身,左腕微曲,倏地上翻,反扣长夜枭脉门,右掌如疾雷迅电,唰唰拍出两掌,专抢偏锋,掌法凌厉异常。
  长夜枭乃成名一方的黑道高手,掌上功夫诡异,不同凡响,切向腕脉的一招,仅是虚招而已,眼看这掌劈切到中途,却将掌锋微偏,这时刚好避过了勾魂秀士,反扣脉门的一招,因长夜枭右掌划了个斜弧,倏然转变了方向,横着朝勾魂秀士的腹下切去。
  勾魂秀士微一吸凹腹部,施出疾风掌法,左掌疾送,长夜枭只觉眼前一花,勾魂秀士的左掌竟然发先至,五指分张,抓向面门。
  长夜枭武功真是奇特,只见他身向后仰,切小腹的右手,疾速翻上,以倒插莲花手,由掌变拏,猛扣勾魂秀士左“曲池穴,左脚迅若电闪,踢向下阴“促精”穴,端的毒辣异常,假使真个被他踢到,勾魂秀士当场可能要委顿在地,阳精虚脱而死。
  勾魂秀士眼光飘处,立即惊觉,疾挥右掌,踏偏宫,硬生生一拧身形,堪堪躲开这两招,这只是略一闪避之间,却已被长夜枭抢了先机,只觉长夜枭瘦长的掌影,前后左右朝自己滚滚笼罩,使他无法还手。
  长夜枭连攻十招过去,突发一声刺耳的狂笑,身形捷转,手中已多了一付阴阳把,寒光闪耀,那付阴阳把,突扣勾魂秀士的右腕,眼看商风奇右腕就得废了。
  哪知勾魂秀士享誉江湖,并非幸致,到底真是凭着武功,在刀山剑林中闯出来的。此刻他虽然手腕有被扣的可能,但临危不乱,口中吐气出声,嗖地踢出一腿。
  此腿,正是勾魂秀士闻名武林的勾魂腿,腿出迅疾绝伦,非但无影无形,快如闪电,对正敌人心窝踢到,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长夜枭仗看那看家兵刃,一招得手,眼看只要一拧,勾魂秀士的腕骨便得分家,哪知人家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竟然一脚踢向自己的心窝,自己若还不肯撒手,商风奇虽顾不了右腕,自己却要口喷鲜血不止而亡。
  蓦地,长夜枭阴森森的一声冷笑,双手一分,大仰身翻斛斗蹿出去。
  长夜枭怪目棱光暴射,又咻!咻!一阵冷笑,道:“姓商的,你就快抽出家伙,来送死吧!”
  勾魂秀士此刻嘴角正挂着一丝微笑,心中已动杀机,他淡淡道:“长夜枭,你若识时务,就赶快滚吧!我也不为已甚,只要撤回老魔爪下的爪牙,那时商某绝对不会亏待你。”
  长夜枭嘿嘿冷笑道:“勾魂秀士,老实告诉你吧!你就休打逃生的主意吧,仙音箫万海珠公主,大概也已到洛阳,难道你还妄想求生吗?如果你真是识相的话,就该趁早自戕,免得大家动手。”
  勾魂秀士听到仙音箫万海珠已到的消息,脸色骤变,露出惶恐之色,但转瞬即逝。仍是一副泰然的冷笑,一翻腕子,竟从腰里撤出一口奇特的短剑,精光耀目,长才尺许,剑尖分为双倒钩,这正是一口罕见的利器“鱼刺剑”。
  只见勾魂秀士虎腰一扭。建腕微挫,鱼刺剑由下向上斜斜上扬,猛地吐气出声,厉叱道:“你就先送死吧!”剑势如虹,竟又倏然落下,分心刺出,带着一缕尖风,指向长夜枭。
  长夜阴森一笑,阴阳把地向外一封,身形略进一步,只听呛啷一响,人影乍分,两种奇特的短兵刃,硬生生地接了一下。
  两人兵器,皆是精钢百炼,一击之下,自然分毫都无损伤,长夜枭随即变式,阴阳把上举眉间,左手把平举当兴,勾魂秀士即将鱼刺剑划出平刺之状,左掌横斜外扬,两人凝然卓立,稳如山岳,一招真力硬碰后,并不进击。
  两人对面卓立,正如两只待机而斗的公鸡,虽然此刻俱都未再出手,但仅如一阵暴雨临到前的片刻静寂罢了。
  果然,眨眼间,只见勾魂秀士斜身脚步,鱼刺剑首先射出了一个剑花,从上往下一旋,剑走轻灵,往右一抢步,剑锋再一转,揉身而上,鱼刺剑花出几道青虹,推出如春潮的剑浪,涌向长夜枭全身要害。
  长夜枭怪叱一声,右手把一封剑身,左手把“解风眨眼”,嗖地,竟然守中带攻,骤刺勾魂秀士嘴鼻间“人中”穴。
  勾魂秀士对这口鱼刺短剑,已有数十年性命双修的造诣,端的变化巧捷,虚实莫测,此刻一领剑势,一斜身,“倒转阴阳”,腕中剑一沉,一提,这一剑撩上,立刻便得洞腹穿胸。这招“寒锋骤沉”,剑走偏锋,正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招数。
  但见长夜一声厉叱,一对阴阳把,格,拦,摘,刺,翻,打,竟然连走险招,闪展腾挪,怪招连出。
  勾魂秀士愈战愈勇,手中剑拽青虹,似道灵蛇,随着长夜枭团团穿转,左掌,拍,打,抓,全出进攻招数,掌剑齐施,连出辣招,迫攻敌人要害,奇诡已极!
