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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孤独生《血光魔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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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16 10:31: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7-23 09:50 编辑

六七十年代,台湾武侠小说继田歌,陈青云掀起鬼派小说风格之后,一众作家跟风,幻龙,陈文清,陈中平,若明,晓风,孤独生等相继写了许多鬼派武侠,孤独生,生平不详,代表作有《血光魔影》《血海残魂》《血神》《千面阎罗》等等。最近开始连载《血光魔影》(托名 卧龙生《刀光剑影美人关》瑞如版)
(感谢Q群7649715 中华武侠小说群,书友江湖我见的协助下,一校完毕)
 楼主| 发表于 2025-7-16 10:38: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众生不幸,浩劫当头
  “白云飞  拜”
  一张雪白的拜帖,上面龙飞凤舞地书着四个鲜红刺目的大草字。
  殷红的墨渍,沿着飞舞的笔迹,如鲜血般滴滴下淌。
  雪白的帖子配上鲜红的字,恍如白雪地上洒满了块块热血,分外刺目!
  血——
  鲜红的血——
  狂飞洒落在拜帖的四周!
  一滴滴的鲜血!
  一滩滩的鲜血!
  一片片的鲜血!
  四散飞射成漫天血雨腥风!
  半个月——
  就是这短短的半个月!
  “白云飞”,这三个字——
  震撼了整个武林!
  惊动了黑白两道!
  “白云飞”,这三个字,代表着——
  神秘!
  恐怖!
  残酷!
  屠杀!
  凡是接到拜帖的人,不是当天,就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一定连亲带戚,全数遭受屠杀!
  没有一个人,活着从“白云飞”三个字出现的场合中逃出来过!
  屠杀的现场!
  尸积如山!
  血流成渠!
  死状之惨,手法之狠,令听的人都会汗毛竖立,简直是自有“武林”来罕见的连续性大屠杀!
  “白云飞”!
  没有人知道他!
  也没有人认识他!
  更没有人看过他!
  “白云飞”!
  从来没有在武林出现过!
  但是——
  在这短短的一十五天中——
  “白云飞”三字,却带着令人恐怖,也有这么一点儿兴奋,迅速的传遍中原八荒整个武林。
  像是一条怒扫大地的飓风——
  那么的突然!
  那么的令人惊心动魄!
  这刺目的拜帖,一共出现了四次!
  四次!
  武林北方黑道之冠,人人闻而生畏的“冷魂帮”,损失了四个关外重要分堂!
  名震关外武林,令靡白山黑水间的五个关外分堂中之四个,惨遭血洗!
  第一次!
  出现在大兴安岭下的雅鲁分堂中,分堂上下三十余人,一夜之间,全数死于非命。
  第二次!
  出现在小兴安岭的逊河分堂中,分堂上下五十余人,一夜之间,全数死于非命。
  第三次!
  出现在嫩江江畔的龙江分堂中,分堂上下五十余人,一夜之间,又全数丧生。
  第四次!
  出现在哈达岭下的双河分堂中,分堂上下七十余人,一夜之间,也全数丧命。
  虽然——
  “白云飞”并没有进入中原!
  虽然——
  “白云飞”并没有多杀另外之人!
  但是——
  依照着他出现的路线来看,正在指向中原!
  而且——
  依照着他毒辣的手段与无人性的屠杀来看,谁又能自信不遭这追魂夺命“血帖”的光顾。
  黑白两道,轰动了!
  尤其是“冷魂帮”更是整个沸腾了!
  帮主,浊世神魔凌雍,大为震怒,一连下了五道“追魂令”,通令遍布天下的帮众,不论死活,务必将白云飞缉捕归案!
  同时——
  由总坛飞派五大高手,由副帮主夺魂神君莫昆统领,连夜赶赴关外!
  本来——
  其他的武林中人,大可袖手旁观,不予理睬!
  但是——
  箭射叶穿,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更何况数十年前,武林中有几件未了之公案,那关系着整 个武林的命脉,黑白两道虽然平日势同水火,但在那几次事件中确曾共同携手过。
  所以,名重势大的各大门派,立即迅捷的派出门下弟子,竭力调查事实的真相。
  所以,名震一方的武林豪客们,也个个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这刺目的拜帖,会降到自己头上。
  短短的十五日中,“白云飞”出现了四次,二百多人惨遭杀戮!
  而且——
  竟无一人由他手中逃脱!
  “白云飞”!
  立即使这本已是凶杀、恩怨,缠扰不休的武林,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根据常理推断,“白云飞”一定跟“冷魂帮”有着不共戴天之血海深仇,否则他决不会对高手如云,势力庞大的“冷魂帮”下这毒手。
  根据“白云飞”四度出手的情形来看,他必定是一个武功绝顶,隐名已久的老魔头,当然, 白云飞决不是他真名真姓,因为这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武林。
  但是——
  这魔头会是谁呢?
  一举尽歼数十好手,功力之高,确是不可令人思议。
  也许,这魔头就是昔日惨遭黑白两道高手联手围攻而亡,那批人中的一个死而复生,再度苦练后,出山复仇。
  否则,“冷魂帮”惨遭血洗的四个分堂中,不乏武功高强之士,而分堂堂主们更是名震一方的黑道巨擘,岂能在一夜之间全数遭屠?
  江湖上传言纷纷。
  武林中人人自危。
  尤其当有人说“白云飞”不是真名实姓时,更多名高望重之士心中大大恐慌了。
  谁也不敢自保,这残酷的命运会不会降到他身上。
  当天下群雄耸容,各路高手或明或暗,纷纷驰往关外时——
  “白云飞  拜”
  鲜红的血帖第五次出现了!
  这次,这张刺目的拜帖,与前四次一样,端端正正地深嵌在“冷魂帮”关外仅余的辽阳分堂 ——“薛”家庄宽几近丈的庄门当中!
  “薛”家庄,是“冷魂帮”关外五大分堂之首,位处辽阳以西二十里。
  庄主,“夺命双笔”薛祥云,武功高强,威震关外武林二十余载,黑道闻名俯首,隐然以白山黑水总盟主自居。
  这原是意料中事。
  “夺命双笔”早就料到“白云飞”会来“薛”家庄,所以就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中,调回了庄中所有高手。
  许多关外黑道有关系的知名之士,亦纷纷赶来“薛”家庄助拳。
  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除了总坛中的五大高手外,“薛”家庄确成了卧虎藏龙之地。
  关外武林黑道群英尽聚,“薛”家庄中宴开不夜!
  一批批的高手,仍不停的向“薛”家庄赶来。
  果然——
  “白云飞”的拜帖,悄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庄中群豪立即起了一阵骚动。
  “薛”家庄,自“白云飞”第一次在雅鲁出现之日起,全庄就严密加强戒备,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明桩暗卡如林,庄院四周方圆十里以内都被严密的监视着,纹丝不漏,实不亚铜墙铁壁 ,虎穴龙潭,任何人都休想要入一步。
  但是——
  “白云飞 拜”
  这张令天下武林为之震动惊恐的拜帖,竟如幽灵般的出现在“薛”家庄的大门上。
  “白云飞”是谁?
  他是人吗?
  全庄的人都在惶惶的议论着!
  假如他是人,为什么这张刺目的拜帖竟会在数十双如炬的目光下悄然出现。
  “薛”家庄立即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沉重的气氛,紧紧笼罩着这座庞大的庄院。
  数十位武功高强,名震关外的武林豪客们怀着凛惧不安,但激愤膺胸的心情,全神贯注的等待“白云飞”之来临。
  不过——
  他们也有点足以自慰的,便是——
  假若“白云飞”是人,而单枪匹马来的话,则决无法逃出如此众多绿林高手的手掌去。
  时间,如蜗牛似的逝去。
  夜幕,渐渐降临。
  “薛”家庄中,灯光辉煌,尤胜白昼。
  庄院周围十里以内,火把如龙,几个要口均有桩卡把守住,同时彼此之间,还不时有些高手巡行着。
  刀光闪闪,人影幢幢,“薛”家庄内,连一只蚊子都无所遁形。
  夜,深了!
  “薛”家庄大厅中,经常保持着二十个随时待敌的高手。
  庄主“夺命双笔”薛祥云,全付劲装,腰插双笔,面目阴沉地坐在大厅当中红木大桌后面的红木太师椅上。
  两边各坐着十个老少绿林大豪,个个都面色森冷,肃然端坐,使整个大厅蒙上一层肃杀之气。
  二更方过——
  远方忽然传出几声惨厉的狼嗥之声,尖锐刺耳,摇魂动魄,尤其当此夜深人静的夜晚,更凭空增加了不少恐怖的气氛。
  正在大家惊疑不定,心慌神驰之时。
  厅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面色灰败的劲装大汉。
  他一进门,便扑地跪倒,颤声道:“报告……庄主,庄外……发生变故!”
  此语一出,全厅群雄立即勃然色变,几个沉不住气的,还“嗖嗖”连声地纷纷起立。
  四十对精光炯炯的眼睛,紧紧地盯在那个大汉身上。
  “夺命双笔”薛祥云闻声面色突变,双目精光暴射,强捺着震荡的心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报告庄主,庄外已经发现敌踪,第一道卡上的兄弟可能已全部遭难!”
  薛祥云冷哼了一声,“嗖”的站了起来,双手一掠,“刷”的抽出那两枝乌光闪闪的判官笔 ,沉声喝道:“什么,第一道卡可能全部被毁?你快详细报来。”
  “报告庄主,就是刚才一阵狼嗥之后,围在庄外最外层四周的第一道卡,所有灯火竟同时熄灭,我们传出讯问的信号,也不见回音。”
  群豪的心中,此时不禁都冒起了一股寒意。
  “白云飞终于来了!”
  群豪的脸色都渐渐转成灰白色。
  大厅中立即静了下来。
  静!
  死一般的静!
  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及火烛偶尔发出的爆裂声外,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薛祥云思量了一下,强捺住凛惧惶恐的心情,沉声道:“传令庄外二道卡弟兄,全部撤回庄内共守三道卡。”
  “是!”
  庄丁退下后,大厅中立即响起了一片乱烘烘的声音!
  众人纷纷商量着对付之策!
  就在大家纷乱不定的时候!
  突然——
  一声凄厉的狼嗥划空而过,这次已近得多了,清晰得好像就在厅外附近,声音刺耳惊心,摇神夺魄。
  接着,又是几声狼嗥,像是就在厅院附近。
  刹时,厅中又静了下来!
  “白云飞”!有人低喊了一声!
  一阵不祥的预感,立即袭上了群豪的心头。
  他来得那么快?
  难道庄外近百兄弟悉数遭难。
  不可能!
  太不可能!
  除非“白云飞”是凶魂厉魄,要不然他绝不可能几乎在同时尽歼围在庄外四周的所有弟兄, 何况卡道之间尚有数十位武林好手持戈巡行。
  最使他们凛惑不安的是除了 一阵狼嗥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声息,即或是几声惨号也没有。
  死寂,像一张紧拉的弓弦,只带给人更大的紧张与恐怖。
  突然——
  “各位兄弟,刚才那阵狼嗥使老夫想起武林一段往事……唉……我们现在已被围了,可能那恶魔也侵入庄中,假若老夫猜测不错,今日“薛”家庄是毁定了,老夫死不足惜,但是拖累各位兄弟,实在使老夫万分难过,现下时已不多,老夫只有在此向各位致最深的歉疚了。”
  言毕,一付懊丧绝望的神色。
  厅中立即响起一片哄乱鼓噪。
  谁也不知庄主为何会突然丧气如此。
  “薛庄主千万不要说这种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就不信他‘白云飞’是三头六臂,能在咱们二十一好手,连手合击下讨得好去,况且……”
  突然——
  一声冷哼,如一只利箭般进了大厅中。
  这冷哼阴森至极,听来冰寒徹骨,就好像严寒的冬天,突然有一块奇冷的冰块掉入热烘烘的颈中一般难受。
  厅中奇静,大家似乎都为那一声冷哼冰冻得暂时麻木了。
  恐怖——
  阴森——
  一股股血腥味,随风飘入了众人的鼻中。
  恐怖而惨酷的事实终于来临了。
  厅中群豪个个摒神凝气,面色惨白,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兵刃,随时准备出手。
  薛祥云强抑住忐忑惊慌的心神,朝厅外嘿嘿一笑道:“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故弄玄虚, 藏头缩尾,为什么不亮出相来,让咱姓‘薛’的也开开眼界,看看好朋友是什么东西变的,竟无缘无故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对付江湖上的朋友。”
  一阵寒如坚冰的长笑,倏然传来!
  “嘿嘿嘿嘿嘿。”
  声音悲愤高昂,像是一阵闷雷,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隐然作痛。
  “好个无缘无故,哈……虽然事隔十载,想必阁下尚不至忘怀昔年卧虎堡的那笔血债吧! ”
  话声未落,几声叱喝同时而起。
  厅中早有性急的朋友,耐不住这种恐怖空气的重压,双手扬处,寒星如雨,朝发声处暴射而出。
  同时,一幌手中兵刃,护着身体,跟随而出。
  只见刀光闪闪中,三条身影,涌身疾起。
  “夺命双笔”薛祥云,却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废叹一声,坐回太师椅中。
  “嘭!”
  一声暴响,暗器四飞中,惨号顿起,三位腾空掠起的绿林豪客,立即身形翻转,口中鲜血狂喷,叭哒连声地摔回到厅中地上!
  正在大家惊疑不定,惶惑愕然的那一刹那!
  倏然——
  一道白影,如闪电似地凌空射进大厅中。
  众人连念头都不及转……。
  夺命双笔薛祥云双笔齐扬,挺身暴起。
  陡地——
  一溜银光,随着那道白影,隐挟龙吟凤哕风雷之声,自群豪头上一掠而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号,传自大厅正中。
  这一声凄厉惨绝的哀嗥,立即惊醒了大厅中失魂落魄的群豪,数十道目光,瞿然射向大厅正中——
  “冷魂帮”,关外分堂总瓢把子,辽阳分堂堂主,夺命双笔薛祥云,首级已失,僵直的身体仍端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双手犹自紧握住双笔,悬空交叉护住胸前。
  鲜红的血,喷洒如雨,尤自不停的从他那被斩断了的颈项内狂涌而出。
  就在这闪电的一刹那,凶手带着薛祥云的首级失踪了!
  惨!
  凄厉的惨事,终于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突然——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
  “快退!”
  立即,暴叱叫声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蓦然——
  一个阴森的声音幽幽响起!
  “站住!”
  同时大厅门口,幽幽的出现一个身材修长,脸色惨白,面目奇丑,毫无表情,身着雪白长衫的人来。
  他冷哼了一声,双目倏然射出一道冷森森的寒光,扫视了厅中群豪一眼,操着寒如坚冰,平板冷涩的声音道:“各位最好就地自裁。”
  白云飞现身了!
  厅中群豪面色灰败,噤若寒蝉,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
  突然——
  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咱们拼了!”
  “杀!”
  十数道身影,无起霍霍刀光剑影,向厅门一拥而上,向白云飞疾扑过去……
  大厅中立时人影纵横,幢幢黑影中,一道幽灵似的白影,闪窜出没其间。
  “杀!”
  “杀!”
  “杀!”
  大厅中传出一片喊杀之声。
  紧接着——
  凄厉的惨叫哀号声,此起彼落的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血——
  如夏日之暴雨,飞洒在大厅中的每一个角落!
  血——
  如决堤的河水,汹涌地泻流在厅中的几个角落!
  残肢、断臂、碎颅、血脏漫天飞舞,遍地乱滚。
  白云飞——
  终于完成了他第五次的大屠杀!
  杀气迷漫,血雨四溅中,寒风,渐渐吹走了这个肃杀而残酷的秋夜!
  静!
  静得落针可闻!
  “薛”家庄十里方圆内,没有一丝人声。
  沉寂、阴森,如同身临鬼域!
  五更已过——
  料峭的秋风,带来了灰白色的曙光。
  “薛”家庄,鲜血十里!
  林中、路旁、大道上,涂满了凝成紫黑色的血渍!
  遍地都是断腿折臂!
  遍处都是碎颅血脏!
  庄门,紧闭着!
  正当中,深深嵌着一张白底红字,刺目非凡的拜帖!
  一进庄门——
  灰白色的曙光中——
  一滴滴、一滩滩、一片片,遍地血渍。
  在那较低洼的小坑中,更积满了行将凝结色逞紫红的淤血!
  没有一寸土地上不洒有鲜血!
  没有一寸土地上不散着残肢断躯!
  冲天笔立,高达四丈的旗杆上,那面“薛”字大幡,还有料峭晚风中腊腊有声的飞舞摇曳着。
  大幡的尾端,赫然系着“薛祥云”那颗面目狰狞,发须斑白的人头。
  血——
  不停的由断处及嘴角往下滴落,被那深秋的寒风吹得四散飞洒!
  双目暴睁,嗞牙咧嘴,似是死有未甘。
  走进二道门——
  一幅空前未有的惨状,立显眼前。
  尸,积如山。
  血,流成渠。
  残断的兵器,杂在堆积如山的断臂折腿,碎颅开膛的腥血尸丛中,映着朝阳,发出一闪一闪的寒光。
  高大华丽的楼房中——
  椅翻桌斜,门户大开。
  散落的残尸使人看不清房中的真面目。
  萧瑟的寒风,如利剪般穿进了敞开着的门窗,高高地吹起了窗后的窗帘,发出呼呼的响声。
  洁白的粉壁上,溅满了腥红的血花。
  大厅中——
  数十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或伏或卧,或依或仰,或立或蹲,死状厥惨!
  正中,唯一未被毁掉的红木太师椅上,僵坐着薛祥云那具无头的尸体。
  寒风呼啸!血腥扑鼻!
  萧萧秋声中,充满着恐怖与残酷,充满着鲜血与死亡!
  “薛”家庄,由庄主至走卒,以及驰援而来的绿林关外好手,二百余人,在一夜之间全数被毁!
  白云飞再次得手了。
  白云飞之名头,更加大噪于江湖了。
  但是——
  他是谁?
  他对“冷魂帮”为什么如此痛恨切齿?
  他难道对高手如云的“冷魂帮”毫无一点忌惮吗?
  他是不是昔日那件公案的主角死而复生?
  这一切,都是令人不可解的谜!
  但是——
  白云飞一日不除,武林中一日不得安宁。
  但是——
  白云飞一日不死,那些心有隐病的知名之士,一日不得安枕。
  但是——
  白云飞一日不亡,“冷魂帮”一日不会罢休!
  于是——
  “冷魂帮”高手尽出,为了帮的安危,为了帮在江湖上的信誉,听说帮主“浊世神龙”凌雍都亲自出马了。
  于是——
  江湖都沸腾了!
  于是——
  各大门派,及黑白两道的高手们,都倾全力地追查这事的来龙去脉!
  于是——
  一场惊天动地,空前大杀劫的序幕,被他轻轻的拉开了!
  于是……
  …………
  X   X   X
  关外的深秋,树枯草黄。
  清冷的夜里,露重霜寒。
  明镜高悬,繁星满天。
  静荡荡的赤峰古道上,遥遥传来清脆的蹄声与嘹亮的诗声,在这万籁俱寂的秋夜中,交织成一付清雅脱俗的意境。
  银白色的月光,照清了这白衣马上人的脸孔。
  只见他,面色晳白如玉,双眉斜飞入鬓,点漆双瞳,清徹深邃,神光内蕴,只不时流露出智慧的光泽,通天直鼻似若悬胆,薄薄的嘴唇,紧紧的闭着,给人一种孤傲不群的感觉,大体说来,实是一位奇俊奇秀的翩翩佳公子!
  只可惜,映着月华,除了隐隐可以看出他眉端的一股凄怨杀气外,脸上更冷漠得有如一块万年雪峰上,互古不化的寒冰!
  望着高悬的玉兔,一声凄怨的轻喟,出自他的口中!
  “……白云飞,白云飞,家门重仇何时可了,师门恩怨又何时可结?唉……”
  一时,他想起未来沉重的担子,复杂的牵连,他实在有不胜重荷,茫无头绪之慨叹。
  蓦然,他双目中暴射出两道阴森骇人已极的寒光。
  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恨声忖道:“哼!不管情形如何困难,我‘白云飞’只要有一口气在 ,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该死的恶魔们,我要报仇,我要他们以血来偿还那笔血债……。”
  正当他沉缅于思维中时,古道边的枯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冷哼。
  “云飞”心中瞿然一凉,但十年来的苦练,使他已到山崩不乱,海啸不惊的地步。
  他漠然的纵马前行,脸上一无表情,即或是眉梢也未动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刚才的哼声。
  陡然——
  枯林中传出了一阵低沉苍劲的口音:“娃儿,你不要装聋作哑,你再前行一步,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云飞”这次有了反应,可惜的是——
  他只抬头望了望迎面那一轮皎洁的秋月,别的地方,他连眼珠也没多转一下。
  看起来,他仍未听进刚才的话,他抬头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嗖!”
  风声飒然,马前已多了一个身着黑绸华服,满头花发,唇上蓄着花白短髭,双目炯炯,面目狰狞的老者。
  他一出现,立即操着阴冷已极的口音道:“娃儿……”
  他本来想叱骂,可是望见云飞那一双森冷,而神光内蕴的眸子,竟不由微微一窒,缓声说道 :“娃儿,老夫刚才问话你没听到吗?”
  云飞瞥了他一眼,紧闭的双唇,轻轻的,不屑的撇了一下,仍然冷冷的坐在马上,动也不动。
  老者等了半天,可是,对方仍不开口。
  这情形真尴尬极了,老者不禁有些老羞成怒,仰天干笑了几声:“哈……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狂的娃儿,好,好,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告诉我姓名,及师门派别……”
  他平日杀人如麻,稍不顺意便滥施毒手,像今日对云飞如此容忍,还是他出道来的破题儿第一遭,大概是云飞那种沉着莫测高深的态度,使他心里有所警戒吧!
  他以为他已是百般容忍了,可是“云飞”的回话却使他大失所望。
  只听云飞用毫无感情的声音,缓缓说道:“凭什么?”
  同时嘴角又撇了一下,还加句道:“就凭你么?”
  漠然而轻蔑的态度,任是泥人也会激出火来,何况面对的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老者闻言,面色陡变,仰天一阵狂笑,声音如恶狼夜嗥,厉鬼惨号,令人闻之心寒胆栗,难受已极。
  “老夫从未遇见像你如此敢当面顶冲我的人,你要知道老夫名号后也许你就不会如此狂了, 但——我可以告诉你,凡听我自报名号的人,最后只有一条路好走——死。”
  云飞轻声笑了一下,道:“只怕未必。”
  老者气得髭须皆张,身形幌动了一下,似是想扑过来,但最后仍强自抑压着。
  “好,老夫三手毒麟吕恒山,忝掌‘冷魂帮’的副执法,娃儿,名号已报,你就等死吧!”
  云飞一听他是“冷魂帮”中人,一阵浓厚杀机刹时升上他的面颊,眼中也暴射两股闪电似的寒光,紧紧的盯住“三手毒麟”冷冷说道:“很好,只怕找你们不到,想不到竟自己送上门来, 吕恒山,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说完,身形一动,已飘然下马。
  这时,三手毒麟吕恒山反而有点楞住了,江湖上只要听到他名号,莫不头疼三分,那晓得这少年一定大有来头,同时,看他下马那种飘忽自然的身法,分明内外功均臻绝顶,这倒使他不得不暗生戒恐。
  云飞下马后轻拍马颈,低声说道:“那边等等。”
  言下之意,好像马上就可将事情解决离去,换句话说,就是马上即可将“三手毒麟”摆平在那儿。 -
  声音虽轻,但彼此均是高手,那有听不到的道理。
  三手毒麟闻言,不怒反笑:“好狂的小子,老夫今天总算开了眼界!小子,你叫什么?你的狂劲却可谓达了绝顶,在你死后老夫定为你传颂传颂。”
  待那马儿的得向路边走去。
  白云飞转过身来,静静的停立不动,寒生双颊,操着生冷的口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 在下白云飞。”
  任是三手毒麟,毒狠绝世,乍听“白云飞”三字,竟也不禁面色一变,微退一步,随即狞声笑道:“嘿嘿,你倒是自投罗网,小子,你认命了吧!”
  “吧”字出口,身躯一转,双掌暴扬,挟起阵阵疾劲狂风,闪电也似地向“云飞”拍出五掌。
  云飞冷哼一声,左脚微收,左掌扬起,疾划起一圈圈弧形掌影,挟着呼啸的声音,疾迎而上 ,同时右脚飞起,猛踢对方心坎。
  三手毒麟只觉自己发出的双掌被对方一圈圈弧形掌影,完全卸去气劲,而对方之空着的右手,却遥遥制住他左胸上六大穴道。
  正在他猜测对方右掌可能拍向哪方时,突然,一只脚无声无嗅的踢了进来,等他发现时距胸口玄机穴已不足半尺,他大惊之下,横身暴退。
  总算他也是江湖绝顶高手,尤其经验丰富,临危不乱,身形连闪,一直退了八尺才躲开那一腿的威胁范围。
  那晓得云飞,如影随形般,疾跟而上,蓄劲待发的右手,朝着毒麟的肩井穴虚虚幻幻的拍下。
  这时三手毒麟劲势已竭,眼看掌影已将上身,总算他反应灵敏,迫使了一向不为高手所常用的“燕靑十八翻”翻滚了出去。
  虽然,躲是躲过了,可是也吓得他一身冷汗,最使他难受的是一招未到,迫使他退了八尺, 最后还来一淌翻滚,对一成名高手来说,这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狂吼了一声,双掌提足内力,涌身扑上,一时间,掌影纵横,密密绵绵,掌掌辣狠,严密异常。
  而且劲气十足,呼啸嘶号,四周两丈以内,却为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所充塞。
  三手毒麟,成名江湖数十年,武功之高,可列绝顶高手之林,自被“冷魂帮”收买后,忝掌为副执法,几乎从来没再亲自出过手。
  这次奉帮主之令,追随副帮主及其他四大高手,分道赶赴关外,拦截“白云飞”,一路上尽自猜忖着,不知“白云飞”是何许样人。
  乍见之下,出乎意外的,“白云飞”竟是如此一个俊美的年靑“毛头小伙子”,虽然心中存有戒心,但总有一些不信,所以开始下手未免松了一些。
  待云飞一上手,他心中不禁大为吃惊,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尤其“云飞”出手的路式很杂,摸不清他的底出于何门何派,而且任何一招都是精奥绝伦,即使各家嫡传也没有他使出那样深奥自然。
  他尽力使出全身功力,双掌劈处,狂飚四起,他知道这少年奇奥的掌式比自己的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立刻想到以他数十年的功力取胜。
  漫天的气劲,激起地上黄沙乱飞狂舞,一道道的劲波,像是层层巨大的浪花,疾向云飞拥去。
  而云飞身形却像一条游鱼,一条魅影,在无边的罡风中飘忽闪跃。
  云飞的身影后来愈转愈快,一会像是一道白色的光圈,将“三手毒麟”的身形全都遮了起来,一会儿又同时在三手毒麟的眼前出现好几个白色的身形,也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幻。
  原来云飞出道以来,还没遇到过如此强的敌人,不觉技痒,将一套从未使全的“魔幢幻影” 身法,尽量使了出来。
  这一与人实际交手,其中甚多精辟奥秘之处,又被他体会出了不少。
  他这时反倒忘了出手攻招,只全心全意在揣摸这套身法。
  三手毒麟,愈打愈惊,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奥的身法,不过,他看到“云飞”不回手,他心里有一点安慰,他认为“云飞”一定是内力不足,所以不敢与他硬拼。
  五十招一过,三手毒麟全力硬拼,掌掌都挟着八九成功力,不觉有些气喘心浮起来,可恨的是竟连对方衣角也沾不到一下。
  他心中一想,不对,如此下去,岂不要活活被累死。
  他眼珠一转,不觉计上心头。
  双掌运足十成功力,狂劈而出,身随掌走,尽力向外纵出,同时,口中大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云飞虽然知道他决没有好花样,但知他也逃不出自己手去,故且看他要些什么,所以,一收掌,气定神闲的站在三手毒麟的面前。
  三手毒麟,微喘着说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除非你是聋了,相信刚才敝人已说得很清楚,哦……对了,想必阁下一定是累了,希望找个机会休息是吧!本人一向是最慷慨,尤其是对将死的人!你尽管休息好了,到时候,招呼一声,我替你送终就是!”
  三手毒麟被他说得本已泛靑的脸上,更升上一堆红晕,他的确也有意想找机稍息一下,然后一股作气,力歼强敌。
  他强捺住心头的怒气,沉声说道:“阁下武功虽然可列高手之林,可是,绝不如传说中‘白云飞’有一举尽屠一庄好手,除非……啊……”
  突来的灵感,使他想到一事:“……除非,你有同伴……”
  白云飞听到这里,不禁仰面狂笑:“哈!总算你猜对了,不过,也可说猜错了。”
  三手毒麟显得十分迷惘的问道:“这话如何讲?”
  白云飞阴冷的清笑了一下。
  “这还是等你以后去问阎罗王吧!”
  身形一幌。
  三手毒麟连忙摇手喝道:“且慢!”
  就在“云飞”停下准备听他还有什么话说时。
  只见——
  三手毒麟扬手向上射出一物,射上十丈左右,“波”的一声,散射一蓬绿色烟火,中间却是一个红血的“魂”字。
  原来,三手毒麟猜想到“白云飞”可能另有同党,所以,他乘着讲话时,偷偷摸出一支烟火信号,准备招呼这一路的同伴,这样,他既可不怕云飞来帮手,同时,他更可大胆放手与“云飞”全力一搏。
  云飞神目如电,早在三手毒麟由怀中掏出烟火时,便发现了,只是他艺高人胆大,他倒要见见所谓“冷魂帮”八大高手之一的,到底有多少份量。
  但;当他看烟火被扔上时,他才知是招同党的暗号。
  他别的不怕,只是他此时此地尚不愿有活的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迅速的由怀中掏出一个人皮面具,往面上一抹,刹时,他由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变而为一个脸色惨白,面目奇丑,死眉死眼,年龄不分的面目来。
  就在他微一分神的刹那,“三手毒麟”已抓到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双掌运足十二成功力,朝云飞暴扑而上。
  等到云飞发现时,如排山倒海的气劲,已如泰山压顶般距他胸前不足一尺,闪躲已是嫌迟,他不禁大恨,想三手毒麟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竟也会如此不要脸,使出下流的偷袭手段。
  他立时运起护身神功,“天龙神炁”,同时双掌提足真力。
  “嘿”的一声,双掌由下方如闪电般交叉穿出胸前。
  刹时。
  只听“碰”的一声大震,如九天上之一声干雷,劲力四溢中,挟起漫天黄尘,枯草碎枝像雨点漫天飞舞。
  沙散风息时,再看两人都如石像般静立在地上,相距八尺。
  云飞双掌仍交叉在胸前,双脚陷入地下一尺多,面上神光焕然。
  再看“三手毒麟”立在八尺远处,左手低垂,显然受了伤,面上一片愕然之色,他倒是真正被吓呆了。
  他再想不到有人仓猝间受他全力一击,而还能安然无恙,同时自己左手还受微伤,对手况且只是一个少年,这……简直不敢令人相信。
  原来,云飞仓猝出手时,正好迎上“三手毒麟”拍来的双掌,“三手毒麟”满怀欣喜,以为这下“云飞”接实,不死也得重伤。
  那晓得,双掌在接近云飞身体时,突然觉到一股柔和的气劲,微将他去势一挡,而且韧性极强,总算他见多识广,发现这情形似是与传说中佛门一种最上乘的禅功一样,他知道这种禅功弹力极强,慌忙又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脉,怕为反震之力所伤。
  果然,甫与云飞双手一接,一股无法抗拒的劲道,“蓬”的一声,反震得他双手发麻,全身飞出五尺,尤其左手,更是举起无力,像瘫了一样。
  云飞仓猝间接了“三手毒麟”一掌,全靠他护身神功奇妙,而且双掌及时护住胸前已卸掉大半劲力。虽说如此,“三手毒麟”武林顶尖高手,数十年功力所聚的双掌之力,又岂是易与的。
  他只觉压体的劲风,在他胸前“蓬”的一声相碰,心神俱颤,血气翻涌,他站在那儿缓缓运气纳入丹田,不过经过这一次险,他却又加深一层了解这神炁的奇妙。
  “云飞”气运一转,气血畅顺,只觉心神有说不出的舒泰,他默运功内视,发觉身体并没受内伤。
  三手毒麟眼见“云飞”伫立不动,他知“云飞”可能是在运功疗伤。
  一丝毒念闪过脑际,心想,一不作二不休,不乘此时下手,还更待何时?
  他望着“云飞”,轻轻前移了三尺,看看“云飞”连一丝反应都没有,仍闭目运功,面上神光隐隐。
  他心中大喜,心想:“‘白云飞’啊!白云飞,你武功虽称高强,可惜你阅历太差,硬接我全力一掌,就算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也要让你调息个把时辰,的确,你是我罕见的敌手,更是本帮最厉害的强敌,看你面上神色,大概很快便可复原,可惜,你永远没这机会了……”
  “三手毒麟”想着,同时,凝聚全身功力,提于双掌。
  刹时——双掌暴粗一倍,他缓缓举起双掌……
  就在他要拍未拍下去的时候……
  只见,“云飞”双目倏张,其中射出两道冷电似的寒光,看起来,分明不像受有丝毫内伤的样子。
  他心中忽的大惊,手势不觉微微一窒。
  “云飞”望着他,嘴角微微升起一丝残忍的微笑道:“阁下的高招在下刚才已经领教,可一而不可再,就这一次,在下已甚觉恶心,哈……冷魂帮的高手原来都是靠此招出名,哈……”
  轻蔑的笑声,不肖的神色,直说得“三手毒麟”面上一阵红,一阵靑,一阵白。
  不过,他也大为懔栗,想不透对方为何会复原得如此快,难道对方真已达到金刚不坏,三花聚顶之境。
  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浮现他心头.,知道一个不巧,今天可要栽在这儿了。
  “云飞”笑声突竭,面色一寒,厉声喝道:“……现在,我倒要让你们这种欺世盗名之辈,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材实学……”
  言还未了,身形一幌,已拔起二尺,双肩微动,衣衫飘曳之下,全身如一具幽灵一样,凌空贴地闪电冲来。
  左掌抖动下,幻起千百掌影,朝“三手毒麟”胸上疾拍而至,掌风呼呼,劲力十足,掌未至,劲道已吹得“三手毒麟”黑绸腊腊作响。
  右掌微张,看似缓缓伸出,没有一丝力道,却似拍似拂,紧照“三手毒麟”将台穴上。
  “三手毒麟”大喝一声,微退一步,奋力抖足劲道,右掌斜挥而上,幻出一片掌影,紧封胸前各大穴。
  右掌一式“推窗望月”横推出去,半途又变掌为抓,疾向“云飞”那一式虚幻莫测的掌腕上抓去。
  两人闪电般在空中眼看即将相接。“三手毒麟”倏觉对方拍来的左掌,劲力无畴,风雷隐隐中,似还挟有一股神奇而强劲无比的潜力。
  而对方那只看似缓慢的右掌,不知如何竟一幌突出他的抓拿,同时,白白的五指微张,疾拂向他手背。
  他大惊之下,只觉手背的缺穴一阵寒风刺入,这一下吓得他亡魂皆冒,慌忙脚踏阴阳,身形连闪下,疾向横侧斜移二丈。可是无论如何总摆不掉紧跟在胸前的手掌。
  他顾不得麻酸不堪的左手,双掌蓄足功力,疾向似阴魂不散紧盯在他胸前手掌,奋力推出。
  只听“轰”的一声,如石破惊天,地上立时卷起了一阵阵黄沙。
  一条身影由黄沙中疾向后射出,同时,又有一条身影接踵而上。
  原来,“三手毒麟”知道“云飞”这一掌威猛无比,自己仓猝间决无法接下,但是不硬拼一掌,先机已失;将永无法摆脱“云飞”的左掌,所以,他被迫不得不硬接时,双脚已悬空。
  准备借劲飞退出去,既不接实,又可脱离险境。
  那晓得,“云飞”的“魔幢幻影”身法太过神妙,一顿之下,已疾追上来。
  “云飞”这次一出手便双掌连环交叉疾迫而出,掌掌毒辣,诡异绝世,一 口气就连击十六掌。
  “三手毒麟”强忍被震得酸麻的双手,连封带挡,使出混身解数,东躲西闪之下,连连后退。
  满场劲风激荡,一阵阵刚猛无畴的气流,吹括得地上黄沙漫天飞舞,有时掌风曳地划出条条深沟,有时掌力接地,击得地上一个个尺许大的深洞。
  漫天黄沙,败枝、枯叶飞舞中,只见二条人影闪电般来回奔驰,细看之下,却是一个在追,一个在闪。
  身影纵横中只见二条人影乍合又分,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掌声。
  “三手毒麟”面色惨白,鼻息急促,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缓缓滴下。左臂低垂,似是受了不轻的伤。
  “云飞”面寒如冰的站在三丈之外,双目电闪,沉声说道:“吕恒山,你今天认命了吧!”
  说毕左手微抬,似又要出手。
  “且慢!”
  “三手毒麟”急促的喝道:“姓白的,‘冷魂帮’到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要你这样赶尽杀绝?”
  “云飞”刹时眼中浮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区区在下,要以十倍的代价,索回‘卧虎堡’的血债!”
  “三手毒麟”吕恒山面色突变,吼道:“好!姓白的,今天有我无你……”
  身形陡起,掌势若狂风暴雨,回荡旋激,交炽而出。
  仿佛像是一团疾转的气流,将“云飞”完全罩在里面,凌厉快捷,而又毫无间隙,密密麻麻。
  “云飞”冷笑一声,身形如同滑不可捉摸的游鱼,逆流而上,闪进那片疾旋的气柱中。
  往返闪掠间,双掌幽灵般出没着,这次他用的全是阴柔之路,诡异狠辣,招招俱是罩向“三手毒麟”混身大穴要害。
  同时——
  他在那掌与掌相接的间隙中,施展了师门绝学“魔幢幻影”身法。
  在汹涌疾旋的劲疾狂风中,渐渐幻化出无数虚幻不测的人影。
  配上阴狠的掌法,更是增加那辛辣、诡异的气氛。
  渐渐地——
  “云飞”幻化的身影愈飘愈快,而在其中的“三手毒麟”奋力招架十余招后,已呈力竭,已是强弩之末,劲风呼号嘶啸中,不时可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
  他虽然奋力招架,但是,对方招式太过阴毒,招招直向他重穴要害,而其中又含一股股阴冷的潜力,迫使他不得不竭力化解。
  虽说如此,有好几次几乎还伤在对方那种神鬼莫测的拍拂下。
  他愈打愈泄气,这还是他出道以来,最难堪,也最凶险的一战。
  他不禁暗叹一声,心想:“真力已不继,再也接不下十招了,难道我吕恒山真要伤命此处? ”
  蓦然——
  就在“三手毒麟”心灰意沉,斗志毫无的时候。
  一声尖锐的厉啸划空而来。
  “三手毒麟”立即面露喜色,他暗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同伴来了。
  “云飞”听了那声厉啸也不觉一震,好深的内功,他真想不到这条道上,竟会又出现如此高手。
  他冷哼了一声,阴沉沉的说道:“你先莫得意,阎王今天招你,决留你不到明天!”他深吸了一口气,单掌向回一招,一股奇大的力量吸得“三手毒麟”身形往前一冲。
  “三手毒麟”大惊之下,急中生智,索性运足全力挥掌朝“云飞”涌身扑去。
  那晓得“云飞”的另一只手连拂之下,幻起千条指影疾点他掌心上“宫劳”,“谿后”各穴。
  来势如电,他大惊之下正欲收掌。
  倏见“云飞”另一只后招的手,不知何时,已由掌山指海之间,如幽灵般,无声无嗅已伸到距他胸前不足三寸之处。
  他大嘿一声,再也来不及封挡闪退。
  只见,白晳的手掌,在他眼中愈幌愈大……
  蓦然——
  一声惨号,一条偌大的身影带着一条血箭,向三丈外路旁疾射而去。 -
  “咕咚”一声,才重重摔在地上,再看原来“三手毒麟”已仰面朝天,七孔流血,瘫痪在地上。
  就在这时。
  一声极为轻微的衣袂带声,传入了“云飞”的耳中。
  他心中不由一凛,知道刚才“三手毒麟”吕恒山所施放的那道火焰已招来了同伴,而且,听那阵衣袂带风神速的传音看来,来人武功分明也是上乘顶尖好手。
  念头还没转完——
  古道上,已疾逾飘风般驰来一条黑影,挟着一声刺耳欲聋的厉啸,摇曳的落入眼前。
  落地后,竟是一个身不及四尺,满头白发苍苍,枯槁已极,身着大花锦袍的干瘪老人。
  但是,他那双深凹的眼眶中,却射出两道骇人的碧光。
  他一出现,迳向倒地的“三手毒麟”吕恒山走去,大刺刺的,理也不理“白云飞”,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
  他走到吕恒山身旁,低身下去,探了探吕恒山的胸膛,双眉不觉微微一皱,疾忙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由里面倒出二颗药丸,塞于“三手毒麟”的口中,同时,双掌连点,闭住了吕恒山数处穴道。
  右掌紧贴“三手毒麟”气门穴,度出真气,助其药力化解。
  稍停,吕恒山气息渐粗,他急忙紧紧的问道:“吕副执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子?……”
  说着,眼睛还有意无意的飘了“白云飞”一眼,充满不信与轻视之色,似是觉得眼前这毫不起眼的丑汉,绝不可能伤了大名顶顶的“三手毒麟”。
  “白云飞”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悠闲的仰望明月。
  “三手毒麟”服下的丹药,又经真气推拿,才逐渐收集了一些游散的真气。缓缓睁开了那双黯淡,而又满含怨毒的双眼,微弱的说道:“他……白……云……飞……”
  同时右手还无力的指向“白云飞”。
  这现身的矮小老人,原是“冷魂帮”执法,“辣手仙猿曹灵”,一身出奇的武功更在“三手毒麟”之上,闻言脸色陡变,霍然转身,冷笑连连的向云飞一步步逼进……
  “辣手仙猿”这一离开“三手毒麟”,使“三手毒麟”甫聚的真气,又流散全身,终至溘然一声与世长逝。
  “辣手仙猿”虽然没有回头,但他这种高手,方圆十数丈飞花落叶可闻,那有不清楚身后发生什么事情的道理。
  他的脸色更形阴森,双目中杀气腾腾。
  “云飞”,傲然的伫立着。
  夜风拂起了他的白衫衣袂,更显出一付高超不群的潇洒。
  空气中,却充满着重重杀机。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辣手仙猿”曹灵,目中碧光炯炯,一步步沉重的向云飞逼近,谁都知道他此时已提足全身功力,准备随时暴起。
  “云飞”除了两道寒森森的目光外,惨白与丑陋的面孔上竟没有一丝表情。
  但是——
  人皮面具下的如玉面颊上,已涌上了一片杀机。
  在这狂风暴雨将来临的前夕,四周显得出奇的平静,静得可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
  十步……
  九步……
  …………
  “辣手仙猿”倏然停下,深深吸了口气,双目碧光暴射,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混身衣服鼓胀起来,全身骨骼轻声作响。
  “血债血还,丑鬼你连伤本帮关外五堂,现在又对本帮副执法逞凶,今天,碰到老夫手里, 非将你千刀万剐不可!”
  “云飞”也提起护身神炁,双目冷冷的注视着“辣手仙猿”,嘴角微撇,不屑着说道:“就凭你这一个不似人形的矮鬼,哈……”
  同时,用手一指吕恒山的尸体。
  “你比他如何……” -
  突然——
  左侧的枯林中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阁下休要卖狂,还有老夫三人呢!想必阁下没有想到吧?”
  只见林中走出三个身材各异,但却是身着华服,双目神光闪闪,两太阳穴高高凸起的老人来。
  “云飞”漠然的望了他们一眼,一丝没有惊讶的神色,缓缓说道:“林中还有一位,为何不一并现身。”
  话声才落!
  林口忽起一声震耳长笑,声音苍劲有力,有如老龙长吟。
  “阁下真好耳力。”
  说着,由林中走出一个身着华服锦袍,白髯绕颊,鼻直口方,满面肃穆的老人,双目神光涣然,盼顾之间,自有一股凛然的威严。
  曹灵一见先头三人立即喜上眉梢,个个打了声招呼。
  后来最后一个老人出现时,“辣手仙猿”曹灵连忙上前,恭身为礼,大声说道:“曹灵恭迎副座大驾!”
  原来,这白髯老者,便是名满江湖,北方黑道第一大帮“冷魂帮”的副帮主“夺魄神君”莫奇。
  其余三人,则是“冷魂帮”总坛中的内三堂堂主,“千臂金刚”吕不韦,“飞刀”方宇,“ 冷面专诸”韩倜。
  若在平日,这几人中,只要有一个出现,都足以支撑大局的高手,但今天竟然同时到此,足见“冷魂帮”是如何仇视“白云飞”,也是如何看重他。
  “夺魄神君”莫奇对辣手仙猿曹灵微微颔首说道:“吕副执法为公殉职,本座甚为痛心!”
  辣手仙猿曹灵恭身说道:“吕副执法为公殉职,殊值表扬!”
  言及此,倏然双目圆睁,碧光暴射,瞪住云飞大声喝道:“依本执法意见‘白云飞’罪该凌迟处死,希副座照准!”
  “夺魄神君”莫奇微一颔首道:“就如曹执法所议,照准!”
  看见他们这种狂妄的作风,“云飞”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其实,他心中已在暗暗寻思对付之策。
  他思忖道:“看来目前五人均是不可一世的魔头,武功高绝,决不会比吕恒山差到那里去……如果一个对一个我到不在乎,不过……看他们对我深恶痛绝的样子,恐怕最后一定会不顾江湖道义,联手向我出击,这倒很成问题……”
  正在他暗自忖思的时候,“辣手仙猿”曹灵已一步窜了过来,挥拳便欲动手。
  夺魄神君莫奇却暴喝了声:“且慢!”
  同时用手一挥,千臂金刚吕不韦、飞刀方宇、冷面专诸韩倜三人,便缓缓向“云飞”逼近, 形成一个包围之势。
  “云飞”仍然神色不动,仅嘴角流露一个阴冷的微笑。
  他知道此时脱围易如反掌,但,他生性奇傲,尤其面当深仇大恨的敌人,如何肯轻易放手一走。
  “夺魄神君”莫奇望见那三人方位已选好,便转头沉声对“云飞”说道:“阁下你师出何门何派,因何向本帮滥施残杀,今天阁下定要还我们一个明白,否则哼!……”
  “云飞”森森的望着莫奇,涩冷的说道:“十年前,卧虎堡惨遭血洗,堡主摧山掌赵靖被开膛剜心,相信你们这般恶魔尚不至忘怀吧!区区在下,便是代表着所有卧虎堡中的冤魂,向你们索取部份血债而已,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十年来,连本带利,你们‘冷魂帮’大小算来,恰恰够数,魔鬼们,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免得临死还作个糊涂鬼……”
  “夺魄神君”莫奇倏然暴喝了一声:“住口,阁下最好看看眼下情势再夸口,你相信能脱四位好手的天罗地网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阁下最好束手就缚,随我们回总坛听候帮主发落……”
  “哈……”
  “云飞”怒极反笑道:“我倒愿束手就缚,只是……看你们有没有这份能耐!”
  “夺魄神君”莫奇冷哼了一声。
  人影连闪之下,“飞刀”方宇、“冷面专诸”韩倜、“千臂金刚”吕不韦三人已各占了一有利位置,与辣手仙猿曹灵,恰好将“云飞”围在中间。
  “云飞”双目微扫,“夺魄神君”莫奇与“辣手仙猿”曹灵身形未动,但由内蕴的神光,及沉稳的气势看来,确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
  见他三人身形疾如闪电,眼光恍如明炬,虽不如前二个,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难怪“冷魂帮”在江湖上如此嚣张跋扈,实力确是不可轻侮。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飞刀方宇,此人虽然功力高超,身手不凡,但比起其他诸人,显然要稍差一筹。
  他所以暗暗决定,如果情势不对时,必先向飞刀方宇下手。
  这时,四人已站到各人认为有利的位置,“夺魄神君”莫奇却站在围外。
  彼此都是好手,大家心里明白,一个失着,便会命丢当场。
  为怕失先机,谁也不肯先行出手。
  刹时!
  场中变得无比的沉静,大家都在暗聚功力,准备随时应变。
  辣手仙猿曹灵等四人都瞪着铜铃大的双睛,目光炯炯,一霎也不霎的紧紧盯住“白云飞”。
  而“云飞”却仍一动不动,双掌微提胸前,双目微合,玉树临风般静立在场中,丑陋的面上一无表情。
  静!
  死般的寂静!
  却充满恐怖、死亡,及浓厚的火药味!
  像是一张紧张的弓弦,一触即发。
  蓦地——
  辣手仙猿暴喝一声:“小子纳命来!”
  身形暴起,双掌连颤,划起两道扭曲不定的弧形掌影,挟带起翻江倒海的罡风,如狂风暴雨般朝云飞疾扑而至。
  几乎在同时其余三人也都挥掌发难,挟带起阵阵开山裂石的气劲,朝云飞身前涌来。
  刹时——
  劲风狂作,呼啸嘶号,隐隐风雷之声,令人神驰心摇,掌影如山,如海,四周封闭得不漏一丝空隙。 -
  “云飞”对辣手仙猿曹灵攻来的双掌连看也不看,只等快近胸前,而后面其余三人的掌力也将上身。
  他就抓住这微乎其微的间隙,当下身形一滑,以出人意表的角度,横出二步,双掌突出,幻起千道掌影分向“千臂金刚吕不韦,冷面专诸韩倜”,疾劈下去,掌出一半,左手突化掌为指,化劈为拂,变成点点指影,疾拂“冷面专诸韩倜,千臂金刚吕不韦”手背“商阳”“鱼际”“合谷”诸穴,右手却化劈为拿,手臂像蛇一样,由掌影中穿出,疾扣“飞刀方宇”的脉腕,这一手确是使得神出鬼没,几乎是在不可能的情形下,突出人类关节的常性,反递而出。
  “千臂金刚”及“冷面专诸”两人没想到对方突化掌为指,而且来势迅如闪电,简直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慌忙护掌收身疾退。
  飞刀方宇,更惨,他万想不到“云飞”会在如此不可能的情形下向他出手。 等他发觉那只莹白而虚幻莫测的手时,纤细修长的五指已距他脉门不及一寸,他大惊之下,连念头还来不及转,五指已紧扣住他的手腕上。
  他惊怒之下,运足全身功力于手臂,奋力一震一抖。
  全靠这时辣手仙猿一下扑空之后,腰身一扭,原式不变的凌空扑来,双掌疾劈“云飞”右肋 ,同时,“冷面专诸”“千臂金刚”同时发现了他的险境,运掌分别疾扑过来。
  如果“云飞”再不松手,则必闪不脱后面“冷面专诸”的袭击,利害衡量之下,正好飞刀用力一抖,“云飞”便顺势一带一松,人却随势转到飞刀方宇的后面。
  飞刀方宇却一时收势不住,往前冲了二步,恰好站在云飞原来位置。
  等到辣手仙猿等三人,发现站在他们前面突然变为飞刀方宇时,掌势已将递在他身上,大惊之下,暴嘿一声,总算他们都是顶尖高手,临危,硬生生的将递出的气劲强行收回,暴退而出。
  虽说如此,各人都不免吓得一身冷汗,合围之势,自然消解。
  在场外旁观的“夺魄神君”莫奇看得不由心神大震。
  愈发不愿将“云飞”放走。
  就在四人乱作一堆时,他怕云飞乘机溜走,喝了声:“决不可让这小子溜走!”
  同时,肩不幌,腿不抬,平白暴起,疾向“云飞”扑过去。
  双掌扬处,带起一阵灼人的热风,排山倒海般风涌而至。
  云飞扬掌哈哈大笑道.:“没让大爷尽兴,你们请我走我还不会走呢!”
  说着,身形却一点也没留滞,左掌疾封,右掌强攻。
  掌力倏而刚猛,倏而阴柔,招式更是诡异精奥绝伦,变化莫测,时挟各名山大派绝学,或黑道魔头奇招,也不知他出身何门何派,哪里学来如此多奇招异式。
  这时,辣手仙猿等四人又合围上来,这次他们出手却非常谨慎,就怕彼此反而成了阻碍。
  加了一个“夺魄神君”莫奇,合击之势威力加大了甚多,他和辣手仙猿合力,时时可牵制“ 云飞”,使“云飞”各个击破的计划,无法实现。
  只见,场中此时劲风狂号,阵阵气波,挟带着细砂,碎枝,被四周的掌力飞劈得如疾矢一样 ,带着呼啸声,来回飞驰。
  云飞在掌山中,用他师门绝技“魔幢幻影”来回飘忽,躲闪着,他像是一条处在无边劲海中的游鱼般,时而逆流而上,时而随波逐浪。
  在间不容发的间隙中,寻找漏洞。
  他的“魔幢幻影”步法是愈来愈神妙,在实际运用中,他几乎全部体会到了它的精奥之处。
  这时,他们愈斗愈快,愈斗愈狠。
  几人举手抬足间,俱是精妙异常,威力浩瀚,无边的气劲塞满了五人围住的空间。
  而“云飞”身影更是快速得匪夷所思,幻影连现中,人已早与另外之人接手。
  “云飞”虽然此时仍可从容的应付,但脱围却也不太简单。
  “夺魄神君”莫奇双掌翻飞中,大声喝道:“小子,你已成网中之鱼,笼中之鸟,难道还不束手就擒……”
  “云飞”双掌连劈带挥中,大声笑道:“只怕未必!”
  长笑声中,抖擞精神,连劈了十八掌,拂了十二指,击出十六肘。
  招招都是挟带着无比的澎湃气流,由中心向四外奔腾汹涌而出。
  追得五人各退了二步。 “
  一幌间,百余招就过去了。
  “云飞”是愈战愈勇,深厚的真力,似是云霓连衡,绵绵不绝,而且奇招层出不穷。
  掌影纵横,劲气四溢中,一幌又过十余招。
  “云飞”奋力苦战,虽然,攻守之势,丝毫不见衰竭,但,他自己知道,真力已消耗过半, 心中不由微微着急,细目看去,辣手仙猿等四人,仍然精力充沛,出掌间,气流狂涌,风飚怒号,至少,由表面上丝毫不见滞缓。
  而“飞刀”方宇,此时,则显然有些真力不继,出招掌势大弱,步履起伏间也微有些跄踉不稳。
  原来,飞刀方宇在五人中功力最差,云飞也看出了这点,不时盯住他连下狠手,追得他不得不用全力化解,好几次还全靠莫奇及曹灵出手及时解救,才免了他几次杀身之危,所以百余招下来,他已精疲力尽,气息粗重,额上见汗。
  “云飞”暗一忖量,知道要解今日之局,只有先由飞刀方宇下手,除去他后乘乱再觑机杀掉一个,余下三人,或屠或走就方便多了。
  他一打定主意后,便暗暗收敛起一分真力。
  当然,虽然他收回了一分真力。
  但——
  每掌仍然足以开山裂石,摧金断铁,微乎其微减弱,外人很难觉察得到。
  可是——
  他的对手们都是当世武林顶尖高手,尤其“夺魄神君”莫奇,更是“冷魂帮”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武林中高手之列中的顶尖高手。
  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
  这一发现,他精神不觉大振,心想:“哼!小子除非你是铁打的身子,你也有力竭的时候! 不过,这小子武功确实吓人,今日不除去,以后终成本帮大患……”
  想着,同时双掌运足功力,暴雨般疾劈出十二掌,掌掌挟带阵阵狂飚,呼啸怒号而出,口中并大喝道:“你也有力竭的时候,小子,你认命吧!”
  曹灵这时也发觉“云飞”掌劲微微不如以前狠猛,“冷面专诸”等三人一听“云飞”已将力竭,瞿然精神大振,提起各人余威,双掌翻飞,发出阵阵刚猛无比的罡风,朝“云飞”疾劈狂砍而至。
  刹时——
  飞沙走石,一波波的劲力,带着漫天黄沙,像是一道道如山的黄色海浪,疾扑往云飞身上。
  云飞似是人怒,冷哼了一声,双掌倏而连颤,抖起圏圈圆形掌影,带着如刀刃般的劲气,迎着疾来的无边劲气,穿刺而入。
  一阵阵“嘶嘶”破裂声,由二股气流中传出。
  “云飞”身随掌走,倏而腰微一弓,横移三尺,仰天一声长啸,左掌朝后面的“冷面专诸” 猛的一挥,右掌斜劈,分散成三道刚烈无畴的气来,如利刃般疾朝“辣手仙猿”“千臂金刚”“ 飞刀”方宇三人砍去。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刹时云起雾涌,无数道气劲互相激荡而生的旋风,挟带着地上碎石、沙士,向四周飞射而去。
  这一下硬碰硬,虽然“云飞”早已有备,旋身间已卸去不少力道,但,仍震得他耳鸣心跳, 血气翻涌。
  “夺魄神君”等四人没想到“云飞”已力竭之身,尚敢硬接这一掌,等掌出一半时才发现, 四人都不禁心中冷笑,真气一提,仓猝间又加了几分真力。
  但双方一接之下,大出意外的是居然对方劲道竟大得出奇,一股微带韧性,而又含有无比潜力的罡气由对方掌中传出。
  双方甫一接触,便闻轰然一声,己方虽是以四敌一,但也各个被震得手臂酸麻,飞扑而上的身体竟为之一窒。
  就在这微一顿的间隙,“云飞”却又双掌连环交迫而出,一口气,劈出二十一掌,十五肘。
  招招狠辣,掌掌强猛。
  “云飞”这时恰如一头负伤的雄狮,来往纵扑砍杀着。
  “夺魄神君”莫奇一面封招还击,一面冷笑连连的喝道:“小子,你还不自裁,老夫看你是一条好汉,也许就保你一个全尸。”
  “云飞”一面扑击,一面喘声长笑:“哈……哈……老鬼,要我自裁,你今世休想。”
  “夺魄神君”莫奇大怒之下,扬掌奋力朝云飞击出二道狂风,嘿声说道:“好,小子,看你困兽之斗,犹能强过多久。”
  果然,过不了一会,“云飞”招式渐缓,罡气大衰,口中不时传出一二声急喘。
  奇奥的招式,往往为了失去那份快捷,分秒之差中,被对方抢尽先机,迫得化攻为守,在五位强敌环攻之下团团乱窜。
  又过了四五招,眼看云飞愈发不济,仅靠他那神奇的步法,在五人掌风中滴溜的闪躲着,好几次,都是毫米之差,险险伤在“辣手仙猿”的双掌之下。
  “夺魄神君”莫奇,心中大为高兴,纵横扑击中,仰声喝道:“这小子已是强弩之末,大家加紧一点,今天务必除去这小子。”
  “辣手仙猿”曹灵等四人,闻言个个都精神大振,抖起全部功力,乘机涌身抢进,他们都欲一鼓作气,将“云飞”解决掉。
  “飞刀”方宇,自开始起便是最差的一个,时时被云飞迫得走头无路,全靠其他各人奋力化解,才免了杀身之危。
  有时,云飞又以他作挡箭牌,阻挡其余各人凶狠的攻式,往往他反而成了联攻中的障碍,这份别扭劲,就不用提了。
  可是,这又有何办法,“披差一着,缚手缚脚”,谁要他技不如人。
  如今,“云飞”已是强弩之末,自顾不暇,他的危机自然解除了。
  他看“云飞”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的那付狼狈像,心中不由恨恨想道:“好小子, 居然也有你瞧的时候,现在该让你尝尝大爷我的手段啦!”
  他为了出气雪耻,所以提足残余的真力,第一个冒险抢进。
  这时,正好“云飞”全力封挡四方而来的满天掌影,左掌斜飞,疾封“辣手仙猿”“千臂金刚”狂涌而来的掌山,右掌疾劈“夺魄神君”莫奇的左肩,右掌递出一半,倏的一个大旋身,化劈为削,右臂如条钢丝般,反砍在“夺魄神君”身侧的“冷面专诸”,这招快如闪电,幌眼已到冷面专诸身前不足三寸。
  也不知是形势使然,还是“云飞”打昏了头,这招虽是用得妙极,可是,这一旋身,却将身后空门完全让给了“飞刀”方宇。
  方宇这时正好疾扑而至,一看机会难再,强抑住心头狂喜,提足全力,闷声不响便朝云飞“脊心”“凤尾”二穴狂劈而至。
  闪电般的双掌,挟着开山裂石的劲力,眼看已递到“云飞”身后。
  四周气流激荡汹涌中,“云飞”似还没发觉身后这足以制命的双掌。
  浓厚的笑意,浮上了飞刀方宇的面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方宇双掌距云飞身后大穴不足一寸之时。
  蓦然——
  一声龙吟凤哕的长啸出自云飞口中。
  在间不容发的一刹,云飞修长的身形朝前一扑,刚刚让过背后的双掌,凌空一个翻转,平仰在空中,双脚连环踢出,双掌由头上划出一个交结的大半圆……
  只听“轰”的一声,满场人影翻飞中,传出一声惨号。

  第二章  恶煞围攻,云飞青天

  “云飞”在“冷魂帮”五位好手围攻之下,身陷危机,就在间不容发之际,倏的一个大翻身,双腿疾踢“飞刀”方宇,双掌由头上划过交结的大半圆,洒出像天罗地网般的掌影星光,挟着圈圈银白耀目光芒,如颗颗流星般,向“夺魄神君”莫奇等四人狂涌而至……
  一声惊喝出自“夺魄神君”莫奇口中:“银圈飞星,天魔手!”
  同时,双掌暴射出二股赤红的气劲朝满天银圈寒星中投去。
  原来,“夺魄神君”听到云飞那一声龙吟长啸时,便知不好,啸声穿云裂石,丝毫没有一点力竭之势,其中必定有诈。
  于是,他便暗中运足了他向不为外人道及的秘功“丙火离魂神功”,准备随时应变。“云飞 ”一出天魔手中的一式“银圈飞星”时,他大惊之下,再也无顾忌的运出了“丙火离魂神功”。
  “辣手仙猿”等三人听到“天魔手”三字,大惊之下,撤身已不可能,只好运足全身所有功力,朝云飞疾扑下去。
  “飞刀”方宇,先前方自得意,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双掌中任何一掌击中“云飞”的大穴不死也必重伤。
  那晓得,“云飞”意外的一扑,竟差着这么一点点让过了自己的双掌,随即一翻身,眼一花之下,云飞的左脚已带着一缕锐风疾踢自己手腕,疾若鬼魅,等自己发现时,已来不及后撤,震惊之下,竟给他想出了一个急智。
  五指倏而下垂,并指有如鸡啄,一式“挂腕”,疾点“云飞”脚背中阳穴。
  他自以为得计,那晓得,云飞的另一脚已无声无嗅后发先至,这招“连环双飞”正是湘南李家“连环腿”中不传之秘,最厉害,还是在后面那一脚上。
  就在“夺魄神君”惊喝“天魔手”时,飞刀方宇,已觉云飞后来那条腿搭上了臂上关陵穴。
  “轰”然一声大震,石破天惊,神泣哭号,无俦劲力激荡之下,四周地上齐齐被削去半尺,方圆十丈内,碗粗的树木俱被这强劲的气流摧断。
  漫天黄泥、石块、断木、败叶,随着膨胀的气团,疾风暴雨般,朝四外飞射呼啸而去。
  满天黄尘沙雾中,数条人影四散飞射,其中还挟着一声惨号。
  原来,飞刀方宇,只觉云飞的一脚已踢在自己左臂上,“关陵”穴一阵酸麻,混身劲力顿失,只要再加一成真力,这条手臂就算是报销了。
  就在这时,“云飞”已遇其它四人之掌力相接,身躯一震之下,踢在方宇臂上的那一脚,自然一歪,滑脱关陵穴门,但仍将方宇带起二丈余高,随即一声大震,互相冲激呼啸的气流,又将他送至七丈开外。
  因为他先前被云飞脚点得混身劲力顿失,空中强提了那一口不匀的真气,勉强稳住身形,虽没摔得骨折胫断,却也闹得个灰头土脸,皮破血流,在地上翻了三、四转,才卸去劲道,不过,这对他来说,已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其余四人在与云飞甫接的刹那,便觉对方劲力有点出奇的洪猛,像是江海倒灌,浩瀚无边,洪洪发发急泻而下。
  刹时,各个人都觉得如同是处在巨浪如山的汪洋大海中之一叶孤舟,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内心惶恐之下,倾出全力,疾拥而上。
  “夺魄神君”莫奇等四人,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传闻已久的“天魔手”的威力。
  莫奇嘿然一笑,髭须皆张,双掌迎胸一个半抱,倏然翻飞出去,带着一团艳红如火的气流,疾射而去。
  莫奇这招“飞霞流丹”是“丙火离魂”掌中最具威力的三绝招之一,自他秘练成“丙火离魂神功”后,还从来没有出手过。
  “辣手仙猿”等三人亦各使出各人生平认为最具威力的招式,挟着十二成的功力,狂涌呼啸而出。
  只见漫天掌影中挟一团赤红夺目的耀眼强光,疾往漫天盖地而来的星芒银圏中疾投穿入。
  “轰”然一声巨响。
  “夺魂神君”莫奇衣衫零乱,左臂上衣袖碎裂一块,隐隐有血丝渗出,硬生生被震退五尺。
  “辣手仙猿”与“千臂金刚”各各被震得斜飞三丈,落地时跄踉的稳定住身形,面色苍白,双目大张,其中仍含有那丝惊恐之色,嘴角微有一丝血迹。
  “冷面专诸”因为正好挡在“云飞”那招“银圈飞星”之正面,被那几乎不是人类所能抗拒的力道,击得翻飞出五丈,带着一声惨叫,“吧搭”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已昏死过去。
  “云飞”到底力斗五大高手,真力消耗过半,勉强使出了那招“银圈飞星”后,只觉对方反击之势竟也威力浩大无比,尤其其中那团艳红火球,带着炽热灼人的高温,狂奔而至,“轰”然一声,胸部如被烧得火红的千斤大锤猛然一击,身躯像是一片枯叶般,飞射出三丈开外。
  落地后步履跄踉,眼睛发黑,双腿酸软,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神光散涣,血气一阵翻涌,张口吐出一滩血块。
  显然“云飞”此时真力已竭,并受有严重内伤。
  到底“夺魄神君”莫奇不愧是个老江湖,落地微微一愕后,随及当机立断,知道此时不除“云飞”以后将更困难。
  提起所有功力,双掌正反相立,斜飞出去,“丙火离魂掌”中三绝招之一的“夕阳晚景”,带起一片炽热的气流中杂一圈赤红的光影,疾朝“云飞”奔去。
  “云飞”这时真力已竭,正强提一口真气,压抑那翻滚不停似要夺口而出的血气。
  莫奇那招“夕阳晚景”挟着洪发的风雷声,还未到达“云飞”身前,便已使人觉出它炽热的高温,与浩瀚巨大的劲力。
  这时“云飞”真如置身在狂风暴雨中的弧舟,毫无一丝自己控制的力量。
  一股悲愤冲上他的心胸,仰天一声悲啸,高昂凄凉。
  一股求生的欲望,使他勉强支持使出了半招“平湖飞月”,这招“平湖飞月”也是“天魔手 ”中七式之一,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敌时使出。
  倏见“云飞”双掌由肋下颤动交叉拍来,一片白蒙蒙的气劲中,飞跃出一溜溜钩形光影,朝那圈赤红光华,疾若流星赶月,飞迎上去。
  就在“云飞”全力对付“夺魄神君”莫奇那式“夕阳晚景”时,在他的身后,突现二十四道交击飞舞而来的寒星,精光闪闪,耀目生寒。迎着晚风传出阵阵破空,“嘶嘶”裂帛似的怪啸声。
  原来,万幸中未受重伤的“飞刀”方宇,此时竟也抓住机会,强忍混身伤疼,抖手撤出他赖以成名的二十四把柳叶飞刀来……
  “蓬”然一声大震,满天赤焰寒星飞舞。
  强劲的气团互激,膨胀,如海潮般像四外散射而去。
  二十四道柳叶飞刀,也被这威力无畴的巨震,激得失去准头,四下乱射。
  “夺魄神君”莫奇身形暴退二丈……
  “云飞”身体却如弾丸样被抛起四丈余高。一声惨号中,洒下一蓬血雨,疾往山崖后射去。
  在一旁愕住了的“辣手仙猿”“千臂金刚”,这时却怒吼一声,双足一顿,如流星般向枯树中追去。
  “夺魄神君”莫奇,面色肃穆的沉喝了一声:“曹执法、吕堂主,不用追了,请回来。”
  “辣手仙猿”曹灵及“千臂金刚”吕不韦闻言双掌猛的向前一推,旋身间以极优美的姿势掠了回来,恭声道:“难道……”
  “夺魂神君”莫奇双眉微蹙,心神不属的摇了摇手,迳自走到“冷面专诸”身前,伸手一拿他的脉门,哼了一声,抖手连点了他的几处重穴,探手入怀,掏出一颗丸药塞入他嘴中后,沉声对“辣手仙猿”道:“‘心魔遁’快捷天下第一,他又起步在先,决无法赶上的……何况韩堂主还身负内伤待救……”
  “辣手仙猿”曹灵满面迷惑问道:“难道……难道……那小子真是‘宇内魔尊’的传人?”
  “夺魄神君”莫奇低叹了一声,说道:“看来,天下武林,免不了又有一番大杀戮了!”
  “飞刀”方宇“千臂金刚”这时都走了过来,听到“宇内魔尊”四字,不由俱心神大震,急声说道:“难道二十年前,被黑白两道围攻歼除的混世魔头骷髅帮主‘宇内魔尊’司马不孤竟没有死吗?”
  莫奇又低叹一声:“本座对此事亦不敢确定,不过,看他那‘银圈飞星’‘平湖飞月’二招 ,威力虽逊于往日‘宇内魔尊’本人,可是手法确是他的嫡传!”
  辣手仙猿沉声说道:“此人不除,本帮将永无宁日。”
  莫奇叹道:“走吧!此事须飞禀帮主。”
  “千臂金刚”、“飞刀”方宇似对如此离去心头实有未甘,同声说道:“据职下看来,那小子受伤颇重,绝不可能逃走多远,何不如现在就近捜寻一番,如能乘机除去岂不是好。”
  莫奇此时,似心情落漠至机,不耐的说道:“也好,反正他受伤也逃不远,你们就先在附近捜捜吧!不过……韩堂主伤重待救,本座先送他回去。”
  说毕各人便四散奔去,同时消失在夜色中。
  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云飞”身负重伤,强提一口似散未散的真气,足蹈“心魔遁”,疾往枯林外山崖下疾射而去。
  一路疾驰,已越过那片枯林,双目昏花中,只觉两边景物直往后倒泻狂奔,电闪而去。
  一连越了几十个山峰,来到一处幽静的草原边上。
  草原那头是一片如火枫林。
  值此深秋,处此深山之中,除了风拂枫林,发出一片天籁之外,丝毫不闻一丝人声。
  云飞此时已是疲惫不堪了!
  洁白的长衫上,洒满点点,块块血渍。
  他,脚步零乱,身形踉跄的走过那块不算小的草原。
  伸手抹去脸上人皮面具,露出来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儿,但却因严重的内伤,而显得份外苍白黯淡,双目神光涣散,那一双紧闭的嘴角,隐隐挂下了丝丝未干的血迹,直流入颚颈。虽然外表狼狈,但仍掩不住他那孤傲、高贵、洒脱不群的气质。
  体内,血气翻涌着。
  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飞舞着尽是点点金星。
  头疼如裂,口渴如焚。
  行将昏迷的脑中,只有一丝意念——
  水!
  我需要水!
  一股求生的欲望,在强行支持着他踉跄的走着。
  没有目标。
  只是散漫的挣扎着向前走着!
  迷乱之中,忽听林叶互擦沙沙声中,竟真传来隐隐流水潺潺之声。
  似真似幻,忽有忽无。
  他精神为之一振,强提着一口真气,向枫林中踉跄驰去。
  入林后不久,水声渐渐清晰。
  约走出一箭之地,一道奔流着的清澈小溪,呈现眼前。
  溪水,刷过巉岩奇石,跃出颗颗闪目的水珠。
  水,就在眼前。
  但是——
  他,已经脱力陷入了昏迷状态,一个踉跄摔倒地上,一阵昏眩袭上心灵,竟至不省人事。……
  …………
  不知过了多久——
  云飞渐渐醒了过来。
  他只觉自己如同置身在云雾中,轻飘飘,软绵绵,在随风上下摇晃飞舞着。
  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周只是片灰蒙蒙的白雾!
  倏的——
  一个恐怖的念头立即升上他的心头!
  “难道……我已在阴司地府?难道我已成了漫游的孤鬼?”
  “啊!不!我还不能死!我决不能死……”
  想到这里,他吓得混身冷汗直冒,不禁翻身坐起。
  谁知道,他才一动,立即觉得混身上下疼痛无比,椎心刺骨,痛得他不由微哼出声。
  缓缓睁开双眼——
  啊!
  天哪!
  他又吓得差点又跳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躺在一张舒软的绣榻上。
  双钩挂帘,明镜妆台,再加上那阵阵熏人欲醉的幽香……
  这不是人家的闺房吗?
  但,这又是那家大姑娘的绣房呢?
  他不禁摇摇头,努力的回想着。
  自己明明是昏倒在枫林中,小溪旁,怎的会来到这里?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
  不过,惟一值得安慰的是,此身未死,家仇师怨可望得报。
  他心神一定,渐渐地把目光移望窗外——
  萧瑟深秋。
  窗外一片枫林如火。
  蔚蓝晴天上,白云飘浮如缕。
  他怔怔的望着窗外。
  临别时师父殷殷嘱咐,不觉又升上心头……
  “云儿,此次出门,你要处处小心,江湖上,不比此地,人心诡诈无比,又没有为师的在你身边,你的各位叔叔也只能护送你一程,以后一切都要自己照顾!与人对敌时,更要小心,虽然,现在你武功已可去天下任何地方,但,你仇家武功也不弱,而且人多势众,千万不可乱逞强,当机立断,不要犹豫,一切全靠你智慧聪明去判断……
  还有,云儿,古圣有云:‘唯女子与小人为最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女人祸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你千万要当心……”
  粗豪的庞叔叔这时也在旁说道:“帮主……不……大师说得对,俺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娘们那调调儿……小云儿脸白,以后可更要当心了……”
  全靠当时师父瞪了他一下,才将他可能会更难听的话给吓了回去。
  师父接着又道:“明年的今天,为师及各位叔叔当倚闾而望,除了希望能看见你胜利的微笑外,还希望你能带回更好的消息……虽然为师已皈依我佛,但我不愿我亲手培植的事业在此与我同朽,这复帮大任,也全靠你哪!”
  刹时,各位叔叔们激动得长啸怪笑,有的流泪,有的手舞足蹈,也不知他们是悲是喜……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思中的云飞。
  股股幽淡清香飘处,门簾轻掀,进来了一位身着天蓝色轻绸罗衫的及笄少女。
  莲步动处,衣带飘曳,随着身形,如同一朵蓝色轻云。
  云飞抬头瞿然而视——
  只见她,云雾般的黑发,披散在肩上,两道秀美无俦的眉黛,细细而微弯。
  乌黑深邃的双瞳,蕴着一股如梦般的柔情,长而卷曲的睫毛,透出无比的智慧,直挺的鼻梁下,是一张殷红而微带笑意的樱桃小嘴。
  真个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笑容如面柳如眉,九天仙女难为过,人间难得有此姝。
  “云飞”望着这谜般的少女,轻盈的飘曳进来,几疑此身在梦中。
  突然——
  一丝温软得令人沉醉的微笑,出现在那少女的嘴角。
  樱嘴微绽,如春风拂人般的声音,响在“云飞”耳畔,道:“公子,您醒啦!”
  两个浅浅的酒涡,诱人已极的出现在少女双颊。
  两道雾般温柔的目光,却望着云飞。
  云飞猛然觉出自己的失态,白皙冷漠的脸上,竟浮起一阵红晕,心慌意乱的欠身道:“多蒙姑娘相救,在下感恩不尽!”
  不动犹可,这一欠身,牵动身上伤势,只痛得他如黄豆大的汗珠,点点如雨般滴下。
  少女双眉微蹙,身形一动,已如一片云般飘近了床前,关心的柔声道:“公子身体欠佳,尚请不要多礼,现在虽然已经服下了我家特制的‘冰魄还魂丹’,但是药力还没完全发生作用,所以,最好请公子不要起身,静静的躺一下再说。”
  云飞感激的望着那少女,轻声说道:“不知姑娘贵姓芳名是否能够赐告,以便在下永志心扉,奢望来日能图报大恩于万一。”
  少女又是浅浅的一笑,柔声道:“我叫明秋绮,跟着妈在这‘枫林小筑’中已隐居了十几年了……公子,您贵姓大名啊?不知您遇到什么厉害仇家,竟被伤成了这个样子?”
  云飞闻言一愕,心中极快转道:“我是告诉她好呢?还是骗她好呢?”
  心想,自己仇家遍地,未来责任重大,在自己真面目示人前,有心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
  但,对着这么一个美丽而又纯洁的姑娘,又怎忍心相欺?况且她在此隐居了十几年,对外界一无所知,我又何必骗她……
  明秋绮望见他作难的神色,歉然柔声道:“想必公子定有为难之处,真对不起,我不该令公子为难的……”
  “云飞”急得双手连摇,急声道:“那里,那里……在下‘白云飞’,途遇数个宿仇大敌,拼斗之下,身受重伤,全靠姑娘所救……”
  这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似生怕明秋绮不听。
  明秋绮不禁“噗哧”一笑,道:“白公子,您言重了,临危拯手,乃是人之本份,千万不必挂在心上……刚才替公子疗伤时,发现公子内力绝顶,不知公子仇家,是何许人物?”
  “白云飞”心想反正不用隐瞒了。
  当下,毫不迟疑的答道:“那批魔鬼全是‘冷魂帮’中人物,有副帮主‘夺魄神君’莫奇、 执法,及内三堂堂主……”
  明秋绮细想了一下,摇头道:“什么‘冷魂帮’我是头一次听到,不过,‘夺魄神君’莫奇 ,似是听妈说起过……不知公子与他们如何结仇。”
  “云飞”刹时面上浮起阵阵杀机,双目神光炯炯,切齿恨声道:“这批恶魔与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三江四海之恨,在下义父十年前被他们碎肢剜心而死,同时一堡数十余口,全数遭屠,今日如不是他们联手,我必杀光这批牛鬼蛇神,以慰义父在天之灵。”
  明秋绮看见“云飞”杀气腾腾的样子,不觉心中一阵哆嗦,呐呐道:“公子刚才样子好怕人,我虽不知双方如何结怨,但凭他们联手对付公子一节,就可知他们必是一批无耻卑鄙之辈。”
  “云飞”听到她的评论,心中大感舒服,对方虽是自己杀父仇人,但经明姑娘一评,似更加深他们罪大恶极,心中也益加深必屠杀这批恶魔的信念。
  遂感激的道:“姑娘说得确是对极,这批恶魔都是毫无人性,卑鄙无耻达到极点的畜牲,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杀’字……”
  眉上不由又罩上了阴沉沉的杀机。
  明秋绮心中一凛,忖道:“这‘白云飞’,他……怎么有那样重的杀气,看他那俊秀的面貌,高贵的举止,确不像是……”
  想起他那俊美无俦的容貌,尤其是那一双炯炯逼人的眼瞳,心中没由来一阵狂跳,双颊涌上娇艳的红云。
  她马上发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找了话题,岔了过去。
  他们随意的闲谈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了不少。
  “云飞”发现“明秋绮”娇柔妩媚,秀丽绝世,最引人的,还是她那似水柔情,她是属于纯女性化温柔那一型的,软语温声中,使人无法不生出怜爱。
  谈了一阵,不觉二个时辰都过去了。
  明秋绮似是突然发觉时光不早,啊了一声,说道:“一谈竟连时间都忘了……”
  说着,并有意无意的飘了“云飞”一眼,那晓得“云飞”也正在痴凝着她。
  她双颊不由又是一红,扭捏的道:“公子请再休息一会,待会儿药力发作,恐怕不好忍受。”
  云飞微笑道:“姑娘如有事尽管请便,别为在下而耽误事情,那就更让在下于心难安了。”
  明秋绮又柔声嘱咐道:“待会药力发作时,全身会发热。您最好以内力辅助药力发散,那会有效得多了,本来我们可助公子一臂之力,但是‘枫林小筑’中,除了家母与我外,只有丫环婢侍,没有一个男子,所以……只好请您原谅了。”
  说毕,便轻盈的飘至帘外,倏而,回首朝“云飞”一笑。
  这一笑,真个是“风华绝伦,高贵优美。”
  “云飞”痴痴的望着——
  梦一般的人儿,梦一般的遭遇。
  梦一般的眼睛,梦一般的声音。
  云飞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受用。
  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良久——
  他才由遥远的地方将迷惘的目光收回,轻叹了一声。
  他黯然忖道:“若非我身世凄迷,家仇未复,而复帮大任又寄在我身上,我会留在这儿,与玉人携手共享这林泉山石之胜……”
  明秋绮那超然不群,圣洁温柔的影子,又重现在他的心扉,竟令他苦练上乘武功十载,静如止水的心湖,生出层层涟漪。
  “我能为她所救,实在也足够幸福了!”
