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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龙乘风《煞星与杀手》龙虎双杰故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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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目次

  煞星威胁下  重金聘保镳
  恶人食恶果  得报血海仇


  煞星威胁下  重金聘保镳

  “莲娜……莲娜!”
  “嗯……你是谁?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噢,妳忘了?我们曾见过面?”
  “对不起,我很善忘,你是……”
  白莲娜只问到这里,忽然就被对方用手掩盖着她的嘴巴。
  白莲娜只看见这人的手,戴着一对又软又薄的黑手套。
  她忽然又听到自己的腰间,响起了三下很奇怪的声音。
  伏!伏!伏!
  她没有叫出声。
  但她的嘴角却渗出了血。
  血殷红,而且大量涌出。
  她倒下,颓然倒下,死了。
  这时候,正是五月十九日凌晨两点十分。
  她倒毙的地点,就在本市一间警署对面不足二十码!

  ×                ×               ×

  五月十九日,清晨八点十五分。
  范积奇挽着一个小型旅行皮袋,付了欠下的房钱,匆匆离开茉莉公寓。
  他没有汽车。
  他的汽车,早已卖掉。
  他视自己的汽车如命根子,但他养不起车!
  本来他养十辆汽车都有本事,但自从他养了马之后,就一直经济直线衰退。
  到现在,他连一部车子都养不起了。
  他在马场里由小赌变成豪赌,又由豪赌变成小赌。
  经过大半季赛马的豪赌后,他已赌不起每场数以万元计算的投注。
  输光了他仍要赌,即使小赌也要赌。
  但他倒霉得很。
  直到他发誓永不再赌的时候,他已欠下别人太多的债。
  没有任何人同情他,除了白莲娜。
  但广播电台却在清晨八点新闻报告的时候,发表了她的死讯。
  她已被人谋杀。
  范积奇知道她为甚么会死。
  她已被杀,他的处境也很不妙。
  他们在九小时之前,还是亲密地在那间小小公寓里拥抱着,两个人共吃着一个苹果。
  苹果很甜,甜得就像是她的脸。
  但现在她的脸一定很可怕极了。
  想到敌人的凶残,他不禁有点发抖。
  无论如何,这一间公寓是耽不下去的了。
  他打算到芝士的家里避一避。
  芝士是他的麦弟,由于他很喜欢吃芝士,天天都要吃芝士,所以范积奇就叫他芝士。
  芝士不在乎人称呼他甚么。
  因为他是个白痴。
  芝士虽然是个白痴,但并不是白痴到连一数到十都不懂的那一种。
  他懂得做简单的工作,在家里穿驳塑胶玩具赚钱。
  这种工作很容易做,但必须有耐性,还要勤力。
  芝士既勤力,也很有耐性,玩具厂的老板也特别关照他,除了工钱特别优厚之外,还时常暗中给予额外津贴。
  范积奇平时很少想起他,也从来未探访过他。
  但现在他却打算到他的家里避难!
  他打算避难三天。
  三天之后,他就乘搭飞机到巴西的里约热内卢。
  他有一个继母在那里,开设了一间餐馆。
  他要离开本市,离开得越远越好。

  ×                ×               ×

  范积奇在芝士的家里,住了两天。
  芝士的家,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木屋。
  芝士好像很欢迎范积奇,他甚至把床位让给这个表兄,自己睡在地上。
  第三天早上,芝士一觉睡醒,忽然发觉身边躺着一个人。
  范积奇。
  芝士呆呆地一笑。
  “你为甚么也陪我睡在地上,你不怕地上有老鼠?”
  范积奇没有回答他。
  芝士又在傻笑:“你的颈上有把刀,借给我切芝士好不好?”
  他毕竟是个白痴。
  他也许比其他伤残者更可怕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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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面对着龙虾沙律,白灼响螺片和红烧鲍翅,甘三欢的胃口仍然很差。
  甘三欢是一个已经退了休的银行家,他的经济一向都很富裕,近年来,他的体重已由一百二十磅增加到一百六十五磅。
  他手里有一份晚报。
  报上有两帧照片,分别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范积奇,女的是白莲娜。
  他们都已变成了死人,白莲娜捱枪,范积奇则吃刀子。
  白莲娜已死了三天,而范积奇却在今天上午被人发现倒毙在一个白痴家里。
  甘三欢的胃口差,与这两个人的死亡大有关系。
  他想不到他们会死得这样快。
  甘三欢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加速,体内的血液运行却一点也不舒畅。
  他一向都有心脏病。
  但他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脏病。
  他只担心自己的心脏,会被人用枪弹狙击。
  这个时候,他正在一间很高尚的酒楼里,享用自己的晚餐。
  他没有请客,只是一个人在吃。
  但他还没有吃完这一顿晚餐,背后便被人拍了一下。
  甘三欢脸如土色。
  背后那人却冷冷的道:“你别张声,否则我一枪轰碎你的脑袋。”
  甘三欢当然不敢张声,也不敢动。
  他觉得背上被拍的地方,又麻又痛。
  他又觉得眼皮好像被铅块坠着一样,很想睡一觉。
  他尽量不让自己睡。
  但十五秒之内,他却已睡着了。
  他这么一睡,就永远也没有再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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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五日,夕阳正把海港照得绚丽辉煌的时候,一辆簇新的跑车停在海岸边。
  新跑车。
  新娘子。
  还有,今天是新婚第八天。
  龙大卫和赵宝茜终于结婚了。
  他们没有到外国去渡蜜月。
  但整整一个星期,龙大卫甚么事情也没有做过,只是陪着太太,渡过蜜甜而愉快的七天。
  这是龙大卫最欢乐的时光,最甜蜜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他感到很轻松,轻松得想找点刺激的事来调剂自己。
  但他不能开快车!
  车子还没开到每小时五十咪的速度,赵宝茜便会在他的腿上捏一把。
  别看轻她是一个女流之辈,她一捏之力,最少要让龙大卫疼痛五分钟之久。
  她不喜欢他开快车。
  龙大卫没有办法,只好把车子的速度,尽量减慢。
  他现在心里想着的,是高森的跑车。
  高森与跑车,就像美国西部牛仔片里的神枪手和快马,永远都不能分离。
  他知道高森很喜欢开快车!
  高森的驾驶技术,本来不及龙大卫,但随着时间的消逝,这种情况已改变了。
  龙大卫发觉高森的驾驶技术,已足以去参加格兰披治大赛车!
  但贺彼得对于高森开快车的作风,显然大不赞同。
  贺彼得是本市著名的探长,也是执行法律的工作者。
  他欣赏高森。
  高森个性爽朗,正直,而且经常与恶势力人物作对。
  犯罪份子手段凶残,已越来越变本加厉。
  但高森毫不畏惧,只要有机会给他碰上那些心狠手辣的歹徒,他就会用空手道把他们来一个痛快的教训。
  除了空手道,高森更擅用头脑。
  智力往往比武力更重要,有“六亲不认”之称的犯罪份子封虎,就是给龙大卫和高森,用计谋使之绳诸于法的。
  高森知道自己的空手道,杀伤力十分强大!
  所以,他尽量地避免用重手来对付敌人。
  但有时候,情况是不容许他手下留情的!
  就像这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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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醉了。
  虽然,他还未致于用“酩酊大醉”这四个字来形容他,但他最少有了八九分酒意。
  他喝酒很少会醉。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
  曾经有一次,有五个酒量很不错的美国水兵,在夜总会里,想灌醉高森。
  结果,醉的不是高森,而是这五个美国军舰炮兵。
  今晚,高森却真的有八九分醉了。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自己在碧娜的家里,喝了多少瓶威士忌。
  碧娜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很多,所以石源觉得高森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
  石源,就是龙大卫的师叔。
  一个人既有了八九分酒意,做事当然难免有点迷迷糊糊。
  但他没有侵犯碧娜。
  碧娜是个职业女性,她是个无上装夜总会的陪酒女郎。
  但高森并没有冒渎她。
  他尊重碧娜,就像碧娜尊重他一样。
  高森已不是个孩子,他早已成熟,早在八九年前便已是个男人。
  虽然,他仍未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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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了跑车的车门,拖着疲倦而带点踉跄的脚步,高森坐上了跑车的驾驶座位上。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殴斗的声音,从街角一处深暗的地方传了出来!
  高森好像毫无反应,脸上仍然醉熏熏的模样。
  但他所驾驶的跑车,却像火箭般直向街角处冲去。
  每当人喝醉了的时候,心里往往就会产生一种野性的冲动。
  而这一种冲动,通常都是打架的导火线。
  不过高森从未在酒后故意撩事斗非,找人打架。
  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人正在打架,他倒不愿意错过凑热闹的机会。
  他想看看正在打架的是甚么人。
  如果是劫匪向途人行劫,而引致打架的话,他一定会奋勇上前,扑灭暴力的歹徒。
  打架的地方并不远,高森的车子又开得快,所以不到十秒钟,跑车已来到了打架的现场。
  高森本来已有八九分酒意。
  但在忽然之间,他的酒意似乎已消失了一半。
  因为他看见了正在打架的人,竟然是贺彼得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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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彼得是神枪手。
  在警界中,他的枪法最少在全市警务人员前十名之列。
  但是现在他根本就连拔枪的机会也没有。
  三个彪形大汉,已把贺彼得逼得团团转。
  贺彼得年纪不老,正值壮年。
  他的武功与体能,正处于巅峰状态。
  然而,他以一敌三,形势上却太吃亏了,而且对方三人的武功,也极为不弱,显然都是曾经练习过技击的好手。
  高森毫不犹疑,立刻下手。
  一声猛喝,高森的空手道已开始发挥威力。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首当其冲,被高森一记手刀,击中颈间大脉,几乎痛得晕死过去。
  其他两个大汉见状,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突然一左一右,向高森胸前扑去。
  高森一个失足,差点没跪了下来,这一下,倒真的是有点醉了。
  两大汉乍闻酒气冲天,又见高森连站都险些站不稳,不禁大起轻敌之心。
  谁知他们刚向高森的胸前扑去,高森已像一条鱼儿般,从两人中间穿过。
  然后,反手便是两拳,分别向两大汉的腰眼部位打去。
  这两拳力道奇猛,竟然把两人撞开数呎。
  贺彼得稍松口气,连忙拔枪,向三大汉指吓道:“你们都别动,统统都给我伏下。”
  其中两人见状,不敢再恋战,却也不愿伏下被擒,连忙拔足狂奔。
  贺彼得冲前再声冷喝:“别走,再走我便开……”
  话犹未了,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已突然一刀向贺彼得的腕上刺去。
  贺彼得以为这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已经投降,冷不虞有此一着,登时腕上中刀,鲜血直冒。
  高森大怒,身子跃起,一脚踢向胡子大汉的下巴。
  这十多年来,他的打架经验已累积得很丰富,他知道这个胡子大汉武功不错,这一脚就算能踢到对方的下巴,但也一定会用刀刺伤自己的腿。
  贺彼得右腕受伤,他已不能再开枪。
  高森一定要把这个胡子大汉制服。
  就在他的腿已踢在胡子大汉下巴之际,高森突然收腿。
  胡子大汉的刀已到,但高森的腿已在最快速的时间之内,改踢他的胸前肋骨。
  胡子大汉的刀很快。
  但高森的腿更快。
  只听得“格勒”一阵难听的声音响起,胡子大汉的肋骨已经断了。
  胡子大汉脸色铁青,觉得这是一件奇耻大辱,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给一个醉汉打断肋骨,这件事将来传了出去,对于他的名声,影响就大极了。
  他是一个靠打架为生的亡命之徒。
  他曾有过三十七次打断别人手脚的惊人纪录。
  但高森一上来,就在他的颈际大脉上打了一记,初时尚以为对方出其不意,自己疏于防范,想不到现在更加糟糕,连肋骨都被人打断。
  他当然是万二分不服气的。
  只要他还没有躺下去,他就会拼尽最后一分力量,与对手硬拼到底。
  可惜他今次遇到的对手是高森。
  高森虽然已有八九分酒意,但仍然比他强得多。
  结果,他不但肋骨断了,连腿骨也被高森打断。
  贺彼得眉头一皱。
  他觉得高森出手似乎狠辣了一点,但由于对方也是穷凶极恶之辈,所以他也没有说些甚么。
  事实上,如果不是高森的突然出现加以援手,贺彼得今次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歹徒连探长都敢伏击,的确目无法纪。
  终于,那个胡子大汉被警方拘捕,一方面落案起诉,另一方面则大加盘问。
  但高森对于这个歹徒好像并不感到兴趣,他只是向贺彼得挥手道别,然后就回到他的寓所,淋了一个冷水浴,接着继续绘画他今年最感到满意的一幅油画。
  油画已完成了一大半。
  高森对于这一幅油画,感到很满意。
  油画还未动笔,便已有人付出了一笔为数不菲的订金给高森,这幅画是一间豪华别墅的外貌。
  高森的油画已渐渐成名,而且有人愿出高价收购。
  他是一个业余的画家,出色的摄影专家。
  但他更出色的地方,却还是他的空手道,和灵活机智的头脑。
  今晚在街上的事,他并没有深入去调查。
  因为他念念不忘自己还有一幅油画尚待完成。
  他今夜的灵感很好,他决定通宵工作,把这幅油画完成,过两天就派人把油画送到朱学富的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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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学富是本市的名流。
  名流者,通常也是富商巨贾的另一个代名词。
  不是富商巨贾,腰缠百万之辈,又怎能被人称为名流?
  名流之辈,也是上流人物之辈。
  上流人的定义如何?相信很难有一个具体的答案。
  有时候上流人所做的事,会比下流人更下流千万倍。
  仗义每多屠狗辈,那么,上流人是否也有仗义为怀之辈?
  答案是肯定会有。
  但并非每一个所谓上流人都如此。
  上流的社会,也许比一般阶层人士有更多的黑暗,更多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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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花了差不多整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一幅漂亮的油画。
  他拨了一个电话,吩咐阿麦把油画送到朱学富的别墅里。
  阿麦是他的一个朋友,也是一个职业货车司机。
  高森从不亲自送画给买家,每次送画,都是由阿麦代劳。
  高森嘱咐阿麦小心运送这幅油画,别要把油画弄花了。
  阿麦频频用手语告诉高森,叫他可以放心。
  阿麦并不是个哑吧,但他却喜欢用手语跟别人谈话,因为他的母亲是又聋又哑的。
  他做事很负责,高森的确很放心。
  谁知道这一次,阿麦运送油画,竟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油画原本放在货车的车厢内,用一块白布小心包裹好的,但当货车到达朱学富别墅的时候,车厢内的油画不见了。却出现了一块四呎乘四呎的木黑板。
  木黑板上写着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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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幅油画竟然变成一块木黑板,其中必然有人做了手脚。
  阿麦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已明白这件事的真相。
  当他所驾驶的货车从市区到达郊外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一宗轻微的交通意外。
  当时路上另一辆货车,无故突然刹掣,阿麦冷不提防,于是就与前面这一辆货车相碰,结果扰攘一番,对方赔了三百块钱给阿麦,然后就驾车掉头而去。
  当时阿麦的货车是停下来的,顾得与前面的货车司机争论,连车厢里的油画被人掉换了亦懵然不知。
  高森闻讯,为之一愕。
  他想不到自己的油画,竟然有人会用不法的手段来盗取。
  这件事,对方显然是有预谋的。
  但歹徒盗取油画之后,为甚么却要留下一块木黑板?
  木黑板上“煞星”这两个字,又是甚么意思?
  高森想不通。
  他无缘无故的给人盗走了一幅正准备交给买家的油画,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决定要尽一切的办法,把油画找回来。
  正当他感到纳闷之极的时候,电话铃声忽响,原来是朱学富打来的。
  朱学富邀请高森到他的别墅里,研究一下这幅油画失窃的事。
  高森本来并不喜欢跟这种千万富豪打交道,虽然朱学富为人很温和,但高森看得出,他并不是一条羊。
  不过别人既然亲自打电话找到自己,而且又是那幅油画的买主,不去敷衍几句,似乎也说不过去。
  三十分钟之后,高森已驾驶着他的汽车,来到了学富苑。
  学富苑就是那间华丽别墅的名字。
  这一座别墅,不但占地广阔,而且四周的墙壁建造得很坚固,很高,穿过了一间宽敞的绿园,有一座清澈的碧水泳池,泳池后不远,才是一幢三层的西班牙式建筑物。
  这里环境幽静,气派豪华,能够拥有这种别墅的主人,当然是富豪中的富豪人物。
  事实上,朱学富的财产,已多得连他自己都计算不出来。
  如果金钱就是幸福的话,那么朱学富无疑是一个幸福极了的人。
  只可惜金钱绝非万能。
  有钱的人并不一定幸福。
  尤其是那些不义之财,拥有它的人就更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不义之财,理无久享。
  朱学富很有钱,那是事实。
  但他所拥有的金钱,最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靠不法手段赚回来的。
  朱学富是个上流社会的大富商。
  而且是黑社会里叱咤风云的大亨。
  十年前,他已收山,洗手不干。
  但他仍然拥有不可轻侮的势力,不少黑道上的巨头,都不时会来拜访这位老大哥。
  知道朱学富底细的人并不少。
  高森是贺彼得的老同学,也是他的老朋友。
  朱学富的底细贺彼得知道。
  高森也知道。
  警方一直都在暗中注视朱学富,而且也一直在搜集他以前的犯罪证据。
  但十年前朱学富不断犯罪的时候,警方尚且没有办法把他绳诸于法,如今事隔多年,想把他关进监牢里,自然就更加困难了。
  高森这个人有种好处,就是永远不假道学。
  虽然他反对罪恶,反对一切非法活动,但朱学富这位黑社会大亨向他订购一幅油画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他的朋友,有最孤傲不群的避世隐士,也有最无耻下流的职业犯罪份子。
  他曾把不少职业犯罪份子重重的教训一顿。
  而且他们其中不少是高森的朋友。
  高森不但是对敌人残忍,也对朋友残忍。
  他对付朋友的手段,有时候比对付敌人更辣,只要他的朋友犯了罪,做了不值得原谅的事,他就会毫不考虑的把他亲手教训。
  所以,无论是谁,交着了高森这种朋友,最好就别行差踏错,否则就会倒霉顶透。