  高手过招,举手投足,有时如长江大海,有时却又如稍滴晶珠,乘隙而入,端的精奥绝伦。
  只听长夜枭怪叫一声,“怪蟒翻身”,瘦长身躯微挫,“风临八角”,左右双把挟着劲风,银星万点,欺身进迫,正是“一寸短,一寸险”,招招诡异,狠辣,火候老到。
  勾魂秀士面带冷笑,剑锋一转又刺长夜枭左腕,“抽撤连环”,剑尖跟着往外一送,一招两式,斜削长夜枭脇下。
  长夜枭猛一抟身,左把抄剑底往上一蹦,右手把翻腕刺出,又是,“呛”一声轻啸。
  却闻勾魂秀士一声吭傲狂笑,脚下微错,“鱼跃龙门,剑光疾如电掣,直刺长夜枭耳旁的“立珠穴”。
  这招奥妙奇特,捷速无匹,迫得长夜枭只能退了数步,“横架金棵”,双把竟又猛地上翻,找着勾魂秀士的剑锋格去。
  这一场真是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夜色无光,连交换二百除招,犹未决胜败,勾块秀士为了争取时间,陡起杀机。
  这时只见勾魂秀士鱼刺剑伸到中途,就硬生生撒了回去,身随剑走,脚下,“倒踩七星”,连环几步,便向后退出七尺,左手往腰间一探,接着手腕一用,青光骤闪,劲啸破空,几点寒星脱手飞出。
  长夜枭微微一顿间,已见寒光一楼,闪电般袭向自己的前胸,他本想一抡阴阳双把往外一封,就在此刻,勾魂秀士身躯如离弦之箭飘射过来,左掌一扬,挥出一股怒涛汹涌的狂飙,紧随着那一楼寒星而进,突然由一暗器内散开,四道寒光,挟着劲疾的风声,分袭长夜枭的双胛与“将台穴”“期门穴”。
  长夜怪脸变,瘦长身躯一缩小,斜刺里便要翻闪开去,但为时已迟,一声闷哼,长夜枭双胛各中了暗器,只气一泄,翻出的身子微微一顿,只这眨眼之间,勾魂秀士腕中的鱼刺剑,突化作一道白虹脱手飞出,左掌又劈出了一道刚猛无俦的劲风。
  只听一声凄厉惨嘷!响彻夜空,长夜枭心窝正中,被鱼刺剑贯穿,瘦长的躯体被掌风一扫,在地面上连浪了几浪,两脚一直,一命便魂归离恨天,永远做了异地的孤魂!
  勾魂秀士由长夜枭尸体上拔出鱼刺短剑,转头一瞥正跌坐疗伤的凃云麈,勾魂秀士咦的一声惊叫。
  在朦胧的星光月色照映下,凃云麈脸色庄严,状如老僧入定的趺坐着,他的天灵顶上,断断续续冒出一缕白烟,摇曳升空,这显然是凃云麈正运行着极为上乘的内功。
  勾魂秀士惊讶不已,他万想不到凃云麈年纪轻轻,内功此等深厚,大概已进入“脱尘空明”的佛家至上内功修为,如果让他再有几年勤练,定可达到内功最具高深的境界,“天地空明”,那时候天下武林,有谁能够与他对垒抗衡耳?
  勾魂秀士此刻嘴角泛出一丝阴险,狠毒之色,那双星目,射出一道骇人的狞光,右手握着那把青光闪闪的鱼刺短剑,身躯慢慢地挪移过来。
  此刻,万簌俱寂,只有深夜的秋风吹拂着树梢,涛音起自天空,如泣如诉,朦胧的星月之下,横着两具僵硬的尸体,和一个移动鬼魅幽灵,在此郊外,这是多么阴森,可怕的一幕呀!