  此念一生,睡意渐浓。
  朦胧中,只觉一股热力,由丹田升起,挟着奇猛奇热的力道,向七经八脉冲去。
  吃惊之下,云飞慌忙坐了起来,勉力运起真气,缓缓导引着,循脉捜穴,使药力运行全身。
  渐渐的——
  他进入了忘我之境,面上宝光焕然,头上冒起蒸蒸白气,鼻中垂下两道粗如姆指的玉练,伸缩不定。
  他体内真力越转越强,头上冒的云雾已全部将他全身笼罩在内,周身酸疼已不复存在。
  运功完毕,前后才不过盏茶的时刻。
  体力已恢复大部,站起身来,只觉真气运行如故,可能还更为舒畅,只是气劲仍稍为衰弱。
  他不禁惊讶明秋绮曾给他服下什么药,伤势竟好得那么快。
  他那里晓得,“冰魄还魂丹”中有千年雪莲,正是一般火功的克星,而且千年雪莲何等珍贵,就是常人得食,亦可延年益寿,练武人食后更可增不少功力。为武林三大圣药灵丹之一,听说天山老人一生只练有二十一粒,平日珍愈性命,云飞不知那来这好运气,竟得服食一粒。
  他随即又盘膝坐下,凝神摒气,默运“天龙神炁”修真大法,缓缓导气归元,气透十二重楼……。
  这一打坐,竟耗去二个时辰,起立后,只觉全身适畅舒服无比,内伤好了九成。
  云飞理了理衣衫,见自己那件长衫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洁白,平置在床上,再一检查随身携带的行囊,完整无缺,这才舒了口气,由囊中掏出团团的一圈,双手一错,倏分之间,右手已多了一把乌光闪闪的长剑,左手却握着一把蛟皮的剑鞘。
  剑柄如一狭长的骷髅,护手为一交叉的枯骨,全为白金铸造,剑身细长,不知为何物所造,全身乌光油亮。
  他握住宝剑,不禁豪气大发,面上神釆飞扬,抖手间,剑尖颤动处,划出了一个斗大的骷髅,下面二支枯骨交叉。他面上神光闪闪的自语道:“我将用此剑,重振本帮声威!”
  他慎重还剑入鞘,绕于腰际,正好鞘尖一个反扣,恰好钩在柄上骷髅之上。
  他舒了一口气,走到窗边,眺望着如火枫林。
  这时,正值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片莫名的惆怅,凄凉袭上他心头。
  自己这次仗剑入江湖,为期一年,主要的任务就是——屠杀。
  为义父报仇需要屠杀!
  为复帮,追回失落的骷髅令符主符,也须要屠杀!
  杀!杀!
  他要不顾一切血洗“冷魂帮”,为自己惨死的义父复仇。
  义父,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的亲人,对他慈爱有加,故而义父的惨死,在他的心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誓必以十倍代价,偿还义父他老人家的血债!
  其次,他还要查访骷髅令符的主符,虽然师父说不急,但,身受师门大恩,怎能不为师父唯一的志愿而奔波效劳……
  还有,自己生身之父,听义父临死前,曾叫我去找“赛诸葛”朱志堂询问……
  他愈想愈急,自己事情要办的实在太多了……
  当机立断,他留念的望了房中一眼,毅然的走到书桌旁,提笔疾书道:“赤峰夜寂凉风发,独立窗前眺枫霞,白露垂珠滴明月,月下千古情不杀。自此别过恩人去,江湖流泊不羁狂,灵犀一点方寸地,应留情忆万寸长。”
  下署“白云飞”再拜顿首。
  笔迹苍劲有力,有如龙飞凤舞。
  他看了这张留柬一眼,目中不禁显出一片迷惘。
  老实说,他又何尝舍得离此而去!
  但是,事繁任重,自己实在无法也不能涉及儿女私情。
  他不得不在这开始便疾挥慧剑,痛斩情丝。
  他依依的望了望房中最后一眼,拾起自己简单的行李。
  倏然——
  他一咬牙,双足顿处,身化一道白烟幻影,如疾箭的穿林而去。
  夕阳,已然西下。
  暮色,笼罩着大地。
  云飞,奔驰了几个山头后,便独自彳亍于深山中。
  突然——
  一丝人声隐隐传来。
  他疾忙身化一道轻烟般,借林木之阻挡,疾往人声之处攒去。
  “……那小子身受重伤,必然不会走远,怎的这附近捜索了良久都没能发现他的踪影……”
  云飞一听便知是辣手仙猿的声音。
  一股杀机,立即拥上了他的双颊。
  如寒星般双目,暴射出炯炯神光。
  伸手取出人皮面具,往脸上一抹。
  身形一动,化为一道白影,朝发声处疾扑过去。
  转过一片山崖——
  崖下出现三条人影——“辣手仙猿”曹灵、“飞刀”方宇及“千臂金刚”吕不韦。
  “千臂金刚”吕不韦正说道:“老夫就不信邪,这小子会飞不成?”
  “飞刀”方宇嘿嘿冷笑道:“发现这小子,将他宰了,倒是大功一件。”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自崖后传来:“在下决不会让三位失望。”
  三人心中一惊,机伶伶打了个寒战,蓦然回头——
  身着洁白长衫,洒然脱俗,而又面色惨白,丑陋无比的“白云飞”,已如幽灵般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辣手仙猿”曹灵阴沉的道:“小子你身负重伤,若是束手就缚,大爷可格外开恩……”
  云飞冷漠的笑道:“在下是否受伤,大可不必劳阁下费心,只是,阁下三位,今天可要全留在此,自裁或动手,随你们挑一样死法。”
  “千臂金刚”吕不韦,首先怒吼一声:“小子休狂!”
  身形一起,幌如大鹏展翅般地漫天拳影,刹那间,连向云飞攻出一十四掌。
  掌掌连绵不断,式式周密严谨,只见四外拳影翻滚,拳风刚劲无比,呼啸嘶叫之声不绝。
  他一发动“辣手仙猿”、“飞刀”方宇,也立刻加入攻式,沉喝处身形如风卷起,掌指如雨扑来,攻向云飞各大穴道。
  云飞冷冷一笑,身子如闪电般一旋,双臂疾扬,封出层层掌影,突又足踩六爻,疾往三人之中穿去。
  同时双掌带起如刃般狂飚,疾如闪电般,一连拍出二十八掌,掌掌均不离三人大穴要害。
  这一轮抢攻,只迫得三人连退了六步。
  “辣手仙猿”被迫得两手提足内力,一式“五丁开山”,硬碰硬的才将云飞攻势稍杀。
  于是,三人联手各出绝招,一轮快攻,与云飞互抢先机。
  这真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拼搏。
  狂风嘶号,尘灰怒卷。
  四条人影,闪动如电,相互追逐,绕闪,远远望去,根本分不出是四条身影,只不过看出一大团灰影罢了。
  “千臂金刚”吕不韦,内力充沛,双臂交叉飞舞,打出呼呼掌风,恍似寒冬中之冰雹,漫天盖地而来。
  “飞刀”方宇,掌法诡异,虽然他是三人中最弱一环,但他守多攻少,而且几次攻势,都窥机突发,成为云飞很大的威胁。
  “辣手仙猿”曹灵,功力深厚,招式老辣,身法如电,出手处隐含风雷之声。
  三人这一施展开来,声势浩大,十丈方圆以内,劲风充斥激荡着,发出嘶嘶之声,向四外挤去。
  云飞却是上下翻飞,如一道修长的幻影,在漫天掌风拳影中穿插飘浮着,时而同出现的好几个幻影不可捉摸,时而疾如一道匹练光华。
  双手挥处,奇快奇速,奇奥绝伦,隐含无穷潜力,招式时而诡异阴狠,时而正大精深,掌力更是忽柔忽刚,令人不可摸。
  渐渐地——
  场中激战进入白热化!
  拳风凌厉,招式奇绝,而且俱是指向对方要害所在!
  场中只见一团风影,中杂四条飞奔跳跃的人影,在碎石黄尘中闪电般游动,出没着。
  嘭啪之声不绝,崖下山石,被激荡得满地乱滚。
  百招方过——
  三人出招更疾,功力运行至极,虽然出掌如电,但四周风声反而小了下去,彼此都暗聚功力待发,只等适当时机,一举而歼对方。
  虽然,看起来,不如方才那样声势惊人,但,却是危极险极,一个不巧,马上得伤命当场。
  云飞陡觉,身外压力大增,潜劲重如山岳般压下。
  而且,到底他重伤初愈,尤其整整一天,滴水未进,不觉感到真力有些不继。
  大惊之下,一声长啸,身形顿起,双臂猛翻,弓腰叠背,如天河倒挂似地舞起漫天魔影星光,挟着圈圈银色刺目的光芒,疾扑而下……。
  三人一声惊呼,六掌齐出,一股奇劲狂飚,托地而起!
  “轰隆!”
  一声震天价巨响,劲风四溢中,带着阵阵狂旋,向四外呼号卷去……
  崖上酥松的岩石,都被这声巨震,幌得纷纷如雨落下。
  “冷魂帮”中三位高手,全被震得直飞出三丈,落地后,拿桩不稳,各各又倒退二步,只觉心头狂震,气血汹涌。
  再看,云飞仍安然立在原处。
  二人一看情势不好,也不及细想,慌忙低说了声:“快走!”
  三条人影,顿足处,疾驰而去。
  这时,云飞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躯摇摇幌幌的跌坐地上。
  原来,云飞强使出那招“银圈飞星”后,全身真力以至用梏,那再堪受当世绝顶三名高手合力一击反震之力。
  全靠他护身神炁奇妙,轰然一声,心胸如受重击,身形摇幌欲倒。
  心神大震之下!血气翻腾,咯的一声,口中一阵湿腻腻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已受严重内伤,稍一移动,必将会倒地不起,如今面对三位强敌,如被他们看出自己的伤势,随便那一个出手,自己在毫无还手余力之下,岂不要束手待毙。
  所以,他强忍一口鲜血,张目勉强支持住摇摆欲倒的身体。
  果然“辣手仙猿”三人不及细看,被吓走了。
  他再也支持不住,张口一蓬鲜血,人也一交跌坐地上。
  随手入怀掏出一颗师门秘制“益神丹”,纳入口内,随及盘坐地上,运功疗伤。
  真气运行三十周天后,体力已恢复大半,他站了起来。
  夜露渐重,明月东行,秋夜寒风袭人!
  四周在月光笼罩下,像洒上一层银粉,显得份外清雅幽静。
  他望了望身后那条长长的孤影,不觉微微叹了口气。
  他伸手抹去脸上面具,仰头痴望长空,在月光下,他的面目益显得俊秀脱俗,丰神绝世。
  他倏然似有惊觉,双目暴射出两道冷森森的寒光,紧紧盯住十丈外一株大树上,沉声喝道:“什么人藏头缩尾躲在树上?”
  蓦听一声苍劲的狂笑由树顶上传来道:“娃儿,你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看?”
  云飞冷冷的一哼,运起护身神功,双足一顿,“刷”的一声,如闪电般朝树顶射去……。
  蓦然,一条黑影带着一声长笑,由树顶飞起三丈,疾由云飞头顶飞过。
  云飞冷冷一笑,双臂微张,弓背弯腰,如一个大鹏般,一个大盘旋,疾如流星赶月,朝来人身影跟踪而下。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前面那条人影回头突然发现云飞已站在自己身后三丈处,不觉微微一怔,随即哈哈一阵狂笑道:“娃娃,好俊的轻功。”
  云飞细一打量,面前立的原来是一个须发皆白,满面皱纹,鹑衣百结的老化子,正咧着大嘴,笑盈盈地望着他。
  云飞冷冷的道:“阁下半夜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不知有何见教。”
  老化子闻言怪眼一翻,仍嘻皮笑脸道:“奇怪,这座山又不是你家私产,为什么你就能漫山乱游而不许我老人家在树上赏月……还说我老人家鬼鬼祟祟,我看你才是做贼心虚,疑心生暗鬼。
  云飞倏的大怒,可是看看这老叫化虽然嘻皮笑脸,却仍掩不住一脸正气,心想,这种人缠夹不清,还是少惹为妙。
  老化子看云飞不答话,仍更得理不让人,接着又道:“我说今早为什么一起床就打碎东西,果然,晚上就遇到鬼,而且还是个活鬼、冒失鬼、俊俏鬼、风流鬼……”
  云飞一听这老化子愈说愈不像话,双目倏的一瞪,寒光顿生,沉着声说道:“阁下究竟系何人,有何所求?为什么如此装疯卖傻,何不干脆说明白。”
  老化子似是大怒,摇头幌脑道:“什么阁上阁下,你叫我‘搁下’,我老人家偏要不‘搁下 ’,……还诬我老人家贪求你什么东西,嘿!娃娃,你休看我老人家穷,身上宝物可多着呢!莫不是你娃娃看中我老人家身上东西,想来诳骗的吧!”
  云飞强捺住满腹火气,心想碰上这种老糊涂,老混蛋,噜哩噜嗦,纠缠不清,也算自己倒楣。
  遂冷冷看了老化子一眼,转身便欲离去。
  才走没几步,蓦听震天价一声暴喝道:“回来!”
  在寂静的秋夜,这突出的暴喝,恍如一声霹雳,份外显得震耳,云飞不防之下,倒被吓得一跳。
  霍然转身,只见老化子,正怒冲冲,指着自己在骂道:“小鬼头,你想这么就溜了,我老人家还没检查身上是否有东西被你扒去……”
  云飞实在忍不住心头这口气,冷冷说道:“依阁下又将如何?”
  老化子跳着脚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我老人家今天非要捜你身上不可,看看你到底拿了我什么东西?”
  云飞怒火更炽,冷然说道:“要是搜不到东西呢?”
  老化子也似是更怒,破口大骂道:“好小子,我老人家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定然将我的东西不知藏到何处去了!……”
  云飞实在忍无可忍,仰天一声怒啸,叱道:“老糊涂、老昏虫、老混蛋,你到底讲不讲理! ”
  他这一骂,那晓得老化子反而笑了起来,道:“好小子,竟然火气倒不小,奇怪,你怎么也知道我不讲理?我的一个侄孙也常常如此说……真怪!”
  碰上这种又真又假,装疯卖傻的夹缠老头,云飞倒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转身便大步走去。
  心想,还是走开为妙,不然气也得把人活活气死。
  走没几步,后面没有动静,以为老化子见他走了就算啦!
  那晓得,笑腰穴突然觉得一股劲风射到,左脚一旋一闪之下,上身不动,斜飘出三丈之外。
  转身望去,只见老化子似为他这份快捷微感一愕,双掌扬处,却又追踪而来。
  云飞勃然大怒,心想这老叫化如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还不知要胡闹到什么地步。
  只见老化子右掌突起,疾颤中,化作三溜掌影,奇妙无比的袭向云飞胸前“膻中”“上脘” “中脘”三大穴。
  这一招虽然劲势不猛,可是其疾无比,精实绝伦,隐隐封住云飞所有退路,同时左掌蓄势待发,遥遥指向云飞左侧各大穴。
  只等云飞一退,右掌封死退路,左掌便可疾攻而上,那时云飞先机尽失,则至危至险矣!
  闪电般的掌指,眼看就要拍在云飞身上。
  云飞冷冷一笑,右臂微曲,一旋一抖,立即洒出层层叠叠的掌影,不多不少恰分为其疾无比的三溜,朝老化子的掌势上迎去。
  “啪!”
  一声轻响,老化子震退了一步。
  云飞却仅身形顿了一顿,接着探身抢入,双掌翻飞,一连拍出了十五掌,掌掌相联,式式相接,快捷凌厉,直迫得老叫化连连退了十五步。
  老化子似真的大怒了起来,“嘿”的一声大喝,手法一变,掌掌挟着排山倒海的劲道,与云飞一轮快攻。
  这时,两人都是以快打快,二条身影疾若飘风的往返进退着,四周都充满了密密麻麻的掌影,强劲的力道,带起阵阵呼号怒啸,在二人四周激荡着。
  渐渐地——
  二人愈打愈快,双掌相接,“劈拍”之声不绝于耳,而两人飞转的身影却化为一道圆形光华,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一连过了三十余招,这是云飞出道以来打得最痛快一次,虽然没有与“夺魄神君”莫奇五人打得那样凶险,但却干脆利落。
  云飞不禁暗暗佩服对方的武功,更喜爱他那爽朗、豪放的气质。
  豪情顿生,仰天长啸一声。
  双掌疾拍下,速度似又快了一倍,一阵阵如浪的掌波,由四面八方疾向老化子围去。
  老化子蓦的大喝一声,化掌为拳,拳风呼呼之中,双臂交替递伸,一连击出了二十四拳,朝云飞直捣过去。
  云飞左掌倏的斜飞,化成一片掌屏,封住老化子的攻势,同时右掌颤幌中,如幽灵般突出重重掌影之中。
  老化子突然发现一双手掌飘忽在他眼前,大惊之下,暴身疾退。
  一连退了十步,但总摆不脱那手掌之威胁,他望着那手掌,突然惊愕的站在那儿,连身前之战似都忘了!
  云飞本可一掌将老化子除去,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虽然老化子惹人讨厌,但正气满脸,决不似坏人,这叫他只好硬生生收回双掌,腰一扭,斜飞出二丈外,与老化子面对而立。
  老叫化急切的问道:“娃娃你姓什名谁,赶快告诉我。”
  云飞看他一脸惶急期待之色,不觉顺口答道:“在下姓白名……”
  突然,他发觉自己说溜了嘴,目前,他不愿也不能将自己真面目暴露在江湖人物眼中,所以……微微一顿,便想编一个假名字。
  那晓得,这次老化子似是更急,说道:“摧山掌,赵靖是你什么人?”
  这回轮到云飞一怔,茫然答道:“是在下义父。”
  蓦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狂笑,出自老化子口中。
  “云儿,你果是云儿!”
  云飞闻言,莫名其妙,仔细的朝老化子望去,只见他慈蔼滑稽的面目,依稀有似曾相识之感,他忙问道:“不知老前辈为何知在下名讳……”
  老化子,满面惊喜的道:“云儿,难道你不认得你谷叔叔了!”
  云飞蓦然记起,义父曾有一个盟弟,为一风尘奇士,武功高深莫测,行侠仗义,常以游戏人间姿态出现,黑白两道对他莫不敬畏三分,因他一生飘泊不定,自己只见过他一次。
  赶紧恭身答道:“前辈莫非是穷叟谷浑叔叔,小侄正是白云飞。”
  穷叟谷浑哈哈一阵狂笑:“乖娃儿,果然是你,如不是看到你左掌心一颗朱砂痣,叔叔我真不敢相认呢!”
  原来,云飞抬头仰望长空时,谷浑躲在树上,就看到这张丰神绝世,俊秀无匹的面孔有些面熟。
  所以,故意捉弄一番,以便探听他身世。
  等到对方动起手来,谷浑不禁为这少年高深的武功感到惊讶,同时愈看脸愈熟,只是想不起到底在那儿见过。
  只到云飞左掌在他面前飘忽追击,看到云飞左掌心一粒豆大朱砂痣,他才恍然记起。
  停身喝问之下,果然对方正是自己所要找的人……
  云飞恭敬的道:“叔叔自十二年前来堡中后,小侄便一直没再有缘拜见叔叔,不知叔叔这一向可好?”
  老化子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我老叫化生来穷命,一生奔波不息,到老来,还累得两条腿没处搁,终日东奔西跑……”
  “唉!真是‘脚管’渐宽终不悔,为谁消得‘腿’憔悴!”
  云飞看到他那一付摇头幌脑的神态,心想真是本性难移,十余年来,他的那付玩世不恭的态度一些没变。强忍着笑,沉声说道:“义父与‘卧虎堡’十年前惨遭屠杀,不知叔叔知道否?”
  穷叟谷浑面色倏然一黯,低声说道:“我身平就只有你义父一个亲人,这种大事我怎会不知……这十年来,我就是为这件事,跑遍了大江南北……”
  云飞不禁为谷浑这种凛然的义气,感动得泫然欲泣,倏然,双目寒光暴射,恨声说道:“叔叔,不知你知不知道,那次惨害义父的凶手,全是‘冷魂帮’中的一批恶魔!”
  谷浑深深的盯住云飞,然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的确,刽子手全是‘冷魂帮’中人,可是事情似不那么单纯,幕后似另有人在暗中主持……”
  “哦!最近盛传关外‘冷魂帮’五堂被歼,想必是贤侄下的手……。”
  云飞微微点了点头道:“是的,正是小侄干的,对‘冷魂帮’这批恶鬼,小侄誓必赶尽杀绝……”
  说时,双目暴射出一股浓厚的杀机,面上煞气满布。
  谷浑望着他那满面煞气,不觉黯然一叹,接着说道:“贤侄这几年不知落身何处,看贤侄一身超绝的武功,不知由何而来?……”
  云飞黯然说道:“自‘卧虎堡’被毁后,小侄幸免一死,流落江湖后,万幸遇上家师‘忘我 ’大师,被家师带至‘龙岗山’绝缘岭,一恍十载,近日才别师下山行道。”
  “‘忘我’大师……”
  谷浑低声重复的念着,似尽力思索,江湖上是否曾出现过如此一个罕世无匹的佛门高手。
  云飞忙又说道:“忘我是家师皈依佛主后的法名,原先江湖上称他老人家为‘宇内魔君’……”
  谷浑倏的全身一震,大声说道:“原来你师父是前骷髅帮主司马不孤老前辈,怪不得贤侄身手如此超绝……令师为数百年来难见的傲世奇才,贤侄能传他衣钵,真是旷世奇缘……”
  “贤侄如今作何打算,不知欲往何处……?”
  云飞倏然面上杀气毕露的说道:“小侄现无一定去处,不过——倒是想先入中原,横扫‘冷魂帮’,同时,为师门追寻一项失物……。”
  谷浑立即庄容说道:“‘冷魂帮’人多势众,尤其帮主‘混世神魔’凌雍,更是武功高深莫测,贤侄虽然功力绝世,但,俗云‘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贤侄千万不可冒失,徒作无谓牺牲,愧对父执师长…
  还有,骷髅帮昔日威震天下,黑白两道都俯首称臣,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消声隐迹,是否与所失之物有关,失物到底是什么?”
  云飞肃然答道:“叔叔教诲,小侄定当永铭心扉,关于师门失物,据说是镇帮重宝‘骷髅令 ’主符,其中牵涉八大门派及黑白两道精英……。”
  谷浑听得混身汗毛竖立,光八大门派已够使人破胆,再加黑白两道精英,岂不要尽括天下武林……连忙急声说道:“这事牵涉太广,贤侄务必小心谨慎,为叔虽然武功不行,可是多一人总比较好,你如无事,倒不如先跟叔叔混一阵,至少在经验阅历上,可给你一点帮助。”
  云飞连忙道了声谢。
  谷浑抬头望望天色,微微沉吟之下,说道:“眼前就有一场热闹可瞧,你随我来,只是,没有我吩咐可不许乱动……。”
  说完,便朝云飞一招手,纵身疾往黑暗中射去……。
  云飞也不待慢,双肩幌处,如一缕轻风,紧随谷浑身形追去……。
  云飞与谷浑一路疾奔而去。
  暗影中只见两道轻烟,霎时间便失去所在,如两个幽灵,又如一阵轻风,飘忽虚幻。
  山石树木朝后飞奔而逝,越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云飞也不知奔了多远,也不知究竟奔向何方。
  穷叟谷浑先前与云飞动手时,便知这“贤侄”功力高深绝伦,似隐隐在自己之上,但胜负未分,心中总有那么一点儿不服气,所以,借着这阵奔驰,便使出全身所有功力,倒要看看云飞如何跟上。
  运功之下,身形捷迅如电,如一阵狂风,朝前飘去,奔驰了一阵,回头一看,只见云飞双袖飞舞之间,双脚似凌空飞渡,身形紧贴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悠游自在,似尚未出全力。
  不由他不大为佩服,心想这娃儿不知如何练的,竟能与自己数十年童子功相抗。
  他那晓得,云飞幼逢奇遇,得食千年参王,内力强劲无比,又得旷世奇材为师,而忘我大师为了要云飞肩负复帮大责,竟不惜损耗功力,每日以真气为云飞推拿,所以,云飞内力之强,实不亚于江湖上任何绝顶高手,尤其,此时施展出旷世绝学,“心魔遁”,更是相形益彰,快速轻妙,岂是一般人想像得到的。
  奔驰间,突然面前呈现一摩天峻岭阻路,前面奔驰的谷浑,突然身形一顿,疾往道旁参天古木上纵去。
  云飞似亦有所觉,连忙一式“展翅摩空”,双臂微张,人已如一只隼鹫钻天似向谷浑追去。
  谷浑飞落在一株大树丛中,云飞也在距他三丈开外的另一株树上,隐身藏着。
  刚刚将身藏妥,只听前面十数丈开外的黑暗中,一阵粗哑的声音隐隐传出:“马总管,咱们守在这儿已二个多时辰了,怎么一个鬼影也见不到,还不如追随小姐身侧,取宝时,也好多一个人手。”
  只听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魏兄,三更已快到,最危险还是这时候,如果一个大意,让外人闯入,不仅重宝丢失,万一误了老庄主医疗之期,岂不要令我们愧恨终生……”
  他突然“嘘”了一声,四周便恢复了一片宁静。
  云飞也老早就听到后面一阵衣袂飘拍之声,由这强劲的破空声听来,功力似还不弱。
  转眼间,由后面飞驰来二条身影,一个起落,如飘风般疾驰过云飞树下,往前面树丛暗影中纵去。
  蓦地,由前面树丛中传出一声苍劲喝声:“来人止步!”
  飞奔的两条身形闻声知警,“刷”的一声,弓腰弯腿,各往二边斜掠三步,刹住身形。
  云飞定睛一看,只见前立二个面目苍白,死眉死眼,阴气森森的中年汉子。
  右面一个身材略高的,眉毛一阵掀动,阴沉沉的问道:“前面是那条线上朋友,在下燕山张氏兄弟,不知朋友有何见教?”
  四周晚风呼呼,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黑影摇曳,沉静得令人恐怖。
  原来这二人是关外“燕山一煞”手下二员大将,右面一个叫“阴司鬼”张洪,左面一个叫“无常鬼”张靑,兄弟二人合称燕山双鬼,幼遇一武林奇人,看中二人天资不恶,收归门下,传得一身高强武功,功成出山后,二人便凭一身技艺在江湖上挣得一席之地,尤以二人生性残暴,出手狠辣,一般武林人物对他们退避三舍,轻易不愿招惹。
  “阴司鬼”张洪看无人应答,遂又提声喝道:“好朋友再不答话,休怪在下兄弟要硬闯了! ”
  晚风瑟瑟中,仍不闻一丝声息!
  静!
  沉闷得令人窒息的静!
  “阴司鬼”张洪嘿嘿的一声冷笑,用手向“无常鬼”张靑打了一个招呼,低喝一声“闯”。
  二人身形顿处,便飞似朝前纵去,一掠五、六丈,快如流星飞渡。
  就在他们身影甫达十余丈开外之暗影中时,蓦听由树丛中传出一声苍劲的喝声:“此路不通 ,给我回去!”
  接着,二道朋大无比的气劲,疾朝二人身上压到。
  二人只觉一阵窒息,疾劲的罡气中隐含极强的潜力,二人大惊之下,旋空一个翻转,随着掌风倒飞回来。
  二人落地后,定睛看去,不知何时,距他们三丈远近,已有一五旬老者,拦路而立。
  二人身遭暗袭,险险受创,不觉勃然大怒,“阴司鬼”张洪厉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暗算你太爷,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者傲然立在路当中,颚下一缕稀松的黑须随风飘扬,面色不变的说道:“燕山双鬼,今日这条路老夫是把定了,贤兄弟二人如有事,只好委屈委屈,请绕路而过。”
  “阴司鬼”倏的一声尖厉狂笑,声如狼嗥鬼号,刺耳至极。
  “想不到咱们兄弟终日打家劫舍,拦路谋财,今日竟反被人打起主意来了,哈……兄弟,你说可该怎么办?”
  说着,并回头朝“无常鬼”看去……
  蓦地——
  “阴司鬼”背对着老者,身形暴起,捷如电光火石,凌空一旋身,双臂大张,如一只大鹏般,挟带着如山劲气,朝老者疾压而至。
  就在同时,“无常鬼”双脚一顿,身形如一只利矢,双掌带着如刃般气劲,朝老者胸腹劈到。
  这一着,大出老者意料之外,连躲在一旁的云飞及穷叟谷浑亦不禁暗暗吃惊。
  老者吃惊之下,对方身影已疾扑而至,怒啸一声,挥起双掌,左封右挡,幌身暴退。
  怎奈燕山双鬼彼此心中早有成算,腰身一转,又疾追而上,一上一下,双掌抖起漫天掌影,与呼呼掌风,铺天盖地而来。
  老者虽然武功高强,但先机已失。
  只见拳影纵横中,老者被迫得连连后退,眼看如不扳回劣势,再不出十招便要伤在双鬼手下。
  在四周气劲激荡中,老者倏的须发皆张,暴嘿一声,左掌运足全身功力,朝“阴司鬼”张洪猛推一掌。
  右掌幻化千重掌影,朝“无常鬼”张靑罩去。
  蓦听——
  “蓬”的一声大震,及“撕”的一声裂帛,场内人影倏分。
  只见老者,右边袖子撕裂一大片,面色铁靑。
  双鬼立在四丈开外,满面愕然之色。
  老者刹时面上浮起浓厚杀机,双目神光暴射。
  一步一步缓缓朝双鬼走去……
  双鬼平日虽然杀人如麻,这时也不禁为老者威势,杀气所慑,双脚不觉微退半步,双臂提起全身功力。
  老者愈走愈近……
  四周空气似是凝结了起来。
  静——
  静得如一个墓场……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蓦听一声长笑由天边摇曳而来,同时说道:“我道是谁敢对燕山门下卖老卖狂,原来是大名顶顶‘白云庄’的马大总管。”
  声竭处,落下一个身着黑衣,满面阴鹫狠恶的中年大汉。
  老者正是江湖风、虎、云、龙四大庄堡中,白云庄总管“入云龙”马杰,一身武功高超绝伦,为“白云庄”数一数二的高手,早日威震大江南北,后因一段恩情牵连,自动投身“白云堡” 堡主“六阳手”展天成手下充任总督,这时听到对方暗带挖苦的言语,不觉面色一变,沉声说道 :“来人可是燕山厉兄,今天不知什么风,竟将燕山群豪皆给吹来了,不知厉兄有何见教?”
  “燕山一煞”厉豪仰天一阵大笑:“我说马大总管,咱们是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你们‘白云堡’是为什么而来,咱们燕山也就是为什么而来……”
  “入云龙”马杰似微一愕,说道:“厉兄说的什么,恕兄弟不大明白……”
  “燕山一煞”面上露出一丝诡笑,道:“既然马大总管认为在下不值一谈,也罢,就此告辞。”
  说罢,朝双鬼一招手,便欲起身朝前冲去。
  “入云龙”连忙横身一挡,双掌护胸,喝道:“厉兄且慢……今日敝庄在前方有事,所以……请厉兄委屈绕路而过,只要厉兄肯赏这个脸,他日定当随同敝庄主登门拜谢。”
  厉豪倏的嘿然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马大总管今天是不让在下兄弟们过去啰!”
  马杰看他有意挑衅,遂也冷冷道:“正是!”
  “燕山一煞”厉声笑道:“那倒好,只是要看马大总管有没有这份能耐。”
  说毕,“呼”的一拳,直朝“入云龙”胸前捣去,拳劲奇猛,带着轰轰发发的威势,呼啸而至。
  马杰右臂疾扬,提起八成功力,朝“燕山一煞”拳上挥掌迎去。他到要试一试久闻其名,称霸关外一方的“燕山一煞”到底有多少斤两。
  “拍”的一声轻响,人影突分,双方手臂各觉一阵酸麻,心中无不为对方武功提高一丝戒心。
  倏然——
  “入云龙”暴喝一声,身形暴扑而上,双掌抖动中,带起漫天掌影,朝“燕山一煞”疾拍而至。
  几乎在同时,燕山一煞也暴身涌起,双臂幌动中,幻化成点点拳影,挟带着阵阵刚猛无比的劲风,朝“入云龙”击到。
  刹时,满场人影闪动,拳掌翻飞中,幻化出千拳万掌,充塞整整三丈方圆。
  拳风呼呼,掌劲嘶号,一阵阵强猛的罡气相互激荡摩擦着,呼号狂涌朝四外挤出去,吹动得四周,树摇叶落。
  两人这一阵抢攻,全是以快打快,二条人影闪电般飞驰着,最后愈打愈快,渐渐人影不清,只看见一团团光影,来回往返滚动着。
  倏听二声暴喝,“劈拍”数声清响,身影乍合又分,两人刹时互相交击了一十二掌。
  定睛看去,只见二人相距三丈,两人面上俱呈一片肃穆之色。
  马杰缓缓说道:“‘燕山一煞’果然名不虚传。”
  “厉豪”也冷冷说道:“岂敢,岂敢,马大总管也颇不弱!”
  说毕,遥向双鬼喝道:“我还要向马大总管多领教领教,你们可不许在一旁偷窥马大总管的奇招绝学。”
  言外之意,是自己绊住了马杰,双鬼可乘机冲过去。
  双鬼这时才猛然醒悟,双双身形暴起,往前纵去。
  马杰一看,心中大急,飞身便欲拦截,那晓得背后蓦然传来一阵强劲无匹的罡风,看也不用看,便知是“燕山一煞”又出手袭击了,当下只好一咬牙,一式“鹞鹰翻身”,身形疾转,重又与“燕山一煞”拼斗起来。
  双鬼见“入云龙”马杰被绊,疾忙飞身朝前掠去,一纵数丈,捷如游魂。
  奔驰间,蓦闻头上一声大喝:“滚回去,还有老夫我在呢!”
  一片强猛的劲风,迎头压至。
  二人大惊之下,连忙一式“金鲤穿波”的纵回去,可是事出意外,又加距离太近,虽避过大部劲道,但仍被劲风边缘扫中,落地后一连几个踉跄。
  双鬼不觉大怒,指着一个由树上落下的五旬老者,厉声喝道:“阁下何人,为何暴施暗袭! ”
  老者闻言冷冷一笑,道:“今天‘白云庄’这条路是守定了,二位最好请回!”
  双鬼这才知原来对方又是“白云庄”中的人,当下一看天色不早,急于摆脱对方,遂也不多说。
  抬手“刷”的各撤出一柄“招魂幡”,扬臂疾攻而上。
  老者冷哼一声,翻掌朝双幡疾推过去,掌风刚猛,霸道异常,推得二幡斜移二尺,左腿疾踏一步抢入,双掌疾拍,带起阵阵罡气,片片掌影,疾朝双鬼罩去。
  双鬼左脚一旋,恭腰弯背,横移二尺,双幡连摇下,幻出一片如山幡影,乌金丝绞织成的幡面,还带起一阵“拍拍”之声。
  三人这一接手,刹时疾风狂旋,嘶号怒啸,三条人影穿梭似的来往纵跃着。
  这老者是“白云堡”堡主之盟弟“翻天掌”魏浩,功力高绝,这次为堡主“六阳手”之病, 亲自陪同侄女“白云仙子”展倩同来取宝,他功力虽不及“六阳手”,但也算江湖有数高手,所以,对付像“双鬼”这种狠凶人物,一时尚分不出胜负。
  这时,场中五人分着二堆,大打出手,强烈的罡气,刮起满地泥沙尘土,远远望去,只见二团尘雾。
  云飞躲在树上,看着这些高手的拼斗,只觉兴趣盎然,一面观摩,一面自己品评。以他绝顶的天资,不时偷学几招奇式,或化原式入自己学的招式中。他自与“冷魂帮”五大高手硬拼以来,他所学的招式渐渐融会贯通,尤其实际运用时的应变,更由经验中体会不少。
  蓦然——
  他心中栗然一惊,他发觉有数批人物疾朝此处奔来,而且由来人衣袂带风声听来,来人似都武功不弱。
  刹时,由远方驰来三条人影,身形起落,一掠数丈,尤其其中一个更是轻飘飘,看来似未出全力,云飞运功看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原来是“冷魂帮”中之“辣手仙猿”,“飞刀 ”方宇,“千臂金刚”。
  三人看到拼斗中的五人,身形微顿,随即飞身由他们头上纵过,朝前疾驰而去。
  接着又驰来二条人影,其疾如电,连闪之下,幌眼便至云飞树下,望见拼斗中五人,嘿的一声冷笑,摇身如鬼魅般飞过。
  接着又过去了二批人物,个个都似武功不弱。
  拼斗中之五人,不知是欲罢不能,还是打昏了头,虽然过去了好几批人物,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停手。
  云飞大感疑惑不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多高手,均往前面跑,难到前面有什么凶杀不成?或是出现了宝物?……
  正在这时,遥空倏传来了一声轻微疾厉的破空声,云飞心神一震,暗想好高的功力,刹时由这方掠来一条身影,起落间又快又远,到达云飞树下,看见五人正在狠斗,仰天一阵“磔磔”怪笑,身形起处,一纵十丈远近,从他们头上疾飞过去。
  这时五人才似被笑声惊醒,人影倏分,各个罢手,还是入云龙先一招手,顾不得再与他们纠缠,与翻天掌双双起身纵去。
  剩下燕山一煞急忙向双鬼一打招呼,也追踪而去。
  这时,“穷叟”谷浑忽然由树叶枝桠中冒出,朝云飞微一招手,云飞知意,便与“穷叟”双双起身,朝前闪电般跟踪而去。
  云飞这时运足九成功力,全身真气流转,一掠十余丈,远远望去,直似凌虚飞渡。
  “穷叟”在后,虽已运足十二成功力,但仍差云飞一步,无法追上。
  两人这一阵狂驰,如一股轻烟般,在黑夜中闪电飘射,不一会儿,便紧紧盯住了前面的五条人影。
  一连翻转了二个山头,地势渐高,陡峻异常,不时有怪石危岩阻路,全靠各人均有一身武功,丝毫未减奔行的速度。
  忽然,在转过一个大石之后,前面便是一个悬岩绝壁。
  前行五人到悬岩边缘一闪便失去踪迹,云飞与谷浑双双赶至悬岩边缘,细找了下,贴壁有一条羊肠小径,直往悬岩下通去。
  二人疾的一旋身,朝小径上飞驰而去。
  小径弯曲蜿蜒,最狭处,不过仅容一人,一不小心,便会失足,落入万丈深壑中去,虽然二人一身绝艺,也不免暗暗提心吊胆。
  奔驰了一阵,地势渐缓,转过一个山脚,地势倏然开朗。
  只见,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大约数十方里的平地,四周峻岭高峰,到处奇花异草,扑鼻送来阵阵清香,在那一头山脚遥遥望见一道瀑布,在月色下,活似银河倒挂,瀑布下是一深潭,在月下波光燐燐,潭的一端,有一条小溪,蜿蜒伸向整个平地,溪水清浅,沿岸长着一片丛林,树影摇曳中,不时听到隐隐的淙淙水声,愈发使这世外桃源般地景色更加点缀得富于诗情画意。
  在平地中央靠溪边,正有一堆人围在那儿。
  云飞与谷浑遂即起身朝那面纵去,云飞起身时,故意只用了五成功力,虽然如此,在年靑这一辈中,有如此的身手,也已真不坏了。
  二人渐近,云飞远远望去,只见靠溪立着一堆人,为首是一白衣少女,边站三个老者,入云龙、翻天掌皆在内,后面并排立着十个劲装大汉。
  在他们面前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立着十余个或僧或俗,或老或幼的武林豪客,辣手仙猿等三人,与燕山一煞、燕山双鬼均在内,其中最显目的是一个残缺老者,左边半身断眉瞎眼,左臂齐肘断去,唯一完整的还是双腿,满头乱发蓬松,一脸冷森森之色。
  云飞俊目一扫,对眼前情况,已大约有了个谱儿。
  众人见他二人纵身而来,身法平平,而且面目陌生,扫了他俩一眼,虽对云飞高贵的仪表,超脱的风度微感一怔,但随即转过头去,让他二人远远的立在那儿,也不理睬。
  这时,蓦听辣手仙猿嘿嘿一阵假笑道:“展小姐远来北方,敝帮不及迎迓,甚觉抱歉,敝凌帮主特派本执法向小姐道歉,并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只要敝帮能力所及,定当尽力协助!”
  “嘿!猫哭耗子,好不要脸!”
  云飞转身看去,只看语出一个少年口中,细看这少年生得颇为英俊,虎背猿腰,只是双目目光浮动,面色隐隐泛靑,一看就知是一个浮滑好色之徒。
  辣手仙猿闻言怒目一瞪,碧光暴射,叱道:“凭你这条小孽龙也敢向咱‘冷魂帮’大呼小叫 ,就是你父亲亲来也要对老夫礼让三分,真不知你父亲如何教养你的!”
  原来这少年是“藏龙堡”少堡主“小神龙”黄恺,其父“飞天神龙”黄大白与辣手仙猿曾有―面之缘,但谈不上什么深交,辣手仙猿如此托大,乃有意羞辱“小神龙”。
  本来皖北“藏龙堡”虽然名列江湖四大庄堡,堡内高手如云,威震江北,但与雄霸北方的黑道第一大帮“冷魂帮”比起来,似有一点相形见拙,虽说,并不见得怕他们,可也不愿轻易招惹。
  这次小神龙迷于白云仙子绝世姿色,又复贪于盖代藏珍,为讨丽人欢心,与恐至宝外失之双重原因下,公然对冷魂帮叫阵。
  就在二人一对上话的时候,由小神龙身后疾走出二人,左面一个是一位面目生冷的老者,右面一个是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文士,双目不时闪出一丝丝狡黠之色,一看就知是个城府极深,机诈百出的阴狠人物。
  二人往二边一夹,恰好将小神龙护在当中,中年文士趋至小神龙身前,附耳与小神龙一阵低语,小神龙频然点头。
  遂不理辣手仙猿,而拱手朝白云仙子道:“‘风、虎、云、龙’四庄堡江湖齐名,一向情若手足,有事同进同出,同担同负,姑娘只要一声吩咐,此地所有藏龙堡人手,全听姑娘调度,即使在下,哈哈,也不例外。”
  云飞听他说得先头都满好听,可是后来,口齿却轻薄起来,暗暗一叹,心想真是本性难移。
  白云仙子闻言,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面孔正朝云飞这方,云飞这次才真正看清了姑娘的面貌,只见这姑娘乌黑光亮的秀发高高在头上堆起一个云髻,面白如玉,圆润腻滑,二条细细的眉儿,微微带挑,说不出有多俏皮。
  双眼乌溜圆大,黑白分明,充满着靑春活力,只是稍带一些刁蛮的野性。
  通天鼻梁,下悬一小巧玲珑的鼻子。
  二片薄薄的嘴唇,划出一个极有韵致的小口……
  体态轻盈,曲线玲珑,身着白色云裳,在黑风中飘飘扬起,远远望去,真似一朵轻云,更似一位乘云翩翩而降的仙子。
  尤其此时,薄嗔轻怒,更增了她那一份娇憨迷人的风韵。
  白云仙子也似刚刚看清立在远远如玉树临风般的云飞,微微一窒。……
  云飞神目如电,隐隐看出她目中射出一丝惊喜之色,后来大概看到云飞也在紧盯住她,不觉小嘴一噘,双目一瞪,里面说不出是喜是怒,狠狠扭过头去,微一犹豫,重又装作漫不经意的扫了云飞一眼。
  这些动作,都是如此轻微,快捷,尤其在月夜,更是不易为人所察,可是这又那能逃过云飞一双神目,看见她那些举动,云飞不觉心中一哂。
  小神龙眼看白云仙子不与理睬,碰了一鼻子灰,“嘿嘿”的干笑了几声,正欲找话下台……
  蓦听,左侧一个身着华服,面目冷傲的四旬中年文士,排众走出,大刺刺的道:
  “展姑娘,我们今天的来意,想必妳已知道,我们希望展姑娘能将藏珍图交与在下,本来这趟事不关我们,可是现在群魔闻风群集,展姑娘未必保存得住,而且风闻其中尚有关一绝世神功,如落入邪魔外道之手,又不知要造多少杀孽……八大门派一向有除魔护道之责,所以,本人代表八大门派请……”
  口气狂妄,似天下只有八大门派,而他又似是八大门派中的翘楚。
  语声未落,只听对面一个面色阴森的老者冷恻恻的说道:
  “阁下好大的口气,也不怕山风闪了舌头,八大门派有什么了不起,还不多是欺世名之辈……”
  站在另一边的燕山一煞也接口道:
  “常大哥说得对,八大门派也不见得能把我们江湖朋友怎么样,何况阁下……昆仑派似也不配代表八大门派。”
  原来那华服中年文士,为昆仑三友中“绿竹居士”,生荡狂妄、自傲,不过武功也的确高强,为昆仑派有数高手。
  后来冷森的老者,为中条五煞的老三“黑煞掌”常惠,“中条五煞”为早年的魔头,个个心狠手辣,武功高绝,早年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二十余年前为一事惹火了骷髅帮主“宇内魔尊” ,下了一道骷髅令,派出帮内高手,与各地的堂主合力围剿,逼得五煞走头无路,最后不知躲到那处深山大泽消声敛迹起来,直到最近几年,听说骷髅帮神秘自武林消失后,才敢再露面江湖。
  十余年深山苦练,武功大进,出山后,更是跋扈嚣张,称霸关中。
  燕山一煞才说毕,绿竹居士已气得脸色泛靑,大喝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不让你们尝点苦头,当不知本居士的厉害!”
  蓦地场中传出一声暴喝:“那里走?”
  刹时,人影幌动,顿形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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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16 10:3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上古神兵,血流五歩

  正当绿竹居士因黑煞掌及燕山一煞两人的冷言冷语,激得勃然大怒时,蓦听场中传来一声:“那里走?”刹时,满场人影纵横。
  原来,白云仙子想不到昨日一时疏忽,被人窥视到藏珍图,那晓得,一日之间竟会出现如此多武林高手,功败垂成,要是因而延误老父病况,岂不要抱憾终身,心中愈想愈急,不住的在打鼓,而且看天色,已近三更,时辰快到,而藏珍确实地点还未寻获,如今又被如许高手绊住,如何是好……
  正好,此时绿竹居士与燕山一煞、黑煞掌起冲突,大家注意力集中二人。
  她便暗暗向身边的八云龙、翻天掌等打一招呼,身形飘飘而起,疾往身后对岸射去。山溪宽约三、四丈,一窜而至,登岸后,身形展处,施出家传名震江湖的轻功“浮云飘絮”,如一溜轻烟般朝瀑布处驰去。
  在场内个个都是精练无比的老江湖,首先就被小神龙边上那中年文士毒心秀士发觉白云仙子不见,再看一条白影已由彼岸疾奔而去,遂大声喝道:“那里走!”
  刹时,大家都发觉,此次此行的正主儿,已由对岸溜了。
  人影纵横,暴喝连连中,十数条人影疾往对岸飞扑过去。
  那晓得八云龙等白云堡中高手们早已有备,同声暴嘿,吐气开声,推出一道强劲无比的气墙,朝扑来的人影兜头压去。
  扑来的众人,不防之下,各各被压得身形一窒。
  但,至宝当前,岂肯轻易放手,各人奋起神威,厉喝声中,重又疾扑而上。
  虽然,白云堡中高手,皆是一时之选,但如何敌得住黑白两道如许顶尖高手的合击。
  首先,辣手仙猿双掌连击之下,劈翻了一个白云庄中大汉,身形连闪,晃过了另二个大汉的阻击,首先朝对岸射去,几乎在同时,崆峒三子之一的“浮尘子”,一柄云尘疾拂狂卷,迫得二个白云堡大汉,连连后退,倏的双脚连环抢入,拂尘一阵点扫,点倒其中之一,而另一个却被扫得飞起二丈,重重摔落在岸边,身形一幌,也纵身至彼岸。
  一条条人影,飞纵过溪,地上横七竖八躺的全是白云堡中大汉,剩下的三对,是八云龙与燕山双鬼、翻天掌与“飞刀”方宇,另一立在白云仙子后的老者与燕山一煞,三堆七人杀得难分难解。
  云飞在混乱时,看见那残缺老者,身形如鬼魅般,闷声不响,连闪过数人,忽的身形一幌, 暴起五、六丈,空中一式“大鹏展翅”斜飞十余丈,落至对岸。
  云飞不禁为对方高超的身法感到一震,遂也双肩幌动,直拔起七丈高下,体内真气流转,双脚连蹬处,身形暴移五丈,他使出了震惊天下的“心魔遁”,然后,双袖飞舞下,直朝对岸射去。
  身才落地,右脚轻垫,倏又掠起,朝前方疾驰而去。
  这时,他施出了十成功力,身形动处,快如电光火石,虽然,他是最后一个起步,可是,他已超过了大部分人,等他赶到瀑布下,接近潭边时,只见白云仙子已被截住。一个手持拂尘,满面狞恶的老道士,与辣手仙猿双双朝白云仙子一步步逼进。
  老道士,口中并狞笑连连道:“丫头,识趣的赶快将藏珍图献出,否则,哼……”
  白云仙子脸色煞白,娇喘连连,似是被辣手仙猿及浮尘子追上时,吃了一点苦头。
  正在此时,“刷”“刷”落下数条人影。
  其中一个并带着二缕劲风,直朝浮尘子及辣手仙猿射去。
  二人吃惊之下,双双挥掌挡去。
  “波”的一声,二人被震得双肩幌动。
  浮尘子蓦的大喝:“史兄,怎对兄弟下起手来了!”
  云飞望去,出手者原来是那面目冷漠的残缺老者。只听那老者说道:“嘿嘿,老残就是看不惯这种倚势凌弱的事情,阁下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崆峒虽不是一些正经玩意儿,但也算八大门派之一,你难道不怕令人齿冷吗?”
  浮尘子嘿嘿冷笑道:“事贵通权达变,今日事不比寻常……”
  残废老者哼了一声,转头对白云仙子柔声道:“娃娃,我看今日妳还是将藏珍图公诸于大家较好,财宝是身外物,留得性命在岂不比它强多了。”
  语声恳切,虽是要白云仙子公诸藏珍图,可是由语气中可以听出没有一丝为自己打算的私心。
  白云仙子暗自忖道:“今日如果再僵持下去,可能自己连性命都不保,身死事小,但父亲康复的机会岂不更要断绝,而且三位叔叔也不知生死如何,为什么到现在仍不见现身……”
  她心中灵光一闪,心想:“反正藏珍图自己已背得烂熟,还不如交出让他们乱抢一阵,自己可乘乱再细找一找。”
  想罢,遂恭身对残缺老者一福道:“既然老前辈如此说小女子敢不从命,对这藏珍小女子倒未贪图什么,只是家父身染奇症,需其中之一种灵丹,只望那位寻到宝窟后能赐小女子一粒,小女子就感恩不尽了。”
  残废老者,闻言哈哈一阵狂笑,道:“好,好,就冲着妳这些话,今后妳娃娃有任何事,我‘北残’是替妳管定了,还有,不管那个寻到宝窟,妳要的灵丹,一定给妳,我老残可拿一生信誉保证。”
  四周众人中,除少数的,均不禁低低“啊”了声,轻道:“原来他就是‘北残’。”
  “北残南缺”虽然名列中州二绝,声威远震八荒,可是,真正见过他们的人也不多。
  白云仙子由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交与北残。
  这时,四周沉静得连一丝声息都没有。
  数十对眼睛都贪狠的盯在那羊皮纸上。
  各人都暗聚功力……
  可是,谁也不愿先行发难,怕成众矢之的。
  空气沉凝得如一块坚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北残缓缓的打开羊皮纸,低头细看。
  一秒,一分……
  时间像蜗牛爬那样慢。
  北残终于抬起了头。
  缓缓说道:“果然是玄灵藏珍图……”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疾扑而上。
  北残重重哼了一声,左脚一旋,身形一转,让过持图的右手,左臂断肘疾点对方臂上“三星 ”、“曲池”,右脚倏飞,疾奔对方小腹。
  来人想不到北残变招如此之快,“嘿”的一声,单掌猛翻,云尘朝空一拂,硬生生将身影拔起三尺,虽说如此,仍被北残那一脚扫过足趾,“呼”的一声,斜飞出一丈开外。
  就在北残旋身的同时,一道黑影疾若飘风,由北残身后闪过,北残心知不好,右手紧缩,只觉右手一紧一轻,“嘶”的一声,羊皮纸被抓裂成二半。
  刹时,场中大乱,暴喝连连,数条人影疾扑而上。
  北残更是暴跳如雷,想不到有人在他手上将东西抢去,同时夸下海口与白云仙子,以后将如何交待。
  他又气又急,紧盯住前面那条身影疾追,可是前面那人轻功绝顶,尤其场中人又多,互相追逐,往往反将路阻住。
  北残凶性大发,厉啸一声,管他三七二十一,凡是阻路的,他便一声不吭,劈头一掌。
  有些人为了挡闪他的乱掌,不得不出招护身,可是场地就是那么小,而人又那么多,往往碰击到别人身上。
  加上先前互相就有仇隙的人,这一导引,那还不大打出手?
  首先成双互拼的,便是绿竹居士与中条五煞中的黑煞掌。一个用诡谲善变的掌式,配合轻灵的身法,来往出没袭击着,一个是用稳沉猛狠的掌式,挟带阵阵罡风,尽朝要害上递去,刹时。
  掌影漫天,劲风呼啸,两人杀作一团。
  随后,又有好几对拼杀起来。
  北残一面追,一面喊道:“冯吾!你快停下便罢,否则,你就逃回中条,我也要把你掏出来。”
  原来,前面奔的是中条五煞中的四煞“血海飞蝠”冯吾。此人武功固然高强,最出色的,还是他那神速的轻功,这时他连话也不回,只尽东闪西躲。
  云飞一直站在外面,他对珍藏既不清楚,也无兴趣,这时,看到各高手舍命相斗,各出奇招辣式,倒使他颇为注意。
  白云仙子这时看场中乱作一堆,各顾各都来不及,如何还会注意到她,她抬头一看,月已上中天,她心中倏然一惊,赶紧凝神思索图上的画……
  九月十五三更,正是此时,举目望去,四周景色也与画中吻合,只是月亮……为什么二个月亮……而且下面那个月亮还用红笔圈出,似是入口……
  她越思愈不得其解,双眉紧蹙,狠狠一顿足,心想再移动找一找看。
  才走没两步,蓦听身后一阵冷恻恻的声音说道:“都是妳这鬼丫头惹事,老夫得不到藏珍,妳也不用想再活了。”
  随即一股强猛无比的力道,往她身上疾涌而来,她大惊失色,闪躲已不及,只好运功护住心脉,身形飘起,疾随身后力道纵去,“碰”的一声,她只觉心神俱颤,双眼发黑,血气翻涌欲出,人却被震起三丈余高。
  双目模糊中,依稀看见潭间一个明亮的皎月,她脑中灵光一闪,心头大喜,强提一口真气,疾往潭中月影处纵去……
  云飞看着各高手拼斗厮杀,奇招迭出,不觉入神,正在这时,蓦闻,“碰”的一声,抬头倏视,只见白云仙子被浮尘子一掌震得飞起三丈余,此时正往潭中落去……
  他来不及细想,立即一声轻啸,提足十二成功力,身形暴射,如一缕轻烟,向白云仙子落下的身形疾扑而去。
  快如电光火石,一飘十六、七丈,如有人看清,定当是鬼魂幽灵出现。
  他正要伸手去接,那晓得,在他以为她昏迷的身体一定会自然落下,可是竟斜飘而落,距他估计差了三尺远,他此时真气已泄……
  蓦听,一声龙吟虎啸出自他口,强换一口混浊的真气,双足连蹬,硬行横移三尺,一把抱住白云仙子的娇躯,他正欲再强提一口真气,使出“心魔遁”,使身躯在空中微顿,换过一口真气后,再回飘至岸。
  那晓得,抱在怀中的娇躯,一阵挣扎,而且力道还不小,立将他一口强提的真气弄岔,二人立时同往下落……
  不知于何时,在二人下的水面上起了一个大漩涡,深不见底,刹时,二人身躯同时落入那深黑的漩涡中……
  岸上,北残一直不肯放松血海飞蝠,紧紧的追着,在后面又喝又骂。
  就在白云仙子被击发出“蓬”的一声时,他先前也没在意,也没看,怕一分神,让血海飞蝠”冯吾给溜掉了。
  后来奔了一圈没发现白云仙子,扫目之下,不禁亡魂皆冒,白云仙子正往大漩涡中落去。他不知为何竟对白云仙子如此有缘,见她落入深漩,心头一阵悲愤膺胸,大喝一声,也顾不得血海飞蝠,暴向浮尘子扑去,口中并喝道:“浮尘子,老残今天非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浮尘子一看北残如疯厉鬼般扑来,心中大骇,知道这老残废武功奇高,自己和他硬碰,决讨不了好,何况今日情势已定,谁也不用想得藏珍,还不如三十六着。
  想罢,闷声不吭,掉头朝外飞驰而去。
  北残那里肯舍,立即纵身追去,刹时,二条身影同时消失在暗影中……
  只由黝黑夜空里不时传来几声哽咽断续的喝声:“……还我乖娃娃命来……还我乖娃娃命来……”
  声音渐传渐小,隐隐微不可闻。
  这时场中,仍拼得昏天黑地,劲风呼号,怒嘶狂啸,挟带起阵阵飞沙碎石,四下飞射。
  不知谁,蓦然惊呼道:“他们人呢?”
  这时大家才知道,白云仙子、北残、血海飞蝠、浮尘子皆不见了。
  各个停手跃出阵外,互相仍然怒目相向,可是藏珍的诱惑,压制着了他们的怒火,各说了几句狠话,四散奔驰找寻而去……
  再说云飞搂着白云仙子,二人一并落入黝黑的大漩涡中。
  云飞只觉身上一阵刺骨冰寒,随着便天旋地转,耳中还听到因水电旋与空气激擦而生的“嘘嘘”尖锐呼啸声,而且水势奇猛,压力万钧,混身一丝力道都无法使出。
  他一阵闷呛,赶紧闭气封口鼻……
  他心中不由暗暗一叹,忖道:“想不到我‘白云飞’,今天要丧命在此……”
  他知道,这种漩涡多是由地穴泉眼所生,吸力奇强奇巨,非是人力所能抗拒,除非是绝顶水性的人,能顺水势脱出,否则只有被旋入泉眼而后已。
  他这时一切生机绝望,心中反而觉得泰然,刹时,一幕幕往事闪过心头,而其中竟有二个艳丽绝伦,风华无双的面孔,明秋绮,温柔体贴……白云仙子刁蛮可爱……
  白云飞幼承教诲,为人方正爽直,要是平时,他再也不会乱想,可是此时自认即将与世长逝,思想,感情上不免稍为放纵……
  忽觉怀中一阵幌动,他这时才想到自己仍抱住白云仙子,不由暗暗一笑,心想:“我们俩个素昧平生,想不到却将同死一穴,千百年后,如有人发现我们遗骨,将还以为我们是一双殉情的情侣呢!
  刹时,云飞对白云仙子生了一种从未有的情愫,也不知是先前那一阵绮想的影响,还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刺激,或是临死前那一阵空虚的需要,他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而这时,怀内娇躯反而静静偎在那儿不动了。
  这时,身躯随水势,愈转愈疾,而且愈降愈快,四周压力大增,重如山岳,体内血管似都要破裂。
  他怕白云仙子受不了,忙运功提起“天龙神炁”,刹时在二人四周包了一层三寸厚的气层, 四周压力骤减……
  云飞微张双目,四周一片黝暗,旋转的圈子,愈来愈小,却疾如飞旋电转,身形直落,如同由万丈高空疾射而下……
  四周压力愈来愈大,而且潭水冰寒刺骨,护身神功,几乎有抵制不住的趋势……
  他慌忙一敛心神,口中默吐梵音,面上神光湛湛,打起佛门无上绝学“天龙不动禅功”起来。
  原来云飞之师父“宇内魔君”之皈依佛主,是由空门圣僧“不空”大师的引渡,不空大师为佛门上乘禅宗清净门衣钵传人,百年前,曾以惊世骇俗的武功出现过江湖一次,但如昙花一现,以后就不复再闻他的踪迹。也不知他归向何处,如今江湖上,除有数几个武林前辈曾听师执辈提起过他外,全都对他不清楚了。
  不空大师便传了宇内魔尊这佛门绝世神功“天龙不动禅功”。“天龙不动禅功”为护身最佳心法,不仅可抵御外魔,并可袂除内魔,只是进展奇缓,非日积月累,或绝世机缘,不易精进。
  宇内魔君又将此神功与本门神功“乾天神炁”一并传予云飞,同时并揉合二者之长,创了一个防身攻敌俱佳的神功,取名“天龙神炁”。
  云飞这时运起“天龙不动禅功”,渐渐心与神会,人我两忘,浑然神与天合,入定过去。
  本来,云飞幼食千年参王,又加十载苦练,因是童身,又因矢志复仇,专心一意,心不旁骛,终日钻研武学,所以,这旷世绝学,竟被他参悟出六、七成火候,只是他心中时为复仇之念所梗,心障难除,功力竟无法再深入。
  如今,他俩自分必死,万念俱空,灵台一片清明。运起禅功,不一会便忘我于无边浩瀚武学精理之中,很多苦思终不得解的地方,由于脑中灵光一闪,却倏然贯通。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沉浸、思索在精奥武学中。
  他知道,这情形有些人数十年闭关苦修,也不一定等待得到,时机稍纵即逝,可能以后再也无此机缘,遂专心一意,战战兢兢的沉思苦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他由沉思中渐渐醒来,耳中听到一阵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缓缓睁开眼睛,四周皆是长满靑苔的岩壁,好像是在一个高大的洞中……
  他下半身浸在水中,脚下是一个十丈方圆的小潭,其中黝黑的潭水不时翻涌,在水面上泛出一串串的泡沫,随着阵阵浪花轻扑向四岸。
  他忽觉怀中一阵扭动,蓦然想起,自己仍抱着白云仙子。
  他低头望去,只见白云仙子满身皆湿,云鬓散乱,如一头小黑羊似的紧偎在自己怀里,这时,也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在望着自己。
  两人四目一对,彼此都微感一愕……
  蓦然,白云仙子一阵挣扎,恨声说道:“你!你……还不放我起来……”
  原来,白云仙子遭浮尘子一掌击飞后,意外发现藏珍图秘密,连忙强忍着内伤,朝潭中月影斜斜落下……
  那知蓦然觉得腰身一紧,娇躯被人抱住,大惊之下,一阵挣扎,可是,对方双臂如二道铁箍一样,紧紧缠着,她又羞又急,抬头望去,俊美的面目依稀是自己后来发现的那个少年,心中不由一阵狂跳,接着,便“咕隆”一声,双双落入潭中,一阵砭肌的刺骨的奇寒袭上心头……
  身随水势,飞旋电转,旋得她晕头转向,而且压力奇大,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水又出奇的寒冷,冻得她血液似要凝住,牙齿捉对儿打战……
  后来,水势愈施愈快,四周压力重如山岳,而潭水的奇寒也似达到非人所能忍受的阶段……
  刹时,一阵莫明的悲哀与空虚袭上心头,不由心中暗暗一叹,心想如今大概是要丧命此处了,想不到,藏珍未得,命反先陪在这儿,只是,老父之病……同时,又想到这抱住自己的少年,如不是为了自己,他如何也会丧生此处……
  也不知是感情的激发,还是寒冷的迫使,她将娇躯紧紧偎在那温暖的怀里,心中生出一阵莫明的惆怅,说不出是悲是喜,是满足,还是空虚。
  就在这时,对方的身上忽然传来一股温和的气流,四周压力大减,奇寒也祛除不少,只是, 电旋的水势,却愈来愈疾。
  最后,身形急降,如由万丈高楼失足落下……
  蓦的,身形一顿,忽又疾射而上,这一阵猛降猛升,逼得她心胸一阵翻涌,心好似被人紧握住一样,“嗡”的一声,头脑一昏,便晕死过去。
  过了一阵她渐渐醒来,便发现躺在现在的这个位子,身体却紧紧被云飞抱住,她又羞又急,挣扎着便欲起来,可是,对方那一股温和气流,却像一整块实质一样,紧紧抱住自己身体,连扭动一下都不可能。
  她以为对方有意如此,心中大恨,运功提气猛挣,可是,一切都归于徒然,挣了一阵,她不觉又有点奇怪,为什么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偷偷张眼望去,只见云飞俏俊无比,秀美绝伦的面孔上,生出一片湛然神光,双目微瞌,混身隐隐似都罩在一层宝光里……
  她心中不由暗暗嗔道:“这倒好,你就这样抱着人家入起定来,真不知该算那门子……”
  虽说微微有气,可是羞怯之意倒退了不少。
  她忽然记起身上曾遭人背后袭击,身负不轻内伤,可是,如今身上怎似好好的,她暗暗一提气,只觉血脉顺畅……
  她心中不由大奇,仍再暗暗气聚丹田,运行十二周天,默察各穴脉……
  只觉周身不但穴脉和顺,而且还似隐隐有一股奇妙的力量缓缓导引着自己的真气。
  她忙收敛心神,依照平日吐纳功夫,打起坐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由入定中醒来,混身舒泰逾昔,真气活泼,精力充沛……
  她那晓得云飞神功妙用无双,因双臂紧拥住她身体,而且运功御寒御压,无形中一股温和而威力奇大的气流,由云飞身上渡引到她的体内,不仅将她因伤几处阻滞的血脉通畅,并将她几处修练不到的穴脉冲开,这次小伤,对她来说真个因祸得福。
  尤其后来她自己的那一静心入定,那时,云飞正是气运三十六周天,上达天灵,下至太冲,物我两忘,神游紫府,接近功成的阶段,全身真气弥漫,透达体外。
  白云仙子只觉全身真气在那一股奇异力道推引之下,全身穴道一个个被冲开,心中不觉大喜若狂,强抑住激动的心神,加紧运功行气,一遍又一遍,愈转愈顺,愈转愈大,最后会合成一股奇强无比的巨流,直向任督二脉冲去,一阵微滞,奇疼攻心,最后“轰”然一声,便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只觉身体飘飘欲起,全身真气膨胀中,隐隐觉得腰上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紧紧的裹住,她见自己仍被云飞抱住,睁眼仰首细看,只见云飞面如冠玉,二眉斜飞入鬓,双目半磕,鼻似悬胆,二道薄薄的嘴唇,微带弧形,紧紧闭着,显示无比的高傲,智慧,冷静,真是一个世间难见的美男子。
  这时云飞面上宝光直透华盖,更有一种无比的威仪高贵……
  她望着,不觉痴想起来……
  不知好久,她突然觉得二道冷电紧紧的罩在身上,定睛望去,不知何时,云飞已张开双目,此时正紧紧的盯在自己面上,微微一愕,随即,一阵羞红涌上红颊,心神燥热,双手连推,急声嗔道:“你……你……还不放我起来……”
  云飞这时也发现自己仍紧抱着人家躺在地下,心中老大不好意思,急忙松手跃起身来,讪讪道:“姑娘……醒来哪……不知姑娘身上伤势可还要紧?”
  白云仙子又羞又急,也匆匆纵身跃起……
  那晓得“刷”的一声,轻轻一垫,竟飞起丈许高,白云仙子心中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想不到武功竟精进如许,狂喜之下,缓缓落在潭边石上。
  这些岩石大都长久未被东西践踏,而且洞内阴寒,不见日光,常年遭水气浸湿,所以,其中多长有一层又厚又滑的靑苔。
  白云仙子落下时,心内狂喜,一不留意,一交滑下。
  云飞赶忙一把将她扶住。
  白云仙子一看对方又将自己抱住,不禁大急,尖声叫道:“快放手!”
  云飞被她这一声尖叫,吓得一跳,不知发生什么,赶紧幌身暴退……
  白云仙子本来身形就不稳,再被云飞暴退时,慌乱一带……
  “哧”的一声,滑跌石上。
  云飞这时,才知白云仙子尖叫是为了少女娇羞,看见白云仙子一身水渍,头发散乱,现在又在生满靑苔的岩石上一滚,混身雪白的云裳,沾满了靑一块,黑一块,好不狼狈。
  赶紧趋前,拱手道:“在下不是有意……因见姑娘滑倒,一时情急……请姑娘海涵。”
  说道,并伸手去扶白云仙子一把,那知方才搭到她肩上。
  蓦听白云仙子又是一声尖叫:“不要碰我……”
  云飞赶紧一缩手,暗中不由皱眉忖道:“这姑娘怎恁的难侍候!”
  看到白云仙子那一付赖在地上的狼狈像,不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地上靑苔滑不溜手,而且,白云仙子跌下时,又将脚踝扭了一下,再加心里慌乱,一连几下均没爬起,心中正是火高万丈,这时蓦听到“噗哧”一声轻笑,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云飞笑吟吟满含揶揄的神色望着她,心中不由大恨,尖声骂道:“你这缺德鬼,人家摔了,你也不来拉一把 ,是想将人摔死,你才高兴是不是?”
  云飞心想:“这倒好,不要人碰的是妳,又怪人家不拉的也是妳。”遂慢慢走过去,一面伸出手去扶她,一面故意呕她说道:“妳也不是不要人碰妳吗?不碰妳叫我如何拉得起妳来!”
  白云仙子站起后,一面整理自己衣服,一面狠狠的瞪了云飞几眼。
  云飞耸了耸肩,轻笑了一声,背过头去。
  他这时才看清,四壁山岩全长满靑苔,一片绿油油之色。
  顶上是弓形,高约十六、七丈,背后是一个十丈方圆的水潭,水色黝黑,也不知有多深,前方是一片长约五丈的石坡,缓缓升起,在与石壁相接处,有一狭小石洞,不过由它的平滑整齐看来,不似天然生成……
  他正在观察思索,蓦听身后银铃似的一声:“喂……”
  他转身看去,只见白云仙子已整理好衣裳,俏然的立在那里。
  他含笑说道:“不知姑娘可是呼唤在下……”
  白云仙子闻言凤目一瞪说道:“这里又没别人,不是喊你还会喊谁?”
  云飞看她一付凶霸霸的样子,想起方才她那狼狈样,不觉越想越好笑,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白云仙子大概对自己那付凶像也不好意思,看见云飞爽朗的大笑,竟莫明其妙的跟着笑起来,笑了一阵,愈想愈不对劲,倏然收住笑声,紧绷着脸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说着还怕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东看看西看看,同时,用手往面上摸摸,似乎没什么地方不对。
  她这一摸不打紧,可把云飞笑弯了腰。
  原来她跌下时,手上已沾满靑苔,后来挣扎着起来,在地上连抓带挖,更是弄得满手靑苔泥汚,再往脸上一摸,可好看了,东一块靑,西一条黑,加上她那横眉竖目的模样,活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顽童,说多怪有多怪……
  她自己往手上一看,才恍然知道原因,不禁跟着云飞笑起来。
  二人这一阵大笑,直笑得弯腰弓背,眼泪直流,同时也把刚见面时那一丝尴尬拘谨笑掉。
  最后,还是云飞强忍着笑,说道:“妳……妳怎么那样滑稽……”
  白云仙子喘着气道:“你才……滑稽呢!”
  两人相视又不禁大笑一阵。
  最后,白云仙子笑得实在无力了,娇喘着说:“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飞也没深想,顺口笑答道:“在下白云飞……”
  一想不对,要收口已自不及。
  白云仙子听到这三字蓦的目瞪口呆,喃喃的道:“你……你就是‘白云飞’? ……”
  云飞心想反正已说了,遂毅然说道:“正是在下。”
  白云仙子满面狐疑的问道:“那你就是在关外……”
  云飞穆肃的点点头。
  白云仙子“哦”了一声,遂也不再说话,一时二人似都跌入沉思。
  四周刹时静了下来,除潭中水泡“波波”的翻涌声外,不闻一丝声息,和刚才的狂笑恰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最后,白云仙子像是梦呓般说道:“想不到你会是那么年靑英……”
  她本来想说“俊”字,可是一想不对,倏然收住口。在她想,不,可说是一般人的想像中,白云飞一定是个又老又怪的魔头,谁知竟是如此年靑的俏郞君。
  云飞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气,他怕白云仙子听了他名字后会反目相向,虽然,他并不怕,可是,不知怎么样的,心中实在怕与如此一个天真、活泼,如花般娇的人儿为敌。
  他肃然说道:“在下真面目在江湖中姑娘还是第二个看到,因为在下身负血海深仇,不便以真面目出现江湖,所以,今日事请姑娘千万为在下保密……
  还有,听姑娘说令尊身负奇疾,不知须何种丹药,如今我们身陷此绝地,还须尽快想法脱困才好。”
  白云仙子轻轻一叹道:“既然白公子身负血海深仇,我定当为公子保密……
  家父公子想已知道,十余年前因得一册奇书‘玄天七阳真经’,苦练之下,不幸走火入魔,双腿瘫痪,尤其近年来,身体更不济,已僵直到腰部,终年卧病在床。最近无意中,由一庄丁手中得到一纸秘图,据说为玄灵藏珍图,而玄灵藏珍中,除大量财宝及绝世武功外,并有一种灵丹,可解百毒,增进功力,而且是‘七阳真经’中‘玄天七阳真罡’走火入魔的唯一解药……
  所以,这次庄中除留守的外,全部高手都外出寻访,终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此处,只是,一时疏忽,不幸临时引来如此多高手,几乎功败垂成……”
  云飞听了深为婉惜,不由安慰她道:“姑娘请不要难过,虽然宝图已失,终还可追回,而且……普天下我就不信只有这一种灵药可解救令尊宿疾。”
  白云仙子连忙摇手道:“事情并没完全绝望!”
  随即她就将潭中月影的事情也告诉云飞,云飞也深觉有理。
  二人这一谈,感情已增进不少。
  云飞指着那狭小石洞道:“那边那个小洞似是由人工筑成,如果此地果为宝图所示之地,则那小洞必将是入口。”
  白云仙子点头称是,遂走至潭边,将手脸洗净,刹时,脸上又露出那娇艳绝世的容貌。
  云飞在一旁,不禁看得呆住。本来云飞为人颇为方正,不会如此看人,就拿明秋绮来说,虽可说亦是丽质天生,绝代尤物,和白云仙子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云飞就决不至如此放肆看她,但对白云仙子就不太同,先前两人互搂互抱,可说同生共死,情感上自然微妙的有些不同,再加白云仙子为人天真、爽朗,使人觉不出那股拘谨矜持。
  白云仙子看见云飞狠狠的盯住她,面上不禁浮上一层娇艳欲滴的红晕,扭捏的说道:“白……你看什么?”
  云飞望着她笑而不答,很明显的,由他那双充满惊赞的俊目中,已完全告诉了她要所说的。
  最后,云飞岔开话题道:“姑娘芳名贵姓,在下还未知道呢?”
  白云仙子娇笑道:“我叫展倩,人家都叫我‘白云仙子’……还有,白哥哥你以后别再喊什么姑娘姑娘的,听了叫人怪别扭,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好了。”
  那一声“白哥哥”由她口中说出,是那么自然,一丝没有牵强,或令人不安之感。
  云飞含笑点了点头。
  俩人遂走至石洞前,石洞长约丈许,宽约三尺。
  云飞探首望去,只见里面黑黝黝,深不见底。
  他遂一掌当胸,一手紧握住白云仙子,运功定神,朝前望去,只见前面依稀露出一条曲折的道路。
  二人遂一步步缓缓走去,好在地上干燥,并不难走。
  每至拐弯处,云飞怕迷失道路,遂一用单掌在壁上打一手印.。一掌轻轻按下,云飞不禁大奇,平日一掌仅能印四、五寸,而如今轻轻一掌竟陷下三寸,如用足力岂不要……
  弯弯曲曲,二人也不知走了多远,地势倏高倏低,里面偶然有一、二条蛇虫,均被云飞单掌磕飞。
  无边的石道似永远没有尽头,俩人心中都不禁暗起恐惶。
  就在这时,蓦见前面现出一丝微光,两人都不禁精神大振,云飞当先向前驰去。
  四周石壁逐渐宽敞,奔到近前,才知那是一片十丈方圆的石壁,上用龙眼大明珠镶成四个斗大字,“玄灵洞府”,远方所见之光,便是由其上射出。
  两人不禁大喜,尤其白云仙子更是喜极而泣,搂住云飞脖子,哽咽道:“白哥哥,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最后竟伏在云飞怀中哭了起来。
  云飞知她此时的心情,以一个娇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的千金小姐,为老父性命千里奔波,吃尽苦头,并险险丢命,尤其经这一段又黑暗又长的石道,乍见光明,而竟又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怎能不令她喜极而泣。
  云飞遂轻轻的抚着她,柔声道:“为它吃尽千辛万苦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倩,妳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哭了!”