  ×                ×               ×

  朱学富的年纪并不算老,仅仅五十出头。
  现在,他的手里正捧着一杯烫手的热茶。
  他的脸,对着一座冰冷的大理石雕塑像。
  这是他妻子的塑像。
  他的妻子在十二年前,已死于交通意外。
  塑像的脸冰冷,永远都冰冷。
  但朱学富的脸却很热,热得就像他那杯烫手的热茶。
  高森坐在他的会客室里,最少已有五分钟了,但在这五分钟内,朱学富除了频频喝着热茶之外,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高森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他已看出,朱学富似乎正面临着某种重大的困难,正在考虑着应该怎样去解决。
  高森没有猜错。
  过了几乎足足十分钟,朱学富才把脸对着高森,第一句说话就是:
  “有人要谋杀我!”

  ×                ×               ×

  这六个字,的确令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但高森例外。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露出一个轻淡的笑容。
  朱学富面色一寒,道:“有人要谋杀我,这件事有甚么好笑?”
  高森笑得更响,道:“别人要谋杀的是你,又不是我,为甚么我要陪你愁眉苦脸?”
  朱学富放下杯子,冷冷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得到甚么好处,你的画将会少了一个大买主。”
  高森嘻嘻一笑,道:“像你这种买主,多一个少一个倒没关系,不劳费心。”
  朱学富怒道:“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倒像是想跟我抬杠似的。”
  高森笑容略敛,忽然正色道:“你刚才已考虑了足足十分钟,相信你考虑的时间已很足够了,到底你要我来到这里,有甚么打算?如果你愿意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给你一种适当的帮助。”
  朱学富沉吟片刻,才道:“你可知道煞星是甚么东西?”
  高森双眉一蹙,道:“听你的口气,似乎阁下知道罢?”
  朱学富道:“不错,我知道煞星是甚么,它是一种体积特别细小,重量特别轻的烈性炸药。”
  高森怔了怔,道:“难道有人想用这种烈性炸药来谋杀你?”
  朱学富道:“不错。”
  高森叹了口气,道:“你的仇家并不少,据我所知,想谋杀你的人,最少超过十个。”
  朱学富沉声道:“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高森道:“你要我把这个想谋杀你的人解决?”
  朱学富说道:“不错,代价是美金十万。”
  高森道:“请恕难以遵命。”
  朱学富变色道:“你嫌美金十万元太少?”
  高森道:“这不是钱的问题。”
  朱学富道:“不是为了酬劳太少,又是为了甚么缘故?”
  高森冷冷一笑,说道:“我不惯做别人的保镳,尤其是阁下这种人,就算给煞星炸成粉碎,也不是一件令人值得同情的事。”
  朱学富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高森悠然一笑,道:“据我所知,你手下还有不少人材,区区这些一味只靠唬吓手段的小辈,相信也很难刺杀成功。”
  朱学富摇头道:“这个要行刺我的人,绝不是庸手。”
  高森道:“这人是谁,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朱学富道:“他是个杀手,他有个外号,叫‘永不落空’!”
  高森动容道:“永不落空?”
  朱学富道:“正是永不落空,今个月以来,他已三次出手了,先后杀了二男一女。”
  高森一愕。
  本月曾发生过三宗神秘的谋杀案,女死者是白莲娜,而另外两个男死者则是范积奇和甘三欢。
  贺彼得也曾与高森谈论过这三宗神秘的谋杀案。
  贺彼得查出这三人都有密切的关系,但他们却在不足七天之内,分别被一个神秘杀手击毙。
  这一个神秘杀手,行事干净俐落,不留丝毫痕迹,显然是富于经验的杀人者。
  朱学富似乎比贺彼得更消息灵通,他已经查出了凶手的外号叫“永不落空”。
  但高森仍然不答允朱学富保护他的安全。
  他坚决要告辞。
  朱学富没有阻拦他。
  但当高森走到三层建筑物外的泳池旁边时,泳池里突然冒出三个蛙人。
  泳池里竟然有蛙人,而且还有三柄杀伤力极强的鱼枪,正在瞄准对着高森的胸膛。
  高森淡然笑道:“别开枪,我不是鲨鱼。”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冰冷而美丽的声音,道:“他们的鱼枪的确不杀鲨鱼,但却会杀不识时务的混蛋!”
  高森转脸望去,立刻就看见一张尼龙椅上,坐着一个长发的半裸美人。
  雪白的胸脯,修长结实的美腿。
  好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
  可惜她的脸孔冷冰冰的,看来对高森一点也不友善。
  她的手里,没有那种可怕的鱼枪,却有一条美丽,色彩灿烂的毒蛇。
  高森呆住了。
  他发呆并不是因为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半裸,也不是因为她手里有着一条七彩毒蛇。
  那是因为这个女孩子是他认识的。
  她是高森以前的旧同学,她姓甄,叫甄美莉。
  那时候,学府里的校花是赵宝茜。
  但甄美莉无论在容貌与身材方面,都绝不输亏于她,甚至有另一部份的同学,认为甄美莉才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审美眼光虽然各有不同,事实上这两个都是绝色美女,的确难分轩轾。
  高森已有好几年未见过她了,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与她相逢。
  “美莉,是妳?”高森忍不住道:“妳为甚么变成这副样子?”
  甄美莉冷笑道:“甚么这副样子那副样子的,难道我现在很难看?”
  高森苦笑一声,道:“不但不难看,简直就是好看得教人窒息。”
  甄美莉目光忽然变得很柔和,声音也不再那么冰冷:“天下间唯一能够对付永不落空的人,大概只有寥寥几人,而你偏好是其中之一。”
  高森道:“妳太看得起我了。”
  甄美莉叹了口气,道:“可是我看得起你又有甚么用呢?反正你是不肯和我合作。”
  高森一怔,道:“和妳合作?合作甚么?”
  甄美莉咬了咬嘴唇,道:“当然是合作对付永不落空,难道你忍心护这个狂妄的冷血凶手,接二连三的谋杀下去?”
  高森眉头皱了起来,不再说话。
  甄美莉慢慢的接着道:“十万元美金这个数目并不算少,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森的眼晴光芒闪动,说道:“朱学富是妳现在的丈夫?”
  甄美莉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高森道:“如果我坚决拒绝,那又如何?”
  甄美莉冷冷道:“你可以试试,马上离开这里。”
  高森没有移动脚步。
  甄美莉笑了,笑得就像条美丽的小狐狸。
  高森毕竟并非铜皮铁骨的超人,那三柄可以贯穿鲨鱼腹背的鱼枪仍然瞄准对着他。
  高森的确有点心动了。
  他虽然绝不欣赏朱学富的为人,但对于甄美莉这个女孩子,他却欣赏极了。
  他突然微笑道:“好,我改变主意,跟妳合作去对付永不落空。”
  甄美莉吃吃一笑,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坐姿迷人,站起来的时候更是婀娜多姿,令人心醉。
  高森是不是已经有点醉了?