  凃云麈现在正连气过上十二重楼,这时只要有人在他身上任何一处要害,轻触一下,他便会真气逆泄,当场丧生,眼看勾魂秀士的阴森之影,已离凃云麈不过三尺,他手中的鱼刺剑,已经缓缓地向凃云麈刺出。
  蓦在此刻,勾魂秀士突闻背后,传来一声轻蔑不屑的冷笑,声音虽小,但听在勾魂秀士的耳中,有如古钟巨响,震耳欲聋。
  勾魂秀士身躯骤然暴退,曼妙地一个转身,星目瞥射过去,勾魂秀士脸若死灰,身躯略显颤抖。不知何时离商风奇三丈之外,正站着一位娇小玲珑的黑衣蒙面人,肩后斜背着一只黑发亮的长箫。
  此时,凃云麈微微一声轻叹,张开微眯的俊目,突扫在黑衣人那双澄清的美眸上。
  黑衣人像是脚尖并未点地,轻飘飘直走过来,捷若鬼魅,轻松潇洒已极,突见勾魂秀士含笑恭声道:“不知公主芳驾来临,恕商某未有远迎之罪,仰请原谅。”
  黑衣人闻言冷冰冰的哼了一声,并不理脉他,竟然一步一步的向凃云麈逼近过来,直到相距他三四尺处,才停下身子,不理不睬勾魂秀士迎迓之辞,轻轻松松的向凃云麈道:“今夜此地,凶险异常,对你有害无益……”
  凃云麈倔强天性,他儿不惯黑衣人对勾魂秀士那种冷冰冰的傲态,此刻,再听她训诫自己,不由燃起一腔怒火,截断他的话语道:“敢问这位高人,夤夜到此,就为此事吗?你之盛情,在下心领就是。”
  蓦地,黑衣人低沉冷漠喝道:“站住!右手锋地轻轻往后弹出,突地一缕箫韵响起……
  原来在凃云麈与黑衣人说话的当儿,勾魂秀士突然要悄悄地溜走,就在勾魂秀士刚刚腾空飞起,便被黑衣人发觉,打出一枚暗器,勾魂秀士像是被暗器击中,一声闷哼,悬空的身子突然往下坠,猛地,他双臂向空一振,身形骤若飞枭,闪电般向荒岗暗影处逸去,眨眼无踪。
  黑衣人突然娇声,道:“凃相公,你若无事,最好赶紧离此。”语音婉转美妙,若黄莺出谷,充满关切之意。
  黑衣人语音甫落,人影骤闪,如一道黑烟,向荒岗暗影处,疾划而去。
  凃云麈被黑衣人那句银铃般的凃相公,叫得呆呆愕住,一阵寒冷夜风吹来,凃云麈暗骂一声:“糊凃”,紧随着凌空而起,半空中连打几个转,飘出四五丈远,展开轻功,疾若闪电,向荒岗暗影处飞去。
  凃云麈轻功高绝,起落无声,衣不飘风,一连翻过几处树丛,荒岗乱塜,夜色茫茫中,蓦见前面屋脊重叠,隐约有一座极大庄院。
  他毫不迟疑,忽然一挺身,飞起了两三丈高,直向那座巍峨庄院之中射去。
  眨眼间,凃云麈轻飘飘落院墙之内,蓦地,他暗自警惕:听黑衣女示警之语,大概即指此庄院,那么这庄院四周定已埋伏有暗桩。
  就在此念头刚动未疑,突闻弩弦风响,只见他停身院墙以外五六丈之处,一株高大古柏之上,飞出一支弩箭,直向庄院正中射去。
  凃云麈抬头向那古柏瞥扫过去,只见树高在四丈以上,枝頺叶落,乍看去绝不会疑有人在树上守望,不禁暗忖道:此庄院中人,狡诈机智得很,竟然在这枝头颓枯的古柏上,埋下暗桩。
  凃云麈由怀中掏出一口小铁剑,想把这几处暗桩挑了,就在此时,突见一团黑影,由四丈多高的那株古柏上直摔下来。距实地尚有两丈多高之时,横里疾飞过一条人影,双手一伸,把落下来的黑影接在手中,轻轻放在一丛深草中,拔身跃起,直向那庄院后进扑去。
  但见来人一袭长衫,背上斜背兵刃,一晃而逝,夜色朦胧中,无法看得清真实面貌。
  凃云麈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景物,也纵身相继扑去。
  这座广大的庄院之中,除了房屋啣接,高楼耸阁之外,四周皆是高大的白杨、槐树、梧桐、阴气森森,不见一点灯火。
  凃云麈扑至一座楼阁之前,猛地一长身形,似只大夜枭般投身隐入前面一棵大树之上。
  他自幼惨痛遭遇,久历江湖多年,使他具有颇为丰富的江湖经验,超人的机智和见解。所以,在刚才他听到黑衣少女郑重的示警,以及自己最近搜得的消息,使他能够肯定地断定,此座庄院与白凤令旗有着裙带关系,此刻,他置身在江湖人物神出鬼没的地方,当然是更加机警谨愼。
  凃云麈刚隐身入树,忽闻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只见楼阁左侧厢房屋脊上,两条人影,疾如海燕掠波一般,几个起落,停身在凃云麈隐身的大树下。
  凃云麈见此二人轻功高绝,星目下瞥,朦胧星光下,来人皆是二十左右年纪,一个身背一柄金光闪闪,环状剑把的奇特长剑。长衫粉履,星目朱唇,举止典雅,神态之间,更显得是个风然倜傥的美少年。
  另一个则是虎背熊腰,浓眉虎目,浑身泛着一股粗犷,豪爽的气质,身着紧身蓝衫,更显露出壮健的体格,神态爽朗,英气勃勃,气宇不凡。
  只听那位蓝衫少年,微叹口气,道:“杨兄,我们武林双英,在江湖之上深受人爱戴,但是今夜竟如此不济,真是愧对于师长与我辈中人。”
  原来武林双英,是当今江湖武林后起之秀,一个是少林掌门慧空禅师的关门俗家弟子,金环剑杨元,一个则是华山派掌门谢一飞的爱徒,追魂八绝掌凌龙风。
  他们二人天赋异禀,生性聪慧,各学一身绝顶武功,自从满艺出师,行道江湖,立刻扬名显姓,出人头地,誉满江湖,因其二人皆是出身名门正派,年纪轻轻,即跻登高手之列,故武林中人甚为看重。
  凃云麈一听这二位竟是鼎鼎闻名江湖的武林双英,内心微吃一惊,他想不到武林双英,也加入争夺碧风宝旗的漩涡,照说天下武林高手,差不多都已闻信,云集洛阳附近了。按此情形看来,自己若要独得碧凤宝旗,那简直是太艰难了。
  凃云麈越想越不断的泛出种种难题,想至困难处,心中不禁一片渺茫,空虚,无法自主。
  金环剑杨元冷笑一声,道:“凌兄,你不要太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今夜如没探到虚实,我也绝对不肯罢休。”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豪声道:“杨兄,说得甚是,管它是龙潭虎穴,我们倒要见识见识,不过……”
  金环剑杨元又是一声阴森的冷笑,打断凌龙风的话,道:“凌兄,是不是说此庄院,大有文章吗?”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道:“杨兄,你真机智超人,兄弟就是说这座庄院,造得确是独具匠心,事事都有安排,处处皆有伏桩,倒像是五行八卦那类的奇门异术阵法,你看我们今夜已经转了一个更次,仍然在此四周团团转,都无法逼进前面那座独立巍峨高耸的楼阁。兄弟阅历过浅,此刻,还看不出其中奥秘,杨兄是不是亦有此种感觉?”