  云飞轻轻用手抬起她头来,只见她,如一朵带雨梨花般,满脸泪痕,只更增加她娇媚,惹人怜爱,尤其是一双本已明亮的双瞳,此时更蒙上一层梦般的迷雾,在明媚中另给人一种朦胧神秘而令人昏眩的色彩。
  云飞望着她那双如梦的眼睛,眼角还挂有三滴晶莹的清泪,一时情不自禁,俯身低头,用嘴轻吻掉那两粒珍珠……
  这本无他意,只不过一时怜爱之情的流露罢了。
  可是,当他双唇轻触及她如玉的面颊时,竟如磁铁相吸,再也分不开来,只觉一阵沁人心肺的幽香冲入鼻中,白云仙子的娇躯在自己怀中微抖……。
  他颤抖而火热的双唇,由眼角移到眼睛……鼻尖……双颊,最后,终于到了那湿润柔软而丰嫩的樱唇……
  刹时,两人身躯同时一震,混身似触电般一阵麻木,天旋地转,宇宙混沌,万物似都在这一时毁灭,又像是万物皆由这一刹而诞生……
  良久,良久!不知何时两人已分开,但仍交颈紧紧互拥着,彼此都默不出声,双目紧闭,似是对刚才那一刹那温馨在回味着,依恋着,静静的让两颗心交融在默默无言里。
  又过了良久,白云仙子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在云飞耳朵如梦呓般说道:“云,你喜欢我吗?……”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的,他俩都知道是多余的。云飞只有默然的点点头。
  她又接着说道:“云,我对你实在觉得有点怕,我不是指你在关外对‘冷魂帮’干的事,而是,我总觉得你有如谜一样令人不可捉摸,我怕我不能了解你,更不能抓住你。”
  云飞柔声在她耳傍低说道:“倩,关于我自己的事,我会慢慢告诉妳的,请妳相信我对妳的感情,更不用担心抓不住我,因为……我将常在妳身边,陪着妳,看住妳,不让妳由我身边溜走。”
  两人又斯磨温存了一阵,才分开。
  云飞携着白云仙子纤细小手,双双同走进“玄灵洞府”字下的小门。
  门后,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两壁上镶满珠宝钻石,在明珠耀射下,散射出各色光芒,红的、蓝的、靑的、紫的,像是一颗颗闪烁的星星,照映得四周金碧辉煌,百色缤纷。云飞真不知洞主人是何许人物,光凭这一甬道,便需耗资亿万。
  在甬道尽头,是一片整块白玉的石屏,浑然天成,白璧无瑕,其上宝光隐隐,在石屏上方,是用红珊瑚嵌成的二个飞舞着的大字“府库”。
  云飞知道已入库房重地,两人心中都不由紧张起来。
  转过石屏,在壁上有一狭小的石门,高仅四尺许,云飞看看四周,别无他处,便弓身与白云仙子钻入,二道弯转过,出得狭门,抬起头来,蓦觉金光耀眼,刺目难睁,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大约十丈许的石室,地上堆满一堆堆的黄金,有金砖、金条、金钱,以及金子铸成的各式各样的器皿……,真似是到了黄金国,黄金俯拾即是。
  云飞及白云仙子望到这些黄金反而大失所望,虽然如许多黄金富可敌国,可是他们究竟非世俗儿女,连碰都懒得碰,只一心一意的找灵丹。
  找了一阵,那儿来的灵丹,白云仙子不禁泄气道:“想不到这藏珍图记载的,竟是这些臭金子,真……”
  云飞却不赞同的道:“既是玄灵洞房,我想决不会只此黄金,一定另有门户。”
  果然,他俩仔细找了一下,发现在石壁下有一按扭,轻按之下,石壁蓦的轻裂成一个狭小石门,二人又低头钻入,等到出来时,却已进了另一间,这间大小与上间一样。
  只是满室堆的全为绿色的翡翠,与红色的珊瑚,和白色的玉石,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云飞与白云仙子也是碰都没碰,急忙找着隐扭进入第三室,这第三室与前二室大小一样,只是装满室的全是红蓝宝石、钻石……其中并杂以各种古玩,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两人又匆匆寻着第四室。
  这第四室一进入便觉气氛十分祥和,只见大室中仅放了一榻一几,榻上盘膝坐着一个面色栩栩如生的文士。几上放了一瓶丹药,一本薄书。
  云飞见那文士一身仙风道骨,威棱庄严。赶紧一步上前恭声拜倒,道:“弟子‘白云飞’参见洞主老前辈。”
  双双毕恭毕敬,目不斜视的拜伏在地,可是……
  良久,竟闻不到一丝声息,云飞怕对方入定已深,重又提起功力,用师门秘技,“意魔心语 ”将一阵阵声波,直送入对方耳膜,可是呆了好久,仍不听一丝声息。
  云飞暗中揑了白云仙子手一下,双双抬头,只见文士仍然默坐在那儿。
  云飞猛然一想,不对,光由羊皮藏珍图看来,足已有数百载岁月,如他是原来主人,岂不要数百岁了……。遂与白云仙子恭恭敬敬的走向前,仔细一探,果然,文士早已飞升,现剩的只是一架遗蜕而已。倏然,白云仙子惊叫了一声“咦”。
  白云仙子惊骇了一声,指着几上说道:“云,你看那是什么?”
  云飞走过,看见几上放着一张白绢,上写有一堆蝇头小字,拿起来一阅,只见上书道:“不为物惑,不为财迷,可喜可喜,既入此宫,即为有缘,书丹相赠,聊以为酬。”最后提名“魔魔子”。
  云飞看到“魔魔子”三字不由身躯一震,疾忙摸至几旁,翻起那本书,只见其上书写着四个鲜红朱砂篆字,“天魔心法”,云飞双手不禁微微颤抖,急忙翻开往下看去。
  前几页全是“魔魔子”自述,原来数百年前武林出现了一个盖代奇材,天资绝顶,聪慧异常,奈因天性奇傲,幼年时又饱尝世情炎凉,因此使他产生一种偏激思想,看不起一般自谓武林正统,名门侠义之士,反而同情所谓的“邪魔外道”,而他所练的武功,更是走旁门别径,集各魔教武术之大成,后得魔家盖世奇书“天魔真经”,经他以天纵之资、钻硏、揉合,贯通后,终至于大成,而成为以魔家修得正果的第一人。后来他将他的武功著作成书,分藏二处,其中之一, 便是藏在这“玄灵洞府”。同时这“玄灵洞府”并藏有“魔魔子”魔宫所集大量财宝,分藏于前三室,如果来人为贪财之辈,只要手一拿满地的珠宝,则有机关立将通往第四室之通路封死,顶多让来人满得金银珠宝而归,而永远无法一睹这旷世奇书……
  同时还记载习研“天魔心法”不仅绝顶天资,并须绝大毅力,定力,因为这种魔家上乘心法,最易速成,但危险也最大,以魔制魔不成,往往反被外魔所制,轻则走火入魔,身受重伤,重则阴火焚身而亡。所以,“魔魔子”劝来人最好先习佛道内制之功……
  云飞看到此处,内心激荡不已,慌忙放下书,重新拜倒文士遗蜕之前,口中喃喃道:“师祖在上,徒孙‘白云飞’参拜叩安。”
  白云仙子看到云飞捧书的那付紧张之色,还以为云飞嗜武本性使然,后来看到云飞重又拜倒文士遗蜕之前,并口称师祖,心中更大惑不解,不由她不迷惘的问道:“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云飞强捺住内心的激动,起身道:“倩,真想不到……真想不到‘魔魔’前辈就是我的师祖……也许妳还不明白,不过,我可以告诉妳,师父老人家的武功,全是得自‘魔魔’前辈……
  白云仙子不但不明白,反而更加茫然的道:“这不可能……‘魔魔’前辈去世已数百年,难道令师……”
  云飞马上接着道:“当然师父没能亲聆‘魔魔师祖’的教诲。”
  白云仙子迟疑的道:“那……‘魔魔’前辈怎能算是你的师祖呢?”
  云飞笑着说道:“我不是说师父之武功‘得’自‘魔魔’师祖吗?虽说没能得到亲自教授,可是仍得自‘它’呀!”
  说着,并用手往几上那书一指。
  白云仙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令师武功也得自‘魔魔’前辈遗书,的确,‘魔魔’前辈确可称为你的师祖,只是……‘魔魔’前辈为什么要留遗书于二地?”
  云飞道:“这我们不太清楚,可能‘魔魔’师祖怕来人一下得着二部奇书,武功大进下,为恶江湖将无人能制吧!师父得的是‘魔魔遗录’,内中记载的全为拳经掌谱,及‘乾元神炁’, 而‘天魔心法’为魔魔子晚年潜修所得上乘内家宝典,精深博奥,据记载,如‘乾元神炁’没练到火候,将无法研习。唉!上天对我实在太厚了!”
  白云仙子闻罢,也为云飞高兴不已。
  两人遂又至几前,翻书阅下。
  书中记载:桌上一瓶所盛为五粒“归元丹”,“归元丹”为魔魔子采遍天下七七四十九种灵药,与千年蛟血、龙涎提炼而成,功能起死回生,益气轻身,练武人得食一颗可凭増二十年功力。这归元丹悉数赠与来人,“天魔心法”,只许来人熟读,不准带出洞外,府中所有财宝,也悉听来人自己支配……
  白云仙子看到此处,不由打趣道:“想不到我们都成了富可敌国的富豪,我说我的白大爷,贵府娇妻美妾将置多少?”
  云飞看她使坏,遂也摇头幌脑道:“不多,不多,仅仅三千余……”
  白云仙子不由娇笑骂道:“死像,真不害躁!”
  二人遂相视一阵大笑。
  不过,云飞暗暗心中高兴非凡,因为他想到将来复帮,钱财已有着落,同时,多余的还可用着济世救人。
  两人嘻闹了一阵。
  云飞肃容说道:“倩,本来这藏珍是被妳先发现,不过这‘天魔心法’为师门重宝,所以我不得不厚颜恳求妳让我共同参读,不知……”
  白云仙子急忙摇手说道:“云,你千万别说这话,我有的……还不是和你自己的一样,而且,‘天魔心法’深奥精博,我就是看了也不见得能懂,说不定还会出危险,反不如你学会了,以后慢慢教我。”
  云飞不由感激地紧握住她纤细的小手,颤抖的说道:“倩,妳真太好了……”
  心内一阵莫明的激荡,一把便将白云仙子拥入怀内,还没等得及她“嘤嗯”,双唇便如雨落般在她双眼、玉鼻、脸颊……直到那两片温馨、湿软的……
  时间对他们来说已暂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白云仙子娇喘着在云飞身傍低诉道:“云, 只要你不要忘记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云飞默默的以他那双片如火般热唇,回答了她的话。
  的确,这时任何话都是多余的了,那还有实际行动更能表达他此时对她如海般的情爱。
  刹时,两人同又跌入如痴如梦的幻境……
  …………
  最后,还是云飞决定要她呑服一粒归元丹,自己用内力为她打通七经八脉,她先前仍是不肯,推辞之下,云飞只好扳着脸说道:“妳如果连这也不肯服用,那么‘天魔心法’我也不要练了……妳要知道,我的妻子将来在江湖上可不许吃亏。”
  刹时,白云仙子脸上浮起一片娇羞,可是,心里却甜甜的,䩄颜说道:“跟你在一起,还有谁敢欺侮我。”
  话虽是如此说,手却接过了云飞递来的丹药,一口呑下。
  云飞让她盘坐在自己身前,双掌置在她百会穴上,缓缓度出内力……
  白云仙子立觉一股澎湃而柔和的气流,流通全身,与呑食丹药后丹田升起的热力渐渐相合,遍游周身各穴脉,气运三十六周天,只觉那股力道愈来愈大,愈流愈顺,最后会为一股奇大无比的气流向任督二脉冲去,轰的一阵耳鸣心跳,全身立似轻飘飘起来,舒畅无匹,自己赶紧用心法 ,缓缓指引着气流,收入经脉……渐渐,她人我两忘,入起定来……
  原来,白云仙子跌入潭中,靠云飞天龙禅坐的那一股禅功,已将周身穴道,冲开大半,可惜的是,当时云飞并不知道,否则,云飞如再出力助她一臂,不难冲破她任督二脉,这次靠“归元丹”之助,及云飞全力施为,竟轻而易举,突破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难关。
  云飞看白云仙子入定已深,遂缓缓撤去双掌,面色有些苍白,不过他心里大为怀疑,自己怎么功力似比以前精进许多,他那晓得他在潭中所得的那一丝灵感,实是百年难逢的奇缘,练武人往往靠它突破自己的能力限制,而进入一新的境界。
  他也照书中所记,呑服了一粒归元丹,一面用内功催动药力,一面翻书详参。
  书中所载“天魔心法”俱是一些深奥苦涩的文句,字字都含有玄机,他也不管,只照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死记,他天生奇材,聪慧绝顶,尤其服食归元丹后灵台清明,精力充沛,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他看了一遍,怕有错误,又重背了一遍,相对之下,竟无一字弄错,遂又由头开始,逐句详参……
  云飞完全沉缅在浩瀚如海的武学中,有些地方尚易看懂似是一目了然,可是想一遍又有一遍新的发现,有的地方疑难费解,苦思焦虑之下,仅模糊捉了一个轮廓,他一口气,将书由头看完,虽有大部不解之处,但多少已有了些印象。
  他放下书,刹觉一阵昏眩,真力似已枯竭,他不禁大惊失色,心想好险。
  以他功力之深厚,及“归元丹”药力之补助,这一阵苦参,竟将他精力消耗殆尽,如换别人,岂不要虚脱而死。
  他连忙默运真气,使出师门心法,气运全身十二周天,打坐调息起来。
  他渐渐由静坐中醒来,只觉全身精力已完全恢复,而且似更充沛,耳目也比以前更为灵敏。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白云仙子正瞪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痴痴望着他。
  见他醒来,立即笑着说道:“恭喜云哥,看刚才云哥脸上宝光内蕴,想必将‘天魔心法’详参透了。”
  云飞也笑着说道:“那里能说是参透,能得其中一二已算不错了,倒是倩妹妳,双目神光内敛,想必是功力精进不少,只是以后可不许刁蛮,否则这头雌老虎还真不易制呢!”
  白云仙子见他打趣,笑着不依,嬉闹一阵。
  云飞最后说道:“现在万事弄妥,我们也该出去了。”
  两人拿了几上玉瓶,然后恭身朝文士遗蜕拜了三拜。
  云飞趋至几前,用手在几脚上各旋了三转,二人立时暴退至第三室。
  刹时,听到一阵闷雷声,通往第四室的门缓缓闭住,接着一串“咕隆隆”的声音直朝地底下响去,地上也微微有点震动。
  他们知道,这石室将带着“魔魔子”遗蜕及“天魔心法”,永沉地底,立时二人心上都生出无限惆怅。
  二人轻叹了一声,缓步退出。
  经过每一室时,白云仙子随手都抓了一些珠宝金银。
  退出府库,由云飞飞身纵起,在府库二字的点上,运功疾点二点。
  刹时,由甬道中央,无声无嗅的裂开一道狭门,二人缓步入内,只见全是由石板铺成,整齐宽敞。
  里面虽然漆黑无光,可是两人武功都大进,尤其云飞更是看得清清楚楚,恍如白昼。
  两人手携着手,默不着声的走着。
  甬道甚曲折,转了四个弯后,地势渐渐高起,又走了二盏茶时间,蓦听前方传来轰轰之声。
  二人连忙飞驰赶去,渐渐声音愈来愈清晰,转过一个弯后,隐隐可望到前方有一丝白影。
  二人知将出洞,奔行更疾,快似二溜白烟,一幌便赶到前面。
  出口处原来是一个岩洞,其上是一个大瀑布,恰似一道水幕,将洞口牢牢封住。
  云飞看了看,对白云仙子道:“倩,这瀑布水力不小,不过,大概还难不到妳我,只是瀑布外是否有适当落脚之处却不得而知,所以还是让为兄先去看看。”
  白云仙子知道云飞武功高自己太多,遂也不客气,只嘱咐他小心,千万不可大意。
  云飞提气,刷的一声便朝水帘疾射而去,一幌之下,便没入水帘中。
  云飞觉得水力奇大,一瞬间,他便穿过水帘,抬目望去,只见头顶上山崖高约三丈,下面十丈许是一个深潭,大约二十方丈,潭的四周被山崖围拢,只是觉得这山崖特高而已,在距自己五丈远近有座山崖,其上怪石嵯峨,寸草不生,倒是一理想落脚地。
  说来话长,其实他只飞身略扫了一眼而已。
  倏然,他双脚悬空一蹬,双掌微往下拂,身形跟着向上飞射三丈,一个“乳燕投林”,头上脚下,疾往水帘冲回。
  白云仙子只双眼睛一花,云飞已穿过水帘立在她身侧。
  笑吟吟的对她道:“前右方有一山崖,可供落脚,妳过去当然不成问题,可是,最好妳还是紧跟着我。”
  说毕,他便牵着白云仙子之手,双双一纵身,飞穿过水帘,直往右方山崖上落去。
  崖顶宽约八丈方圆,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两人立在那儿纵目望去,只见群山耸立,层峦重叠,连绵延伸,似无止境。
  左上方瀑布,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洪洪发发,直朝潭中落下,激得潭水似洒上一堆白雪。冷雾云蒸,在月光下晶光幻彩,鲜丽夺目。
  云飞出得洞来,只觉外间之空气特别清新可爱,他深深吸了口气,一时豪兴大发,仰天一声长啸。
  声音隙亮宏叱,似老龙长吟,又似饿虎厉啸,尤其在这幽静的秋夜,更震得四山嗡嗡回应。
  白云仙子重见天日,而在皎洁的月光下,身边又陪着一个如玉树临风般的意中人,心中那份喜悦就不必说了。
  可是,一想到现实面临的问题,不觉心中刹时升上一股忧怨,遂双眉微蹙,幽幽的说道:“ 云,以后你不知要往何处,丹药终算是得到了,我得尽快送回庄给爹爹服用,还有三位叔叔也不知如何,我真怕他们凶多吉少……唉!事情都是那么烦人,我真愿与你永远在玄灵府中,永世不要出来,免得遭俗事困扰,同时……也可以永远不离开你。”
  云飞知她怕与自己分离,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是一样,可是,师仇家恨,都待自己去了结,遂暗暗一咬牙,安慰她道:“倩,快别这样说,既成的事实,总不容我们逃避否认的,何况……我们还年靑,以后的时间还多的是,倩!不是吗?”
  白云仙子娇羞的笑道:“好个‘既成的事实,不容我们逃避,否认’,云,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忘记我在洞中的一切才好。”
  云飞紧紧的握住她手,深情地望她笑了笑,算是回答了她的问话。
  蓦然,他似想起了什么,说道:“‘白云庄’是否仍在荆州江陵?……”
  白云仙子点了点头。
  云飞接着说道:“我最近反正无事,不过要在北方呆一阵,可能可以陪妳走一段。”
  白云仙子闻言,心中大喜,拉着云飞的手雀跃不止。
  云飞望着这艳丽绝世,天真活泼,如小鸟依人般的倩妹,心中也着实感到安慰、欣喜。
  正在他们沉浴在欢笑声中时。
  蓦听——
  远方传来一阵尖锐长啸。
  云飞马上将四周情势重新一打量,拖着白云仙子便往左侧飞纵而去,此时,他功力又往前迈进不少,身形幌动之下,虽然带着一个白云仙子,仍然是其疾如电。
  二人奔行了四、五里,沿着山脊而下,到达一处狭长的幽谷,四周散落着稀疏的古松,里面全是磨盘大的石块夹杂其间。
  白云仙子蓦然停住,诧异的问道:“来的是何人,为什么你一听到啸声就紧避不迭?难道……
  云飞倏然仰天一声狂笑,道:“我‘白云飞’还从来不知什么叫胆怯趋避,不过……我却不愿白白的让‘玄灵’宝藏平白拱手与人。”
  白云仙子这才知道,云飞是另有深意,不觉歉然说道:“云哥果然智慧超人一筹,目下仍留在本山的,大都怀有得宝之意图,尤其这批牛鬼蛇神个个都老奸巨猾,有时的确得防他们一着……刚才,听那啸声,似是功力不弱,只不知是那一号上人物……”
  远远又传来一声厉啸,尖锐刺耳,响澈云霄,摄人魂魄。
  云飞双眉微蹙,道:“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
  接着,面上杀气突升,哼了一声,道:“这批贪财之辈,没有一个好东西,如不惹到我头上便罢,否则……”
  白云仙子也恨声道:“我们希望来人中有‘浮尘’那老牛鼻子,也好让他尝尝暗袭人应得的报应。”
  云飞这时却紧盯着山口外一片丛林阴影,白云仙子跟着望去,只见树影摇曳,像是一幢幢张牙舞爪的鬼影,可是,却看不出什么异状。
  正想问云飞发现什么,只听云飞轻轻的道:“来了。”
  白云仙子功力大进,耳目也跟着灵敏得多,这时也听出距他们二十余丈的山口处,有一丝异响。
  蓦然,由暗影中闪电般飘出三条人影,一顿之下,似发现他们二个,仰天一声厉啸,身形起落之间,一掠就是八、九丈,朝云飞他们疾奔而来。
  三条身影距云飞三丈,倏然左右两边的身形一旋,各各横移七尺,同时刹住,恰似一个扇形,将云飞围在当中。
  云飞定睛看去,只见身前站着三个面目狰狞的僧侣,三人一式黄色袈裟,身背精光闪闪的戒刀。
  中间一个,身材高大,混身筋肉鼓凸,一看便知是一名外家高手,似是三人之首,这时双目阴沉沉的打量了云飞一阵,蓦的仰天一阵狂笑,掉头对左边一个道:“我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二只雏儿……”
  同时又转首对云飞暴喝道:“呔,小子是哪里来的,看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心中想图谋不轨……赶快自报姓名派别,听凭佛爷发落。”
  云飞冷冷望着,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也不答理,不过有一漠阴森森之气,使人看到,不觉心里有些发麻。
  白云仙子可受不了这口气,娇叱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我看你们才鬼鬼祟祟,不是好东西,深夜不好好去念经礼佛,却跑到深山来拦路打劫,到底是何道理。”
  因为云飞他们是站在背光一面,所以三人并没看清他们面目,这时听白云仙子说话,才看清身前立的竟是一位国色天香,娇艳绝伦的美女,不由六只贼眼都滴溜溜在她身上转过不停,中间那个高大和尚迷迷的笑道:“小姑娘,我们都是‘宝善寺’来的,可不是什么拦路劫财的毛贼,如今没别的,冲着姑娘妳,咱家也不必多追究,妳的那位同伴可以先走,只是,姑娘妳可要留下,我们要好好盘问盘问。”
  白云仙子听到对方是“宝善寺”的不由心中栗然一惊。
  陕北“宝善寺”江湖上无人不知,寺中高手如云,尤其主持“广济大师”更是功力通玄,只是因为门下弟子良莠不齐,而“广济”又一味护短,所以,门下就愈来愈无法无天,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可是他们一向都在甘陕一带,很少进入中原,如今怎么又会到关外……
  白云仙子听到对方口齿轻薄,不怀好意,不由大怒,叱道:“该死的秃驴,你可是找死!”
  中间那和尚阴恻恻的笑道:“姑娘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都是怜香惜玉的好手,可不要逼着我们动强,那时,姑娘可不好受呢!”
  白云仙子气得面色发白,正要……
  只见云飞,肩不摇,身不动,身形刷的前移一丈,面上冷得如同一块万年玄冰,可是双目中却暴射出浓厚的杀机。
  幽幽地似来自地府幽冥的声音说道:“凭你们方才所说,个个都得削耳、挖眼、断肢、碎心,秃驴是你们自己解决,还是要我动手。”
  那高大的和尚闻言后似被云飞杀气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横肉一阵掀动,仰天一阵大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兔崽子儿,人小口气可不小,也不估量估量自己到底有多少份量……哈……”
  二边两僧亦跟着大笑不止。
  想这三个凶僧,都是“宝善寺”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中间这个叫“善法”,左边一个叫“ 善元”,右边一个叫“善仁”,师兄弟三人,平日仗着师门威望,及本身出奇的武功,横行甘陕一带,胡作非为,目无法纪,很多武林健者碰上他们,也都感头疼三分,往往对他们百般忍让, 因此更养成他们骄横跋扈之气,如今甫到关外,竟碰上这个小杀星,趋避犹恐不及,反而自动找上门来,而且还要强留他身边的意中人,岂不是晦星照命,自寻死路。
  云飞望着他们大笑,面上竟仍不动神色,嘴角微微含着一丝残酷,阴冷冷微笑,冷森的说道 :“阁下如是不信,在下就先拿阁下试试。”
  说着,左手便缓缓扬起,这时云飞距他们却有二丈左右。
  “善法”等听这少年口出狂言,而且态度也沉着镇定得令人难以相信,心中暗暗亦起戒心,这时看云飞行将出手,各个都暗提功力,准备随时出手。
  可是看到云飞缓缓上扬的左手,软绵绵的,竟似丝毫没有力道,手掌非伸非握,只是松松的微张着,真不知搞什么鬼。
  白云仙子这还是第一次看云飞正式与人交手,心知他武功高深莫测,可是这时也看不出云飞到底要用什么武功,如何克敌制胜。
  就在“善法”紧盯着云飞上扬左手的时刻,倏然见那莹白如玉的手掌微微波动了一下,那样的优美,似是有股说不出的魔力,正在他微一思索的当儿,那波动的手掌,竟不知何时,如鬼魅般飘到自己面门不及一尺处。
  “善法”心中大惊,双掌倏扬,带起漫天掌影,疾封身前,同时幌身暴退。
  刹时,场中暴喝连起,人影纵横飘动中,传出一声惨叫。
  定睛看去,只见云飞仍立在当中,面上冷冰冰的。
  “善法”满面惊恐的站在他身前三丈处,“善仁”、“善元”分立在云飞后侧,成一个三角形将云飞围在当中,二人面上俱是错愕之色。
  原来“善仁”、“善元”二人也觉一愕间,云飞身形已飘至“善法”身前,大惊之下,二人同时暴喝,扬掌疾扑而上,可是云飞影子就似鬼魂一样,霎时间竟不知去向,而二人身形却将凌空碰上,立即一旋身,互相交错而过。
  “善法”当时只觉那波动虚幻的手掌,不知为何,像是有形无质般,竟由他漫天掌影中飘出来,接着便见那白玉似的手掌在他面前一幌便失去踪影,而双耳却一阵骤疼,忍不住惨号出声。
  “善法”惊恐之下,伸手向双耳摸去,只觉湿腻腻,平秃秃,心知双耳已失,勃然大怒之下,扬手拔出背后精光闪闪的戒刀,暴喝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扬手舞起团团光影,朝云飞暴扑而上。
  云飞冷哼了一声,身形幌动,刹时变出了四、五个人影,单掌一扬,立时卷出一股阴柔的气劲,将善法刀势阻得微微一窒,另一掌疾探,五指连弹之下,二缕劲风,闪电也似,直奔善法双目,同时闪身至善法身后,反手劈出二道如利刃般的劲风,身形斜起,左脚疾蹬对方后心。
  刹时,一阵惨号出自善法口中,善法断臂割目的躯体,带着一阵血雨,疾往三丈外飞去。
  “咕”的一声,善法尸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双目内陷成二个血洞,面上筋肉扭曲,狰狞可怖,双臂断处如刀削,鲜血泊泊的流出。
  一时善元、善仁都不禁为这惨状吓呆了,怔怔望着地上尸体。
  白云仙子对这惨不忍睹之形像竟也不敢多看,而撇过头去。
  云飞仍面上毫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双目杀气隐隐。
  大家一时都没开口。
  静!
  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只有阵阵萧悲的秋风,将扑鼻的腥气,传播向四周……
  云飞嘴角刹时又浮起一股残忍的冷笑,幌身之下,身形飘进一丈,冷恻恻的对痴立在那儿的善元、善仁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善元、善仁身躯一震,似是由迷茫中醒来,看到云飞这时找上他们,二人不禁面上皆浮出一片惊恐之色,双脚连连后退。
  云飞却冷然的瞪看他们,一步一步的进逼。
  一进一退,都在极端沉静恐怖中进行,云飞像是一条蛇,紧紧注视着他那二个可怜的猎物。
  此时虽是深秋天气,但善仁、善元两人头上却冒满黄豆大的汗珠。
  最后,还是善仁鼓足勇气,强捺住惊恐的心情,抖声道:“朋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不过方才敝师兄口齿轻薄一点,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已身遭惨死,朋友何必还要赶尽杀绝。”
  云飞听他说话,身形微微一顿,说完,他嘴角微撇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仍然,一步步向前逼去。
  白云仙子这时看到二人那付乞怜惊恐之样子,心中大为不忍,脑中刹时浮出善法临死的惨像……
  她幽幽的说道:“云,看他们怪可怜的,饶了他们吧!”
  善仁、善元面上立时浮上一片冀希乞求之色。
  云飞冷冷的说道:“今日看她的面子,暂时饶了你们,还不自断一臂快滚!”
  善元、善仁知道今日如何也不能善罢,能拾回这条命,已算是祖上积德,遂一咬牙,拔出戒刀,便欲往左臂上砍去。
  就在这时,远远倏传来一声厉啸,高昂洪亮,响徹云霄,显示出来人气功绝顶,而且其疾如电,啸声未落,已近了许多。
  善元、善仁面上立即露出喜色,二人各递一眼色,同时长啸一声,并扬刀幌身暴退。
  云飞早把一切看在眼里,冷冷说道:“今天无论如何你们总得留下一条手臂。”
  说着,身形暴起,幌如一溜白烟,疾追至二人身后,发掌带起层层掌山与一片强劲无比的劲气,朝二人罩去。
  二人知对方功力太高,无法脱逃,同时回身暴喝,扬刀幻起团团光影,朝云飞迎去。
  刹时,刀光掌影,满场乱飞,云飞似是一个幽灵,绕着二人身形,滴溜溜乱转,双掌又拍又拂,迫得二人连退不迭。
  就在这时远方倏出现一条黑影,疾又流星飞渡般射来,同时口中还带有一声摇魂夺魄的厉啸。
  善元、善仁闻声大喜,知道大援随即就到,各奋起余威,一连劈出十五刀。
  云飞冷哼了声,单掌倏在胸前画出二个半圆,半招“银圈飞星”,挟带着圈圈银光,点点星影。
  善元二人立时觉得一股庞大无比的劲道,翻江倒海般疾压上身,右臂一阵骤疼,惨叫声中,身形已如秋风吹落叶般被送出五丈开外。
  这时正赶上飞驰的那条黑影疾飘而来,一纵身间,掠起七、八丈,探手抓住善元二人身体,轻轻放落地上。
  善元二人面色惨白,断臂处鲜血狂涌,来人疾忙点了二人穴道,止住鲜血,探手入怀,掏了二粒丹药,塞进二人口中。
  这时才抬起头来,满面杀气的说道:“朋友好毒辣的手段,不知朋友高姓大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方朋友,如此看得起咱们‘宝善寺’?”
  白云仙子这才看出,来人是一个身着大红袈裟,人却瘦得皮包骨头,年约六旬的老和尚,右手提着一根又长又粗,乌光油亮的鸠首禅杖。
  云飞不屑的冷冷一笑:“在下是江湖末流,无名小卒,不说也罢……倒是朋友,不知高姓大名为何?”
  那瘦和尚闻言双目一瞪,神光暴射而出,沉声说道:“贫僧为‘广济’座下大弟子‘瘦弥勒’百结,朋友既不肯将姓名相告,贫僧也不便多问,只是朋友将敝师侄逼得一死二伤,不知是何道理,如若是敝师侄理亏,那无话说,否则,哼!宝善寺虽非武林正宗,却也不容人上门欺侮。”
  云飞听这“瘦弥勒”口气虽然强横,可是却也并非无理。
  他哪晓得“瘦弥勒”在“宝善寺”中为人最是正派,而且武功也是除“广济”外,数得上第一的高手,只是生性亦喜护短。
  云飞哂然一笑,道:“是非曲直,你自可问令师侄,还是让他们自己说比较好,免得由我口中说出你会觉得有不尽不实之处。”
  瘦弥勒转身朝善元、善仁一瞪,两人因心中有亏,竟呐呐的说不上一句话来。
  瘦弥勒看到这情形,心中不由暗叹一声,心想一定是这三个孽畜又在外惹事……只是看这少年身手,似是高绝,而且由善法尸体上看来,更是狠辣异常。
  心中微微一动,便转身对云飞道:“虽然现在是非尚未弄清楚,不过贫僧也不愿再追究,只怪他们学艺不精……”
  说到这儿,似是心情大为激动,语调渐高喝道:“只是阁下手段也似太毒辣一点,贫僧不才,倒要领教领教阁下高招。”
  云飞冷然一笑,道:“本人一向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时,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这且不说,既然大师欲向在下赐教,在下就在此恭领高招。”
  说着,双臂轻垂,左脚微跨一步,不丁不八的站在那儿。
  瘦弥勒心知对方功力高强绝伦,遂凝声聚气,功贯全身,右臂微扬,“呼”的一声,鸠首禅杖带着一片风声,斜飞胸前,沉声喝道:“请朋友亮出兵刃,贫僧欲以此禅杖拜领朋友高招。”
  云飞心想自己别无兵刃,除了一把骷髅神剑,但骷髅神剑为镇帮之宝,一出手,江湖上一定大哗,如今令符未得,还不便轻易示出。
  遂摆手笑道:“在下一向不用兵器,就以这双手拜领大师高招吧!”
  瘦弥勒以为对方有意看轻自己,气得闷哼一声。
  就在他哼声未落,一片乌光,宛似天际乌云,疾若奔马,漫天盖地,朝云飞头顶罩下。
  出招之时,劲道之强,足可令人瞪目咋舌。
  但是,当人们双瞳尚不及看清之倾刻间,一条白影连幌之下,像是一个幽灵突冒出乌云之外,带着一声长笑,冲天而起。
  于是,暴喝声中,那片乌云亦跟踪而上,一白一黑二道光影,在空中迅速的交击了五下。
  疾劲的气流在空中发出嘶嘶的破空声,“轰”的一声,波如平空起了一声霹雳,狂飚呼号中,二条人影飘然而下。
  适才,瘦弥勒与云飞在空中那瞬息之间,已经快速地互相交了五招,并硬拼了一掌。
  瘦弥勒落地后身形微有些跄踉,是刚才那一掌,被云飞强劲的内力,震得五内血气翻涌。
  云飞却不给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身形甫一沾地,立即旋身,右掌幻出无数掌影,左掌连连波动,带着一股奇幻的气势,如鬼魅般飘忽无声的朝瘦弥勒抓去。
  这乃是他新近由“天魔心法”中参悟的一招绝学,“魔爪招魂”。
  威猛尖锐的劲风,与阴毒沉柔的气动,交汇而出。
  瘦弥勒双目大张,暴喝一声,身形在瞬息间,连闪了七步,左手抖出一片掌山,右手禅杖宛似出洞怪蟒,伸缩间,向云飞劈点了十三杖。
  云飞削瘦的身体猝然像是一条白线,由漫天杖影的细微空隙中,疾穿而入,向瘦弥勒连劈下六掌。
  瘦弥勒想不到云飞的身手,竟是如此奇妙诡奥,一招失着之下,慌忙急退出三步,手中禅杖,疾封强挡,带起二片如幕光影。
  云飞之武功俱是传自魔魔子,以深博诡奥为主,往往在出人意表的方位角度,递出妙绝人寰的奇招,使对方那一丝丝惊愕失算中,败落遭擒。云飞使出“魔幢幻影”身法,将瘦弥勒逼退三步,他微微一哂,身形如幻影微一幌动,刹时变出四、五条人影,朝瘦弥勒疾扑而至,瞬眼间,怪异无比的疾向瘦弥勒攻出十二掌。
  瘦弥勒空具一身上乘武功,却对云飞武功路数感到难以对付,看看他那种诡异狠毒,似是神魔一脉,但是却是博奥深玄,即是正宗各家亦比之不上。
  比斗中,瘦弥勒往往被对方那出奇的招式、身法,逼得先机频失,万般无奈下,只有暗一咬牙,将其成名江湖的“伏虎杖”法,尽力施为。
  一时间只见杖影如山,往来翻飞,那乌黑的禅杖,似是一疋纯黑的轻纱,连绵不断,无数次招快迅疾捷的使出,似是将其合而为一施出,霍霍的风声,渐渐也转为尖厉的呼号,声威之摄人,足使人惊人动魄。
  云飞心中暗暗一凛,心想“宝善寺”确是名不虚传,“广济”那老和尚,不知将如何难斗法,连他门下弟子均如此高强,确是不容人忽视。
  一面想着,一面以“魔幢幻影”身法,沉着的发挥其繁复诡妙之处,身如一具有形无质的幽灵,在瘦弥勒杖山中微小的间隙里,如游龙似的做出许多间不容发的闪跃。
  白云仙子这时看得如痴如狂,看着意中人那付灵活、诡异的身法,心中说不出是惊是喜。
  这时,场中战况越见激烈,显然,二人均已到欲分胜负的阶段!
  在云飞闪烁如电的身影中,瘦弥勒的身形已不如前那样凌厉,出手之间,亦微现慌张……
  云飞蓦的大喝一声,双掌在胸前如划二个重叠半圆,倏的涌出了圈圈银光,点点寒星,如流星赶月般疾往瘦弥勒身上涌去。
  云飞又使出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天魔手”中一招“银圈飞星”。
  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劲,疾往瘦弥勒身前涌上,声威是如此骇人,呼号的风声,如一柄利刃,疾刺入瘦弥勒的心坎。
  瘦弥勒先前已远远看到这招“银圈飞星”对善元、善仁使出时之威力,这时见对方倏又使出,大惊之下迅捷的后退了七步,同时,右手提足全身功力,挥杖疾封身前。
  刹时,只见漫天银圈寒星,疾投入那片黑云之中。
  “蓬”的一声大震,瘦弥勒虽已用快速无比的身法,暴退七步避过“银圈寒星”的正锋,但仍被那股奇劲的罡风,击得身形踉跄,血气翻涌,右臂酸软无力,禅杖几乎脱手飞去。
  云飞本待乘势追击,当此瘦弥勒混身无力之时,只要云飞轻轻一招,可能便会使对方血溅当场。
  但当云飞身形甫起之时,倏然看到瘦弥勒那张干瘪、失血,而又苍老绝望的神色,心中不由一软。
  全身真气刹时下降,使出一招魔门绝学“泻银流沙”,硬生生将身形直逼落地。
  瘦弥勒本是满怀绝望,心知对方只要一扑上,自己名誉、声望,甚至于生命,都可能断送于倾刻之间。
  那晓得云飞竟会刹住身形,他目中不由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云飞落地后,朝瘦弥勒微一拱手,道:“大师果然绝艺高强,今日时间已晏,不若改天再拜领大师高招如何?”
  瘦弥勒刹时脸上浮出一片感激,惆怅之色,以略带伤感的声音,叹了一口气道:“少侠请不要再替贫僧面上贴金,贫僧知道,今日如不是少侠手下留情,贫僧此时将不知该怎么样了。”
  云飞肃容道:“艺有专精,胜负乃兵家常事,想必大师比在下更看得清楚,只是,在下有一句冒昧的话,不知在下该不该说。”
  瘦弥勒连忙道:“少侠只要不嫌弃,有事只管请说!”
  云飞定了定神,肃容道:“练武之本旨在于健气强身,绝不应用来欺弱凌小,贵寺据闻常出不肖子弟,我见大师忠厚耿直,所以才开诚一言,希望大师归告贵主持,尽力约束门下,如今天下武林乱势已定,希望贵寺不要牵涉在这大杀劫中,以免玉石俱焚。”
  瘦弥勒闻言,双目神光暴射,沉声喝了声“阿弥陀佛”,说道:“少侠今日金玉良言,贫僧将永铭五腑,只是……”
  随即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云飞见他亦有难言之隐,正欲劝慰他。
  蓦然——
  他似有所觉,朝身后二十余丈处,一颗巨松上喝道:“来的是何方好朋友,怎么不现身亮相 ?”
  倏听,巨松上传来一阵哈哈大笑,一条人影疾掠而下。
  接着便听白云仙子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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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16 10:40: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武林龙凤,情意绵绵

  云飞蓦然喝道:“何方来的好朋友,何不现身亮相?”
  蓦然,在他身后廿余丈一株古松上一条身影,带着一声长笑,飞扑下来。
  同时,白云仙子也传出一声惊呼。
  云飞听白云仙子有险,心内大急,也顾不得身后扑来的身影,提足体内真气,幌身处,一条虚幻的白影疾朝白云仙子那面射去。快速的程度,几乎不是肉眼所能看视得清。就在人们意识之前,那飘浮的白影,已飞越十余丈,而至白云仙子身前。
  这时,云飞正以他浩瀚如海的内力,使出“魔魔子”旷古绝今的“心魔遁”。
  原来白云仙子看见自己心上人那奇绝玄化的武功,不由看得呆了,心中说不出是惊是喜,心想云飞才貌双绝,自己能得如此一个人长相厮守,此生又有何憾……
  正当她胡思乱想,意乱情迷的时候,蓦听云飞一声大喝,这才将她灵魂唤回了窍,她此时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大进,耳目自然灵敏,只听脑后有细微破空之声,猛回头,只见一片白亮的光影,似是一团云雾般疾罩向自己,距头顶已不足一尺,大惊之下,本能的一声惊呼,幌身使出家传“浮云飘絮”身法,朝前暴纵。
  白云仙子任督二脉已通,又使出的是江湖上素以快捷,飘忽闻名的“浮云飘絮”身法,只见身如一股轻烟,只往顶上白云外逸去。
  可是,到底白云仙子发觉已迟,而且惊吓之下,身形也略存迟疑……
  她只觉顶上破空之声,愈来愈近,大约已将接触到身后……
  蓦然,她只觉右腕一紧,一股强劲无比的劲风,呼啸奔往身后,接着右腕被人大力一牵,直往前冲去,刹时身后传来一阵闷响……
  白云仙子定睛看去,只见自己右腕仍被云飞紧紧握住,云飞却满面布上一层寒霜,双目杀气腾腾,紧盯着四丈外三个怪人。
  这三个怪人,身材都甚硕长,身上各穿了一套,靑灰色而上面油滑水亮的鲨皮紧身衣裤。浓眉大眼,朝天鼻孔,厚厚嘴唇,包不住二颗獠牙外露,面上肌肉,死板板的俱呈紫酱色。
  三人像貌均甚相似,似是孪生兄弟,左边一个手中正提着一具白濛濛的蛟网,满面错愕的紧盯着云飞。
  刹时,刷刷连声中,场中又飞落数条人影,云飞闪目看去,除先前由古松上落下的老者外,崆峒的“浮尘子”,昆仑的绿竹居士,燕山一煞,燕山双鬼。一共六个人,与面前的三个怪人,恰好成一圆圈,将他们团团围住。
  云飞看那后来的老者,年约古稀,眉目清秀,面貌岸然,嘴下留着一束长须,迎风飘扬,颇有些仙气,双目神光内敛,举止沉稳,身背一柄古剑,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仙兵利器,云飞暗暗一惊,心忖:“这老者分明是内外兼修的练剑能手,待会倒得好好应付。”
  浮尘子手中拂尘微微一扬,拱手对老者说道:“嘿嘿,想不到点苍“华老”也来了,今日真是难得的盛会,嘿嘿……”
  云飞这才知道,原来那老者为点苍双剑之一,“穿石剑”华叔云。这些早年成名的高手,他都由他那批叔叔们口中得知。
  浮尘子干笑了一阵,又转头对白云仙子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几天大家正愁没地方去找妳,如今可鬼使神差又让我们给碰着了,嘿嘿……”
  白云仙子凤目刹时一瞪,怒叱道:“老鬼,姑娘正要找你报那暗算之仇……今日被我碰上,可有你的好看。”
  浮尘子嘿嘿一阵冷笑道:“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刚吃过的苦头,马上就忘了,丫头,妳要找死可容易,只是先得将藏珍图给大家交待个明白。”
  昆仑“绿竹居士”这时却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傲然说道:“展姑娘,‘玄灵藏珍’关系武林劫运甚钜,八大门派一向维护武林正义和平,本人仅代表八大门派请姑娘将藏珍图公诸于世。”
  此人狂傲成性,而且每每以八大门派中的翘楚自居,所以每次说话均喜将八大门派招牌亮出来。
  白云仙子诧异的说道:“玄灵藏珍图我不是已当着各位面前交出了吗?”
  绿竹居士面孔微微一红,强声说道:“的确……姑娘当日确将藏珍图交出,但……后来被老残废和“血海飞蝠”那魔崽子一扰,各抢了一半后逃之夭夭,咳!……”
  他故意咳了一声接道:“所以,请姑娘再画一份交与在下,想姑娘得图多时,对珍图一定默记于心,终不至会忘却吧!”
  旁立的燕山一煞不屑的冷嗤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想不到八大门派也会将煮熟的鸭子给飞掉!”
  绿竹居士听他讽诮的言语,不由面上勃然色变,怒道:“‘燕山一煞’,你不要冷言冷语,如不服气,事了本居士当再向你领教领教!”
  燕山一煞不屑的摇头冷笑道:“不敢!不敢!江湖末流,岂敢领教八大门派正宗名家的高招。”
  绿竹居士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心知此时不便发作,遂转首他望。
  白云仙子听他说来说去,仍是不放过自己,心中不由大怒,叱道:“想不到你们所谓名门正派竟是如此卑鄙无耻,那日由我手中强逼去‘藏珍图’,自己无法留存,这时反又来找我……哼!不要说本姑娘记不清楚,就是默记得出,也不会再画给你们。”
  绿竹居士面上讪然,呐呐正欲再说,只见点苍“穿石剑”华叔云,走到自己面前道:“绿竹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穿石剑与昆仑三友中的“靑松上人”私交甚厚,但与绿竹居士则交情淡薄,不过彼此见面多少还打这么一个招呼而已。
  绿竹居士正感无法下台,见穿石剑上来相询,遂乘机约略将经过说出。
  穿石剑听到他说完时,目中神光倏的暴射,急问道:“‘玄灵藏珍’…… ‘玄灵藏珍’可是数百年前的魔窟宝库?”
  绿竹居士茫然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这我倒不清楚,只听师执辈从前曾提过,有这么一个‘玄灵宝藏’,而且还预言宝藏出土时,天下将展开一次大浩劫。”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浮尘子却嘿嘿的对白云仙子道:“丫头,妳可要识相一点,想当日在‘白云庄’高手维护之下,妳可仍得乖乖地将藏珍图交出,如今,嘿嘿……妳不要忘了,可只有妳一人呢!”
  云飞一直盯注那三个怪人,这时却不禁冷哼了一声。
  浮尘子蓦的哈哈狂笑了起来,说道:“小子,没把你算进你不服气是不是?这可是为你着想,看你又白又嫩的,何苦牵涉到这个漩涡里,平白把小命送掉。”
  云飞蓦的转头朝浮尘子一瞪,双目神光暴射,自然有一股威棱肃杀之气,令人不可逼视。
  浮尘子看到云飞双目神光,心神不由一震,忖道:“想不到这小子内功还颇不弱。”
  其实他因为来得较晚,没有看到云飞与瘦弥勒之拼斗,否则,他也不敢作如此狂言了。
  这时,穿石剑与绿竹居士正好讲完,穿石剑走上前肃容说道:“展姑娘,‘玄灵藏珍’事关武林浩劫,希望姑娘能为着千万生灵作想,将藏珍图公诸于世,由各门各派共同处理。”
  云飞闻言,面上露出鄙夷之色,冷冷说道:“说得倒好听,什么武林浩劫,万物生灵,哼!说穿了还不是为了自己贪心私欲作想。”
  绿竹居士傲然的喝道:“小子是何人门下,在长辈面前,为什么不懂规矩?”
  云飞冷冷的朝他望去,森冷的目光,似是一条毒蛇注视着他的猎物。
  穿石剑刚才看见他与瘦弥勒拼斗时,所显示之武功,知道这少年武功高深莫测,遂接手止着绿竹居士说道:“依阁下意思,又将如何呢?”
  云飞冷冷的说道:“那再简单不过,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各走各的路,你们八大门派如是有办法,自去找那藏珍图真本,只是……”
  说着,用手一指那三个怪人接道:“他们三人可得留下。”
  浮尘子嘿嘿笑道:“小子,你说得倒轻松,事情可不尽如你意呢!”
  绿竹居士也傲然道:“那三人我们不管,可是,今天展姑娘如不交待明白,我们宁愿背着一个以大欺小的罪名,也要将她留下。”
  那三个怪人听到云飞要留下他们,气得不由蹦跳怪叫,这时再听浮尘子、绿竹居士均要留下白云仙子,遂急声用不流利的汉语说道:“那小妞……我们要留下,你们不……能留下她……
  穿石剑不由一皱眉,问绿竹居士道:“那三个怪人是哪里来的,绿竹先生可知他们来历?”
  绿竹居士微摇了摇头,说道:“还不是一些荒山野人无名之辈。”
  可是这三个怪人耳目似特别灵敏,相距十余丈,绿竹居士与穿石剑轻声的谈话竟被他们听去,手中提蛟网的那个,遂高声叫道:“我们是东海……琉璃宫,闹海三鲨,我们要留下……这小妞。”
  人家听到“东海琉璃宫”,莫不栗然一惊。东海一脉,武功诡异高强,数十年前,宫主“东海龙王”以一柄“虎首弯月刀”大闹中原,几乎无人能敌,后来突然消声敛迹,但他的威名仍在各人脑中留下深刻印象。
  白云仙子听对方三个野人,连翻要留下自己,也不知要作什么,遂怒声叱道:“你们这三个不似人形的怪物,要留下本姑娘作甚?”
  那手提蛟网的闻言竟磔磔怪笑道:“姑娘……漂亮……我们要……”
  白云仙子这才知道,对方竟对自己不怀好意,遂大怒喝道:“你们要找死!”
  说着便欲扑出,可是一把被云飞抓住。
  云飞面上冷得如块坚冰,嘴角又不禁露出那一丝残忍的冷笑,缓缓地说道:“今天看你们都是蛮疆野人不懂礼数的份上,各人均留下一条手臂。”
  冷幽的声音,使人有如掉入冰窟般难受。
  东海三鲨微微一怔后,各各暴跳如雷。
  三鲨中之老大“虎面鲨”,即那手提蛟网的怪人,首先怪叫一声,抖手撤出一片白濛濛光影,朝白云仙子疾扑而来。
  其余老二“赤背鲨”老三“长尾鲨”亦各暴喝一声,扬手拔出一柄三尖两棱,精光闪闪的鱼叉,朝云飞纵到。
  云飞冷冷一笑。
  刹时,一条匹练似的白影,如长虹经天,就在人们霎眼的一刹那,卷至“虎面鲨”手中蛟网白濛濛光影之前,似是连微顿的时间都没有,又疾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兜往“赤背鲨”、“长尾鲨”身影边……
  蓦听“蓬蓬蓬”之声闷响,四条人影同时被迫落地。
  云飞就在飞纵起身的那一微小时间,连续向三人各拍了五掌。
  强劲的力道将三人硬生生迫落,自己也因反震之力及一口真气的混浊,飘落地上。
  就在他脚甫沾地的刹那,倏的一个大旋身,弓腰弯背,当腰身一挺之时,“刷”的一声,全身已如一只利矢,疾射向三人,同时体内真气流转,双手微伸,双掌微张,作一连串迷幻不定的波动。
  这时,他正使出得自“天魔心法”的“魔爪招魂”。
  “虎面鲨”、“赤背鲨”、“长尾鲨”大出意外的被云飞强劲的掌风逼落,正自一愕,忽见眼前蓦地出现两只虚幻飘浮的掌影往自己身上招来,大惊之下,各各暴退五步,各挥动手中兵器,幌眼间向云飞攻出了十数招。
  云飞一声狂笑,幌身间,突化作四、五道身影,如附骨之蛆急追而上,同时抖臂间,使出一阵阵掌山,如一波波海浪般朝三人疾罩而至。
  三人又各各暴退三步,大喝一声,各提出十成功力,将手中兵器舞成一团光影,疾封住身前,才算阻遏住云飞的攻势。
  刹时,满场人影翻飞,劲力四溢,精光闪闪,银蛇吐电,交织成一幅惊魂夺魄的景象。
  “东海三鲨”身具异秉,力大无穷,又得传以东海一脉诡异辛辣的武功,更是如虎添翼,尤其三人精于合击之术,严密狠着的招式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刀光闪烁,白影迷濛之间,一条雪白的人影,在这细微得无法觉察的空隙间,上下翻飞,纵横腾跃。
  云飞在一些不可思议的方法,角度下,使出妙绝人寰的招式,使人防不胜防。
  东海一脉素以诡异见长,如今可真算碰到了对手。
  这时场内各人都看得暗暗心惊,谁都料不到东海一脉武功竟是如此诡辣,更使他们吃惊的是这名不经传少年,竟怎会有那么高武功。由他出手招式也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偶尔他也夹杂一二招名山大派的绝招,而且深得精髓,用得绝妙。
  穿石剑不由掉首对绿竹居士道:“绿竹先生,老夫最近不常下山走动,先生可知这少年是何来历?”
  绿竹居士摇头道:“我也没听说江湖上曾出现过这位少年。我想大概是哪位名门长老所收之弟子,新近才下山行道的吧?”
  浮尘子这时却插口道:“不对,不对,名门各派武功,我差不多都见识过,可是这少年使出的招式往往都陌生得很,似是从来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穿石剑叹口气道:“这少年不知是哪派子弟,将来定可在江湖上大放光芒,如果不是各大名门门下,那……”
  言下之意,已隐隐露出如果不是名门大派门下,那将来各大门派之二代弟子光芒岂不要被这少年一人抢尽。
  由他语中已微微听出妒才之意。
  浮尘子嘿嘿的冷笑道:“如果查出这小子并非属于任何名门,而是邪魔外道的后裔,那我们干脆今天就合力乘他羽毛未丰时除去……嘿嘿……”
  浮尘子看绿竹居士、穿石剑闻言后,目中都异光一闪,心知他们都已动心。
  他遂又说道:“据‘冷魂帮’透露消息说,‘白云飞’仍冒充‘宇内魔君’的衣钵传人,这小子武功路数诡异莫测,莫非是他的门下。”
  几人听到“宇内魔君”四字时,莫不脸色大变。
  穿石剑急急问道:“此话当真!”
  浮尘子说道:“这是由‘冷魂帮’执法‘辣手仙猿’口中得知,据说他们曾交过手,‘副执法’还因而身死呢!”
  穿石剑立时脸色煞白,怔怔的愕在那里。
  绿竹居士哼声道:“‘白云飞’再强相信也强不到哪里去,我有机会倒要去碰他一碰。”
  这时,云飞与东海三鲨已互拆了五十余招。
  只见云飞身似游龙,疾绕着三人旋空飞转,一阵阵奇强无比的气劲,由四周向中心逼进。
  “东海三鲨”脸上均已见汗,步履也微显踉跄。
  各个都觉得四周压力愈来愈大,紧缩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于是。
  他们各使出混身绝技,寒光霍霍,网影蔽天,与云飞做最后挣扎。
  穿石剑蓦的对绿竹居士道:“‘玄灵藏珍’为旷古奇宝,据说数百年前出了一位魔家旷世奇材,不仅一流魔门各宗,并以其绝顶天资另辟途径,为魔家订立了千古不灭之基,他死后便将其绝世武功,及所集各魔宫的大量财宝于玄灵洞府,并留下玄灵藏珍图给后世有缘人……绿竹先生可确知展姑娘能默背藏珍图吗?”
  这一番话,立时提醒了浮尘子与绿竹居士。
  浮尘子奸笑道:“绝对错不了,那丫头如没熟读藏珍图,那日也绝不会如此畅快的交出来了……华老一言倒提醒了贫道,现在趁那小子没法分身之际,何不先将这丫头擒获,以免夜长梦多。”
  说着,并用眼一飘静立在一旁的燕山一煞及燕山双鬼。
  绿竹居士马上接道:“想那小妞还不手到擒来,兄弟愿负责监视‘燕山’群鬼。”
  他一生高傲,不肯去作欺凌后辈之事,所以赶紧自我推荐去对付燕山一煞等。
  穿石剑也不愿背了个以大凌小的罪名,转过身来,面对燕山一煞等那方面。
  浮尘子知他们均不愿出手,遂嘿嘿干笑了几声,道:“那只好有劳二位多费神了!”
  心中却暗恨道:“哼!死要面子,终有一天落到我手中,叫你们里子都要不成。”
  他遂一步步朝白云仙子缓缓靠去。
  白云仙子此时正全神贯注在云飞身上,她明知云飞武艺高强,绝不会吃亏,可是心中总是有那么一点儿不放心。
  只见浮尘子愈来愈接近白云仙子。
  相距不及二丈。
  浮尘子面上浮出了得意的狞笑。
  由于他上次夺藏珍图时所估计白云仙子的武功,决不可能逃过他这一扑。
  蓦然——
  一声大喝道:“浮尘牛鼻子,你要干什么——”
  白云仙子悚然一惊,身后倏觉一股劲风扑到。疾忙一提真气,身形幌动之下,已如一朵白云般轻灵的向边上滑过三尺,只觉那股劲风,擦身而过。
  浮尘子一把扑空,口中不觉惊咦了一声,同时心中更大恨燕山一煞,如不是他暴喝一声,可能白云仙子难逃他手下。
  原来,燕山一煞无意中发觉浮尘子正欲扑向白云仙子,心知白云仙子落在他们手中,自己将更无法得到藏珍图,遂大喝一声,飞身扑去。哪晓得,绿竹居士老早就等好他了,见他一起身,自己便也纵身而起。
  刹时,二条身形在空中相逢,“蓬蓬蓬蓬”一连串暴响中,二条身影倏的同向外翻飞,飘落地上。
  二人在空中竟互相硬拼了数掌。
  因为燕山一煞是仓促间扬掌,真力不稳不沉,所以落地后,接着一个踉跄,怒声大喝道:“你们竟全是一批暗算偷袭的鼠辈!”
  绿竹居士哼了一声,也不答话,扬掌便疾扑而上。
  刹那,二条人影上下翻飞中,掌影起如山涌,罡风呼号,卷刮起漫天黄尘沙雾。
  两人似都动了真怒,而两人功力亦差得有限,这一拼上立时杀得难分难解。
  燕山双鬼本待跟随燕山一煞而上,可是半路被“穿石剑”华叔云拦住,双鬼也不多说,互打一眼色,双双由背后撤出“招魂幡”。手一扬,两道匹练也似的光华,一左一右,像一把剪刀似的,朝穿石剑绞去。
  穿石剑一看对方功力不弱,而且幡又是罕见的外门兵器,心知徒手决讨不了好。大惊之下,一抬手,一道冷森森的寒光疾若流星夜渡般绕身而过。
  双鬼心知对方为宝刃,抬手收招,右臂疾挥之下,连连攻出五招。
  穿石剑冷笑声中,旋身横飞三尺,大嘿一声,振剑连攻了七剑,剑剑真气贯注,嘶嘶破空声不绝于耳。
  双鬼连连后退,疾封了四、五招才化解穿石剑的攻式。
  点苍双剑成名多年,功力更是深厚,论辈份,可比浮尘子还高了半辈。数十年练剑,手中这柄剑可真使得出神入化。
  双鬼功力虽然较弱,可是两人长于合击之术,尤其招式诡异,所以一时之间,倒分不出胜负。
  白云仙子才闪过背后的暗袭,回首一看竟又是浮尘子,一时新仇旧恨齐集心头,勃然大怒之下,幌身朝浮尘子飞扑而来的身形疾迎上去。
  刹时两人身形就要在空中相碰。
  浮尘子不由暗暗冷笑,心想:“这丫头可是找死。”
  白云仙子她是气头上一时冲动,并没细想,可是甫接的一刹那,她才想起以自己怎能与对方数十年玄门正宗的功力相拼。可是,时间已太迟,不容她撤身后退,她只好闭目一咬牙,捉足全身功力于双臂……
  “蓬”的一声大震,尘土飞扬中,一条人影翻飞出一丈余外。
  定睛看去,只看二人相距二丈,各各错愕的互瞪着。
  方才的那一接触,浮尘子竟被震飞出一丈开外。
  这简直是太不可能了。
  本来以浮尘子数十年功力,虽然白云仙子得有奇缘,但白云仙子甫得尚不能完全融化发挥,所以绝不会败得如此惨。
  可是,两人身形甫接时,浮尘子倏然想到还须留白云仙子活口,所以临时收了三分真力。
  哪晓得,白云仙子服食了一粒“归元丹”,又经云飞以神功为之打通任督二脉,功力骤强数倍,已非日前浮尘子所见的吴下阿蒙。
  二人掌风甫接,浮尘子便觉察到对方掌力奇猛奇强,实不亚一般数十年苦练的顶尖高手,心内大惊之下,撤掌已自不及。
  只觉“轰”然一声,一股巨大的劲力将自己双臂震得酸麻欲拆,心神摇荡不已,人也被那一道气劲带飞到一丈开外。
  二人落地后俱是惊愕不已,白云仙子想不到自己功力竟激增如此,而浮尘子却讶于白云仙子功力如何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深厚。
  浮尘子面上勃然色变,嘿嘿笑道:“居然还装模作样,故意隐藏功力,好丫头,我们大家都给妳骗啦!贫道今天非要估量估量妳到底有多少份量。”
  说着,双目凶光顿射,双臂提起十成功力,劈手一掌朝白云仙子挥去。
  掌风呼呼,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疾朝白云仙子涌到。
  白云仙子只觉一阵凌厉得令人窒息的气流,迎面扑来,心知浮尘子这一掌已用上全力。虽然自知功力大进,可是也不知精进多少,所以不敢冒然去接浮尘子凝聚数十年功力的一掌。
  身形连闪,有如一朵浮云,顺着掌风边缘疾飘而出。
  凌空一折身,衣袖飘扬间,人又翩翩扑回,双掌疾拍,带起漫天点点掌影,与阵阵劲风朝浮尘子胸前七大穴罩去。
  浮尘子见白云仙子不敢硬接,心中微微冷笑一声,左脚疾朝前跨出一步,大侧身,右手拂尘,左手铁掌,连环翻飞,漫天拂影掌风中,朝白云仙子疾攻过去,招招都是贯注真力,强烈的罡风,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
  白云仙子不敢硬接,只用轻灵的身法连连闪躲着,全身雪白的云裳,临空飘扬,似是一只大白蝴蝶,在强劲的掌风中翩翩飞舞,轻灵飘忽,姿势美妙无比……
  一连十数招猛攻,同时白云仙子不敢硬接,只被迫得左封右闪,连连后退中,直退出十数丈……
  白云仙子被迫得心头火发,娇叱一声,双脚紧钉地上,扬掌疾劈出一股热气灼人,阳刚无比的气劲,朝浮尘子疾迎而上。
  轰的一声暴响,二人身形均被震得后退三步。
  白云仙子知自己与对方功力竟然相若,大喜之下,纵身又接踵扑上。
  二人这时都是其迅无比,硬接硬碰的一阵抢攻。
  只见满场人影翻飞,快速的程度,几乎不是肉眼可以分析,强劲的掌风将地上沙土刮得飞扬迷濛。
  这时白云仙子已使出了“玄天七阳真经”上的武功,尤其她此时功力大进,玄天七阳罡气已具火候,阵阵掌风中具带有一阵灼火的热气,令人窒息。
  刹时,场中灰雾愈来愈大,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黄橙的光柱,只不时有二人身形,捷若矫龙般倏隐倏现。
  云飞先前见数人欲围捉白云仙子,心中大急,不由杀机陡起,于施辣手后,飞救白云仙子。
  可是后来看到燕山一煞、双鬼与穿石剑、绿竹居士互相火拼起来,而白云仙子又很从容的应付下了浮尘子,知道短时内绝不会出危险。
  他此时反而不急,他倒要看看白云仙子的武功究竟如何。
  后来看到白云仙子使出“玄天七阳真经”上功夫,招招刚猛无比,凌厉绝伦,不由暗忖道:“倩妹的武功的确还算可以了,尤其这套武功,似是博奥异常,尤其使出有一股光明磊落之气势,分明不知是哪门正宗绝学,可惜的是‘白云仙子’对这套武功,似还未能领悟得透,仅仅徒具架式,真真神髓之处,反而节节失去。而且,这套武功阳刚猛烈,似是不适女身习练……”
  他不禁暗笑了笑,接着摇头忖道:“怪不得她脾气如此刁蛮……”
  他一面想着,手中可没有停。人影飘幻中,双掌飞扬,一阵阵疾劲的气流,将“东海三鲨”迫得团团乱转。
  “东海三鲨”此时愈见不济,步履踉跄,汗流满面,各各还咬牙苦撑着。
  云飞跃腾飞越之间,张口喝道:“你们三个孽畜,难道还不罢手自动解决,非要我替你们动手吗?”
  三鲨一面奋力强拒,抖起漫天叉光网影,喘着气狞声道:“小子,你休要得意,有一天你落到老子三位手中时,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你有本领就自己动手,要想老子三人自己取下一臂奉上,嘿嘿……你可是今生休想!”
  云飞一声怒笑,声音洪亮高昂,似是一连串霹雳,震得人耳鼓隐隐作疼。喝道:“网中之鱼,瓮中之鳖,也还敢作负隅顽抗,哈……”
  倏的双目一瞪,神光暴射,大喝道:“孽畜,拿来吧!”
  一个大旋身,后退的身形倏的划出一个弧形,闪电也似朝三鲨扑来,左手微张,作不规则虚幻的波动,右掌在胸前划了二个连接的半圆。
  刹时,一阵奇强无匹,使人窒息的罡风,带着圈圈银光,点点寒星,排山倒海般朝“赤背鲨 ”、“长尾鲨”涌去,而同时又有一只虚幻的白晳怪手,无声无息的抓向“虎面鲨”。
  “东海三鲨”立觉混身如处在狂风暴雨中的怒海上一样,如山的巨浪,简直不是人力所可抗拒,除了随它浮动外。
  “三鲨”刹时升上一阵莫明的惊恐,悲哀,像是作垂死挣扎的死因,惨厉的喝了一声,各各提足全身功力,朝前推去。
  只听,轰的一声,满场劲风带着呼啸之声向四外划过,遍地黄沙败叶均被刮得凌空飞舞,只见漫天灰雾迷濛之中,三条身形,带着凄厉的惨号,飞射出去,点点血迹,像是雨水般,由空中洒落。
  云飞左手一招“魔爪招魂”,飘忽间闪电般抓住“虎面鲨”右上臂,掌缘倏的外翻,用指尖轻划,“虎面鲨”一条右臂便如刀切样整整齐齐的断落,人与断臂带着一蓬血雨,同时被云飞右手掌风吹起。
  “长尾鲨”与“赤背鲨”则同时被云飞右手那招“银圈飞星”击中,二人均被震得口中鲜血直喷,带着一声惨号,直飞出去。
  云飞震飞三人后,身形毫不停留,借着三人一震之力,如一道经天长虹般疾朝浮尘子、白云仙子处射去。
  白云仙子先前与浮尘子倒战得个不分上下,可是到底白云仙子甫得“归元丹”,药力在体内尚未能完全发挥,尤其临阵经验又太少,“玄天七阳真经”上武功虽然神妙,可惜她领悟得不多,有些地方反而弄巧成拙,那能像浮尘子功力既深,人更老奸巨滑,开始尚为白云仙子奇奥的攻势怔住,后来定下心来,渐渐找出破绽。拂尘疾挥之下,往往逼得白云仙子收招直避不迭……后来,竟全是浮尘子的攻势,白云仙子先机尽失,全靠家传轻功,东躲西闪……不过,白云仙 子功力大进,家传“浮云飘絮”身法又飘忽神奥,浮尘子一时想伤白云仙子可也不容易。
  一道匹练也似长虹,直朝那团黄色沙柱中投入。
  刹时,黄色沙柱似是开了锅的水气,呼呼风声中,一团团风沙四下乱冒,接着便听劈劈拍拍数十声脆响,还带着一声衣帛嘶裂之声,立时场中前后飞射出三条身影,一前二后。
  前面那人正是浮尘子,怔怔的站在那儿,右手斜拖着拂尘,衣襟被撕裂了一条长约一尺的裂口,面色铁靑,目中浮出惊悸之色。
  云飞立在他前面一丈多处,身后立着娇喘不息的白云仙子,正也冷然的注视着浮尘子。
  浮尘子怒声喝道:“好个无耻暗袭的小贼,难道你就会这一招!”
  刚才他被云飞一连数十掌,直逼得他团团乱转,手臂也被震得酸麻不堪,最后还被云飞一招 “魔爪招魂”抓裂胸前衣襟。
  云飞冷冷不屑的答道:“好说,好说,这正是阁下的拿手高招。”
  浮尘子气得面如土色,心中虽知云飞武功高绝,可是自己以崆峒三子之尊,竟栽在这不知名的小子手中,尤其还当作昆仑、点苍、燕山诸人之前,日后传出江湖,不仅自己声名扫地,即“崆峒”整个声誉亦将一落千丈。
  他暗一咬牙,双臂贯注十成真力,将手中拂尘抖得笔直,大喝一声,飞身纵起,如一只大鹤般朝云飞扑去,右手连挥下,云尘似是一把剑般,又点又劈,一连朝云飞攻出五、六招。
  就在这时,又有两条人影竟比他先一步朝云飞射到,其中之一还带着一道寒森森的冷虹,在空气中传出“丝丝”尖锐破空之声。
  原来在一旁骤斗中的绿竹居士与穿石剑,正与燕山一煞,双鬼杀得难分难解,尤其穿石剑,功力深厚,剑术登峰造极,渐渐将双鬼逼落下风,只不出十数招,眼看双鬼必将败伤剑下。
  他们虽然杀得激烈万分,眼可随时注意着这边的发展,他们知道浮尘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将白云仙子一下挟持着溜了,哪晓得白云仙子武功竟大出他们意料之外那么强,心中不由大惊,可是也有点欣喜,因为这样一来,浮尘子短时内绝不会得手,他们可专心一意的对付眼前强敌。
  后来场中突然传来蓬的一声大震,“东海三鲨”已均不见,只见一条白影飞投入黄雾中,接着便见浮尘子狼狈万分的由雾中退出,身前立定那先前与“东海三鲨”动手的白衣少年。
  二人不禁大惊,心知这少年才是真正目前最大的强敌,害怕少年又将浮尘子折下,则只剩下自己二人,胜负更将难料,二人同时逼退了敌人一步,幌身朝云飞疾扑而至。
  一煞双鬼之目的也不过要前去窥机将白云仙子劫持而去,见二人飞身纵走,也不拦阻,双方互打一眼色,反朝白云仙子扑去。
  云飞双目微瞌,冷然的木立在那儿,似是对三条疾扑而来的人影不视不觉。
  蓦然,只见他双目倏张,暴射出二道森森冷电,身形微动,就在人们意识尚未完全觉察到之先,倏而如一道魅影倒纵斜斜划个弧形飞出。
  如一道经天彩虹,闪电也似,恰恰兜在一煞双鬼之前,。只见那道长虹在三人身前似微微一顿,倏的化为三条人影,朝一煞二鬼罩去,“蓬蓬蓬”连声暴响中,三条人声倏又合而为一,借一震之力,倒射飞回,疾落白云仙子身前。
  这时正好穿石剑一招扑空,凌空旋身一弓,斜斜朝白云仙子扑来,而浮尘子与绿竹居士亦同样打着如意算盘,心喜云飞被一煞二鬼绊住,无法分身,俱都同向白云仙子疾扑而至。
  云飞眼看三条先后而来的人影,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右掌推出一道强劲无比的力道朝穿石剑罩去,掌出半途,倏而五指连弹,二股尖锐疾风带着丝丝破空声,朝穿石剑剑尖点去,左掌拍出一道强劲得令人窒息的劲风朝浮尘子、绿竹居士迎去。
  穿石剑只觉身形微窒,右手微颤,剑尖竟被点斜五寸,双方不由俱都大惊。
  云飞暗叹穿石剑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佛门绝学弹指神通,竟只点斜他剑尖五寸。
  穿石剑更是大惊,自己穿石剑之美名,便是自己真力精纯无比,尤其贯注的剑上,更是穿云裂石,毁钢截金。那晓得这不知名少年,竟弹出二股劲风将自己神剑点斜五寸。
  他倒是识货之人,知这一指似的佛门绝传神功,心中大惊之下,连忙凝神敛气,抬手匹练也似将剑收回,微颤之下,寒光似天边连打了几个闪,带着阵阵丝丝之声,一连朝云飞刺出七、八剑。
  云飞左掌被浮尘子、绿竹居士合力一击,震得隐隐发麻,毫不停留,双臂交叉,各向三人连连拍出十一掌。
  这时一煞二鬼重又围将上来。
  刹时,场中电光连闪,幡影片片,拂云团团,掌影更似连成一个密密天幕,罩得四丈空间没有一丝空隙。
  一阵阵罡风,互相激荡摩擦得“嘘嘘”作响,满地残枝败叶,灰沙碎石,漫天飞舞。
  云飞似是一个化身亿万的鬼魅,在白云仙子四周一丈以内,用着超出人体限制以外的速度,飞迎着四方而来的攻击,他只把握那米粒般微小的空隙,飞跃闪封,还击着。
  穿石剑功力最深,剑术精纯,尤其手中宝剑更是斩金截玉的神兵利器,所以对云飞牵制威胁最大。
  匹练也似的剑光,矫如神龙,不时圈住云飞,使云飞身形为之一顿,虽然这一顿时间是微乎其微,可是米粒之差,往往使云飞不及截阻身后扑来的敌人。
  白云仙子这时立在场子中央,四周俱是翻飞的人影,罡风劲气,狂啸怒号,可是在她身体三尺方圆以内,却平静得如一泓死水。
  她惊恐的望着在她前后飞转腾跃的云飞,她想上前帮助却敌,可是却无注下手,云飞电旋疾转的身体,连她看都看不太清,又如何能谈到出手相助呢?
  她也知道,高手对敌最忌乱分心神,所以,她也不敢随便乱动,怕弄巧反拙,使云飞分神之下失着,她仅暗暗提聚功力,准备必要时出手……
  刀光剑影,掌山幡海,交织成一面巨大的天网,齐朝当中云飞及白云仙子罩下。尤其其中一道匹练也似的寒光,矫若神龙,翻腾吐电,倏而直冲汉霄,倏而贴地倒卷,转动处却带有刺耳“ 丝丝”尖锐破空声。
  浮尘子、绿竹居士、燕山一煞等俱是江湖一流好手,这时似是各打出真火,各使出自己绝艺,强力猛攻。
  一阵阵强烈无比的劲风,如排空巨浪,一波波朝中央涌到,挟起无数细沙碎石,但因速度太快,细沙碎石都带有轻微的呼啸声,与劲风划空时所造成的嘶号,合成一股轰轰尖锐刺耳的怪啸。
  云飞全身真气电转,以非是人类所能的速度,使出师门旷古绝学“心魔遁”及“魔幢幻影”身法,身形电旋飞转中,倏而化身千万,朝四周扑来的身影飞迎去。
  云飞这时用的是揉合佛魔二道绝世神功“天龙神炁”,全身五寸外布满了一层强韧而富弹性的气流,他是因佛门天龙不动坐禅的柔性弹性护身,而双掌使出的却是无坚不摧的“乾天神炁”,掌掌刚猛霸道无比,在层层包围中飞身流转,出掌抗敌。
  恍眼之间,彼此互攻了七十余招,云飞自得“天魔身法”武功大进,这时如同一条有形气质的魅影,在如狂飚的劲风罡气中闪飘飞跃,由“心法”的领悟中,他心魔遁及“魔幢幻影”似又更深体会了一层。
  他飞旋的身体,似将白云仙子周身一丈以外布上了一层气墙,无论穿石剑他们攻势如何凌厉,却无法冲突得破。
  彼此又互攻了十余招,穿石剑似是不耐,蓦然在空中大喝一声,面上神光焕发,威风凛凛,身与剑合,似天神般带着一道刺目光华,由空疾罩下来,他竟使出了他成名江湖绝技,“破石十式”。
  一股强烈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直投入云飞身后,云飞大悚之下,扬掌疾封头部,可是这时浮尘子,燕山一煞等都窥好时机,乘势合力猛攻而上……
  云飞只觉顶上丝丝怪啸之声不绝,强韧的剑气似一柄利刃穿透过他的掌风,他大惊失色,暴喝一声,另一掌跟踪飞出,一连拍出八掌,带着一片刚劲的劲风而上,先前的五指倏而连弹,疾射三道劲风朝穿石剑胸前射去,同时恍身飞退,朝浮尘子等人迎去。
  穿石剑凌空一个盘旋,侧身让过云飞弹指神通,抬手处,剑气如一道匹练,在半空倏而化作一片冷霜寒雨疾洒而下。
  云飞就因被穿石剑迫得多出一掌些微留滞的时间,被浮尘子等配合强猛的攻势,欺进三尺,云飞忽的大喝一声,抖起神威,体内真气电转,飞身挥掌,一连攻出了十八掌,掌掌均是带了“天龙神炁”浩瀚无比的气劲,在七条人影环飞下,疾如飘风,来往纵横翻飞着,立时,将四周绝猛的攻势阻遏住。
  可是,他布在白云仙子四周一丈方圆的气墙被压缩成了七尺。
  在纵横飞跃中,绿竹居士哈哈大笑,狂傲的喝道:“小子,你赶快叩首认输,乖乖留下那小妞,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浮尘子一连攻了五招,喝道:“不能‘纵虎归山’,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小子毁在这儿!”
  云飞不屑的重重冷哼了一声,面上杀气密布,飞身一连劈出十二掌。
  劲风呼啸中,浮尘子又嘿嘿奸笑道:“小子你不要发狠,今天是守定你了,就是你是铁打的身子,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云飞面上虽然冷漠得不动一丝神色,可是心中却大恨浮尘子,忖道:“师父当年就吃了八大门派的暗亏,怎么这些名门正派中人,尽是如此不肖之徒,浮尘子心术之坏不必说了,就是那看似道貌岸然的穿石剑,这时口中虽没说话,可是出手招招威辣,分明亦是想制己于死命……哼!师父虽有命,不许寻八大门派复仇,尤其在未寻得骷髅正符之前,更不许同八大门派挑衅,可是,现在人家逼到头上,可不能怪我先出手伤人。”
  云飞在飞身迎击的当儿,挥掌一连劈出一蓬强劲的罡风,朝四周扑来的人影迎去。
  口中并大喝道:“你们这群贪鄙无耻之徒,如再不知进退,休怪小爷要下辣手了!”
  浮尘子嘿嘿大笑道:“待死之囚犹敢发狠,小子,我真佩服你的豪气……不过你还是少说几句,待会儿留着见阎王再去说吧!哈哈……”
  说着,一面闪避着云飞强劲的攻势,一面拂尘又扫又点,强攻了七、八招,接着:“这小子已成强弩之末,大家加紧点,不要让他给溜了。”
  这时大家心里似都有此一想,因为一个人功力再强,绝无法以血肉之躯,强敌江湖六大高手合围拼斗一百余招,而真力不竭者。
  于是,各人奋起神威,一阵强攻,招招狠辣,都贯注以十成功力,刹时,像是海中突起的一道排天巨浪,带着轰轰发发之声,朝云飞疾涌而至。
  云飞由洞府苦参心法以来,又连斗二起强敌,一直没曾休息,这时不禁也觉出真力渐竭……
  怒啸一声,这时面上浮上一层酡红,如饮了酒一样,旋身疾转,像一个陀螺直向上冲起三丈,双掌由胸前疾翻二个交结的半圆,立时,由天空洒下圈圈银光,点点寒星,就几乎在同时,只见他倏收双掌,一正一反平摆胸前,朝前一缓一疾平推而出。
  只见满天寒星银圈中又飞出二个月亮,一个其疾无比,晃眼似超过漫天圈星,另一个看似缓缓静立不动,可是,不觉间亦不知飘出老远,与前头看似疾速的光圈一上一下,如影随形般,飘忽而来……
  穿石剑到底老练稳沉,自与云飞动手以来,他便一步也不敢疏忽,每出一招,自己总留一个退步,他实在觉得这少年一身武学浩瀚如海,不可轻侮,当云飞怒啸一声,面呈酡红之色时,他心中便立有不祥的预兆,当云飞飞身暴洒出漫天银圈寒星。
  他不禁面上神色大变,惊呼道:“快退!银圈飞星……”
  但双方势子却疾,电光火石般,后退已不可能,他只有一咬牙,运足全力,抖手处,一道匹练光华恍身而过,立时,全身均隐在丈许长冷虹中。
  立时,六人都觉身子似陷于飓风的中心,强劲的罡风,将人吹得摇幌不定,似是一枚由万丈高空飘落而下的枯叶,那么的孤立无援,那么的无能为助,各人面上都不禁颜色迭变,大嘿一声,各运出各人的全身功力,朝前猛推……
  立时,各人推出的力道像是碰了一道其厚无比的橡皮垫,去势为之一窒,各人心中大惊,立知不好……
  “轰”的一声巨震,地皮均被震得微颤,一股其强无比,无坚不摧的气劲,带他们自己被弹回的气劲一道疾扑而回……
  立时场中风沙大作,狂飚怒走,地上草皮连地被削去一尺,漫天呼啸怪号声中,传出数声惨号。
  只见一道电光如经天长虹,朝空疾射而去,接着,数条人影由漫天黄尘中带一蓬蓬血雨跟踪而出。
  立时场中除了呼呼劲风划空而过的怪号声外,不闻一丝别的声音。
  渐渐。
  风息沙定。
  静!
  四周除了萧萧的秋风外,没有一丝声息。
  天空高挂一个微缺的明月,吐出一片清柔的银辉。
  在皎洁的月光下,只见云飞双目阖然,冷冷的立在当地,如一段枯木,一截坚竹。
  白云仙子大张着一双秀目,愕然的立在他身后。
  在离他们七丈外四散躺着五人,依次由右至左排来,第一个是浮尘子右掌齐腕断去,鲜血噗噗直冒,斜斜的躺在那儿,道袍凌乱,被罡气划成条条裂缝,双目紧闭,口中鲜血一阵阵外喷。
  在离他三丈外,伏卧着绿竹居士右手折曲的瘫痪在地,显然,他是遭到“平湖飞月”那下面那片光影阴柔之功,将手骨自里震碎。
  在他们对面直挺挺的躺着燕山一煞及双鬼,三人俱衣衫凌烂,面色灰败,口中鲜血一滴滴向外淌。
  在云飞前方七尺处,穿石剑华叔云,满面惊悸的呆立着,嘴角留出一丝血渍,右掌鲜血淋漓,唇口全裂,左臂低垂,似亦受重创,而他的那柄上古神剑却在他身后十数尺,斜插入一块丈许大盘石上,露出一部份,映着月华,射出一阵阵砭股刺骨的寒光冷电。
  过了好一阵,穿石剑混身一颤,似是才由恶梦中醒来,瞪目四下张望了一下,便朝云飞遥遥拱手道:“今日拜领阁下高招,在下有生之年定当不敢或忘,只是……不知阁下可愿将贵姓大名相告。”
  云飞双目仍是微阖,混身直立在那儿,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听到穿石剑所说的话。
  可是,却把惊愕在一旁的白云仙子给惊醒了,她娇叱道:“打不过没留下你已算是你的运气,还不快走,尽噜嗦些什么?”