  ×                ×               ×

  以后一连五天,高森都陪着甄美莉。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要保护朱学富的安全。
  朱学富要求高森保护他一个月。
  原来永不落空曾给朱学富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很短简,只有几句说话。
  “我就是永不落空,一个月之内,你就会成为第二十三个死在我手下的人,我要用煞星把你炸成粉碎!”
  说完之后,电话就搁断了线。
  朱学富是黑社会上的大人物,他的胆量一向不小。
  但永不落空这个职业杀手,已成功地杀过二十二人,足迹遍及整个东南亚。
  有人说永不落空是个日本人。
  也有人说永不落空是个从欧洲流浪到东南亚的吉卜赛人。
  甚至有人说永不落空是本市的一个心理变态的杀手。
  但是没有人真正知道永不落空是谁,甚至他是男是女,或老或幼都没有人能正确的肯定。
  但无论如何,永不落空是个极危险的人物,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朱学富现在是一个富商。
  当一个人有钱之后,就会把性命看得贵重无比。
  他不想自己死在永不落空的手下。
  甄美莉是他的情妇,也是他的副手。
  她不但满足他生理上的需要,也保护他的安全。
  别看轻甄美莉。
  她是一个很能干的领导人物,朱学富的手下,都很服从她的命令。
  因为她一上场,就采取大刀阔斧的手段,把七个不愿意服从她的人全部打成残废。她要教训别人,不必亲自出手。
  但若真正需要到她亲自出手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姐手姐脚,她曾赤手空拳,把两个背叛朱学富的叛徒打成重伤,足足在医院里躺了整个月。
  他们不但不敢报复,连警方屡次盘问,他们都不敢说出是甚么人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的。
  因为他们若说了出来,恐怕下一次就连躺在医院的机会也没有,而要躺进棺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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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从未想到,甄美莉竟然是一个女中豪杰。
  看她的行事作风,就像军舰上一个冷酷无情的舰长,纪律严明,指挥若定,谁敢违背她的命令,就会被抛进大海里喂鱼,绝无妥协的余地。
  然而,她只不过是个女人。
  她的眼睛妩媚明亮,体态诱人遐思,谁能想像得到,她竟能有这种手段?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永不落空还完全没有动手的迹象。
  当然,永不落空的行刺,迟早都会降临到朱学富的身上,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永不落空杀人有一种特性。
  他在杀人之前,总喜欢事前给对方一个电话,说明在若干时间之内,将会用甚么方法将对方杀死。
  白莲娜、范积奇和甘三欢,都曾接到这种电话,结果他们都被暗杀。
  廿三欢是朱学富的老助手。
  朱学富能够在黑道上称雄,甘三欢功不可没。
  但甘三欢经已死了。
  唇亡齿寒,自然难怪朱学富会忧心忡忡。
  但白莲娜和范积奇又为甚么会成为永不落空暗杀的对象呢?
  这一点,正是甄美莉和高森要研究的。
  他们相信这两个人,一定知道若干有关永不落空的秘密。
  永不落空声明要用“煞星”把朱学富炸成粉碎。
  但这个神秘的杀手,又将会用何种方法把“煞星”弄到朱学富的身边爆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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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和甄美莉都是聪明绝顶的人。
  他们都认为,与其等待永不落空这个杀手采取行动,不如先发制人,主动去把这个凶手找出来。
  朱学富对于这种见解,亦深表赞同。
  但问题是,应该从何处着手,去打听永不落空的下落呢?
  一连多天,朱学富都没有离开过学富苑。
  这座华丽的别墅,满布他的爪牙,无论是谁想混进这里,都绝不容易。
  高森甚至有种感觉。
  他觉得这里的建设,未免太巩固了,巩固得就像是一座监狱。
  朱学富的爪牙,就像是狱卒。
  他把自己关在这个美丽的监狱里,却还得提心吊胆。
  他究竟做了些甚么亏心事?
  他面对的是甚么样的仇人?
  永不落空是个职业杀手,他杀人的酬金,一向都很高。
  究竟是甚么人,宁愿付出一笔庞大的金钱,也要把朱学富置诸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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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第七天晚上,晚餐刚用过,朱学富就在卧室里召见高森。
  朱学富的架子,一向都不小。
  对着高森,他已尽量收敛,他知道这个年青人的本事很大,要对付永不落空,还得借助他的力量。
  他一见到高森,就从床上站了起来,道:“我刚聘请了一个临时保镳,代价也是十万美金,他现时正在会客室里。”
  高森淡淡道:“能值得十万美金的临时保镳,当然也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
  朱学富频频点头,道:“他这个人的本事,一点也不在你之下。”
  高森冷冷道:“比我本事更大的人,瞩目皆是。”
  朱学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一定会觉得很不愉快,认为我对你信心不足。”
  高森道:“你对我有没有信心,那是比芝麻绿豆更小的小事,我又怎会觉得不愉快?”
  朱学富吐出口气,喃喃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唉,我到底已经老了。”
  他其实并不老。
  他才五十出头。
  但他的心,却似乎比他的年纪老了三十岁。
  五十岁的人,八十岁的心境。
  是不是人越老了,就反而会变得越是怕死?
  高森盯着他,就像盯着一具已全无生气的木乃伊。
  目前,他在这座别墅里,应该是很安全的。
  他刚聘请的临时保镳,又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高森没有去猜。
  就算他猜一辈子,他都不会猜得出这个临时保镳是谁。
  他竟然就是龙大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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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大卫现时还应该是在蜜月时期。
  这个蜜月新郎,不在家里陪伴娇妻,却成为了朱学富的临时保镳。
  当高森在会客室看见龙大卫的时候,不禁大感意外。
  龙大卫笑道:“妙极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高森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龙大卫悠然一笑,道:“别人说我行踪神秘,仿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你比我更胜一筹。”
  高森道:“这里有一份好差事,待遇不薄,所以我就耽了下来。”
  龙大卫道:“既然有好差事,为甚么不介绍我也来赚些外快?”
  高森笑道:“你现在岂不是已经来到了这里?倒不知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是我。”背后突然响起了甄美莉的声音。
  高森转脸望着甄美莉,道:“妳的消息真灵通,大卫新婚燕尔才十来天,妳就把他介绍到这里来对付永不落空。”
  甄美莉道:“从今后起,大卫负责保护朱先生的安全。”
  高森微笑道:“我呢?是不是已被解雇?”
  甄美莉道:“你另有任务。”
  高森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是甚么任务了,妳要我去追查永不落空这个职业杀手。”
  甄美莉嫣然一笑道:“不错,大卫留在这里,而你则负责侦查杀手的下落。”
  龙大卫道:“贺彼得也在到处侦缉这个凶手,高森,你还记得大概十天前你帮助贺彼得击退三名歹徒吗?”
  高森道:“难道那三名歹徒和永不落空有关?”
  龙大卫道:“永不落空是个职业杀手,而这三名歹徒也是穷凶极恶之辈,想不到永不落空竟然花了五千块,收买这三个歹徒去伏击贺彼得。”
  高森一怔。
  职业杀手也会花钱去收买别人,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难道贺彼得已查到了些甚么线索?
  高森道:“要侦查永不落空的下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必定会尽力而为。”
  朱学富是黑人物,本不值得维护。
  但高森也不希望永不落空继续漫无止境地谋杀下去,朱学富也许死不足惜,但永不落空无疑是个比朱学富更危险的冷血凶手。
  不过无可否认,如果不是甄美莉的突然出现,高森仍是不愿意改变初衷的。
  想到自己和龙大卫居然会成为一个黑社会巨头的私人保镳,高森禁不住暗暗失笑。
  十万元美金虽然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高森从来就没有把它放在眼内。
  他认为钱财是身外物,根本就不值得过份重视。
  同时,他每月的入息一向都不错,他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自己经济上的问题。
  所以,他绝对不是为了金钱而保护朱学富。
  他最后决定改变主意,完全是因为永不落空这个职业杀手,已经杀了白莲娜、范积奇和甘三欢,这一个冷血狂徒,实在应该接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他接受了这一项挑战。
  对于高森来说,他认为接受一项挑战,是有意义而且必须的。
  现在,保护朱学富的责任,已落在龙大卫的身上。
  龙大卫也绝不是个贪取金钱的人。
  他接受朱学富的聘请,动机也和高森一致无异。
  高森很了解龙大卫的性格。
  龙大卫亦同样了解高森。
  他们都以拥有对方这种朋友而引以为傲。
  只不过龙大卫有种感觉,高森越来越充满男性的魅力,也越来越风流不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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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红酒香夜总会里,灯光柔和得有如杯里的醇酒。
  高森没有醉,虽然已有十一杯酒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像这种酒,就算高森再喝一百一十杯,也未必会喝得醉。
  但甄美莉已下令警告高森,不得再喝酒。
  高森果然很听话。
  他们来到这间夜总会,是为了要追查永不落空这个职业杀人凶手。
  这间夜总会有一队乐队,乐队的领队是个三十九岁的瞎子。
  虽然他是个瞎子,但他在音乐上有极高的造诣,如果他不瞎,成就可能会更大得多。
  高森对于瞎子没有兴趣。
  对于音乐的兴趣,也远不如对于绘画般浓厚。
  但他对永不落空这个职业杀手却很有兴趣。
  永不落空曾杀白莲娜。
  而这个瞎子音乐家,正是白莲娜的同胞兄长。
  他叫白如艺。
  根据高森调查的结果,白莲娜最亲的亲人,就只有这个自幼双目失明的哥哥。
  白如艺可能会知道白莲娜不少秘密。
  她为甚么会被杀?
  她在凌晨时分被人谋杀,而且伏尸地点距离警局不远,其中显然大有蹊跷。
  高森在夜总会的休息室里,找到了白如艺。
  休息室除了这个瞎子音乐家之外,还有一头黑色的波斯猫。
  波斯猫蜷伏在白如艺的怀里。
  白如艺懒洋洋地躺在一张椅上,好像完全没有发觉高森已走进了休息室。
  高森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头黑色波斯猫的一双后足,竟然是红色的。
  天下间绝对没有这种猫,除非这是只怪猫。
  然而这头波斯猫并不怪异,而且看起来十分正常。
  这头波斯猫很正常,高森一手把牠揪起,牠就张牙舞爪咪咪乱叫。
  而瞩目之下,高森面色突变。
  这一头猫的另一边身子,竟也是鲜红色的。
  那都是白如艺腹部流出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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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间夜总会的休息室里,白如艺真的可以休息了。
  永远休息。
  白如艺腹中,连中三枪,可算与白莲娜同一命运。
  高森感到很难过。
  白如艺被杀,显然是为了灭口。
  白如艺究竟知道些甚么秘密,以致引起凶手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这一件命案的发生,又使贺彼得增加了不少的麻烦。
  命案接二连三不停上演,使警方人员为之疲于奔命。