  金环剑杨元淡淡说道:“凌兄高见甚是,但是,庄院中所设的阵式,并非五行八卦之类,家师曾经耳提面命过本少林派罗汉阵精奥变化之法,所以,兄弟对于五行八卦演变之术,倒略知一点皮毛,以兄弟浅肤之见,庄院中的阵势,绝不是五行八卦之类。
  凃云麈在树上凝神静听,武林双英的谈论,内心暗自钦佩不已,暗忖道:无怪他们年纪轻轻,便享誉江湖武林,若不是现在听到他们的谈论,自己也要像他们一样冤枉奔走几个更次,终是徒劳无功,可是;自己又不精通奇门异术阵势,这怎能……
  蓦地,又听到凌龙风语音,打断了凃云麈的思潮,只听凌龙风道:“那么,杨兄你也不知此阵势了,这样我们怎能探到碧凤宝旗的虚实,与持旗之人的阴谋呢?”
  金环剑杨元嘴角泛着一丝笑,道:“凌兄,其实探察碧凤宝旗这件事,今夜未得要领,倒也无甚关系,有件比碧凤宝旗更迫不及待的秘宝,必须我们打探,这件秘宝如无迅速摸清底细,那后果真不堪设想了。”
  凌龙风惊奇问道:“杨兄,那是什么秘宝,值得我们舍弃打探碧凤宝旗,杨兄,不要说笑了!”
  金环剑嘴角仍然泛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道:“这件秘宝说出来,当今天下江湖武林,无人不知过去持宝人真实事迹,自从秘宝与持宝人绝迹以来,将近二百余年间,就无人获悉该宝秘藏了,甚至洞悉秘宝出世,持宝人重现江湖事情者,普天之下,只不过二三人而已,而且,那原来告诉我的那人,恐怕在今夜就难逃惨死的命运,哈,哈!照此下去就唯我独知秘闻了。”
  金环剑杨元,蓦地仰天一阵得意的哈哈长笑,声音冗长高昂,凝震苍空,悠悠不绝,内力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直被金环剑杨元的神秘之语,诱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声问道:“杨兄,请你不要卖关子,到底是什么秘宝?”这时正潜匿在树上凝神静听的凃云麈,他也急欲知道这件秘宝是什么。
  金环剑杨元,笑声倏歛,冷冷道:“冷虹短剑!”
  凌龙风惊叫一声道:“冷虹短剑!是二百年前冷风老人,手中那柄满布血腥的冷虹短剑!”
  金环剑杨元,淡淡道:“正是,这柄冷虹短剑。”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听到是冷虹短剑,在他眼前好像又映出冷风老人那幕举世天惊惨酷的大屠杀。
  倏地,他又喃喃自语道:“冷虹短剑,其本身不但是件千古罕见的神兵利器,根据传闻,说冷虹短剑是块万年寒玉铸成,有镇邪,辟毒之妙,如人常把冷虹剑紧贴身上,运行内功,则剑身那股暖和剑气,能有帮助增长功力之效,而且,冷虹短剑牵连着冷风老人那段极广的武林恩仇,如果一旦重现江湖,势必又要掀起滔天风浪,而造成武林中人的弥天浩劫。”
  
  第四章
  凌龙风此刻为了此事关重大,震慑心魂,致成疑神疑鬼,眼中不断泛出恐怖之神色,似幻非幻,宛如看到满地死尸,断肢残躯,哀声遍野,鼻中闻到空气中,充满着腥膻之味。
  经过好久,凌龙风脸色仍然显出忧心忡忡,诚惶诚恐的样子,突然开声问道:“杨兄,你这消息得自何人?”
  金环剑杨元由鼻孔中轻哼一声,冷冷道:“勾魂秀士商风奇!”
  突然,杨元厉声喝道:“是谁,在树上?”随着语音,杨元右手倏地一扬,脱手打出二点寒星,劲啸划空,疾如闪电,向树上袭去。
  只听暗器穿过树叶之声,接着便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金环剑杨元见自己的暗器落空,不禁怒叱道:“朋友,藏头露尾,是哪门子的好汉,是不是有些地方见不得人,如果不识相,杨某可要不客气了。”
  原来凃云麈在树上听到金环剑所说的秘宝,便是自己怀中的冷虹短剑,这下他脑中立刻燃起愁怀长思,想到那幕残酷的血仇,心中一阵动荡,不禁脚下微微发出一些音响,立刻便被金环剑杨元祭觉。
  凃云麈此时及此情,真恨极了江湖上的一般笑里藏刀,奸诈之徒,他本来以为勾魂秀士商风奇,是位大义不屈的侠义中人,哪知是位真正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此刻,他对于黑衣女的诚挚情意,万分感激。
  他脑中具是千头万绪,此刻,听金环剑杨元语锋逼人,他本是性格冷傲之人,岂容得金环剑这样叫阵,这时一听金环剑鼻中发出轻蔑的冷哼,那能忍受得了,身躯如飘风落絮,飘落在金环剑左侧二丈外。
  武林双英四道目光,迅捷地瞥过去,恰好和凃云麈那对敏锐的湛眸相碰,武林双英,他们各自感觉前面这位少年,那双星眸闪动着,强烈如火的光辉,含蕴着机警,智慧,和略显冷酷的寒气,但那神光却跟他躯体一样,这么富于男性的磁性魅力,使他们不自然的心中一凛。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对凃云麈此种不凡的气质,滋生好感,脸含笑意,豪声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不知可能赐知否?”