  穿石剑面上一红,目中杀气陡现,恨声道:“老夫今日败在这儿,只能怪老夫学艺不精,可是,妳这丫头算是什么,凭妳也配对老夫呼喝叫嚣!”
  白云仙子气得怒哼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只听耳中传来如蚊呐的声音:“倩,请不要再与他为难!”
  同时,穿石剑耳中也听到一阵如雷鸣的声音,直往他耳中送进道:“阁下还不请自便!”
  他知道对方是传音入密功夫,心中大惊之下,讪讪道:“阁下既不肯将姓名相告,在下也不便相强,反正十丈红尘,万里河山,江湖上咱们总有会面的时候。”
  说罢,朝云飞微一拱手,纵身至浮尘子及绿竹居士身旁,挟起二人,踉跄的纵去,一会儿便消失在树丛影中。
  静,静得白云仙子可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月色凄迷。
  寒风朔朔。
  她不禁往云飞身旁紧靠一步,兴奋的说道:“云,刚才真把我吓坏了,我作梦也想不到,你那两掌的威力竟如此之大……想不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点苍双剑、崆峒三子、昆仑三友、燕山群友,竟同时禁不起那双掌之威……云,穿石剑华老头曾大叫‘银圈飞星’,难道那二掌叫‘银圈飞星’……”
  她说了半天,看云飞既不回答,身体竟连动都没动一下,不由疑道:“云,我跟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说着,伸手便欲去拉云飞。
  蓦然,耳中传来一阵蚊呐似的声音道:“倩,不要碰我!”
  白云仙子赶紧缩手,心知云飞定然亦受伤,现时正在用功自疗紧要关头,心中不由大急,不知云飞伤势到底如何,可也不敢再骚扰,只强捺着内心之不安,功聚双臂,焦急的守护一旁。
  原来云飞真力已竭,后又连出“天魔手”中二招“银圈飞星”、“平湖飞月”,尤其“平湖飞月”他由“心法”中体悟出要用二股刚柔之力推出,所以二招甫出,他的真力也暂时用罄,全身之力虚软之下,忽觉丹田升起一股奇异的热流,逆脉而上,刺骨椎心,骤疼无比,心中不由大惊,以为走火入魔,赶紧用功压平翻腾的血气,可是,那一股逆流似是无法克制,不断逆脉而上 ,阵阵奇疼锥心,但也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景象,他只有缓缓让那奇异热流逆脉探穴而上。
  可是,他对外界的一切却也不敢放过,他用“心声意语”传音入密神功,惊走了穿石剑后又警告了白云仙子,他便运气,逼那气流缓缓倒流,经七经八脉,逆入到丹田……
  他轻嘘了一口气,混身似轻松了许多,随着气流的转入丹田,骤疼已不复存在,真气也似经这一逆流恢复了不少。
  白云仙子正瞪着眼怔怔的望着他,见他醒来,立即娇声问道:“云,你到底怎么哪!受了伤没有?看见你刚才那样子,真叫人给吓了一跳。”
  云飞微微笑道:“只是用力过度,真气虚脱,没什么,到是妳,倩,害妳受惊了。”
  白云仙子柔声道:“我没有什么,只是先前我一直替你担心,生怕他们六人将你伤了,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云哥哥只出二掌便把他们全打垮了。”
  云飞微笑不语的盯着她,她又高兴的道:“云,你刚才出的两掌是什么名堂,好大的威力啊,我生平连梦想都未曾想过,天下会有如此威猛的掌法……听穿石剑华老头曾叫‘银圈飞星’,难道那两招叫‘银圈飞星’。”
  云飞肃容道:“那两招叫‘银圈飞星’与‘平湖飞月’,同为天魔手中七绝式之一,是魔魔师祖,揉合天下武林各家精华,渗以魔家最高心法,以他绝顶的天资创造出来的……的确,据我所知,世上确还没有比它更威猛的掌式,佛家虽也有一套精奥绝世的神掌,可是总不及它来得霸道。”
  白云仙子迷惘又钦慕的道:“魔魔前辈真是个旷古绝代的奇才!”
  云飞笑着说道:“‘天魔心法’托妳的福,使我能够拜读,如何,我拿几手‘天魔手’先谢妳这个恩人?”
  白云仙子娇笑道:“云!我才不要学呢!以后只要你常在我身边,谁又敢欺侮我?”
  云飞看到她一付柔顺之态,不觉情怀大动,一把便将她搂在怀里。
  他软玉温香抱满怀,只觉一股少女特有的如兰似麝异香,直冲脑门。
  他伸手扳起白云仙子的面孔,只见她,星目半张,脸上浮上一层娇若花般的红晕,尤其在这柔美的月光下,更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他不禁低头狠狠的吻在她颈上、颊上、鼻上……最后落在那二片温暖,湿润,柔滑的梦之源,白云仙子玉体微颤,反将软滑如棉的身体更紧贴在他身上,同时口中丁香暗吐,云飞不由含着那颗蓓蕾,尽力的吸吮着,立时异香满口,飘飘然,昏昏然,似是宇宙混沌,又似是春满大地,万物齐发……
  他的两只手也不老实起来,顺着白云仙子曲线玲珑的娇躯,游滑而上,白云仙子身上似是充满着电,给他一种既战悚,又麻木,而又兴奋的感觉……
  立时,他似有所惊觉,突的一把抱起白云仙子,幌身处,快似一股轻烟,朝南方疾射而去,二、三个起落,已将那狭谷丢后老远。
  他身形在月光下,更似一条魅影,霎眼处,一条白影已带着不是人类通常所具有的速度,电闪而过。
  一座座的山头,似奔马般,朝后倒飞而去。
  白云仙子似是绮梦未醒,仍娇懒的赖在云飞怀里。
  云飞一连飞越了十几个山头,才定下身来,倾耳细听了一阵,才松了口气。
  白云仙子这时才真正醒来,娇慵的问道:“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飞在她面颊狠狠的亲了一下,道:“刚才那狭谷并非善地,我一直觉得,似有人隐身在侧暗暗窥视着我们,可是,奇怪的是当我运功疗伤时,却没有人影出现,后来又传来一阵衣袂飘扬声,一共有五、六个高手齐向我们立身处奔来,而且功力似却不弱,以我们疲惫之身,决难讨好,所以,只有暂避一时,免得惹厌。”
  白云仙子不由诧异的说道:“奇怪,我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云飞笑道:“妳啊!那时可能在妳耳边打雷妳都不会听到……”
  白云仙子娇羞无限的强声说道:“还好意思说人家,你不想想你那付狠劲,可也好不到那里去……”
  刹时,她似想起了什么,立时脸上满布娇嗔,一把推开云飞恨声道:“哼!好呀!原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神都不知飞到那个十万八千里外去……”
  云飞立时一怔,想了一阵才弄明白,连忙一把握住白云仙子柔荑,轻声笑道:“倩,可不是我有心‘心神旁分’……”
  白云仙子仍恨恨的道:“哼!不是有心的,那是无意的‘心不在焉’是么?”
  云飞连忙摇手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师父曾传了我一种功夫,所以在听视警觉方面比别人特别锐敏罢了!”
  白云仙子那里是真气,不过是为遮羞,并为报复云飞罢了,她知道云飞一身武学浩瀚如海,她不禁也想知道云飞所用的绝艺是什么,遂问道:“那是一种什么功夫!”
  云飞肃容道:“这是师门独特的一种武学,叫‘九幽授魂’大法,凝神之下,数十丈方圆内,飞花落叶,清晰可闻,即便是有功力高深的强敌潜伏不动,心神也会起警兆……只是,此法练起来,可让人吃尽苦头……”
  白云仙子老早忘了刚才发娇嗔的事,紧紧的追问道:“到底如何难练?平常各家授敌之法,多靠内功定力,很少成单独的一门功夫去练……”
  云飞见她听得入神,不由心中暗笑,故作慎重的停了停,接着说道:“这有关师门秘密,倩,妳附过耳来,让我慢慢告诉妳,那练功之苦……记得那次,我还差点身受重创……尤其那椎心刺骨之疼,真使人现在想起,还不寒而栗……”
  白云仙子双目张得更大,果真附耳过来,急声道:“那你后来受伤没有?云,你快点从头讲起嘛!”
  云飞强忍住笑道:“唔!唔!这功夫……这功夫……”
  白云仙子等了半天,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而且耳朵上还觉得痒痒的,她猛回头,只见云飞笑吟吟的望着她,而他那两只铁臂更不知何时紧搂在自己腰上。
  白云仙子这才知道上当,紧捏着双拳在云飞胸前狠狠的搥了二下,娇笑着说道:“好呀!原来你练功之苦,竟是这样苦法,你使……唔……”
  她的“坏”字还没说出,便被云飞两片强劲有力的嘴唇阻住。
  两人刹时,俱被那一股如火般的柔情所融化,白云仙子双臂不由紧搂着云飞颈子,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似欲合而为一,如那二颗交融蚀化在一起的心一样。
  …………
  也不知过了好久,两人才由绮梦中醒来,白云仙子慵懒的靠在云飞怀里。
  月色是如此幽美!
  人物又却是那么俊俏!
  情景又是绮丽无比!
  谁又会想到,这二个如仙似画中人物,竟是江湖上应劫而生的杀星!
  白云仙子娇慵的道:“云,你最坏了,专门骗人……只是,希望你答应的,永远不会忘记我,不要再是骗我就好了。”
  云飞立时将她搂得更紧,轻声说道:“我不仅会永远忘不了妳,同时,更要永远不离开妳,唔……”
  他突然似是想起什么,接道:“也许我们目前可能会有暂时的分离,可是以后,等大事一定,那时天天将用一根线将妳我拴在一起,就是妳想离开,我也不让妳走!”
  白云仙子知道云飞身上尚有事情待办,而自己也要为老父病体奔波服侍,而且自己武功太差,在云飞身边往往是一个累赘。
  就像今晚,云飞如不是为了自己,他可以不必用“天魔手”中二招,只凭他奇奥的招式,及深厚的功力,逐个击破,而免去大费真力的那二招,以致真力虚脱。
  不过,云飞已明确的讲到以后,的确,甜蜜的未来,她急急的说:“你这话是当真?”
  云飞面色一整,一片肃穆之色,沉声说道:“方才话,句句都出自我肺腑,如有一份虚情假意,我以后不履行诺言,我白云飞愿天……”
  他说到一半便被白云仙子柔滑的纤纤玉手阻住,她幽幽的道:“我相信你就是了,干嘛要诅咒发誓……”
  白云仙子一向刁蛮活泼,这时面上难得呈上一片凄怨之神色,令人觉得益发娇柔惹人怜爱。
  云飞不禁在她阻在嘴上的玉掌一吻再吻……
  二人立时同沉在这一微带惨然的气氛中,云飞最后终于想出话题,打破那黯然的沉寂,说道 :“练‘九幽授魂’我的确吃了不少苦,在龙岗山绝缘峰绝顶,我面壁枯坐整整三个多月,日受罡气寒风吹炼,才算将初步的功夫作好……”
  白云仙子兴趣又被提起来,盎然说道:“九幽授魂为什么那么难练?”
  云飞说道:“最近我参悟‘天魔心法’才知为的是固神定性,据说‘九幽授魂’大法练到极处时,可知神游千里之外,洞悉过去未来……”
  白云仙子不由惊讶的大张着一双秀目。
  云飞接着说道:“先前妳与浮尘子动手时所用的手法颇为博大诡异,不知是否为‘玄天七阳真经’上武功,可惜……”
  白云仙子道:“正是‘玄天七阳真经’上武功,我只是照图习练,很多变化,我却不能领悟,云哥哥你熟悉各门派武功,是否找出有很多破绽?”
  云飞遂将自己认为不妥的地方告诉了白云仙子。
  白云仙子本是聪慧之人,可惜不如云飞幼得名师,本身又是聪明绝顶,数百年难遇之奇材,武功本重诀窍,经这一指点,真是一窍通,百窍通。
  白云仙子并将“玄天七阳真经”武功,整整默讲比划了一遍,云飞略经思考,便已抓住大概,便不厌其烦,慢慢与白云仙子参详解说。
  两人这一研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便过去了,东边的天上渐渐浮上了鱼肚色的曙光,晨风习习,北国晚秋,一片凄寒萧郁之色,渐渐由黑夜中披露出来。
  两人同时沉浸在深奥的武学中,一直到日上东边的山头,云飞才算讲解完毕。
  白云仙子经云飞这一指点,不仅将“玄天七阳真经”上功夫透悟澈底,即便是日常武功上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经“云飞”为之解答清楚,她的武功,经这短短的半日,真不知突飞猛进到几许,所差的是她还须要化时将,照云飞指出的途径去苦研苦练,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决定好好的苦练一番,以免在云飞身旁时,反而成了云飞的累赘。
  云飞得白云仙子之便,又多读了一本玄门秘书,在他绝顶天资与高深武学作底子下,使他得以相互比较参研,触类旁通,不仅得以一窥别门不传之绝学,更使他本身武功又往前迈进了一步。
  在晨光娇阳照燿下,云飞面上亦呈一片苍白憔悴之色,白云仙子抬头望见,心中不由大惊,知道云飞连日滴水未进,又经连番苦斗,虽说得服以“归元丹”,可是,人究归是血肉之躯,铁打的身子也不容易撑得下去,心中不由大疼,惶急的说道:“云,你一定不太舒服吧!唉!我忘了你一直没有休息,还让你费心力参悟什么‘玄天七阳真经’,唉……”
  云飞看她一片泫然欲泣之色,连忙安慰她道:“倩,我不要紧的,只是稍为累一点,只调息一下就会好的。”
  白云仙子赶紧催他就地调息,云飞也觉用脑苦参“真经”之下,头脑不禁有些昏眩,真气也有些不继。
  便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盘膝坐下,作起吐纳功夫来……
  一会,便见云飞身上朝出一片淡淡白雾,后来愈来愈浓,最后,渐渐将云飞身体整个罩入,像一块白色幕帐,将云飞包在里面。
  白云仙子经连日劳累,也是疲惫不堪,靠在一颗树上,望着云飞,不觉渐渐昏然睡去……
  当她醒来时,白云仙子看见日已西斜,倏然由地上跳起来,看见云飞仍端坐地上,围在身体四周的白雾已消失,可是周身却代之以一层神光隐隐的宝色。
  过了一阵,云飞才缓缓醒来,两人经过这一阵休息,面上均是神光焕发。
  可是,疲乏是去掉了,饿渴却代之而起,两人看了看天色,日竟已西斜,暮色虽没降临,可是,阵阵秋风中已带有浓厚的寒意。
  云飞辨别了一下方向,朝正南方,群山层峦中拖着白云仙子纵去。
  ………………
  ………………
  两人下得山来,已暮色苍瞑,远远望去,一片灰濛濛城廓,其中闪烁着一些明灭不定的灯火。两人耐着饿渴,如飞般朝前赶去,不一时已到城边。
  这是一个住着千余户的小城池,在关外说来,已是不算小的城镇,两人顺着街道走下,二边房屋林立,道路宽敞整洁,可是,因为夜来苦寒,凉风瑟瑟中,很少有人在街上走动。
  两人顺着街道,拐了一个弯,寻着一家整洁的客栈,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有人上门,立即迎出,恭身道:“公子,小姐,可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云飞道:“我们是想住宿一宵,不知这儿可有上好房间?”
  小二连忙道:“有有,尚有西上房二间雅室,整洁宽敞,包公子爷满意,不是吹牛,像本店这样在这‘平东城’还真找不出第二家来。”
  云飞这才知道原来这城池竟是七老图山山麓下最大的“平东镇”,遂跟着小二穿过走廊,到西厢二间相连的房间停下,打开房间,云飞看见里面虽然布置得很简陋,可也倒还干净清爽,便对小二道:“你们这儿可有吃的?”
  小二道:“本店特聘关内名师傅主厨,保险合公子小姐口味,但不知是愿在外间大厅吃,还是开在房里?”
  白云仙子接着道:“还是开在房里算了!”
  小二打了洗脸水进来,并由白云仙子点了几样精致小菜,便欲躬身退出。
  白云仙子连忙又唤他回来道:“你们这儿可有成衣卖,请你去替我们弄二身衣服来,要白色的。”
  说着,由袋中掏出几片金叶,递给小二。
  小二,张大着口,结结的道:“小姐……二套衣服只要几两银子,用不了那么多。”
  白云仙子笑道:“你看着办,多下的就赏你喝酒好啦!”
  小二连忙道谢不迭,当时物价便宜,一片金叶,足够一家人好几月可过活,像这种财神爷真不知那儿去找,同时,心中也暗暗得意道:“我一看就知他们二位气度非凡,虽然衣衫污浊,可掩不住那付华贵之色,全靠我没有怠慢,光看他们出手的慷慨,分明是那里的王公阔少。”
  待小二走后,云飞二人漱洗完毕。
  白云仙子长长嘘了一口气道:“长久没有好好漱洗,现在觉得人都似轻了一些。”
  说着,便拥身往床上一躺,娇慵的伸了个懒腰。
  云飞知她刁蛮天真,对自己又情有所独钟,所以,在自己面前随便放肆,毫无顾忌,遂笑着说道:“的确,妳这几天可够辛苦了,今天可好好的睡一晚。”
  说着,并坐在床沿上。
  望着白云仙子那付娇慵之态,似是一朵秋海棠,柔艳醉人……
  白云仙子看见云飞痴痴的望着自己傻笑,不由身体不安的扭动了一下,道:“云哥哥,你看什么呀!”
  云飞也不答话,痴迷的俯身下来,在她眼上、鼻上、颊上、颈上,吻嗅个够,最后落在那两片如火般的樱唇上,刹时,两人身上都似通了电一样,云飞整个身体都跌入体软如绵的白云仙子怀中。
  白云仙子,却反手将云飞颈子紧紧搂住。
  刹时,两个人,两颗心,都合而为一……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静的房中,只闻偶尔一二声吸吮声。
  最后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云飞将头埋在白云仙子胸前,白云仙子用手轻抚着云飞的头发。
  默默的,可是不尽的情意,全在那默默中流露。
  白云仙子低声说道:“云!”
  云飞含糊的道:“唔!”
  白云仙子接道:“云!马叔叔他们三人不知如何了,我想尽快先赶回‘白云庄’将药先送给爹爹……”
  云飞这时才似醒了一点道:“妳这样作对的,马总管他们如不出意外,自然会回庄去,同时,我如果以后碰到他们,也可为妳带个口信,倒是,伯父病体须早日康复,而且妳身带归元神丹,在江湖上乱闯也很危险!”
  白云仙子默然的点点头,幽幽说道:“只是……你最近将往何处,而且,我们以后何时再见面呢?”
  云飞想了一想,叹口气道:“实在是家仇师恨牵连一身,否则,我也不愿再离开妳……这样好了,妳先回庄去服侍伯父一阵,当我北方事了,我会南下寻妳。”
  白云仙子目中含着泪珠,哽咽的道:“你一定要早点来哦!”
  云飞抬头看见她那付凄怨之色,不觉又疼又怜。
  双手捧起她的面颊,轻吻掉她面上的二颗泪珠,笑着说道:“傻丫头,又不是今天就分离,何况,就算暂时的离别,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不是吗?我的倩!”
  过一会,小二将菜饭端上,两人就在房内用毕。
  同时,小二还递上二人新买的衣服,两人一试大小正合身,云飞便着实的称赞了小二几句。
  白云仙子便在云飞房中闲聊了一阵,连日奔劳,正欲起身早点回房休息。
  蓦听——远处传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而且听声音似还不在少数。
  那马蹄声一直奔向这店而来,过了一会,来人似都下马,立即院内传出一片乱哄哄的声音,呼喝叫嚣之声,不绝于耳。
  白云仙子不觉眉头一皱,对云飞道:“不知是哪里来的人马,怎么如此嚣张,杂混?”
  云飞冷哼一声道:“这批乌合之众,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着,便听小二将各人带至各房间,正好,有数人分至隔壁房内。
  待稍定之后,白云仙子起身回房,云飞送她至她门口,才依依不舍的互道晚安而回,当他一进房门,便听隔壁叽叽咕咕的轻声在谈着话,他到没在意,可是后来无意中听到他们提到“白云飞”三字,他不由倏然警觉,心想自己初入江湖,很多消息何不由这些江湖豪客口中探知,便微一凝神,便听到隔房一低哑的声音在说道:“……我就不信有人竟敢同时对江湖上八大门派中的‘点苍’、‘崆峒’、‘昆仑’三派挑衅,不要说各派本身实力就不容轻侮,而且八大门派互通声息,如仅是一派的恩怨倒还事小,但如今三派同时被辱,很可能会遭致八大门派的联合出手。”
  另一苍老的声音道:“这事本来也不易为人相信,可是有人明明看到点苍双剑之一,‘穿石剑’华叔云那老儿,衣衫褴褛的挟着重伤的崆峒‘浮尘子’昆仑‘绿竹居士’由山中踉跄奔出,像他们这种人物,如不是遇到强敌,总不至自己摔成那样吧?”
  “唉!”他叹了一声接道:“先有白云飞,后有这一淌事情,看这本已危机暗伏的江湖,终有一天要沦于血雨腥风之中……唉!帮主也是,要想得什么绝世武功与亿万宝藏,也不想想如今关外高手云集,如何轮得上我们‘铁鱼帮’。”
  低哑的声音,不服的道:“那也不一定,现在藏宝图据说被‘北残’及‘血海飞蝠’各抢去一半,人就像上天一样,谁也没再见到他们踪影,如今各方注意力全集中在‘白云庄’方面,可惜‘白云仙子’落水失踪,不知生死,‘入云龙’等三员大将,又突围而出后,便不知下落,现在只要那个先得到白云庄中主要人物,谁就最先有机会得获宝藏!”
  苍老的声音接道:“老弟,你想得太天真了,不要说白云庄中除了庄主父女两人外,别人不一定得窥‘藏珍图’,就算‘入云龙’等得知,可是,这三人联手又岂是好惹的,江湖上四大庄堡,可并非浪得虚名来的。”
  低哑的声音,接着道:“可惜找不到‘白云仙子’那小妞,否则倒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云飞听到那儿,不由微微冷笑,心想你们最好不要碰到,否则可有你们好瞧的,不过,心中也悚然一惊,心知白云仙子已成众人所寻之对象,万一自己与她分开时,遭别人拦阻如何是好……
  接着,隔壁两人又谈了很多不相干的话,云飞也没心再听,遂上床做了一阵吐纳功夫,弹指熄灭桌上灯火,躺下朦胧睡去……
  第二天清晨,两人经一夜好好休息,俱都容光焕发,换上新装,更是俊俏无比,尤其白云仙子身旁有这位意中人陪伴着,更是喜上眉梢,如花似的笑靥,一朵朵不停的开在她嘴角,衬得她本已秀丽绝伦脸上更加娇艳无比。
  白云仙子并吩咐小二,去镇上买了二匹骏马,两人同时登程上道。
  云飞本来欲看一看隔壁房中两人形像,可是,他们走时,隔壁房门一直没有打开,只是穿过大厅时,厅中有不少粗壮身着紧身衣裤,腰边带着兵器的大汉,见他们走出,各各回头死死朝他们盯了几眼,尤其对白云仙子,更是毫不放松,像是有什么吸力似的,目光随着她身形转,再也收不回来。
  白云仙子因为有意中人在她身边,满心喜悦,根本就不注意到外界一切,云飞可把一切看在眼里,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但这些江湖屑小,却也不值得他对他们一般见识。
  两人上马,扬鞭出城而去,在晓风寒日之下,朝着黄土大道,带着二条灰龙,绝尘而去。
  一连三天,他们由宽城经喜峰口进入关来,关内关外,景色各异,云飞对关内还是十年前所留的一丝模糊印象,这时重见,心中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白云仙子这一趟关外之行,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总算圆满达成任务,同时还得了才貌双绝的如意郞君,重回关内,这股得意劲就不用说了。
  人俏马骏,在这幽静的古道上,不时听到白云仙子一连串如银铃般的笑声……
  来往旅客中,夹有不少身背兵刃的江湖豪客,大家虽为二人容貌所惊,但看两人面目陌生,尤其云飞武功已至还璞归真的境界,由外表看来,完全似是一文弱书生模样,丝毫看不出会一丝武功,所以看了两眼,以为本大家公子小姐,出外游耍,便不再注意,匆匆而过。
  云飞因担心白云仙子一人南返时,怕受到厉害魔头阻拦,所以乘这三日功夫,传了她不少奇招异式,并将“魔幢幻影”身法教给了她,白云仙子虽然智慧也是超人一等,但这种教法确也使她吃不消,她只好有些地方,强行记在脑中,实在她连演练的时间均没有,不过无形中她受益良多,云飞指出的都是最要紧的地方,许多实际动手时应便制先机的诀窍,也告诉了她。
  白云仙子不忍有负她云哥哥的好心,只有咬着牙,强行苦撑下去。
  这一日,云飞正在马上详细替她讲解“魔幢幻影”身法玄妙之处,白云仙子聚神的听着,二匹马闲散的沿着大道蹓着,远远望去,还以为二个情侣,正坐在马上情话绵绵,喁喁私语呢?
  蓦然,后面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云飞他们立即将马带至路边,就在那时,一阵疾风带着漫天灰尘,飞驰而过。
  灰沙落得白云仙子一头一脸,她一面拍着身上之泥沙,一面埋怨的道:“这二个冒失鬼,这么急急忙忙,难道是赶去寻死不成!”
  云飞望着她微笑不语,心知她又犯了刁蛮的小姐脾气。
  白云仙子看他只笑不语,面上不由一红,说道:“不来了,你笑人家……”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不一会由身后飞越三骑,其中一人回头惊咦了一声,马似是在空中微一顿,随即又飞腾而去……
  云飞重重的哼了一声,他神目如电,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已看清,那人竟是“藏龙堡 ”中高手“毒心秀士,其余二个不用说,必是“小神龙”黄恺,及那面目漠然的老者“冷面神判”。
  白云仙子看见云飞面色不善,便愕然问道:“云!到底是谁呀?”
  云飞不屑的道:“还不是那‘小孽龙’一批狐群狗党!”
  本来,“藏龙堡”与云飞并无瓜葛,说不上什么恩怨来,可是,因为“小神龙”对白云仙子那付死皮赖脸的饥像,云飞想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一股火气,这正是,情人眼中揉不进一粒砂子。
  白云仙子看云飞含妬发火,心中微微觉得一丝甜甜的,但是,一想到“小神龙”那付讨厌样,不由鄙夷的道:“哼!‘小神龙’也不想想他自己那付德性,如果他敢再找我纠缠,我一定让他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云飞本来满腹怒火,可是,看到白云仙子那付娇憨刁蛮之色,反倒不由噗哧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妳等着好了,马上就有好戏让妳瞧的!”
  两人立时放马驰去,由于刚才这一扰,两人却没有说话,静默的让两匹马,的搭的搭地疾奔下去,漫天黄尘,在他们身后长长的拖出一条灰龙。
  奔驰了一阵,一点动静也没有。
  日正当中,天气虽已深秋,但正午当头烈阳余威仍在,四周静静的,路上来往人贩绝迹,云飞不由暗暗诧异,忖道:“难道我估计错误,‘小神龙’如果得知白云仙子在此,他一定会在前方等着缠上来的,难道他有什么特别急事,无法分身不成?……”
  前面远远出现了一片丛林,道路蜿蜒的伸向那山脚的丛林,大概是沿着山势,朝右边弯去。云飞与白云仙子两人奔进丛林,果然是朝右一个大拐弯。
  这丛林全是高大的古木,此时虽是枫红叶落的深秋,但错综交叉的密枝,仍在路上结成一面浓密的大网,里面光线幽暗。
  蹄声在积满落叶的路上奔驰,发出阵阵沙沙之声,又拐了一个弯,远远看到丛林出口处,似是一个大洞,光线特亮,在天光衬托下,隐隐看到似有二、三匹马影,静立在那儿,云飞心中暗忖道:“果然不出所料,终于找上来了。”
  两人奔驰下去,出口处愈来愈近,正是三匹骏马,上面各坐着一人静静的立在丛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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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1 08:56: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霉运当头,孽龙断爪

  白云仙子与云飞纵马并辔,直穿过一片丛林,在出口处隐隐看到有三匹马横在路当中,渐渐驰近,马上人影也愈来愈清晰。
  云飞定神看去,果不出所料,正是“藏龙堡”的小神龙黄恺,及其堡中二大高手,“冷面神判”及“毒心秀士”三人。
  白云仙子也早看到是他们三人,她因为讨厌“小神龙”缠夹不清的呕心劲,所以故意将头撇向一边,一带马头,便欲由二人身侧绕过。
  云飞仍是面目冷漠的双目平视,好似根本没看到平摆在道上的三个大活人,可是他双目余光及敏锐的听觉,却紧紧监视,警戒着他们的反应。
  “冷面神判”生冷的坐在马上,面上无一丝表情,全身连最轻微的扭动都没有,活似一座墓前的石翁仲。
  “毒心秀士”也是面目阴沉,只是一双眼睛却不时闪射出一丝诡狡之光,并且滴溜溜朝云飞二人注视着。
  “小神龙”黄恺,白而泛靑的面孔上,一双邪光隐蕴的眼睛,正一霎也不霎的紧盯在白云仙子的身子,见白云仙子看也不看他,欲绕路而过,立时策马上前,横拦在白云仙子前头,脸上堆下一脸谄笑,道:“啊!啊!原来是展家妹妹,真是皇天有眼,那天展妹妹落水后,愚兄一直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果然展妹妹能逢凶化吉,安然脱险……”
  白云仙子不屑的哼了一声,也不答理,策马便欲强行绕过。
  “小神龙”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死心,“呵呵”干笑了数声,接道:“展妹妹,这几日不知在何处,自妳落水后,愚兄一直焦急不已,茶饭不思,梦寝难安……”
  白云仙子气得娇叱道:“谁是你的妹妹,别不要脸,再说别人的死活,也是别人自己的事……不关阁下的事情,还是请你少费神。”
  白云仙子说完,不管对方是否强拦在前面,挥鞭纵马,硬往前闯。
  “小神龙”看白云仙子策马直冲过来,率性将马一带,横身抬手,一把将白云仙子马首韁绳抓住,同时恭身谄笑道:“展妹妹,不,展姑娘,为兄喊妳一声妹妹又有什么关系,不说我们二家本属世谊,而且妳我从小相识,靑梅竹马,同时家父最近还正欲到贵府向伯父为我俩的事去说项,如果事成,那我们岂不是……”
  白云仙子听了,又气又羞,娇喝道:“你这无耻的东西!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放手!”
  说着,并挥鞭急朝“小神龙”手上抽去。白云仙子得归元丹之助,及云飞连日指点,功力大进,这一鞭又是情急出手,更是威猛,劲风呼呼,夹带着无比气劲,疾划而到。
  “小神龙”不防白云仙子真会出手,等到发觉鞭上真力内蕴,而且鞭势诡异疾绝,心中大惊,急忙放手缩回时,已为时过晚,只听“拍”的一声,被鞭梢将手背狠狠地抽了一下。”
  立时,手背上现出一条血痕,他只觉伤处火辣辣地,酸麻至极,奇痛无比,掌骨骤疼欲折。
  他强忍着攻心奇疼,闷哼一声,面上神色大变,双目凶光暴射,但一会儿,又收容强笑道:“放手就放手,妳又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呢……”
  虽然他脸上装出一副释然样儿,可是双目中却隐隐含着一丝难以察觉之怨毒诡异之色。
  云飞强忍着怒气,这时看“小神龙”那副没有骨气像,不由冷哼了一声,但心中不免亦暗惊于“小神龙”心机之深沉。
  云飞这声冷哼,才使“小神龙”发觉原来白云仙子的身旁还有另一靑年。
  “小神龙”平日自以为才貌超群,出身武林世家,以致骄横自傲,目空一切,所以他不屑的斜眼朝云飞飘了一眼。
  态度是那么的轻蔑,似是根本不值一顾。
  谁知不飘还好,这一飘可使他悚然大惊,他不信天下竟有如此俊逸的男子,尤其是对方那股超然脱俗潇洒的气质,更如玉树临风,飘飘然不似世间人。
  不过他看到云飞面目陌生,且又身体文弱,双目虽然清澈深邃,可并不带摄人的精光,再看太阳穴又是平平的,绝非武林中人,遂又不屑的转移了目光。
  这时一股愤怒的火焰,突然在云飞胸中燃烧,他本傲骨天生,出道以来,还未曾受到过如此侮辱。
  他面上一阵抽搐,嘴唇紧紧的闭成一条优美的弧线,突然嘴角却不由地流露出一丝残酷阴森之气。
  他高深的功力定力,却使他内心的激动立即平复下去,面上即又恢复原有的冷漠,不过,如果注意去看的话,可隐隐看出他目中这时却奇异地闪出了缕缕摄人心魄的精芒。
  在一旁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毒心秀士”这时却阴冷地说道:“原来展姑娘身边还有一位才貌出众的少年英雄,只不知这位少侠贵姓大名,身出哪位名家?”
  他暗暗提示“小神龙”,白云仙子对他如此冷淡,可能与她身边这个俊美无俦的少年有关,不过他也看走了眼。
  在他看来,这少年分明身非武林中人,所以他故意将“少年英雄”四个字说得特别重,想要好好的奚落对方一番才是。
  “小神龙”一听之下,心中更是妬火中烧,冷哼一声道:“江湖小卒,无名之辈,还是少提出现丑!”
  云飞倏的双目神光暴射,面上杀机倏现。
  白云仙子知道云飞已动了肝火,出手必定是残酷绝伦,致人于死地。
  想到“小神龙”是“藏龙堡”的少堡主,“藏龙堡”在江湖四大庄堡中,实力最为雄厚,堡主“飞天神龙”不仅武功高绝,堡中高手更多得如过江之鲫,并且堡主平日人头也熟,江湖上黑白两道均与他有来往,同时白云仙子知道云飞往后责任繁重,危机四伏,她不愿云飞又为她而惹上一门生死强敌。
  她急急柔声说道:“云,不要……我们走吧!”
  云飞深深吸了口气,使心中的怒火强捺下去,然后策马与白云仙子并骑由侧旁绕路而过。
  这时,“小神龙”哈哈一阵狂笑,鄙夷的说道:“这才像话,既无力替人出头,还是识相点,早些龟缩的好,何必强充好汉,横眉竖目呢!”
  “毒心秀士”也在一旁加油加醋的说道:“少堡主,何必与这种银样蜡枪头的兔崽子一般见识呢!”
  云飞闻言再也忍不下这口怒气,倏然倒转马头,面对三人而立。
  这时,怒火已使他的热血为之沸腾,像是一个紧闭的汽锅,里面充满着渤渤的气体,随时都有可能并发爆裂。
  云飞面上不带一丝表情,他的忍耐已达到了最高峰。
  他生冷的如一尊石塑之像,好似身上所有活着的细胞此时均暂时停息了。
  白云仙子见状惊得不知所措。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还不曾见过云飞像这般的发怒。
  空气间沉静得彷如带有丝丝阴森之意味,与正午的闷热相冲突,使人益发感到几乎透不过气来。
  “小神龙”面对着这冷漠的靑年,也不禁被他摄人的气氛而为之一怔,遂又狂笑一声,傲气凌人地道:“不错!这才有点丈夫气概,既为人之护花使者,也该有点作为才是,不过……”
  他又狂妄的笑了一声,接道:“自己可得估量点,别枉送性命,才是……”
  “住口!”
  云飞大喝道,声音如晴天霹雳,震人心腑。
  接着冷冷道:“黄恺!你有种下马一拼!别尽在口舌上称能!”
  “小神龙”黄恺心中一怔,想不到这小子竟敢当面挑战,心头不由大喜,想到,这小子可是找死,只会乱吼,我正怕你赖在白云仙子身边,我无法下手,如今我非得好好的折辱你一番,然后再佯装失手误杀了你……
  他心中一直打着如意算盘,口中却假意道:“阁下勇气可嘉,不过比划可是生死顷刻之间的事,阁下还是多多考虑,自己衡量一下的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怕云飞来个畏缩撒手,遂赶紧下马,就在左近找了一块空地,站在那儿。
  云飞面上冷若寒霜,缓缓下马,大步走至“小神龙”面前七尺处站定。
  白云仙子惶急的跟在后面,颤声道:“云,快不要这样……”
  云飞回首,勉强的笑着向她摇摇头。
  “毒心秀士”面含冷笑的站在一旁。
  “冷面神判”仍是面目森冷的坐在马上,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是这世上的一切均不能令他动心。
  “小神龙”见二人均站定,遂开口首先打破这阴森的沉静说道:“在下小神龙,虽非武林一代宗师,可也薄享虚名,在下不愿背上以强凌弱的罪名,所以愿让一臂与阁下过招,而且还愿给阁下一个便宜,如果十招之内不能折服阁下,本人愿不仅立即当面给阁下谢罪,并且保证以后藏龙堡中人,也决不再找阁下的麻烦。”
  云飞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渐渐笑容逐渐转为开朗,最后变成震天的狂笑……
  “小神龙”不屑的道:“阁下的确该多笑笑,否则以后再想笑可没机会了。”
  云飞倏的收住笑声,冷然道:“在下也愿给阁下一点便宜……”
  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字缓缓道:“如果三招之内折服不了阁下,在下愿自刎当地。”
  “毒心秀士”面上倏然露出一丝惊容,他实在弄不透场中这靑年究竟有何能耐,若不是他太狂妄便是他傻得可怜。
  “小神龙”认为云飞有意侮辱他,气得哼了几声,阴毒的道:“阁下确是狂妄得可怕,不过嘴皮子谁都会动,灵不灵还得看你手下的真功夫,现在就请阁下赐招罢!”
  说罢,则闲散的一站,脚下不丁不八,也不摆架式,漫不经心的,似乎对方连个小孩子也不如似的轻松。
  云飞也不答话,只嘴角微撇,带着一种既轻狂又冷酷的笑意。
  倏的,也不见他有所动作,身体猝然如鬼魅般轻飘的直射而出,双掌连劈带挥,掌掌俱是含劲不发,不带一丝声息,身形闪动中一连劈出十三掌。
  一股惊骇之念,立时如闪电般在“小神龙”心头闪过。
  只觉敌人出招快若闪电,还来不及转念时,数十片掌影已递向他周身要穴之处,不但招式诡异绝伦,同时更内蕴潜力,威势更是慑人心魄。
  他厉叱一声,身子猝然平旋,双脚连闪,晃身暴退十余步,双掌也交互拍出。
  此时,“毒心秀士”面上不禁露出一丝惊愕之色;他想不到这少年竟是一个武林高手。
  “冷面神判”亦不禁转面注视。
  云飞身形如附骨之蛆,不带一丝声息,如一个影子般跟踪飞到。
  “小神龙”心中不由又羞又急,一招不到,便被云飞逼退十余步,而且还一直没法摆脱掉。
  身在空中的云飞,蓦然一声大嘿,双掌内力并发,一股隐隐风雷之声,及阵阵威猛无俦恍若天崩地裂的无形劲力,已由云飞那奇诡绝奥的掌势中,如天罗撒网般地朝“小神龙”袭到。
  场外三人不由大惊。
  连一向冷漠的“冷面神判”也不禁双目大睁,神光暴射。
  “小神龙”心中更是大骇,连连暴退,但仍闪不过那弥天盖地如山涌到的气劲,只好暴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他使出了师门“风雷掌”中最霸道的一招“风呼雷鸣”。
  狂风涌处,“轰”然一声巨响,“小神龙”只觉心胸大震,掌骨疼痛欲裂,不由自主的踉跄退出五步之外。
  就在满场劲风激荡,人影倏分,“小神龙”被震退五步之外时,云飞微顿的身形,倏的连晃,就在人们意识之先,疾若飘风般,幻化成数条人影朝“小神龙”跟踪追到。
  双掌连连波动,幻化出一道道奇异的线条,像一双双魔掌般,无声无息的朝“小神龙”抓到。
  云飞这时正使出奇绝天下的“魔幢幻影”身法,与“天魔心法”中参悟出的盖世奇招“魔爪招魂”。
  “毒心秀士”及“冷面神判”俱大惊失色,便欲暴身而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云飞倏然变爪为拍。
  “小神龙”双目睁得老大,他只见满天飘浮着只只雪白奇幻的掌花,在他能够来得及反应之前递到,弄得他手足无措,心头不由升起一股从未有的悲哀。
  突然,他感到满天的掌花倏然地隐去……
  接着,就连听到场中传来一阵劈拍拍,既清又脆的响声。
  人影闪动中,二条身形乍合又分。
  定眼看去,“小神龙”愕然站在那里,双颊均留有一条条鲜红的指印,由嘴角留下二道血迹 O
  原来云飞在“毒心秀士”、“冷面神判”起身抢救前已改爪为拍,一连抽了“小神龙”十几个大嘴巴子。
  云飞掌掌俱含有三成真力,直抽得“小神龙”当场落下三颗牙齿,鲜血并流,双颊立时肿得像发起的馒头。
  静! 一股窒人的静。
  大家均由于这突来的变化而怔住了。
  “毒心秀士”与“冷面神判”皆大张着嘴,身形半蹲在马上,双掌上扬,一付欲扑的样子,姿式非常可笑。
  白云仙子亦愕然的楞在那里,脸上说不出是惊是喜。
  “小神龙”武功她是知道的,除了家学渊源外,并拜在五台前辈异人“风火道人”及“雷霆大师”门下,身兼数家之长,她虽知他绝非云飞敌手,但竟意料不到败得如此快,而且如此惨。
  云飞哈哈狂笑道:“这三招是讨回你方才贫嘴的利息,黄恺!你现在拿命来吧!”
  身形顿时飞起,如一道经天长虹,直往“小神龙”射去。
  立时场中传来二声暴喝,二条身影由旁斜飞而出拦在云飞之前。
  云飞狂声笑道:“你们三个早该一起上了。”
  随即腰身一折,凌空一个盘旋,朝空升起五尺,然后向下俯扑,如一头隼鹰般击向二人头顶,双掌齐挥,带起一片狂涛般的气劲,朝二人身上罩到。
  “毒心秀士”、“冷面神判”双双大喝一声,两人同时如闪电般出掌互击,借一击一推之掌力,二人身形倏然地向外翻飞出五尺之外,脱出云飞掌风范围。
  云飞冷然一笑,斜飘至“小神龙”身前,扬掌又向他攻到。
  “小神龙”武功本来不弱,又甚为自负,头三招败得实在使他不服,遂一提真力,使出师门 “风雷掌法”,与云飞拼上。
  “风雷掌”为五台不传之秘,掌掌实力并发,风雷之声不绝,一阵阵怒号狂台,朝前疾涌。
  “冷面神判”落地后也不把话,反手撤出威震江湖的成名兵器——风磨铜判官双笔,挥手朝云飞扑去。
  “毒心秀士”亦撤出轻易不露的淬毒七首,带着一溜蓝汪汪的光芒,如流星赶月般,朝云飞射出。
  刹时,四条人影在场中飞驰电转,往来奔走,一波波气劲不停的向外四溢,劲风狂号,吹起地上砂石飞扬。
  云飞身形如鬼魅般,在满天刀光笔影,掌势纵横中,飘浮游走,挥掌还攻,就是那么一点短暂的间隙,在他眼中却不啻是闪跃飞腾的最佳时机。
  “小神龙”奋力的使出整套风雷掌法,掌扬处,狂飚顿起,风雷隐隐,而且掌掌俱是递向云飞要害,凌厉异常,声势甚为惊人。
  “毒心秀士”匕首似是一条剧毒无比的小灵蛇,精光闪吐之间,一连攻出了十余式,诡异狠毒,加上“毒心秀士”老辣沉稳,往往抓住最好的时机,配合“小神龙”与“冷面神判”的攻势 ,一连攻出数招,招招俱是云飞必救之地,造成云飞很大的威胁与牵制。
  “冷面神判”为早年成名江湖之人物,功力深厚,经验老到,双笔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尤其他生性冷漠,对敌时更是沉着,心神专注,毫不旁鹜,铜笔挥动间,招招俱博奥精深异常,为对抗“云飞”诡异攻势之主力。
  刀光闪烁,精芒吐电,罡气呼啸,劲风狂号,交织成一付惊魂动魄的景象。
  一条淡白的人影,便在这凌厉的刀光、笔影、掌势的纵横交错下,如一个有形无实的鬼影,上下跃闪翻飞,双掌绝招迭出。
  瞬息间,四条在黄沙灰雾中飞腾的人影,已交手了五十余招,仍分不出胜负。
  场外一旁的白云仙子心中惶急万分,她不愿云飞再多惹强敌,尤其起因是为了她,但事实上,逼得如此发展,她只能干瞪眼,也实在想不出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悄然溜逝,太阳似是不胜重荷,已悄悄的行向一边,躲入一片浮云中。
  拼斗中的“冷面神判”,此时已觉对手的少年,武功出奇的高强,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才能调教出如此般的弟子,况且对方拼斗三人如此久,其真力竟似毫不见竭,还有他那愈斗愈强之气势,实令人震撼,若不拿出绝招,是不易将对方制服。
  只见“冷面神判”在纵腾飞跃的光影中,倏然向外撤退半步,左手铜笔疾划成弧形圆圈,右手铜笔即由这一片光影中如电也似的疾穿而出。
  刹时,一片笔影,带着一缕凌厉异常的疾风,飞射云飞的胸前……
  他使出了他久已未用,平日深藏不露的绝招,“绝命十二式”。
  云飞身形凌空横移三尺,躲过“冷面神判”袭来之铜笔,旋身朝“冷面神判”疾攻了十掌。
  “冷面神判”甫起的攻势为之一窒,而且还被迫退了一步。
  云飞知道三人中以“冷面神判”的功力最高,将才那一招甚是诡异,只有先将其制住,其余也就不难收拾了。
  此时他见“冷面神判”被逼退了一步,飘身便欲乘势追击,突然——
  腰侧击来一缕尖锐的劲风,他旋身一转,让过了那缕劲风,仍向“冷面神判”疾追过去。
  但是——就这微微一耽误,“小神龙”双掌又告攻至……
  这短暂的喘息机会,给予“冷面神判”抓住施展“绝命二十四式”的机会,只见他铜笔生花,挥动间,漫天掌影挟带着阵阵强劲的破空声向云飞击到。
  招招诡绝奇奥,迫得云飞化解不迭。
  同时,“毒心秀士”看到良机难失,喝道:“少堡主,还不加点劲合力将这小子给宰了。”
  说着,右手匕首,闪烁中攻出了十余招,左手曲握成爪状,施出大力鹰爪功,一时满天爪影刀光,诡异绝伦的向云飞罩到。
  “小神龙”经“毒心秀士”这一提醒后,便也双掌提足十成功力,翻飞而出……
  一时,刀光、笔影、掌势大盛,而且阵阵罡风刚猛无俦,如海啸般向云飞挤到。
  云飞只觉四周压力大增,并且点点笔影,颗颗寒星,直朝要害处若闪电般呑吐耀射,他急忙一提功力,真气在体内流转不息,挥掌左封右挡,脚下更使出神鬼难测的“心魔遁”及“魔幢幻影”身法。
  在满天呼啸罡风中,一条白影,以不是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鬼影似的闪耀着……
  云飞在他们三人凌厉的攻势之下,一连退了十多步,因为三人配合得太妙了,尤其是“冷面神判”的“绝命二十四式”在“毒心秀士”的配合下,更是如虎添翼,往往使云飞有应接不暇之感
  云飞连连被迫,不由心头火发。
  心想,反正今天是个不了之局,大不了多树一门强敌罢了!
  只见他在漫天气劲中,旋身一转,让过“冷面神判”的双笔,及“毒心秀士”的匕首,顺着一旋之势,滴溜一个转身,同时双掌疾由胸前划出二个交接的半圆,二掌倏然收回,一正一反平立胸前,更又向“小神龙”疾推而去。
  白云仙子一见大惊,她是知道这二招的威力的,焦急中不由使她尖锐的叫道:“不要伤他们性命……”
  云飞听到她颤抖的尖喝时已晚矣,第二招“平湖飞月”已发出了一半,只得大嘿一声,硬生生的将真力收回一半。
  立时,只见漫天银圈,点点寒星,挟带着天崩地裂般之罡气,呼啸而出,其后还有二个月形光影,一快一慢,疾射如矢,但细看原来二团光影竟是闪电样之快捷,如影随形,奔驰而去。
  “冷面神判”冷漠的脸上,竟不禁露出极端惊悸之色,大喝道:“银圈飞星!”
  立时抽身暴退,然已为时过晚,疾劲的狂飚已压到他身前,他只好暗一咬牙,双笔平封胸前,提功护住心脉。
  “小神龙”等二人闻言心悸之下,只觉疾风已扑体,双双大喝一声,提足功力,奋然外推……
  “轰隆”一声巨响。
  满场枝叶飞舞,罡气呼号中,只见三条人影带着两声惨号,二条人影翻飞而出,至四丈之外落地后,跄踉又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
  定眼看去,竟是“小神龙”与“毒心秀士”。
  “毒心秀士”满面惊容未消,脸上铁靑,嘴角泊泊流下二条血渍,双目愕然大张,心胸起伏不定,似是体内血气翻腾欲出,右手仍紧握住那经二股大力,一压一挫而变形了的匕首。
  “小神龙”身形不稳的站在“毒心秀士”右侧,苍白的面孔上肌肉扭曲抽搐得变了形,上面布满黄豆大的冷汗,双目大张,黯然无光,但其中仍隐有极度惊悸之色,右臂低垂,似是筋骨碎裂。
  他摇晃了一阵,心胸之间猛烈的起伏了几下,倏然的张口“哇”的一声,立时,一股鲜血如奔泉般由他口中狂涌而出。
  接着他混身似突然失去骨骼一样,像条蛇般摇晃的朝地下瘫去。
  “冷面神判”站在云飞身前二丈处,冷然的面上也不禁显出惶然之色,双手紧握住风磨铜判官双笔,只是虎口处鲜血迸流。
  看来他似受伤最轻,原来云飞一招“银圈飞星”,主要是恨“毒心秀士”阴狠凶毒,故大部份的力量是集中在他那儿,其余的才朝“冷面神判”分到,而“小神龙”最少,可说只是掌风边缘扫着他而已,不过他的“天魔手”中第二招“平湖飞月”,虽只是五成真力,可结结实实的全力奔向了“小神龙”一人。
  “小神龙”被那二股一柔一刚威猛无俦的罡气击中,尤其是那至柔至阴的气劲,震得他心脉皆颤,五脏离位,内伤之惨重实比外表看来还要厉害得多,尤其右掌挥出格挡时,他遭那柔劲透肤而过,皮肉虽还完好,可是里面骨骼尽碎,他这右手是完了。
  云飞冷冷的站在那里,双目微阖,嘴角紧闭,优美的弧线中,多少带一丝令人心悸的阴森之气。
  静!四周静得有些惨厉阴沉。
  太阳也自云朵中钻出,洒下黯黄之光辉,看起来竟也有些悲郁凄凉之感。
  一点风也没有,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只有那一丝血腥之气,在慢慢的向四外散播着……
  “冷面神判”见“小神龙”不支瘫下,面上不由抽搐一下,朝云飞紧紧看了一眼,见云飞仍是双目微阖,冷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便纵身跃至“小神龙”身旁,俯下身运掌一连疾拍了几掌,制住他的穴道,同时掏出四、五个红色药丸,一股儿往“小神龙”口中塞进,才紧皱双眉走至“毒心秀士”身旁,低声道:“你还能挺得住吗?”
  “毒心秀士”点点头,干涩的说道:“我倒无妨,只是……”
  略一停顿,接着又道:“只是少堡主可……还有救吗?”
  “冷面神判”知他内伤奇重,只是口中硬挺罢了,遂摇手道:“秀士请勿多说话,好好调息一阵,少堡主只要能支持住一口气在,总还能想想办法救他,只是,右臂骨骼尽碎,这条手臂大概是无救了。”
  “毒心秀士”面上倏然闪过一丝狠毒之色,可是他可不敢再多开口了,因他受了云飞正面一招旷古绝今,猛烈无比的“银圈飞星”后,内脏受创颇重,刚才只说了两句话,胸中血气立即似欲翻腾脱口而出,只有强吸一口真气,将翻涌的血气,硬压下去。
  “冷面神判”这才转身,语气凄凉地冷然道:“老夫在江湖上刀头舐血数十年,大小阵仗也参加了不下百次,只有今天败得最惨,可是,也惟有这一次最为公平,老夫是心服口服,江湖上一向是在胜负上分曲直,强弱上分是非,今日败在少侠手中,没别的话可说,现在老夫三人悉听少侠处置,只是,有一句话老夫要说……”
  云飞从开始就对“冷面神判”有好的印象,同时更很佩服他一身超绝的武功。
  这时,看“冷面神判”所说所为,均十分光明磊落,对江湖道义一丝不苟,不由得心中暗暗敬佩,觉得他确是一条好汉。
  云飞遂一收面上冷漠的神情,温言道:“阁下有何见教,请直说无妨。”
  “冷面神判”闻言说道:“咱们本无深仇大恨,但请少侠看在少堡主已一身重伤的份上,放过少堡主及‘毒心秀士’,在下愿顶替他二人,要杀要剐,全凭阁下处置。”
  云飞闻言,目中精光暴射,肃然地说道:“在下一生最敬重义气,有血性,肯为朋友两胁插刀,毫不皱眉的铁汉,就冲着阁下方才几句话,在下如再刁难,就显得太不够意思了……”
  说着,用手一摆,接道:“就烦阁下带着二位请吧!”
  冷面神判脸上立即显出一种奇异而不可捉摸的神情。
  云飞又接着道:“不过……在下也有几句话要奉告,须知金枝必须要玉叶来陪衬,璞玉必须要良匠来雕凿,才能相得益彰。
  若是鸦凤同栖,骏驽同廐,岂不是曲高和寡,显得太悬殊了吗?”
  “冷面神判”顿然目中暴射出难以言状的色釆,与云飞的目光相逢,互相紧紧的盯视着。
  “冷面神判”虽然脸上仍是冷漠异常,但目光中却将内心的一股感情全给表露了出来。
  两人默默的互视着,但在无形之中,彼此已心灵交通,倾诉着彼此的钦慕。
  “冷面神判”嘴唇微动,似有话欲说。
  但他终于没说出口,最后他用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叹了一口气,说道:“少侠之言,老夫当永铭心腑。
  靑山常在,绿水常流,少侠,老夫要告辞了。”
  说完,朝云飞微一拱手,转身大步走去……
  可是,他走了没两步,却又回首道:“看少侠方才那招‘银圈飞星’,想必是昔日‘宇内魔尊’司马老前辈一派,不知少侠可愿将姓名相告。”
  云飞稍一犹疑,转念说道:“在下白……”
  他因想到“毒心秀士”亦在一旁,他虽不怕人知他的真名实姓,但目前他还不大愿意公开得太早,故此停止了口,接道:“阁下想必一时不会归隐,在下也正靑春方旺,大家在江湖上总有再见之日,那时当再奉告,想阁下不会见怪吧?”
  “冷面神判”含有深意的看了云飞一眼,便转身抱起“小神龙”,与跄跄踉踉步伐不稳的“毒心秀士”,上马扬鞭而去。
  这时,夕阳已将西下,满天釆霞,幻化出五光十色,一块块,一片片,一缕缕,嵌镶在逐渐深暗下去的蓝色晴空上。
  微微的晚风,吹起了云飞的衣带,加上他那俊逸的丰神,更显得超脱不群,如奇峰挺立,玉树临风。
  白云仙子缓缓的靠近他的身边。
  见云飞双目微阖视着火球般的夕阳,余晖照燿在他英俊的面颊上,显出一股特异而惘虚幻之色。
  白云仙子轻轻的喊道:“云……”
  云飞仍然面对夕阳,然而却伸出右手,轻握白云仙子的柔荑,白云仙子斜上半步,轻靠云飞的肩上。
  她只觉此时的云飞似是一座巍峨矗立的云山,那么的高大,那么的不可仰视,她倏然感到自己是那么的轻渺,孱弱,似是惟有倚靠在云飞的身旁,才能给予她安全的感觉。
  随着她又说道:“云,你在想什么?”
  云飞低嗯了一声,说道:“我在想……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仇恨,数十年的光阴,如夕阳彩霞般的短暂,却尽把短暂的人生消耗在冤怨相报的无边杀孽中,妳说这是值得的吗? ”
  白云仙子感到迷惘,她也弄不清为何人世间,总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她只能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既为人身,恩怨情仇就不免纷至沓来,我想上天既然让它们存在人间,定有它存在的价值吧!”
  云飞茫然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二人同沉浸在这如梦也似的静默中。
  时间悄悄的溜去,似是不忍心惊醒这一对情侣的沉思。
  夕阳也已无言的西下,似是不愿为这难题作答。
  天边的彩霞渐渐的消失!
  星星渐渐闪烁着它们的萤光出现于天际,悄悄的向他们窥视着。
  蓦的,由天际来一阵归鸦的鸣叫,惊醒了沉入迷梦中的人。
  云飞这才发觉,夜幕已降,遂微一紧握白云仙子的柔荑,轻声道:“倩,我们走吧!”
  白云仙子无言的依偎着他,上马并辔而去。
  二匹骏马,载着俩个神逸的人儿,在“的搭”清脆的马蹄声中,渐渐消失在暮色苍冥中……
  遵化府。
  巨大的城墙如雄狮般的蹲踞着。
  厚重的城门大开着。
  虽然夜暮已降临,然而匆忙拥塞的人群,仍不断的由城门拥进挤出,显得甚为繁杂喧哗。
  十余个盔甲精装,荷刀肩斧的兵卒,雄纠纠的守卫在城门两旁,光亮的刀面与斧背,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寒光更显得刺眼夺目。
  这时,城外拥塞的官道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二骑骏马,在暮色中渐渐驰近。
  马上骑士,却是一男一女,二人均衣着白色,面貌俊俏,丰神绝世,他们见已近城门,便将坐骑放缓,“的搭”的声音,清脆的由道中石板上传出。
  来往的行人,均为这两个盖世无俦的神仪吸引住了。
  一个个带着又钦又慕的目光,低声猜测,不知这二人是那里的王公世子。
  不消说,这便是云飞与白云仙子两人。
  他们在重创“藏龙堡”的少堡主及堡内二大高手“冷面神判”及“毒心秀士”后,由于云飞对“冷面神判”之惺惺相惜,竟使云飞产生了无穷之感慨。
  无奈,彼此立场互异,只好怅然分别。
  云飞便乘着暮色与白云仙子一阵纵马疾驰,不一会儿,终于望见这万家灯火的遵化府。
  他俩人见城门口挤了熙熙嚷嚷的人群,遂缓缓下马,牵着马儿,步行入城。
  遵化府,为通关外之要道,地居要津,四面八方的人物,齐集城内,其热闹自不用多说。
  俩人低声谈笑,指指点点的一路行来。
  只见此城甚为宽大,街道往来,纵横交织,两边房舍宏伟,栉比而建,行人商贩,摩肩擦踵,将这夜市衬托得好不热闹!
  云飞一向居住关外,白云仙子也甚少出门,故均对这北国情调,感到十分新奇及新鲜。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才找到一家门面堂皇的客栈住下。
  漱洗完毕,白云仙子便争着要到外面用餐,云飞知她小孩气未泯,只是想再出去逛游罢了。
  遂颔首笑喏。
  两人步出客栈,在街上又逛了好几圏,才找了一家酒楼进入。
  只见这家酒楼气派颇大,翠瓦朱柱,画梁雕栋,楼前悬着一块长约一丈宽约三尺的大招牌,上面是用金字写着“玉楼春”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两人因衣着华丽,姿态更为高贵逸雅,这种大店的跑堂,眼底下可最尖,也最势利。
  见二人进来,不敢怠慢,立刻迎往楼上雅座。
  两人见楼上布置得雅洁异常,中间一个大厅,虽已摆上二十余张桌子,仍显得十分宽敞。
  四壁挂的全是名人字画,在西侧一排全是用水湖色之绫屏隔成的小间。
  白云仙子因要看夜景,所以选了一间最靠街边的雅座。
  堂倌见他们选了那间,略为迟疑了一下,但白云仙子已先一步掀帘跨了进去。
  她走至窗边,探首下望,高兴异常的对云飞说:“云,这间好极了,临窗可看到整个夜市……
  云飞见她一副欣然色喜的样子,便含笑颔首,对堂倌说道:“就要这间好了。”
  堂倌见两人已进去了,加上两人气派非凡,他可不敢随便把人家请出来,只好一咬牙,勉强笑道:“公子爷,这间可是敝店最好的一间,不但空气透阳,而且凭窗可望及远山和整个的城区,景色极佳,平日这间除我们老板宴客及一二位老客外,从不包给外人……”
  云飞淡然一笑,以为这是堂倌通常谄客之言,也没在意。
  随即便由白云仙子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堂倌走后,白云仙子便一直靠窗东张西望,眉飞色舞的与云飞说这说那的。
  云飞见自己这位貌如娇艳鲜花,娇比依人小鸟的心上人,此时如此兴奋,更显得比平日艳丽数倍之多,不由也兴高釆烈的与她对答着。
  不-会儿,菜饭俱上,果然大城的名店,到底比荒城小镇的饭馆要来得高明,即使是普通小菜,也作得色香味俱全。
  云飞与白云仙子连日以来,都没好好的吃过一顿,两人都不禁吃得津津有味。
  正在此时,蓦然——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上来的人似还不少。
  人声渐近,似欲来到云飞他们吃食的这一间。
  只听堂倌急急的说道:“不!不,马爷,今天里面已有客人。”
  一个含混的声音道:“怎么?今天你们老板请客吗?不要紧,反正老李的朋友,我们大家差不多全都认识……”
  说着,似欲跨步进来。
  堂倌的声音又急急的道:“不,马爷,今天不是老板请客,里面是一位公子与一位……”
  “拍”的一声。
  堂倌“哎唷”一声惨叫。
  那含混的声音骂道:“混账!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你这奴才,为什么赶着大爷要请客的时候,将房间让给别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二个什么样的小兔崽子!”
  门帘掀处,探进一个红光满脸,酒气冲天,醉眼迷糊的大脑袋。
  只见他粗眉大眼,横肉纵生,凶恶异常。
  这人似是看到坐在窗边的白云仙子,蓦然感到眼中一亮,脸上怒容立时改换了一堆色迷迷的怪笑,一探身就整个身体都跨了进来。
  云飞冷冷的看着这一身华服,体格魁伟的中年汉子。
  那人进来后,便呵呵笑道:“好标致的小妞呀!不知姑娘贵姓芳名?好,好,今天马大爷请客,正好少了一个标致的姑娘陪酒作乐……”
  只听一声娇叱,接着又是一声惨呼。
  外面的人知道里面发生事情了,立即又探进了一个面目阴沉的老者,与一形貌猥琐的中年文士来。
  只见白云仙子满脸怒容的端坐在那里。
  云飞仍冷冷的坐在一旁。
  而那立在门旁的华服大汉却双手捂嘴,由手缝中流出丝丝鲜血。
  那面目阴沉的老者,看到白云仙子后,面上立刻现出一丝异色,但随即平复,若非有心人,是不易看出的。
  云飞在一旁看到,嘴角不由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这时,那大汉连挖带吐,才将口中三颗大牙,及一块鸡骨给吐了出来。
  他不禁暴跳如雷,目射凶光的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喝道:“臭婊子!大爷看中妳是妳的福气,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说着便向白云仙子扑去。
  云飞眼中不由闪过一片杀机,伸手按住才欲起身的白云仙子。
  那老者一把没拉住他的同伴,遂紧张的注视着。
  大汉的身体如铁塔般的朝白云仙子当头压到……
  云飞与白云仙子两人动都不动一下,似乎眼前之事与他们没一点关系,只等那飞扑而来的身体距白云仙子不及一尺时,云飞才迅速的一挥左手,速度之快捷,决非肉眼所能看得清楚的。
  此时,不带一丝声息的衣袖,已闪电也似地沾在那大汉胸前。
  云飞白晳的五指,倏然收回,掌心向外一送,手臂也倏然收回……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中进行,快速得令人易生错觉,好似他根本未曾动过手一般。
  可是,那大汉却闷“哼”一声,以着那比扑来时还快上一倍的速度,倒飞回去。
  那老者及文士此时都面色大变,双双暴射而起,疾抓向那大汉飞来的身躯。
  到底老者的功力似高些,被他一把接住,只是,过于疾速的冲劲,将他的身子也一齐带飞起来,他不禁急忙运气下坠……
  然而小小的一间雅座,能有多大的地方?
  于是,只听一阵乒乒乓乓屏倒桌翻的声音,二条人影就疾落在满地的碎桌断椅以及狼籍不堪中。
  又是“哇”的一声。
  原来那倒在老者怀中的大汉,张口吐出一大堆污集,血饭酒菜混合,直喷得老者混身皆是。
  那大汉经云飞八成功力的阴柔气劲,正正的印在胸上,心脏震得支离破碎,这种柔劲就是如此阴狠,虽然体内被蚀浸得全光了,表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什么。
  老者低头看那大汉,只见他面白如纸,七孔泊泊渗出血水,同时又感到他体轻如绵,探手一触,胸前骨骼竟全被震碎了。
  心头不由大惊,面色大变,抬头狠狠道:“阁下好狠的手法!好毒的心肠,彼此无怨无仇,竟下如此绝手,试问你这人究竟是肉做的抑或是铁铸的?”
  云飞闻言,冷冷道:“好个软心肠的老先生!这种横行不法,贪淫好色之徒,人皆得而诛之,阁下难道有意为这不肖之辈复仇吗?”
  老者倏然双目凶光暴射,髭发一阵波动,似愤恨之极。
  云飞见状,面目仍是漠然,但也暗暗提聚体内功力。
  谁知那老者竟又渐收目中凶光,毛发也随之平复,沉声道:“小子!你有种报出你的字号,老夫想认识认识你!”
  云飞仰天狂笑道:“少来这一套,小爷是软硬不吃!你要怎么就看着办好了,在下无不奉陪到底!”
  老者重哼一声,阴狠的看着云飞道:“望山看水,大江南北,咱们总有后会之期,到那时……哼!哼!小子!你就等着瞧吧!”
  他似自知眼前无法取得好处,也就“好汉不吃眼前亏”似的如此说着,说罢,便狠狠的瞪了云飞一眼,当目光扫过白云仙子时,竟又不由的流露出那股诡异恶毒的眼光来。
  云飞冷冷的笑了,带着一些奇异而又神秘的意味回看了老者一眼。
  老者挥手与那文士,双双恨然走出。
  原来,这老者是“冷魂帮”之八大高手之——北路巡察“九头枭”吴琪,带着他的副手,即是那形貌猥琐的中年文士——“过天飞鼠”,随着副帮主“夺魂神君”及帮内五十高手,赶赴关外。
  行至半途,又接获总坛飞鸽传令,命他们即返总坛,故此他们又折回。
  这日下午,正好来到“遵化府”,总坛直属“遵化”分舵的航主马武军,就是那华服大汉得知后,连忙亲自迎彼等入舵中,并死留活拉的硬要他们第二日再动身,并设宴为彼等洗尘。
  他们先前已在另一家酒楼喝得半醉后,马武军又带他们俩人来至“玉楼春”。
  马武军是死星高照,他本来武功不弱,但酒后惊觉性大减,又碰上云飞这手段狠辣的高手,只一照面,便被云飞用劲功震得心腑俱碎,死于非命。
  “九头枭”一见大惊,知碰上高手,尤其因某种原因,他便暂将心头怒火隐忍不发,带着“过天飞鼠”自行离去。
  云飞见他们走后,遂回首对白云仙子道:“倩,看那老者似乎对妳不怀好意,妳可认得他是何来路?”
  白云仙子愕然摇摇头道:“这老头,我似乎从未见过,不知他怎么会对我有所企图的?”
  云飞亦觉奇怪,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经此一搅,兴致全消,菜饭已吃得半饱,遂会帐离去。
  在归途上,云飞发觉有人暗暗跟踪,不觉冷笑了几声。
  回至客栈后,云飞对白云仙子道:“今晚可能有不睁眼的毛贼前来扰乱,妳可得警醒些!”
  白云仙子含笑应诺,两人遂依依不舍的互道晚安,各自回房。
  云飞回房后,在床上打了一会坐,将真气调息三十六周天,只觉全身精力充沛,耳目聪慧,连日来的疲劳均一扫而空。
  他实在想不起老者是何来路,但无可讳言的,对方对白云仙子熟识,而且还不怀好意,总是不能疏忽。
  不久,远方传来“咚咚咚”三声沉重的更豉,时已三更。
  冷月高挂天空。
  万籁寂静,不时秋风吹着残叶,发出簌簌之声。
  蓦然——
  远方传了一丝声息,云飞悚然一惊。
  只听,“哧”的一丝尖锐破空之声,直由外飞向他窗前而来。
  “夺”的一声,一柄精光闪闪的飞刀,直透窗而进,钉在窗前的桌子上。
  云飞冷冷一笑,全身倏的凌空飞起,左手一挥,向窗外直飞而出。
  快似一缕幽魂,飞至屋顶,四周略一打量,只见一条黑影,飞快的向北方逸去。
  云飞冷然一笑。
  体内真气流转,身形幌处,人已如流星飞渡般的朝北方直射而去。
  无奈——
  前面的黑影,似是轻功有独到之处,每一起落间,双臂大张,如一只飞禽,凌空飞渡。
  云飞不由激起一股好胜心,嗖嗖连声中,人已如一只利矢,破空直射而去。
  距离遂由二十丈到十五丈……十一、二丈……
  前面矗立如山的城墙,渐渐由黑暗中隐现。
  倏然——
  前面的黑影纵身暴起,如只飞鸟似的越过五六丈高的围墙。
  云飞亦仰天一声长啸,人已如条魅影斜射而起,快若闪电,一幌已射至城墙之上方,身势未竭,双脚连蹬,人又朝前疾飘而去。
  云飞这时已使出旷世绝技“心魔遁”,与前面的人影似乎同时落地,云飞脚甫一沾地,人又倏的一闪,突化为三、四倏人影,朝前面的人影扑去。
  前面的人影知道无法逃脱,猛一回头,挥掌幻出一片掌影,朝云飞罩到。
  二人身形均疾,幌眼即将相冲。
  云飞冷冷一哂,左掌连连波动,幻出一只只白皙而又虚幻的手掌,透成如山的掌影,疾向前面人影身侧抓到。
  前面的人不由大惊,急向左侧斜飘过去。
  只听“嗤”的一声,前面人影的衣襟已被云飞抓裂一块。
  云飞身形毫不停留,跟踪而上,双掌齐挥,化抓为劈,一连攻出十掌。
  掌掌皆是劲风呼呼,诡异精奥,绝伦无比。
  “砰”的一声大响。
  前面的人影被迫硬接一掌。
  但仓促接掌,如何能封架得住云飞如海的真力!
  只见他身形被震得直飞三尺以外。
  云飞幌身又幻化出数条身形,带着一只只白晳而又波动得神鬼莫测的手掌,疾抓而至。
  快若电光火石,一把便扣住前面人的手脉,另一手五指连弹处,一缕疾风已同时点到对方的左乳下之“将台穴”。
  前面的人闷哼一声,穴道已被点住,混身酸麻,没一丝力量。
  云飞一看,正是那酒楼中曾见面的中年文士,遂冷笑道:“凭阁下这付身手,也敢前来挑衅?”
  那中年文士一双鼠眼一瞪,狠狠道:“我‘过天飞鼠’落到你手中算不得什么!要杀要剐听凭你小子如何处置,不过你可得估量估量,此后你有能耐逃得过冷魂帮的追击吗?”
  云飞一听“冷魂帮”,眼中蓦然浮起一片吓人的杀机,冷然叱道:“阁下想必是‘冷魂帮’ 中的人喽?”
  “过天飞鼠”嘿嘿冷笑数声,自以为抬出“冷魂帮”的牌子,已将对方吓倒,遂傲笑道:“区区正是北路副巡察‘过天飞鼠’黄鲤。”
  云飞强忍怒气道:“那么先前与你同行的老者想必亦为‘冷魂帮’中人。”
  “过天飞鼠”黄鲤更加得意的道:“嘿!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北路巡察‘九头枭’吴老前辈。 ”
  云飞心念疾转,暗中道声不好,遂急道:“九头枭哪里去了?”
  “过天飞鼠”似没听出云飞真正的意思,仍傲然道:“若不是为了那小妞,吴老前辈还会让你这么安逸?”
  云飞知所料不错,心中大急,倏的目中杀机暴现,右掌挥处,已拍在“过天飞鼠”天灵死穴上,人也如一缕轻烟般飞射而返,朝城内奔回。
  他体内真气流转,身形快如闪电,一条白影在夜色中,像一丝淡雾,幌眼间已失去踪影。
  在他飞驰间,客栈已远远在望,四周静静的,没有丝毫动静,他不由暗呼一声“侥幸”!
  他扑向白云仙子窗前,推窗闪身入内。
  里面黝黑无一点声息,他低叫声:“倩妹!”
  没有回应,他运功定神看去,室内桌几一点也不见紊乱,床上被枕均未铺上,似是一直未曾打开过,但空房寂寂,哪有白云仙子的人影?
  他脑中不由“嗡”的一阵昏眩,连忙强定心神,再仔细朝房内察看,但仍找不出一丝可疑之处。
  他定神略一思索,便起身朝房外飞去,出窗后凌空一个盘旋,如一只大鸟般飞上屋顶,运足目力,朝四外看去,但黑沉沉的四周,没有一丝动静。
  他想到房内东西整齐,白云仙子绝不是房内与人动手,而自己被人诱向北方,白云仙子一定是被诱或被迫至东南西三方,但西南两方距城最远,他们如想对白云仙子有所不利,一定会先诱她出城,因此东方算来该最合适。
  遂不再多犹疑,幌身如电般朝东方射去。
  他一面奔驰,一面暗恨自己江湖经验太差,明明是诱虎离山之计,竟会上别人的当,那“九头枭”在自己被诱出窗时,一定隐身在侧,只怪自己粗心大意,以至失策。
  他灵机一闪,飞身上一幢高大的屋顶,脚点瓦面,人如一只狸猫般闪入屋簷之下。
  他单手挂在屋栋上,凝神摒气,默运玄功,只听距自己四、五十丈的来路上,传来一阵奔驰声,来人轻功似不太高明,在瓦面上点足的声音很大,但人却很机警,大概是奇怪云飞的身形没有再现,所以,在距二十余丈处,便潜伏不动,以待动静。
  云飞不由冷笑一声,忖道:“的确够狡猾!可惜今天碰上的是我!”
  他默运“九幽搜魂”神功,对方武功不太高明,一下被云飞发现其藏身之处。
  云飞倏的穿出屋簷,翻上屋顶,双脚一点,人如一只利矢般斜穿而起,这一跃,竟飞起约八丈之高,凌空一个盘旋,双臂微张,一式“大鹏展翅”,人已如闪电般由空中直朝那人藏身处扑去。
  先前的那条白影,倏的双臂一抖,引颈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身形凌空再拔起二丈,头上脚下像头隼鹰穿射而至。
  二条人影一前一后,霎眼已首尾相随。
  前面的人影似知无法逃脱,猛一回身,一道刺目寒光,如天空突击之闪电,朝身后人影刺到。
  快如电光火石,眼看云飞就要被那寒光霍霍的长剑穿胸而过。
  云飞面上含着冷笑,右手中食两指相叠,快如闪电一般,迎向疾刺而来之剑尖。
  “嗡”的一声轻啸,一缕寒光斜飞上半空。
  云飞身形毫不滞抓而出,右掌疾抓而出,一把便扣在对方手腕上,顺势一带,对方偌大的便旋空划了一道半圆。
  云飞待对方落地后,中指微用真力,顶住对方手腕“大渊穴”,沉声道:“谁叫你跟踪在下的?”
  对方是身着黑衣,面目精悍的三旬汉子,这时强忍半身酸麻,惶急道:“我与阁下素昧生平,如何会跟踪阁下……”
  云飞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是‘九头枭’那老儿?”
  刹时,那汉子目中露出一丝惊疑之色,遂强声辩道:“我不知什么‘九头枭’,朋友!可不要乱猜……”
  云飞肚里雪亮,狠毒地道:“阁下可是自找苦吃!我就不信你的嘴比分筋错骨更厉害?”
  说罢,脸上倏然地升起一种令人战栗的杀气,伸指便欲往对方身上点去。
  那汉子似知分筋错骨的厉害,面色立即煞白,冷汗直流,颤声道:“我说,我说,的确是吴巡察派我来监视少侠的。”
  云飞冷笑道:“那九头枭将我同来之女伴诱至何处?快说!”
  那汉子道:“少侠被副巡察诱走后,巡察便将‘白云仙子’引至东门外,准备将她一举成擒,送回总坛。”
  云飞沉声道:“白云庄素与冷魂帮无怨无仇,何要欺凌一女流之辈?”
  那汉子道:“目前江湖上谁不知藏珍图,只有‘白云仙子’一人知道?谁又不想抢先得之? ”
  云飞始恍然大悟,遂狠声道:“你们这批冷魂帮众,无一不该千剐万剁!”
  说着便欲下辣手,然脑中倏一转念,便改点上他的昏穴。
  将那人腰带一提,人便纵身飞起。
  虽然此时他手上多了一个人,但飞驰间并未减低了他的速度,快如一缕轻风,往东方飘去。
  巨大的城墙,像座山般的挡在前面。
  云飞身影,倏的飞射而上,略一张望,犹豫了一下,便疾飘而下,二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云飞风驰电闪由南至北地绕了一个大圈,不时停下用“九幽捜魂”神功,四下探察,但不见一丝动静声息。
  他又绕回墙边,方圆十里内左右探寻,然除了簌簌风声外,寻不着一丝蛛丝马迹。
  他遂一拍醒手中那汉子,杀机满面的说道:“好小子!你竟敢骗我!不教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你是不会说实话的。”
  遂伸手点将下去……
  但那人急急答道:“少侠!小的句句实话,绝没有相欺。”
  云飞冷然道:“我已踏遍城外十里方圆,何以未见一丝动静?”
  那人道:“也许是巡察已将白云仙子擒至分舵了。”
  云飞见其词色诚恳,不似有假,但他不信就凭那“九头鸟”老儿,能在这片刻的时间内,即将白云仙子制服,然而如今别无他法,只有逼那汉子带自己到他们分舵再说。
  待问过之后知冷魂帮“遵化”分舵,设在城南一孤立之大庄院中。
  云飞一手扣住那人手腕,沿城墙往南奔驰而去。
  奔驰了十里左右,只见前面黑暗中,偶有一二盏灯火,似是鬼火般的闪烁着。
  云飞低声问道:“前面可是已到分舵?”
  那人将头连点,表示答意。
  云飞便仍扣着他的手腕,沿着道路大摇大摆的与那人并肩奔驰下去……
  庄院已近。蓦然——
  由路边大树上传来一声叱喝:“站住!什么人?”
  云飞早已发觉树上藏有二人,遂不答话,倏然地暴身而起,空着一只手,五指连弹,三股尖锐的劲风,破空朝树丛中射去。
  只听二声闷哼,由树上落下二条身影。
  云飞正好飞身而至,顺手抓起一个,旋身斜飘落地。
  他即解开那人穴道,阴冷地说道:“你如不想多吃点皮肉之苦,就乖乖的回答我的问话。”
  那人糊里糊涂的被人由树上弄落地来,知遇高手,再看云飞一脸杀气腾腾的,不由打了一阵哆嗦。
  云飞喝道:“九头枭那老儿回来没有?”