  高森最后决定把甄美莉送回学富苑,自己再亲自调查。
  甄美莉反对他这种做法,她认为要调查就大家一起去,为甚么不能让她参加?
  高森的解释,是因为人多办事,容易引起别人的注目,何况她又是一个如此漂亮的美人儿?
  甄美莉仍然拒绝高森的建议。
  高森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任由她跟随自己。
  他下一个要去侦查的目标,就是盲人屋。
  盲人屋是一哥盲人组织的会所,这里没有电灯,连洋烛都没有。
  因为盲人根本就是活在黑暗中的。
  当高森来到盲人屋的时候,天色已很黑暗。
  他来到这里,是希望从这里找寻到若干白如艺的遗物。
  白如艺是盲人屋的会长。
  会长的办公桌,自然就在盲人屋内。
  高森相信警方迟早一定会搜索到这里的,但现在高森的行动,却比警方更早一步。
  甄美莉没有跟随高森入盲人屋,她在外面把风。
  这个时候,盲人屋内是空无一人的。
  盲人屋的门虽然锁着,但对高森这种人来说,这些门锁简直就形同虚设。
  还不到一分钟,锁着了的闸门便已被高森弄开。
  盲人屋是一层面积大约三千呎的楼宇,里面有不少座椅,和中西乐器的设备。
  盲人对于音乐的兴趣,似乎比常人更为浓厚。
  高森用一把手电筒一直搜索进去,终于找到了白如艺的办公桌。
  高森搜索一番,终于找到了一本记事册。
  盲人虽然看不见字,但仍然有写字的能力。
  这一本记事册已很残旧,但里面写着的字却并不多。
  在最后一页里,高森看见了下面的一些字句,写道:“莲娜积奇向翟铎教授勒索,致招杀身之祸,余若被杀,必有人欲灭口也。”
  高森把记事册放进口袋中后,匆匆离去。
  但当他出到外面的时候,甄美莉已然不知去向。
  但却有五个大汉,手握利器,正等待着高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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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毫无惧色,轻松地对其中一个身穿黄衣的汉子道:“查老四,你早就应该收山了,难道你忘记两年前,你曾被龙大卫连脊骨都险些打断?”
  原来这个黄衣汉姓查名狮,排行第四,所以人人都叫他查老四。
  高森刚才几句话,正好刺着查老四痛痒之处,不由惹得他暴怒如狂,厉声道:“老子没有忘记你那个好朋友带给我的好处,今天轮到你也来尝尝这个滋味!”
  高森嘻嘻笑道:“你的脊骨休养了足足两年才复原,现在又要给我打断,岂不可惜了一点?”
  查老四面色骤变,一把两呎长的尖刀,直向高森胸膛刺去。
  这一刀力道极猛,竟然想要取掉高森的性命。
  但高森的身子向右一闪,那柄尖刀便立刻刺了个空。
  查老四一刀落空,另两把铁尺却已拦腰向高森腰间扫去。
  用铁尺向高森袭击的,是另外两个黑衣大汉。
  高森冷笑连声,运掌如风,身躯向后一缩,竟然凭双手的力量将查老四紧紧挟住。
  查老四久闻“龙虎双杰”之名,而且两年前更领教过龙大卫的高招。
  但他想不到高森的出手,丝毫不弱于龙大卫,而且奇招百出,明明高森的去势已经冲前,忽然又会退后,而且把自己紧紧的挟住。
  高森的一双手,就像是两只巨钳,查老四身不由主,登时被揪离地上,直向那两柄铁尺迎了过去。
  查老四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
  那两个使用铁尺的家伙,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高森不但身手灵活,而且把查老四当做护身盾牌,如果还不收手,恐怕查老四立时便要身受重伤。
  他们当然马上尽力收敛铁尺,但铁尺的走势太急太猛,一时之间,如何制止得住?
  只听得“劈劈”两声,查老四的脊骨已被打断。
  高森这一手,不但干净俐落,而且气势慑人,那两个使铁尺的家伙误伤了查老四,不禁脸都黄了。
  高森得势不饶人,毫不考虑又是连环八拳,分别向两人的脸上击去。
  两大汉连高森的影子都未看清楚,脸上便已被打得嘴歪鼻斜,眼角肿起了一大块。
  两人不服气,还想再战。
  但高森已将他们手里的铁尺夺过,然后每人在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记,登时相继倒地。
  高森这一下空手夺白刃的功夫,简直教人看得连眼都花了。
  他一出手,就把三人击倒,身手的确厉害。
  还有两个大汉,他们手里都有一根四呎长的粗大木棍。
  这种木棍,异常结实。
  没有任何人的脑袋,能硬得过这种木棍。
  高森冷喝一声,道:“你们是受了甚么人的指使?快说!”
  左边那一个大汉怒声道:“说你妈个屁!”
  右边一个大汉喝道:“小子找死!”
  他们两人相貌相近,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九分相似。
  这两人长相凶恶,肌肉结实,比使用铁尺的两人,似乎强壮得多。
  随着两声大喝,两根粗大木棍已向高森的头上扑去。
  这两个大汉的棍法,绝不含糊,一挑一搠,一进一退都极有分寸,而且左右配合出击,一不小心,恐怕就会被他们打得脑浆涂地。
  好一场恶斗!
  如果高森赤手空拳,面对着这两根粗大木棍,形势是十分吃亏的。
  但高森的手里,现在已经有了两柄铁尺,那又完全不同了。
  只见棍影如山,已将高森整个人完全包围。
  但高森的反击力量之强,却出乎这两个大汉意料之外,他手里的一双铁尺,洒开招数,反而处处紧逼对方的胸前要害。
  时间一长,强弱立判。
  高森已占着绝对性的上风,两大汉已处于劣势。
  只听得刷一声响,两大汉已倒下了一个。
  他腰间被高森踢了一脚,痛得根本无力站立。
  余下来的一人,心胆俱寒,勉力支撑,但不到五招,前额又被高森的铁尺扑中,登时打得他天摇地晃,昏倒过去。
  高森力战五汉,虽然获胜,但已感到相当疲累。
  忽然间,一把阴冷的声音响起,冷冷的道:“果然不愧是龙虎双杰里的飞虎高森,可惜今天你遇上劲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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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的确面临着劲敌。
  他面临的敌人,身裁并不高大,相貌也很普普通通。
  但这个人手里所握着的,却是一柄可以射穿一只大犀牛脑袋的军用手枪。
  握着手枪的人,高森并不认识。
  但这个人的背后,有一棵柏树,树下有个人,他是认识的,因为那人就是甄美莉。
  但甄美莉现在已被人用一根尼龙绳缚得紧紧的,同时她的樱桃小嘴也已被两块丑陋的胶布紧贴着。
  握手枪的人又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高森,我很佩服你,但你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高森耸耸肩,道:“我没有管过甚么闲事,我只不过想证明一下……”
  他没有说下去,却突然像一条狡猾的毒蛇,左闪右侧的向对方欺身冲去。
  握手枪的人连放三枪。
  伏!伏!伏!
  手枪上装上灭声筒,高森应声倒下。
  甄美莉杏目圆睁,想叫又叫不出来,她以为高森已死在枪下。
  但高森没有死。
  他不但未死,而且身上毫无损伤,那三枪并未命中。
  高森倒下去,只不过想藉此转移敌人的视线。
  他刚倒下去,立刻又翻身,双掌直切敌人的双肩。
  这一招立奏奇功,握手枪的人立刻瘫软下来,连手枪都松手跌落地上。
  高森直到现在,才看清楚这个人的相貌。
  他已不年轻,最少超过五十岁。
  高森心中一动,道:“你就是翟铎教授?”
  那人痛苦地呻吟片刻道:“你已查出我的身份?他妈的……那个死瞎子……”
  高森一呆。
  这算是甚么教授?二开口就是“他妈的”这种粗秽的骂人说话。
  只听得翟铎教授干咳两声,坐了起来,缓缓地对高森说道:“老弟,你真了不起,我认栽了,但如你继续不知死活的追查下去,结果一定会赔上性命,那又何苦由来?老弟,你还年轻……”
  “少放狗屁!”高森越听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骂了起来:“现在我问你一句,你便答一句,再胡说八道,我就马上把你送进警察局。”
  一听到“警察局”三个字,翟绎教授的脸立刻变得铁青,忙道:“好!你问,总之翟某人有问必答就是。”
  高森看一看附近的环境,虽然幽静,但毕竟并不适宜在这里盘问翟铎教授,于是把他押进汽车里,用绳索绑住,然后又解开了甄美莉,驾驶汽车离开这幢楼宇。
  高森把车子驶向郊外。
  他选择了一个最偏僻的地方,秘密盘问翟铎教授。
  翟铎教授如肉在俎,只好把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透露给高森知道,但他要求高森放过他,让他能够有机会离开本市,高森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终于答应了翟铎教授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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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铎教授,又被人称为军火教授。
  其实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教授,而是一个军火贩卖商。
  在半年前,翟铎从一个秘密偷运军火的集团,购买到一批德国的最新产品,那是一种体积特别细小,重量特别轻,但爆炸力却又特别强大的烈性炸药。
  它的代号,就叫“煞星”。
  “煞星”这种炸药,极为昂贵,尤其是黑市买卖中,售价更是惊人。
  而翟铎购入这批炸药之后,一直却找不到买主。
  要知道这是非法的勾当,如果被警方查悉,这条罪最少也得被关进监狱里十年八载。
  做这种生意,绝不能像推销电视机、冰箱般大事宣传。
  一来知道翟铎有这种炸药的人不多,二来这种炸药的售价相当惊人,因此半年以来,都无人问津。
  直到不久之前,终于有人出高价把这批炸药买下。
  这人就是永不落空!
  无论是谁,只要他拥有这批炸药,他便可算是一个危险人物。
  更何况拥有这批炸药的人,就是已经杀过二十二人的冷血杀手永不落空!
  高森主要想追查的人,是永不落空。
  虽然翟铎亦是一个罪恶之徒,但高森既已答应放他一马,却也不愿意食言。
  翟铎教授的底牌已被揭穿,他绝不会继续逗留在本市,而一定会亡命天涯,逃到别一个地方去。
  最令高森失望的,就是翟铎根本就从未见过永不落空这个人。
  这一宗交易,是由两个年青男女从中斡旋,翟铎在半个月之后,才查出真正买主原来就是永不落空。
  那两个青年男女,现在都已在枉死城里。
  他们就是白莲娜和范积奇。
  杀白莲娜和范积奇的,的确就是永不落空。
  白如艺在记事册上的那句语,与事实略有不符。
  白莲娜和范积奇并没有勒索翟铎,他们只是勒索永不落空。
  但永不落空并不是个随便就会被人唬吓勒索的人。
  结果,白莲娜和范积奇不但计划失败,而且最后还死在永不落空的手上。
  可惜白莲娜和范积奇已死,否则永不落空的真正身份,相信不难会被揭露。
  永不落空这一个职业杀手,颇有他自己独特的风格。
  他的风格,就是相当自负。
  他对于杀人这一件事,相当有信心,仿佛无论任何人,只要成为他的谋杀目标,就一定非死不可似的。
  朱学富家财亿万,拥有大批打手、保镳,昔年与他曾经结怨的人甚多,但想杀他复仇,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永不落空这个杀人凶手,显然已成竹在胸,他不但自信能够杀得了朱学富,而且事前更作声明,说一定会用“煞星”这种炸药把他炸成粉碎。
  没有人敢怀疑永不落空的决心。
  朱学富虽然在学富苑里足不出户,但他的生命依然备受到严重的威胁。
  高森并不喜欢朱学富的为人,更不欣赏他那种以为有了金钱,便不可一世的作风。
  但他觉得最大的挑战,还是永不落空这个狂妄的职业杀手。
  翟铎教授终于被高森释放。
  高森警告他,别妄想向任何人报复,否则他将会自食恶果。
  翟铎领教过高森的厉害,他心中的确已不敢存有甚么报复之念。
  他知道不少黑道上的朋友都惹不起高森,也惹不起高森的朋友龙大卫。
  至于高森,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想一个人独自冷静下来,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好好思索一下。
  不知何故,甄美莉在他身旁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精神不能好好的集中去思考一些细微的事。
  是不是因为甄美莉太漂亮?太惹火?
  高森不知道,他现在只想把甄美莉送回学富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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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甄美莉没有反对。
  虽然她的态度比从前变得热情,但高森的脸孔反而冷冰冰的,好像对她一点也没有兴趣。
  汽车一直向学富苑的途径驶去。
  她觉得高森这个人有点奇怪,自己冷冰冰的时候,他尽量讨好自己,但等到自己流露出热情的神态后,他反而变得像个木头人。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汽车开得很快。
  高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也想起了一个人。
  也许是心血来潮的缘故,他突然觉得自己疏忽了阿麦!