  凃云麈双手微一抱拳,躬身作礼,道:“区区,江湖无名小卒,刚才冒犯两位清谈,诚不应该,尚请两位兄台海涵一二,倘蒙见恕,没齿难忘,在下尚有琐事待理,只好就此告别。”
  云麈自幼惨痛遭遇,使他养成一种冷漠,孤独的心理,不喜跟人论交,何况他今夜是为碧凤宝旗而来。
  金环剑杨元自从刚才经过详细打量对方之后,蓦地,他那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笑,但笑容一掠即逝,冷冷道:“阁下,大概自以为武功不凡,便可任所欲为,偷听他人密谈,哼!这样就要走,可没那么容易,杨某倒要领教领教。”
  凃云麈轻哼一声,眸光暴射,冷冷道:“金环剑,你语气这等咄咄逼人,在下只有敬侯吩咐,舍命陪君子了!”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突然走两步,朗声道:“杨兄,天涯若比邻,四海皆兄弟,彼此切磋武学,不必拼个你死我活,不妨点到就收,只要一分胜败,就不必再打下去,大家握手言欢,结为知友如何?”
  凌龙风自从一见凃云麈,就好像是多年深交的挚友,此刻,他倒愿见识见识凃云麈的武功!
  但他却深知金环剑武功高绝,为人阴险,生怕凃云麈失手伤在金环剑手下。
  金环剑杨元冷笑一声,道:“凌兄,你言重了,彼此切磋武学,何须再劳烦吾兄吩咐。”
  凃云麈冷冷道:“阁下就请设招吧!”
  凃云麈生性倔强,不屈威武,纵使他明知非敌,亦绝不肯退缩。
  金环剑杨元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我先到这里,算我为主,我主你客,主让客三招,来吧!”
  凃云麈冷哼一声,捷速的由背后拔出一柄长剑,振腕一剑刺去。
  金环剑杨元使出少林绝技,“移形换位”的奇妙身法,轻轻一闪,让开凃云麈的剑势,蓦地剑花抖转,凃云麈翻腕连攻两剑,身子全不移动。
  杨元满脸笑容,闪身避开两剑,道:“这位兄台,杨某有潜了。”翻腕拔出金环剑,一招“冰崖转石”,逼开凃云麈的长剑。
  凃云麈心头一惊,仰身疾退五尺,哪知身子还没站稳,杨元的金环剑,挟带一片尖风攻到,出手之快,无与伦比,凃云麈闪避不及,只得挥剑硬接一招。
  但闻一声金铁交鸣,凃云麈长剑几乎被震脱手,杨元却若无其事一般,笑道:“这位兄台武功真是不凡,请再接杨某三剑!”金环剑挥摇之间,金光闪耀,连环三绝招,“风雨飘飘”“风云变幻”“风号雪舞”,相继出手,威力骇人,空气激荡,剑气森寒,端的毒辣无比。
  在旁的凌龙风,心头大为凛骇,他想不出杨元为何要向凃云麈骄下毒手,凌龙风和杨元相处长久,他深知这连环三绝招,诡异已极,凌厉绝伦,杨元自出道以来,极少施用,一旦施用出来,敌人便立伤手下,霸道至极,凌龙风虽然想出手抢救,但无能为力,只见凃云麈四面八方尽为金环剑笼罩之下。
  就在千钧一发的刹那,只见凃云麈轻灵的闪了两闪,已脱出金环剑的围困。
  这出乎神技的奇奥身法,却使杨元大吃一惊,收剑跃退三步,脱口问道:“这位兄台,用的是什么身法?能够脱出我的剑招!”