  那人结结巴巴地道:“总巡察……还……还没……没有回来……”
  云飞知其非虚言,不由眉头微皱,忖道:“奇怪!他们又会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们把倩妹诱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突然——
  一阵低低的啜泣声,由庄内隐隐传出。
  云飞倏然面上杀机大盛,喝道:“庄内是什么人?快说!”
  那人颤声道:“那是……是今日舵……舵主为留巡察及……及副巡察在此过……过夜,所……所以……”
  云飞知必非白云仙子,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知这些无辜妇女,均为被掳来供“冷魂帮”侍奉上司所淫辱的。
  由此看来,知其平日更不知作了多少恶事,不由使他又想起义父全家被毁之仇,加上白云仙子的失踪,新仇旧恨,一齐涌来。
  顿时他面上寒若冰霜,杀机伏起。
  只见他微挥双掌,二颗鲜血淋淋的人头,凌空飞起。
  随之云飞由漫天血雨中,穿射而出,滴血不沾,如一缕轻烟般飘向庄内。
  立时,只听到不断的闷哼,以及肢骨碎裂之声。
  又一次的屠杀在无声中进行。
  鲜血四洒,
  血腥浮荡。
  云飞由外先肃清庄院四周的明暗卡,然后似一个鬼魅般飘进大厅。
  此时大厅内,正坐着“冷魂帮”的三个头目,就在他们吃惊之下,云飞已毫不停留地扑至他们身前,双掌挥处,二团疾劲之气流,已奔至三人……
  “蓬蓬”二声,血光崩现,二具胸前带着一大血洞之尸体,已直飞而起。
  同时,另一惊骇莫明之头目,也在一掌劲风中,半声惨呼,二截由腰处斩断之尸体,直往墙上飞去。
  血水乱喷,粉白的墙上洒得斑斑点点。
  云飞毫不停留,依间捜去,见人就杀……
  直到后面一间厢房中,见二个衣着华丽,面貌秀丽的女子,满面泪痕的相对而泣。
  她俩见云飞突然由外间闯进,不由都止住哭泣,满脸惊慌愕然的注视他。
  云飞一收面上杀机,柔声道:“妳们不要怕,我是来救妳们的,妳们是何处人?家住何方? ”
  两人这时看清来人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内心的恐惧就自然的减少了,遂由一年稍长的朝云飞欠身道:“我俩均居住在城内,今日傍晚在街上被莫名其妙的一伙人,掳至此处,并要我们今晚,……”
  二人脸上都不禁飞起一片羞红。
  云飞遂一摇手道:“这批禽兽不如的家伙,真是无法无天!妳们快些收拾一下,我好送妳们回去。”
  蓦然,云飞似听到什么,便急对她们道:“有人来了,妳们暂且躲在房中,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来。”
  说罢,身形一幌已失去踪影。
  二人不禁感到惊奇,以为云飞是天人,不由又安心又焦急的畏缩在房中,等待云飞的来临。
  云飞飞身上屋顶,只见远处有三条人影疾驰而来。
  云飞静立于屋顶上,若一尊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晚风吹起他的衣带,显得他似非世间人。
  三条驰来之人影,似已发现云飞,疾往这方扑来。
  不一会儿,三条人影已纵到房下园中,见云飞仍是无声无息的立在屋顶上,阴阴沉沉的给人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三人不敢贸然上屋,由一苍老的声音,似天喝道:“何方朋友,乘主人不在驾临敝庄,不怕怠慢了贵客吗?”
  云飞一声长笑,身形遂飘落至三人三丈处,冷冷道:“九头枭,谅你狡猾如狐,也料不到我会到来吧!”
  “九头枭”吴琪,见眼前这人正是晚间“玉楼春”上碰面的少年,不由大吃一惊,面上微一变色,遂即大笑道:“原来是少侠,想不到咱们又碰面了,只不知少侠来此有何贵干?”
  云飞冷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白云仙子到底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九头枭”诡笑道:“原来是为了白云仙子么?”
  他微一顿,面色一变,阴声说道:“那要看老夫有无兴致告诉你!嘿嘿……”
  云飞脸上充满杀机,狠声道:“今天你是说也要说!不说也要你说!”
  “九头枭”狂笑道:“阁下有多少能耐?老夫看你似还没这个本事!”
  云飞冷哼了一声。
  当这阴冷的声浪才传到三人耳际时,云飞削瘦的身体,已如鬼魅般地飘至“九头枭”的身前。
  速度之快,已超过人们视觉反应之先。
  只见他双臂略一交叉,迅捷无比地挥出了十七掌之多。
  “九头枭”吴琪似未想到云飞的来势会那么的快,大惊之下,暴身而起,双掌连封带阖,一连变化了十余式来护挡云飞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站在“九头枭”身侧两旁的“冷魂帮”中的二舵主,此时见状,亦大吃一惊,随即暴喝着飞身而起。
  人影闪动中,只听“蓬”的一声巨响,二条身形由相反二方飞出。
  原来云飞抱着速战速决之心理,一连十余掌均是诡异神奥的武林绝学。
  “九头枭”不防之下,先机尽失,便使出混身解数,连退八、九步,勉强躲过云飞七掌,第八掌却再也招架不住,被云飞着实的一掌拍在左肩。
  幸好他功力绝顶,一看不妙,急运气护肩,当云飞掌拍其肩时,他还闪身卸去一部分真力。
  虽说如此,但他仍被震得斜飞一丈,伤处火辣辣的骨疼欲裂,胸中血气翻腾,心口郁闷干燥,已受了轻微之内伤。
  云飞却借他一震之力,反身扑至左面那舵主身前。
  二人于空中相遇,对方感到心头大骇,他料不到云飞会突然折回,而且来势竟又是如此快疾,慌乱中便挥掌朝云飞劈去。
  云飞冷然一笑,左掌已自前胸拍出,迎到对方掌上。
  一声脆响,二条身影疾落至地。
  云飞逼落对方后,身形毫不停留,追踪而至,左掌连连波动,幻化出一只只虚飘莫测的手影,朝前疾抓而至。
  那舵主脚尖甫一沾地,只觉眼前尽是一只只飘忽不定的手掌,还未等他来得及转念时,忽觉手臂一紧,已被云飞那招“魔爪招魂”将他抓住。
  云飞眼中杀机隐现,右手用力一拧,左手倏的由胁下穿出。
  “克嚓”!“蓬”!两声大响后,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一个缺臂的尸体,带着四下飞洒的鲜血斜飞而起。
  云飞抓着那半截残臂,反手朝另一舵主掷去。
  另一舵主正为云飞这种残酷的手段,惊得心神一窒,一条黑忽忽的东西迎面飞来,身子在空中闪避不及,只好大喝一声,双掌交叉而出,提足功力,疾迎而上。
  蓬的一声,身形微震,飘落地上,而那条黑影却被震飞,面上被溅上了不少血水,使那原已惊骇欲绝的面孔,更显得狰狞可怖,似一个恶鬼一般。
  等他定睛看去,方知那突然击来之黑影,为另一同伴的手臂,一时心神皆惊恐又颤抖。
  云飞却丝毫不放松,人已追踪而至,对那正在惊慌失色的舵主,扬掌连攻三招,招招皆是刚猛无比,并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对方奔压而至。
  那舵主惊得慌不迭暴退,但,凭他那点功力,又怎能闪得过云飞三招连环之掌呢?眼看就要重伤死于云飞双掌之下……
  就在此时——
  云飞倏然觉得腰际一片劲风疾奔而至,知必是“九头枭”那老儿抢救上来。
  面上不由阴阴一笑,旋身略闪,人已如鬼魅般穿出层层劲风,身化一道弧形,闪电也似的绕到那舵主的身后。
  在对方微一惊愕的当儿,反手一掌拍出,印在那舵主的后心上。
  一声闷哼,那舵主张口吐出一支血箭,身形向“九头枭”飞扑而去。
  “九头枭”心中大骇,凌空侧身,险险的让过那舵主飞扑而来的身躯,只听身后“叭哒”一声巨响,心知又报消了一个同伴。
  当他落地后,见云飞冷冷的站在三丈外,嘴角微撇,带着一种轻蔑嘲弄的残酷笑意。
  “九头枭”愤火膺胸,双目尽赤,大喝道:“好小子!好狠的心肠!他们与你有何血海大仇 ,需要你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来赶尽杀绝?”
  云飞面罩浓浓杀机,阴沉沉地说道:“凡是冷魂帮的,都该斩尽杀绝!”
  生冷的声音,坚决的语气,令人闻之心寒,见之丧胆!
  “九头枭”那原已狰狞暴戾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疑骇之色。
  他这才明白,眼前这武功高绝,令人莫测的俊美少年,原来还与“冷魂帮”结有生死大仇。
  突然,一种不祥之感,升上他的心头。
  他知光凭少年方才露的几手功夫,以及对二舵主手段之狠辣,自己今天也难讨得好去。
  他面上阴晴不定,最后倏然一咬牙,恨声说道:“小子!听你的口气似与冷魂帮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夫忝为冷魂帮北路巡察,你有什么事,尽管冲着老夫来吧!
  只是,本帮自成立以来,二十余年所结的仇家也不下千百家,老夫愿在出手超渡你之前,知道你的姓名与家世,免得你死后还作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云飞面若寒霜,生硬冷涩的缓缓说道:“偷听我名者,残肢断臂!偷窥我真面目者,削耳挖目!与我敌对当面告知者……”
  他略微一顿,嘴角浮起一丝既残酷,又令人战栗的笑意,用阴冷的如出自九幽地府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剖腹剐心!”
  “九头枭”吴琪,老脸上被震骇得双目大睁,不觉微退半步,遂即仰天一声长笑,嘹亮凄厉,但多少带有一些凄凉的意味,道:“老夫在江湖刀尖上舐血已有数十年,死去活来也不下数百次,老夫从不知什么叫“胆怯”二字。
  今天就冲着你小子方才所说的话,老夫也非得要听听你这小子报上你的名号来不可!否则, 嘿!”
  云飞脸上毫无表情,只用阴森森的目光,紧盯在“九头枭”的脸上。
  刹时,现场沉于寂静。
  夜阑人静,
  万籁无声,
  连唧唧秋虫之鸣声也没了。
  残月西沉,吐洒着冷黯的幽光,将庄院中的二条人影,拖得又细又长。
  “九头枭”被云飞那如利刃般的目光,盯得竟微感不安起来。
  遂干咳一声,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小子,可是大话吹过了头?何以还不说呀?”
  云飞似未听到他所说的话,仍若一具石像,不言不动的,静静的站在他对面,仍然以那种令人心寒的目光注视着他。
  倏然——
  他开口了。
  用低幽的声音,缓缓说道:“白……云……飞!”
  这三字虽然说得那么轻幽,但是听到“九头枭”的耳里,彷若平地上轰了三个焦雷。
  “九头枭”满脸皆是惊讶震骇之色,不禁连退二步!他做梦也没料到,眼前这少年竟是近日方崛起江湖的魔杀星,本帮的最大劲敌——白云飞。
  他不禁大张着口,结巴的道:“你……”
  一字还没说出口,只见一条身影如鬼魂般疾扑而至。
  他立刻双臂交胸,气劲内敛,但却震于白云飞来势之疾,遂旋身一转,双掌由胸前平推而出,一连攻出十二掌。
  云飞疾扑而至的身形,凌空一幌,又拔起二尺,双掌亦由胸前蓦然地交互拍出,蓄劲并发,一股股轰轰雷鸣之声,由他双掌中传出,一团团强劲无比的罡气,朝“九头枭”迎头压到。
  只见满天狂飚,二条人影互相飞腾。
  一连数十声清脆的掌击声传出后,一条身影后退不迭……
  蓦然,云飞重哼一声,身形暴起追击。
  “轰”然一声巨响,一条身影,暴射而出,落地后又一连踉跄地退了三步,始将身形稳住。
  原来,“九头枭”吴琪虽身为“冷魂帮”八大高手之一,但以其武功与云飞相比,依然差了一筹。
  尤其是如今的云飞,又得“天魔心法”,武功日有进展,加上连日与高手拼斗,所学之武功逐渐融会贯通,对敌之经验亦大增。
  所以一连十余掌之互拼,“九头枭”被云飞如海涛怒波也似的内力,以及奇诡的手法,逼得连连后退,双臂也震得酸麻不已。
  最后终于被云飞以八成的真力,击飞而出。
  “九头枭”本身武功不弱,而且经验丰富,加上他老来狡猾,一看不妙,忙一提真气,护住心脉。
  虽是如此,仍被震得血气翻涌,五脏如焚。
  他满面冷汗直流,面色煞白,落地之后,连忙不迭地由胸前衣襟中,掏出一只奇形怪状的兵器。
  全长不过尺半,通体黝黑,前端为一鸟首,尖锐的嘴啄,长长的伸展出去,着实有些惊人。
  云飞见他掏出这不落谱的奇形兵器来,心中不由一凛,要知凡是使用此种奇异不落谱兵器者,则在兵器上定有其独到的功夫。
  但云飞艺高胆大,身形并不因此停留,仍疾疾的朝“九头枭”扑去。
  双掌齐扬,幻化出漫天掌影,如山崩海啸般朝九头枭疾压而至。
  “九头枭”只觉四周掌影呼啸而来,阴森的脸上更显得狰狞可怖。
  只见他连闪几下,横移三步,手中鸟首怪状兵器宛似夜空流星,疾劲无比的向云飞连连点戮了十二式。
  要知“九头枭”在这把兵器上也浸淫了数十年之功夫,这一全力施展开来,竟又将劣局稍一扳平。
  云飞微微一哂,瘦削的身体,猝然横躺在空中,由漫天啄影中微微的空隙中,斜飞而至,双掌交互猛力拍出。
  “九头枭”料不到云飞会在这种部位出手,顿时扬手护胸,身形急急地向后疾退了三步。
  云飞身形又如一道长虹,追扑而来。
  双掌疾逾闪电似地,一连劈出一十三掌,掌掌带着开碑裂石之劲风,狂拥而至。
  高手对敌,往往胜败皆在那细微的空隙中,“九头枭”一招失着,被云飞连环十多掌逼得左封右拦,闪退不迭。
  二条人影乍分乍合。
  陡然——
  “嘶!”
  一声裂帛声,人影倏分。
  “九头枭”右手提着鸟首怪兵器,左手衣袖被撕裂二尺长之裂口,衣袖斜斜的由手上垂挂了下来。
  “九头枭”面色白里泛靑,即又一扬手中兵器,怒嘿一声,朝云飞疾扑而上。
  云飞冷冷一哂,身形滴溜溜的一转,如一条鬼影般闪开二步,双掌疾探,一连攻出连环三招。
  “九头枭”武功可算江湖顶尖高手之列,此时怒火俱升,豁出性命使出混身解数,招招毒辣,式式狠绝,往往更使出与敌俱亡的拼命招式来。
  一时,但见啄影如练,往来飞舞,尖尖的啄嘴如一连串不断的鸟嘴,凝成一条黝亮的匹练,而使出招式的迅速,更如与身形合一而施。
  呼呼的破空声,顿时转变为鬼哭神号般的嘶号,刺耳摄人,声威之骤,足以使人惊心动魄。
  云飞不觉心中一阵凛然,暗暗忖道:“这‘九头枭’果然名不虚传,手底下着实有些真功夫 !”
  他沉着的发挥“魔幢幻影”那繁复诡妙的身法,人却似一个不可捉摸的幽灵,在漫天啄影中,做间不容发的闪跃。
  在满场劲风呼号中,二人已拼斗了五十余招,仍不见胜负。
  云飞身形似乎愈战愈疾,出掌力道也愈来愈猛。
  然而“九头枭”的身形却已渐渐不如原先那么凌厉,手上招式也微见慌乱,沉重的喘息声,也不时由飞跃的身形中传出。
  云飞蓦然大喝一声,凌空的身形,倏而化成三、四条,双掌前伸,五指微张,作不定虚幻的波动,化出一个个白晳而魔幻的手掌影来,由四面八方,疾若闪电般的朝“九头枭”当头抓到。
  “九头枭”只见满天掌影,有若天罗地网,朝他抓到,分不出那是真抑或是幻,正欲侧身暴退时,只觉左手腕上一阵微风袭至。
  他心知再也逃脱不了对方这一抓,率性将心一横,不退反进,右手兵器朝前疾递而出,同时用手按发其上暗钮。
  “哧”的一声细响,一蓬乌溜溜的光雨,直朝云飞洒去。
  云飞此时正好扣住“九头枭”吴琪的左手,两人相处仅有呎尺,云飞突见对方将鸟首怪兵器疾伸而出,并且啄嘴大张,心中蓦然惊觉想起一件事,便知不好。
  闷哼一声,空着的一只手,闪电般的由胸前斜划出二个半圆。
  立时,满眼皆是圈圏银光,点点寒星。
  威猛而尖锐的劲风,仿佛狂飚利刃般的交汇而出,撕裂空气,带出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就在二个身子前面,一蓬黑色光雨与满天银圏星光相遇。
  “轰!”
  一声巨响,带着半声惨呼,一条支离破碎的身影,挟着四下飞溅的血雨,朝外飞射而去。
  风息沙定,只见云飞仍然的立在原地,右手中抓住的是一条鲜血淋淋的半截断臂。
  “九头枭”的尸体飞跌出四丈开外,四周全洒着血块肉团,形像之惨,真有令人不忍目睹之感。
  原来——
  云飞在电光火石中,使出了半招“天魔手”中的“银圈飞星”,强劲无俦的罡气,全落在“ 九头枭”的身上。
  试想二人相距如此的近,“九头枭”又存着与敌俱亡的拼命心理,本身不顾云飞的反击,自然被击得血肉模糊。
  云飞冷冷的仰望长空,虽然此时他已战胜,但心中也暗称侥幸,若非自己武功较比对方略高一筹,自己今日也难逃“九头枭”阴毒的手段中。
  原来——“九头枭”吴琪所用的怪兵器,乃是昔日江湖大魔头“七禽子”的绝门兵器“乌煞神啄”。
  此兵器中暗藏“乌煞绝命神针”,此针细如牛毛,剧毒无比,中者不到一个对时,即将全身皆化为浓血。 -
  这些还是云飞听他师父偶尔提及,初时一直没看想起,直等到那鸟啄大张时,才猛然忆及师父之言。 -
  还亏他机警敏慧,适时反应得快,否则真不堪设想。
  云飞不禁暗暗奇怪,不知这“乌煞神啄”怎会落在“九头枭”手中?难道他与昔日的“七禽子”有关系不成?
  若是这老魔头尚未身死,看来自己又多了一个强敌。
  还有“白云仙子”到底如何了?“九头枭”已死,一点线索也没有,不知该从何着手去寻找?
  他想到这里,不由沉重的叹息了一声,四周静静的,只有一轮残月高挂天空,吐着黯淡的光芒,轻抚在他的身上……。

  第六章 月下追骑,英雄救美

  晴空万里,烈日当空。
  此时,虽已是深秋时节,但,炎夏余烈在这日正当中的正午,并不见有丝毫衰竭之状。
  在通往“井陉”的古道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偶尔吹来的微风,将夹道二侧的参天古木,吹得枝叶摇曳,婆娑起舞。
  蓦地——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方隐隐传来,转瞬间,便见一骑快马,带着一条长长的灰龙,飞奔而至。
  马上的骑士是一个身着白衣,英姿挺发的俊美少年,只见他双颊微显削瘦,面色苍白,双目也微带倦容,只是,偶尔却也闪射出一缕逼人的精光,虽说此少年骑士,形容憔悴,风尘满面,但仍掩不住他那绝世丰神,及那举世无俦的容貌。
  他端坐在马上,身子随着马的波动,竟似贴在马上一般。
  原来——这少年正是“白云飞”,他数日前失去“白云仙子”音讯后,一怒之下,掌毙“冷魂帮”的北路巡察——“九头枭”吴琪,挑了“冷魂帮”“遵化”分舵,便将那二难女送回城内,自己再回店探视。
  可是“白云仙子”却似突然由世间消失一样,杳如黄鹤,毫无踪影。
  连着两天,云飞在城里城外跑遍了,但仍寻不出一丝头绪。
  云飞甫出江湖,经历毫无,可是他人却聪明绝顶,而且很多江湖上的门道,皆由他师父及诸师叔伯间得知。
  他连日的奔寻,虽次次令他失望,但他却不气馁,而且反更沉着,他到第二个中午,他不禁暗自忖道:“城里城外大致均踏遍了,想必不会有遗漏之处,同时以倩妹一个甫出道的姑娘家,不可能结有生死大仇,而她之被擒,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来人想由她身上获得藏珍图之秘密。
  如此看来,无论‘白云仙子’说与不说,暂时她的生命决可保无虞。
  只是,如今藏珍图之秘,已尽为天下人所知,而且武林各派均派有人在关外附近一带,又该如何测知为哪门哪派下的手呢?”
  想着想着,只觉头脑中茫茫然,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心想,与其坐待在这儿,还不如出去闯闯,而且来人如真擒获了“白云仙子”,则必已带她离开此处,何不到附近各城镇去打探一下,过往旅客中有无可疑之人物。
  在云飞估计中,来人多半是挟着“白云仙子”北出关外,因此,他便首先向北方“下营”一带追去,可是,一直远出百里,沿路探询之下,并无发现可疑之处,他不禁疑惑了,心想来人带着一个大活人,终不至于飞越这百里长程。
  他赶紧又折回,由东至西,逐道访查下来,但一次次的失望,使他不由有些寒心,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他将要放弃查寻时,在“遵化”西南百余里的“马甲桥”,他发现一条线索。
  据当地一家客栈的伙计说,在两天前的清晨,有一伙壮汉,由两个老者带领,曾在客栈中打尖,当时由一辆豪华马车中,抬下一个人形布袋,后来在他们房中,传出一声妇人的尖叫。
  店中人虽知事情有些蹊跷,可是看来人一个个均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儿,唯恐避之不及,谁还再敢去招惹。
  后来,过了没一盏热茶的光景,来人才又匆匆抬着布袋,呼啸往南而去。
  云飞听到,心中不由又恨又急,双目杀机暴射,暗暗恨声道:“好狡滑的贼子!我白云飞若让你们逃出手掌,就枉自为人!还有,倩妹如有受损一根汗毛,我必将你们这批贼子受尽残刑而亡!”
  他知两天的路程,决非一日所能赶得及的,好在“白云仙子”由“玄灵洞府”所带出的财宝 ,已分了一半在他身上,他换了一粒珍珠,得了七千两银票。
  他即往市中,挑选了一匹上好的骏马,便飞骑疾驰地追踪下去。
  行行复行行——他除了必要之打尖外,日夜不停地纵马飞奔,直到第三天,在“获鹿城”,才得知前行人马刚离去不到三个时辰。
  此时,他知道已将追及,便在客栈调息了一阵,用“天魔心法”中上乘内功“吸元固丹”大法,将连天来之疲乏一扫而空,便又纵马急追下去。
  由获鹿到井陉,才不过七十余里,沿途均为平坦的古道。
  在云飞舍命般的狂驰下,只一个多时辰,便已赶了大半的路程,他抬头向前望望,前面仍是绵绵不尽的大道。
  大地慵懒地躺在赤阳下,静静地,似是昏然沉睡。
  云飞见前方仍不见踪影,但,也只有加紧几鞭,腾空飞跃而下。
  由于这几天与“白云仙子”的别离,云飞才体会到自己与“白云仙子”之间,产生了不可分隔的深情。
  虽说他身具上乘的武功,天赋异禀,定力毅力均超人一等,但“白云仙子”的离失,仍使他不时感到心烦意乱,勉强捺住心情,却又升起一股无法排遣的空虚与惆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云飞偏坐在马上,双目平视,嘴角紧闭成一道即坚毅又孤傲的弧形,双瞳中神光闪烁不定。
  原来——他坐在马上,一面分神调息,因“吸元固丹”大法,并不一定非要坐成一定的姿势,只要功力高深,定力深厚,随时随地均可调息。
  云飞奔驰了一阵,只见远远一片城池,心知“井陉”已到,只是奇怪为何没追到那些可疑的汉子,除了他们也是亡命飞奔,否则在这条路上是应该被追上的。
  他看城池已近,遂不再细想,即纵马飞驰而入。
  “井陉”位于河北山西交界处,为古往今来之交通要道,万商云集,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云飞放缓了马,的答的答地漫步进入城来。
  城中街道宽敞整洁,地上全是用整块石板砌成,两边房屋宏伟,栉比而建,行人往来,呼喝叫嚣,显得嘈杂热闹。
  云飞人秀马骏,拓立不群,走进城来,引得过往行人均驻足而视。
  云飞端坐马鞍之上,双目微阖,似是在闭目养神,事实上他却是紧张机警的注视及扫察四周。
  他在街上巡逛了一遍,令他非常的失望,并无一个如那伙计所描述的可疑人物。
  走到城西,再下去就将要出城了,忽然——
  一阵诱人的肉香及酒香随风飘来,他不禁感到饥肠辘辘,抬头望去,见前方不远有一家豪华的酒楼,酒帘伸出街外,迎风飘扬,写着“一香居”三个斗大的黑字。
  他心想,那批汉子就算是已离井陉,想必未走多远,反正迟早总要追及上的,不如现在先吃饱再说,待会才有劲好好的打发他们。
  想罢,遂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缓步的跑到那家酒楼之前。
  店小二见有客人上门,忙趋前一步,一手接过马韁,一面露出爆玉米似的大牙,堆上满脸谄笑,道:“客官,请里面坐,咱们这儿可算是全井陉最好的,干净舒适……”
  云飞轻跨下马,另一店小二即忙迎将上来,恭声道:“公子爷,请,请……”
  云飞随店小二入内,选了一张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几样精致可口的小菜。
  店小二离去后,他才用俊目,朝四周微扫了一周。
  只见全厅大约二十方尺,中间摆了三十余个位子,大都是些商卖小贩之流,只在北首一桌,坐了几个身背宝剑的道士,个个均是目露精光,似是武功颇有根底。
  在他们西面三丈处的另一桌,坐了一个黑衣老者,及三个彪形大汉。
  那老者双目神光内敛,举止沉稳,旁人也许不觉,但看在云飞这种顶尖高手眼中,不由悚然一惊,这老者分明是内外兼修的绝顶好手。
  云飞略一张望,因本身有要事,故不愿多惹麻烦,菜饭已上,遂低头吃喝起来。
  云飞自得“天魔心法”后,参悟了上乘绝顶玄功,又连日屡经剧战,武功在不知不觉中,日进千里,突飞猛进。
  他虽然是在低首吃喝着,可是双目仍能在这嘈杂的声浪中,明辨每一个桌子上的动静。
  由于那二桌上是武林人物,他不觉地特别注意了一些。
  黑衣老者的那一桌,一点声息也没有,似是全都只顾着吃喝,而道士那桌却传出喁喁私语。
  本来他不愿窃听旁人私隐,可是,听到他们偶尔一两句提高的声音中,说什么师叔在关外受重伤,倒使他悚然一惊,他知道关外各门各派云集,倒不知他们属于何派?师叔又为何人?
  他微一凝神,使出“九幽捜魂”大法,便听到其中一人道:“据说师叔是被一少年所伤……”
  另一带着不信的口气道:“什么?被一少年所伤!这似乎不太可能吧?以咱们师叔的武功名望,即使是江湖上老一辈的人,若想将师叔击成如此重伤,也还不太容易,如何会被一少年……师兄可知那少年的出身及姓名?”
  先前那声音又道:“这事若不是昆仑张道友证实,谁也不敢相信。
  据说那少年无人知其姓名,只知道他喜着白衣,面貌俊美无比,武功更是诡异高绝,而且心狠手辣,碰上他的不是丢去性命,就是残肢断臂,前些时候传说冷魂帮设在遵化的分舵,全数就戮,可能是这少年下的手。”
  另一声音突然惊道:“如此说来,那少年可是近来轰动江湖的‘魔手冰心玉潘安’?”
  先前那声音又道:“正是江湖传言宁遇‘阎罗面,莫遇潘安颜’的那位神秘少年!”
  立时,那桌上皆沉静了下来。
  云飞听得莫明其妙,不知所以然。
  由他们口中所述,分明是在说自己,只是不知道如何替自己加了个“魔手冰心玉潘安”的绰号,而且他们的师叔到底会是谁呢?
  他不禁暗自摇头,哑然失笑,想到江湖上传言之快,及好加渲染,真是可谓无与伦比。
  他用过饭后,又泡了一壶好茶,一面浅品着,一面暗思如何追上前面那批汉子,搭救“白云仙子”。
  蓦然——一声惊咦之声传来,云飞抬头望去,正与北首那桌上的一个道士的炯炯目光对上了。
  那道士倏然起立,大步朝云飞走来,双目却利若鹰隼,不停的朝他混身上下打量着。云飞冷冷的望了他一下,将头撇过,嘴角微微现出一些似鄙夷,又似揶揄的冷笑,手端着茶壶,继续一口口浅品着。
  那道士站在云飞的桌前,顿了一顿,才沉声说道:“阁下由何处而来?”
  云飞端坐不动,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似是压根就没听到对方说的话,又似根本不屑答话的样。
  那道士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又提高了嗓门,怒声喝道:“敢情阁下是聋了不成,道爷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云飞倏然回过头,双目暴射出二缕如利刃般的寒光,那道士见了,不觉微微一怔,接道:“ 阁下……可是由遵化来的?”
  云飞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然答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道士似料不到云飞会如此的回答,不由怔住了。
  倏然又发觉不对,才勃然大怒,面色也变了,叱喝道:“好小子……”
  可是——不知如何,他却强忍住怒气,连道了几声:“好!好……”才怅然回返原位。那道士归座后,立即附耳与其他几个满面惊疑的道士说了几句,那些道士一个个脸色均倏然一变, 遂有几个匆匆起身而去,只留下两个,仍在那儿强自镇定的吃喝着。云飞本欲离去的,但如此一来,他反而不便走了,他天生傲骨,是不愿被人误以为他怕事溜走。他坐在座位上,脸上冷然无何表情,只是嘴角不时浮起一丝冷笑之情。
  过了一盏热茶的时刻,仍无一点动静。
  店中留下的那两个道士都低着头,佯装无事一般的吃喝着,只不时的向云飞偷窥一眼,而离去的道士,却没有一个回来。
  云飞干等了一阵,心想,我可不能尽在这儿与你们这批牛鼻子杂毛干耗,“白云仙子”正等着自己去救呢!而且想想自己在此等的时间也够久了,现在离去,总不会被人误为胆怯怕事了。
  想着想着,遂起身会帐,潇洒的飘身上马,在店小二的恭身相送之下,轻挥马鞭朝城外缓驰而去。
  待驰出城外,行人渐少,云飞方才一用力将二腿一夹,双手一抖,马儿便一声长嘶,放蹄疾奔。
  出城后半里,便进入山区,二旁峻谷高耸,中间一条小道,不时有危岩巨石阻路,中间还间杂着稀疏的林木。
  云飞纵马驰入,转了两个弯后,山区地势益见险恶。
  虽然云飞艺高胆大,但,那些道士们鬼鬼祟祟的行为,多少也使得他提高了 一些警觉性。
  他策马缓缓前行,一面暗提真气,运功戒备。
  行没多久,倏见前面悬崖陡立,上出重霄,崖侧为一条深涧,下临无地,深不见底,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似云似雾,罩伏涧底。
  在崖旁边,只有一条丈宽的小路,沿着崖势蜿曲延伸而去。
  云飞深吸一口气,定神四下望去,四侧静悄悄的,不见任何人影,遂暗暗戒备着,策马缓缓往前走去。
  静静的四周,只听到马蹄细碎的“的答”声。
  云飞抬头望去,只见崖岩毕立,直出云表,高耸之势,恍若刀削,如今贴崖上望,更加显得陡峻奇危,再低头向另一方望去,只见涧深千寻,底下烟雾蒸腾,令人目眩神昏。
  云飞知道身临险地,尤其是四周那么的静,静得令人产生一种恐怖的意味。
  蓦然——他听到一丝声息,随接—— 一个幽幽的声音喊道:“玉潘安……玉潘安……”
  声音低沉幽遽,生硬僵冷,不似出自生人之口,云飞乍一听来,不由毛发耸然。
  但他到底功力绝顶,毅力及定力均非常人所及,虽然处于这阴森恐怖的环境下,仍能强定心神。
  他一向不迷信,知道绝非鬼怪,分明是有敌人,想借此绝险的地方,对他加以陷害。
  因此,他一面强定心神,一面却运起“天龙禅力”,混身上下均罩在一层气罩之内,双目微瞌,面色漠然地缓缓策马前行。
  行了不及十余丈,那声音又幽幽响起:“玉潘安……玉潘安……玉潘安……”
  他并不理会,只是戒备着仍然缓缓朝前踱去。
  那呼喊的声音愈来愈密,几乎每走一步,便被叫喊一次,而且声音也愈渐刺耳凄厉,最后竟似变成惨厉的号叫。
  云飞实在被叫得烦燥不堪,忍不住提了口真气,用佛门天龙禅唱,震声喝道:“何方朋友!既找在下,何须藏头缩尾,装神弄鬼!”声音清悦宏润,并不太高,但奇怪的是,虽然四周山谷密合重叠,却听不到一点回音。
  原来——这“天龙禅唱”,为佛门上乘绝传的禅功之一,其威力全看施行人的功力而定,练到绝极之处,不仅可唤龙引凤,开山裂石,而且还可使人变化气质,化戾气为祥和,消除杀机于无形之中。
  云飞虽还无此等高之禅理修为,但自得“天魔心法”以后,功力大进,禅唱已得八成火候,虽还不足以引化渡人,却足以能够使风云闻之变色,到达了穿石裂金的境界。
  所以——他方才几声禅唱,听起来似乎平淡无奇,事实上阵阵音波已挟无比的劲力,透石而过,故听不到一点回音。
  云飞说罢,那怪呼声也跟着歇断,微停了一阵,蓦听顶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果然是这小子,我还怕他会不承认咧……大家还犹豫什么?还不快些动手。”
  云飞心知不好,急忙的往上看,只见刹那间,如雨般的落下无数石磨般大的石块,个个均是二千斤以上,密密麻麻的疾落而下,整个天光皆被遮掩得昏暗无比。
  云飞一见大惊,心想此种大石,由百丈高崖上往下落,其重量岂不是要增加十倍以上了吗? 他的护身神功,虽是很神妙,但对这万斤重压的大石,拨挡三五块尚可勉强为之,但,如今有这么多的石块,更不知上面还有多少接着往下落,万一自己在运功拨挡中,上面看出便宜,将石块集中自己这方投下,即使是金刚再世,也要被活活的累死和压死的。
  他俊目微扫,见身前身后数十丈内,皆有大石落下,右面的深涧,无落脚之处,只有左面崖壁。
  他脑中灵光一闪,当机立断,人已如闪电般地由马鞍飞扑而至崖壁,左手并指如剑,“哧”的一声,已齐掌插入山石,人也紧贴崖壁,右手则护住头部。
  只听,一阵阵疾强的劲风,由他的身侧呼啸而过,下面立时传出“轰隆”之声,恍若闷雷般震得地动山摇,其中还夹杂着一声的惨嘶,向深涧逝去。
  他知那匹骏马,已惨遭厄运,心中不禁感到悲愤不已。
  偶尔有一二块大石,对准他身子直落而下,他均用“天龙神炁”中那股阴柔之劲,将它拂挥出去。
  上面石雨,一阵疏一阵密。
  只听那老者高声说道:“那小子并没有死,我分明没见他落下涧中,一定藏身壁旁,大家快用石块集中,沿着壁投下去。”
  云飞一想不好,他身悬壁上,全靠右手单掌之力,运功挡拨二三块大石尚可,若连着遭袭,则会比平地更增加危险。
  他抬头一看,距崖上约有八、九十丈。
  他便乘石雨微歇之际,体内真气电转,单掌按处,双脚朝壁上一蹬,人已如一枚利矢般,斜斜斜朝空暴射而出,一直冲上二十余丈。
  当上面传出一片惊呼暴喝间,云飞凌空一个盘旋,双袖下拂,人又斜斜的冲上五、六丈,朝石壁上方扑去,五指抓处,石落如粉,五指已深深嵌入石中,深换一口气,人又如箭般穿射而出。
  这次——上面已有戒备,暴喝声中,大石如倾盆大雨一般,朝他的身上投来。
  只听—— 一声长啸,云飞身形突化成四、五个人影,在漫天石雨间的微小空隙中,如一条游雨般穿梭直上。
  原来云飞凌空使出了旷古绝今的“魔幢幻影”身法。
  这还是他头一次冒险尝试,只觉上冲之势,真气渐渐不继,心胸郁闷欲裂,他敢紧用一式“ 归鸟投林”,往壁上斜扑而去……
  就在力竭而接近崖壁时,倏然一块巨石迎面压至,此时他的真气已浊,前闪后退都已无力,心中不由大惊,眼看大石即要与他碰上。
  蓦然——只见他身子微倾,斜躺在空中,当大石擦面而过,即将压到他下半身的时候,他双手闪电似地穿出,搭在大石上,用力一按,人已如一条蛇般地由大石后面滑溜而出,险状倍出。
  他利用此一按之力,缓过一口真气,身子暴穿而出,贴壁又直飞起十丈左右,他反手又如前法向上冲。
  经他两次的强窜,不觉已上升了七十丈左右,抬头望去,离崖顶只有二十余丈。
  本来这二十余丈的高度,在平日来说,他可以毫不加以考虑的翻飞上去,但如今因上面有强敌,还不知有些什么恶毒的设置,而且,他本身又因一连两次的勉力强窜,心胸感到郁闷难定,心跳气促,胸口更隐隐作疼。
  他知道一定是因强逼真力,以至身受内伤,但——如今面临险境,危机四伏,只要一不小心,就很可能造成惨局,故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顺手又拨开二块迎头而来的巨石,刹那间,人如一条魅影翻射而上……
  立时,崖上一阵大乱,随着狂吼暴喝之声突起,又听到那老者喝道:“奴才!还不快用箭……”
  这时,云飞已飞至约与崖顶平,但因为他是斜冲而起的,所以距崖还有十来丈远近。
  老者乘云飞上升力竭之际,一声令下,立时箭若飞蝗,齐朝云飞射去,利锐的矢镞,在夕阳映射下,闪耀出点点寒光,风涌而至。
  云飞见状大急,如用掌力震飞来矢,则自己的身子必被迫落,而下面深有百丈,虽说自己可依前法再贴壁悬身,但本身真力已竭,一口真气不易调匀,再想上来就不容易了。
  他只好一咬牙,仰天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双袖飘扬间,人似凌空倏然失去重量,也不见他有何动作,身子已如一朵白云般,轻飘飘的如闪电般由侧方绕了 一个弧形半圆,直往崖上兜来。
  原来——云飞逼使“心魔遁”中最上乘的法门“神游九虚”,本来以他以前的动力,万万不敢尝试,但,如今他得食“归元丹”,参悟了“天魔心法”,功力大进,而且此时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冒险一试。
  只见—— 一片白云,险险避过箭雨范围,朝崖上射去……
  立时,崖上一阵大乱,人影乱幌,吆喝声不绝。
  一道白光在人丛中一闪,遂即听到轰然一声巨响,血光人影翻飞,传出数声凄惨之呼号声。
  云飞一上崖,便立施杀手,双掌挥处,二蓬狂劲无比的气流,朝四外压去,几个站得较近的大汉,立刻被罡气将骨骼压碎,随掌风飞射而去,远一点的,也都被震得残肢断臂,惨号不绝。
  云飞落地后,一连几个踉跄,才将身形稳住,只觉血气一阵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他知道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对付眼前强敌,只好用速战速决的方法了。
  故此,他身形毫不停留,暴射而起,往人丛中射去,双掌齐挥,血光崩现,残肢乱飞……
  一条白色魅影,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四下闪跃出没,所至之处,立刻就有数条人影向外翻飞,并带着凄厉的惨叫。
  不一会的功夫,地上已已躺着四、五十来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若加上一些被震下涧的一齐来算的话,恐怕不下百余名了。
  剩下尚有六、七十余个的汉子,惊慌恐惧的似想逃走,云飞彷若杀红了眼,双掌挥舞,疯狂的追杀着。
  满场处处传来声声惨叫及悲嘶,鲜血四下飞洒,血淋淋的残肢断臂,散落了一地,交织成一付最悲惨的景象。
  敌人中一个着棉衣,身材修长削瘦的长须老者,似是为首之人,见自己手下一个个的被杀,气急得须发皆张,双目尽赤,如凶神附体般,疯狂地朝云飞扑去。
  可是,四周围有六、七十人,云飞又不是盯着一处下手,只用那妙绝天下的“魔幢幻影”,像一条魅影般在人影中出没。
  那老者往往眼看扑到,才一幌眼,面前却及变为自己的手下,敌人早已不知又飘向何方,全亏老者武功也数绝世的好手,临危收招,硬生生的将真力撤回,虽如此,仍几乎将自己人误伤。
  偶尔一二次,老者与云飞硬对上一掌,却被云飞那刚猛无比的掌力,震得身形连退二步,而云飞却借他一震之力,反扑至另一方挥掌杀戮而去,根本不与他缠战。
  老者却急得暴跳如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绝望无助的被戮杀。
  血不停的四洒遍地。
  呼号声不绝于耳。
  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具具的堆在地上。
  在跳跃闪动的身影,逐渐减少,除了一条出没无常的白影外,整整只剩下十个人影了。
  云飞似是杀星附体,身子愈转愈快,出手也愈来愈辣。
  电光火石中,双掌挥处,二条人影又带着惨厉的号嘶,翻飞而出……
  云飞却借这一顿之力,反扑另二人身前,挥掌幻起一片掌山,一连攻出了十余掌,这二人武功似还不弱.,劈拍连声中,已互对了数十掌,虽然两人被迫得直退不迭,但总算接了下来。
  云飞嘴角浮起一丝残酷的冷笑,身形毫不停留,就在对方后退不迭之时,跟踪而上,扬手一把反扣二人的手臂,用力一带,前进之势不歇,曲肘往前一顶,正好顶向对方的心窝。
  只听到“卡哧”二声,接着“蓬”的一声闷响,二条断臂的身躯,带着漫天点点的血雨飞射而去。
  云飞抓着两条被他活生生撕裂的手臂,鲜血沾满他全身,,如恶神凶煞一般地反身迎上扑来的身影。
  他将二条断臂充当二把利剑,左手一式“孔雀开屛”,撤出一片扇形光影,朝前罩去,右手半式“笑指天南”倏化“横扫千军”,朝前挥去。
  不仅招式诡奥,劲力更是威猛,就在六人被逼得微微一窒之际,云飞蓦地一声大喝,双臂一抖,将两只断臂当暗器,快似闪电般地掷出,人却又扑向另外二人。
  “噗噗”
  二声响后,二条身形在不防之下,已全被两支断臂击得脑浆并裂。
  另二人也被这忽然变化,惊得微微一怔时,被云飞飘至身后,反手二掌印在二人背心后。
  二人被云飞用柔劲的掌力震碎心脏,口中不停的冒着鲜血肉块,瘫软下去。
  云飞击毙二人后,闪至四丈外,倏地反身面对老者。
  老者与剩下的唯一中年汉子,似是被刺激得发了狂,不要命也似地向云飞涌身扑飞过来。
  云飞身形微动,横移五尺,让过二人攻来之势,双眉带煞,冷然摇手喝道:“住手!要死也不忙在一时,我有话说!”
  那老者目眥裂的大声怒喝道:“没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说罢,猛然涌身逼进,左掌斜拂,右掌却如闪电般击出六拳,拳拳皆是蓄足内力,攻向云飞周身要害。
  另一中年汉子,已配合着老者的攻势,向云飞斜扑而来。
  云飞身形连幌,闪过二人,冷然道:“我看阁下像是个人物,想不到竟也是鲁莽匹夫之流!”
  这一激将,果然生效,只见那老者强忍着内心的怒火,脸上肌肉不停地抽动着,恨恨说道:“玉潘安!老夫今天才领教到你这毒辣的手段,狠毒的心肠,有话快说,死难的弟兄等不及你替他们偿命!”
  云飞傲然地站在那儿,身上染满血渍,双眉微挑,不屑地答道:“岂敢!岂敢!在下这一点实比不上阁下的阴毒鬼域的手段,今天如不是在下还有几分真材实学,此时说这话的,该轮不到阁下吧!
  只是,对阁下,在下甚觉面生,不知是何时何地结了缘,值得朋友对在下尽如此之照顾!”
  老者气得胡须乱抖,重哼一声道:“小子!你是否存心装蒜!遵化城外掌毙本帮北路巡察,血洗遵化分舵,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云飞闻言,面色倏变,随又平复,仍旧冷冷道:“如此说来,阁下与那些朋友都是冷魂帮的弟兄,来寻本人报仇的啰?”
  老者答道:“老夫正是冷魂帮西路总巡察,美髯公毕健,地下死难的弟兄,皆是西路七舵中的精英。
  小子!咱们是仇恨深似海,现在话也说完,你纳命来吧!”
  说罢,就欲起身扑去。
  蓦听——云飞仰天一声凄厉的狂笑,声音刺耳已极,他不由为之一怔。
  又听——
  云飞自言自语的说道:“全是冷魂帮的人,杀得好!我要杀尽这些冷魂帮的人!”
  说罢,他抬头看着“美髯公”及那大汉,双目露出泛泛寒光,阴森绝极,不带一丝感情的冷酷地道:“包括你们两个!”
  声音未落,人已如鬼魅一般地飘身而起,左掌斜拂,右掌其疾无比的一连劈出十二掌之多,分取二人胸前各大穴道。
  “美髯公”不料云飞会突然发难,大惊之下,身形连闪,但终摆不脱云飞如电般连环攻势。
  “蓬!”
  一声闷响,“美髯公”被逼得硬接一掌,只觉双臂酸麻刺骨,身子亦被一股强劲的狂飚,震退了三步。
  云飞却借他这一反震之力,回身飞扑向另一大汉,双掌齐扬,一团团的罡气暴涌而上。
  那大汉见闪脱不掉,双掌蓄足真力,平推而出。
  轰然一声,那大汉吃不住云飞那如山般的掌力,身形被震得斜斜飞起。
  云飞毫不怠慢的跟踵而上,右掌倏地如闪电也似的穿出,按在那大汉胸前,掌心向外一送。
  只听—— 一声闷哼,那大汉的身子带着一蓬血雨,飞射而去。
  老者狂喝一声,涌身扑上。
  云飞凌空腰身一折,闪开五尺,反身迎掌攻上。
  二人刹那间斗在一起。
  老者本为“冷魂帮”中八大高手之一,武功确可列入江湖顶尖高手之列,如今又加上气急疯心,一心一意想置云飞于死地,出手招式皆是与敌皆亡的拼命打法,一时倒使云飞感到颇为辣手。
  场中,只见二条身影翻飞不已,不时涌起漫天掌影与拳山,劲力嘶嘶不停地呼号,交织成一片极为凶惨的景象。
  不一会儿,二人已交手了四十余招,仍不见有胜负之分。
  渐渐地——“美髯公”的真力已有些不继,他的招式遂由凌厉而渐渐地削减。
  但——相反的,云飞却愈战愈勇,令“美髯公”感到对方似有无可间断的真力。
  虽然云飞由于硬冲上崖顶,以及行使“心魔遁”中之“神游九虚”的大法,内力已消耗了一半,而且还受了些内伤,但对付“美髯公”的攻势,仍然还是足足有余。
  两人接着又对交了二十余式。
  “美髯公”这一方面看来似愈来愈不行了,只见他步履散乱,气喘可闻,大约不出二十招就得伤在云飞掌下。
  蓦然—— 一声长啸自远处传来,高昂入云,显然来人武功不同凡响。
  立时,美髯公面上浮起一层欣喜之色,不由掌力一振,一连攻出了十掌之多,得意洋洋地道 :“小子,今天你认命了吧!这一会可要活扒你的心,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东西做成的?”
  那知,这句话成了他的催命丹。
  云飞本来还弄不清,来人究竟是敌是友?美髯公的这一句话,才使云飞知道是“冷魂帮”的帮手来了,想到自己也快成为强弩之末,何不如先将这碍手碍脚的家伙快些除掉。
  刹时,云飞目中杀机涌现,飘身间,一连攻出十三掌,掌掌皆挟着呼呼强劲的狂飚。
  美髯公一见大惊,幌身暴退,云飞双掌倏地化劈为抓,五指微张,白如莹玉的手臂,连连波动,如虚如幻,朝美髯公右臂上抓去。
  美髯公看到这似有魔力般的手臂,竟然无法脱出它的范围,心头不由大颤,奋力朝后暴退。
  但——云飞的一只手却闪电般地由胸前划出二个交接的半圆。
  立时——无数个银圏挟着点点寒星,疾涌而出,后来居上,就在另一只未抓到之前,二股劲风又交接。
  美髯公只觉身处在狂风暴雨中一样,轰然一振,胸口似受万斤重锤一击,口干眼跳,全身真气尽散。
  云飞又闪电般将抓的那一掌收回,当胸再划出二个交接半圆,又是半招“银圈飞星”,向美髯公狂涌而至。
  正在此时——只听远处一人高喝道:“白云飞,快住手!”
  云飞猛然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本能的就硬撤掌收回一半功力,饶是这样,美髯公的身子,亦已被震得斜飞三丈高下,口中鲜血狂喷。
  原来——美髯公先已被前半招“银圈飞星”震得真气散尽,第二次的半招,云飞虽强行收回一半真力,但以一个无真气护身的人来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住的。
  然而云飞自己,这时也觉心胸闭塞不通,隐隐还有一阵痛疼,心知内伤不轻,慌忙吸了一口真气,运功调息血气。
  场中,嗖嗖连声落下数条人影,其中一个飞接美髯公的身体。
  云飞细目微一打量,见来人几乎全是熟人,为首的一个,正是“冷魂帮”副帮主“夺魄神君 ”,他左侧站着飞刀方宇,右侧站着“辣手仙猿”,接着“美髯公”身子的是一红面老者,身材高大魁梧。
  云飞心中不由暗暗打鼓,这几个高手,就是平日碰上也不易打发,何况如今真力已竭,身上还负有内伤。
  不过——他表面上却仍冷冷的,不露丝毫神色。
  “夺魄神君”首先呵呵笑道:“帮主果然天人,才智确实超人一等,我倒没有想到这小子竟会是白云飞!”
  云飞方知上了大当,被对方看出破绽来。
  但,他确实也佩服他们的机智,更恨自己的经验太差,不够稳定。
  此时,他也不肯抵赖,傲然地立在那儿,俊美的脸上冷漠得不露一丝感情。
  他一面戒备着,一面就暗用“吸元固丹”大法,调息精力,疗治内伤。
  那红面老者沉声道:“禀告副座,毕巡察,他……他已不行了!”
  “夺魄神君”面色一变,朝云飞狠狠地说道:“白云飞!本帮与你仇深似海,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你偿还满手血腥!”
  那红面老者,欠身道:“禀告副座,小的与毕巡察合称‘金刀美髯’,义结生死,请副座准小的先行拿下此獠,为盟弟复仇!”
  原来——此老者为“冷魂帮”的南路总巡察“金刀客”谭列,与“美髯公”私交最厚,义结金兰,二人武功均高,江湖上称其为“金刀美髯”,同为“冷魂帮”八大高手之一。
  就在“夺魄神君”回话之时。
  蓦然——场中又嗖嗖落下数条人影来。
  前面的一批人,个个精悍威勇,其中有一人,乃一年约古稀,白发苍苍,满面倨傲之色的老道。
  在此老道的身后,站着四个中年道士,其中三个,是云飞在酒店中见过的。
  后面的一批,为首的是在酒店中的那个黑衣老者,后面跟着三个穆肃的大汉。
  那老道大刺刺的用手指着云飞一下,转首朝右侧一个道士喝道:“悟性,可是这小子?”
  那老道士连忙恭身答道:“正是,师傅。”
  老道一付旁若无人相,跨出一步,对云飞喝道:“娃儿,你可是叫魔手……”
  他思索了一下想不起下面叫什么,身旁那道士甚为灵敏,马上接着道:“魔手冰心玉潘安! ”.
  老者瞪了那道士一眼,也接着道:“魔手冰心玉潘安!”
  云飞看到他那满脸傲气便很生气,故意将头一偏,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道一生狂傲,今天总算是碰到了比他更为狂傲的人,不由气得面红耳赤,头上靑筋暴露,张口吃吃地喝道:“你……你……”
  正在此时——“金刀”谭列带着悲愤的心情,大声喝道:“小了,快还我盟弟来!”话声未落,人已如一座山般地扑向云飞。
  就在他身形甫动之际,一条灰色的人影,已迎先赶前拦截。
  “蓬!”一声巨响,“金刀”谭列被震飞三尺,二条人影同时落地。
  定睛看去,出手拦截的原来是那老道。
  云飞见状,不由双眉微皱,想不到这火燥燥的老道,武功竟如此的深厚。
  “金刀”谭列武功并不弱于“美髯公”,但是,被这老道的一挡,却斜飞了三尺,而老道的身形仅微退了一步。
  如此看来,那老道的武功.,当不在“辣手仙猿”之下。
  老道落地后,向“金刀”谭列叱道:“上清宫的事,向不容外人干扰!”
  云飞闻言悚然一惊,心想,“上清宫”不正是崆峒派的首要重地吧?看来,这老道一定是崆峒派的高手,只不知是哪一位。”
  “金刀”谭列吃了一记小亏,心中煞是不服,正欲迎身再上。
  只听“夺魄神君”急喝道:“谭巡察,且慢!”
  “金刀”谭列连忙刹住身形。
  只见“夺魄神君”转首对那老道拱手道:“道长想必为崆峒高人,在下‘夺魄神君’与贵派掌门‘微尘子’,以及‘浮尘子’均有数面之雅,不知道长上下如何称呼?”
  那老道仍是甚为倨傲地微一拱手答道:“你原来与二师弟、三师弟还是旧识,这倒好办,贫道为‘绝尘子’。”
  “夺魄神君”闻言微微一惊,原来这老道竟是崆峒三子之首。
  只是,听说此老道早年因犯一大错,被上代掌门罚他终身不得再出入江湖,如此算来,距今也有数十年之久,今日怎会突然的又在此出现呢?
  想着,遂说道:“原来道长是三子之首,道长英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没机缘拜识,想不到今日在此相遇,真是幸会,幸会!”
  遂用手一指云飞,接道:“这小子与本帮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过,既然道长与他有瓜葛,敝帮不妨先在一旁等候道长处理完后再说。”
  “夺魄神君”的这一番话,又是捧,又是恭维,只听得老道心骨皆酥了,遂一拱手,道:“如此贫道就不客气了!”
  “夺魄神君”那张看似诚厚的脸上,倏地闪过一丝诡笑,连忙肃容道:“道长只管先前。”
  老道转首对云飞喝道:“娃儿,相信你已听清楚了,贫道正是崆峒三子的绝尘子,今日前来,是为小师弟索断腕之仇,贫道素来不与小辈们一般见识,只要娃儿你自断一臂,贫道绝不赶尽杀绝,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狂傲之语气,似是云飞已是他阶下之囚一样。
  云飞嘴角微撇,不屑地哼了一声,冷然自语道:“真是年老昏悖,大言不惭!”
  老道闻言,脸色倏变,大声喝道:“娃儿,你说什么?”
  云飞冷然一笑道:“我说有的人,枉活了一大把年纪,愈过愈昏庸,被人家当猴儿般地耍来耍去,还不自知,只会一味的自吹自擂,唉!大约是埋到胸口的土腥气,冲昏了他那猪脑袋,你说是吧?”
  “绝尘子”一生狂傲,目空四海,岂能忍受云飞这一番指桑骂槐的侮辱话?
  立时,须发皆张,脸色铁靑,混身乱抖,颤声喝道:“你……你……这混帐!”
  绝尘子话声未落,双掌扬处,人已如凶神附体地疯狂的涌身暴扑而上。
  来势疾若奔电,而且挟着无比的气劲,微带刺耳的轻啸。
  云飞看得心中不由暗暗一凛,心忖,这老道看似老迈浮燥,但是,手底下的功夫还真不弱,遂左肩一斜,人已滴溜溜飘出五尺,让过“绝尘子”双掌,左手食指疾穿而出,点向“绝尘子”右肩。
  这一招快如闪电,“绝尘子”只觉云飞倏然由眼前消失,接着便觉一缕锐利的劲风向自己臂上的“关志穴”射来。心头不由大惊,慌忙一折身,双臂向内一收,一式“归鸟投林”,人已如一条梭般地朝前窜去,险险地避过云飞的那一指。
  一旁观看的“夺魄神君”见状,不由“呵”的叫了一声。
  “辣手仙猿”也大张双眼,喃喃地道:“金刚禅指!”
  原来——云飞方才的那一指招式,正是佛门绝传百年的上乘武学——“金刚禅指”。
  此招式乃为“宇内魔尊”依皈佛祖后,由“不空”神僧处学来的佛门神功。
  尤其,如今云飞得食归元丹,以及参悟“天魔心法”后,功力大进,使出时的威力,更为惊人。
  “绝尘子”一招失着,便被迫退,心中实在羞怒欲绝,髭发根根倒竖,暴喝一声,重又涌身扑上,双掌连环劈出,掌掌皆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招势奇诡凌厉,均指向云飞周身要害。
  云飞冷然一笑,身形幌动间,人已如一条鬼魅,穿闪漫天掌山劲风中,偶尔也还几招平常的招式。
  可是,这些招式由他手中使出,好似皆脱胎换骨,加上,有些微小的部位,略经他修改,使出后竟然恰巧完全封住对方的攻势,神妙之处,真是不可思议,令人惊叹。
  “夺魄神君”看得心中大惊,便转首看“辣手仙猿”,而“辣手仙猿”此时也恰好回首望着他,目中充满惊愕之色。
  二人互视了一下,由双目中互通了心意,“辣手仙猿”遂趋身向前对“夺魄神君”低声说道 :“副座,看这白小子的武功似又有所进展,他随手挥出的招式,已近化腐朽为神奇的大成阶段 ,若不及早将他除去,将来便可能无人能将他制住,终必为本帮心腹大患,不如……”
  “夺魄神君”脸上刹时闪过一层阴森森之色,狞笑道:“这厮内力已消耗不少,等他与那牛鼻子老道分出胜负后,咱们再合攻而上,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金刚,能再逃出咱们的手掌心!”
  “辣手仙猿”仔细朝云飞看去,果然见其出手招势中,真力似不如前浑厚。
  当然这些分厘之差,如不是绝顶高手,是不易觉察出的。
  “辣手仙猿”不由面露欣然之色,对“夺魄神君”说:“副座不愧为武功绝顶,神目如炬,那厮果有一丝衰竭之象,只是眼前有崆峒子弟在场……”
  言下之意,表示“冷魂帮”虽非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北方第一大帮,当着外人之面,群殴一人,传出后,“冷魂帮”之声誉岂不要一落千丈了吗?
  “夺魄神君”闻言,目闪凶光,阴沉道:“白云飞这厮,今日是势在必得,其他有危及本帮声誉的人,只好……”
  说着,用手作劈砍之势。
  “辣手仙猿”则哈哈一阵大笑,道:“副座之意,正合吾心!”
  二人遂相视作一会心的阴笑。
  且说云飞在先前奋力冲上断崖,真力已消耗不少,加上最后迫使了“神游九虚”的轻功,强提一口真气,不仅内力消耗过半,而且逆血回攻,还受了轻微的内伤。
  所以他与“绝尘子”对招时,一直不敢放手硬干,怕自己万一真力用尽,以致最强悍的敌人虎视眈眈,窥机下手,那时岂不要抱憾终身了吗?
  他为了保全实力,便只用奇绝的身法,来回飘闪着,偶尔也轻描淡写的化解对方一二招。
  他身形一面闪动如电,一面却用双目紧紧地监视着“夺魄神君”等人。
  此时,见“夺魄神君”与“辣手仙猿”鬼鬼祟祟的低头互语,知道他们必要弄鬼,遂暗中运力凝神窥听。
  一听之下,方知他们竟连“崆峒”派诸人也不放过,不由暗恨彼等的凶残阴狠,也为崆峒等人之昏忡,感到悲哀与可怜。
  想道,一让过“绝尘子”的一招“五丁开山”,遂一阵长笑道:“老牛鼻子,说你年老昏悖,你还不服气,看你现在如此卖命,几乎连吃奶之力也使出了,为人作嫁,人家可不一定感激你呢!”
  他本意是提醒“绝尘子”的戒备,没料到这老道生来火爆脾气,那里能细分他话中之意,只道云飞又在出言讽刺。
  一气之下,一声不吭,挥掌又一连劈出十余掌,而一掌比一掌重。
  刹时,劲风怒号,狂飚暴起,齐朝云飞涌去。
  云飞身形连闪,斜出四丈开外,方避过老道这一轮快攻,不由暗恨“绝尘子”之不明是非,也暗惊其功力的深厚。
  他又冷然喝道:“老道!你还不知进退,待会你与你的弟子均将死无葬身之地!”
  “绝尘子”怒目以对,喝道:“怪不得外间均传说你这小子手毒心辣!杀人如麻!崆峒弟子与你有何仇恨,竟想赶尽杀绝!
  单凭你这付豺狼心性,贫道今日就要将你除去,替天行道!”说罢,又暴起扑上。
  云飞闻言,知他误会,真是又气又好笑,一面闪过他的攻势,一面鄙夷地说道:“说你昏庸真是一点也不错,崆峒弟子虽然不见得个个都是好东西,但可还不值小爷动手呢!”
  “绝尘子”这才听清楚,不由愕然问道:“此地除了你之外,还有那个?”
  云飞仰天一声狂笑道:“你为何不去问问他们?”
  说着,并用眼一飘“夺魄神君”等人。
  “绝尘子”不由满脸疑惑的望着“夺魄神君”。
  “夺魄神君”见状,不由大惊,脸色微变。
  他想不到云飞在激斗中,尚能听到他们的低语,而且由“绝尘子”的神色看来,业已起疑。
  不过,他到底不愧为老奸巨滑,眼珠一转,立时摆下一付忠厚诚恳的面孔,对“绝尘子”道:“老道长,万万不要受了这小子挑拨离间之计,这小子天生凶残,在关外,连破敝帮五分堂,杀人盈千。
  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漏网,敝帮与贵派一向情谊不恶,何况贵派的浮尘道兄,亦为此小子击成重伤。
  老道长不可再拘泥于虚名,对付这种败类,大可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合手先除去他再说!”
  说毕,将手一挥,“辣手仙猿”、“飞刀方字”、“金刀谭列”,数人均涌身扑上。
  正当“绝尘子”迟疑之间,数人已动上手。
  “夺魄神君”见“绝尘子”仍在犹疑,遂沉声喝道:“今日合围之势已成定局,道长还不合手截下这小子,贵派与敝帮的声誉,全在今日之战,望道长三思得失,不可为虚名所累。”
  说毕,也不等“绝尘子”回答,身形飘动间,已闪入场中。
  立时——场中人影纵横,劲风呼号澎湃,掌影点点,如漫天花雨,云飞身形却如一条有形无质的魅影,在微小的空间中,翻腾闪跃。
  他自己真力消耗过半,而且内腑已负有轻微内伤,尤其眼下数人均是当今不世高手,在他真力充沛之时,正足可一拼。
  但如今却很难说了,他只好尽量使出那旷古绝今的“魔幢幻影”身法,避免正面与敌接触,保全一份实力,脑中却电转欲思出一条最妥善的办法。
  且说“绝尘子”怔怔的望着翻飞的人影,见云飞那深厚的功力,及矫捷的身手,心中不由暗惊,心忖,自己若再与他单打独斗下去,势必出不了数十招后,则会落败。
  想着,遂仰天一声长叹,面上露着说不出是悲哀还是羞愧之色,面皮抽动了一下,毅然反手。
  “呛啷”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把精光燿眼,砭人肌肤的三尺靑锋。
  他手握长剑,面上凄伤之色已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却是满面无比的庄敬及肃穆。
  只见——“绝尘子”脚下微动,身子已如行云流水般欺进,手臂微抬,一道寒光,直朝飞跃中的云飞闪去。
  云飞这时奇妙无比的一幌身,凌空横移二尺,避过“绝尘子”的剑芒,遂哈哈一阵长笑,不屑地喝道:“来吧!你们这群假冒伪善的鼠辈,早就该扯下你们的面具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令人呕心!”
  “绝尘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但遂即恢复冷然之态,右臂动处,出剑如电,一连攻出七剑,强劲的剑气,在空中划出“丝丝”锐利的破空声。
  云飞随手挥出二掌,封住了“辣手仙猿”及“夺魄神君”的攻势,身子如一条游鱼般地滑过七尺,闪过了“绝尘子”的剑式,和“金刀谭列”以及“飞刀方宇”的攻势。
  “绝尘子”一招落空,便左脚疾探一步,右臂带处,一道匹练的长虹,如闪电般地由云飞背后横扫而到。
  云飞心中大惊,他实在料不到这看来似极浮燥的老道,剑术竟会那么深奥,忙不迭反身一式 “分光捕影”,不退反进,双掌遂虚幻莫测的探入漫天剑芒中,,朝“绝尘子”持剑手腕中扣去。
  这一着,果然大出“绝尘子”意料之外。
  只听他闷喝一声,硬生生地将剑收回胸前,微抖之下,如在胸前展开了一蓬剑花。
  云飞乘这些微的间隙,飘过“绝尘子”,避开四方击来之势。
  虽说他这一着,避得巧妙绝伦,但也是万分的惊险。
  “夺魄神君”一面朝云飞挥掌劈到,一面见“绝尘子”使出的剑招,不由心头一懔,遂放声笑道:“今日何幸,竟得一窥崆峒不传之秘——‘大周天三十六神剑’!”
  接着又转首对云飞喝道:“小子!你今日能死在我们手下,也该足以自傲了!”
  云飞冷哼一声,闪身让过“夺魄神君”的攻势,反手拍出一掌,一股强大的气劲,将另一旁强攻而入的“金刀谭列”迫退。
  立时——场中剑光掌影飞射闪耀,一条白色的人影如鬼魅般地在里面出没纵横,劲气四溢,刮起漫天风沙碎石,布满七丈方圆的空间。
  刹时间,已过五十招。
  云飞这时,心中不由忧急如焚,虽说他尽量保持真力,但在四周顶尖高手的围攻下,五十招又耗去他不少的真气。
  尤其方才一时闪避不及,与“夺魄神君”硬对了二掌,又因身形微顿之下,被逼与“金刀谭列”又“辣手仙猿”各对了一掌。
  四掌硬接下来,他只觉心胸血气翻涌,内腑郁闷不通,而且还隐隐作疼。
  心知是先前之伤势未经好好的调息,又被牵动,只好一面将“魔幢幻影”身法展至极处,一面突吸一口真气,缓缓将气血平服舒散。
  遂即又在五人的围攻之下,对过了二十余招。
  云飞已愈觉到不行了,身形已不如以前快捷,几次却险伤在“夺魄神君”手下,全靠他临时用巧妙的招式化解开。
  他深知已无法再延续多久了,凭他此时之功力,拼着受伤脱身并非无望,但他天生傲骨,岂肯如此一走了之。
  他将眼前之情势,分析得很清楚。
  “夺魄神君”功力最深,其次是“辣手仙猿”与“绝尘子”,他俩的功力在仲伯之间,再次则是“飞刀方宇”及“金刀谭列”。
  他知道若先下手,只有先将最弱的除去,觊机再伤他一二个强手。
  他既经决定,遂指聚功力于双臂,正逢“夺魄神君”与“绝尘子”掌剑双双递到,他疾速无比的向左面一转身。
  谁知道——横里倏然闪出个“辣手仙猿”,朝他左肩挥掌劈到,这一掌出得突然,眼见云飞即将被劈上。
  蓦然——云飞身体微侧,毫米之差,贴着“辣手仙猿”的手掌外缘滑身而出,快如闪电,幌眼闪过“辣手仙猿”,朝一旁的“金刀”谭列移身扑去,左臂倏然由胁下穿射而出,带着一股其强无比的暗劲,向“金刀”谭列胸口压至。
  “金刀”谭列万万想不到云飞会在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惊觉时,云飞手掌已将印到他胸膛,大惊之下,双掌硬生生地由胸前交叉而出,疾疾地迎上云飞那如排山似倒海的掌势,以为总可保全一命。
  那知——云飞冷笑一声,掌出半途,倏地化拍为拿,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飘闪而入。
  就当金刀谭列惊骇莫明时,已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此时——“夺魄神君”及“绝尘子”均觉不妙,双双疾扑而至。
  云飞冷然一哂,身形不见停留,朝前飞驰,同时,反手用劲一带。
  “克嚓”一声响,“金刀”谭列惨哼一声,身形跌冲至云飞身后,如一具肉屏似地,挡住“夺魄神君”及“绝尘子”二人。
  “绝尘子”将剑一带,身随剑后,由一旁绕过。
  “夺魄神君”怒啸一声,身子遽然暴升五尺,由金刀谭列身上飘过,朝云飞疾扑而去。
  云飞明在拧断“金刀”谭列手腕后,人却又朝辣手仙猿迎去,左掌由胸前划出二个半圆。
  只听——“夺魄神君”惊呼道:“执法小心,天魔手……”
  说着,他也凝聚真力,手掌刹时通红,挟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风,朝云飞身后暴袭而至。
  云飞左掌划了二个半圆之后,一蓬银圏寒星,如正月火花般地,朝“辣手仙猿”狂涌而上。
  同时,他右掌又用手背反拍身后,立时——一团光影朝后飞射而出。
  原来,他左右两手,分别使出了“天魔手”中的“银圈飞星”,及“平湖飞月”各半招。
  这时——身后暴喝连声中,数条人影已先后扑至,正迎上那团光影。
  只听!
  “轰轰!”二声大震,恍如石破山崩,强烈的震波,将地面震出一个个尺许窟窿。
  一时灰沙漫天,碎石乱舞,在三丈外一块磨盘大石,竟被这一震之威力,震得四分五裂,龟纹毕现。
  人影闪动中,只见云飞踉跄的一连退了十余步,面色煞白,头上汗珠滚滚而出,胸口一阵波动,终至“哇”地吐出一蓬血箭。
  “辣手仙猿”硬接了云飞半招“银圈飞星”,也被震飞四尺,落地后又踉跄退了三步,才刹住身形,嘴角渗出丝丝血渍,面色泛靑。
  很显然的,“辣手仙猿”内脏亦受伤不轻。
  “夺魄神君”衣衫散乱,左臂低垂,似是受了伤。
  旁立的“飞刀”方宇,及“绝尘子”,皆是一付震骇之色,他二人均是全只“夺魄神君”先接下云飞大部份的力道。
  更何况云飞此时已至灯油尽竭之际,而“平湖飞月”也只有半招,二人方才幸未受伤,但也使他们够震骇的了。
  “夺魄神君”看到云飞那摇幌不定的身躯,不由面露狰狞之色,阴笑道:“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看在同为武林一脉的份上,只要你肯向本帮低头服输,从此再也不扯出事故寻本帮的麻烦,今日,可由老夫废去你一身武功,饶你这一条残命!”
  场中之人闻言,无不惊疑“夺魄神君”何以会突然改变态度时,云飞已强忍伤势,哈哈狂笑道:“老匹夫,你把少爷当作什么人!要想少爷服输而向你们这批恶魔低头,今世你是休想!”
  “夺魄神君”阴森地说道:“小子,你胆量的确可嘉,但生命更可贵,望你三思而行!”
  云飞眼珠略转,傲然说道:“看你三番四次不敢下手,你们这些豺狼成性的家伙,如何怎会有菩萨心肠,大概是怕将来我恩师得知会来找你们寻仇吧!
  哈,哈,放心好了,我个人的私事,恩师向来不管,今日如栽在你们手中,也只能怪我功力不精,绝不与外人相干,怎么?怕了是吗?”
  “夺魄神君”被云飞道破心意,不由老羞成怒,阴恻恻说道:“既然你自己要寻死,老夫只有成全你!”