   恶人食恶果  得报血海仇

  阿麦是高森的朋友。
  高森觉得阿麦这个朋友,一向都很不错。
  他的人品不错,心肠也不错,驾驶货车的技术,更是一流。
  当日阿麦负责把那幅油画送到学富苑,途中被另一辆货车擦过,以致引起争论,大家把车子停下。
  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油画被掉换了,变成一块木黑板,上面写着“煞星”两个字。
  高森一直都没有对这件事怀疑过,因为他相信阿麦。
  但阿麦这个人,是否值得自己这样信任呢?
  高森作了一个客观性的分析。
  阿麦虽然样样都不错,但他有一个重大的缺点——
  他喜欢赌狗马。
  而且专向非法外围组织下注。
  据高森所知,他经常都欠下外围公司不少赌债,而且近来风声紧,外围公司追讨欠债也比以往紧得多。
  在公路之上,要将一幅巨大的油画偷走,再换上一块木黑板,虽然并不是绝无可能的事,但毕竟并不容易。
  高森怀疑阿麦,决定暗中向他调查。
  果然,他查到了一些线索。
  阿麦的货车,根本就完全没有损毁的痕迹。
  他所说的“轻微交通意外”,并非真实。
  同时,他又从詹记麻雀耍乐公司那里,发现阿麦近来常在麻雀馆里打牌。
  詹记麻雀耍乐公司是阿麦经常出没的地方,但近来他更几乎天天都耽在那里打牌,而且牌打得很大。
  他竟然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开过货车,好像发了财,不必靠驾驶货车赚钱似的。
  高森觉得更可疑。
  他决定对阿麦作更进一步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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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零时零两分。
  阿麦垂头丧气的从麻雀耍乐公司里走出来。
  今天他的牌打得比平时更大。
  但却输得更多。
  这两个星期以来,他已在这里输了差不多五千元。
  他摸摸自己的衣袋,不由为之一阵苦笑。
  “唉,只剩下五块钱,连宵夜都恐怕不够,”他喃喃地自嗟自怨,倒不知道是怨自己太好赌,还是怨手风太差。
  忽然,后面有人淡淡地道:”阿麦,你肚子饿了?咱们去酒家里吃个饱。”
  阿麦神情矍然。
  ”高森!”他的神态,显然有点感到意外。
  高森叹了口气,道:“这间麻雀馆我以前也光顾过,每次都输得连五块钱都没有。”
  阿麦陪笑着。
  高森露出了一个奇特的表情,缓缓笑道:“看来你的本事比我还大得多。”
  阿麦的神态,越来越有点侷促不安。
  高森见微知著,似乎已看穿了阿麦的心事。
  阿麦的心事,是亏心事。
  无论是谁,做了欺骗朋友的事,都是亏心事。
  但高森更看得出,以阿麦的性格而言,他是不够资格去做亏心事的。
  做亏心事往往比做光明正大的事更不容易。
  光明正大的事堂堂正正。
  但亏心事却见不得光,更见不得人。
  所以,做亏心事只有换来痛苦,而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
  世间上绝大多数的人都很清楚明白这种道理。
  但做亏心事的人,却仍然很多很多。
  更严重的说一句,世间上又有甚么人,毕生之中完全没有做过亏心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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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心酒家是一间通宵管业的小酒家。
  这间酒家的老板,姓岑,名字也叫良心。
  岑良心人如其名,一向都本着良心去做事。
  高森认识这个老人,也喜欢光顾他的酒家。
  时间差不多凌晨一点了。
  桌上摆满了海鲜、鱼翅,邋有一只豉汁大龙虾。
  但阿麦吃的并不多。
  他的胃子已经空空如也,就像麻雀牌里的那张白板。
  但他仍然吃得很少很少。
  为甚么?
  高森也吃得并不多。
  但却喝得很多。
  在短短十五分钟之内,最少已有五杯满满的威士忌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阿麦看看腕表,忽然道:“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还要开工。”
  高森却叹了口气,道:“以前我曾劝过你,多点开工,勤力点赚钱,少赌外围狗马,但你近来变了。”
  阿麦怔住。
  他的脸色也已变了。
  高森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眼睛里却毫无醉意:“我已打听得很清楚,你最少有两个星期没有开过货车,但却天天攻打四方城。”
  攻打四方城就是搓麻将。
  阿麦的面色一变再变。
  “阿麦,现在应该是说老实话的时候了,”高森声音并不严厉,但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我已经查过了,姚佳的欠数,你已还清。”
  阿麦苦笑道:“他是外围公司的负责人,他追讨欠债的确很负责,还少一块钱也不行。”
  高森淡淡地一笑,道:“这笔数目,一共是四千九百八十八元。”
  阿麦一呆,继而又是一阵苦笑,道:“你调查得很彻底。”
  高森双肩一耸,道:“这也不能算是甚么秘密,你欠姚佳的赌债,几乎人尽皆知。”
  阿麦无言。
  高森又喝了差不多一杯满满的威士忌,然后才道:“那幅油画呢?”
  阿麦把脸垂下,连耳根都热得火红。
  高森没有继续加紧压力。
  阿麦虽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但他并没有过份的怪责他。
  高森从外表看来,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浪客登徒。
  但他也有别人看不出的另一面。
  他的另一面,是仁慈、充满爱心的。
  他仍然视阿麦为朋友。
  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一个冷血的职业杀手加以利用。
  永不落空既然能够利用阿麦一次,将来也一定会尽量加以利用。
  换而言之,阿麦很可能受不起金钱的诱惑,变成了永不落空的爪牙,这种事,高森是不愿意见到的。
  阿麦低头无语,他正在考虑应该怎样回答高森的问话。
  最后,阿麦终于承认,那幅油画是他盗取去的。
  而那块黑木板,则是一个神秘人物委托姚佳加以安排,然后再由阿麦用偷龙转凤的办法,把木黑板放在货车之内。
  高森眉心一皱,道:“看来这件事情,姚佳可能会知道不少内幕。”
  阿麦点点头。
  高森又道:“那幅油画呢?”
  阿麦讪讪地一笑,过了半晌才道:“姚佳嘱咐我,把油画放火烧了。”
  高森的眉又皱了起来。
  他最感到满意的杰作,不但被人盗取,而且盗取了之后还一把火便烧掉,的确倒霉之至。
  高森叹一口气,道:“你肚子饿,但我在这里却影响你的胃口。”
  说着,掏出两张五百元面额的大钞放在桌上,又道:“你现在可以放心的吃了,我先走,你结账。”
  阿麦道:“你现在就要去找姚佳?”
  高森笑了笑,道:“我现在要去找女人。”
  阿麦莫名其妙。
  但高森却已像一阵轻风似的,离开了良心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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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的确是去找女人。
  这个女人的年纪不能算老,最多还不超过三十岁。
  这个女人的容貌相当漂亮,而且风情万种,她的确能够让大多数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唇就像个迷人的漩涡,可以淹死每一个男人。
  高森所认识的美丽女人很多,她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从来不敢惹她。
  他的女朋友本来已太多。
  而她的男朋友,却比他的女朋友更多十倍。
  高森并不是个怕惹麻烦的人。
  但女孩子给他的麻烦,有时候简直比患了感冒更加头痛。
  尤其是像康雪馨这种的女人,惹上了她肯定更加头疼几分。
  但高森现在却非要找她不可。
  因为他知道近半年来,康雪馨正和姚佳打得火热。
  想找姚佳,最快捷的路线并不是去外围公司,而是康雪馨的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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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雪馨曾经做过电影明星,但却红不起来。
  她红不起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不肯脱。
  捧她的导演,曾与她有过一段雾水姻缘。
  导演说得很坦白:“妳肯脱,必红,不肯脱,就只能做一片明星。”
  结果,她只拍了一部电影,就结束了她在电影上的事业。
  康雪馨在电影圈里虽然没有冒出头来,但在交际场合中,她却很吃得开。
  有人说:“笑得好看的女人,她的交际手段必然胜人一筹。”
  康雪馨的交际手段高明,也是使高森望而却步的原因之一。
  但康雪馨却不时对人透露,她很喜欢高森。
  女人说“喜欢”某一个男人,这种含义并不简单。
  高森闻言,更加退避三舍,他不想被她的男朋友打穿自己的脑袋。
  但现在,他却要主动的去找她。
  ——为了要制止永不落空的谋杀行动,就算是虎穴龙潭,他也要闯进去。
  何况康雪馨毕竟只不过是个美丽可爱的女人而已。
  就算天大的麻烦,此刻高森都不会再畏惧。
  可是,他找不到康雪馨。
  康雪馨不在家里。
  反而姚佳却成为了康雪馨家里的主人,他亲自开门让高森进去,然后又用主人的口吻,吩咐佣人递烟送茶,招呼高森。
  高森感到有点意外。
  “康小姐不在家里?”
  姚佳悠悠一笑,道:“你找她的原因,我很清楚,你只不过是想从她那里打探我的下落而已,但现在你不必多此一举了,你要找的人,就坐在你的对面。”
  高森干笑两声,道:“阁下倒是快人快语。”
  姚佳淡淡道:“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你找到来这里,相信一定是有些很重要的事罢?”
  高森并不否认。
  姚佳又笑了笑,道:“近两天来,你打听阿麦的事倒真不少,连他欠了我多少钱都查得清清楚楚。”
  高森双肩一耸,道:“我并不是关心阿麦欠你多少赌债,我只想找一个人。”
  姚佳沉吟半晌,冷笑道:“你想找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恐怕你还未看见他的影子,便已变成了一具死尸。”
  高森叹息一声,道:“那也怨不了谁,只好怪我高某人天生一副短命相。”
  姚佳冷冷道:“你说话很狂妄,似乎真的不把性命放在心上。”
  高森哈哈一笑,道:“来者不惧,惧者不来,老实说,像永不落空这种冷血杀手,迟早总会被法律制裁的。”
  姚佳嘿嘿一笑,道:“法律?甚么叫做法律?姚某在江湖上打滚了数十年,从来就不知甚么叫做法律,须知道法律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不但永不落空从来不怕法律,就算区区姚某,同样也视法律如无物。”
  高森冷冷道:“现在你不怕法律,但当你接受到法律的惩罚时,那时便悔之晚矣。”
  姚佳哼一声,忽然击掌。
  掌声一起,大厅里就立刻冒出了三个脸色苍白得可怕的金发怪人。
  这三个金发怪人的头发是金色的,但高森可以肯定他们是黄种人。
  他们的头发,原本应该是黑色的。
  但他们却把头发染成了金色。
  而他们的脸色如此苍白,也是因为他们曾经在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
  三个黄种人,染成金发白脸,已经稀奇古怪,更令人触目的,还是他们的嘴唇,都涂上了一种唇膏。
  这种唇膏,竟然是深蓝色的。
  金黄、惨白、深蓝三种色素交错的脸型,不但难看,简直就是恐怖。
  他们除了金发白脸蓝唇之外,身上的衣着却很光鲜,西服笔挺,连脚上的皮鞋都擦得发亮。
  高森又看见他们的手。
  他们的手,也和脸上的颜色一样,惨白如刚髹上白漆的墙壁。
  高森仍然坐在沙发上,好像没有看见这三个金发怪人。
  姚佳的眼睛里,露出了两道寒芒,无限杀机。“高森,你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高森听到这些说话,脸上仍然挂着一种毫不在乎的微笑。
  姚佳又冷冷的说下去:“这三位都是百胜门的高手,他们从日本打到美国,再由美国卷席横扫欧洲,身经大小战阵不下三百次,从未一败。”
  “百胜门?”高森的脸色开始变了:“这三个就是东京十大邪门中,号称百胜门的东瀛三怪?”
  姚佳冷笑道:“十大邪门,共尊百胜,百胜门乃是十大邪门之首,而东瀛三怪,则是百胜门的首席高手。”
  高森喘了一口凉气,道:“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们手下,捱得上十招。”
  姚佳道:“不错,你知道的事情,倒还不少,不过你总不会想到,今天竟然会落在东瀛三怪的手里罢?”
  “有人曾说过,永不落空是个日本人,”高森目光一闪,道:“如今看来,似乎可能性甚大。”