  凃云麈闻言,由鼻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冷冷道:“区区几步闪避之学,算不上什么怪异武功,歉难启齿相告,且希宥谅。”
  在旁观战的凌龙风,这时则暗自庆幸凃云麈脱出剑圈,但也被这种奇诡的闪避身法,看得暗惊不已。
  其实,凃云麈也不知道自己这种身法,称作什么名堂。
  原来凃云麈浪迹江湖十多年,遍历全国大川山脉。三年前他游历新疆时,在巴哈拉大沙漠,邂逅一位满身剑痕,并加受内家掌伤的垂死老叟,呼喝要水,当时凃云麈拿水给老叟止渴,并加以细心照顾,等到老即高热退去,人智清醒时,老即突拿一本破旧小册,赠给凃云麈,也没说明此本册子是什么书藉,便扬长而去。
  凃云麈当时感到这位老叟,好似神经失常,他就把那本破旧小册子收了起来,和冷虹短剑藏在一起,一直待他游历巴哈拉大沙漠后二年,才忆起那本破旧小册,于是翻开来看是何种书,只见全书都绘画着凃云麈刚才施展的奇诡身法。
  当时,凃云麈并不知这是种武功身法,但他感到此种身法,复杂曲折,离奇异常,他本是个嗜武若狂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幻想着武功,虽然他不知这就是一种上乘的武功,但他却存着一丝希望。
  于是,凃云麈便按照小册中所载身法,一步一步的走着,走了百十次后,他突又觉得这些步法,精奥绝妙,诡谲莫测,倒颇像是种奇奥的武功身法,当他镇悟到此种身法是武功时,真使他欢喜若狂,整天不断的练习,自始至终,共费半年的时间,全册所绘的步法,被他走得滚瓜烂熟可是,他自从学通了这种步法,却还没有施展过,在刚才杨元施出连环三绝招时,凃云麈只觉四面八方尽是金环剑影,晃似铜墙铁壁,又如浩瀚江海,无懈可击,当下心头大骇,人类求生的本能,便他一时施出这种奇诡的身法,脱出杨元的金环剑圈。
  其实凃云麈这种诡异的身法,便是西藏密宗门的秘经,天佛经中所载的“星象迷踪法”。
  没想到西藏密宗门,千古之秘天佛经,不期然会遗落到那老叟的手中,而赠送一部“星象迷踪身法”给凃云麈,这真在是费人猜疑。
  (关于西藏密宗门的天佛经,蘧落至老叟的手里,以及老叟是谁?种种情节,笔者在书后,西藏密宗门的弟子,涉历中原,找寻天佛经时,自会详细叙及。)
  但闻金环剑杨元,冷笑一声道:“这位兄台既然不肯相告,莫怪杨某出手狠辣了。忽地振腕一剑,当胸点击过去。
  金环剑杨元,是现今少林掌门慧空禅师的心爱徒弟,而因为他为人称智,聪明异常,善攻心计,且喜逢迎,温勤礼敬长辈,所以,少林寺的老辈皆喜欢他,不但把全身绝技都授给杨元,连那少林圣地“藏经楼”也任他随意出入。
  杨元为人城府极深,他在藏经阁里,暗中学习着少林上古拳谱绝技,以今日预测金环剑杨元的功力,大概连他的投业恩师,慧空禅师也非其匹,但是,他机智阴森,藏锋不露,少林寺的长辈以及慧空禅师,都不知道杨元已负有高深莫测的武功。
  金环剑杨元点向凃云麈的这一剑,就是少林上古拳经剑谱上记载的剑术奇学,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那一剑攻击中,暗藏着三招变化,不管凃云麈用剑封架,或是纵身躲避,都难逃出那三招变化之内。
  那知凃云麈俟剑势近身之际,又施出天佛经中的“星象迷踪身法”,只见他忽然间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杨元一剑刺空,已知要糟,趁势挫腰纵身,向前跃进九尺。
  果然凃云麈闪到了杨元身后,刺出一剑。
  双方迅速的对拆数招,金环剑杨元骄敌之气,完全收敛了起来,凝神横剑,不敢再贸然抢攻。
  追魂八绝掌凌龙风,观看杨元在这几招交接之中,觉得杨元的武功,似较过去,精进数倍,不禁暗暗忖道:“这人心机,好生深沉,年前我和他合力破七利寺时,武功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迄今不过年余时间,武功怎么进步得这等神速,不但攻出的剑势,深奥难测,自己从没见他施用,而且功力深厚异常。”
  凃云麈深惊于杨元的功力,现在见他不攻自己,也不敢抢先出招,当下凝神静气,蓄势待敌。
  两人都为对方奇奥的武功所震惊,都不敢贸然抢攻,对峙的一盏热茶工夫,金环剑杨元已难再忍耐,缓步向凃云麈逼去。
  这次凃云麈不再让他出手,蓦地振腕一剑,“凄风苦雨”长剑挥动,银星四洒。
  杨元见凃云麈剑招,精奥诡异,亦不敢轻视,凝神运气,使出少林剑谱所载的一招,“冰封长河”,金环剑当胸划出一圈银虹,护住身子。
  但闻声金铁交鸣,双剑连续相击数次,杨元那护身剑幕,丝毫未被震开,而凃云麈却被双剑相击的弹震之力,震的右腕发麻。
  忽闻杨元暴喝一声,护身剑幕忽然一变,片片剑影,顿时合而为一,变招“狂风骤雨”直刺过去。
  这一剑威力奇猛,金环锵锵,剑风似轮,当胸直刺!若点若劈,变化无穷,诡异莫测。