  说罢,眼光朝“绝尘子”及“飞刀”方宇一扫。
  三人遂暗聚全身真力,缓缓朝云飞围去。
  “夺魄神君”虽知云飞已受重伤,已无反击之力,但仍不放心,暗聚“丙火离魂神功”于双臂,准备一击得手。
  “绝尘子”也提足全身功力于剑上,四人缓缓接近,十步……八步,……
  一直到五步左右,云飞双目一直微瞌,面目冷然,这时蓦然——
  双目暴睁,射出二道寒光,面上也现出一片湛然之色。
  夺魄神君见状,一声大喝,双掌挥扬,一团赤红光团,带着灼人的高温,朝云飞罩去,几乎同一时,“绝尘子”的长剑也如一道电光般地朝云飞射去。
  方宇也同时发难,云飞对他们三人似若无睹,双臂缓缓扬起。
  只听——隐隐似有狂风呼号声,倏地又变为锐啸,刺目惊魂。
  云飞竟使出“天魔手”中第三式“天风浩荡”,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江湖上使出。
  但听——
  “轰!”一声巨响,彷若山崩地裂,数条人影,带着一溜寒星,四下飞射而出。
  只见——其中一条人影,拖着一蓬血箭,直飞出崖外,朝万丈深渊中落去。
  等了好一会儿,风沙定息。
  定眼看去,只见——“辣手仙猿”口喷鲜血,横躺地上,他先前遭云飞半招“银圈飞星”业已击成重伤,如今受二股大力一震之威,被震跌在地上,内伤震动,不由鲜血狂喷不止。
  “夺魄神君”须发散乱,面色泛靑,胸口起伏不定,衣衫被强劲的罡气划裂成片片条条挂在身上。
  “绝尘子”双手空空,嘴角流下一条血水,右手虎口全裂,鲜血淋漓,双目流露出一股骇然之色。
  “飞刀”方宇更惨,全身微抖,面色淡若白纸,身躯摇摇欲倒。
  只有“金刀”谭列,因手腕新折,远远的蹲在一旁,没有受到波及。
  其他崆峒弟子,“冷魂帮”中数人,皆因不防,被震跌了三个。
  “夺魄神君”调息了一下,方将血气平息,连忙窜至“辣手仙猿”身侧,探手入怀内,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二颗药丸,一颗塞入“辣手仙猿”口中,缓缓用手掌为他推拿一阵。由于他被震倒后,鲜血狂喷不止,无人及时出手为其治疗,所以此时已气息奄奄,经“夺魄神君”好一阵推摩,才将伤势稳住。
  他又赶到“飞刀”方宇处,好在方宇伤势较轻,服了一粒丹药后,已可自己调息了。“绝尘子”此时才似由梦中惊醒过来,茫茫然地看着自己那鲜血淋淋的右手,口中喃喃不停,也不知在说什么!剑也不拾,便朝山下跄踉走去。
  崆峒弟子互相莫名其妙的对望了一眼,只好跟随下去。
  “夺魄神君”知道“绝尘子”一生狂傲成性,如今到年老,自认难逢对手,不想对方一个毛头小子,竟将他手中剑赤手震飞,其心中悲痛漠落之情,自不难想像。
  想着,便将诸人伤势包扎好,便走至崖边朝下一望,只见下面云雾迷漫,深不见底,他不由得意狞笑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终至落得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他挥手令“冷魂帮”众,将伤者抬扶下山,自己也缓步走去。
  照说,他将强仇除去,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反而觉得另有一种郁闷之感,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延着山崖蜿蜒而下。
  且说云飞,当他最后拼着全身所剩无几的功力,使出“天魔手”中第三式“天风浩荡”,那时,他真力将竭,天魔手七式,一招比一招厉害,但所耗之真力也是一招比一招多,云飞勉强将“天风浩荡”使出后,只觉心胸乍时一空,好似虚脱,但蓦然由丹田升起一热力,反窜而上,直攻心腑,云飞不由大惊,慌忙强吸一口真气,想将逆流强压制下去。就在此时——“轰!”一声巨响,一股澎大无比,强劲如泰山压顶的气流,如潮水般地朝他胸口压至。
  云飞不由大惊,心知此时全身似已虚脱,绝无法抗拒,只好飘身向后纵去。
  但,他此时真力业已枯竭,动作敏速大不如前,只觉胸口如受千斤大锤一击,张口一蓬鲜血,人也飘飘荡荡直向外飞去。
  虽然他并未完全失去知觉,但也是半昏迷状态,只觉全身轻飘飘,似羽化而登仙,耳中不时传来呼呼风声,风声愈来愈急。
  最后终至脑中轰然一震,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X  X  X
  良久——良久——
  他只觉耳中传来阵阵风涛之声,身体也摇摇幌幌,起伏不定,缓缓睁开双眼。
  四周黑沉沉,什么也看不到,他心中不由掠过一丝阴影,忖道:莫非自己已魂登鬼录了。他伸手向自己身下摸去,只觉软绵绵而富弹性,触手处,似是草叶之类。
  他想翻身坐起,可是稍微一动,全身骨骼酸疼欲裂,而且心浮气燥,血气翻涌,似欲脱口而出。他心中大惊,慌忙强吸了一口真气,缓缓运功自疗。
  他知道自己消耗过甚,遂默运师门无上大法——“吸元固丹”,滋补真力。
  不一会儿——已达到物我两忘,深深沉入其中。
  等他再度醒来时,天光已大亮,他睁眼望去,顶上是白濛濛的一层似纱似绢的云雾,距他头顶有时不及一丈,有时将他人也一并埋入。
  而他自己躺在一个大有数十丈方圆,如一个巨伞的大树顶,也不知是何树,树叶圆细,细枝繁密柔软,互相缠结成一面天网般,高悬在空中。
  云飞经过这一阵调息,功力恢复十分之一、二,人体虽说仍甚虚弱,但酸疼却已大减,他缓缓拨开叶叶细枝,找寻着主枝攀缘而下。
  树高约十余丈,树干上长满靑苔,滑不溜手,费了云飞好些手脚,才下得树来。
  树干底部粗约数围,巨大的根,伸插在岩石缝中,他这时才看清,树底是一块大约十丈的平台,树便生在平口右侧,树下设有一张玉桌及几把玉凳。
  在靠岩壁处,有一穹形圆洞,龙飞凤舞书着四个斗大的草字——“栖云别府”,下款注名为 “玄玄”。
  云飞看罢,心中不由一惊,忙恭身说道:“弟子不幸由绝崖失足落下,误闯仙府,尚望主人见谅是幸。”说罢,遂欠身立在一旁。
  可是等了半晌,没有丝毫反应,他只好提气再说了一遍,但,除了啸啸山风外,仍不闻半响声息。他见无人回答,想必是洞内无人,遂缓步向里走去。
  只见,洞内甚为宽敞,左右各有五个石室,他好奇心一动,便探首右侧第一间石室,见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在壁上悬了一副中年道人的图像。
  细看图中人,像貌清癯,仙风道骨,不似尘世间人,云飞不由自主生出敬意,走上前去恭身施了一礼,遂缓缓退出。
  第二间,所放的皆是书籍之类,云飞过去略一翻看,全是道家宝典,云飞不愿私看别人书籍,遂又退出。
  第三间亦为书籍,第四间放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玉瓶,云飞打开其中一瓶观看。
  立时,异香满屋,他知必是丹药之类,不敢妄动,怕洞主怪罪,遂走至第五间。
  只见屋中空无所有,只有中央设有一架铜鼎。
  云飞再由左侧一排石室看去,前三间皆为打坐之处。
  可是,当他探首第四间时;却意外发现一个和尚盘坐在云床上。
  云飞神目如电,一瞥之下,已发觉那和尚已西归湼槃,因他望见此和尚身前放有一张素笺,及一个包袱。他便走上前去,先向和尚遗躯深施一礼,便拾起素笺一阅,见其上书满蝇头小楷,他往下看去,愈看愈使他怀疑不已。
  原来,这和尚正是少林上代掌门“法因”大师,自知即将圆寂,则事先将一切后事交待完毕,便独自带了一件重宝离去,欲寻一深山大泽人迹不至之处了却残生。
  这日无意走到井陉城外的恶鬼崖的落魂洞,倏地心血来潮,大彻大悟,遂涌身跳入洞中,那知半途被洞外异种仙树绊住,机缘遇合,使他得进“栖云别府”,他在洞中静坐了数日,灵台愈发一片清明,回忆前尘,发现自己竟作了二件天大的错事。
  虽说他当时事出无心,又受人挑拨,但只怪自己内为魔侵,灵台混眛,方致有此过失,如今想起,一切都已太迟,如有来人重到此室,盼将此包袱带返少林,以了往日二件公案,虽然等发现事实时,可能事过百载,但也请来人送返,为少林后世者之戒。
  云飞狠狠地盯了那老和尚一眼,原来——
  “法因”大师,正是二十年前少林掌门,号召八大门派,及一些江湖奇人异士,与“宇内魔尊”赌技泰山绝顶的正是这老和尚。
  彼等在极端不公平之下,与“宇内魔尊”打下了三场比赛,一和一败,最后一阵,由“宇内魔尊”独斗八大掌门组成的“天缠八度绝灭大阵”。
  这些掌门,个个都身负本派不传之秘,何况八人连手,加上“宇内魔尊”已力接二阵,所以到了百招开外,才以半招之胜,小挫“宇内魔尊”,结局是一胜一败一和。
  照理说是一个和局,但“宇内魔尊”性情太傲,经不住别人不断的挑说,又以疲倦不堪之体,去接少林威振武林的“十八罗汉阵”。本来罗汉阵奇奥之处,不在“天缠八度绝灭大阵”之下 ,但行使之人,功力却不及八大掌门深厚。
  因此,“宇内魔尊”在平时一定可以闯过,但如今,久战疲乏之躯,功力大大的打了折扣,终于斗至八百招左右,他奋起最后余威,双掌“天魔手”皆出,劈翻了二个少林僧,使罗汉阵裂一缺口。但,他自己也遭对方合力一击,内腑受了重伤,本该仍算一平手,可是“宇内魔尊”中掌在前,像他这种人物,岂肯自损名节。
  当下一句话也没多说,照约定上所说,将“骷髅”玉符交与“法因”大师,自己便涌身跳入千寻绝壁之下,后幸为“不空”神僧救起渡化。
  这些事,皆由“宇内魔尊”平时口中得知,所以云飞对这“法因”和尚甚无好感,本待不管他的闲事。
  可是,到底他是侠骨心肠,心想,人死不记仇,何况他临终又有悔意,遂将包袱拾起,走至第五室。只见室内大小如前几个石室,只是云床上盘坐的是一个中年道士。
  面目与右侧第一室的图像上的道士一模一样。云飞一看便知是遗蜕。但见,此道士的面目栩栩如生,一丝不见干瘪,竟然与常人没有两样,实不易分辨他是生是死。
  云飞愈看愈觉此道人仙风道骨,慈霭中带有威严,使人不得不又爱兼敬。
  他情不自禁地走至道人床前,诚敬的拜下,磕了三个头,正欲起身时——
  只听一阵擦的一声,云飞一惊,就跪姿一式“沙鸥平渡”,横飞六尺开外。
  他经这一运动,又将伤势牵动,只觉胸口一阵骤疼,椎心刺骨,冷汗并流。
  他强忍奇疼,定目朝前望去,床上道人遗蜕,已不知去向,在那道人盘坐处,却放有一张白绢及二册书籍。
  云飞等了一下,见无其他动静,遂放大胆,踱向床榻旁,伸手将白绢拿起。
  只见上面写道:“既入此室,即为有缘,医书宝笈,聊以相赠,外室灵丹,亦望相收,留后济世,玄玄子。”
  云飞一看之下,大喜若狂,慌不迭重又拜倒,默祝道:“‘魔魔’三代传人,‘空空’四代传人‘白云飞’叩拜前辈,今日晚辈绝处逢生,幸获前辈靑睐,将绝世药术及神功相传,晚辈一定不负前辈所托,必将使前辈的医术大行于世,普渡众生。
  并仗前辈绝世武功,翦除天下不平之事,为世除害,使数百年四子之神威,重临于今世。” 说着,不觉豪气顿生,原来——
  “玄玄子”、“魔魔子”及“不空”神僧之师“空空子”,还有鬼教的“冥冥子”,同为数百年前,道、魔、佛、鬼四门中的四个顶尖人物。个个均是天纵之资,为千古难遇之奇材,身负旷世绝学,为各门派开了万世不移之基业。
  “空空子”武功贵精,“玄玄子”贵在玄,“魔魔子”则贵在奇,“冥冥子”贵在狠。尤其,“玄玄子”医道更为称绝天下,今日幸得其衣钵,怎不欣喜若狂。
  云飞翻阅二册羊皮秘笈,上题玄玄真经,第一册全是武学要诀,后册为医学要诀。
  他随手翻去武学部份,他因得“空空”、“魔魔”两门真传,武学上乘之精奥处,虽各家有所不同,但其理是互通的,所以尚不难参悟。
  尤其在最后一夺剑法,皆暗合五行八卦,似由奇门易数演化而出的,奇奥异常。
  云飞师门“天魔手”掌法虽可说是冠绝天下,但却无一套出色的剑法,因此,他不禁对那夺剑法特别注目。只见,上面写“天干十二式”,他一招招地看下去,只觉愈看愈神妙,精奥奇诡,不可言论。云飞正钻研在浩渺武学变化中,蓦然——
  觉得一阵昏眩,双目发黑,心胸胀疼欲裂,真气似有所不继。
  他不由大惊失色,赶紧合书闭目调息,原来他内伤未愈,真气才恢复一二成,经这一用心竭意思考,不觉将真气又耗尽,而牵动内伤。
  他调息了一阵,才觉稍好一些,他提着包袱及“玄玄”真经,步出室外,他踱到洞口,只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全为云雾封住,他不禁愁急起来。
  如此一个半山腰,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四周岩壁又滑溜笔立,将如何才能离开此地呢?他想,“玄玄子”总不至每次均由崖上跳落仙茶树上而入洞,就算如此,上去时又将如何着手,心想洞内一定另有捷径。
  他便折身回洞内四壁敲打,打寻片刻,仍看不出一丝破绽,他只好放弃,他想书中“玄玄子 ”可能提及,但将真经前后二册翻完,也不见道及。
  他暂时不去想此问题,想到由遇伏起到现在已整整一天半了,但他却滴水未进,先前在紧张时,还不觉得,如今心事一定下来,反而觉得又渴又累了。
  他心中不由紧了起来,方才十室他大略都看了一遍,并没有食物,呆在这里岂不是要活活的饿死吗?想着,心头不由大悟,心忖:我怎么将这个都忘了。
  他遂奔至右侧第四室,找了几瓶丹药,见上面注有名字,往书上一对,只要是书上写着是提气提神,补精固元的,他都各倒了几粒,往口中送。
  只觉入口芬香,立化为一股清流顺喉而下,饥渴立止。
  他见食的问题已解决,便安心走到左侧第一间中的云床上,盘膝坐好,默运内功,再看真经上他的伤势如何。一看之下,不由大惊,知道自己不仅真元大亏,同时内伤十分严重,不好好调息二、三个月,似无法复原如初的。
  他只好捺下心来,默运师门“吸元固丹”大法,调息疗伤,刹时,只觉丹田涌起一股热流,心知是丹药之力,遂运功导引七经八脉,气游三十六周天。
  等他入室醒来,体力已恢复不少,他闲着无事,便翻阅“玄玄真经”,开始上面记载的便是内功心法。
  云飞因得二家真传,本人又天资绝顶,互相对照参悟之下,渐渐得其神奥,又因“玄玄心法 ”的触发,使“天魔心法”及“天龙不动禅功”很多不解处,均得以新的透悟。如此相辅相成,不仅各家内功心法,却参悟了八、九成,而且更进以截长补短,融会贯通,这也是因他迭得奇缘 ,主要也因他绝世的聪慧。
  如此,日复一日,他不仅参悟了“玄玄真经”,同时对他以前所学,以及与高手对招时所得之经验,互相参照复习。
  在不知不觉中,他武功又日进千里,已趋大成之阶段。
  这日——他已阅读至真经上册末章——“天干十二式”剑招,他细读之下,原来是合正反五行,再加上正反五行合运二式,恰为十二式。
  他以手当剑,连比带划,愈演愈觉出它的神奥,真有神鬼莫测,风云变色之机。
  尤其五行合运正反二式“万象生息”,全身真力竟似欲脱体而出,他大惊之下,赶紧收手,虽说如此,强猛之气劲,仍将石壁击了一个半尺深的巨洞。
  他不由暗暗乍舌,想不到这招式如此凌厉,他又那知道,他本身功力已大进,尤其每日得食那些由“玄玄子”走遍名山大泽捜集提练出来的灵丹,他的内伤早已痊愈,真力不仅补足,而且还胜出以往,只是他自己不曾觉察而已。
  此后,他又研读下册医学,普通疗伤他虽懂一些,但说起来仍是一个门外汉,可是他看起这本医书来,竟快得出奇,对医理悟性甚强,而记忆也似乎特别好,成了过目不忘,他不由暗暗奇怪。直到他快将书看完时才知,原来他所食的灵药中,不少是增进功力,脱胎换骨,启发灵智的。
  他这些日来,除了少数以毒解毒的药外,其他的几乎全尝了个遍,这才后悔,本以为既得医书,吃完顶多以后再去配制,不料看完医书,才知许多药材均是可遇不可求的,自己平白给遭蹋了,但却知自己功力得丹药之助,又进展不少。
  他将真经阅完,屈指一算,在洞中不觉已一月余,不由又愁急起来,心忖:自己总不能在洞中过一辈子吧!还有“白云仙子”不知会遭遇什么?
  他左思右想,决心冒险飞纵下去,如百丈远近,自己尚能平安落地,若再深一点,则难说了。突然他又想到右侧第一、二室中,均为道书,可能对“栖云别府”有所道及。
  遂回至右侧室中,遍阅群书,全为道家宝典,偶尔中,在书堆中,找到一本“奇门先天易数 ”。他一时好奇,便仔细的看了一下,觉得它神奥莫测,他心想反正一时出不去,不如多化几天 ,专心研读起来。
  好在他过目不忘,人又聪慧,仅二天的时间,已参悟大半,不懂不明之处,他也强记下来。
  书中前半部多为易理,后半部,多为上古留下的残缺不全的图阵和各种至今仍被采用的精奥阵势。
  云飞看罢,不由暗叹道:“天下奇妙之物真太多了,的确是学到老都学不了,任何一门学问,它精奥之处却足以消磨一辈子,看来自己以后正得不断学习研究,千万不可自负,只有虔虚与不断的努力,才能充实自己。”
  这一念,使他日后成为武林千百年来第一奇人。
  他又化了数日,将二间石室的书籍均查阅了一遍,仍寻不出指示出洞之言,他又急又闷,决心冒险纵下崖一试。
  他既经决定,遂返室中,将丹药珍贵的包了一扎,又回到“玄玄子”归真之云床,拜跪默祝一番,出来时,看到“法因”遗蜕,倏地想到他所托交待的包袱,遂又匆匆回室中将包袱提出。 仔细一打量,包袱长仅尺许,用手一握,硬鼓鼓地似是铁石之类。
  他不禁摇头叹息,想不到“法因”,是自己本要寻仇晦气的人,结果反替他作起事来。想到“法因”临终忏悔,业已原谅他一大半了,遂进向洞口走去。
  他才走没几步,倏地刹住身形,面上神色倏变,捧着包袱的双手,亦微微颤抖不止,他突然将包袱打开,由里面飘出二张素笺,他看也不看,只见他手中抓住一物,眼中神光暴射,口中颤抖之声,说道:“天啦!……果不出我所料……想不到……竟如此轻易又回到我手中……”
  他双目含满泪水,手中抓住一块白玉雕成的玉符,长约八寸,宽约四寸,上面浮雕着一副骷髅,下面刻有“骷髅正令”四字,反面刻着“雄风永存,天佑吾帮”八字。
  这!正是当日宇内魔尊赌技输去的镇帮重宝——“骷髅玉符”。
  云飞不禁手舞足蹈,喃喃自语,或又一声怪笑,只听他道:“恩师……弟子总算不负所望……将玉符寻回……恩师……你老人家等着瞧吧!徒儿必使骷髅帮威重临人世,永垂千古!”
  他只觉热血沸腾,引颈一声长啸!高昂激荡,穿云裂石,左手持符,右手往腰际一按。“刷 ”地一声,一道细亮的精光,如天空闪电般由他手中射出。
  原来此时他撤出骷髅神剑,柔软的剑身在他内力贯注之下,迎风抖得笔直,剑身全黑,中间一道白线,更显得神光逼射,刺眼夺目。
  他手持剑,面色刹时一懔,先前喜怒哀悲之情皆一扫而空,继之而起的是无比的虔敬诚穆之色。单凭此一气势,便不愧为一代宗师。
  他缓缓将剑伸出,脚下微动,身子已如行云流水般朝前飘去,口中却吟哦道:“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声音低沉有力,激昂豪叱,右手却斜斜挥起,立时天空似涌起一片乌云,其中精亮的电光乱闪,隐隐还闻有风雷之声。
  云飞一时兴起,口吟“燕歌行”,手中却由“天干十二式”首式练起,口中不断吟道:“梭尉羽书飞翰海,单于腊火照狼山。……
  ………………
  大漠穷秋塞草衰,孤城落日斗兵稀。
  ………………
  杀气立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声音是如此悲叱激昂,豪迈畅逸,气呑山河,手中剑更是倏起倏落,矫若惊龙,倏而散为漫天花雨,又化为流星飞渡,时而狂飚倒卷,风雷乍动,恍着山崩地裂,江泻海啸,时而静如深山黑夜,大泽幽境。
  尤其是吟至最后几句:“相看白刃血纷纷……
  君不见沙场争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手中剑式恰好舞到“万象生息”五行正反合运二式,只见凭空暴涌层层乌云,一丝精光闪电也似地朝前疾射而出。
  一声震天闷雷,十丈方圆的地上,岩石齐齐被削去五寸,满天碎石朝前飞驰涌出。
  他只觉手中剑似欲化龙而出,大喝一声,运劲一抖,倏变“万象生息”反式,立时似有一无比强大的吸力,将飞涌而去的沙石重又强行吸回,在漫飞灰石回涌之际,一道精光夺目的剑芒,却无声无息的暴射十丈左右,迅如电掣。
  等风沙剑芒俱敛时,云飞仍持剑作刺戮状,面上神光湛湛,双目平视远方,如梦如幻。
  过了一会,才似由迷茫中醒来,喃喃道:“剑气……这是剑术中最上乘的……”
  剑术中最上乘的便是练到身剑合一,以意驭气,将剑气逼出,取人首级于百丈之外,所谓驭剑飞行,也是这个道理。
  云飞想不到自己在短短年限内,竟练成剑气,他不知自得“玄玄真经”后,融合“佛魔道” 三门绝顶心法,功力日进千里,加上一个月多,日日服食灵丹充饥,内功修为已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境地,再假以时日,便可练成金刚不坏之躯,那时,纵横宇内,虽不能说必服,但却可立时不败。
  云飞木然地将骷髅软剑,重又束在腰际,望望骷髅玉符,也将它塞于怀内。
  他确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机缘太巧,自己武功凭空激增,日夜挂念的师门重宝又轻易得回,真似作梦一般!,
  云飞倏又想到自己打开“法因”的包袱时,曾见二张素笺飘落地上,当时因急于知道包内是否为玉符,故未在意,后又因得玉符之狂喜,一时将它忘了,此时想起,连忙四处寻找,但却不见踪影,心知一定是被他舞至最后那招“万象生息”与碎石灰尘同吹落崖下了。
  他走至平台边,探首向下望,底下白茫茫全是云雾,那还见得一丝踪迹。
  他不禁有些急悔,不知以后将如何交待,但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反正“法因”已悔过,那一件事必为少林上代存下的长老有人知道,将来只要把他口音带到就是了。
  他抬头正欲回石室,眼光无意瞥到仙茶树,不由惊咦了一声。
  原来他那一招“万象生息”所带之石沙,将茶树波及,粗约数围的干基上,被碎石划得伤痕累累,久附其上靑苔也被刮去,显出一道三尺圆的浅痕。
  云飞眼中一亮,走至树前,用手轻敲浅痕中间,果然是中空的。
  他便用掌贴浅圈中央,默运内功,用吸字诀,缓缓将木块齐痕处吸去,现出一个三尺正圆的洞。
  云飞探首入内,下面黑沉沉的甚是宽敞,他用力逼出一声低啸,久久才听到回音,似很深邃。
  他不由暗骂自己太糊涂,竟把这棵茶树给忘了,害自己白等了好几天。
  但一转念,又想到这几天多得了不少东西,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检查一遍,见无东西遗忘,这才依依不舍地看了“栖云别府”一眼,涌身纵入树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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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1 08:5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斜阳古道,荒山喋血

  夕阳已西下,蔚蓝的晴天似是少女的双颊,被晚霞抹上一片娇羞嫣红。
  时已冬至,草木凋零,树木皆脱去绿色的外衣,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梗,虬结怒挺,在晚风中飘幌摇曳。
  黄尘遍地的古道上,风驰电掣般奔来一骑,急骤的蹄声,恍若密鼓,在这空旷凄凉的荒野,更显得夺魄震耳。
  待驰得稍近,才看出,原来是一匹白色的骏马,上面驼着个混身白衣,俊美无俦的少年骑士。
  人秀马骏,确是羡人,只是少年显得太文弱了一点,尤其当此北风萧萧的寒冬,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更觉单薄孱弱。
  马奔驰得正急,蓦听少年轻咦了一声,微带马头,马儿倏的一声长嘶,前蹄人立,凌空一个盘旋,才刹住冲势。
  就在白马人立的当儿,一条白影由马背上飘射而出,一泻十丈,直往路旁草丛中落去。
  草丛中躺着一个身着葛衣的老化子,少年似知不妙,伸手往花子肩上摸去,触手冰凉,分明已死多时。
  他轻轻地将尸体翻转,只见花子年约六旬,须发皆斑白,双目怒瞪,眼珠外凸,嘴角挂着丝丝已变黑色的血渍,脸色乌靑,形像狰狞可怖,尤其在这光线昏暗,凉风肃肃的傍晚,更使人觉得混身生寒。
  最令人触目心惊的,便是死者胸前印有一个巨人的靑色掌印,掌印之处布帛皆成粉碎。
  少年不由又咦了一声,自语道:“这不是‘靑灵掌’?难道……”
  说着,他犹疑一下,目光捜扫之下,只见四丈外的地下有一七节竹棍,他不由又一惊,忖道 :“七节……长老。”
  原来乞帮长幼辈份之辨别,多靠手中所持之打狗棒,帮主为九节,左右护法长老为八节,长老为七节,舵主为六、五、四节,以功力年资而定。
  这少年正是两日前由“栖云别府”脱困而出的白云飞。
  他由仙茶树洞中走进一个曲长的甬道,走了将近五里,才由一个乱山丛中的山石夹缝中钻出。
  那石缝毫不显眼,又狭又窄,上面又生满野草藤蔓,如不是由此出来,任谁也不信这石缝竟是通“玄玄”藏珍处的秘径。
  云飞认清了方向,便朝南飞驰而去,奔行了百里左右,前面果见人烟,趋近一打听,才知已到“昔阳”。
  云飞在“昔阳”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他买了一匹上好的骏马代步,他本拟北上寻找“白云仙子”,但一时也没确实地点可去,而且师门重宝再得,他欲先与少林作一了断,因这玉符是 “法因”大师托他带返少林,所以他就名正言顺的由少林讨回,然后北上,一面寻找“白云仙子 ”,一面通知师门,好让师父高兴,并可着手为复帮大业作准备。
  所以,两日来,他一直兼程南下,往“辽县”至“潞城”,又由“潞城”至高平,这日,正好在“高平”通“晋城”的大道上。
  云飞这些江湖过节门槛,皆由以前那些骷髅帮堂主,也即是那些由小看他长大,而如今仍为誓约留居关外的叔伯辈处得知。
  云飞甫入江湖才不过数月,但连经数战,人又聪慧机警,阅历又大大增加。
  他仔细朝四周望去,只见草堆中零落有数个浅淡的脚印,但都是由外向内,似是老丐由道上奔入时所留的,他不禁心内一懔。
  由现场判断,双方动手没几招,老丐便被毙于来人掌下。
  丐帮人多势众,帮内英材辈出,为江湖上别树一帜的异军,其长老的功力,虽不及帮主与护法,但在江湖上亦算是顶尖好手之列,来人竟能在数招内将其解决,可见来人武功之高了。
  当他目光无意落到尸身上,那片地方全为沙土,但上面用指力断断续续地写了数字,他定眼看去,上面写道:“速报帮主,留意七步……”
  写至此处,倏然中断,由此可知是老丐在临死前强提一口真气所写的,没写完,人已精力枯竭而死,不定下面是什么字,可能是一个人的绰号,或是一种奇绝的功力,那老丐用最后一点精力,来向他们帮主示警。
  他不由对老乞这种忠义感到由衷的佩服,丐帮一向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戒,很少牵涉到江湖恩怨,隐然超脱于黑白两道之外,但在二十余年前,自“风尘奇乞”接任掌门以来,将帮内重新整顿,对外很作了几件好事,只不知如今丐帮帮主是谁?
  不过,云飞为老丐忠义所感,又一面对丐帮所作所为颇为赏识,故就地用掌力震开了一个大坑,将老丐埋好,寻到了一块方石立在墓前,用“金刚神指”疾书了“义丐之墓”四个大字。
  然后恭身行了一个礼,默祝道:“请长老英灵安息,在下定将长老的口信带到,相信天佑福人,贵帮主一定能因长老之示警而安然化险为夷,您安心去吧!在下在尽可能范围内,助贵帮一臂之力。”
  他黯然的看了一眼,摇头叹了口气,心中忖道:“我虽不识此人,但凭其身为丐帮之长老,多少也是叱咤风云,威重一方的人物,到头来,却落得由一个素不谋面的人来为其收骨,想来人生真无意义,尤其是每天在刀尖上打滚的武林中的人。”
  他不愿多留,微一欠身,一条白影冲天而起,至十丈左右,凌空一式“俊鹘盘空”,美妙无比的朝十余丈外,站在道旁的马儿射去。
  白影双臂一张,身形顿滞,飘然落在马背之上,白马仰首一声长嘶,四蹄翻飞,朝前直冲而去。
  云飞任着马儿飞奔狂驰,心中念头却在电转,他暗忖,这两日来,路上不时见有三五成群的化子,据此情形,分明丐帮有件大事,不过这样一来,对他寻丐帮帮主为老丐传言示警的事,倒省了不少心力。
  一路奔驰,两盏热茶时刻,已到达“晋城”。
  云飞放缓了马匹,洒然地坐在马上,随着来往行人,步入城去。
  “晋城”为汾豫交界的一个要地,来往巨商大贾,贩夫走卒绎络不绝,只是这几日情况大为异常,不知由何处涌来大批乞丐,有老有少,分布于城中每个角落,好在这批乞丐多不惹事,既不行乞,也不寻人麻烦,只是个个神色冷然的留在城内,彼此之间也很少招呼。
  云飞将一切看在眼里,暗中有了计划,他寻了一家酒店,下马飘然而入。
  这酒店颇不小,楼下大厅足足摆了三十余个席次,云飞游目一览,全已挤得满堂,他遂步上二楼,小二见有客人上门,立即颠着屁股上前,欠身引云飞到稍里的一个空桌上。
  云飞点了几样小菜,待小二走后,遂即目光向左侧一扫,原来他进来时,暗暗对厅中各人,已有了个打量,左侧距他座位十多步,坐了一个面目生冷,身材高大的五旬老丐,身着葛衣,虽说已千疮百孔,但却清洁异常,像貌威武肃穆,令人望而生畏,一点也没乞丐应有的萎缩及可怜之像,所以,就特别显目,当云飞进店第一个发现所谓奇异人物,就是那老丐。
  在这威武乞丐下首二丈处,坐着三个锦衣老者,乍看似是普通百姓,但在云飞这种三花聚顶的绝世高手看来,却不由使他心神大震,因那三个老者太阳穴均是平平的,目光闪敛,看似丝毫不懂武功,但,气宇稳沉,内蕴的目光却瞒不了云飞这双神眼,分明他们均是内家好手,而且已练到返朴归真之境。
  云飞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武林中有那三位类似此三人模样的高手。
  正在他久思不得其解之时。
  就听“咚咚”一阵步履声,由楼梯走上二位人,前行的是一白发朱颜,圆面阔嘴,身材短胖的老丐,全身汚垢不堪,一套缺摆短袖的破衣,沾满了油渍,这时,正裂着一张大嘴,瞇着一双细眼,望四下扫寻。
  蓦然,他似发现了目标,只见他嘴裂得更大,眼睛瞇得只剩一条细缝,大踏步朝那威武的老丐走去。
  后面上来的是一中年文士,身着一袭靑色儒衫,手持旧书一卷,配上一副清秀脱俗的面孔,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游学土子。
  他缓缓的向四周看了一眼,便朝云飞身后一张空位上走来,脚下轻飘飘地,似是弱不禁风。
  云飞深深地盯了他一眼,不禁为对方的丰神所吸,那文士似有所觉,露齿朝云飞一笑,洒然地寻位坐下。
  这时,蓦听一阵狂笑!
  云飞掉首望去,只见那矮胖乞丐,正站在容貌威武的老丐身旁,指手划脚地高声笑道:“我说老二,咱哥俩数年未见,想不到老弟愈来愈年靑了,只是,脸色怎么也愈来愈难看,敢情是整日捉鬼,可被孤魂冤鬼缠住你的心了罢!”
  云飞一看,果见那威武的老丐,脸蹦得紧紧的,冷哼了一声,也不看一眼,只见自顾自的持杯独饮。
  那矮胖乞丐一颗白头摇幌了一阵,叹了口气,顺手拉了张椅子,一屁股便坐下,并道:“唉!自作孽,不可活,我说老二,今天难得咱俩碰面,无论如何,你可得把满脑的冤孽撇开,让咱俩老弟兄,好好干上几杯。”
  说着,也不理对方如何反应,一把便将桌上酒壶抓了过来,嘴对壶嘴“咕碌碌”地一口气便将半壶酒喝得底儿朝天,一滴不剩,再用那只脏得不能再脏的衣袖,往嘴上一抹,高呼道:“好酒!好酒!”
  并扬壶喝道:“店家,店家!照样再来二十斤,我老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会钞的主儿,今天非白喝他个痛快不可。”
  云飞先前以为双方是对头,后来才知二人不仅相识,而且交情一定不恶,只是矮胖乞丐天性豪放诙谐,而形貌威武的老乞却又天生冷面而已。
  面貌威武的老乞看到他一付张狂像,不由眉头一皱,不一会伙计便捧来一小坛美酒,矮胖乞丐似是已等不及,用手一拍,将坛上封泥拍去,捧起坛子,仰首便往嘴中直灌,半晌后,才放下坛子,深深吐了一口气道:“真是过瘾,老二,你干吗不喝?你不要以为你不喝就可赖到我身上由我付帐,哈!我老儿今天是吃定喝定你了,要钱没有,要命嘛!咱老夫耍赖,可比你强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却挤眉弄眼的笑着,口裂得似乎在全部脸上只剩一个大嘴了。
  云飞正看得出神有趣时,蓦听身后,一声清悦的狂笑,接着听到:“痛快!痛快!世上漫相识,此翁殊不然,兴来至自圣,醉后语大颠,百发老闲事,靑云在目前,床头一壶酒,能更几围眼?”
  听似自言自语,又似对那矮胖老丐而发。
  云飞心中一懔,想不到那文士亦是高手,原来此时客人正多,四周吵吵嚷嚷,谁也听不到隔壁低语,而矮胖老乞距文士约十八、九步,如不是功力已至绝顶,决无法可窃听到他们那并不太高声的谈话。
  云飞仔细一打量,那文士看似为一落魄书生,但骨格清奇,潇潇洒洒地坐在那儿,自另有一股慑人的气质,尤其方才狂笑时,正好云飞回首,看到他目中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分明亦是一内家高手,云飞不由暗吃一惊,心忖何以今天会同时碰到那么多武林高手。
  云飞游目朝左方看去,那三个老人仍坐在那儿,彼此不交一言,只偶尔各端起酒杯浅饮一口。
  那二老丐情形更是怪,矮胖乞丐自坐下来,一直说个没完,不时还挤眉弄眼,指手划脚,大嘴更是笑个不停,而那形貌威武的老丐,却似又聋又哑,对矮胖老丐所说的,均来个充耳不闻。
  云飞知这种江湖豪客,各有各的怪癖,遂也并不觉十分惊奇,只耐心的看下去,果然,隔了一盏茶的时刻,那形貌威武的老丐开口了,云飞忙运用内功,细听之下,只听那威武老丐冷冷说道:“几年没见,怎么你的老脾气,仍未改掉? 一见面便唠叨个没完,也不知你那来那么多废话,我看你还不如去出家当和尚,整日捧个‘三官经’来念,还好些!”
  那矮胖老丐闻言哈哈一笑,道:“好,好,你嫌我老大噜嗦,我今天偏噜嗦给你看,三官经非念得你头昏脑胀,七窍生烟不可。”
  那威武老丐冷哼一声道:“这些年与你在一起,也算我倒了一百八十年的霉,终日要受你这张破嘴的活罪,大概是我前世欠你的,只是老大,我看你如此贫嘴,难道你不怕多言伤神,徒折你的阳寿吗?”
  那矮胖乞丐听了也不生气,只张着大嘴笑骂道:“我老大可不怕折寿,反正我命中注定要活二百七十八岁,就算折一半寿,也可活上个一百三十九岁,倒是——老二你么……整天与鬼打交道,总有一天会被凶魂厉魄给抓去……”
  说到此,朝那威武老丐面上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阵,故作吃惊状地说道:“哎呀!我看老二你印堂发黯,全身鬼气森森,分明是被恶鬼附体,嗯……嗯……”
  他又仔细朝威武老丐面上端详了一阵,接道:“一个,二个,三个,可真不得了,三个都是积年老鬼,害了不知多少人,怎么一下全缠住你了,老二,咱们是多年至交,平时我虽噜嗦了些,但说起来也是为你好,我看你还是及早准备后事,别到以后卒然暴毙,糊里糊涂地到阎王那儿去报到,怪我做老大的事先言而不预。”
  那威武老丐闻言似是一怔,遂即冷笑一声道:“真要有那些不睁眼的小鬼来纠缠,我倒要看看,是判官厉害,还是他们小鬼厉害。”
  那矮胖乞丐,倏地面色一整,肃穆地道:“人分凡人与超人,鬼亦何不然?老弟,你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有事岂是我们憶测得到的,所谓‘上得山多必遇虎’,老二,你可不能太大意哟!”
  那威武老丐冷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云飞听那威武老丐自称判官,心中刹时想起一个人来,再朝二老丐望去,果不出所料,正与传言符合,他心中不由暗惊,心忖丐帮左右二护法怎都出现在此地。
  原来那矮胖白头老丐,正是丐帮右护法“长笑乞”,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为人更是慷慨义气,极得人缘,黑白二道,他均有来往,差不多的事,只要他一句话,往往均可迎刃而解。
  而那威武的老丐正是丐帮左护法“铁面判官”,武功自成一家,高绝一时,为人正直严肃,一丝不苟,身负帮内考核之责,执法如山,绝不徇私。
  丐帮这数十年来能在江湖上博得如此好名声,主要便全靠此二护法,一对内,一对外,互相配合,相辅相助。
  虽然二人均为江湖上知名之士,更为丐帮内外首屈一指的人物,但对他们武功深浅知道的却少而又少,原因是丐帮很少介入江湖纠纷中,而“长笑乞”人缘好,根本无人寻到他头上,即使偶尔有一二个,也轮不到他出手,便半路被别的朋友拦去了,而“铁面判官”一向面对帮众之查核,所以轮到他出手,对方一定是犯帮规而又抗拒,结果不死也得重伤,而且这些帮众大多是二流人物,就算要他亲自出马,人们也看不出他武功真正深浅。
  云飞听他们谈了一阵,那“长笑乞”又恢复那付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样子,胡扯胡聊。
  “铁面判官”则或点头或皱眉,甚少理答。
  谈了一阵,才见“长笑乞”伸了个懒腰站起,对“铁面判官”道:“头儿大概已到七星埔,咱们也该好好稍一宵,明儿还要赶他一程。”
  说着,二人遂起身付帐而去。
  临走时,“长笑乞.”细瞇着的小眼有意无意的朝那三位锦衣老者飘了一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神色。
  云飞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也对那三个老人多注意了几眼。
  当二乞走后,只见那三个老人相对望了一阵,嘴角浮出一丝狞笑。
  云飞正望得入神时,蓦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正是那秀逸的中年文士所发出,云飞掉首望去,见他正望着那三个老人冷笑不已。
  云飞心中不由暗暗一哂,心忖这倒好,前后二批互相都对上了,看来好戏即将上场,他默然坐在那儿,文雅的饮食着,因他连日服食灵药及参悟玄玄心法,内功已达三花聚顶之境地,由外表看来,显不出一丝锋芒,煞似一无武功的俊美书生。
  那三老者似没注意到那中年文士,等双丐走了一阵,遂也会帐离去。
  云飞因听双丐及“七里埔”,而且他们所说的“头儿”,想必为所谓的帮主而言了。
  他因为了要替路上那不知名的老丐报凶讯,并因他临终留言所托,必须寻到丐帮帮主,再看天色不早,酒菜也吃得半饱,便会帐而去。
  走出店外,沿着大街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待他漱洗完毕后,便问小二道:“伙计!你可知附近有个叫‘七里埔’的地方?”
  小二望着这俊美的相公,满面惊讶说道:“相公怎么提起这个地方,那是城西二十里外的一个废村,难道相公……”
  云飞含笑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偶尔听别人道及,就随口问问罢了。”
  小二嘘了一口气道:“相公是读书人,最好少去那种地方。”
  云飞奇道:“难道那地方有什么不对吗?”
  小二急忙回答:“岂止不对,那地方简直是一块凶地!”
  云飞好奇道:“我生平最爱听各地的传闻佚事,你不妨说来听听!”
  小二似是因有人肯听他诉述,更加装成一付紧张模样,低声说道:“相公,你不知道,七里埔原是一陶姓村集,后来不知那来的一场瘟疾,将全村数十户人家全都死亡殆尽,大家因怕留下的病毒未清,谁也不敢先搬去住,所以一直到现在就荒弃下来。
  而且每至阴雨黑夜,路过的行人,常可看到林里鬼影幢幢,往往还夹着几声惨呼厉号,所以愈发没人敢去问津,直到前年,更是出了一阵怪事……”
  云飞听得十分入神,不料他这一停顿,云飞忙问道:“什么怪事呀?”
  小二左右略一张望,才低声道:“有一天清晨,一个过路小贩,突然在村口发现许多滩血迹,并在路旁草丛中,还看到几节鲜血淋淋的断手断脚,当时他大恐之下,高呼救命,一路不停,由七里埔逃奔了回来。
  可怜他连急带吓地又是长途奔跑,到城内后没说上一句话,便昏死了,待救醒他,才知此事,结果由城内巡捕及一些胆大的百姓,一共一百多人,一同到‘七里埔’去查看,那知——”
  小二略一停顿,面露一片惊悸之色,接着道:“七里埔活似一个人间屠场,遍地洒满了血、碎体、断肢,四处均是,形相之惨,真是叫人不忍看下去……事后据人统计,死亡的人数不下百人左右,你说这事可怕不可怕!”
  云飞沉吟了一下道:“这些到底是些什么人?难道事后没有人查出吗?”
  小二道:“查是有人查过,但都不是本地人,而且大部份人的脸上肌肉均扭曲得变了形,也很难辨认得出,官府因为见没人来提问,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谁也不愿多惹这种凶事。”
  云飞听他说完,微笑地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多谢你了,本来我还想去看看,既然听你如此说,我这读书人正是少沾惹麻烦的事为妙,看来只好打消此念了。”
  小二急忙道:“相公千金之体,千万不可去犯这种风险,而且七里埔是荒村一个,根本没什么风景可看,天下名山大泽多的是,尽可够相公去玩赏。”
  云飞看小二心地满好,遂含笑应诺。
  小二走后,云飞遂坐在床上打了一会儿坐,他此时功力已达顶峰,心微一静,便物我两忘,天人合一。
  气运一周天,全身疲乏皆一扫而空,灵台清明,耳聪目慧,就在他神游太虚,意飞紫府之际,蓦听——
  窗外三十丈处,一阵衣带飘拍声划空而过。
  他本待不理,但,接着又有一阵衣袂带风声。
  二批夜行人似非同路,后面一批由声音上听出,时缓时急,而且尽量压低带风声,如不是云飞近日功力大进,在二十丈开外的声音是很难听出的。
  云飞正在怀疑,究竟是哪两批人物时。
  只听一丝微小的破空声,急速的跟踪而过。
  云飞心中不由一凛,心忖:这到底是何许人物?轻功竟如此之高,如不是在深夜,加上自己又心神专注的话,是决无法察觉到的。
  他好奇心一起,便率性起身,双脚一顿,白光微闪下,人已穿窗而出。
  他站在屋顶,打量之下,只见西方数条人影,倏起倏落。
  他遂不再迟疑,左肩微斜,朝前疾射而去,他此时功力大进,使出旷古绝今的“心魔遁”,身形快若飘风,恍若一条魅影,不带一丝声息,霎眼间,已失其踪迹所在。
  奔行间,云飞发现前行各人,功力似都不弱,尤其最后一位,轻功尤称罕绝。
  一直向西奔行,大约飞驰了约一盏茶时刻,远远前方现出一大片黑压压的暗影,最前面二条黑影,毫不停留,直往暗影中纵去,瞬息便失去影迹。
  后面二条人影似略一迟疑,也跟随而进。
  最后那轻功罕绝的人物,很远便停顿下来,略一张望,身形斜斜飞起,快若流星,朝左侧方飞射而出。
  云飞心中不由暗暗一凛,忖道:“出城奔行已近廿里,而且又是向西,莫非此处便是七里埔……听晚间酒楼上那双丐所言,丐帮帮主必已驾到,何以现在看来毫无动静?”
  “是了,前面三批人物均不似丐帮中人,莫非是丐帮仇家,有心前来窥探,这样我倒大意不得,被人发现还以为我与他们一起寻麻烦来的,话传不传得到却无所谓,万一背上一个黑锅才不值得呢!尤其丐帮实力雄厚,人才辈出,尤其在帮主驾息之地,绝不应如此稀松,莫非其中有诈不成?”
  他遂暗提功力,摒气凝神,一面使出“九幽搜魂”大法,一面小心翼翼,朝前欺进。
  他是由左侧进入,循着最后那位人物的路线,他走近才看出原来那黑压压一片的是一个废墟,残堞败垣,屋倒墙塌,阴森森,入目好不凄凉。
  他走进廿丈左右,倏地心灵大生警兆,他身形一闪,已捷如狸猫般地飘入一旁暗影中,他知这些地方最易隐藏身形,如有暗桩埋伏一侧,的确不易发现,不过好的是,对方也不易发现自己。
  他为了不愿多事,悄悄地由侧面绕过,至此之后,不时发现有人隐藏在暗影之处,全靠他功力罕绝,“九幽搜魂”大法又神妙无比,早在对方发现前,已趋避而过。
  自他进入废墟,他便暗暗心凛,因为破烂的屋宇,似是杂乱的散布各地,但隐隐却暗含五行生克之妙,后来沿途又发现暗桩,更使云飞惊讶不已,原来暗桩的位置,都占五行变化的要地。
  他不由感到丐帮果不乏人材,分明他们在此地布了大阵,如天罗地网般,看来前行数人,如想全身而退,还真不易呢!
  正在他思忖之际,蓦然右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刹时由四方射出无数道灯光,齐朝中间照去。
  光照处,正是一片二十来丈方圆的旷场,场中正有数人,分着二批,惊骇不已的怔站当中。
  云飞看到前面一堆是二个中年和尚,面目狂傲凶横,后面的一堆,正是酒楼上那三个锦衣老者。
  前后五人在惊骇后,恢复平静,那二个和尚之一首先傲然喝道:“烦请通报帮主,陕北宝善寺门下法净、法缘求见。”
  云飞见四周灯火之后人影幢幢,却无人理答。
  二和尚见没人理睬,不由暴怒,面上现出一片狰狞,嘿嘿一阵狂笑道:“丐帮中莫非全是哑巴,何以没人回佛爷的话,若再不叫施老儿出来,可不要怪佛爷要硬闯了。”
  倏地由暗影中传出一声冷哼。
  二僧不由大怒,正欲起身扑去,只听到外面那三老人中,年龄较长的一个,高声喝道:“二位师傅且慢!恐丐帮一向擅于鬼蜮技俩,二位师傅虽然身负绝学,但在敌暗我明之情形下,不可太大意,以免分散实力,予敌以可乘之机,只是不知二位师傅找丐帮帮主有何事,据老夫所知,施力那老儿,此时大概已只剩下半条老命,眼看就得一命归西,哪有时间来见二位师傅呢!”
  就在此时——
  暴喝数起,由场中纵落几个老丐,为首正是丐帮左右护法,后面跟着四个老丐。
  三老者见“长笑乞”及“铁面判官”出现,似是一怔。
  “长笑乞”已哈哈一阵狂笑道:“三位想必是料不到咱兄弟提前赶回吧!哈哈……老化子早就料到你们三个不是好东西,果不出所料,到底是谁下的毒药,今日若不交待明白,一个也别想走得了。”
  三个老者,嘿然冷笑了一声,静静地立在那儿不作理答。
  “铁面判官”怒哼一声,对“长笑乞”道:“老大,还与他们噜嗦什么,干脆全部拿下,我就不信他们再硬朗,能抵得住分筋错骨的逼问。”
  三老者中年纪较大的一个,冷然道:“真是大言不惭,凭你们几人似还留不下宝善寺二位师傅和在下兄弟三人,何况贵帮主的性命操在我们手中,只要你们不顾贵帮主的性命,大可出手一试!”
  “铁面判官”转首对“长笑乞”道:“老大,解药一定在这三人身上,何不先将他们拿下?
  先前说话的老者嘿然一声冷笑,道:“别想得太天真,不要说解药不在我们身上,就算是在我们身上,给你们得去,也不知如何用法,更缺少一个像我们府主功力的人辅助,也是枉然!”
  “长笑乞”倏地面色一肃,冷然道:“阁下所谓府主,可是‘幽灵鬼府’之府主?”
  那老者微然一笑,道:“老化子果然耳目通天下,老夫三人正是鬼府中人。”
  “长笑乞”凛然道:“敝帮贵府,一向井河不犯,何以贵府要用如此卑鄙阴险的手段,来暗算敝帮帮主?”
  那老者嘿然一声冷笑道:“好个井河不犯,那么贵帮明日‘七里埔’之聚,又如何而来?”
  群丐闻言,均露愕然相,老者面上浮出一层诡笑,对群丐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一举一动,又岂能逃过府主的法眼!”
  “长笑乞”心中大惊,因为此“七里埔”大会,内幕实情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而“鬼府”人又怎么得知,实令人费解。
  老者似是因群乞惊愕之状,感到得意非凡,接着又道:“不要说你们丐帮,就是天下八大门派,黑白二道,又有什么事能逃过我们鬼府的眼呢!”
  “长笑乞”闻言心中大震,心知天下武林从此又多了纠纷,弄不好,即造成武林的浩劫,他心中虽如此想,表面仍很镇定,笑问道:“既蒙贵府如此照顾,不知贵府主尚有何话要你们三位带上?”
  那老者道:“本来鬼府中事向不许他人过问,贵帮既是初犯,府主也不愿再多追究!只要贵帮肯加盟敝府,不仅府主肯亲为施主去毒,还聘施主为敝府三殿阎罗,共分功名,共享富贵……”
  “铁面判官”未等他说完,已厉声叱道:“你们鬼府这些见不得人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帮主是天下堂堂正正的奇男子,岂会与你们这批鬼物为伍,休再多言,否则莫怪老化子心狠手辣。”
  老者冷笑道:“井底之蛙,迂庸之见,老夫也不愿与你们多言,今天前来,只是奉府主之命 ,听你们回音,方才之言,全是府主一片好意,听不听在你!不过,有一点,就是万一贵帮主有何不测,莫怪老夫事前没将话说清。”
  本来“铁面判官”与其他四个老丐,听到那老者言及“鬼府”要强聘自己帮主为三殿阎罗时,均怒容满面,暗提真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如今老者又以帮主性命要胁,个个又露出一片凄然之色。
  云飞暗暗点头,看来丐帮帮主果有过人处,否则他手下对他绝不会如此爱戴,拥护,只是,不知他中的是何毒?如可能,自己一定助他一臂之力。
  又想及“幽冥鬼府”,以前未曾听人说过,不知是一个什么所在。
  此时,“铁面判官”似是忍不住胸中怒火,面色铁靑,目中精光暴射,作势喝道:“丐帮帮威是何等尊严!帮主又是何等英雄!岂容你们这群鼠辈要胁,今日拼着牺牲帮主的性命,也要将你们拿下!”
  说罢,将手一挥,与身后数丐,欲齐涌而上。
  正是这剑拔弩张之际,蓦闻“长笑乞”暴嘿一声道:“老二,不可鲁莽!难道你除了逼死帮主一命,别无他法吗?”
  “铁面判官”一声长叹,黯然道:“老大,并不是我江上靑不顾帮主性命,只是……我实在不愿帮主清誉受到任何损伤,相信帮主若在,也是如此作的。”
  对方那老者闻言,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府主亦知施帮主为不可多得之人材,故才另眼相看,当然,像如此一个人材,平白牺牲未免可惜,不过,自古以来,天忌奇材,也许有人认为施帮主早该归西也不一定!”
  “铁面判官”一听,气得混身乱抖,喝道:“你……你这该杀的恶魔,少含血喷人,挑拨离间,谁不知我江上靑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忠于帮主,虽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决不会做出你们所作的那种下流卑鄙无耻事!”
  老者闻言,微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知别人心中想的是什么,何况大奸大恶,本来就难令人看得出!”
  “铁面判官”气得面色由靑泛白,但也不敢再随意出手,免得真被别人误以他希望帮主快些死。
  “长笑乞”此时反很冷静,他朝“铁面判官”一摇手道:“老二稍安毋燥,为兄自有道理!”
  又转首对三老者道:“阁下滑脑、利舌,实令老化子不得不佩服,只要敝帮帮主能保全性命,其他一切都是小事,等一会可以再谈。”
  “铁面判官”一听“长笑乞”有答允的意思,不由大急道:“老大……”
  “长笑乞”微摇一摇首,说道:“一切待会再谈。”
  遂转首对那二和尚道:“二位想必是陕北宝善寺“七指”与“飞钹”二位大师,不知降临敝帮寻帮主有何事?”
  原来此二僧正是“宝善寺”中二代弟子,“瘦弥勒”的师弟,天性骄横,狂傲非常,是非不分,胡作胡为,被人合称为二魔僧,法津因天生七指,故被称“七指魔僧”,法缘善使十二面飞钹,江湖上罕有人抵挡得住,被称为“飞钹魔僧”。
  二僧身材高大的“七指魔僧”满面傲然地说:“贫道正是‘七指’,敝师兄弟这次前来,别无他事,只想向贵帮帮主借一样东西。”
  “长笑乞”见对方傲气冲天,十分不高兴,但此际,正当帮主蒙难,外敌临境之时,不愿多惹麻烦,树立强敌。
  遂强捺内心之不愉,淡然笑道:“不知贤师兄弟欲借的是何物?敝帮帮主现虽有疾不便见客理事,但只要可能,老化子可作一部份主。”
  “七指魔僧”狂笑一声,道:“事情倒是再小也没有了,只要你们答允,相信不会有何困难 。”
  “敝师父近来因练一门禅功,须一种神物辅助才行,听说贵帮帮主养了一条血龙,咱兄弟想借之物,便是这条血龙。”
  几丐闻言先是一怔,遂又个个现出满面怒容。
  “长笑乞”冷笑道:“二位师傅真会开玩笑,血龙乃本帮祖师爷传下镇帮之宝,怎可借送出去?”
  “七指魔僧”狂傲地道:“什么镇帮之宝!充其量不过是一条小蛇罢了,你们放心,只要肯将血龙给我们,宝善寺决不会少你们好处的!”
  “长笑乞”强笑一下,道:“丐帮再不肖,也不至于会去贪图贵寺的便宜!大师既认为血龙只是一条普通小蛇,何不自己去找一条,本帮的血龙乃祖师传下,借讨旁的东西还可商量,唯独借血龙,却万难从命!”
  “七指魔僧”凶暴地道:“咱们宝善寺向来说一不二,希望你们自己忖量忖量,莫要不识抬举,为一条小蛇,而伤了二家和气,就后悔莫及了!”
  一旁的“铁面判官”先已受够气了,此时看二僧竟也如此横蛮无礼,不由再也捺不住胸中怒火,一声震耳欲袭的狂笑,铁靑着脸道:“借东西,须经物主同意,那有强借之理,除非是打家劫舍的强盗,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决不会如此,何况丐帮虽不算名门正派,但为了维护门中重宝及帮誉起见,决不惜倾全帮之力,与外界周旋到底。”
  “七指魔僧”怒声喝道:“你们意思是绝对不肯了?”
  “铁面判官”毅然道:“除非日出西山!”
  “七指魔僧”不由老羞成怒,嘿嘿冷笑一阵,满面狰狞的道:“今天你们反正要给定了!”
  众丐不由哗然,“长笑乞”也不觉被“七指魔僧”欺人太甚,竟在丐帮重地如此强横,分明没将丐帮放在眼中之态度,激火了,心知今天是无法善罢,遂暗中与群乞递了一眼,暗凝功待发。
  七指魔僧倒没意思想侮辱丐帮,只因他天生狂傲,一向又在甘陕一带横行不法,唯我独尊,无人敢顶惹,这次为“广济大法”一外门奇功,须血龙的精血,二人讨了此差事,顺便到各处游历一下,但血龙乃天地奇物,已将绝种,他们走遍深山大泽,又问尽沿途武林人物及医生,一幌数月已过,仍无一丝头绪。
  直到前数日,偶尔由一老人口中得知,丐帮似有一条血龙,由帮主保管,他二人一听大喜, 立刻找了一个小丐,问其帮主何在,经酷刑逼问,始探出数日后丐帮在“七里埔”举行大会,二人才放了小丐,扬长而去。
  他们也正好今日赶到,本待明日公开向丐帮帮主讨,但他们也知丐帮人多势众,实力不可轻侮,所以想提前一天乘黑夜来探探,如天假其便,能乘机将血龙得手最好,万一被人发现,干脆明言强要,可乘丐帮无备之时,乘机抢夺,否则明日丐帮大会上,实力不及旁人多,抢起来不上算。
  他们的主意虽打得不错,但丐帮又岂如他们想像中那么稀松,才一踏进“七里埔”便被埋伏的暗桩发现,二人还自以为神鬼不知,等到灯火乍明时,才知不妙,竟中人伏中,才稍收轻敌之念。
  后来听老者与“长笑乞”之谈话,才知丐帮帮主已遭受暗算,生死便在旦夕,不由又强傲起来,心想,丐帮帮主听说功力机智均超人一等,我们最忌讳的便是他,不料他竟遇人暗算,看来他也只不过是徒具虚名,其他的绝非我二师兄弟之敌。
  再说,最后双方说僵,他干脆一横心,便欲拉破脸,率性用强去讨血龙。
  “铁面判官”见“长笑乞”已暗中示意,心知大战触发将即,心气反而平和,暗提功力,冷然说道:“二位凭什么?”
  “七指魔僧”狞笑道:“就凭这个!”
  说毕,双手缓缓伸出,由衣袖中露出二只巨大的手掌,左掌手指俱全,右掌只剩中食二指。
  蓦听——
  二声暴喝,二条人影几乎在同时飞起,凌空相碰,只听传来一阵劈拍之声,人影乍合又分。
  原来七指魔僧想先来个下马威,所以乘话未说完,暴起突袭,那知——
  “铁面判官”此时也正想杀杀他的傲气,早已凝神待敌。
  二人同时飞身,就在空中一接触的刹那间,已互相对拼了十招。
  二人身形甫一沾地,各旋身暴扑而上,二人一接之下,彼此心里有数,功力相差有限,所以此际,彼此均想制敌先机,一连串抢攻起来,彼此用的手法,均是硬拦硬接,掌风呼呼,劲力四溢。
  “长笑乞”微朝身后二老丐一点头道:“宝善寺一向称霸甘陕,多为武林绝艺,平日难得一见,二位长老,何不向另外一位师傅讨教一二,多少也可长点见识。”
  二老丐微一颔首,也不多言,飞身朝“飞铁魔僧”扑去。
  “飞钹魔僧”低哼了一声,肩头微斜,飘开二尺,反手一掌劈向左面那老丐的臂膀,同时脚下踏六爻,朝另—老丐欺身而入。
  蓦听一声暴响,飞钹魔僧已与一老乞硬拼了一掌,老乞功力不及,闷哼一声,被震退三尺。
  “飞钹魔僧”正欲跟踪而上,另一老丐又飞身前来,他只好反身迎敌。
  “飞钹魔僧”功力较二老丐均高一筹,但二丐以二敌一,配合绝妙,一时倒也分不出胜负。
  “七指魔僧”与“铁面判官”互相抢攻了一阵,依然不分高下,二人便手法一变,出手尽是奇诡深奥的绝学,声势虽没有方才激烈,但惊险却远过之。
  就在五人分着二堆打得难分难解之际,蓦听——一声叱喝,起自场内。
  原来正当双方五人战得火炽激烈之时,那三老者互投一眼色,便欲抽身退走,他们三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无非是传言示威,他们先低估了丐帮的实力,认为除丐帮帮主外,其他人均不足畏,尤其今晚前来,左右护法均不在,更加十拿九稳,那知,到“七里埔”后,才知对方早已有备,而且左右护法,竟能躲过自己手下的耳目,提前赶回,他们三人心中便暗道不妙。
  且说丐帮与“宝善寺”二僧动手之际,由彼此招式凌厉威猛看来,若丐帮其他几个长老,及最扎手的右护法“长笑乞”齐涌而上,自己这方必栽在当场不可。
  既然话已传到,正好乘对方集注着场中拼斗时,抽空撤身而退,三人便偷偷地向场外移去。
  这时,场中人都心神贯注的看着场中动手的人,谁也没注意到他们三人已逐渐向场外移动的身形。
  三人距灯光已不足四丈,心想,只要一纵便可越过灯光照耀下,而隐入暗中遁去。
  正在三人欲纵未纵之际,蓦闻——
  一声暴喝,原来,在“长笑乞”身后的一位长老,偶尔回头,正发现三人作势要溜,心急之下,不由暴喝出声。
  这声暴喝,唤醒了“长笑乞”及其他几个长老,但,此时他们距那三老者均有八、九丈,而那三老者距场外仅四丈左右,时间上算来,无论如何,是赶不上的。
  那三老者面露一丝得意的狞笑,仍由那年龄较长的那个,张口说道:“咱们已将话传到,听与否皆在你们,不过如想救贵帮主一命,最好在明日大会上有所表示,此时贵帮既有佳客,咱弟兄也不再多陪了。”
  说毕,哈哈一阵狂笑,三人均飞身朝外射去。
  “长笑乞”不由大急,伸手入怀掏出一枚圆筒,朝地一摔,刹时,一溜蓝光朝天疾射而去,到了十丈左右,“噗”的一声细响,蓝光在空中爆裂,四下飞散出一蓬蓝色光雨,绚丽夺目,彩色缤纷。
  “长笑乞”与另一长老同时飞身追去,那三老者已纵至灯光上空,蓦听——
  暗影中传来一声清笑道:“你们三个还想再走吗?”
  语音未落,只听,暗影中传出一阵叱喝,及两声闷哼,倏由暗中飞出几条人影。
  首先落地的赫然是先前那三个老者,只见,三人脸色煞白,布满惊骇狞厉之容。
  最后落地的是一条靑色人影,他着地后跄踉后退一步,定睛望去,正是那酒楼中所见的中年文士。
  且说他原先仗着轻功神妙,一直盯在三老者之后,混入“七里埔”,躲在暗影中,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知若让此三人离去,丐帮势必无以自处,但为欲保帮主性命,只有牺牲丐帮声誉,将丐帮拱手与人。
  所以那中年文士乘三老者由灯光下,飞扑而出时,便提足全身功力,飞迎而上,迎头给三人一记措手不及。
  那三人的确未想到有高手窥伺在侧,不过他们均为积年老贼,纵出时早蓄有几分功力,以防暗袭拦截,果然,才一纵入黑暗中,即听有人狂笑低语。
  遂即,便感到一股强劲无比的劲风压到,三人皆大惊,忙提真力,双掌合力朝前推去。
  但毕竟他们是仓猝发掌,气运不纯,功力不足,虽说是合三人之力迎拒,但先后总有一些间隙,所以被强劲的罡气迫回。
  三人心中不由大感惊恐,丐帮那里还会有如此高手?定睛看去,却是一靑衣文士,三人中那年纪稍长的开口道:“阁下似非丐帮中人,何以要替人架梁子?”
  靑衣文士不屑的冷笑一下,还未回答,“长笑乞”已哈哈一阵狂笑,道:“三位既已驾临敝帮,如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走了,岂不显得太不够意思了吗?”
  其余二老丐亦怒目瞪着三人。
  那老者狞笑道:“我们事情已交待清楚,明日大会上宣布贵帮与本府联盟便罢,否则……嘿……嘿……后果想必你们也知道!”
  “长笑乞”并不答理,只向靑衣文士拱手欠身一揖,道:“多谢先生仗义出手。”
  一面说着,一面心中电旋心忖,今日之局不能善罢,如让此三人走脱,帮主的性命保存只能依“鬼府”之言,但丐帮百年清誉也一扫而空,况且,等帮主醒转时,发现这情形,依他个性的刚烈,必会疼不欲生,但,自己又怎忍心望他无助的死去呢?
  一向机警果断的他,此时也不禁感到徬徨无主,犹疑不决了。
  他微向场中决战的“铁面判官”及二魔僧等人望去,只见“铁面判官”已使出成名绝艺——“闪电十打”,凭深厚的功力及丰富的经验,已渐得上风。
  另二丐与“飞钹魔僧”对敌,一时还看不出胜负,但“长笑乞”心知那二长老因限于天赋,武功不能达到顶尖,但火候却深厚无比,能耐于久战,所以只要能开始不败,对方终久会要吃亏。
  再想到,可能那三人之中藏有解药,即使没有,也可问得出是何种骤毒,他暗一咬牙,遂向身后二丐一示意,转首对那老者道:“今日之事别无话说,只是你们要将解药留下,否则……”
  对方三人互望一眼,同声道:“否则怎样?”
  “长笑乞”冷然一笑道:“那只好请三位屈驾此处,等本帮主贵体无恙后再走。”
  老者闻言,哈哈一阵狂笑,道:“解药不要说我们只是使者不会有,便是各殿阎罗,也不会有,如果你们想将我们留作人质,可更是妄想了,像我们这种货色,在鬼府中比比皆是,府主才不会稀罕我等之命来解救贵帮主的!”
  “长笑乞”狂笑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汝等留下。”
  说毕,与二老丐合身扑去。
  三老者狞笑一声,扬手各打出一粒黑忽忽的光丸,朝“长笑乞”三人缓缓飞来,同时,三老者各急急地撤身后退。
  二老丐中之一位,扬手一掌朝光丸劈去,蓦听——
  一声叱喝:“不可造次!速退!”
  半空中,一道白影飞落在光丸与众丐之间。
  “长笑乞”与另二长老,个个大惊,想不到倏然会飞落一条人影来,距离又近,眼看即要碰上,总算“长笑乞”功力绝顶,双臂微张,一声闷嘿,身子硬生生拔起三丈,由白影身后冲天而起,反应之快,为武林罕见。
  其他二丐却收势不住,直往白影碰去。
  但觉好似碰在一堆棉花上似的,柔软之气劲,将他们来势止住,齐齐落在地上。
  “长笑乞”在空中,只见那白影双袖一拂,也不闻风声,然而飞来的三丸,却比闪电还疾地倒射回去,朝三老者身后追去。
  就在大家惊疑不定时,蓦闻——
  震天三声巨响,间杂数声惨号,只见——
  满地血肉狼藉,四周照亮的灯光已被炸去一角,那三老者亦被炸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可怜几个躲在灯光之后的丐帮弟子,也遭了无妄之灾,被炸断了手足。
  原来,云飞在一旁,早已注意到这三老者,见他们利用转身之际,手中似抓有一物,后来见老者面露得意狞笑,心知三人将施杀手,只是不知他们手中藏的是何物? 一时便隐忍不动。
  后来见三人出手的是三粒寸许黑色光丸,并非铁质,而手法很怪,全是用柔劲打出,去势缓慢,似是深怕用劲用猛了,云飞心知不妙,见一老丐不知轻重,竟挥掌劈去,来不及说明,便飞跃他们之间,同时运功护身,提起天龙禅功,用软韧的暗劲,将三个光丸向三老者身后送去。
  那三老者原先还在打如意算盘,希望借这三粒“雷火神珠”之威,将长笑乞等人皆一举除去 ,即使不死,好歹也伤他几个。
  谁知——
  “雷火神珠”剑出后,等了一会儿仍不闻爆炸之声,心中正在疑惑,突觉身后射来一缕劲风,回首望去,只见——
  自己发出的“雷火神珠”已倒飞回来,一惊之下,吓得亡魂皆冒,欲躲不及,霹雳三声巨响,三人均被炸得血肉模糊。
  “长笑乞”惊魂方定,见自己身前三丈许,立着一位俊美无俦的白衣少年,他困惑迷茫的望着那少年,他不解凭自己数十年江湖经历,竟看不出那少年会武功,他朝四周望望,的确不见有他人,适才出手的分明是这少年无疑。
  正当他思忖疑惑之际,白衣少年已潇洒无比的朝他拱拱手,笑道:“这些鼠辈的鬼域技俩,真是防不胜防,倒叫护法吃惊了。”
  “长笑乞”老脸不由一红,哈哈一阵大笑道:“真是真人不露像,老化子今朝总算看走眼,一时失态,想少侠亦为性情中人,定不会见怪吧?”
  说着,遂即长叹一声,道:“今日若非少侠及时出手,后果真不堪设想,少侠这份恩情,老化子必永铭心腑。”
  云飞忙道:“仗义出手,乃是我辈份内之事,凭护法之功力,在下即不出手,闪避也绝不成问题,这种小事,任何人适逢其会,均可做成,护法如此说,倒教在下汗颜了。”
  “长笑乞”面色一整,道:“少侠也忒地客气,像这种一触即发的火器,如无绝顶功力,谁也不敢以身试险:一个不巧,也许就会同毁当地,哦!老化子今天是怎么啦!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呢!”
  云飞因“骷髅玉符”已得,无须再隐瞒姓名,而且他此时的身份,已贵为一帮之尊,他也不愿再报虚名以失身份,但他亦不愿公开暴露姓名,只好含糊地道:“贵帮主听说贵体微有不适,不知是何种病毒,在下略通医道,如有在下效劳之处,尚请不必客气,同时,在下亦有一件要事欲与贵帮主面谈。”
  “长笑乞”黯然答道:“方才之事,想必少侠均已听到,敝帮主不幸中‘鬼府’下毒暗算,到目前为止,尚不知是何种骤毒,现在……”
  他呐呐似难以说出口,抬头望了云飞一眼,见云飞一面正气,方始毅然低声说道:“帮主已自闭七经八脉,现在昏迷在榻……”
  此时,云飞见“飞钹魔僧”已渐不支,急喘吁吁,汗流满面,出手招式亦见零乱,反观二老丐仍是气定神闲,攻守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七指魔僧”与“铁面判官”虽仍打得十分激烈,乍看似是胜负不分,但内行人一见便知“ 七指魔僧”已呈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下卅招。
  云飞见这情形,蓦然打断“长笑乞”的话,说道:“这俩个宝善寺的和尚,与贵帮是否另有怨仇?”
  “长笑乞”道:“怨仇倒谈不上,只是今晚他们欺人太甚!”
  云飞道:“只要以往没有过节就好……在下有一不情之求,不知护法能否答应?”
  “长笑乞”道:“只要老化子能力所及,少侠只管吩咐。”
  云飞微笑着用手一指双魔僧道:“在下想请护法高抬贵手,放过此二人。”
  “长笑乞”闻言,迷惑地道:“看少侠一身正气,怎会与这些人……”
  话未说完,遂一整颜,肃然道:“好!既然少侠吩咐,老化子遵命办理。”
  云飞微微一笑,欠身道:“在下这里先谢了,其实我与他们并无瓜葛,只是其师兄‘瘦弥勒’仍不失为一条汉子,在下与他有一面之缘。”
  “长笑乞”遂高声对“铁面判官”等人道:“老二及二、四两位长老,请网开一面,让此二人逃生去罢!”
  场中三人闻言,大感意外,但他们一向信服“长笑乞”之言,便各纵出圈外。
  “七指魔僧”还好,亦跟着停手,但“飞钹魔僧”因开始时占尽上风,却落得仅有招架之力,心中实在不服,尤其险伤于二老丐手下,不由愈发激起先天凶残之性,他乘三人退身之际,面露狞恶之色,暗暗伸手入怀。
  “长笑乞”正对他们道:“此二厮虽蛮横无礼,但与本帮以往并无深仇大恨,当此多事之秋,我们犯不着多结生死强敌,能予以薄惩,使其以后不再对本帮加以轻视,便已足……”
  话才说至此,蓦然暴喝道:“鼠辈敢尔!诸位快躲!”
  说着,人已飞射出去,众乞愕然回顾中,只见漫天一团金色光影,无声无臭,捷如飘风般地朝众人身后射来,此时已不足十丈。
  而且光团来势十分奇特,多为走弧形,交叉穿射而出,方圆数丈,全在威力笼罩之内,众人皆大惊,谁也不料飞钹魔僧会在此时出袭暗算。
  尤其二、四两位长老,距光团最近,发现时已欲避不及,眼看即将丧生于暗算之下。
  “长笑乞”虽已纵起,但仍脱不出光团威力之内,闪躲之下,那能再顾及抢救众人之险?
  暴喝连声中,只见——
  一条淡淡白影,快若众人眼前留下一片雾般的白烟,迎在众人身前,倏地白影化为数十条人影,如一面网般地兜在众人之前,朝上迎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一闪之际,白影已与满天光影,同时俱敛,只见众人之前站着那白衣少年,两手分握住一串金光灿烂的飞钹。
  就在大家均惊骇未完之时,云飞已满面含霜的对双僧喝道:“这种偷袭暗算的小人行为,亏你们也作得出!简直丢尽‘宝善寺’之脸,还不快滚!”
  “飞钹魔僧”本为云飞绝世武功所震住,但他从来横傲已惯,那还有人敢当面向其叱喝,这时不由激起凶性,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管佛爷的事!”
  云飞知道若不拿出些真本事,决无法令其心服,同时也无法向丐帮诸人交待,遂故意怒喝道:“像你这种违背江湖道义的人,人人见了皆可出手来管,看你现在还如此横恶,一点也没有悔愧的心,平日所做的恶事,定不少,今日好歹也要替你师兄好好管教你!”
  “飞钹魔僧”除师父师兄外,还从未被人如此呼喝过,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二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
  当下大怒,叱道:“放屁!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野小子,也配提我师兄?嘿嘿,以你那块料,就是替师兄提壶倒水也还不配!”
  云飞闻言,不但不怒,反淡然一笑道:“看来顽石终究难以点头,今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反正我今天非要你心服口服就是了。”
  “飞钹魔僧”狂笑道:“小子,今天只要你能在佛爷手下走过廿招,洒家就抖手一走,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云飞微摇摇头,笑道:“太多,太多。”
  “飞钹魔僧”不由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在一旁的群丐亦感到有些愕然。
  只见“长笑乞”站在那儿微笑不语。
  “飞钹魔僧”以为云飞总共不到廿岁,内力修为能有多大火候?方才虽然接飞钹时轻功罕绝,手法神妙,这些均可靠天赋练成,但唯有内力却半点偷机不得,这时,听云飞连说太多,更以为对方仅轻功特佳,或者暗器亦甚好,所以才能侥幸接下,自己二套一十八面飞钹,而实际拼斗却自知不行。
  接着,遂傲然道:“自己也不估量一下自己能有多少分寸,就胡吹胡擂,强自出头,看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今日索性再让你十招,只要你卅招内不败,洒家即刻就走。”
  云飞仍摇头笑道:“太多,太多……”
  “飞钹魔僧”面上轻蔑之色更甚,但也含有一丝怒意,以为云飞居然自知连十招都接不下,自己方才还差一点被他唬住。
  数丐中已有几人面现不屑之色,他们虽对云飞很感激,但感到云飞此时表现得太泄气,等于向敌方求饶一样。
  只有中年文士与“长笑乞”二人,仍然面色不变的静观变化。
  云飞还没等飞钹魔僧开口,就接道:“……我认为五招都太多了……”
  “飞钹魔僧”以为云飞想混几招而赖掉,心想,今日之势,丐帮英才群集,能脱身已属万难,乐得让这小子混过几招,自己长手一走,即能安然退去,面子又十足,遂不屑地道:“那就让你二招好了,不过,小子,你可要注意,洒家二招都是辣手杀招,万一你丢了小命,莫怪洒家事先不通知你。”
  “长笑乞”这时面色凝重,他以为云飞故意要放走二人,心中不禁有些不豫,忖道:“凭丐 帮护法一句话,那里会再食言?你也未免太做作了。”
  蓦听,云飞一阵清越的狂笑,道:“好好!你倒不失有自知之明,总算还不是十二万分冥顽不灵,我就在三招内,让你丢手服输。”
  众人闻言不由一愕。
  飞钹魔僧更是一怔,想了半天才会意过来,不由大怒,暴喝道:“小子,你竟敢戏弄佛爷! ”
  语音未完,已扬掌暴扑而上。
  云飞对他扑来的身子看也不看,只微摇手道:“且慢,且慢,看你此时气浮心燥,简直一招都无法接下,你重新来过,好好凝神摒气后再上,这招不算!”
  “飞钹魔僧”果然十分听话,飞扑而来的身躯,倏又倒射飞回,落地后,满面狞厉,惊疑不定。
  原来,他扑至云飞身前丈许,只见云飞双手微摇处,一阵阵强韧无比的暗劲,朝他身前涌到,他心内大骇,慌忙暴退,那暗劲一直送他到落地时,才倏然消失。
  “飞钹魔僧”心知遇上内家高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透,对方如何能如此年靑便练成内家绝顶罡气,一时老羞成怒,不禁破口骂道:“小杂种,佛爷今天与你拼了。”
  云飞面上倏地一寒,目中杀机大盛,沉声说道:“就凭你方才一句话,如在二个月前,定要你尝遍七十二种酷刑,然后让你缩颈蚀骨惨号三日而死,还不赶快乘我未起杀机之前动手。”
  “飞钹魔僧”本待还要骂嚣,但一接触到云飞阴森的双目,心里不由泛起一阵寒意,遂暗暗提起十成功力;肩头一斜,瓢前二丈,欺身而入,左掌连拍三掌,一片澎渤的气劲朝云飞涌去,同时右掌倏地由肋下穿出,直印向云飞胸前“志堂”大穴。
  云飞冷然一笑,左脚一旋,横移三尺,右脚似钉在地上,身子幌动如波,如一条滑不溜手的鱼儿般,由漫天劲风狂飚中穿射而出。
  “飞钹魔僧”心知第一招绝无法伤得对方,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狞笑,右手倏地反手一甩,拍向云飞身后“麻台”大穴,同时,身形暴然倒飞而起,头下脚上,右手一式“金龙探爪”朝云飞小腹抓去,双脚一式“连环双飞”朝云飞印堂及咽喉蹴到,这一招欺身而入,两人相距不及二尺,而且诡异快捷,万难闪躲。
  旁观众人均不禁大张着眼,惊呼出声。
  云飞嘴角抿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微哼一声,身形不见幌动,倏然后移二尺,让过小腹一抓,双掌闪电穿射而出。
  “拍拍”二声脆响,正好拍在对方双脚上,“飞钹魔僧”双脚不由直荡出去。
  那晓得,他竟借此一荡之力,上身抬起,全身横在空中,成一“一字”形。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二人相接已近,此时“飞钹魔僧”上身一翻,距云飞腹部不及一尺,正好抓住此机会,双掌一分,一上一下,分印云飞小腹,胸堂,二处均为要害,尤其由此种内家高手出手,即是铁铸金刚也会被击成二个窟窿。
  出势如此之快,距离又是如此之近,眼看云飞已将被击中。
  旁观众人均惊呼出声。
  “长笑乞”亦不禁瞿然动容,但,却抢救不及。
  云飞等对方双掌将印到之际,蓦地一个大旋身,右掌平胸推出,至半途又倏化为抓,快若闪电,一把扣住对方脉门,顺势一带,将魔僧身形揄得成大圆圈,口中喝道:“还不快退!”
  松手直朝“七指魔僧”立身处扔去。
  “七指魔僧”大惊,忙一把接住,低头一看,只见“飞钹魔僧”,面色煞白,汗珠直流,一脸怨毒无比之色。
  云飞此时冷然一笑,对“七指魔僧”道:“他已受我隔空截脉手法点伤‘志经’,三日后自解,如他不想落得终身残废,这三天内就得多安份些,否则引动真气,后果则不堪设想,休怪本人事先不说明。
  这只是给他个小小惩罚,望你们以后好自为之,要知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若沙数,想以几手三脚的猫把式,岂可目空四海,狂傲自满不可一世,言至此,日后望你们能反省三思,见到令师兄,代关外旧友致候,现在无事就请了吧!”
  遂转首对“长笑乞”道:“不知护法能否看在下的薄面,网开一面。”
  “长笑乞”连忙道:“不敢,不敢,老化子谨遵台命!”
  说着,由怀中掏出一枚圆筒,往地上一掼,一溜红光冲天而去,刹时,散洒出满天红色光雨,瑰丽异常。
  半响,远处亦升起一溜红光。
  “长笑乞”遂对云飞点点头。
  云飞便对双魔僧道:“二位,要走现在是时候了。”
  “七指魔僧”强忍怒气,朝云飞阴森地盯了一阵,才扶着“飞钹魔僧”蹒跚走去,走了数步,“飞钹魔僧”蓦然停步,回头对云飞怨毒地道:“今日栽在阁下手中,怨不了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只是阁下可否将大名见告?以便贫僧永铭心腑,同时,亦望告知阁下鹤驾常驻足之处,他日亦好前往叙叙旧!”
  云飞心知此仇已种,非一言两语可以解开,只不知自己名字此时说出,是否恰当。
  就在他略一迟疑之时,“飞钹魔僧”已嘿嘿冷笑了一下,道:“如阁下怕事,贫僧只好先行告辞,今日之事,洒家定然毕生不忘,靑山常在,绿水常流,咱们总有碰头之日,那时,哈……”
  接着一阵轻蔑的狂笑,似是讥云飞的胆怯畏缩。
  “长笑乞”此时蓦地暴喝道:“呔!站住!今日事是由敝帮而起,有何事只管冲着敝帮,不准寻少侠的麻烦!”
  “飞钹魔僧”狞笑道:“自然少不了你们!”
  云飞心忖:“骷髅玉符”已到手,“骷髅帮”已可正式露面江湖,自己也已成为正式帮主,迟早总要被人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遂摇手止住“长笑乞”,肃然地对双魔僧道:“你既然一定要知本人姓名,那本人可以告诉你,想你们近日在江湖上走动,总应知有句‘宁……见……阎……罗……面’”
  他一字一顿的说着前面五个字时,只见,四周人的脸色亦随着声音一字一变色,听至此处,不知何人惊呼道:“他是‘玉潘安’!”
  双魔闻言,混身一震,面色变得惨白。
  云飞却面不改色,安祥的站在那里,右手往腰际微探,刷地一声,一溜耀目精光,如长虹贯日般,电射而出。
  四周群丐均不禁跄踉后退一步,双魔更是吓得后退连连,以为云飞要施杀手了。
  云飞望着他俩惊悸不安的面色,冷然一笑,抖手间,只见剑花洒射出一颗斗大的骷髅,狰狞阴森,恐怖非凡。
  光茫敛处,云飞将手往腰际一拢,很多人竟没看出方才他手中究竟是何物?
  云飞这才说道:“就凭方才之标帜,三个月后,江湖上任何地方均可打听到我的去处,有事只管冲着我来,不许再找丐帮麻烦,否则,哼!相信你们一定也知我的手段。”
  说毕,全场竟无一人开口说话,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沉静中带有一丝凄清的意味。
  晚风呼呼,吹得众人衣带沥沥作响。
  “七指魔僧”扶着“飞钹魔僧”,深深地看了云飞一眼,蹒跚地转身离去,隐入漆暗的夜幕中,显得是如此落漠凄凉。
  场中仍是静静的,无人先开口,似是“玉潘安”三字,在众人心中下了一道千斤重锁。
  蓦然——
  一阵哈哈狂笑,“长笑乞”带有勉强意味的笑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道:“老化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阁下是震惊江湖的白少侠,真是失敬了……”
  “长笑乞”干笑了几声,看众人面色仍十分沉重,不由眼睛一转,遂对着靑衣文士一拱手道 :“老化子真是越过越糊涂了,多谢先生仗义出手,尚未请教贵姓大名呢!”
  靑衣文士微笑道:“不敢,在下‘天台易寒山’,江湖无名小卒,倒教护法见笑了。”
  “长笑乞”面色不由一怔,遂即哈哈狂笑道:“厚来先生是天台‘红叶书生’,久仰,久仰,令师兄孙轲与老化子已有好久未见,不知近来可好。”
  云飞在一旁闻言,暗暗点头,心忖:“怪不得他功力高绝,原来是‘南残’的师弟。”
  “红叶书生”知“长笑乞”与师兄交称莫逆,遂恭敬地道:“师兄一向如闲云野鹤,四海飘泊,而小弟一直呆在家乡,亦有三年未见他面了。”
  “长笑乞”不由笑道:“令师兄与老化子一般,生就劳碌命,年纪如此大了,还得终日劳心劳力,不得片刻安闲。”
  二人这一话上家常,加上丐帮诸人亦久闻“红叶书生”之大名,只是未曾谋面而已,因此,先前紧张之情况,已渐渐消除。
  “长笑乞”此时方转向云飞道:“白少侠,记得方才您似有话与敝帮主面谈,但现在帮主……”
  说至此,丐帮众人面色不由皆为之蒙上一片阴霾。
  “长笑乞”接道:“所以,如果方便的话,不知可否告知老化子?”
  云飞毅然道:“其实并无何不可告人处,而且在下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说着,遂对途中见到老丐暴毙道旁留言之事说出。
  “长笑乞”闻言,不由虎目含泪,恨声说道:“难怪老七到如今仍不见踪迹,料不到竟已遇害,鬼府呀鬼府!既下毒在先,又害人于后,简直是欺人太甚,咱丐帮从此与你誓不两立。”
  云飞道:“幽冥鬼府到底是什么处所?为何从未听人提及,同时又如何与贵帮结上梁子的? ”
  “长笑乞”感叹一声,道:“看来武林将要大乱,先有……”
  他本待谓先有杀人魔白云飞,但倏然想到与自己说话的正是此人,只好将说到口边的话给呑了回去。
  他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道:“这事还是近月余,本帮弟子发现江湖上似有一股暗流在蠢动,几经打听,并牺牲了不少弟子,方弄清对方是个秘密帮派,其中人物武功高绝诡异,行动更是神秘飘忽,偶尔窥听到他们谈话,始知他们不仅实力雄厚,而且野心还不小,大有囊括中原武林之势,同时言中对各门派内情十分熟悉,遇到此种事,丐帮自不会放过,遍布眼线竭力侦查,那知,对方机警异常,将本帮派出的弟子屠杀十之八九,据闻对方欲乘此首先对本帮发难,帮主知悉后,立时发下紧急令谕,召集丐帮首要齐集‘七里埔’,欲共商对策,那知,对方竟率先向帮主下毒,而七长老亦遭惨祸。”
  云飞道:“护法见识多广,不知对七长老所言‘七步……’究有何解?”
  “长笑乞”微一沉吟道:“老化子一时倒也想不出武林中有此号人物。”
  一旁的“红叶书生”突然道:“我记得曾听师兄偶尔提及,江湖上有一种失传的歹毒暗器,叫‘魂飞七步’,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云飞脑中灵光一闪,正容对“长笑乞”道:“在下略通歧黄,不知护法可放心在下一视贵帮主?”
  “长笑乞”对云飞深深地注视了一阵,方慨然道:“我相信少侠为光明正大仁人君子,绝不会作出阴谋暗算无耻之事,老化子在前引路,这就请吧!”