  姚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变得冰冷而残酷。
  他突然退开,退到墙边死角。
  他一退,东瀛三怪就像饿狮般,一齐向高森的身上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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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很宽儆。
  但四个人同时在大厅里动武,地方就好像马上缩小了。
  谁都不能否认,东瀛三怪的武功的确很厉害。
  他们所用的招式,有点像空手道,也有点像柔道,又有点像韩国的跆拳道。
  再看清楚一点,更有点像泰国拳和中国少林寺的罗汉拳。
  可以说,他们的武功,甚么都像。
  甚么都像的武功,倒又变成甚么都不像了。
  高森从未遇见过模样如此奇怪的日本人。
  更从未遇见过招式如此奇特古怪的武功。
  由于地形限制,是宜攻不宜守的。
  三个人进攻一个人固然容易,但如果一个人想向三个人同时进攻,那便困难得多了。
  如果东瀛三怪是庸手的话,高森当然有很多办法和招式足以解围。
  但这三个东洋鬼子不但不是庸手,而且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强弱本来并不悬殊。
  但人数众寡却悬殊,以一敌三,自然极难讨好。
  拳脚交加声中,只听得姚佳尖锐的声音从墙角响起,冷笑道:“高森,明年此际,就是你的忌辰!”
  高森毫不理会,他知道姚佳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么东瀛三怪将会赢得更加轻松。
  他心里只是想着一个问题。
  康雪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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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康雪馨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
  甚至姚佳,也不知道她现在何方。
  康雪馨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通常多多少少都会带着几分危险。
  这种危险,就好像是她们自出娘胎,便同时降临到世界上一样。
  这种危险,无论对她本身,或是对别人,都会产生不幸的悲剧。
  康雪馨有甚么秘密?
  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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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人静,学富苑四周,除了夏蝉啾啾的声音之外,就只有两个人在灯下弈棋的声音。
  对弈的人,是朱学富和龙大卫。
  朱学富的精神很差,不断出现错着。
  龙大卫不喜欢和朱学富下棋。
  但除了朱学富之外,他已没有下棋的对手。
  朱学富屡战屡败。
  但亦屡败屡战。
  他们下的是象棋,中国象棋。
  朱学富深谙“梅花谱”棋诀,开局时气势纵横。尤其擅长使用过河卒,进攻组织有条不紊。凭着一手漂亮的开局抢攻,朱学富曾赢过不少棋艺高超的强手。
  但面对着龙大卫,他的抢攻却未能收到平时般的功效。
  他进攻得凌厉。
  但龙大卫却守得稳。
  尽管朱学富的攻势如何凌厉,但龙大卫却能稳守城池,以致对方陷入师老无功之局。
  朱学富的耐性很好。
  但龙大卫的耐性,却比他更好。
  有一次,朱学富为了考虑一着棋子应该如何去法,竟然闭目沉思,几达半小时之久。
  他哪里还像是在下棋,简直就像是睡着了觉。
  但龙大卫一点也不着急。
  朱学富沉思了二十分钟之后,终于走了一着险棋。
  既是险棋,也是妙棋。
  但龙大卫几乎连考虑都不必,立刻就把他这一着棋的威胁力化解于无形。
  朱学富在棋势上有极深厚的造诣。
  他从未真正佩服过任何弈棋高手。
  但他佩服龙大卫。
  因为今天晚上,他已连败五局。
  能令朱学富五战五败的人,绝不会很多。
  朱学富决心在第六战赢回一仗。
  但在这个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棋局。
  电话是找龙大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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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大卫听完了这个电话之后,立刻就飞奔到车房里把自己的跑车很快的驶离学富苑。
  他把保护朱学富的任务,暂时交给了甄美莉。
  朱学富对于龙大卫这种匆匆离去的态度,甚表不满。
  但他没有下令阻拦龙大卫,任由他驾驶跑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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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空拳赤手的汉子,在康雪馨的家里打得天翻地覆,东瀛三怪的名字是:横须久井,大庭木实和保铁夫。
  高森力战东瀛三怪,正处于极劣的劣势。
  他已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负隅顽抗的滋味,高森已尝过不知多少次。
  这是困兽之斗,除了战胜之外,再无活路。
  高森不喜欢“逃走”这两个字眼。
  但现在,他连想逃走也毫无机会。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之下,都会感到绝望。
  但高森并未感到绝望!
  只要他还能站着,他就有勇气去迎接一切的攻击。
  东瀛三怪武功最厉害的,要算是横须久井。
  他擅长用腿。
  他的腿坚硬如钢,但却灵活如健猴。
  高森想首先把这个日本鬼子的两条腿废掉。
  但横须久井的一双腿,却并不随便踢出,往往配合着大庭木实和保铁夫的拳掌才出击。
  大庭木实多数用拳。
  保铁夫比较多用掌。
  但他们的招数,却远比横须久井更加千变万化。
  只不过高森已看出,横须久井是东瀛三怪的真正主力。
  想要击败东瀛三怪,首先就要解决横须久井。
  但高森以寡敌众,别说解决横须久井,就是如何自保,也大有问题。
  在这凶险的战斗里,高森蓦地想起了龙大卫。
  如果有龙大卫在场,他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把这三个金发白脸蓝唇的东洋鬼子摆平。
  但想又有甚么用?
  龙大卫又怎会来到这里呢?
  除非是奇迹出现。
  但高森并不相信会有奇迹出现,没有人会告诉他,自己正在康雪馨的家里。
  可是这一次他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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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没有想到,他离开良心酒家之前,曾告诉阿麦:“我现在去找女人。”
  当时,阿麦的确有点莫名其妙。
  但阿麦并不愚蠢,他想了几想之后,已想到高森要去找的女人,就是康雪馨。
  阿麦虽然会经受不起金钱的诱惑力而出卖高森,但他毕竟是一个有良知,有血性的人。
  只要他还是“人”,他就决不会眼白白让自己的朋友去送死。
  高森虽然发现阿麦出卖他,但仍然视他如朋友,甚至放下一千块钱给阿麦。
  阿麦很感激。
  衷心的感激。
  他发觉自己很卑鄙,对不起高森,对不起这个人格伟大而高尚的朋友。
  康雪馨和姚佳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同时,他也知道姚佳最近又有三个武功极高的日本怪人,伴在他的左右。
  高森去找康雪馨,一定会碰到姚佳,无异是送羊入虎口。
  当然,高森并不能算是一条“羊”。
  他也是一只凶猛的大老虎。
  但老虎再凶猛,也会有寡不敌众的时候!
  想到这里,阿麦不再犹豫,立刻拨电话去找龙大卫。
  但龙大卫不在家,接电话的是他的新婚太太赵宝茜。
  龙大卫的朋友,也是赵宝茜的朋友。
  朋友有难,赵宝茜也是决不坐视的。
  她立刻拨了个电话去学富苑找大卫,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四十八分。
  她以为这个时候,龙大卫一定已经在睡觉。
  但龙大卫没有睡,他正在陪朱学富在下棋。
  当他听完了太太的电话之后,立刻就赶去康雪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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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闸门深锁。
  但龙大卫从门外,已隐约听到康雪馨的家里正在打得天翻地覆。
  龙大卫急得暗暗咬牙骂道:“真的干上了。”
  他没有去弄开锁闸。
  他从大厦的外墙攀过去,觑得准切,突然破窗而入。
  这一着,当然很刺激,也很危险。
  谁都想不到忽然会有一个不怕死的人,越窗冲进大厅之内。
  刹那之间,整个大厅的地板都满是玻璃碎片。
  龙大卫并不是个钢人,他的脸上和手臂都已被玻璃所伤,鲜血直冒。
  虽然这些都只不过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但骤然看来,倒像半空之中忽然冲进了一个血人般,的确难免令人吓了一跳。
  不过,吓了一跳的只是姚佳。
  东瀛三怪与高森剧战方酣,就算有一枚炸弹冲进来,他们也不会畏惧。
  正在拼命的人,他的勇气必然冒升到了顶点,又岂会对区区一个血人而感到畏惧。
  尤其是高森,他更加感到兴奋。
  想不到奇迹竟然出现了。
  虽然龙大卫血淋淋的闯进来,但高森一眼便已看出了他就是龙大卫。
  龙大卫冲进大厅,马上就与横须久井脸对脸的硬拼了一掌。
  龙大卫来得突然。
  他的掌法更是仿如神龙倏现,横须久井和他硬拼一掌,还未稳定脚步,龙大卫的第二掌又攻到。
  这一掌比第一掌更快,力道竟然也更猛。
  横须久井面色一沉,以腿迎掌,顺势直欺对方心脏。
  但龙大卫的第二掌却立刻缩回,改用左爪,直向横须久井的足踝上插去。
  横须久井悍然不惧。
  他自信两条腿可以踢断任何人的手,更可以踢碎任何人的心脏。
  可是,这一次他的判断错误了。
  他的腿比不上龙大卫的左手快。
  他的足踝也比不上龙大卫的手指来得坚硬。
  “格勒”一声,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到横须久井足踝断折的声音。
  横须久井痛得冷汗直冒。
  他的脸色怎样,没有人能真正看得清楚,因为他的脸早就被涂得比白纸还更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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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森一直想把横须久井打垮,苦无机会。
  但龙大卫盛气凌人,一冲进来便已把这个最厉害的强手制服。
  横须久井被挫,还想再战。
  但龙大卫不再客气,连接七八记冲天炮拳,把他整张脸都打得血肉模糊。
  高森朗声大笑,道:“打得好!”
  龙大卫还想再打对方几拳,但横须久井已像一团烂泥般“叭”声倒下。
  大庭木实和保铁夫想不到这个从天而降的血人,竟然武功如此厉害。
  两人齐齐一怔。
  高森却精神抖擞,一个虚招引开大庭木实,右拳虚扣,却直向保铁夫的下颚撞去。
  保铁夫正在一怔之间,冷不防高森神威突发,连对方的拳从哪里来都未弄清楚,下颚便被打碎了四五枚牙齿。
  保铁夫大怒。
  因为高森连他的两颗金牙都一并打跌,此人生性极其吝啬,视财如命,现在金牙被打跌,就好像打断了他的命根子。
  一声怒吼,保铁夫不顾一切的扑前,使出了拼命的招数。
  但此时高森已智珠在握。
  无论保铁夫的掌法如何凌厉凶狠,但都无法稍越雷池半步。
  反而高森越战越是镇定,看准保铁夫的来势,连续闪过对方十八掌,但当保铁夫第十九掌攻过来的时候,他却重重一拳击在保铁夫的脸上。
  保难夫连攻十八掌,可以说已经豁尽了全力。
  第十九掌无论在速度与力量方面,都比昔才大减。
  避其朝锐,击其暮归,永远都是最高明的战略。
  其实高森就算与他硬碰硬,也绝不会输亏给他。
  但与其以硬碰硬,又何不待对手力弱之后,才以强凌弱,以硬碰软?
  保铁夫虽然是高手,但却坏在过份吝啬,偏偏高森又打跌了他两颗金牙,以致引得他暴跳如狂,盲目进攻。
  高手相争,岂容“盲目”?
  别说盲目进攻乃是自寻死路,便是看差一分一毫,也非招致惨败不可。
  保铁夫怒火攻心,龙大卫早已看出他必败于高森之手。
  但即使再聪明十倍,只怕也想不到保铁夫为甚么会忽然如此愤怒,还以为他捱了一拳便沉不住气而已。
  高森之围已解,保铁夫和大庭木实已不足为虑。
  大庭木实被高森虚招引开之后,又被龙大卫把他紧紧的缠住。
  龙大卫虽然浑身鲜血,但对他的身手丝毫无碍。