  凃云麈刚才便接了元几招剑势,手腕微麻,知对方功力高出自己很多,不再用剑封架,双肩微晃,施展出“星象迷踪”身法,闪避开杨元袭来剑势。
  可是狡猾的金环剑杨元,早已留上了心,这一剑攻势虽然凶猛,但却可虚可实,他已料到凃云麈不会用剑封架自己攻剑势,是以,在金环剑攻势出手之时,运足两道眼神,凝望着凃云麈,看他用什么身法闪避。
  他虽然全神贯注,想看出一点破绽,再思忖破解之法,但那星象迷踪身法,乃是极为深奥之学,移步转身无不暗含玄机,有鬼神莫测之妙,但见凃云麈身子晃动,人已闪到一侧,竟无法看出他用的是什么身法。
  杨元微感心头一震,不待凃云麈运剑反击,迅快的跃退几尺,一股杀机,堪堪蔫宇,冷笑一声,蓦然,又欺身而进,使出少林绝技“移形换位”身法,但见人影飘忽,冷芒飞绕,倏忽间刺击七剑。
  漫天剑气,配合着他那灵活离测的身法,确使凃云麈感到惊慌失措,只得舞出一片护身剑幕,勉强把杨元七剑迅快的攻势封开,气聚丹田,神凝玄关,施展那蛮有自信的星象迷踪身法,只守不攻,处处避让金环剑攻袭的剑势。
  要知那星象迷踪身法,乃是西藏密宗门,万古武宗,天佛经中所载的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功,步步蕴蓄着玄机,星象幻灭变化之效,比起杨元少林派的“移形换位”身法高出很多,尽管金环剑,剑势如虹,身躯疾转如飞,但始终无法伤得云麈,此刻凃云麈自忖有此种奥妙身法护身,立时运气行功,准备反击。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拚搏,两人均以轻灵奇快的身法,游走闪击,只看得那追魂八绝掌目瞪口呆,事先他实万难猜想到杨元与云麈,都有此种深渊的武功。
  金环剑杨元是中原武林泰斗,少林门下杰出弟子,有此盖世武功,自不为稀奇,但凃云麈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有此种惊人的武功,那实在令凌龙风惊奇。如果,他知道凃云麈并没有师父教导,专靠自己捡学人家招式,那么便更会使凌龙风难以相信。
  其实,他哪里知道凃云麈自幼食了罕世奇珍灵果,全身已经脱胎换骨,更在年幼之时,铁掌神剑莫如刚,以自己后余的精气,替他运转血脉,奠下凃云麈上乘内功的基础,而兼有那柄冷虹短剑的无形剑气,无形中在增长着凃云麈的内功,几种奇缘异合,而使凃云麈成为绝世奇才。
  蓦闻,凃云麈仰天长啸,手中长剑振腕击出,直刺杨元后背。
  杨元冷哼一声,回手一别,“斗转参横”,硬砸凃云麈长剑,紧随着左脚向内一圈,身躯疾转半周。
  他这“移形换位”身法,本是轻功中极高的一种攻守之学,移步出脚,都有一定的尺度,只要心念一动,立时身随念转,如果练习纯熟,进退诵身,灵活无比,纵然遇上武功比自己高强之人,也可以奇快的翻转身法,制敌先机,克敌竟攻,和凃云麈的星象迷踪身法,同属一种以弱制强,以快打慢,以巧制机的上乘身法。
  但凃云麈的星象迷踪身法,是运合星象生尅变化之理,那翻转闪袭之势,处处隐含玄机,又较“移形换位”高出一筹,在出脚换步的同一刹那,身躯已随同翻转过去,是故,杨元空负一身绝学,但无法伤得凃云麈,就在杨元一剑横撩出手,凃云麈已收剑移步转身,待他疾转半遇时,已不见凃云麈人踪何处,不禁呆了一呆。
  只听身后一声冷笑,一道森森剑气,已到颈后,形势所逼使他无法再用剑封架,只得身子向前一倾,骤若闪电,借势向前跃飞出一丈开外。
  回头望去,只见凃云麈横剑而立,脸色冷漠,寒湛光灼四射。
  忽然,凃云麈垂下横在胸前的长剑,凄叹一声,身躯微挫,人影骤闪间,整个人如脱弦之箭,直向楼阁疾射而去,刹时无踪。
  就在凃云麈腾身跃出的时候,风声嗖然,由凃云麈身上飘落一片衣袖,这些动作都在同一刹那间,凌龙风本欲叫住凃云麈,但微瞬间他身形已隐暗影之处。
  凌龙风感慨的轻叹一声,俯身拾下这片断袖,道:“武学之途,浩若瀚海,果无穷尽,我先还以为自己的武功,足以纵横江湖,鲜有数手,但今夜见到杨兄那种神乎其技,盖世武功,实叫自己惭愧的无以复加!”
  金环剑杨元,在凃云麈走后,他仰望着穹苍夜空出神,俊脸泛着一丝诡谲莫测的笑,蓦地,他星目中射出一股狠毒,凶残的棱光,但他这种骇人的形状,在听到凌龙风的语音时,瞬息即逝,立刻换上一付端祥的笑容,道:“凌兄,真是太自卑感了,兄弟这点微末之技,实在难及凌兄万一,这些我们撇开不谈罢了,刚才那位兄台,武功诡异渊博,不知是何门派,但看他那种人的气概,实是我辈中人。”
  凌龙风本就对凃云麈那种独特的风度非常钦佩,此刻听杨元也赞扬他,忙接口道:“杨兄独具慧眼,所见甚是。”
  杨元脸色庄严,道:“凌兄,这种人物,如我们失之交,真是可惜,可恨我刚才粗鲁孟浪得罪了他,凌兄,以我看,他大概也是为着碧凤宝旗而来,这样看来当然是志同道合,我们赶去助他一臂之力,随看向他道歉示意如何?”