  云飞也不多言,洒然地朝“长笑乞”一笑,同时并对“红叶书生”等微一颔首,随跟着“长笑乞”向前走去。
  此时,“铁面判官”与另外二长老,急忙对“长笑乞”道:“右护法……”
  “长笑乞”用手势制止,仍大步朝前迈去,“铁面判官”等,只好微叹一 口气,亦跟着云飞身后走去。
  他们听到白衣少年,即为近来江湖盛传的魔星——白云飞时,心中不禁大起恐慌,不知这小杀星今日何以突然出现于丐帮重地,是凶是吉,孰未可知,虽然他先前表现不恶,但江湖上诡谲鬼诈,谁敢保险他心中是否有所企图?但目前之势已不容他们多考虑,帮主命在旦夕,而云飞所现之武功,确是高深莫测,尤其——
  他年纪虽靑,却有一股神奇功劲,也许他医道上也有奇迹出现,更希望这小杀星今日大发慈悲,不要包藏祸心才好。
  众人心中忐忑不安地思忖着,前面领路的“长笑乞”亦何不然?不过,他认为云飞想害帮主之心倒少,只是,能否对病下药,则茫茫然无所知。
  云飞跟在“长笑乞”身后,东转西拐,尽在废墟中打转,走约有盏茶的光景,只见前面有一幢小屋,露出昏暗的灯光。
  “长笑乞”走至门前,二重一轻地敲了三下,半晌才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是谁?”
  “长笑乞”道:“帮主座前右护法。”
  小门“吱呀”一声地由中打开,“长笑乞”一步跨进,云飞亦跟着而入。
  门内傍立一年约六旬,面目冷漠的老乞,手持一根曲亮光滑的靑竹。
  他望见云飞似是一怔,但随即恢复一片冷漠之色。
  房中大约三、四丈,正中靠墙放了张大楠木方桌,上面空洞洞的只放置着一盏油灯,櫈椅也无,显得十分怪异。
  “长笑乞”对那老丐笑道:“有劳二长老了。”
  老丐恭谨答道:“不敢!”
  云飞见状,暗暗点头,丐帮能称雄江湖,自有其不凡之处,光凭其长幼职位分别的严谨,便非别派所及。
  “长笑乞”走至桌旁,将油灯左旋七下右旋三下,只听,沙沙一阵细响,木桌缓缓向一旁移去,地上却现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黑黝黝深不可知,由灯光闪耀中似见有石阶通下。
  “长笑乞”转首对云飞道:“帮主行踪因要隐秘,只好藏至地窟石室,少侠请委屈一下。”
  云飞含笑道:“那里,那里,护法太客气了!”
  “长笑乞”当先走进,云飞随后跟进,只觉里面宽约三尺,仅够二人擦肩而过,黑暗之极,好在他武功已至绝顶,能在黑暗看个大概。
  斜下约廿余丈,向左拐了一弯,又走了十丈余,地势渐平。
  云飞蓦见前面人影一闪,不由低声道:“护法,前面有……”
  “长笑乞”哈哈笑道:“少侠好眼力!”
  前面蓦听一声苍劲的口音喝道:“来人可是护法?”
  “长笑乞”道:“正是小兄,前面可是首座长老?”
  那人道:“正是,不知护法身后还有何人?”
  “长笑乞”道:“尚有左护法及二四二长老和……”
  接道:“白少侠,白少侠精于歧黄,想一视帮主病情。”
  暗中人闻言,隔了半晌,似在犹疑,片刻始听他说:“护法请。”
  接着一阵轧轧之声,在众人之前三丈处通道上,裂开一正形石门,灯光由里照出。
  云飞跟进后,抬头望去,原来是一间廿余丈的大石室,四周石壁均由巨大靑石砌成,平滑光亮,光可鉴人。
  石室正中放了一座石床,其上平卧着一个白发老丐,面目清秀威武之极,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酡红,似是饮了过量之酒。
  床前站了二个中年化子,均四旬左右,左首一个,面目清秀,肤白无须,只惜双目阴森,鼻背稍高,嘴唇削薄,显然是一心胸深沉,心意毒狠之辈,右面一个,粗眉大眼,面方嘴阔,紫色面堂,体格魁梧。
  二人见“长笑乞”后,立即恭身一礼道:“文武二执事参见护法师叔。”
  “长笑乞”道:“二位贤侄免礼,帮主可有何变化。”
  白面乞连忙恭身道:“恩师自截闭穴脉后,便一直没有再动过。”
  长笑乞“唔”了一声后,便对云飞道:“帮主自发现中毒后使用‘截脉闭穴龟息大法’自闭穴脉,以缓毒势之漫延,传下话来,不许移动他身体,不知是否妨碍少侠诊断。”
  云飞道:“无妨,我先看看再说。”
  说毕便缓缓走向榻前。
  倏然,面目粗豪的中年化子一步横跨,挡在云飞身前,沉声说道:“汝为何人……”
  “长笑乞”连忙道:“贤侄休要误会,这位白少侠乃帅叔请来为帮主视病……”
  那粗豪的中年化子闻言面色蓦然一沉,道:“师叔虽为贵为护法,但守护帮主乃弟子之责,护怯怎可随意带个不明来历的外人来为帮主视病,万一……”
  “长笑乞”仰天一声长笑,道:“人既是由师叔带来,倘一出错,自由师叔一手负责。”
  粗豪化子正欲再说。白面化子已摇手止住,便充满不屑的语气道:“帮主身中奇毒,全帮无一人能识,也许这少侠虽然年纪轻轻,可能有通天徹地之能,师弟何妨让他试试,何况,凭他一个毛头小子,如想耍鬼,也逃不脱如此多人众目睽睽之下。”
  其余众乞,包括“长笑乞”,除粗豪化子之外,闻言莫不大惊,深怕他之言语触怒了这小杀星。
  “长笑乞”一面暗聚功力,防云飞暴施杀手,一面出声急道:“贤侄不可出言不逊,白少侠乃一片好心。”
  那晓得,云飞闻言非但不怒,只淡淡一笑,朝白面化子莫测高深的盯了一眼,道:“两位少师傅如此尽责,连日想必辛苦了。”
  “白面化子”一触云飞那奇异的目光及听到他如此不着边际的话,心中不由大震,急急避开他目光,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长笑乞”不由暗抹了一把冷汗,心忖:“乖乖,这小子可不知对方站的是何许人,真是活得嫌命长。”
  云飞闪身而过粗豪化子,至榻边,朝老化子凝视了一会,缓缓伸手搭至老化子脉门之上。
  因他面向床里,众人只看见他背部,见他手伸出后,一直便不再动。
  静! 一丝微带紧张沉重的静!
  十数只眼睛齐集在云飞身上。

  第八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云飞为丐帮帮主探脉视病,众丐紧张的等了约一盏茶时刻,才见云飞转过身,目光朝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才肃然道:“贵帮主,似是……”
  他说至此处,倏然一顿,目中神光暴射,随即平复,仍缓缓道:“贵帮主似是误食毒药,不知昨日病发时,可曾吃了何物?”
  白面化子急忙道:“平日均由我们文武二执事侍候恩师,昨日事发前并未吃什么,只是三长老送来一枝百年老参,恩师与众长老分食,弟子也蒙恩赐分得一片,除此之外,便没再吃什么东西了。”
  云飞点点头道:“这倒奇怪,若这百年老参有毛病,那大家均应中毒才对……”
  接着又笑道:“贵帮主得有奇珍异宝,即分你们一份,想必两位平日服侍体贴,深得帮主的喜爱。”
  白面化子听云飞说百年老参不可能有毒时,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此时闻言,才忙接道:“恩师平日起居饮食,均由我二人照顾,其实这也没什么,是我们做弟子应尽的义务罢了。”
  云飞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神色,面上似笑非笑地道:“难得,难得。”
  其他丐帮诸人见云飞撇开正题不说,反与二小谈家常,不由均奇异万分。
  “长笑乞”正欲开口问及,云飞已道:“在下已探知贵帮主所中为何毒!”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似的那么突然,群丐均为之一震,各现出一片既惊喜又怀疑的神色,其中只有两人例外。
  云飞俊目朝文武二执事一扫,只见他二人一付惊骇疑惑之色。
  云飞微微一笑,肃容道:“各位不知可晓得,昔日江湖上有一种歹毒暗器名为‘魂飞七步’ ?”
  “长笑乞”点头道:“老化子年轻时曾闻及,乃三十年前‘黄山毒天翁’的三大歹毒暗器之一。”
  云飞道:“正是,如不是方才‘红叶书生’易兄提及,在下一时也不会想到,那暗器号称“ 魂飞七步’是因其上淬有一种骤毒‘七步追魂散’。”
  云飞说至此,目光扫向众人,见众人均十分注意在听,唯文武二执事面色大变。
  云飞接道:“此种毒物歹毒异常,无色无臭,用力量则潜伏体内,过量时,七步之内立即血凝心蚀,倒地而亡,纵大罗金仙,亦欲救无术。”
  “长笑乞”闻言,不由急得冷汗直流,急说道:“那帮主……”
  云飞从容不迫的笑了一下,缓缓道:“贵帮主情形尚不致如此恶劣,在下倒愿一试。”
  说罢,刚欲上前至床旁。
  蓦然——
  白面化子叱喝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谁知你安什么鬼心?还不替我站住!”
  云飞故作讶然道:“方才在下替贵帮主诊断时,少师傅不拦阻,何以现在已看出所中何毒时,少师傅反而要拦阻在下了?”
  白面化子一怔,遂强辩道:“谁知是否为真的‘七步断魂散’?现在你要对症下药,谁知你下的不是毒药呢!”
  云飞闻言,一阵狂笑道:“难得少师傅虑得周到,在下如有意暗算贵帮主,方才诊断时随时皆可下手,还用等到现在吗?倒是少师傅听到在下说出毒药,反担心顾虑,若在下查不出是何毒,少师傅大概就安心了吧!”
  白面化子面色又是一变。
  “长笑乞”一直低着头,此时,他蓦地抬起头,脸色难看已极,沉喝道:“尚文,滚开!”
  白面化子见“长笑乞”面色不善,只好讪讪让开三尺。
  云飞洒然地望他一笑,大摇大摆地走至榻前,伸手由怀中掏出几个小玉瓶,他挑了一个,慎重地打开瓶塞,立时满室飘散出一股清凉异香。
  云飞缓缓倒下,瓶口滴下一滴翠绿色的液体,那液体竟似长着翅膀般,斜斜飞入丐帮帮主鼻孔中。
  云飞才对“长笑乞”道:“请代为护法。”
  “长笑乞”遂往石床边一站,双掌微扬胸前,谁也看得出他已凝聚全身功力,立掌待敌,诸长老不由十分奇怪,皆忖道,石室中,何须如此。
  云飞盘膝坐至石床上,双掌合十,面上神光隐隐,宝相庄严,缓缓伸出双掌,一抵老丐头顶“命门穴”上,一抵其心嵌大穴上。
  如此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
  众人在等待中莫不焦急异常,尤其文武二执事,面上更是时白,时靑,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刻,云飞玉面竟泛起一层红晕,娇艳鲜丽,将云飞清秀的面孔,衬得更为俊俏。
  “长笑乞”此时神情更为紧张,双目注定在云飞及帮主身上,一霎也不霎。
  云飞面色愈来愈红,似是喝过量的酒,周身也散漫出一层薄薄的烟气,如云似雾。
  “长笑乞”等均不由惊叹,暗忖:“难怪江湖上一提‘魔手冰心玉潘安’莫不大惊失色,除了因他手段毒辣外,主要乃是因他一身罕绝武功,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内功竟达凝气化珠,劲逼体外之境。”
  其实他们那里知道,云飞运功疗伤,真力耗去大半,所以才如此,否则他已练达化有相为无相,刚开始时,一点迹象也没有,不过,他们不会想像得到云飞已达那么高的境界罢了。
  云飞周身白雾,愈来愈浓,最后终至凝成一块浑白固体,如一面大罩似地将他与“风尘奇乞 ”齐齐罩入。
  由表面看来,情况似较为松弛,但“长笑乞”却知此为最紧要关头,一个不巧,二人均将走火入魔,毁在当地。
  就在大家心神全注在石床上时,白面化子目中闪过一丝诡异阴毒之色,用手轻拉尚武,二人互使一下眼色,尚文轻悄悄地由怀中掏出一圆柱形小筒。
  尚武则缓缓将身体移至众乞之侧,正好与尚文遥遥相对。
  尚文等他站定后,遂暗暗一点头。
  蓦然,尚武一声暴喝:“大事不好!”
  四周沉静于紧张中,这一声暴喝恍若九天上突打下一记干雷,“长笑乞”等均愕然回顾!
  “长笑乞”忙道:“什么事?”
  尚武此时反而慢呑呑地道:“这小子现在弄得一身烟气,看也看不见,万一他在里面弄鬼,我们怎么知道呢?”
  “长笑乞”不悦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值得如此大呼小叫!你随帮主多年,武功阅历均已不差,难道你认为一个身具“凝气化珠’上乘神功的人,在此探手可及之情形下,要暗算一个人,还须这样费事吗?幸好今日室中皆是帮中兄弟,否则岂不让外人见笑?只是方才你这声大喝,希望不会影响疗伤人运功才好,不过,以白少侠功力看来,如不是外力侵扰,只是一声喊叫 ,还不至分心神的。”
  此时,尚文也走过来道:“师弟的确忒地小心,据为兄看,这位白少侠并不如传言般狠恶,至少这次倒像是诚心为帮主驱毒的。”
  说着,向尚武用充满喜悦的目光一视。
  “长笑乞”一时没注意到尚文奇特的神色,摇头低喟道:“贤侄说得有理,老化子亦有同感,白少侠不但不如传言似的邪恶,而且人若仙露明珠,内功更是惊人,涵养本性也深良,若老化子老眼不花,一切属实,而江湖流言委实太可怕了。”
  尚武似是自知冒失,则默立尚文一旁。
  就在此时,只见围绕云飞周身的白雾,如开锅汽壶一样,白色的烟雾,不停地翻腾滚跃,四下散射。
  众人见状不禁惊骇莫明地望着。
  不一刻,翻涌的白烟愈来愈少,云飞身形已渐渐露出,倏然剩余的烟气,齐化一股粗若海碗的玉柱,如长鲸吸水般,飞投至云飞鼻孔中。
  云飞酡红的面色已恢复莹白,他缓缓张开双目,其中暴射一道精光,洒然地站起身来,走下石床。
  众人不由露出欣喜之色,尚文尚武却面色煞白,骇然中带有迷惑地互望一眼。
  “长笑乞”首先急道:“恭喜少侠无恙,想必……大功已告成了吧?”
  立时,数十只眼睛,均紧张急切地望着他,等候他的回音。
  云飞朝众人环视一下,始默然地摇了摇头。
  众人眼光随他这一摇头,皆露出一片悲愤绝望之色,但,却有两双是例外的。
  “长笑乞”满面惶急地道:“难道帮主……”
  未及云飞回答,尚文却冷笑一声道:“我早知这小子不可靠,什么疗伤!鬼才知道,万一帮主有个三长两短,今日非拿你抵命不可!”
  尚武也一扬双掌,蓄势待发,同时高声喝道:“各位长老赶紧守住出路,小心被这小子溜掉 !”
  果然,人影幌动下,“铁面判官”与进来的二四两位长老,各占一有利地位,双掌作势,虎视眈眈地望着云飞。
  一时,剑拔弩张,情势煞是紧张。
  “长笑乞”急得头上汗珠并落,大声喝道:“诸位切不可造次!事情弄明白再……”
  尚文却嘿嘿冷笑,打断“长笑乞”的话,道:“事情已再清楚不过,这小子来历不明,无缘无故跑来替帮主医疗,天下那有这般事,分明是存心来的!”
  众丐面色均为之一沉,显然尚文的话,已发生了很大的作用。
  “长笑乞”急得双手直摇,话都说不出。
  可是,这时云飞反倒负着双手,面色泰然的缓缓说道:“诸位何必如此紧张?在下又没说贵帮主一定无救!”
  尚文哈哈一阵狂笑,道:“鬼话连篇,谁再听你的!”
  云飞淡然道:“在下说贵帮主有救,阁下认为是鬼话,那在下如说贵帮主没救,阁下想必认为理所当然了吧?”
  说至此,面色蓦地一沉,厉声道:“贵帮主若真的无救,你们这两个小人首先得负责!”
  声色俱厉,尚文尚武二执事心中不由一颤。
  尚文不愧为阴狠毒辣,面色丝毫不变,道:“阁下话要说清楚些,谁不知咱兄弟俩从小追随帮主,你要栽赃,可也得先弄清行情对象!”
  云飞则冷然说道:“任你狡猾如狐,今日本人也要让你们露出尾巴不可!”
  尚文故作傲然道:“在下倒要看看阁下如何使我露出尾巴!你以为满口胡言就可骗得了众人吗?”
  云飞冷恻恻地一笑,道:“空说无凭,我自有道理。”
  这时,群丐均不由愕然地望着三人,目中一片迷茫困惑之色。
  尚文偷扫一下四周情势,硬着头皮道:“在下倒愿一闻其详。”
  云飞微顿一下,目中精光暴射,道:“别以为你作的手脚天衣无缝,可惜今天你碰到我……首先我要说的,便是贵帮主所中之‘七步追魂’是由内线而入,而昨日贵帮主除了与众长老及二位分食一枝老参外,便未再食任何东西,如是老参有毒,则不会只有帮主一人遭害,所以可断言,老参中无毒,换言之,帮主所中的毒,是早几日便被人下了,而且下毒的手法很高明,份量不多也不少,一时不会发作,却都潜伏在体内,只到那老参的引发,才将药力勾动出来。”
  尚文脸色不由一变,强说道:“这也不能认定下毒的就是我俩。”
  云飞淡然说道:“平日照顾帮主饮食起居的除了你俩还有那个?这且不说,你千不该万不该先前对话时,一再指明昨日帮主没吃什么,的确,在你们安排下,帮主昨日确没吃什么,而且事实上毒也不是在昨日下的,你们以为‘七步追魂散’已绝传江湖,知道此药性的人,更是少而又少,可惜偏偏让你们遇到了我,看来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决不会得好报。”
  尚文尚武闻言,面色变得发靑,群丐惊疑地看着他俩人。
  尚文又硬着头皮道:“欲陷人于罪,何患无辞!阁下凭空说得有声有色,恍若目睹,想必这一套话,早已想好了的吧?”
  云飞冷叱道:“尚文,你难道还不肯认罪吗?”
  尚文一横心,索性道:“话谁都会编,谎谁都会说,可是阁下不要忘了‘口说无凭’。”
  云飞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你口服心服,俯首认罪不可,你不是要证据吗?我可以拿给你们看。”
  众丐均露出渴望而又有些怀疑的神色,连尚文尚武亦不例外。
  云飞将衣袖一拢,只见——
  衣袖下方呈三角形钉了三根细若牛毛,金光闪闪的小针。
  尚武一见,面色大变。
  云飞道:“如果你们是清白的,何以方才我在疗伤之际,你俩商量好,在尚武暴喝时,偷偷打出这三根‘蓝什金芒’?”
  “长笑乞”不由一声惊呼道:“蓝什金芒!”
  云飞接道:“‘蓝什金芒’与‘魂飞七步’同为‘毒天翁’三大歹毒暗器之一,尚文,你还有何话说?”
  尚文满面惊悸,颤声辩道:“这三根破针,不知你由那里弄来,我根本连见也没见过这东西。”
  云飞冷峻的一哂,道:“你没见过!我说它的射筒还仍在你的怀中呢!你有胆可让我一捜吗 ?”
  尚文尚武脸色均变得苍白,尚文蓦与尚武递一眼色,双双暴喝一声,转身往云飞扑去,并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何要搜咱兄弟之身。”
  就在群丐惊骇迷惘中,尚文尚武二条身形已挟着排山倒海之气劲,朝云飞扑至,满天重重掌影,如两片密密麻麻的天网,往云飞身上罩去。
  尚文尚武追随丐帮帮主多年,功力之深厚,招式之奇奥,已尽得丐帮真传,这时拼命而上,更是威猛狠辣。
  云飞冷然一哂,双掌疾扬,迎空一圈,倏地五指微张,朝漫天掌影中飘忽莫测的拂下。
  二人蓦然觉得自己的气劲,在云飞一圈之下,消灭无影,心头不觉大惊,方道不妙之际,云飞那神妙的一拂,已将穿过重重掌影拂到他们手背“列缺”穴上。
  总算二人武功不弱,惊嘿一声,双双手掌一翻,五指暴张,反扣云飞脉门,这招奇诡已极,又是近身拍扑之招,在这二个内家高手中施来,更具威力。
  “长笑乞”及众丐不由均露诧异之色。
  云飞蓦然嘿了一声,双掌一沉,立掌如刃,飞劈二人飞扣而来之手掌。
  “拍拍”二声脆响,尚文尚武二人敌不住云飞如海般深厚的内力,被震得倒飞三尺,落地后又连退一步,方稳住身形。
  云飞怡然地立在当地,望着满面惊骇的尚文及尚武,冷然说道:“方才那招分明不是丐帮武功,你们若不私通外敌,又从何处学来?”
  尚文及尚武二人面色又是一变,心忖,今天真是遇到活鬼了,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长笑乞”亦面色一沉,道:“是非现在也分不清,只是方才的招式,似非丐帮所传,尚望二执事解说明白。”
  由口气的生冷,及称呼中直呼二人为执事,显然可知这仅次于帮主的右护法,已对二人起疑。
  尚文眼珠乱转,强笑道:“师叔怎地也对小侄起疑,方才那招……乃恩师亲传,说是为帮主秘传手法。”
  “长笑乞”闻言不由一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云飞见状,不由暗叹,心忖:“这尚文果然机警狡猾,若用之正途,岂非丐帮之福?这一着果然厉害,各派之帮主掌门,均有几手秘奥手法,向不为外人所知,除了帮主或掌门继承人之外 。”
  他想着遂冷笑道:“帮主秘传手法,外人虽然不知,但阁下方才那招,在下倒是知道。”
  群丐皆不由瞿然注视着云飞,似是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尚文呐呐的道:“你知是何招?”
  云飞道:“那招分明是‘黄山毒天翁’绝技‘金绞手’。”
  群丐闻之不由惊啊出声。
  尚文面色微变,忙又镇定地道:“毒天翁三十年前便隐迹江湖,现在世上还有见过他绝技的人真如凤毛麟角,像阁下这谎言真是高明,反正此地无人真正见过毒天翁的‘金绞手’,既然阁下欲将丐帮秘传称为‘金绞手’,在下也没办法……”
  云飞怒叱道:“我还从未见过像阁下如此狡赖无耻的人,大丈夫敢作敢当,难道你们真无一点人性吗!”
  尚文亦怒道:“阁下口齿检点些,莫忘了你是对丐帮子弟说话,丐帮再不行,也不容人当面辱及其门下弟子!”
  众丐闻言惶惑不安,他们由双方言语中,听说似是尚文二人理亏,但他们真不敢相信从小追随帮主的二执事,会背师叛帮。
  “长笑乞”跨前数步,制住双方,肃然道:“你们都不用说了! 一切等帮主醒时再待分晓。 ”
  遂转头对云飞道:“听方才少侠言中之意,帮主似是有救,不知可是真的?”
  蓦听,云飞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一丝不假!”
  群丐闻言均为之一怔,遂即又露出惊喜之容。
  这时,蓦闻一声道:“你们那里走!还不与我回去!”
  白影闪处,狂飚顿起,蓬蓬二声巨响,二条人影倏地翻射而回,落地后,一看赫然是尚文尚武,只见二人面色惊骇狰狞,厉啸一声,复又朝门外扑去。
  云飞这时凛然站在门前,见二人不知死活地又扑了回来,不由大怒,刹时面上浮起一片杀机,双掌倏地扬起,在胸前斜划了二个连接半圆,顿时,如平地起了一阵飓风,劲风怒号,挟着圈圈银光与点点寒星,飞洒而出。
  正在此时,只听那苍老的声音急道:“少侠掌下留人!”
  云飞闷嘿一声,硬生生地将劲力收回二成。
  “蓬蓬”巨响声中,夹着二声闷哼,二条人影电射而回。
  落地后踉跄后退二步,定眼看去,正是尚文尚武二人,只见他俩衣衫零乱,嘴角挂着一丝血渍,将那原已够狰狞的脸,衬得更为邪恶可怕。
  二人似犹有未甘,从又作势欲起。
  蓦闻那苍老声音喝道:“孽障敢尔!”
  二人闻言不由心神一颤,似知脱逃不了,齐齐转身,俯身跪下,颤声呼道:“恩师……”
  这时,只见石床上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面方耳大,眉目清秀的葛衣老丐,他见二人跪下,遂黯然叹息一声,道:“想不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会反过来害自己,唉!是我平日待亏了你们?还是为师虐待了你们?”
  尚武似是良心发现,嚎淘伏地大哭,尚文却故作惊讶道:“师父,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师父也信了那小子的谗言吗?”
  老丐面色蓦然一凛,立时显出一股威严令人不敢逼视之色,道:“尚文!你的心机也太恶毒了,这一日来,你俩暗中所说之话,以为我都没听到吗?”
  尚文不由面色大变,不过,他也不信“闭穴截脉龟息大法”,五官全闭,如一个活死人般,不要说他俩仅低声悄谈几句,就是打雷,怕也听不到。
  丐帮帮主似是看穿他的心理,接道:“你们未免将为师小看了些,的确,头两天,为师不防服下了毒,但到第三天,为师便发觉不对了,好在中毒未深,为师一面用功力逼毒出体,一面留神查看何人下毒,汝等所下之毒,果然狠辣,连日外逼,已除去一半,昨日因老参引发,竟使我吃敌不住,我谎言用‘闭穴截脉龟息大法’禁闭百脉,以缓毒性,实乃暗用三味真火炼减余毒,汝等不察,以为为师已如一活死人,鬼使神差,竟不打自招,当面吐实。”
  尚文闻言,不由悔恨交加,他知昨日与尚武背人所谈,竟被师父听去,心知丐帮戒律森严,自己绝无法幸免,遂连忙俯首拜跪在地,颤声道:“弟子该死,恩师恕罪……”
  尚武仍跪伏一旁,嚎哭不止。
  “风尘奇乞”虎目竟也泛泪光,黯然道:“文武二儿,自四岁起便被为师收到门墙,三十余年来,为师待你们一直如己出,除将一身绝学悉数相传外,并暗决定将丐帮大位交与汝等,你们如下得了手!其中一定有原因,看在数十年养育之恩,你们可愿说给为师的听?”
  尚文道:“弟子罪该万死,但并无伤害恩师之心,只望能迫使恩师归附‘鬼府’而已。”
  “风尘奇乞”厉声喝道:“汝等将为师看作何许人!为师岂会因威逼而妄义!”
  接着又道:“左护法何在?还不与我拿下这两个叛徒!”
  尚文知无法幸免,遂目中凶光一闪,暗一咬牙,嗥喝道:“假仁假义的老贼!少爷与你拼了!”
  语音未断,人已顿起,朝“风尘奇乞”扑去,右手扬处,“哧哧”细响连声,一蓬金光闪闪的光雨,闪电般地朝“风尘奇乞”罩去。
  众丐均大惊,暴喝连连中,只听“风尘奇乞”怒吼道:“孽畜敢尔!”
  遂双掌一按,盘坐在石床上的身体,斜飞起丈许,迎着金色光雨,双掌挥处,带起一片强劲无比的气道,往下压去,狂飚过处,那金色光芒仅微微一窒,仍方向不变地直射而至。
  “风尘奇乞”心中大惊,双掌连环闪电劈出六掌,身躯借那反震之力,一曲一拱,如一条游龙般滑移五尺,险险避过金色光雨。
  可是,尚文的身躯,已跟踪而上,左手扬处,只见手中握有一具乌黑色小圆筒,正欲再射……
  原来尚文已得帮主真传,功力深厚无比,而且有所传,在丐帮中除帮主外,已可与右护法“长笑乞”一争长短,尤其这时拼命而上,群丐竟没能拦截得下。
  “风尘奇乞”不由暗叹一声,身在空中,无法借力,看来今日难逃金芒透体之危。
  云飞因站在门口,第一次救援不及,此时见情形危急,不由暗一咬牙,面上神光湛然,左手闪电朝前一指,一股锐利无比的劲风,疾若奔矢,朝尚文身后射去。
  尚文在空中蓦然一声闷哼,身躯微抖,如一只断线风筝,直直由空中摔下,“噗”的一声,平平落在地上,手中圆筒亦辘辘翻滚而出。
  “风尘奇乞”这才惊魂乍定落地,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对左护法“铁面判官”道:“速将二叛徒推下,以正帮规!”
  “铁面判官”轰诺了一声,大步踏过去,一把将尚文提起,因尚文是平摔在地上,面朝地,这时提起,只见他七孔流血,面色乌靑,显然是中了骤毒。
  “铁面判官”心知不好,慌忙向那跪伏一旁,现也声息毫无的尚武抓去,果不出所料,竟也是七孔流血,面色乌靑,早已断气。
  “铁面判官”恨声对“风尘奇乞”道:“禀告帮主,二叛徒已畏罪服毒身亡。”
  “风尘奇乞”黯然叹息道:“人死不记仇,给他们落个全尸安埋去罢!”
  “铁面判官”恨恨不已地道:“真是太便宜这二个小畜牲了!”
  说着,遂提起二具尸体步出门外。
  “风尘奇乞”遂肃容对云飞道:“今日多亏少侠仗义相助,不仅救了老朽一命,并挽救丐帮于风雨危急中,大恩盛德没世难忘,请先受老朽一拜。”
  说毕,便朝云飞恭身一揖,云飞本待运功阻挡,但怕人误会他有意炫耀,如避开的话,对“ 风尘奇乞”这种爽朗磊落的汉子,似显得太拘泥小气,好在他此时亦为一帮之主,遂以平辈之礼还了一揖,道:“这些小事何足挂齿,此乃我辈份内之事,久闻前辈以正直豪爽闻名,此番后辈身受了,相贵知心,以后免得再将什么知恩感遇之言挂在口上,如何?”
  蓦闻长笑乞狂笑一声,道:“好个相贵知心,老弟不仅武功绝世,文釆风流,连性情也是如此朗爽,痛快!痛快!”
  “风尘奇乞”亦不禁笑道:“老弟……不知可允许老朽如此称呼你?”
  云飞惶急地道:“这……”
  “风尘奇乞”面色一沉,道:“可是咱们丐帮无能,高攀不上?”
  云飞心知这种江湖怪杰,性情宁折不弯,只好恭谨地道:“小弟谨尊大哥吩咐。”
  “风尘奇乞”这才一把握住云飞的手,高声笑道:“能得如此人中龙凤的佳弟,人生亦得何憾!老朽今日一连三喜,非好好痛饮一顿不可,走!咱们到前面吃喝去!”
  “长笑乞”亦呵呵笑道:“帮主真有一手,这叫请将不如激将。”
  群丐见帮主康复,丐帮根本之危已解,又复得一如此强硬的助手,莫不喜然于色。
  “风尘奇乞”与云飞把臂而行,走出石室。
  这时,甬道中已大放光明,每隔几步便高燃着一支火炬,将甬道照耀得恍若白昼。
  云飞走至拐角处,只见一瘦长的老丐立在一侧,见“风尘奇乞”来到,立即恭身道:“恭喜帮主洪福齐天,贵体得已康复。”
  “风尘奇乞”颔首道:“这两日有劳大长老了。”
  云飞等人一直到甬道出口处,并不外出,“风尘奇乞”往甬道边一个按钮上一拍,一阵轧轧声后,露出一个石门,众人鱼贯而入。
  云飞望去,只见里面十分宽敞,正中放着一张大石桌。
  “风尘奇乞”拱手欲让云飞上座,云飞连道:“不敢,不敢,大哥如此岂非要折杀小弟了吗 ?”
  “风尘奇乞”大笑道:“为兄只好有僭了。”
  云飞与“长笑乞”分左右而坐,其余诸长老依次坐下,三五六长老亦派人通知,不一刻,齐集石室。
  一会儿,酒菜端上,“风尘奇乞”满满斟了一杯酒,起立对云飞道:“为兄首先向贤弟也就是本帮大恩人,聊借水酒,谨敬一杯。”
  云飞连忙起立,道:“大哥怎地又如此客气,自己人何必如此!”
  二人相视一笑,互举杯仰首干杯。
  “风尘奇乞”虎目朝众人面上一扫,遂沉重地说道:“丐帮七老曾几何时,如今只剩六位,七长老尽忠为帮壮烈殉身,凡我丐帮弟子,务必将其忠义之节永铭在心,我相信七长老身虽亡,但他的精神灵魂却将与日月同存,永垂千古,同时……”
  他面色一沉,凛然接道:“我们将永不忘怀那批魅魑鬼魈,我决心倾全帮之力与之周旋到底,为七长老英灵复仇,为丐帮已死之弟子复仇!”
  群丐闻言,脸色均现悲愤激昂之色。
  “长笑乞”蓦然咦道:“帮主如何得知七长老被害之事?”
  “风尘奇乞”手指云飞,哈哈笑道:“还不是他告诉我的。”
  “长笑乞”更为疑惑不解。
  云飞道:“方才疗伤时,小弟已与大哥谈有多时了。”
  原来,云飞头一次把脉便知“风尘奇乞”用的不是“闭穴截脉龟息大法”,正想问“长笑乞”时,“风尘奇乞”已用传音入密,请他不要说破,云飞知其必有隐情,便先用灵药及本身罕绝的内功,将“风尘奇乞”的余毒炼化。
  后来云飞故意借“凝气化珠”之障,与“风尘奇乞”互相交谈,二人用的均是传音入密之法。
  那时,“风尘奇乞”因感于云飞相救之德,而且看出云飞并非狡滑奸诈之徒,遂将丐帮内部危机与之实言,二人将心中所疑互一对证,便证明文武二执事为敌方卧底之奸细,同时“风尘奇乞”由他们口中还听出另有几人亦为鬼府奸细,不过,那些仅占帮中次要地位,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所以他恢复后,并没有即刻抓,这一些微的疏忽,如不是云飞在此,险些造成丐帮惨重损失,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云飞将原委说出,才使“长笑乞”等恍然大悟。
  “风尘奇乞”喝了两三杯酒,面上呈上一片黯然之色。
  云飞知他是感怀伤心追随多年弟子的背叛,遂忙用别的话岔开,群丐也知机,均随声附和,立时欢笑将黯淡的气氛冲淡了下去。
  “风尘奇乞”亦似是暂时开怀,爽饮起来,蓦然他问云飞道:“为兄在路上听传言,贤弟在井陉城外恶鬼峡落魂洞,遭冷魂帮众高手围困而……不知实情如何?”
  云飞叹了一声,道:“其中之情,一言难尽,既蒙大哥不弃,将小弟以自己人看待,小弟当细为大哥及诸位道及。”
  他遂由开始将自己如何与“冷魂帮”有仇,及如何被恩师收录,如何下山行道等一切经过,细细道出,当然有些重要的地方,他均略过去,如与“白云仙子”绮旎之情,及玄玄子宝藏等。
  群丐闻罢,莫不耸然动容。
  “风尘奇乞”首先站起,道:“江湖上传言贤弟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殊不知杀恶即为扬恶,以贤弟这种雷霆之势来对付这批满嘴仁义道德,满肚男盗女娼,阴险奸滑之辈,正是唯一有效办法,贤弟请相信为兄,以后只要是贤弟的事情,也就是咱们丐帮的事情,不论是好是坏,咱丐帮全一手接着。”
  群丐以“长笑乞”为首均起立,轰然道:“对,只要是白少侠的事,咱丐帮全一手接着。”
  一时群情激昂,云飞感到热血沸腾,左手往腰际一探,刷的一声,一道经天长虹冲天而起,一手持着杯,一手将那骷髅软剑抖得毕直,高声道:“本人愿对传帮神剑发誓,丐帮及骷髅帮将永为兄弟盟,互相帮助扶持,同伸大义于天下。”
  “风尘奇乞”诧异地道:“什么?骷髅帮将重入江湖?”
  云飞道:“正是,小弟已寻得骷髅玉符,不日将重招旧部进关开帮。”
  在群丐惊异中,“风尘奇乞”已呵呵大笑道:“好,好,丐帮何幸能与廿年前天下第一大帮比肩奋斗,来,我们为两帮之共同前途干杯。”
  群丐兴奋不已地起立举杯一饮而尽。
  经此事后,彼此之关系又拉近一步,云飞见吃喝得差不多了,遂对“风尘奇乞”道:“贵帮其余的叛徒,最好能及早收拾,免得漏网,以后总是麻烦。”
  “风尘奇乞”道:“贤弟所虑极对,欲攘外必先巩内,左护法!”
  “铁面判官”应道:“不知帮主有何吩咐?”
  “风尘奇乞”便将由黑白双执事口中听来的叛徒名单开出。
  “铁面判官”走后,云飞道:“七里埔不知贵帮如何寻得,小弟以前进来时,似见一切建筑暗合奇门八卦,深奥异常,想必旧主人非常人。”
  “风尘奇乞”道:“原先的主人,为一批不知名的人,后不知如何全部中毒而死,房屋就一直空了下来,直到三年前,本帮死敌太湖十八剧盗,被本帮围剿,窜来此处,被本帮探知后,合力歼灭于此,为兄因见地势隐秘,又据同行好友‘静虚羽士’公孙输巧谈及此地房屋所列之阵,奇妙非常,如善加利用,千军万马亦攻不入,他并为之参详解说,可惜为兄不精奇门之学,只能照他指示加以运用,还不知是否有错。”
  云飞乍听“静虚羽士”公孙输巧时,不由心神一震,面色大变,急急道:“大哥可知‘静虚羽士’公孙输巧现落足何处?”
  “风尘奇乞”道:“这位公孙老弟,一生潇洒磊落,孑然一身,四海飘泊,三年前一别好久没听到他音讯了。”
  云飞不由失望的黯然一叹,“风尘奇乞”这才发现云飞的神色不对,忙问道:“难道……”
  云飞道:“此人与小弟身世有关,希望大哥以后发现他踪迹时,通知小弟一声。”
  说着,又想到义父“卧虎堡”堡主临终之言……
  “云儿……你……要知你……身世……可问……公孙……输巧……”
  正当他沉思之际,蓦然,“铁面判官”匆匆奔进,对“风尘奇乞”道:“禀告帮主,各叛徒均已拿下,唯‘长光分舵’舵主李贵,不知下落。”
  “风尘奇乞”心中蓦地一动,道:“李贵参与本帮机密不少,此人不可放过,速派人追查。 ”
  “铁面判官”应诺而退。
  “风尘奇乞”皱眉道:“看来七里埔不可久呆,李贵定将公孙老弟阵图原稿带走了。”
  云飞黯然半晌,倏然道:“大哥不必忧虑,阵门虽是死的,但全靠活人运用,小弟略通奇门,可将布置稍为变动,短期间如无通奇门八卦之高人,决可无虑。”
  “风尘奇乞”道:“主要是想熬过明天,以后既使放弃此地亦无所谓。”
  说着,因见天已快亮,中午还要开丐帮大会,遂吩咐众人回去休息。
  云飞欲独自前往观看阵式,“风尘奇乞”坚要陪同齐去,经云飞再三推辞,才由“长笑乞”陪去。
  云飞大略巡视一周,发现阵式竟似由邪教“七鬼灭神大阵”改变而来,心中不由大惊旧主系何人物?
  好在他在“栖云别府”研读过这种阵法,微一参验,已得大概,便将原来各位置略加修改,虚实参半,他自信即使遇上好手,一时也难尽窥堂奥。
  等他一切弄好,天已大亮,遂与“长笑乞”吃完早点,各自找一静处打坐调息。
  他因替“风尘奇乞”疗伤,所以真力耗去不少,全亏他功力深厚,此时略加调息便恢复过来。
  阳光下,“七里埔”破落景象才略显得有些生气,断垣塌墙的空隙处,不时看到有着葛衣的老少化子来往忙碌着,云飞此时站起走出,抬头望去,“七里埔”西北旁山,南面是一片丛林,在这冬季枝叶均已凋落,不复有苍翠欲滴的郁水,带之起的是一片凄凉肃杀的枯黄,在寒风中,在骄阳下,也别有一番风味,正东面是通“高平城”的小道,夹杂些丛丛林木。
  云飞因不放心所改置之阵式,遂又绕行一周,每至一关卡,丐帮弟子老远便向其行礼问安,执礼甚恭,他不由暗暗奇怪,他那知丐帮弟子已由诸长老口中得知,他就是江湖闻名丧胆的“魔手冰心玉潘安”,也是震惊江湖的骷髅帮二代帮主,同时对丐帮有大恩,是帮主救命恩人及义弟,几重关系下,使丐帮人对他产生又敬佩,又好奇的心理,个个都欲一睹他风釆为快。
  云飞巡行一周,见大致并无大差,就在此时,蓦然听到一声长长的竹笛声,接着便见“长笑乞”飞纵而至,对云飞道:“我的好贤弟,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云飞道:“正午还没到,大会还没开始,你说大家等我,大家到底是谁呀?”
  “长笑乞”哈哈笑道:“莫不我这又俊又俏的贤弟害羞了,到时你自会知道,还推三推四作什?”
  云飞知其一向放浪形骸,遂亦笑骂道:“活见鬼!谁碰到你也算是祖宗八代有幸了!”
  “长笑乞”哈哈笑着,拉着他便往回跑。
  越过数道断垣,来到“七里埔”中间一片广场上,云飞一看,广场中黑压压的站满了一群乞丐,约有一二百人,广场正中有一破损不堪的石坛,“风尘奇乞”及诸长老均站在上面,云飞见状,心忖:“果不愧为丐帮,连大会场也找这么一个破落的地方。”
  众人见他走来,均瞿然回头注视,数百只眼睛均齐落他身上,他神色岸然,气派高贵,洒然地走了过去,一股慑人心弦的气质,令“长笑乞”看得不住点头。
  “风尘奇乞”将他接上石坛,拉在身边,遂朝群丐道:“据城中弟兄飞鸽传书说,城内来了一批可疑人物,正打听朝此方面而来,为了免得妨碍大会程序,故提前一个时辰开会,好在丐帮与别帮不同,百无禁忌,又非创帮重典,提前开会也没关系。
  首先我要说的,便是介绍你们欲一晤的‘白云飞’贤弟。”
  云飞朝群乞微一拱手,“风尘奇乞”又接道:“白贤弟不但救了老朽一命,并挽救丐帮免沉万古不复之地,希望以后五帮弟子有机会,多为他服务,务必待他如帮主亲临。”
  说至此,从怀中掏出一柄小竹符,递给云飞道:“此为丐帮至高无上的信符,见其如见帮主,这为本帮所欲表示的一点敬意,也是为兄的见面礼,尚望贤弟笑纳。”
  词意诚恳,云飞知推辞不掉,便恭谨地接下道:“多谢大哥。”
  下面群丐皆震耳欲聋的欢呼起来。
  “风尘奇乞”将手一摆,止住众人又道:“其次,本帮由今起与重起江湖的‘骷髅帮’永为兄弟盟,彼此互助扶持,共护正义和平。”
  群丐听到“骷髅帮”三字,均不由惊疑哗然。
  “风尘奇乞”接道:“现请‘骷髅帮’白帮主,代表受本帮对贵帮之最高敬意。”
  说着,遂朝云飞恭谨地一揖,云飞忙还一礼,道:“本人代敝帮,向帮主及贵帮致最高谢意,望今后两帮亲如一家,除暴安良,共同扶持江湖道义与真理。”
  群丐料不到廿年前天下第一大帮,竟由这神妙的白少侠率统,如今又与本帮结为兄弟盟,也说不出是兴奋或是刺激,个个都竭力欢呼,一时,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待呼声平息,“风尘奇乞”才正式宣布大会开始,云飞知各帮派大会,除特请观礼者外,一律忌讳外人参加,遂对“风尘奇乞”道,愿去巡视四方布置,“风尘奇乞”坚持不肯,因云飞亦为一帮之尊,如何能有代丐帮巡视之理,但云飞心知昨日事件,“鬼府”吃了大亏,今日绝不会罢休。
  万一大会之时,丐帮主要人物均参与,四周防御单薄,若“鬼府”乘机攻入,骚扰大会,岂非大大丢脸。
  而且自己虽为一帮之尊,但目前骷髅帮尚未正式露面江湖,用不着忌讳什么。
  “风尘奇乞”蹩不过云飞,只好派右护法“长笑乞”陪同前往。
  二人遂朝东方奔去,云飞这才问道:“红叶书生,为何一直不见?昨夜因贵帮主康复,一时高兴,便将此事忘怀,笑老可知他的去处?”
  “长笑乞”道:“听四长老说,我们替帮主医疗时,他便告辞先走,不知去向何处,贤弟可是认识他……”
  云飞点头道:“此人有些可疑,但似非坏人,然而江湖上诡谲莫测,倒不可不防。”
  二人谈话间,已来到东边各道关卡,众丐见二人到来均起身恭迎。
  二人遂略为慰问几句,见无什么动静,便由北向西沿途查去。
  这时,日正当中,一团炽热的火球,高悬空中,向四周散发出万道光芒,在严冬中,给人以疏懒暖和的感觉。
  “长笑乞”抬头望望日照,对云飞道:“时已正午,难道那批人物,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云飞摇摇头道:“不可能,至少鬼府方面应有所行动,一般说来,发动越迟越为凶险,咱们可千万大意不得。”
  蓦然——
  北方升起一枚蓝色烟火,云飞与“长笑乞”互视一眼,纵身朝前奔去,几乎在同时,东南西三方均又升起蓝色烟火。
  云飞朝“长笑乞”道:“看来,来敌似是同时进犯,笑老,你顾西南方,东北方交给我好了。”
  说罢,遂提气运功,一幌之下,只见一条淡淡白烟,刹那便消失在残垣废墟之间。
  “长笑乞”亦回身朝西方扑去。
  先言“长笑乞”只几个起落已到西方三道卡之前,只见前面有十数个锦衣大汉,手中均提明晃晃的兵器,如凶神附体般,在残垣废墟中兜转。
  群乞借着阵法及废墟堆的掩饰,不时对敌方加以暴袭,敌方虽然武力都不差,但仍被弄倒了四五个。
  对方为首是二个老者,这时,看情形不好,遂唤众人围成一圆环。
  二老者互相商量了一下,竟被他们看出门户所在,遂以二老者为首,疾扑向隐藏在一侧的一个少年乞丐。
  那少年乞丐,似是不防阵门已被看破,待对方身形疾扑来时,欲躱已不及,惨呼一声,被二老者强劲无比的掌力,震飞三丈之外。
  老者跟踪而进,全靠关卡其他的人甚机警,一见不对,立刻后撤,隐入第二道卡的阵门中。
  二老者似料不到第二道卡比第一道还为奥秘,连冲几次,均被暗器袭回,门户更是一时难以寻得,空自暴跳如雷,亦无法可想。
  “长笑乞”见一时无碍,便又飞身南方,还未到达,首先就听到一阵阵激烈的罡气呼啸声,心中不由一怔,心忖怎么会有两个好手在这方拼斗。
  他循声奔去,隐在一间石屋后,见帮中弟子仍隐伏在关卡中,而第一道卡之前,正有二条人影在翻飞拼斗。
  定睛看去,其中之一正是“红叶书生”,另为一使双钩的中年汉子,短小精悍,留了一抹小胡,十分怪异,可是手中双钩不弱,挥手虹飞如练,一会儿又幻化出层层钩影、刀山,将对方身形罩在其中。
  “红叶书生”这时手中持有一把白金雕花的折扇,此时正用以拍刺点打,在对方罡气澎湃下,如一阵靑色旋风,卷来卷去,不可捉摸。
  但,他的态度动作,却又显得轻松优美。
  在二人之后,站着三个奇特人物,正中之人,为一身着红袍,胸前绣有一条金色盘龙的高大老者,面色红润,像貌威武稳沉,只是嘴唇紧抿,严谨中稍带几份固执刚僻之气。
  左首一人,为一面目生冷的老者,右首为面色黄腊,身材矮小的奇瘦六旬老者。
  在二人身后,立有十个黄衫大汉,衣袖上各绣有三条红色小龙。
  “长笑乞”一看,心中不由一愕,心想,这此人看形像,分明是“藏龙堡”中人物,丐帮与其向无瓜葛,今日何以会与“鬼府”同时来侵?
  这时——
  “红叶书生”与使双钩的中年汉子,已互拆了五六十招,双方已激出真火。
  那使双钩的汉子,蓦地一声怪吼,手法大变,双钩倏地化为千百道光影,密若骤雨狂风,朝“红叶书生”狂卷而至,声势之威猛,招式之快捷,委实惊人。
  “红叶书生”怒嘿一声,不退反进,朝光影中闪身而入,右手折扇一圈一抖,洒散出三溜银光,分向钩影上点去,右手却暴发如电,探手一式“擒龙手”朝对方脉门扣去。
  中年汉子心中大惊,不料对方竟敢犯险欺身近搏,暴退一步,倏地翻腕沉钩,让过对方左手,用钩刀疾削而下。
  “红叶书生”正要他如此,见状微微一笑,折扇蓦地斜挥,所散出三溜银光,倏而合而为一,闪电迎上。
  只闻——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面目怪异,使双钩的中年汉子,被震飞三尺,“红叶书生”也微退一步。
  那汉子是在不防之下,功力难集,这时吃了一招闷亏,心中不由大怒,嘴上一撮小须不住抖动,目中凶光顿闪,摒气凝神,暗聚功力,似欲施杀手。
  蓦然——
  一声苍老有力的沉喝:“二弟且慢!”
  中年汉子闻言,始缓缓散去功力。
  正中形貌威武的老者,又沉声对“红叶书生”道:“阁下似非丐帮中人,何必硬代人出头,老夫‘藏龙堡’黄大白,有事与丐帮帮主面谈,阁下为何强行拦阻在下。”
  “红叶书生”微笑道:“天下那有这般巧事,堡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上丐帮有强敌寻仇时才来,岂非有意欺人!”
  原来,此老者正是“藏龙堡”堡主黄大白,他竟然也带着堡内四大高手中之三位,“绝命双钩”,“冷面神判”,“病瘟神”三人赶来。
  “飞天神龙”黄大白闻言,沉声道:“阁下不信,在下亦无法,不过,敝堡确非与来人一路。”
  “红叶书生”仍笑道:“既然阁下有要事须向丐帮帮主交待,就请阁下稍待,等丐帮退去强敌后再见丐帮帮主如何?”
  “飞天神龙”双眉一掀,喝道:“阁下倒底是丐帮什么人?凭何阻挡老夫去见丐帮帮主?”
  “红叶书生”不由微怒道:“今日不当阁下以来敌看待,已是瞧得起阁下了,阁下又凭何一定要去见丐帮帮主?”
  “飞天神龙”仰首一阵狂笑,自语道:“老夫久不出江湖,想必江湖上已渐对老夫忘怀,今日老夫倒要让你这后生晚辈见识见识,老夫是否真已老朽不堪。”
  说毕,双目神光暴射。
  “红叶书生”虽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四大庄堡之威名,他是深知的,此时见四庄堡中首屈一指的“藏龙堡”堡主即出手,心内亦微有些紧张,暗将功力凝聚双臂。
  就在这剑拔弩张,情势危急之时。
  蓦然——
  一阵哈哈狂笑,由远方残垣之后摇曳而至,声落处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团团的脸,生就一付笑意。
  老化子落地后,朝“红叶书生”微微一笑,遂转首对“飞天神龙”嘻嘻道:“老化子不知堡主大驾光临,迎接来迟,尚望恕罪。”
  “飞天神龙”凤目朝“长笑乞”身上一扫,亦冷冷答道:“阁下想必是护法‘长笑乞’吧!敝人有事欲与帮主一谈,不知可否代为通报。”
  原来,江湖上均知丐帮有个“长笑乞”,但知其真名实姓的人却很少,故“飞天神龙”只好以之代称。
  “长笑乞”道:“不敢,不敢,敝人正是老不死的化子,不知堡主有何事要与帮主交谈,如方便的话,告诉老化子亦一样,否则恐要请堡主稍候一下,如今强敌来犯,敝帮主即有心聆听堡主高见,怕亦无法分身。”
  “飞天神龙”面色蓦地一沉,道:“难道他们已先至,老夫便更不能等……”
  “长笑乞”蓦地面色一沉,道:“堡主不打自招,可是与来敌约好,一同侵犯敝帮?”
  “飞天神龙”急忙解释道:“护法,切莫误会,敝堡与……”
  蓦听——
  一阵悠长的竹笛声传来。
  “长笑乞”冷笑道:“堡主不是要见帮主?现就请随老化子来。”
  说毕,不待回答,转首朝“红叶书生”一招手,纵身如飞跃去。
  “飞天神龙”遂不再言,与“冷面神判”等下属,跟踪而去,只见“长笑乞”倏左倏右,在残垣瓦屑中纵跃如飞。
  “飞天神龙”心知一切阵式均含奇门八卦,遂不敢大意,一步步地跟在后面。
  不时,已来到广场边,“长笑乞”一眼望去,只见,场中正分作数堆,正北一片约一二百人,为首者正是“风尘奇乞”,带领着属下群丐。
  西面约四十余人,全着一式锦衣,为首者是三个老者,个个面色灰白,死眉死眼,令人望见生出一种阴森战悚之感。
  东面一方人数最少,约廿人,僧俗参半,为首为一俗一僧二道,“长笑乞”仔细一看,不由大为吃惊,原来这一俗正是昆仑三友之一——“梅叟”,一僧却是少林现任掌门的师叔慧因大师 ,二道为武当五剑之“灵虚”及“灵隐”。
  少林、武当、昆仑三派竟会连袂而来,丐帮一直没与其有任何恩怨呀?
  “飞天神龙”一到,自然站在南方,立时形成四角对崎之势。
  “长笑乞”与“红叶书生”纵回丐帮大阵营中,一眼看见云飞正潇然的站在“风尘奇乞”之侧,似对目前情势漫不经心。
  “长笑乞”一把将云飞拉至一旁,问道:“老弟,倒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武当、少林、昆仑诸高手也会在此?”
  云飞不屑地道:“大概也是被贪欲蒙昏了心吧!”
  “长笑乞”一怔,忙问其详,云飞缓缓将经过说出。
  原来,云飞提起真气,朝北方飞纵而去,他此时功力通玄,轻功更入化境,飘闪之下,已至北方关卡附近。
  蓦听,前面一片惨号之声,心知不妙,飞纵起八九丈,双袖飘扬下,人已如“流星飞渡”斜往数十丈外逸去。
  身在空中,他看见群丐正在两个面目阴森的老者追杀下,迫得东窜西逃,本来他们有阵式隐护,但老者对之竟似早已了然,第一二卡已混乱得一团糟。
  二老者功力奇高,尤其暗器更特多,手撤处,不见任何东西,但群丐总要倒下几个,有些逃避不及的,也被二老者追上,一掌一个劈飞开去。
  云飞见二老者撤手处,也不见什么东西就使群丐倒下几个,而且又寂然不动,似已身死,心中蓦地一动,不由悚然一懔,遂即大怒,提起护身神功,一声长啸,如只利矢般地朝二老者射去。
  二老者正杀得性起,蓦听遥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长啸,声音虽不高,但传入耳中却使人心动神摇,不由心中大惊,知来了高手。
  就在二人惊异之时,一道经天长虹往二人射至,只觉一片令人窒息的劲风,迎面扑到,二人慌忙往左右一分,一个盘旋朝旁斜闪三步。
  那白影一个扑空,身形临空蓦地一顿,一个旋身,甩手处,朝左面老者一连拍出如浪涛也似的三掌,左面老者心内大惊,他从未见过能在如此急骤下凌空停顿的身手,惊愕下,对方三掌已连环拍至,躱已不及,只好一咬牙,提足全身功力,吐气开声,怒嘿一声,双掌平胸暴推而出。
  “轰!”
  一声巨响,风沙骤起,一条人影斜飞三丈,落地后一连几个跄踉。
  定睛看去,赫然是那个老者,此时——
  只见他面色煞白,一脸惊骇慌茫之色。
  云飞亦被一震之力落至地下,足甫方一沾地,又斜飞而起,口中并冷然道:“能接一掌,果然不错,你也来试试。”
  说着,身形电旋,运掌朝右面那老者连环劈出三掌。
  右面那老者已见过云飞一掌之力,那敢迎接,慌不迭,脚踏六爻,斜退一丈,险险避过云飞的掌力。
  云飞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要你接你还敢不接!”
  语音未落,双掌一分,左掌遥遥制住老者退路,右掌斜拍三掌,一阵狂飚托地飞起,直朝老者涌去。
  老者大惊,见此掌比前三掌更重,只好一咬牙,顾不得云飞遥制之左掌,迫得朝右后暴退。
  云飞狂笑道:“你不听话,敢情是找死?”
  左掌闪电般轻飘地虚拍三掌,似是没有一丝力道。
  那老者身形蓦地一顿,闷哼一声,跄踉后退三步。
  云飞肩头微晃,飘然闪开三尺,让过右面先前那老者为抢救同伴的一轮快攻,哂然笑道:“不听话的滋味如何?”
  那老者遭云飞用柔劲一击,震伤内腑,这时,正强力压制翻涌欲出的血气,如何还有劲说话,只好怒目瞪云飞一眼。
  另一老者见云飞闪开,而自己同伴只一招便伤得如此惨重,不由心悸,遂色厉内荏地喝道:“朋友,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阁下又非丐帮中人,何必为丐帮卖命?”
  云飞冷然说道:“你们方才使的是何种暗器?”
  老者闻言,微微一怔,不知云飞问此是何意。
  云飞见他不答,遂厉声道:“可是‘无影灭神砂’?”
  老者闻言不由一震,面色微变。
  另一受伤老者,却阴狠地一笑,探手入胁下鹿皮囊中。
  云飞似是不觉,哈哈一阵狂笑,道:“果不出我所料,想朋友必为黄山门下。”
  那老者强自镇定地道:“是又如何?”
  云飞生冷地道:“那只好请你们留命在此。”
  说罢,目中杀机顿显,蓦地他一转首,劈空挥出一掌,大喝道:“你在找死!”
  一片狂飚暴风疾往先前那已受伤的老者涌去,那老者强忍内伤,一纵而起,斜跃二丈,险险避过云飞掌风。
  但万万想不到,自己散出偷袭的毒砂,因云飞一挥之力反射回来,全击到自己身上,只听“叭哒”一声,由空中跌落,抽搐一下便寂然不动了。
  云飞摇头道:“害人者终必自害!”
  说罢,对另一老者望去,双目神光暴射,缓缓道:“今日留你一命,借你的口回报毒天翁,就说终南山脚那件事,事主迟早要找他算帐,叫他好好看住他的命,待事主去收取!”
  接着又喝道:“还不快滚!”
  那老者强忍怒气,只恨技不如人,只好忍气呑声,悻悻然走去,走了数步,蓦地回头,阴狠怨毒的对云飞道:“阁下,有种将字号报出,敝人也好向上交待。”
  云飞仰天一阵长笑,一字一字地说道:“宁见阎罗面……”
  他下面的话还未说出,那老者已面色大变,惊喝道:“玉潘安!”
  说毕,遂掉首如飞而去。
  其余众丐,见云飞如此神威,尤其对方武功并不弱,竟因“玉潘安”之名而掉首狼狈逃窜,均对云飞产生无上敬佩之心理。
  云飞见别无其他可疑之处,便对群丐安慰一阵,顿身往东方飞驰而去。
  他还未到关卡,已见一群人闪跃而入,一看即知非丐帮之人,道声不妙,边恨自己在北边耽误太久,同时也暗惊来人进入之神速。
  他一声长啸,幌身处,如一缕轻烟,朝众人飞射而去,趋近方看清,原来是一群僧俗道皆有的大杂会,为首数人,是一年约古稀,面色红润,身材高大的灰衣僧人,另一乃是面貌清瞿,身材修长的靑衣老者,风度洒脱,飘然有出尘之态。
  另二人均为全真,年约五旬,一个面颊削瘦,双目如鹰,一付强悍精明之色,另一眉目清秀,只可惜有一付狂傲不驯之色。
  后面尚有十余人,似是为首几人之弟子。
  云飞落至众人身前,来人似为其罕绝的轻功,感到微微一怔,但遂即平复。
  那面目狂傲的道士,许是看他年青面生,竟微带不屑之色。
  云飞冷森森的扫了众人一眼,道:“各位何以不得主人允许,硬行闯入?”
  “我们求见丐帮帮主,却无人代为通报,只好自行进来,如何能算硬闯?”
  云飞冷冷望他一眼,生硬地道:“你们将守关弟子如何了?”
  面目削瘦的道士,道:“没有怎么,只不过请他们好好休息二个时辰。”
  云飞顿时放下心来,这时,那面目狂傲的道士,接道:“阁下是何人?要管我们的闲事?”
  云飞双目神光暴射,阴冷的注视着那面目冷傲的道士,那道士被云飞目光一逼,竟微微一震。
  蓦然那古稀清瞿老者,微笑道:“敝人乃昆仑‘梅叟’,大师傅乃少林监院‘慧因’大师,这两位乃武当‘灵虚’、‘灵隐’二道友,敝人等因有要事急需与丐帮帮主一谈,不想丐帮诸小友,不仅不代吾等通报,反用暗器暴袭,吾等不得已,只有将彼等均点上睡穴,尚请原谅,哦!老朽皆庸,尚未请教兄台贵姓大名。”
  云飞见其言辞有礼,亦稍缓和地道:“在下乃帮主义弟,今因适有强敌来犯,弟子们无知得罪诸位,尚请愿宥,只是大哥现须应付强敌,恐无暇与诸位畅谈,不知可否改日……”
  “梅叟”急道:“吾等来此,正与此有关。”
  云飞诧异道:“愿闻其详。”
  “梅叟”道:“风闻‘七里埔’藏有一卷武林奇书,一批魔头已闻风而至,吾等不愿这种奇书,落入邪魔旁道之手,免得造孽武林,故此连袂前来,欲与丐帮帮主相商,共拒外敌,共护奇书。”
  云飞冷然一笑,尚未作答,那面目狂傲的“灵隐”已不耐地道:“梅老何必与这些小辈多说,还不赶快前去,万一丐帮护书无策,将奇书落于他人之手……”
  云飞冷笑道:“如丐帮无法抗拒来敌,阁下去亦是无用!”
  “灵隐”闻言,不由大怒,正欲发作。
  蓦听——
  一声悠长的竹笛声随空传来。
  云飞道:“大哥已传令召见诸位,请随吾来。”
  说着,又朝“灵隐”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
  旋身处,人若一丝飘絮般,轻灵无比地飞身而起,电射般朝前飞驰而去。
  “灵隐”首先不服,纵身朝前飞驰追去,余人亦跟踪而起。
  云飞似是有心挑逗,身形闪跃间,其快如电,而又潇洒美妙无比,任“灵隐”诸人如何加速,亦保持三四丈距离。
  “灵虚”不由对“灵隐”道:“此人轻功奇佳,师弟不可太大意。”
  “灵隐”恨恨道:“轻功好有什用?顶多逃起来快些罢了,如要他跟我比剑法内力,定教他吃一个透明窟窿不可?”
  前面云飞蓦然清笑一声,充满不屑又揶揄的味道。
  “灵隐”、“灵虚”二人不由心中一震,不知云飞为何而笑,如是无意倒罢了,如是有意则太可怕了。
  因二人谈时声音很小,而且云飞又是前奔,声音是后传,如何能听到,除非他练成“天耳通 ”一类的功夫,但他们一想不可能,此类武功,必须要一甲子苦修才行,对方仅为一廿左右毛头小伙,就算他由娘胎练起,也不可能达到。
  众人这一暗较轻功,不一会已到广场,云飞一式俊鹘盘空,双臂大张,凌空飞起八丈,一个大盘旋,斜斜飞落至“风尘奇乞”身侧。
  隔不一会,北方飞纵至一批锦衣人物,为首是三个老者,云飞一见不由一惊,心想北方关卡只剩下最后一道,自己走后,不知守卡弟子如何,希望这批人是因竹笛传令后,自动放其进来的。
  云飞略为解说,“长笑乞”补道:“奇怪,西方二老者为首的鬼府中人还未见露面。”
  这时,“风尘奇乞”开口朗声道:“今日丐帮何幸,得以光临如许高人,只不知诸位驾临是为何事?”
  蓦然,遥遥传来一阵冷恻恻的阴笑,道:“只为收招贵帮诸人的魂!”
  语音未落,二道红影已由天际摇曳而至。
  落地后,赫然是二个身着火红袍的怪人,二人生就一付死眉死脸,浓眉阔嘴,面色灰白,没有一丝生人血色。
  云飞仔细朝他二人望了一眼,“长笑乞”已开口道:“什么妖魔鬼怪!敢出言不逊!”
  身材较高大的红袍怪人,冷哼了一声,身材较矮的一个,却阴冷不屑地道:“你是什么人? ”
  “长笑乞”哈哈狂笑道:“阁下又是什么鬼?”
  红袍的矮怪人,怒哼一声,双目凶光四射。
  锦衣人群为首三老者之一,这时却躬身暴射至红袍怪人身侧,施了一礼,对“长笑乞”喝道 :“你是何人!竟敢对咱鬼府阎罗如此无礼!”
  “长笑乞”笑道:“果然是一些鬼物,朗朗乾坤,岂容你们这批恶魂厉鬼撒野!”
  那锦衣老者,暴喝一声,便欲扑上。
  红袍矮怪低喝道:“七使者,且慢!反正对方已名列鬼簿,迟早收魂都是一样的。”
  其他群豪,均不识此二怪人及那三老者,听他们彼此称呼为阎罗,使者,不由大感诧异,不知江湖何时出了一个“鬼府”。
  “风尘奇乞”亦止住“长笑乞”,高声对众人道:“不知诸位何事前来?尚请明告。”
  少林“慧因”大师首先宣了一声佛号,遂缓缓道:“风闻七里埔为‘冥冥子’一脉传人故居,其内藏有一本盖世奇书‘幽冥志异’,为‘冥冥子’一生心血所聚,人得之不仅功夫大进,窥出幽冥一脉真传,并且还可得其冠绝武林的毒学,不出数年定能称霸武林,老朽今日前来,便是想与帮主相商。”
  “风尘奇乞”道:“只要敝人能力所及,定当听凭大师傅吩咐。”
  “慧因”大师微微一顿。
  群雄均不由紧张的聆听这位少林高僧的意见。
  只听他接道:“老衲首先要申明,我们少林弟子,对此书决无意指染,不过,老衲认为武学高低精劣,均有天赋所限,为害既较公平而也不甚,唯独那本毒经,记载全是些骤毒无比的毒药炼制法,所以,老衲认为,无论何人得到‘幽冥志异’,希望你能立即将毒经部份全数焚去,以免流传后世,百害而无一利,不知帮主可赞同老衲的话。”
  “风尘奇乞”道:“大师傅,菩萨心肠,为救世人苍生,老化子岂有不赞成之理。”
  这时,“灵虚”却提出反对道:“慧因大师之言,虽然不错,不过,天生万物必有其用,一本功参造化的奇书,如若就如此一烧了之,岂非暴殄天物,太不合理了吗?”
  “飞天神龙”亦认为不必烧去。
  只“鬼府”一行人皆沉默地站在那儿,不闻不问。
  “梅叟”却微笑观望一切。
  “长笑乞”冷哼一声,心知“飞天神龙”与“灵虚”皆不安好心眼,个个均想获得此奇书,以图称霸江湖。
  可是,他俩一回头,却见云飞亦摇头,似不赞成烧去毒经的样子,“长笑乞”不由诧异道:“老弟可是认为不该焚毁?”
  云飞点头道:“我也不太赞成焚去。”
  “长笑乞”道:“愿听听老弟有何高见?”
  云飞道:“毒经并非全为下毒害人之事,须知毒草毒花非全为无用之物,有时适量加予人身,并可为某些怪病解药,尤其如欲精研上乘医道,毒经便是必修之一,当然如被人持以害人,确可造大孽,但天下无不解之药,任他毒药如何厉害,想必总有法子解救。”
  “长笑乞”笑道:“听老弟之言,完全是站在一个医者立场,想必老弟歧黄一定相当深奥吧 !”
  云飞谦虚地道:“那里,那里,小弟还差得远呢。”
  就在众人意见分歧时,“风尘奇乞”道:“诸位先莫争执,七里埔如此大,可有人知道奇书藏在何处?”
  这一问,可把众人问倒了,各各均面面相视。
  “灵虚”道:“丐帮占据此处多年,尚望帮主能派人协助我们去找。”
  这时,那矮小的红袍怪人,却蓦然冷恻恻一笑,阴沉道:“有好处谁还会顾及别人,尤其是一本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奇书,丐帮在此多年,只怕早……”
  云飞闻言,心中一动。
  群雄亦不由均目射奇光,朝“风尘奇乞”望去。
  “灵隐”首先沉不住气,道:“帮主所言不知奇书在何处,此话可当真?”
  “风尘奇乞”仰天一阵怒笑,叱喝道:“你们将老化子看作何人?休说仅是一本破书,就是不尽功名富贵摆在老化子面前,老化子也不会失节乞求!”
  云飞也冷然一哂,自言自语道:“真是小人所见略同!”
  说罢,摇头轻叹,说不出有多轻蔑之态。
  “灵隐”愈看愈火,大声说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在此冷言冷语!”
  云飞仍接着不屑地道:“先之以狂吠,继之以羞怒,岂非小人之典型耳。”
  “灵隐”为当今武当五侠之一,受人捧惯,性情又天生高傲,如何能受得住云飞这种的闷气!
  总算他乃名门正派之后,气虽气极,可还没忘规矩道理,遂铁靑着脸,沉声说道:“小子!你休要尽凭口舌,有种可敢与贫道硬拼几招,贫道本不欲落一以大凌小,强欺弱之名,但,如今你这小子太可恶,贫道不得不出手教训你一下,若小子你后悔的话,可向贫道叩三个响头,贫道可放你一条生路。”
  云飞哈哈笑道:“好个以大欺小强欺弱,你这一说,敝人反倒不好意思动手了。”
  “灵隐”闻言为之一怔,遂又会过意来,不由气昏了头。
  暴喝一声,幌身处,扬掌朝云飞疾劈了十掌。
  云飞衣袖飘曳间,人已如只穿花蝴蝶在强劲的掌风中穿跃飞闪。
  同时,并喝道:“快拔出剑来!徒手你决非我的对手。”
  “灵隐”怒哼一声,双掌连环一阵疾劈,一连攻了廿三掌,掌掌皆是挟有排山倒海之劲力,丝丝怪啸声,不绝于耳。
  刹时,一片狂飚托地飞射而起,朝云飞疾涌而至,在狂飚厉号中,并挟有一片拳山掌海。
  云飞对扑来之身形视若未见,只等临身不及五寸,才蓦地甩肩,斜退一步,左掌闪电疾扣对方手腕,右掌却迎风一抖,化为千百只掌影朝“灵隐”肩头罩去。
  招出一半,左掌倏化抓为指,一缕锐利的劲风直往“灵隐”手背“列缺穴”刺去。
  “灵隐”一见大惊,当下毫不考虑,翻手沉腕,反朝云飞手腕扣去。
  云飞正要他如此,右掌倏化拍为劈,满天掌影乍然消失,只剩下一道白莹如玉的光影,如怪蟒入洞般,疾朝灵隐乳下“上阳穴”碰去。
  灵隐被迫无奈,心知自己反手一扣就能扣住对方手腕,自己也要被对方劈上重穴,不死也得重伤。
  只好暴身后退,心知这一退,先机尽失,身在空中,滴溜溜一个大翻转,甩手朝后劈去,他以为云飞必跟踪而进,那晓得,双掌劈处,不见丝毫阻力,“轰轰”二声巨响,地上被劈成二个尺许深坑,满天沙尘,定睛看去,只见云飞仍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冷笑。
  他这一下,只觉羞愧欲死,一招之下被人逼退不说,还让别人当猴子般活活耍了一顿。
  旁观群雄均不由心内大凛,起先谁也没对这俊美少年多注意,可是如今一出手,光凭其招式之诡异及反应之灵快,已够众人惊骇了。
  “梅叟”低声向“慧因”大师问道:“慧因大师,这小孩看不出武功如此高强,尤其思路变招之敏捷,更是奇妙难得,如假以时日,必在武林中放一异彩,大师可知他是谁吗?”
  “慧因”默默摇头,双目紧盯云飞脸上,沉思不语。
  “灵隐”此时,只觉悲愤膺胸,正欲再扑身而上……
  云飞已沉声道:“阁下武功不弱,可惜心气浮燥,以汝之武功,本不致一招便被逼退,主要乃因你心燥气浮,灵智已失,说真话,汝掌拳绝非我之对手,还是亮出剑来,大家痛痛快快地拼一场如何?”
  灵隐心知技不如人,遂含羞带愧地反掌在腰际拔出明晃晃的宝剑。
  武当五剑,均是享名已久的剑手,这时一剑在手,满肚牢骚委曲均消失无影,代之而起的是无比的沉谨,云飞仍空着双手,冷然一哂。
  灵隐将剑斜斜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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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1 09:0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仁心妙手,文武全才

  灵隐自腰际拔出一把明晃的宝剑,并缓缓将剑斜斜抬起,显得一片敬萧之意。
  云飞心中忖道:“武当不愧为内家正宗,以剑术驰誉天下数百载,每代均是人材辈出,当今‘武当五侠’不仅为武当剑道中之翘楚,亦为天下剑术中之巨擘,‘灵隐’虽位居五剑之末,但剑术也绝不会差到那儿去,而他又狂傲嚣张,目空四海,如无一些真材实学,又岂敢如此!”
  云飞暗将真气下逼,双目微瞌,静立着如一座石塑之雕像。
  “灵隐”将手中剑渐渐抬至眉平,双目随剑尖照视着云飞。
  蓦地——
  他身躯微动,剑亦随着身移,但眼与剑尖,云飞却始终保持一条直线。
  这时群雄均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二人,他们都想一睹武当剑术中不传之秘,同时亦欲一观这少年如何化解。
  云飞双目依然微瞌,对“灵隠”的一切动作,视若无睹,气沉山岳,凛然有一股令人不敢轻视之威。
  灵隐由云飞左侧缓缓绕去,直至云飞左肩,仍迟迟不敢出手。
  场中不乏剑术好手,见状不由大为震惊,“灵虚”削瘦冷静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些微惶急之色。
  他身后的一个武当弟子,看得大为不耐,问道:“师伯,师叔现正在那小子肩后,为出手最有利的地位,何以师叔还不出手?”
  “灵虚”烦燥地叱道:“不懂就少问,免得丢人现眼,难道师叔还不如你?”
  那弟子碰了一鼻子灰,满肚疑惑不解,蓦然,他只觉眼前电光乱闪……
  原来“灵隐”绕了大半圈,竟找不出一丝破绽,心中震骇不已,心知道遇到剑道高手,对方已深得“静”、“敛”二诀之秘,所以他只能更加小心了。
  直绕至云飞左肩后,正是下手最佳之处,但他仍看不出有何破绽,心知此处如不出手,别处将对自己更为不利,势骑虎背,一横心,右脚疾踏出步,剑随身走,闪电般朝云飞疾刺三剑,耀目的寒光,在阳光下电闪了三次。
  云飞寂立不动的身子,蓦地暴移三尺,闪过“灵隐”飞刺过来的三剑,右臂斜挥,以臂代剑,幻起千道臂影,朝“灵隐”肩头砍去。
  “灵隐”旋身沉腕,“刷刷刷”又是飞快的三剑,朝云飞下盘攻去,捷速无比。
  云飞蓦地一声狂笑,一道白影冲天而起,随着白影之后,三道电芒尾追而至。
  白影临空蓦地一顿,头下脚下,疾若流星,朝电芒中投射而入。
  就在大家眼花撩乱的当儿,“当”的一声清悦悠长的脆响,白影又斜飞而上,一个盘旋如一只巨鹰般飞扑而下。
  原来方才云飞一扑下,已窥准“灵隐”的剑尖,一式“弹指乾坤”,用佛门指力,弾将过去,“灵隐”变招已迟,大惊之下,慌忙侧身暴退,只觉手中一震,剑被弹斜二尺,险险脱手飞去,而云飞另一手却化掌为抓,闪电般朝“灵隐”面门抓去。
  “灵隐”这一下吓得魂不附体,还亏他反应迅捷,借那剑荡之下,硬生生逼降一尺,才险脱云飞之一抓。
  云飞一抓失空,人却也借一弹反震之力,重又冲起二丈。
  群雄见云飞这般身手,莫不心中暗暗嘀咕,不知云飞究系何人门下?
  这次,云飞二次旋身腾空,昆仑“梅叟”蓦地惊呼:“鹞鹰三搏!”
  少林“慧因”大师闻言,瞿然注视。
  只见云飞身形如鹰隼般下扑,双掌由握成爪,作擢拿状。
  “灵隐”双目紧盯着云飞下落的身形,双脚前弓后箭,单剑斜横胸前,蓦然,他一声大喝,一溜长虹穿天射起,眼看刺透白影而过。
  丐帮诸人均不由惊呼出声,谁也不料云飞竟躱不过这一剑。
  “风尘奇乞”及“长笑乞”皆悲啸一声,欲飞扑而出,为云飞报仇。
  那晓得,此时又蓦听一声“拍”的脆响,二条人影一上一下,斜斜飞起。
  下面那条人影,落地后踉跄一个大旋身,才摇幌不定地刹住身形。
  定眼看去,赫然是“灵隐”。
  上面白影才冲射一丈左右,蓦地左臂一伸,凌空一个翻转,如一枚利箭般飞射而下。
  且说灵隐先遭云飞用“魔幌幻影”身法贴剑闪过那身剑合一的一剑,便知不好,果然,云飞贴剑一掌下拍,正拍在“灵隐”剑柄上,“灵隠”只觉手中一记大震,虎口酸麻欲裂,身形不由随那一拍一荡,滴溜溜一个疾转,直往下旋落,而云飞却又借力而起。
  灵隐落地后跄踉一个旋转,才卸去劲力,只觉心胸被震得翻涌不止,右臂亦酸麻不堪。
  正在他惊骇未定之际,候见一条白影一闪,接着便感到一股强劲的罡气压体而至,他心内大惊,料不到云飞会回得如此快捷,二次对击,他知绝非云飞对手,此时不容他多考虑,只好一横心,提足内力,挥手一道匹练剑光绕体而过。
  接着便听轰然一声大震,及一声裂帛脆响,劲风四溢,沙雾迷漫中,只见一条人影翻射而出,落地后赫然是灵隐,只见他面色煞白,冷汗迸流,右袖被撕三尺长之裂口。
  云飞冷然立在三丈开外,缓缓道:“凭阁下这点武功岂可目中无人,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少许薄惩,要你以后别再有眼无珠。”
  “灵隐”一向狂傲,如今不到数招便遭败北,已羞愧欲死,此时再受云飞这番奚落,更是痛不欲生,双目尽赤,靑筋暴露,闷哼一声,挥剑重又扑上。
  这次,他已存拼命之心,招招毒辣无比,尽指云飞周身要害,一连攻出二十余剑,云飞见他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好收势闪避,所以一连被逼退七八丈,以云飞之功力,本可将其击毙,但武当与“宇内魔尊”虽有怨,然而“宇内魔尊”已关照过云飞不许报复,而且武当总算是名门正派,何况“灵隐”与云飞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以云飞才隐忍不欲下杀手。
  在满天剑气纵横中,云飞身形如一片浮云,在些微间隙中飞跃闪避,偶尔出手,也只是化解来势而已。
  “慧因”大师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转首对梅叟道:“灵隐不是那少年之对手,若再不出手阻止,势必造成死伤。”
  “梅叟”摇头道:“大师不可冒然出手,灵隐一向高傲,尤其,事关武当一派声誉,外人不便插手,最好能请灵虚道友……”
  灵虚在一旁,早听到二人谈话,他亦有此意,只是素知“灵隐”性傲,怕出手相阻会更激起他性子,所以一直犹豫,不敢出手。
  他只好叹气对“梅叟”及“慧因”道:“二老所言甚是,只是师弟性子……”
  他才说至此,蓦急道声“不好”,飞身朝场中纵去。
  原来,云飞直被“灵隐”逼退十余丈,对方仍是一味不顾死活舍命强攻,招招辛辣,式式狠毒,云飞不由大怒,心忖:“这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有心让他,却把人当作怕他,如不给他一些颜色看,还不知要缠到几时。”
  正好云飞闪身让过“灵隐”一招煞招,身形斜斜拔起一丈,“灵隐”却认为有机可乘,剑尖一圈一点,竟不顾右边身前空门大露,朝云飞乳下重穴点去。
  云飞冷哼一声,侧身欺进,让过剑尖,右掌猛劈对方右肩,左掌半张,虚幻莫测地朝前疾抓。
  “灵隐”不料云飞这一次不退反进,方道不好时,右肩已觉一股大力压到,总算他武功不弱,侧身斜窜三尺,险极地让过云飞右掌,蓦觉眼前数条虚幻的白晳手指连闪,接着便感到持剑手腕一紧,用劲一挣没挣掉。
  忽然,他大起凶心,借着一摔之力,身躯疾踏半步,左掌暗运功力,用武当“绵掌”朝云飞腹部疾拍而至。
  云飞见他如此恶毒,遂冷然一哂,提足七成功力,右掌穿胸而出,亦用柔劲朝“灵隐”手掌迎去。
  两掌相接,不闻丝毫声息,可是“灵隐”却被云飞的暗劲,震得血气翻涌,闷哼一声,斜飞三丈开外,落地后终因内伤太重,一屁股坐在地上。
  “灵虚”这时纵至场内,首先察看“灵隐”的伤势,见其所伤虽重,但还不碍及生命,遂由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粒药丸塞在他口中,要他自行调息,遂转身对云飞道:“朋友,好高的武功,今日武当弟子何幸能拜识朋友高招,只不知朋友贵姓大名,可否相告,以后武当还欲拜谢朋友今日成全之德。”
  云飞冷然一笑,正欲答言……
  “风尘奇乞”已高声道:“少侠乃敝帮贵客,以后你们有何事,尽管冲着咱丐帮来好了。”
  此时,全场一时为云飞高深之武功所惊,雅雀无声。
  “灵虚”扶起重伤的“灵隐”,怨毒地向云飞瞥了一眼,遂走至“慧因”,“梅叟”之前道 :“愚师兄弟不敏,今日恐不能依大师雅意行事,只望二老能多担待,愚师兄弟即刻赶赴回山,他日再向二老负荆请罪。”
  “慧因”急道:“灵虚道友……”
  “灵虚”已朝他二人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挟着“灵隐”朝外走去。
  “慧因”不由摇头叹息道:“这少年不知何人?看来与武当这一门冤是结定了,不过,这少年一身武功诡异高绝,出身大有来历,只希望一切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好,否则……怕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梅叟”道:“方才这少年一式‘鹞鹰三搏’乃老朽一位故人之绝技,只是……这少年一身武功颇杂,似又非那故友之徒,这真叫人费解。”
  这时,云飞冷然地站在场中,俊目朝四周一扫,露出一丝阴冷肃杀之气,道:“此乃丐帮重地,任何人不论夺书也好,护书也好,凡损及丐帮尊严者,一律请其自负责任!”