  大庭木实的武功古怪。
  但龙大卫的武功却比他更古怪几分。
  龙大卫的师父洪五,虽然不幸被黑社会犯罪份子封虎买凶所杀,但洪五的武功,总算留传了下来。
  龙大卫现在施展的武功,就是洪五传授给他的。
  这是一套很难学上手的“百家拳”!
  “百家拳”顾名思义,是集合了各种拳法,精英萃荟于一炉的拳法,若非资质聪敏之辈,就算练上三十年也休想有所成就。
  洪五虽然死得早,但龙大卫却已把这套拳法练得炉火纯青,火候几乎不下于洪五生前所达到的境界。
  大庭木实一向以拳招多变而自傲。
  但碰上了龙大卫的“百家拳”,他可要大吃苦头。
  大庭木实的拳招变得很快。
  但无论他的拳招变得怎样快,龙大卫的拳都比他的拳变招更多三倍,速度也更快三倍。
  大庭木实在短短十秒之内,足足捱了二十拳。
  这二十拳并不是打在他的要害,而只是打在他的双手和肩膊部位。
  但这二十拳,每一拳都令他痛得冷汗直冒。
  龙大卫没有打出第二十一拳。
  因为大庭木实已痛得跪在地上,双手和肩膊,都红肿不堪。
  姚佳脸色大变。
  他想不到束瀛三怪竟然会不敌龙虎双杰。
  他立刻夺门而逃,而且逃得比兔子还快。
  可是,高森在这个时候,已解决了保铁夫。
  保铁夫全身上下,最少有五个地方的骨骼,被高森的空手道劈断。
  保铁夫也是个空手道高手,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给一个中国人,用空手道打成这个样子。
  姚佳逃得虽快,但高森却已紧紧的追了上来。
  不但高森在追,龙大卫也绕过另一个方向,兜截住姚佳的去路。
  姚佳情急拔足飞奔,冷不防道路上不知哪个缺德鬼,竟然把一块西瓜皮掉在地上。
  “叭”一声,姚佳跌足,额角直撞街头的垃圾箱。
  这一跌之势,力度奇猛,姚佳险险被撞得昏倒过去。
  不过,就算他不失足倒地,也决逃不过高森和龙大卫的追捕,这一跌,算是他更倒霉几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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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佳被捕,不过拘捕他的人不是警方,而是龙虎双杰。
  高森冷冷一笑,道:“永不落空在甚么地方?”
  姚佳坚不肯说,他甚至说不知道永不落空是甚么东西。
  高森不再客气,伸出两指,曲成钳状,像大螃蟹般去钳姚佳的鼻子。
  这不能算是酷刑。
  但这个办法却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压逼力,既能让姚佳的鼻子感到剧痛,也能使姚佳为之感到窒息。
  姚佳硬充好汉,死不肯说。
  高森见钳鼻子无效,又出怪招。
  这一招是女人常用的扯发。
  高森气力大,指劲强,一下子就把姚佳额前的头发拔出了一撮。
  这一着,可痛得姚佳泪水直流。
  但他没有叫出声,因为龙大卫的袋里,居然有几块巨型胶布。
  胶布贴在姚佳的嘴巴上,他又还能叫得出甚么声音?
  龙大卫好整以暇,淡然笑道:“姚老兄,你若肯说,就点头,一共点三下,我才把胶布揭开,你若敢耍花样,我就要你马上变成太监。”
  姚佳没有点头。
  他好像已快要昏了过去!
  高森对姚佳这种人,绝不会有“恻隐之心”。
  因为他知道姚佳对付别人的法子,更加残酷无情得多。
  龙大卫忽然又从姚佳的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
  高森一愕,道:“你想吸烟?你几时上了烟瘾?”
  龙大卫笑道:“香烟是姚老兄的,烟瘾又怎会传到了我的身上。”
  高森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用香烟在他的脸上留下几个记号。”
  龙大卫微笑着道:“你觉得残忍?”
  “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人的确残忍一些,”高森点点头,接着却道:“但你看姚佳像不像是个人?”
  龙大卫接口冷冷道:“他根本就不是人,有甚么像不像的?”
  说着,已把香烟燃点。
  然后,毫不犹疑的就把香烟烙在姚佳的脸上。
  姚佳脸如死灰。
  他究竟肯不肯说出永不落空的下落?
  夜已更深。
  又快将黎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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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还未亮,床底的闹钟已疯狂地铃声大作。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闹钟。
  它的铃声特别惊人,响的时间也比一般闹钟长一倍。
  就算睡得再熟的人,也势非立时起床不可。
  但康雪馨没有起床,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她的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被。
  被下的她,完全赤裸。
  但在床上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他却并不是赤裸的。
  他穿着一套紧身黑衣裤,肌肉结实,貌不惊人,看来像个计程车司机,又像个地盘里的建筑工人。
  但他的眸子里,却透射出闪电般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无限杀机!
  闹钟的铃声终于停止。
  黑衣人突然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康雪馨脸上。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不但有一个很美丽的脸蛋,也有白滑如脂玉的皮肤!
  黑衣人这一耳光打得很重,登时在康雪馨的脸上现出了五道深深的血痕。
  康雪馨蓦地从床上跳起。
  黑衣人一声冷笑。
  他的笑声冷漠而残酷。
  接着,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刮在康雪馨的另一边脸上。
  这一记耳光刮得更重,几乎连她的脸都给打歪了。
  但康雪馨没有发怒。
  因为这两记耳光,是她花钱叫他打自己的。
  她要他每天第一次看见自己,都重重的刮两记耳光。
  每刮一个耳光,值五百块美金。
  两个耳光,就值美金整整一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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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疯,也没有心理变态的毛病。
  她有的只是仇恨。
  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她的仇人,就是朱学富。
  她叫这个男人痛打自己,就是提醒自己,别忘记这段仇,别忘记朱学富是自己的大仇敌。
  耳光打得越重,仇恨也更深。
  因为她把这些“耳光账”,却算在朱学富的头上。
  ——如果不是朱学富,她不会有这种血海深仇。
  ——如果不是为了这段血仇,她决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别人打自己的耳光。
  ——所以,这些耳光不是这个男人打的,而是朱学富打的。
  这种道理,已迹近乎“怪论”。
  但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事本来就很多,这种“耳光账代入计算法”,实在也不能算是一件奇事。
  昔年越王勾践自吴归,为了不使自己忘记在吴宫受辱,以及国破家亡之恨,遂作卧薪尝胆之举;现在康雪馨花钱给别人打自己的耳光,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黑衣人,不是普通人。
  他就是龙大卫和高森千方百计要追捕的冷血杀手——永不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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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破晓。
  学富苑对门半哩之外,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
  这一座山的山巅,有一幢小木屋。
  这幢小木屋从外表看来,平平无奇。
  绝对没有人会注意它。
  早在八年前,这间小木屋便已建造好了,居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年纪很老迈的夫妇。
  半年前,他们去了美国,因为他们的儿子在美国发了大财。
  他们原本不想把这幢木屋出售的。
  他们恐怕到了美国住不惯,那么他们就算回到本市,也不愁无歇身之所。
  但就在他们快要去美国的时候,一个富商太太突然到访,她表示希望能买下这幢木屋。
  她出的价钱很高,使这双年老的夫妻无法拒绝。
  于是,这幢木屋易手了。
  在这个大都市,这种交易简直微不足道,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这幢木屋的新主人,究竟是谁?
  那个富商太太何以会看中这一幢简陋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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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已在东方的山岭上,露出了一小半。
  木屋的门打开,冒出了两个人。
  那是一男一女。
  他们竟然就是永不落空和康雪馨。
  原来他们昨夜就睡在这幢木屋里。
  清晨的空气很新鲜。
  这里绝无人迹,四周孤伶伶的就只有这座小木屋。
  买下这幢木屋的“富商太太”,其实就是康雪馨。
  她买下这幢木屋,当然是有目的的。
  在木屋里,有三架飞机。
  这些飞机并不是真的飞机,只不过是模型飞机而已。
  但这些模型飞机的基本构造,也和真的飞机没有甚么差别,只要利用无线电遥控,它可以飞到肉眼看不见的高空,也可以飞到超逾数哩之外的范围。
  遥控模型飞机的玩家,多数都是消费能力比较大的成年人。
  这种看来是小玩意的东西,其实里面包含着许多大学问。
  一般中小学生,虽然都很喜欢玩模型玩具,但遥控模型飞机的价钱昂贵,动辄在千元甚至数千元之谱,以青少年的经济能力来说,无疑是比较难于负担。
  遥远控制模型飞机可以说是一种高级玩具。
  康雪馨为甚么会拥有这些模型飞机?
  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些“玩具”,其实就是永不落空的杀人工具。
  这三架遥控模型飞机,每一架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
  这个名字就是“煞星”!
  煞星一号!
  煞星二号!
  煞星三号!
  这三架飞机的机身之上,都藏有轻巧而爆炸力极厉害的炸药。
  这些炸药,名字同样是“煞星”!
  可爱的玩具,落到了杀人凶徒的手上,就变成了无坚不摧的杀人利器。
  永不落空是个玩遥远控制模型飞机的能手。
  他有百分之一百把握,可以利用这些模型飞机,把炸药带到学富苑,在朱学富的卧室里爆炸。
  没有任何人的肉体,能够抵抗得住“煞星”的爆炸威力。
  他是个以杀人为业的日本人。
  他在日本,已犯案累累,直到两年前,才来到本市另谋发展。
  东瀛三怪都是他的手下。
  不少人以为永不落空是个独行杀手,那是错误的想法。
  其实这是一个职业暗杀党。
  党中的首领,就是永不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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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煞星一号已准备出发!
  透过一座长程望远镜,永不落空已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学富苑建筑物的第三层。
  第三层已是最高的一层,朱学富的卧室就在这里。
  虽然这里距离学富苑甚远,但永不落空从望远镜中,已经可以看见朱学富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永不落空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微笑,笑得就像打猎的猎人,看见森林里一头正在熟睡的野猪。
  康雪馨突然走上前,吻了永不落空一下。
  “我希望你杀人的本事,比在床上的本事更有劲。”
  永不落空露出一棚雪白而略带崩溃的牙齿,用生硬的中国话道:“康小姐,妳放心!”
  康雪馨咬牙恨恨的道:“这个老贼满手血腥,今日正是他罪恶贯盈的时候。”
  永不落空又桀桀一笑。
  学富苑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严密警戒之中。