  凌龙风为人粗犷豪爽,心胸磊落,他听杨元说出此番豪气的话,满心欢喜,全部忘了杨元那狡狯诡谲,喜怒难测的性格,豪声道:“杨兄,心胸磊落,宅心忠厚,兄弟衷心钦佩,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趁早赶去。”
  凌能风语音甫落,身形倏起,金环剑杨元嘴角泛出一丝阴狠的暗哂,身躯猛挫,但见两条人影,疾如海燕掠波一般,直扑向楼阁飞去,瞬息隐入暗处。
  再说凃云麈疾纵跃过两重院落,长长吁了一口气,星目瞥注自己的左袖口,一股思潮又涌向脑际,满脸凄怆,仰望着星空白云出神。
  原来刚才金环剑回手一剑,“斗转参横”,疾速撩出的当儿,虽然凃云麈施出星象迷踪身法,闪过正锋,但因左边身子稍微转慢了一点,左袖口已被金环剑划断了一片,可是,凃云麈在袖口被割的同一瞬间,实在也有出手便可制死杨元的绝好机会,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此刻,凃云麈感叹看自己武功,未达到心满意足的程度,如此下去,徒耗时光,不务长进,自己血海深仇,何时可雪,何时可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阵凄伤唯有有自怨自艾,望空嗟叹,奈何……奈何……?
  如果,凃云麈知道金环剑杨元的武功,在当今江湖武林,虽有几个人能够胜他,那么他便不会如此悲伤了。
  蓦地,凃云麈自语道:我不能这等没出息,受不住挫折的考验,我今夜定要抢到碧凤宝旗,想到碧凤宝旗,凃云麈心中充满了生命的光辉,他蛮想得到了碧凤宝旗,便能学习到惊人的绝学,前雪惨痛的沉冤。
  凃云麈想至此处,不禁仰天一声摇曳着苍穹的长啸,便觉自己满腔凄怆积愤,尽随这声长啸而出,心情为之一畅。
  放眼望去,但见星河耿耿,四野不见人迹,凃云麈暗觉奇怪,忖道:如果说此庄院是白凤令旗主的巢穴,为什么江湖人物,这等暴露行迹,却没人出面拦阻,也没人暗中施袭?
  但这等出于意料的平静,却使人更觉着这阴森庄院,凄凉恐怖!
  夜风轻拂,花气袭人,凃云麈星目瞥扫前面高低起伏的院落,蓦地,凃云麈嘿的一声惊叫出来。
  原来刚才所见的那座摩云高耸的楼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前面黑黝黝的院房,左一座右一座,紊乱异常,并不像先前那些房屋左右啣接。
  凃云麈只觉眼前的景象,沉闷中充满了变幻莫测之感,虽然自己早先已听到武林双英说此庄院,是种奇妙的阵势,但现在自己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正自为难之际,竟见数丈外一条人影,疾如电奔,一闪而逝。
  凃云麈正觉得难以自处的当儿,见了这条人影,立时疾追上去。他悬空跃起二丈七八尺高,施展出“施风大转”身法,连越过两重屋面,落到一株白杨树上。
  手抓悬空摇曳的树枝,微一借力,人又向前飞出一丈六七尺远,落在另一屋面之上。
  他心中急于追上那逝去的人影,施展全力追来,脚落屋面,抬头望去,夜色茫茫,那里还有人在。
  忽听咚的一声,似是一件重物,落在地面。
  凃云麈很快地转过头,只见左侧屋檐角下,似狗伏般跪着一团黑影,当下一提真气,猛扑过去。
  凃云麈早已被这阴森恐怖的气氛,呕的满腔气恼,只想早些找着一个人,探出这院中阵势变幻的情形,是以,一见那跪伏的黑影,也不考虑,立时疾扑而下,探手一抓,脚落实力,已把黑影抓了起来。
  仔细看去,只见手中提着的,竟是一个身着劲装,背插单刀的尸体,此人身体尚有余温,分明刚死不久,但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伤痕,耳目口鼻之处,亦无血迹,不知是怎样致死。
  凃云麈暗道:此壮汉大概不是院中人,如是白凤令旗中人,绝不会此等脓胞,那么,就是外来江湖人了,但他们守在屋檐做甚,这些使凃云麈有些模糊。
  蓦地,凃云麈举手在头上轻拍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啦,一定是闻信白凤令旗主在此庄院中赶来的禄林败类,他们欲要争抢碧凤宝旗,被暗桩所伤无疑……。”
  正在思忖之间,凃云麈忽听一阵轻微的飘风之声,起自身后。
  凃云麈机警无比的转过身子,凝目望去,只见一个灰衣长衫,修长的阴影,像是鬼魅似的一步步走来,因见凃云麈疾快的转过身来,他像似略微一惊,便立刻停止脚步。
  沉沉的夜幕下,原来这个灰衣人,整个脸上蒙着一条黑面巾,站在离凃云麈约二丈开外,那露出面巾外的两道冷电,正怔怔地凝望着凃云麈。
  四道寒光交射,互注良久,彼此都未讲一句话。
  凃云麈觉得灰表人那双眼神,好生熟悉,他缓缓把手中尸体放下。
  蓦地,灰衣人右手迅快的往肩后一拨,嗖的一声轻响,劲风呼啸,空气激荡,一股刚猛无俦的劲风,有若排山倒海,向凃云麈疾卷而来。
  凃云麈万想不到灰衣蒙面人,一句话不说,突然下手施袭,他还没看清灰衣人抽出是何兵刃,便觉有股重如山的无形劲气,直撞当胸。
  猛地,凝聚真气,施出“大力金刚千斤坠”,足下生根,左右双掌,迅快的挥出两股劲风,嗡!嗡!劲风反撞出回旋的声音,嘶!嘶!云麈一阵摇晃,疾退了三四步,方才拿桩站定。
  星目凝处,凃云麈不禁脱口惊叫,道:“白凤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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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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