  没有任何的杀手,能够冲进这种严密的保护网。
  但永不落空却利用遥控模型飞机,载满烈性炸药向朱学富的卧室撞去。
  这一着,无疑是大出朱学富意料之外的。
  模型飞机的内燃引擎已经燃着。
  永不落空手执无线电遥控器,口中念念有辞。
  有人说中国人迷信。
  但日本人比中国人往往更加迷信。
  永不落空每次动手杀人之前,都要念一番符咒,求神庇佑。
  他求神庇佑自己杀人的时候,一切都顺顺利利。
  人类所信奉的神有很多。
  每一个宗教都有它们的神。
  永不落空所信奉的,难道是个杀人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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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煞星一号终于起飞。
  在这架模型飞机之中,有一盒足以炸死十只河马的猛力炸药——煞星!
  煞星一号飞行得相当顺利。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这一架浅蓝色的遥控模型飞机,已开始了它的杀人任务。
  想把一架遥控模型飞机玩得好,其中有不少的学问。
  如果控制得不好,或者是机件在安装的时候出了岔子,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堕机惨剧”。
  但永不落空在未成为职业杀手党首领之前,曾经是一个民航机的机师。
  连巨型的喷射客机他都能够操纵自如,这种玩意他当然玩得更好。
  只不过他现在并不是在游戏,而是在谋杀。
  别人说寓工作于娱乐。
  套在永不落空的身上,倒变成是“寓杀人于娱乐”了。
  煞星一号的飞行速度,尽量保持最缓慢。
  永不落空要第一次出击便命中红心。
  “红心”就是朱学富的卧室。
  煞星一号距离学富苑已越来越近。
  永不落空的脸色凝重,只要煞星一号继续飞行十秒钟,便会直闯进朱学富的卧室,发生最具毁灭性的强烈爆炸。
  但突然间,煞星一号爆炸了!
  它已直向“红心”飞去,但仍未到达便竟然提前爆炸!
  这是怎么一回事?
  永不落空面色大变,一连串骂人的日语像连珠炮般从口中迸出。
  煞星的爆炸威力,果然厉害。
  只见半空之中,突然爆出一团惊人的火球,爆炸的声音更是数里之外皆清晰可闻。
  但爆炸的地点,距离朱学富的卧室还有一段距离。
  煞星一号突然提前爆炸,当然是遭遇到外来的袭击。
  永不落空的耳朵很灵。
  他听到了两下枪声,煞星一号就同时在半空爆炸!
  康雪馨呆住了。
  从望远镜中,她可以看见朱学富突然从梦中惊醒,跑到露台上观看究竟。
  显然,他还未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永不落空虽然心中愤怒,但他仍然保持相当的镇定。
  煞星一号失手,煞星二号再接再厉紧接着出动。
  这一次,永不落空改变战略,用中速控制,使它的飞行速度较快一点。
  煞星二号飞行得快,便不容易被人击中。
  朱学富此时仍如在梦中,不知大难临头。
  永不落空行动敏捷,煞星二号瞬息之间,已经直向学富苑飞去。
  中速飞行,比刚才的慢速飞行最少快三分之一以上。
  朱学富仍在露台上。
  煞星二号已迎面向他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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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把一架正在飞行中的遥控模型飞机击中,这种枪法当然是第一流的。
  谁能有这样好的枪法?
  他又何以知道这一架遥控模型飞机是杀人工具,而要把它击落?
  永不落空不知道。
  康雪馨也是莫名其妙,是谁走漏了机密?
  难道是姚佳?
  姚佳是唯一知道这件秘密的人。
  他也成为了暗杀党的一份子。
  但他又怎会泄漏这些事出去?就算他有九条命,十八颗脑袋,他也不敢。
  永不落空对付叛徒的手段,比纳粹党的盖世太保更严厉残酷。
  姚佳虽然经营外围狗马很具胆色,但泄漏暗杀党中的机密大事,他就算吃了豹胆熊心也不敢这样做的。
  然而,如果不是姚佳泄露秘密,又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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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泄漏秘密的人,的确就是姚佳。
  姚佳本来不敢泄露秘密,但龙大卫和高森的“私刑”,却令他无法忍受。
  他没有被打得面目全非。
  但他的鼻子瘀黑了一大块,头发不见了一撮,身上也被香烟的火烧了好几处。
  龙大卫和高森对付姚佳的手段,可谓花样百出。
  姚佳终于抵受不住,结果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唯一不知道的事,就是永不落空的“空军基地”设在哪里。
  康雪馨在交际场所里,与不少富豪人物往来,凭着她的美色,几年之间赚到了不少钱。
  漂亮的女人想赚钱,往往比能干的男人更容易。
  何况康雪馨既漂亮又能干,光是别人送给她的钻戒,便已有好几十只,而每只钻戒的价钱,都在万元之上。
  她拼命赚钱,并不是为了要满足自己在物质上的欲望。
  她赚钱的目的,是希望凭着这些钱,去聘请一个最有把握行刺朱学富的杀手。
  永不落空就是她心目中的理想人选。
  一般流氓杀手,亡命之徒,既没有谋杀朱学富的勇气,也没有谋杀朱学富的本事。
  但永不落空两者兼备。
  朱学富的潜伏势力再大,永不落空都不怕。
  朱学富的保护者如何严密守护,永不落空都有把握把他杀死。
  康雪馨要求永不落空炸死朱学富。
  因为朱学富曾经利用汽车炸死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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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学富苑的会客室里,有一尊塑像。
  那是一个女人的塑像。
  这个女人,是朱学富的唯一妻子。
  但她已经死了十多年,她是因为汽车失事而死的。
  但她真的是死于交通意外吗?
  不!
  这桩“交通意外”完全是人为的。
  当时驾驶汽车的人,是一个已经患上了癌症,最多还只剩下三个月性命的汽车司机。
  朱学富的计谋想得真绝。
  他给了十万块钱那个汽车司机,把他这三个月的性命买下。
  那个汽车司机叫阿全。
  阿全虽然没有结婚,但却有一个七十岁的老祖母,还有八个正在念书求学阶段的弟妹。
  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已走到了尽头。
  他这一死,这八少一老就会生活得更悲惨。
  于是,他毅然接纳了朱学富的十万元,把这笔款项全数交给祖母。
  然后,他就趁着一个机会,把朱学富的妻子,连同自己仅余下来三个月的性命,都一齐断送在郊区的一个悬崖下。
  汽车从数百呎直闯下去,汽车发生爆炸,两人同归于尽。
  这是天衣无缝的谋杀。
  一命赔一命,连警方都查不出,阿全竟然是故意把汽车冲进悬崖下的。
  然而,康雪馨却查出了。
  因为她在三年之后,找到了阿全的老祖母,事情的真相,终于泄露。
  朱学富谋杀妻子,是因为她红杏出墙。而她红杏出墙的原因,却是因为朱学富娶了她之后还不够三天,便在外面拈花惹草。
  朱学富这样快便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却原来因为妻子早已非完璧。
  这真是一笔糊涂帐,谁是谁非,恐怕用电脑也计算不出来。
  但最后,朱学富却“奇兵突出”,利用阿全的残余性命把妻子杀死了。
  朱学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谁料到他的妻子在未嫁给他之前,便已和一个姓康的男人结过婚,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就是康雪馨。
  朱学富结婚的时候,他的妻子已不年轻,差不多三十岁,但却仍如花似玉,只像个二十三四岁的黄花闺女。
  而康雪馨已经十五岁,在外国念书。
  朱学富不知道太太原来曾经结婚,连女儿都已十五岁。
  这一双夫妇,一个糊涂而心狠手辣,而另一个却有存心欺骗对方之嫌。
  总之,这笔账相当混乱,从姚佳的口中讲述出来,更是听得龙大卫和高森为之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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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击毁煞星一号的,正是龙大卫。
  龙大卫有枪。
  他的枪已领合法牌照,射程极远。
  煞星一号被毁,煞星二号又紧接着发射出来。
  这一次,煞星二号的乘行速度快了很多。
  但龙大卫的手很稳定。
  只有稳定的手,才能射出稳定准确的一枪。
  龙大卫的枪法很准。
  煞星二号又被击中,轰然发生惊人的爆炸。
  永不落空的神情,变得极其难看。
  他不能忍受这种挫折。
  他决定要动用煞星三号,用全速直袭朱学富。
  但正当煞星三号的引擎燃着,准备飞行的时候,一个像猛虎般骠悍的人已突然向他扑至。
  这个人正是高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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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不落空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在这个重要的关头里,竟然会中途杀出一个空手道高手。
  永不落空也是个中好手。
  但高森这突然其来的全力一击,已使他毫无招架的机会。
  煞星三号没有起飞。
  因为高森已顺势飞起一脚,把它踢落山下。
  无线电遥控器无人控制,煞星三号自然无法起飞,终于跌得翼折尾曲,但里面的炸药却并未发生爆炸。
  永不落空尽力想平反败局,但已有心无力。
  七八招之后,他的鼻梁已碎裂,肩骨也断了,还有颈际大脉连吃三记手刀,使他连头都险些抬不起来。
  高森冷冷的盯着他,忽然又长长吸进一口气,叹道:“不知道究竟是你倒霉,还是朱学富走运,永不落空的谋杀计划,终于落空了。”
  永不落空突然出尽全力,大声狂笑。
  高森怒道:“有甚么事这样好笑?”
  永不落空大笑着,道:“我的杀人计划,永远都不会落空的,你虽然擒住了我,但我还有另一步杀着,朱学富仍然难逃厄运。”
  高森面色一变。
  永不落空依然狂笑不止,道:“我还有第四架遥控模型飞机,但却不在这里起飞。”
  高森一手揪起他,叱道:“第四架飞机在甚么地方?快说!”
  永不落空桀桀笑道:“我绝不会说出来的,你等着瞧好了。”
  高森眉头一皱,他正在怀疑永不落空的说话是否真实。
  但永不落空的说话才讲完,学富苑已发生了另一次的惊人爆炸。
  这一次,中正“红心”!
  原来另一架遥控模型飞机“煞星四号”,是由永不落空的党羽,从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背后偷袭朱学富。
  龙大卫骤然听到模型飞机引擎所发出的声响,想兜过去击落它,已来不及了。
  朱学富结果还是命中注定,要死在永不落空的谋杀计划之下!
  永不落空洋洋得意。
  康雪馨也笑了。
  她笑得好像很痛快,又好像笑得很凄酸,很痛楚。
  她已报了母亲的血仇。
  但接着,她却要面临到法律的无情审判,她将被控谋杀!
  因为大批警探已向这座山岗涌了上来,她和永不落空已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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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永不落空为首的暗杀党,终于被警方侦破。
  贺彼得在警界上的威名,从此是更响亮了。
  但在记者访问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居功。
  他告诉全市市民,真正破获这个犯罪集团的,是两个见义勇为的年青人。
  这两个年青人,就是“龙虎双杰”。
  记者又追问高森和龙大卫的踪迹。
  贺彼得耸耸肩,微笑答道:“他们在游客区一间酒店里租了一间套房。”
  记者们大感奇怪,继续追问他们为甚么要去酒店开套房?
  贺彼得又微笑着回答:“据我所知,他们开始对遥控模型飞机发生了兴趣,他们正在酒店的冷气套房里,制造一架煞星五号。”
  “煞星五号?”
  记者们更觉有趣,又再追问。
  贺彼得最后的回答是:“该机并无炸药,其余无可奉告……”
  (全文完)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贺彼德这个名字在第一个故事及第二个故事开头用了3次,第二个故事后面部分及以后几个故事都改作贺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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