  说毕,又转首对二红衣怪人道:“你们这二个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去做鬼的蠢才,方才不是狂吠要收人之魂,现在怎么反又装聋做哑起来?本来方寸之地,让你俩多站一下也无所谓,但,你俩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像,本少爷看了就生气!你们若要动武,就请上前,本少爷一手接着,否则,就请你们乘早快滚!只是……”
  云飞微顿,面上罩上一片杀气道:“每人得留下一点记号才行!”
  高红袍怪人闻言,双目神光暴射,宽大的红袍倏地无风自动。
  云飞亦暗提神罡护身。
  那矮小红袍怪人,眼珠一转,朝云飞道:“阁下何人,敝府与丐帮之事,丐帮自有人来料理,你何必强自出头?”
  云飞冷笑道:“本少爷看不顺眼的,就高兴出头管管,你如不服气又待如何?”
  “飞天神龙”等,均觉此少年太狂,但又知他武功不弱,尤其他此时对那二个诡异神秘,看似武功高强的怪人挑衅,谁也不愿出声,希望双方火拼,也好窥测双方的底细。
  矮小红袍怪人哈哈狂笑,道:“你既非丐帮人,本可脱身事外,逃得一死,但你却鬼迷心窍自寻死路,老夫看汝年幼无知,亦不为己甚,汝可敢与老夫对击三掌?”
  云飞亦狂笑道:“休说三掌,就是卅掌,三百掌,亦有何难!”
  说毕,往场中一站,足下不丁不八,闲散的一立。
  矮小红袍怪人阴阴一笑,亦站前数步,与云飞隔距一丈,遥遥对立。
  “长笑乞”先见云飞作出一付狂傲之色,大非其往日为人,心中甚为不解,随即又恍然大悟,不由对云飞感激得热泪难禁。
  他回头正好与“风尘奇乞”双目相对,二人会心地一点头,心中均说不出是感动,抑或是沉重。
  “长笑乞”遂对“风尘奇乞”低声道:“帮主,你看白老弟,可会有危险吗?”
  “风尘奇乞”微微摇头道:“凭白贤弟之身手,想必不会出错。”
  “长笑乞”恨声道:“这些魅魑小丑如敢伤白老弟一丝毫毛,老化子拼了一死,也要他们以命奉还。”
  此时,云飞与那矮小红袍怪人已相峙一丈,遥遥相对。
  原来,云飞窥测这二红袍怪人的功力高深罕绝,决不在“长笑乞”之下,尤其那身材高大的怪人,他虽一直不言一动,但云飞神目已看出他功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云飞暗忖:“若丐帮与鬼府起冲突,只有‘长笑乞’与‘风尘奇乞’可与二怪一拼,但‘风尘奇乞’乃一帮之主,而且又才袪毒痊愈,功力自然要大打折扣,而对方又非鬼府府主,万一有个失误,则丐帮数十年声誉,岂不付诸流水!
  而且最堪虑的乃是鬼府诸人,所携之暗器均歹毒无比,像‘毒天翁’的‘蓝什金芒’、‘无影追魂砂’及南疆流沙谷‘烈火神君’的‘雷火神珠’,均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凶器,如他们乘‘风尘奇乞’及‘长笑乞’被绊不能分身之际,将这些暗器四下乱打,则丐帮精英将大部丧命于此。”
  所以他暗一决定,先起挑衅,用罕绝的功力,先将来人制住,再见机行事。
  二人相持一刻,那矮小红袍怪人阴阴一笑,道:“娃娃,为何还不出手?”
  云飞潇然站在当地,不屑地哼道:“凭阁下这种么么小丑,也配少爷先动手!”
  矮小红袍怪人闻言,似是怒极,双目凶光暴射,混身一阵乱抖,其怪无比。
  云飞鄙然道:“要打就打,何必作一付鬼像,本少爷乃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不怕你这邪氛妖气。”
  矮小怪人蓦地仰天一声狂笑,声音似号似嗥,令人听了心摇神曳,为之色变。
  云飞摇头自语道:“先见鬼像,复闻鬼号,看来今日是碰到活鬼了!”
  矮小怪人收笑冷哼一声,道:“小子的确狂得可以!老夫出道数十年尚未碰到敢像你一样,当面顶碰老夫的人……不过,老夫今日倒要试试,你可真否够卖狂的资格!”
  说毕,双目凶光一闪,右掌缓缓提至胸前。
  云飞双目微瞌,冷然注视着怪人,双臂下垂,脚下不丁不八,似是毫无防备及还击的意思&
  四周群雄皆紧张的注视着,连那一向以冷漠出名的“冷面神判”亦不例外,而且由他双目中,竟流露出一股令人不解的感情。
  慧因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对梅叟道:“那红袍怪人的功力,似不在老衲之下。”
  梅叟点点道:“这少年若不是身怀绝学,便是狂极找死!”
  这时,只见那红袍矮怪右掌缓缓推出,不带一丝风声,轻飘飘似毫无力道。
  云飞似不在意,只等怪人掌快推满,才漫不经心地将手臂往上一扬一拂,像是赶蚊子似的。
  也不闻任何声息,二人身上均微微一震。
  怪人眼中露出一丝惊诧之色,蓦地双掌平摆胸前,猛推而出,刹时,风雷之声大作,一股狂飚托地而起,轰轰发发朝云飞涌去。
  云飞冷哼一声,双掌交叉推出。
  立时,山崩地裂般一声大震,满场风沙飞舞,一股股被二团大力一迫,而产生的旋涡呼啸,带着细砂碎石,枯枝败叶朝四外驰去。
  站得较近的人,均被震得耳鸣心跳,迎面风沙击在脸上隐隐生疼。
  风息沙定,只见二人仍站在原地,只是红袍矮怪变得更矮更小,仔细望去,原来怪人双足竟陷下一尺,云飞亦陷下半尺许。
  “长笑乞”此时看出云飞对付那怪人,足足有余,遂高声怪叫道:“白老弟快再给他几掌,把这矮鬼打入十八层地狱。”
  云飞这时暗凛此人功力深厚,心中有些不服,双掌一圈,提足九成功力,准备下一杀着,蓦然那矮小怪人,将手一摇道:“且慢!”
  云飞只好将双掌一收,冷然道:“阁下不是自称为鬼域之鬼怪吗?如今要送你回老家,何以反倒不愿了?”
  矮小怪人不理云飞之揶揄,冷哼道:“以阁下的身手定非江湖无名之辈,可敢将字号报与老夫听听?”
  云飞不屑地道:“要本少爷报字号不难,但你得先报出,让我好估量估量你够不够资格!”
  怪人哼声道:“老夫乃鬼府‘四殿阎罗’。”
  云飞冷笑道:“以阁下的身手以前定非无名之辈,你以为戴了人皮面具就没人认得出你了吗 ?”
  怪人闻言,身躯一震,哈哈狂笑道:“阁下真好的眼力,老夫以前确另有名号,但如今身在鬼府,以往一切譬如昨日死,所以用不着再提,只是,老夫从今以后便以此名号见诸江湖,虽然如此,也比那些不敢提名道姓,见不得人之徒要强些!”
  云飞双目神光暴射,沉声道:“老怪,你是一定要听对吗?”
  红袍怪人低哼一声。
  云飞蓦地面上似结上一层寒霜,冷然而缓缓地道:“宁见阎罗面,莫见潘安颜!”
  刹时,四周传出一阵惊呼“玉潘安!”
  矮小怪人亦后退一步。
  一旁的高大红袍怪人身躯亦似一震,目中射出一道异光。
  云飞仰天哈哈一阵狂笑,双掌疾若闪电,在胸前连划二个半圆,圈圈银光,点点寒星暴涌而出。
  矮小红袍怪人目中一片骇异凶厉之色,双掌蓦呈靑惨惨地暴然粗大一倍有余,平胸狂推而出。
  只听高大红袍怪人厉啸一声,惊呼:“银圈寒星!”
  语音未落,亦挥掌朝云飞扑去。
  此时,场中大乱,只见所有锦衣大汉,个个均自怀中掏出各种暗器,不分靑红皀白地朝人丛中扔去,每一扬手,总要倒下一大遍人,而且其中还杂有火器,轰轰爆炸声与惨呼鬼号声,不绝于耳。
  被害之人不仅有丐帮人,有一颗“雷火神珠”不知是被丐帮人磕飞,还是鬼府人扔昏了头,竟扔向“藏龙堡”诸人,此时正当“飞天神龙”等被眼前突变之象而惊住,只顾看别人,再也想不到身后会有一颗流弹窜来。
  “飞天神龙”身后均为藏龙堡之十个大汉,其中之一,蓦见一粒乌光朝身侧打来,便冒失的挥掌劈去,只闻轰然一声暴响,十个大汉倒下了一半。
  “飞天神龙”勃然大怒,挥手便与“冷面神判”等三大高手,朝鬼府诸人扑去。
  就在这时,蓦闻场中震天一声巨响,三条人影跄踉各倒退三步,原来云飞的一招“银圈飞星 ”与红袍二怪的双掌接实,三人均被彼此澎大无比的罡气,震退三步。
  云飞仰天一声穿云裂石的清啸,双掌正反相立,疾推而出,同时人身暴进三尺,双掌交叉推出。
  刹时,二团白色光影,一上一下,飘射若电,朝二怪疾涌而至,一波波浩瀚无际的罡气,隐隐呼啸嘶号之声,恍若海潮。
  云飞大怒之下,已连续使出“天魔手”中的旷古绝今的“平湖飞月”及“天风浩荡”三式。
  二怪各睁着一双惊骇欲绝的眼睛,如海般的劲风,吹动得他们身体摇幌不定,他们如今才真正尝到“魔魔子”的绝世掌法“天魔手”之威力,一丝绝望无助的感觉闪过他们心头,各自悲愤地大嘿一声,使出全身功力狂推而出。
  “轰轰”霹雳二声巨震,一股憾天动地的劲风,朝四外呼啸奔散,三人周围三丈方圆的地面,齐齐被削去尺半,漫天黄沙飞舞中,二条红影带着二声惨啸,疾射而去,云飞面色略现苍白, 暴喝一声:“那里走!”
  便欲朝二人追去,但当他目光一闪,见丐帮诸人均与鬼府党徒在厮杀,而鬼府人因携有歹毒暗器,当者莫不披靡,事实上,只有“风尘奇乞”、“长笑乞”及几个长老可边闪边攻,其他的均自保都不暇,只有少许功夫,丐帮弟子就倒下一半。
  云飞见状,不由气得双目尽赤,怒喝道:“恶魔敢尔!”
  他身形微幌,便如一溜白影般闪入人丛之中,只见白影连现,一条条身穿锦衣的鬼府党徒,均带着鲜血惨号,四下飞射而去。
  只一会儿功夫,便被他杀了十个,鬼府为首三老者,见情势不对,而且二阎罗也已先走,各呼啸一声,朝外飞奔而逃。
  云飞这时气忿膺胸,大喝道:“你们还想走得了!”
  一顿足,身如流星飞渡,斜飞出十余丈开外,只三起落便赶至三人身后。
  三人听风辨者,知云飞已在身后,暮然同时回首,朝云飞洒出一片白雾,双方势子均急,眼看云飞即被白雾沾上。
  云飞怒哼一声,凌空的身子平空飞起四丈,让过那片白雾,接连二个翻转,疾若鹰隼,朝三人扑下。
  三人均不由大惊失色,三手齐朝云飞翻推而下。
  轰然巨响中,三条人影四下暴射而去,云飞飞扑下来的身躯,微微一怔,蓦然腰身一弯一弓,矫如游龙,探手朝其中之一攫去,其快如风,其疾如电。
  只听一声惨号,血光崩现,那老者一颗头颅,已被云飞生生抓碎,白色之脑浆,与鲜红之血水,红白相间,令人惨不忍睹。
  云飞似是凶神附体,对眼前之惨状,看也不再多看一眼,身形毫不停留,朝另一老者疾射而去。
  那二老者,武功不弱,乘云飞一顿之时,已一东一西,各奔出四五十丈外。
  只见一道白影飞驰在残垣废墟之间,一会儿便与前面的黑点,同时消失不见。
  这时,“风尘奇乞”与“长笑乞”等,皆追截四下逃散的鬼府人众.,场中只剩下“飞天神龙 ”、“红叶书生”、“冷面书生”,及其他二个丐帮长老,在扫荡残余的鬼府余孽。
  惟一没受波及的,乃少林、昆仑二派。
  少林慧因目击这一场凶杀,对着遍地血腥浩然叹道:“阿弥陀佛!罪孽,罪孽,想不到一会功夫,伤亡如许人命,看来浩劫难免,武林将重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
  梅叟面色沉凝地道:“鬼府的人竟携有江湖绝传的歹毒暗器,今日已算不幸中之大幸了,如那二个红袍怪人还没退走,那今日死亡之人数,恐还不止于此呢!”
  说至此处,蓦闻云飞纵去的方向,传了一声凄厉的惨号。
  慧因双眉一皱,暗喧了一声佛号,道:“那白施主武功的确高深莫测,而且手段之毒辣更是令人胆战心寒,真不愧为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大杀星。”
  梅叟道:“那小侠的手段是稍辣,不过,在这种情形之下,也确使他不得不如此,若不制止鬼府那批人滥施毒手,则丐帮弟子死伤之人数,将是那些个鬼府的人所不能抵得过去的吧!”
  他言中之意,隐隐维护云飞,这主要乃发现少年所使之手法,竟有其故友的绝技,心知此少年与故友必有渊源,爱屋及乌,人性使然,何况云飞人又若仙露明珠,一身仙风逸气,玉树临风,任何人见了皆不免生出怜才之意。
  此时慧因诧然道:“听梅老之言,似是对这白施主颇为同情,难道二个月前贵派‘绿竹’施主折臂之事亦……”
  梅叟叹息道:“绿竹师弟一向刚傲,是非自难断论,依老朽看来,二人恐均有不当之处,只是……”
  他停了一下,又叹息接道:“这场恩怨甚难化解呢!”
  慧因道:“可是令掌门师兄不肯轻易放过此事?”
  梅叟道:“这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乃……”
  他蓦然地愕问道:“难道大师不知白少侠与昔日骷髅帮帮主‘宇内魔尊’有关?”
  慧因闻言,全身一震,道:“这事,老衲倒不清楚,只是白施主方才使的招式,颇似昔日震憾武林的‘天魔手’。”
  梅叟正欲答言,只听,场中“嗖嗖”落下几条人影。
  原来是“风尘奇乞”等追杀鬼府人至几里外后返回。
  “风尘奇乞”朝“飞天神龙”一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堡主仗义出手。”
  “飞天神龙”见自己部众,全身完好的只剩下三人,连堡中三大高手之一“绝命双钩”衣襟也被烧了一块,受了轻微之火伤,不由惨然笑道:“帮主休要过谦,同舟共济,谈不上什么仗义不仗义,帮主若再如此说,倒教老夫汗颜了。”
  “风尘奇乞”闻言暗暗点头,暗忖:“此老儿虽刚僻磔傲,但不失毫爽坦白。
  遂正色道:“话不是如此说,如无丐帮之事在先,贵堡也不致牵入这场杀劫中。”
  正说至此,突见白影一闪。
  “飞天神龙”蓦地面色一寒。
  “风尘奇乞”却呵呵笑道:“白贤弟辛苦了……”
  可是,他见云飞一脸沉重相,不由诧异道:“贤弟,有何不对吗?”
  云飞才沉凝地说道:“小弟方才追一老者,因二次耽搁,让他逃出十里之外,眼看已将追及,蓦然由前方林中窜出一批红衣人……”
  “长笑乞”在一旁闻言,不由惊道:“可全是鬼府的阎罗?”
  云飞摇头道:“我看他们衣着与前二红衣怪人不同,故不敢冒然出手,就这微一迟疑间,已被那老者窜入林中,那批红衣人见他窜入林中,遂不再搁道阻路,均冷冷地闪到二边,小弟追入林中已不见老者踪迹,搜寻了一遍,仍不见丝毫形影,正在此时,蓦听远方传来一声惨号,待小弟赶去时,竟是那鬼府老者已倒毙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前被人抓裂一个大洞,五脏流及遍地,小弟立时飞身而起,四下察看,不见丝毫征兆,能在片刻之间杀人死命,且能逃过小弟耳目,此人堪称绝顶高手,小弟四下察看,发现竟隐隐含有一片阴森杀伐之气,小弟恐追出之众人有失,故赶快飞驰回来。”
  “风尘奇乞”及“飞天神龙”闻言均不禁一惊,齐朝各人身后望去。
  果然,丐帮尚有“铁面判官”及四、五、二长老未回,“藏龙堡”也有一“病瘟神”未回。
  “风尘奇乞”不由大急,正欲派人去找,突见远方三条人影飞驰而来,片刻间,便已奔近。
  “风尘奇乞”一见才长嘘了一口气。
  原来奔来的正是“铁面判官”及四、五二长老,三人朝“风尘奇乞”恭身行了一礼,“铁面判官”遂道:“启禀帮主,属下发现一件奇事……”
  原来“铁面判官”平日处理事务虽冷酷正直,一丝不苟,但对帮中弟子私下却甚为爱护,此次见被鬼府人杀戮了如此多,不由气极怒极,疯狂地盯住鬼府余孽穷追不舍,待多数人均回七里埔,他与四、五二长老仍紧紧追随不放,直奔了十余里外,蓦然由前方小丛林中,闪出一条灰色影子,一闪之间,前逃的鬼府余孽,竟惨号一声,倒飞一丈,平摔地上,等他们赶去,灰影已一闪又窜入林中,他们上前一看,见鬼府那人竟似中阴毒掌力七孔流血而亡,胸前衣襟撕裂,死状 甚惨,待“铁面判官”将经过说完。
  “风尘奇乞”不由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蓦然,“飞天神龙”惊咦一声,众人掉首望去,只见一条人影跄踉奔驰而来。
  “冷面神判”似看出来人是谁,心道不好,飞迎上去。
  那人见有人来,真气一泄,竟往前扑跌下去,幸好“冷面神判”眼明手快,一式“海燕掠波 ”,贴地将他抄起,倒纵回来。
  众人只见那人竟是“藏龙堡”数大高手之一——“病瘟神”,此时,他本已黄腊的脸上,更显出一片苍白色,鼻口渗流出丝丝血水,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飞天神龙”见状,忙点住他身上几处重穴,抵掌便欲为他真气推拿。
  云飞在旁看了一会,忙喝道:“不可造次!”
  “飞天神龙”遂缩手瞿然注视云飞。
  其他人亦诧异不止。
  云飞缓缓探手把住“病瘟神”脉门,闭目沉凝良久。
  “飞天神龙”冷哼道:“小子,少故作玄虚,难道老夫内力还不足以为他疗伤不成!”
  “风尘奇乞”与“长笑乞”等见“飞天神龙”语气不善,深恐触怒了云飞,忙道:“堡主请勿起疑,白少侠精通歧黄,堪称妙手回春,贵堡人定能药到病除,安然无恙。”
  意外的,云飞对“飞天神龙”之言,似是充耳不闻,仅微瞌双目,面色冷沉地握住“病瘟神 ”的右手。
  四周皆陷于一片沉重冷静的气氛中。
  数十双眼睛均紧紧盯住云飞。
  半晌,“飞天神龙”似是不耐,双目一挑,正欲开口……
  蓦然云飞收回那莹白如玉的手掌,双目一张,神光闪闪,朝众人扫视一周,方缓缓道:“各位可有人知‘都天十二神炁’及‘玄罗阴炁’?”
  少林慧因不由惊呼道:“冥冥双炁,至阴之阴!”
  众人均不解此二句何意,而慧因乃少林一代高僧,辈高功深,平日言行均温和适中,甚少失态,此时竟惊呼出声,想必甚为严重。
  云飞朝慧因点点头,慧因低宣了一声佛号,面色沉凝的不再作声。
  众人眼光又注向云飞身上,希望他解说一点关于双炁之事。
  云飞遂缓缓道:“我方才冒然说那句话,诸位也许不甚明白,我只好由头说起……”
  云飞见众人均凝神静听,连“飞天神龙”亦不例外,便说道:“数百年前江湖出了四个盖世奇材,各以其绝乘之慧根,在武学上写下辉煌的一页,尤其妙的是他们各入一门,释、道、魔、鬼,释教的为‘空空子’,道教的为‘玄玄子’,魔教的为‘魔魔子’,鬼教的为‘冥冥子’, 后人合称四人为武神四子……”
  其中大部份均知此掌故,不由均微微点头,只少数人仍显出有些茫茫然的样子,云飞接道:“‘冥冥子’后因与人打赌,要独创一套至阴至柔的玄功,直到‘冥冥子’西归乐土,才传说他已参研出二套至柔绝学,便是方才所提的那二种真炁,因为他是众阴之阴,凡中之人,绝不可用阳刚之气激迫,否则身上的阴寒,便会因阴阳相反之理,勾动而窜入心脏,如果用阴柔之劲来逼引,则会使那至阴至寒之气,在伤处凝结固化,封闭穴脉经道……所以,唯一能解救的方法,便是用至温至中之玄功,缓缓将其由脉中提吸出来。”
  “飞天神龙”闻由,不由现出黯然之色。
  各门派皆有其独特之内功真气,但不是偏刚便是偏柔,再说逼气容易,吸气难,内功如无百年火候,岂能运气无形,而敛吸以千钧之力!
  众人一时均沉吟不语。
  “慧因”望了云飞一眼,正欲开口,“长笑乞”已先他而言道:“白老弟,难道‘病瘟神’师傅乃是伤于此种真炁?而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吗?”
  云飞肃然点头道:“据小弟诊断,伤者穴脉皆为一团阴寒至极的煞气所闭,凝滞难通,除此二种阴炁外,天下各门无如此歹毒的阴功,不过,好在来人功力有限,所以……”
  “飞天神龙”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色。
  众人也却以期待的眼光,望着云飞。
  云飞缓缓道:“……如有人内功已登返朴归真,三花聚顶之境,以意运气,以一口先天真炁,化柔为刚,吸刚以柔,方才……”
  众人之希冀不觉又成泡影,面面相窥,均有难色。
  慧因见众人不语,始说道:“敝派有一闭关师叔,听闻正在参悟一种至中至和之佛门禅功,只是,不知是否悟徹,更不知何日出关。”
  “长笑乞”道:“远水不救近火,白老弟方才所言第二种方法,虽然我们之中无人自信达到三花聚顶之绝境,但合数人之力,当可……”
  云飞摇首道:“合数人之功力自可加强功力,但危险却更大,若有一人运气不纯,不仅前功尽弃而且还能触动阴炁,加速其窜散蔓延。”
  众人一时均沉吟不语。
  一向不爱说话的“冷面神判”却蓦然以低沉的声音道:“白少侠功力通玄,不知是否足以胜任?”
  “风尘奇乞”等几个素知云飞功力者,莫不暗道一声惭愧,如何一时竟将现成的菩萨忘了,莫不欣然希冀地望着云飞。
  其他如慧因、梅叟、飞天神龙等均带惊疑不信之神色,他们不信一个少年能达到百年苦修尚难达到的五气朝元,上乘法门。
  云飞谦虚道:“在下功浅才薄,恐尚未达到此上乘境界。”
  “风尘奇乞”等均显出失望之色,“飞天神龙”亦不屑的哼了一声。
  云飞也不理睬,只微笑一下,道:“不过,在下曾习一种神功,颇为温缓蕴密,如诸位信得过在下,在下倒愿放手一试。”
  “冷面神判”接口道:“少侠济世医者仁慈胸怀,吾等自然信得过小侠。”
  “飞天神龙”哼声道:“好个仁慈胸怀!”
  云飞冷冷地望他一笑,将“病瘟神”平摆在地,仰面朝上,自己却盘坐地上,双目微瞌,双臂下垂,面上宝光隐隐,端肃庄严。
  隔了多时,仍不见其动作,众人均惊疑不止,可是谁也没先开口,只死死地盯在两人身上。
  又隔了盏茶时刻,只见云飞面上红潮乍起,双掌缓升,贴在“病瘟神”周身游走,每至一处,“病瘟神”便颤抖一下,一直拍抚遍混身三十六大穴,云飞才收掌,重又闭目盘膝静坐。
  如是一连三遍,最后一次“病瘟神”竟呻吟出声,云飞才收掌缓缓起立,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瓶,倒出一颗清香扑鼻的药丸塞入“病瘟神”口中。
  对着神色紧张的众人,低说了声:“幸不辱命!”
  众人均长嘘了一口气,“长笑乞”呵呵笑道:“想不到贤弟这蒙古大夫,居然还著手回春。 ”
  “冷面神判”目射异光道:“少侠仁心妙手,老朽这儿替三弟兄先谢了。”
  云飞连道不敢,并对“冷面神判”道:“令三弟已被在下拍了睡穴,过片刻后,即可回醒,只是醒后真气大亏,尚须好好养息一阵始能复原。”
  “飞天神龙”面色非常难看,阴晴不定,似是有什么重大心事犹豫不决。
  慧因与梅叟低语一阵,便对“风尘奇乞”道:“据方才众施主所告,七里埔四周已伏有不少高手,依老衲看来,似皆为‘幽冥志异’所引,帮主乃赤肝铁胆忠义豪侠之士,定明白当前之急,若奇书被魑魅妖邪得去,不仅奇书因得者非主而蒙羞,且更不知将造下多少杀孽,所以恳请帮主看在武林苍生份上,允许大家在七里埔找寻,如叨天之幸而获,当由众人中公推一适当的得主,大家共同维护,脱出七里埔之围。”
  “飞天神龙”首先赞成道:“这种盖代奇书确不可落于左道旁门之手,好在现在诸人皆为正派侠义之士,帮主不妨让大家合力寻找,最主要是尽快寻获,得主为谁倒可暂缓决定。”
  云飞冷冷望了“飞天神龙”一眼。
  “风尘奇乞”却皱眉道:“这种绝世奇书,如凭机缘,老化子绝不会出手拦阻,只是,七里埔虽然被本帮占据数载,发现了几处暗道,但却没见过什么遗书秘笈之类,不知各位听闻是在何确实地点?”
  众人均不由面面相窥,慧因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帮主如此磊落胸襟,实令老衲佩服之至,不过,老衲只听说七里埔藏有奇书一本,确实地点却也不知。”
  接着遂又对“飞天神龙”道:“堡主所知,是否更为详尽?”
  “飞天神龙”摇首道:“虽然不知确实地点也无妨,大家可尽力去找寻,相信这种奇书宝典,绝不会藏在易知易见之处,我们不知,别人想必亦未必晓得,首先乃须争取时间,只要在强敌来袭之前得手,一切均不成问题。”
  云飞冷冷一笑,也不作答,梅叟却开口道:“事情恐非如想像这般轻易,七里埔四周已伏有不少高手,尤其方才由病瘟神师傅所受之内伤来看,来人中似有不知来历的阴功能者在内,敌暗我明,堡主及众师傅虽功力盖世,恐亦难安然渡过!”
  言下之意,“藏龙堡”的实力在此时,除丐帮外可说最大,但如不与众人合作暗起私心,则独木难支巨厦,恐亦难逃众人及来敌之手。
  “飞天神龙”面色蓦地一沉,但转念间便即释然,遂对“风尘奇乞”道:“要找尽快找,帮主,就烦您带路指引如何?”
  “风尘奇乞”深深地望了“飞天神龙”一眼,叹息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却是虚名浮利害死了人,好吧,老化子今日也不免俗,暂陪各位寻书夺宝去吧!”
  说毕,首先纵身飞跃而去,“飞天神龙”对“绝命双钩”、“冷面神判”一挥手,也跟踪而去。
  慧因对梅叟道:“梅老可有兴与老衲一观七里埔全埔?”
  梅叟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身躯亦不见幌动,人已飘飘飞起,轻灵洒逸,不带一点火气。
  云飞不由暗暗点头,不愧为八大门派中之皎皎者,无论功力火候,确已达炉火纯靑之境。
  “冷面神判”这时却对“绝命双钩”道:“贤弟,你快去追随堡主,老朽留此照应三弟。”
  绝命双钩道了声诺,亦飞身尾随下去。
  丐帮平日纪律森严,训练有素,只片刻工夫,伤亡之弟子均被清理一空,其余长老因知外面尚有强敌窥伺,待“风尘奇乞”带领众人去后,亦各零星散去,回归各人岗位。
  广场中现仅剩下倒地昏睡的“病瘟神”、“冷面神判”、“红叶书生”、“长笑乞”及云飞。
  云飞望着“红叶书生”笑道:“易兄不去一试运气吧?”
  “红叶书生”摇首道:“兄弟一向闲居在家,对武林中事甚无兴趣,就算能得此奇书,练成无敌神功,亦有何用?反不如澹泊终身,落得个清清净净来得好。”
  云飞笑道:“易兄真不愧为高洁冰清之雅士,可惜碌碌众生中,能有几人识易兄之胸怀!”
  “红叶书生”道:“那里,那里,只是兄弟本性疏懒喜静,那能比得上贤弟少年有为,轰轰烈烈在江湖上干一番事业。”
  “长笑乞”蓦然问道:“白老弟,难道你不去?”
  云飞微笑摇头道:“小弟机缘已够了,岂能再贪心不足,何况尚有多人身中歹毒暗器,急须待救,小弟想乘此时去巡视一番。”
  说毕,他朝“冷面神判”点首一笑,伸手往“病瘟神”身上探视了一阵,对“冷面神判”笑道:“令三弟已无大碍,一切正常,再过半个时辰即可醒转。”
  “冷面神判”目中射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感情,云飞转首便欲往受伤群丐之驻所走去,“红叶书生”忙道:“白少侠且慢,兄弟亦想跟去一窥少侠的仁术妙手。”
  云飞微笑颔首,“长笑乞”亦笑道:“你们可不能将我这百无一用的老化子一人撇下。”
  三人遂嘻笑欲走去,蓦然,一向少开口的“冷面神判”道:“白少侠,请留步!”
  云飞回首笑道:“老师傅可有何事?”
  “冷面神判”沉吟一下,方道:“三弟之命系少侠一手所救,老朽不知该如何道谢才好。”
  云飞笑道:“些许小事,请老师傅不必挂怀。”
  “冷面神判”目中暴射出一股异光,道:“人皆传云少侠心狠手辣,玉面魔心,老朽认为少侠乃真正仁心赤胆,光明磊落之士,希望少侠以后尽管凭着良心,放手干去,不要顾及碌碌庸俗之毁谤……即或举世昏瞑,不谅少侠所作所为,但至少总有知音为你默默祝福。”
  云飞含有深意地望“冷面神判”看了一眼,恭身道:“多谢老师傅之言,不才当永铭心腑。 ”
  “冷面神判”接道:“还有……敝堡主晚年得此一子,难免矫纵溺爱,恐以后堡主尚会向少侠挑衅,那时,请少侠看在老朽薄面,多留几分余地。”
  云飞沉吟一下,毅然道:“在尽可能范围内,不才一定让贵堡主三分。”
  “冷面神判”不再多言,二人充满感情地互视一阵,云飞始与“长笑乞”、“红叶书生”走去。
  云飞三人至众丐养息之所,只见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约四十余个,连已死亡的人数,伤亡共有七十多位,“长笑乞”不由恨然摇头叹息,“红叶书生”亦觉恻然,只云飞冷然地一一朝受伤群丐慰问医疗,好在云飞由玄玄子的“栖云别府”中携有大量灵药,本人又精医理,轻伤二十五位不一会已包扎治疗停当,另三人因伤在要害,毒气已攻入心腑,眼看已不成了,云飞犹豫了一阵,才毅然由怀中掏出一精致小瓶,由其内倒出三颗其红如火的药丸,塞往三人口中,自己盘膝坐与一旁,伸手贴在伤者“百会穴”上,缓将一股真气朝内渡去,因三人均已命在旦夕,气若游丝,为争取时间,云飞只有大损原气,将真气截断在伤者体内,如此三次,云飞玉面已渐显苍白,冷汗涔涔自颊间落下,“长笑乞”及众乞看得均不由又敬佩又感动。
  待云飞起身时,群乞已在地面前跪下一大片,“长笑乞”热泪盈眶地道:“贤弟,你待丐帮实在太厚了,只要丐帮存在江湖一日,将永不忘贤弟之大恩大德。”
  云飞急道:“你们这是作什么?笑老哥,你还不请他们起来,有些人伤势尚未痊愈,岂可如此折动,唉!有事以后再说,何必现在如此?”
  “长笑乞”见云飞真的发急,遂唤起众人,众乞均用感激莫明的眼光望着云飞。
  “长笑乞”见云飞面呈倦容,便问道:“贤弟真元亏损太多,可要在此稍调息一阵。”
  云飞那里还敢在此呆下去,连忙道:“无妨,无妨,前面帮主他们大概已快回,我们也得赶快去看看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长笑乞”听得心里一凛,果然,如奇书寻获,难保不起意外。
  三人遂同走出疗伤之石室,在路上云飞笑道:“你们这批化子真是什么花样都有。”
  “长笑乞”正色道:“丐帮虽皆为穷家子弟,可是骨头却最硬朗,如不是他们心悦诚服,就是天皇老子来到,也难教他们弯腰。”
  “红叶书生”笑道:“兄弟虽厌倦江湖仇杀,但看到白少侠那种仁心妙手,及受人敬仰的样子,却也使兄弟不由不动心呢?”
  三人相视大笑一阵,不觉已到广场,“长笑乞”诸人未回,“病瘟神”已醒.,正与“冷面神判”娓娓细语。
  云飞走至二人身前道:“师傅已醒,想必贵体已安然无恙。”
  “病瘟神”忙起身恭声道:“少侠再生之德,在下没齿不忘。”
  云飞道:“师傅不必恁地客气,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长笑乞”蓦然说道:“病老三,你可知为何人所伤。”
  “病瘟神”答道:“方才我正在向大哥禀告。”
  原来“病瘟神”尾追一名鬼府中人,一直追下十里左右,眼看追及,蓦然由道旁闪出一批灰衣人物,阻道而立,“病瘟神”因杀敌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挥掌硬闯,那知为首一灰衣人冷哼一声,扬掌硬接,一招之下,“病瘟神”心内大凛,不想对方竟不弱,一气之下迎掌提起九成功力,呼啸击去,那灰衣人却不再硬接,旋身一转,让过双掌,扬掌抬腿,一连劈出十掌,攻出八腿,势若奔雷,捷若闪电,招式诡异莫测。
  “病瘟神”心内一惊,急忙移形换步,斜踏三尺,反劈出十二掌攻去,二人隼起兔落,一晃便过了三十余招,那灰衣人渐渐有些不支,正在此时,蓦听一声冷若玄冰的冷哼,接着背后飘来一股寒风。
  “病瘟神”二面受敌,心内一惊,疾忙垫脚斜飞三丈,那知那寒风竟疾随而至,“病瘟神” 一怒之下,运功反身一掌拍去。
  双掌相接,拍的一声,“病瘟神”被震飞三尺,同时双掌觉得如碰在万载玄冰上,其寒澈骨,来人亦被震得一窒。
  “病瘟神”看去,原来是一高大灰衣老者,面白若纸,更泛有些微靑色,活似由死人堆中拉起,一点也没生人气息。
  老者似料不到“病瘟神”能安然接其一掌,微微一怔,遂即作了一令人汗毛竖立的微笑,也不说话,挥掌旋身,带着一片阴风冷飚,呼涌而至,老者武功高深莫测,招式每每出人意外,十招不到,“病瘟神”已被迫与其互对了四掌,“病瘟神”渐渐发现不对,每次对掌后,双掌便跟着一麻,一股冷风慢慢向上蔓延,就在他心中惊疑不定时,老者突然飘身而入,探掌朝其胸前拍去,他心内大惊,躱已无及,只有一咬牙,侧身运气,让肩胛与敌,拍的一声,正正落在左肩胛上,他只觉混身一阵冷颤,急忙飞身回奔,只听后面传出冷恻恻的声音道:“姑且看你非正点子,让你落个全尸!”
  当时他混身寒战,血气似均欲凝结,只有强提一口真气,飞奔而回,最后终于昏迷不省人事。
  待他说完,云飞不由皱眉不语。
  正在此时,“风尘奇乞”已带领众人回返,由他们失望的脸色,可知奇书仍无着落。
  慧因道:“七里埔虽非什么大地方,但要由里面寻一密藏之书籍,何异于大海捞针。”
  “飞天神龙”懊恼地道:“大师何必泄气,我就不信找它不出……”
  遂又对“风尘奇乞”道:“帮主,你所知的地方可全带我们看遍了?”
  “风尘奇乞”狂笑道:“老化子人虽穷,志可不短,谎诓欺诈,老化子一生不屑为之,堡主问这话,可是怕老化子秘而藏私,哈……”
  那种不屑地狂笑,使“飞天神龙”不由老脸微红,道:“帮主请勿误会,老朽别无他意,只是怕帮主一时有所遗漏忘怀。”
  云飞冷冷一笑道:“依在下看来,诸位皆可早些熄去寻书之念。”
  众人均不由诧然望着云飞。
  “飞天神龙”不屑道:“阁下之意,是否劝我们皆放弃寻书,而阁下一人可慢慢仔细的去找。”
  云飞神目威梭的望着“飞天神龙”,像“飞天神龙”这种一方之霸主,竟被他逼视得有些惴惴不安。
  云飞环视众人一眼,缓缓道:“依在下揣测,奇书之事大有可疑,首先,我得请问慧因大师,不知大师得知七里埔藏书之事,是由何得知?何时得知?”
  慧因沉吟半晌,方低宣了一声佛号,道:“乃五日前,老衲听一师侄说及,他由何得知老衲就不知了。”
  云飞转首朝“飞天神龙”望去。
  “飞天神龙”冷冷道:“老夫得失的情形与大师相若,乃六日前由一江湖同道口中得知,据其言乃由两神秘人物口中窃听而来。”
  云飞又道:“那如何会如此巧,皆赶到今日正午进入七里埔?”
  慧因平静的面上,竟微微一红,低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与梅老在路上碰到武当灵隐,灵虚二小友,众人昨夜便赶到‘高平’本想当晚来窥究竟,那知在客店中听闻二江湖中人在隔室闲谈,竟言及丐帮为护奇书,不惜聚集帮中所有高手,欲与来敌一拼,据闻江湖同道均准备今日中午,乘丐帮举行大会时,一涌而入,再各凭机缘去寻书,老衲等既无意于奇书,自不便先来与丐帮起误会,但又不愿奇书落于歹徒之手,故……”
  “飞天神龙”亦答道:“老夫遭遇的情形想法与大师完全一样。”
  云飞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心知他鬼话连篇,听人传言定是不假,但,那里会有不想得书之理,只是想乘火打劫罢了。
  云飞道:“天下竟有如此巧事,竟恰恰在二位隔壁正好亦有人欲往七里埔寻书,而且所讲的话均让你们听去。”
  慧因皱眉不由一掀,“飞天神龙”却说道:“天下巧事本就不少,只怪你年少识浅,少见多怪。”
  众人见“飞天神龙”如此挑衅,均不由紧张地注视着云飞。
  云飞面色微变,随即恢复一片冷漠道:“这且不说,再说这七里埔,早在丐帮发现之前,已成一片废墟,而且传说中全村均得瘟疫而死,无一幸免,据在下忖度,全村建造,乃依冥冥子十绝阵中‘七鬼灭神大阵’装置,而且村主如携有“幽冥志异’,则必为冥冥一派当无问题,如说在一批身怀上乘武功之士,会全得瘟疫而亡,任谁也不会相信,唯一的解释,便是遭仇家用歹毒的方法迫害至死,如仇家知村中人为冥冥一脉,而且携盖代奇书,岂有会不尽力寻求之理,依在下看,没有奇书便罢,若有,不是落于来犯敌人之手,便是藏在异常隐秘之处,事隔多年,仍无寻获,又岂是你们随意看几圈便找得到的。”
  据他一分析,各人均不免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天神龙”仍不服地道:“那为什么这消息突然又会传出江湖呢?又是由谁发起传出的呢?”
  云飞皱眉道:“本来鬼府与丐帮有仇,很可能是他们传出,想搧动一批江湖不肖份子,乘今午将丐帮加以扰乱发击,他们从旁对丐帮来个一网打尽,但如今出现了一批灰衣人,而又身怀冥冥至阴神功,对鬼府人也加以迫害,问题似愈发令人不解了……”
  众人一时均沉黔不语,半晌,慧因才对云飞道:“施主之言颇为有理,老衲已想开,不论是否有奇书,一切均凭机缘,即使最邪恶之妖孽得此奇书,亦为上天注定,老衲何须庸人自扰,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当再聆听施主高论。”
  梅叟遂亦对云飞微微一笑,意颇赞许,与慧因带着众弟子转身欲去。
  “飞天神龙”犹豫了一下,恨声道:“小子,犬子折臂之仇,老夫必报,今日看在替老夫属下治伤之情,暂且饶你一次,以后再碰到,你可要小心些!”
  云飞冷笑一下,并不理答。
  “冷面神判”扶着“病瘟神”二人目中均流露出一股依依不舍的神情,朝云飞深深瞥了一眼 ,转首随“飞天神龙”而去。
  云飞蓦朝已渐逝去的慧因大师叫道:“大师留步!”
  说毕,人已如一朵白云,飞向慧因身侧落地。
  慧因道:“施主尚有何言?”
  云飞迟疑了一下,道:“在下五日后,将以骷髅帮二代帮主之身份,晋谒贵掌门有事相商,请代为传言。”
  慧因及梅叟闻及骷髅帮之名,不由心头一震,慧因道:“阿弥陀佛,老衲定将施主之言传到,施主可还有何事要吩咐。”
  云飞道:“村外似不甚安靖,二位最好能赶上藏龙堡诸人,彼此可有个照顾。”
  慧因道:“施主好意,老衲心领,临别一言,不知施主可愿听?”
  云飞道:“大师有话不妨直言。”
  慧因道:“施主英华盖世,异日成就不可限量,必为武林放一异彩,只惜杀孽太重,希施主以后多本着我佛慈悲之心肠,杀十人不如渡一人,威慑人不如德服人,施主生就灵性慧根,当不难了悟老衲之意。”
  云飞正色道:“大师之言,在下当永志不忘。”
  慧因望他感激地叹息了一声,掉首与梅叟飘然离去。
  这时,“长笑乞”蓦然道:“老弟,你去少林干什么?”
  云飞笑道:“为师门解决一件事情。”
  “风尘奇乞”道:“老化子好久没去少林参拜佛爷,如今可就便陪贤弟一道去。”
  “红叶书生”亦说道:“兄弟久欲一瞻这佛门胜地,如今正好乘便去观光观光。”
  云飞知他们的好意,是怕自己惹事涉险,遂摇首道:“此次事关师门信誉,小弟只能一人前往,大哥及易兄好意,小弟心领,尚望二位原宥体谅。”
  “风尘奇乞”方欲再言,“长笑乞”一使眼色止住,道:“白老弟此次去嵩山,有关师门大事,帮主确不可勉强。”
  云飞已将一切看在眼中,也不道破。
  “风尘奇乞”只好作罢。
  云飞对“风尘奇乞”道:“小弟有两件事想托大哥代为一办。”
  “风尘奇乞”尚未答言,“长笑乞”已道:“老弟尽管直说,就是要老化子的头,老化子也干!”
  云飞笑骂道:“谁要你这颗大头!连当皮球踢,都怕你那张破嘴咬人一 口。”
  “风尘奇乞”亦笑道:“他确是愈老愈不正经,谁要被他相中,也算倒了八辈子霉,贤弟, 到底是那两件事?”
  云飞肃容道:“首件事,乃请帮中弟子将小弟已得骷髅玉符之喜事,传回师门……”
  “风尘奇乞”道:“这事容易,本帮传讯,向来快捷,只不知送往何处。”
  云飞道:“只要传出关外,任何地方都行!”
  “风尘奇乞”道:“那第二件事呢?”
  云飞玉面不由一红,呐呐道:“请大哥代为打听一人。”
  “长笑乞”一双眼睛细瞇着,在云飞脸上溜来溜去,插口道:“不知是何人。”
  云飞干咳一声,道:“乃小弟一位患难之交……也就是白云庄庄主的……”
  “长笑乞”心中已了然,故意问道:“庄主的什么呀!”
  云飞心中恨得牙痒痒,率性高声道:“庄主之千金,‘白云仙子’。”
  “长笑乞”怪笑道:“原来是位大姑娘呀!不知我们这位俏帮主寻人家大闺女可有何事?”
  “风尘奇乞”亦笑着打趣,道:“这是人家小俩口子的事,你老头子何必多问?”
  云飞不由苦笑道:“二位休要取笑,‘白云仙子’乃小弟……”
  他一急之下,更想不出适当措辞。
  “长笑乞”笑接道:“弟媳妇,是吗?”
  “风尘奇乞”怕云飞面嫩难堪,忙打岔道:“据江湖传言,白云庄三位高手曾在北京出现,白云仙子又在遵化府走失,以为兄揣测她多半仍在北方一带,不要紧,反正穷家帮散布各地,一有消息,为兄即想法尽快通知你。”
  云飞道了声谢,便与“红叶书生”、“风尘奇乞”等四人回转石室。
  X    X    X
  河南登封城外,有一座气势雄伟奇峻的高山,群峦重叠,峰峦耸翠,形势险要,气势磅礴。
  这便是天下武林瞩目敬仰的少林发祥地——嵩山。
  巍峨庄严的少林寺,便建在嵩山少室峰之南麓……
  此时,天方过午,高空彤云密布,天气萧瑟得令人不寒而战,巴掌大的雪花,随着寒风四下飞舞。
  通往嵩山的大道上,这时隐隐行来一骑,马是白色,人亦是白色,在这遍地粉装玉琢的琉璃大道,简直细分不出。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生清脆的声响,马后冰雪在翻飏着,幌若一条白雾。
  这正是甫别丐帮诸人的云飞,他在七里埔留下了三日,将丐帮受伤弟子均医疗痊愈,方始与“红叶书生”及众人告别。
  他在“高平”买了一匹骏马,一日之间,便赶至登封,在登封城留宿了一宵,到第二日午后,方始乘马登程拜山。
  云飞行近,纵目观去,山麓四周全植满了高大的白杨树,以及突虬如戟的苍劲古松,在这风雪严寒的大雪天,更显得倔然不屈地伸枝挺立着。
  云飞仰望连绵起伏的峰峦,面上不由露出一片钦仰之色。
  忽然,由那片苍松之后,缓缓走出二位面目清秀,年约二十的小沙弥。
  二人全身着灰僧衣,颈悬桧木念珠,举止行动,均显得颇为沉稳干练。
  云飞见二人现身,遂飘然下马。
  二僧朝云飞深深地望了一眼,左面那年稍长的张口说道:“来人可是白帮主?”
  云飞已哈哈笑道:“在下正是白云飞,今日来到圣地,一为瞻仰贵寺风釆,二为参谒贵掌门,商讨一件要事。”
  说毕,伸手将一张大红拜帖递过。
  左面那和尚将拜帖接过,面色不由微变,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久闻白帮主神勇盖世,名誉四海,今日得见,何幸,何幸,前日慧因长老已将帮主来谒之事,禀上掌门方丈,此刻,掌门方丈恐已在大雄宝殿恭候帮主之大驾……”
  云飞清笑一声,道:“有劳贵掌门佛体亲待,实在不敢当,请少师傅指示登山之道,在下即刻赶去拜谒。”
  那和尚道:“本寺登山之路,就在那排苍松之后,……贫僧二人因有要职在身,不去带引, 尚望原宥。”
  二僧说毕,齐恭身合什,只宣了声佛号,缓缓退入林中。
  云飞将坐骑拴好,身形掠处,已飘然射入那排苍松之后。
  在这排枝桠怒挺愤张的松林之后,果然有条靑石小路,蜿蜒曲折地向山腰中伸展过去。
  云飞运目眺望,竟无一人来接,他又不便施展轻功,恐被人误为有意卖弄,只好缓步走去。
  两旁山野,白雪皚皚,树梢枝头积雪盈寸,但,除了偶尔积雪落地,发出些微小之声外,竟无其他一丝声息。
  雄伟的山势与四周肃穆静闷的气息,无形中带给人一股慑人心弦之力。
  云飞心内不由一凛,暗暗提神走去。
  正好走至一处弯甬,却见前面立着一排五个黄衣和尚。
  为首一个,乃是一年约四旬,身材适中,面目肃穆的中年和尚,见云飞冷然地立在他们身前三丈处,便双手合十,道:“久闻白帮主奇材盖世,威勇无双,贫僧等欲借此机会,请白帮主指点几手。”
  云飞冷然笑道:“众师傅如此客气,在下如何敢当?”
  说完,探前一步,岸然而立。
  为首的中年和尚,朝其他四人望了一眼,道:“阿弥陀佛,贫僧等有僭了。”
  说着,反手一抽,一柄亮辉辉的戒刀,已斜举前胸。
  就在他抽刀之际,其他四僧亦刷地一声,身形动处,如四条灰云般飞降云飞四周,同时戒刀已拔撤在手。
  为首那僧,朝云飞说了声“请”。
  云飞轻笑道:“大师请!”
  众僧似知云飞功力高深莫测,遂不再客套,大喝一声,五柄戒刀刹时飞舞而出,幌若一道闪目生寒的光墙。
  星芒电闪飞射中,如排山倒海般,朝云飞兜头盖面,涌风而至。
  云飞冷然一哂,身形幌处,一道白烟飘然而起,带着千百道掌影,分朝五人身上拍到。
  这时——
  为首僧人,暴叱一声,旋身如云,手臂伸缩间,迳向云飞一连劈出了六刀,寒光闪闪飒飒生风。
  其他四名少林僧人,亦彷若互知心意般,随着为首僧人急旋身形,亦同时闪身挥臂,手中戒刀齐向云飞递至。
  一时——
  银芒飞洒,罡风如啸,五道匹练似的长虹,飞腾闪耀中,闪挪着云飞那削瘦灵活的身躯。
  一连过了十招,少林五僧的威力,愈舞愈急,方圆三丈,竟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墙,光锐的呼啸声,刺耳摇神。
  云飞身形也更快如鬼魅,若一片轻灵的落叶花絮,在漫天刀光中出没纵横,不可捉摸。
  倏然——
  云飞闷哼一声,跟着他掌势所带起的轰雷声,五僧中有四人,跌跌斜斜地被震退了五步。
  手中戒刀更化成四溜寒光,朝四外飞射而去。
  云飞幌身闪出五人圈外,朝惊愕莫名的五人抱拳道:“多谢各位承让。”
  五人面上不由一红。
  为首僧人道:“帮主神技惊人,贫僧等甘拜下风。”
  说毕,与其他四僧,退至路旁。
  云飞朝他们微一拱手,大步往前行去。
  同时暗忖,五僧似为少林二三代弟子,但功力却均已不弱,方才如非使出师门奇妙身法,自身内力又深厚已极,一时确难将彼等“五行阵”如此破去,看来少林能独秀八大门派,称雄江湖百载,盛名自非幸致。
  正在他思忖间,蓦然略有所觉,抬首前望,双目暴射出二股冷电,朝四丈外一株古树上沉声道:“何方朋友,何不请下来一谈?”
  只闻,一阵震耳狂笑,一片红云由树上飞落而下。
  落地后,赫然竟是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和尚,年约六旬,身披大红袈裟,朝云飞合什道:“白帮主果然好耳力,贫僧了因,在此恭候大驾多时。”
  云飞上前,微欠身道:“有劳大师久候,在下甚感不安,不知大师半途相候,所为何事?”
  了因枯瘦的面上,微露一丝淡淡之笑意,道:“久仰白帮主神功盖世,老衲一时心痒,借此千载难逢之时机,向白帮主讨教一番。”
  云飞冷然道:“那里那里,大师名高望重,在下倒该请大师多为教诲才是,只……不知大师欲如何指正?”
  了因道:“彼此既为切磋印证,动手动脚,刀来剑往的凶危杀伐倒可免了,老衲只有一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欲望白帮主能代为指正。”
  云飞心知彼此不过手动招,在玄功上比高下,虽说无何凶险,但此时,身为“骷髅帮”帮主之身份,又岂能大意失着,以毁数十年老帮中之声誉,而且玄功不比动手过招,各有专精,万一不巧,今日可得栽在当地,心内不免暗自警惕,略一思索,面上神色不动地道:“愿闻其详。”
  了因面上微然一笑,身形不见移动,却飘然直飞而起,动作洒落,姿态庄穆,临空飘泊的身形,恍若神佛天降。
  云飞心中暗呼声“大移挪!”
  原来老僧使的正是佛门上乘神功“大移挪”。
  了因红色的袈裟,直上四五丈,右掌五指连伸,微划一下,只听“哧哧”连声,翻掌一探,抓向积满黑色玄冰的山崖。
  身形落处,只见“了因”手中捧了一块尺许见方,二尺余长的葛亮玄冰。
  了因微笑道:“化冰成气,雕虫小技,不值识者一笑,老衲这就献丑了。”
  云飞暗暗冷笑,忖道:“以本身一点三昧真火,炼化玄冰,虽说须直接化冰为气,但内功稍居火候,拼却耗去真力,均可办到,看来老和尚决不只此,定另有花样。”
  遂微冷然一笑,也不答言。
  了因低宣一声佛号,也不见动作,双手所捧之玄冰,竟冉冉离掌升起,一直升到一丈左右,了因蓦然睁目嘿了声“疾”,只见老和尚枯瘦的手掌,微微颤动下,顶上玄冰却滴溜溜疾旋起来,愈转愈疾,直变成凌空一根乌亮圆滑的短柱般,并由其内飞射出腾腾水气。
  随着冰块的旋转,水气越来越浓,老和尚面色也逐渐转红,头上蒸蒸散出一片热气,半晌,疾转的乌柱,愈转愈细小,终至完全化为一气飞雾四下散去,了因面色酡红,满头热汗淋漓,收手朝云飞道:“么么小技,倒教白帮主见笑了。”
  云飞暗暗佩服老和尚功力果然惊人,能逼气一丈虚空浮物,已属不凡,尤难为是能将本身一点纯阳三昧真火,渡引出外。
  遂朝老和尚道:“大师神功惊人,在下深感佩服,在下别无他技,只好追随大师,偷学一二,不到之处,尚望大师不吝指正。”
  说毕,潇洒地一掠衣襟,轻轻地一步步向前踱去!
  了因大师蓦然神色大变……
  原来云飞一步步走去,并不是向前,而似凌空架了一架云梯般,摇摇幌幌直朝上空升去……
  就在了因大师惊骇之间,云飞已直上五丈,凌空飘拍的衣袖微微一拂,一块巨大的玄冰平平稳稳落在手中,他微然一哂,真气下沉,人已如一片秋叶般,飘摇而下。
  落地后,朝“了因”微微一笑,手中玄冰也冉冉飞起,一直飞到三丈左右,方始静停不动。
  了因大师不由大为惊服,忖道:“无怪这少年能甫出江湖便名震四海,光凭方才那一手轻功,已罕有人能及。”
  不过,他还存有一丝奢想,自己因习得血莲真经中“佛火神焰”,本身又是童子修练,纯阳真火方面,比别人均要强一着,倒要看看这少年如何去炼化玄冰。
  只见云飞双目微阖,冷然立在当地,那一块巨大的玄冰,仍然高悬在三丈以上,也不见如何动静,只见四平八稳,毫无声息地搁在那儿。
  了因不由惊疑不止!
  蓦然——
  云飞双目陡张,对了因道:“在下勉强学步,请大师不吝指教。”
  了因大师愕然不解,他难道已将玄冰炼化了吗?
  抬头望去,那块玄冰仍然完完整整地摆在三丈高空!
  就在他仰视的一刹那——
  “波!”
  一声脆响,整块玄冰化为一片轻烟逝去。
  了因迷茫地霎了霎眼,这简直是在变魔术,无论任何神功,怎么会在弹指间,将一块玄冰,化为清烟逝去!
  不可能,太不可能了!
  他疑惑地望了望正在对他微微而笑的云飞。
  笑容中,充满了自信与轻蔑!
  他略一思索,不由神色大变,黯然叹道:“少侠神功绝世,老衲服矣!”
  说毕,双手合什,躬身而退。
  原来——
  云飞方才用“凌虚渡引”神功将本身至纯一点三昧真火,渡入玄冰之中,而玄冰表面的薄薄一层,却用“天龙神炁”紧紧护住,因此在玄冰内部,在至强的真火炼逼之下,化成一片紧缩高压的冰气,全靠外面一层灌注“天龙神炁”的玄冰砸住。
  由表面看来,玄冰似是分纹未动,但实际只剩下一个虚壳,待云飞将真气一撤,冰壳经不住内部冰气的千钧澎涨巨压,自然化为飞烟,四散而灭。
  能将一点纯阳真火隔空三丈,度入物体中心,而不伤其外表,已是万难,再加上心分二用,还须用神炁托护,而且妙到毫巅,仅护住表面一分,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了因大师一想通,自有黯然自认服输而退,不过他的内心却也为云飞至纯的功力,镇慑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飞见老僧背影消失后,不由暗叹了一声,忖道:“全靠自己好学,将‘凌空引渡’神功学得,否则今天却难安然将老僧打发呢!”
  他缓缓沿道而行,心中忐忑不定,不知道沿途是否还有难关!
  可是——
  这次竟不再出事。
  约莫走了百余步,已看到路旁矗立着一座五尺宽窄,丈余高的巨大石碑。
  石碑上,刻着八个飞舞苍劲的大字……

  第十章 佛门广大,普渡众生

  云飞与了因和尚比过功力后,缓缓沿山道上行,约莫走了百余步,只见路旁矗立着一座五尺宽窄,丈余高的巨大石碑,上面刻着八个飞舞苍劲的大字:
  “佛门广大,普渡众生”。
  古迹斑然的石碑,在遍地雪光耀托下,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云飞心中兴起一阵凛然之意,他面色沉凝,缓步而行,无形中流露出一股雍容摄人,凛然不可侵犯之风范。
  前行未久,渐渐看到一片方圆约有数十丈的广场。
  广场四周植满了长靑不凋的苍松翠柏,衬着少林寺宽大宏洞的寺门,更显出这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圣地,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势。
  这时,寺门紧闭,而在广场上立着十八个黄衣和尚,为首乃一身着大红袈裟,白发白须,面目慈祥的老僧。
  云飞一见寺门紧闭,眉头不由微皱,心知欲见少林掌门,恐得费一番手脚。
  红衣老僧见云飞走近,双手合十道:“老衲知因,忝掌正院知客,在此恭候白帮主大驾。”
  云飞拱手道:“有劳诸位久候,在下深感不安。”
  红衣老僧道:“敝掌门本待亲迎,因碍于敝寺历年陈规……”
  云飞诧异道:“在下倒不知贵寺另立有规条,只是在下实有要事,故不揣冒昧,急予一见贵掌门方丈,失礼之处,尚祈多为包涵。”
  红衣老僧道:“不敢,白帮主也忒地客气了,其实所谓陈规亦不算什么,只是历来凡欲见掌门者,均须通过门下弟子的十八罗汉阵,如能顺利闯过,掌门自会恭身出迎。”
  云飞心忖:“少林十八罗汉阵,而被武林公认为天下最难破解之阵式之一,心中不由微微有气,以礼来见,三番二次的遭受阻碍,分明有点倚势凌人,全亏自己近日功力大,一身内力充塞蓬勃,似永不虞匮乏,否则,光这几场比试,就算能见着掌门方丈,恐怕连说话的力气均没有了。”
  他遂冷冷地道:“本人初涉贵寺,礼仪法规均不清晰,不知罗汉阵过后,还须经过什么方能见谒贵掌门方丈,最好大师能预先明言,否则,本人闯过阵后,迳入寺内,那时,一切均不太方便吧!”
  言中之意,隐隐道出十八罗汉尚难不倒他。
  红衣老僧知因,眼神蓦地一亮,哈哈笑道:“这十八罗汉阵是最后一关,只要帮主能安然闯过,敝掌门自会恭身亲迎。”
  他稍停了一下,又接道:“阿弥陀佛,也许帮主会怪敝寺立此法规不合情理,但数百年来,一直相袭下,想二十余年前,令师‘宇内魔尊’司马帮主,亦曾闯过此阵,得见敝派前掌门师兄 。”
  云飞听他道及师尊昔年亦曾硬闯十八罗汉阵,脑中一时幻出当年“恩师”独闯少林名满天下奇阵之威武雄风,不由心中热血沸腾,豪情大张,纵声狂笑道:“如此说来在下虽力有不逮,倒愿以一身微薄之技,亲试名满天下之少林绝艺。”
  知因大师闻言,含有深意地望着云飞道:“十八罗汉阵,敝寺倚为镇山绝艺,虽不敢言称绝江湖,但事实上能闯过此阵的,江湖上屈指可数,白帮主少年彦俊,才华盖世,当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以锦绣般之前程,犯不着做轻生犯险无意义之傻事,好,老衲言尽于此,恭祝白帮主能安然闯过,得见掌门方丈。”
  云飞闻知因之言,隐隐对己竟似颇为关怀,大有劝自己不可恃强犯险,好胜轻生之意,心内不由对此老和尚大起反感,肃容道:“大师金玉良言,在下当紧记在心。”
  知因合什低宣了一声佛号,缓缓退去。
  云飞冷然朝众黄衣僧一打量,只见十八人零散地立在各处,一时倒也看不透它的虚实。
  这群黄衣僧,年纪均在四旬左右,面目肃穆,气度稳沉,双目开瞌间精光暴射,分明皆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云飞初涉名满天下之奇阵,心情不由有一丝紧张,他双目微瞌,冷然屹立在场中。
  只听一声佛号后,十八条身影齐齐幌动,人影纵横中,刹时众僧均立好方位,将云飞团团围在当中。
  云飞闪目望去,心中不由一凛,阵势深奥异常,似八卦又似七斗,看不准门户变化。
  他只有敛神屏气,默提功力,静观其变,希望由静极生慧中,制剔其虚实。
  他如一座塑像般鹤立在群僧中,面目冷然,不带一丝表情,肃穆中却另有一种使人凛然不敢侵犯之风范。
  群僧双手合什又宏声宣了声佛号,齐齐换身游走。
  云飞双目微瞌,体内真气流转不息,双臂自然下垂,似是无备,实际双掌已凝聚万钧劲力,随时准备待机而发。
  众僧游走中,阵势迭次变幻,虚实相间。
  蓦然——
  群僧齐齐大喝一声,宏亮震耳,恍似天雷并发,同时前面,那三个僧人已若天神降世般,神威凛凛地扬掌朝云飞冲到。
  三股掌力揉合成一阵庞大恢宏之罡气,托地而起朝云飞暴袭而至,同时背面左前方又有二股劲风,先后以米粒之差,疾射而至。
  云飞仍瞌目垂手,稳沉得如一座山般,静立在当地,对眼前一切,似是不闻不问,只等三股掌力已将接身……
  云飞蓦然冷哼一声,余音尚在空际飘荡间,人已如一道白烟般,在三股力道些微的间隙中,脱滑而出。
  那知,十八罗汉阵果不同凡响,云飞才闯出前后右三方强劲的真力,蓦然,迎面又涌来一道如江海倒灌般的气劲,而且身后又有锐风袭到。
  云飞不由一惊,以他罕世无匹的功力,及旷古绝今的身法,竟无法脱出重围。
  他不由傲性大发,仰天一声清啸,挥掌一式“力劈华山”,竟以硬拼之招式,硬接一掌。
  狂飚涌处,轰然一声巨响,三僧被震得身形一窒,云飞亦觉双臂酸麻,借力使力,斜飘三尺,恰好让过身后之一击。
  人影幌动中,黄衣众僧又将微顿的空门补上,三人一拨,如风车般交替不停地朝云飞攻至。
  云飞经一招相试下,知三僧合力之一击,竟不亚于任何一流高手,但以云飞目前之功力,自忖拼却耗损真力,不难硬破阵而出,但他怕见了少林掌门后,事情恐仍不简单,少林百年来执武林牛耳,终究不可轻侮,万一不好,动起手来尚难料鹿死谁手,现在能多保全一部份实力总是好的,同时他亦一窥威震江湖十八罗汉之威力。
  故云飞只以绝世的轻功,在阵内纵横闪跃,如一条滑溜强健的鱼般,在强劲布满整个数丈方圆空间罡气里,逆流而上。
  众僧在阵势的演化下,一个个都似化身亿万,三人一拨,如潮水般不停地朝云飞四周涌袭而来,无论云飞轻功如何神妙,竟如附骨之蛆,一直无法摆脱。
  掌影翻飞,人影闪烁,劲风如啸如号,不觉已交手近卅招。
  这卅招变化,经云飞细心揣摸下,已窥得个大概,正欲出手破阵。
  蓦听群僧齐齐又宣了一声嘹亮的佛号,身形跃动中,阵势竟倏地一变,由三人一拨变为六人一拨,挥手就是一股澎勃无比的罡气,如泰山压顶般怒啸而至。
  同时群僧身形愈走愈快,由六合化三才,再由每一拨之三才化六合,阵势颠倒正反,更形严密诡绝。
  云飞只觉混身压力大增,使他飘忽快捷的身法,竟有如处在一绝大吸盘中,有些施展不开。
  他蓦然一声怒啸,双掌疾由胸前连划二个连接半圆,刹时,一片银圈带着点点寒星呼涌而出,尖锐的破空声,摇魂动魄,强劲而令人窒息的罡风,如排天巨浪般,朝前面众僧袭去。
  云飞一怒之下,使出“魔魔子”旷世绝学,“天魔掌”中的“银圈飞星”。
  群僧似知利害,高宣了一声佛号,齐齐合掌暴推而出。
  立时,轰然一声巨响,前面六僧经不住这万钧压力之一击,纷纷被震飞三尺。
  云飞被六僧合力之一击,亦觉血气翻涌,斜斜翻飞而出。
  那知他翻飞而出的身子,临空一转,快若电光火石,似一溜殒星般朝身侧一拨六僧疾射而至,他使出罕绝天下的“心魔遁”。
  六僧料不到云飞会恁地飞射回来,意念未及,罡气已将袭上身,不由大惊失色,慌不迭推掌而出。
  那知云飞在双掌将袭至时,候地化拍为拿,五指微张,莹白如玉的手掌连连波动,幻化成一条条虚诡莫测的爪影朝众僧疾探而出,同时身形连闪,让过六僧的漫天掌影。
  其他六僧见状大惊,救援不及,齐齐大嘿一声,化掌为拳朝云飞遥遥击出一拳。
  刹时,风雷齐鸣,一片庞大无比的气劲由云飞背后袭到。
  就在眼花撩乱,罡气呼啸中,云飞已一把分扣右侧二僧,而自己身后劲风已将沾体,逼得他不得不放开二僧。
  云飞暗一咬牙,当机立断,强吸一口真气,提足护身神炁,双手仍紧扣二僧,纵身朝前窜去。
  “嘭”一声闷响,云飞只觉心神大震,眼中金星乱迸,人却乘这一击之力快如利矢般朝前射去。
  云飞张口一声狂啸,尽吐胸中贮积的浊气,凌空一大盘旋,二僧如飞般抛至七丈开外。
  云飞却双臂大张,一式“隼鹞凌霄”,借式飞腾起五丈高下,身子蓦然一弓一弹,快若利矢,脱出众僧包围朝少林寺内射去。
  眼看云飞已将脱出威震武林的“十八罗汉阵”,已要飞身直闯少林寺内……
  只听——
  “当”的一声长钟声。
  震耳欲声,扣人心弦。
  就在云飞微愕之际,寺门缓缓打开。
  云飞振臂一抖,飞渡而下的身形凌空翻转,卸去强猛的冲劲,身若一片秋叶般飘立而下。
  这时——
  当门而立的,是一位容貌庄严,面如满月的七旬高僧。
  他身披黄色裟袈,在雪地映射下,闪闪发光。
  这位大和尚气度之沉稳庄严,宛如一尊塑金的佛像,散发出一股凛然圣洁的气息,令人不可逼视。
  这位高僧之后,一字排列着五位身着大红裟袈的高龄僧人。
  云飞望去,赫然“知因”、“慧因”均在内。
  他身旁立着二个着白僧衣的和尚,个个低眉垂目,双手合什,在寂静中带有十分庄严的气息。
  大门两旁,在墙上一行巨大的“南无阿弥陀佛”的字体下,分站着数十名着黄及灰色僧衣的和尚。
  这时,云飞静落在金衣老僧四大之外,金衣僧人,见云飞立定,缓缓迎近两步,他那庄严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肃穆的微笑,双手合什道:“老衲绝因,忝掌少林门户,今日白帮主驾临敝地,老衲恭迎来迟,罪过,罪过。”
  云飞急忙行上,双手抱拳,长身一揖,沉声道:“在下白云飞,久仰大师佛名,今日不揣冒昧求见,唐突之处,尚请恕之!”
  “绝因”和煦一笑,道:“帮主客气了,今日有缘,得蒙帮主惠临,正是本寺之光荣。”
  云飞忙道:“在下末学后进,岂敢当掌门方丈如此称誉……倒是各位大师,均为举世闻名之高僧,不知掌门能否代为引见。”
  绝因遂将身后五位红衣僧人一一引见。
  原来,少林派中共分“因”、“缘”、“无”三代。
  “法因”乃上代掌门,出走后却一反常规,并未将掌门传予弟子,仅将掌门职,暂交众师弟中最聪颖的“绝因”。
  红衣僧人均为“法因”之师弟,也即是绝因的师兄弟,黄衣众僧,均是“缘”字辈二代弟子 ,灰衣乃“无”字辈三代弟子。
  “绝因”介绍完毕,遂单手一举,对云飞道:“请白帮主入内奉茶。”
  说罢,一行人缓缓向寺内行去,进入大门后,但见一条大麻石的通道,迤逦于前,直通大雄宝殿。
  正殿上,香烟袅袅,梵唱之声,不绝于耳。
  禅堂中,尚似悠悠传出一阵低沉的木鱼声。
  各人通过供奉全身如来的大雄宝殿,进入后面一道缀满卍字图的长廊中。
  长廊尽头便是一度月洞门,行出门外,只见是一片十分清幽的内园。
  园外可以隐约望见那莲池行座,画栋雕榭,气象十分雄伟的达摩正殿。
  但是,前行的绝因大师,并没进入达摩殿中。
  他步履沉稳地转入这内园一座十分宽敞高大的屋宇之内。
  云飞此刻扬目瞧去,只见这屋簷的横匾上,赫然书着三个仿宋体的大字:“演武厅”。
  他心中不由一凛,回首望去,见众僧面色均十分沉凝穆肃。
  这“演武厅”十分宽大,纵横约有三十方丈,厅内分设不少皮人木马,沙袋、千芒球、绞丝架、梅花阵等等习武应用之事物。
  这时,已有十数名黄衣“缘”字辈弟子,合什恭迎众人。
  众人进入后,厅内已摆设了二张椅子。
  绝因大师肃容入座,云飞亦沉着坐下。
  那些衣着不同的僧人,更是一言不发,默然立在掌门绝因大师之后。
  云飞不由感到名门正派的戒律,果真不凡。
  这时,奉茶已毕,绝因清咳一声,启口道:“白帮主人中龙凤,在江湖出道不到半年,已名震四海,威播八方,骷髅帮更是昔日武林第一大帮,威名显赫,如丽日中天,贵帮在帮主之领导下,想必更能蒸蒸日上……”
  说至此,只见他寿眉微扬,声调亦略为提高,沉声说道:“只不知贵帮何时开帮东山再起?还有前贵帮主司马施主,如今何在?请白帮主代为释疑。”
  云飞冷然一哂,扫目望去,见群僧均露出迫切渴望听闻之色,遂缓缓道:“在下今日专诚拜访贵寺,所为便是转告此事,恩师他老人家已归隐园林,而将骷髅帮这份薄薄基业交予在下,至于敝帮复帮之事,尚未正式公诸江湖,在下想于三月后,在桐柏山朝阳谷举行复帮大典,是时,尚请贵派诸师,不吝光临指教。”
  绝因慈目蓦然神光一闪,道:“贵帮复兴大典,敝派理当参予庆贺……只是,不知司马施主将贵帮交与白帮主时,可曾有他言交待?”
  云飞断然道:“有!”
  绝因老脸微露笑意,道:“老衲不揣冒昧,可能一闻?”
  云飞冷然答道:“恩师当时曾言,除非将骷髅玉符寻回,骷髅帮将永不在江湖出面。”
  绝因面露一丝惊容,道:“帮主已定三月后复帮,想必玉符已寻获?”
  绝因身后众僧,沉肃的面上均不由露出一片紧张之色。
  云飞淡然一笑,道:“虽未能算正式到手,但已有线索。”
  绝因微微一愕,道:“帮主可能告诉老衲玉符现落于何处?”
  云飞嘴角微撇,阴沉地答道:“贵寺!”
  群僧闻言,均不由瞿然动容。
  绝因微微一顿,倏地哈哈一阵长笑,高宣一声佛号,道:“帮主可是开玩笑?老衲可以少林整个清誉为证,玉符不在敝寺。”
  云飞淡淡说道:“掌门请勿言之过早,昨日此话不假,但今日……”
  绝因茫然道:“帮主此意何解?尚望帮主明言。”
  云飞神秘地一笑,伸手入怀,缓缓掏出一物,朝绝因亮了亮。
  只见绝因及身后之红衣诸僧,面色均大变。
  绝因遂面色一沉,凛然道:“帮主既已寻得玉符,何以同敝寺开玩笑,可是嫌敝寺技薄力弱,不敢招惹帮主?”
  群僧此时,个个面上均泛有怒容。
  的确,云飞此举,大有存心挑衅之意。
  云飞微摇手,缓缓道:“大师请勿震怒,且听在下一言……”
  微顿接道:“大师可知玉符在下得自何人?”
  绝因倏然一震,面露一片焦急为难之色,沉凝半晌,方毅然道:“可是得自法因师兄?”
  此言一出,除红衣僧外,其他少林弟子均不由现出一片惊愕之色。
  云飞点头道:“不错,大师可愿知令师兄之下落?”
  绝因紧张地道:“老衲正欲一问。”
  云飞淡然道:“已西归湼槃。”
  群僧不由哗然。
  红衣僧中,走出一个身材适中,蚕眉凤目,气度沉稳洒脱的老僧,满面悲愤地对绝因道:“启禀掌门,师兄定已遭此獠所害,夺去骷髅玉符,现竟敢来本寺撩拨,分明将本寺视若无物,‘灭因’请掌门恩准,将此獠拿下,为师兄报仇!”
  云飞蓦然仰天一阵长笑,道:“好个替师兄报仇,想不到天下闻名的少林,竟也出些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蠢材!”
  群僧均不由大怒,暗暗提气欲扑,只奈未奉掌门令谕,不敢妄动罢了。
  红衣僧人中,一身材矮小,面目阴沉的枯瘦老僧,阴冷地道:“施主最好放明白,此乃少林寺,不容外人在此撒野,施主今日不将话说明白,老衲要开罪施主了。”
  云飞冷冷环视了众僧一周,道:“伤命夺宝,若不远走高飞,岂有孤身携宝犯险之理!”
  诸僧面上均不由现出一片困惑之色。
  绝因到底不愧为得道高僧,他肃穆地道:“阿弥陀佛,此事当另有因果,帮主何不明言以释吾等之疑?”
  云飞冷笑道:“只怕直说诸位未必见信。”
  遂将如何得到玉符之事,原委述说一遍,最后并道:“在下因此符乃法因大师所托,故将之送回,但,在下欲以一身所学,再由贵寺手中公平讨回,想掌门乃一代高僧,定能体谅在下之苦衷。”
  绝因闻言,不由甚感为难,他一方面暗佩云飞这种大丈夫磊落不苟的胸怀,一方面亦为他气贯日月的豪气所撼。
  他仔细朝云飞望去,只见云飞修眉朗目,瑶鼻琼口,满身仙骨秀气,恍若玉树临风,俊俏中别带一种洒脱而摄人的气度,使他对云飞生出一股莫明的好感。
  如果答应吧,立时大家便成对敌,出手夺符定难免有所伤亡,如果不答应吧,论理不仅说不过去,而且一个不巧,误会迭生,则可能变为生死大敌!
  正在他沉吟犹豫之际……
  前面那面目阴冷枯瘦的老僧,开口道:“掌门,休听这小子一派胡言,且先将他拿下,寻回师兄法体,再行定夺其罪。”
  云飞冷冷望着那老僧,不屑地哼了一声。
  绝因蓦然对云飞道:“敝师兄法身现不知在何处?白帮主不知能否恩肯告予老衲?”
  云飞微顿一下,道:“令师兄法身藏在一先辈异人洞府中,因事关……恕在下难将实所指出,如贵寺欲将令师兄遗蜕装金,在下可派人于日内将其送至贵寺。”
  云飞本待将地点说出,但转念一想,玄玄洞府中,尚有其他重要丹药书籍,恐将风声传入江湖,又不免一场轩然大波。
  那枯瘦的老僧闻及前辈异人洞府时,眼中不由一亮,这时,急道:“真是鬼话连篇,即使是前辈异人洞府,又有什么不便说明之理,分明是虚言搪塞,今日施主若说出地点,乖乖等在寺内 ,待吾等取回师兄法身验明便罢,否则……嘿……”
  众僧闻言也觉有理,均不禁跃跃欲试。
  云飞冷哼道:“想不到堂堂少林寺,竟出这种愚昧不灵之辈,说不说要看在下的高兴,阁下若是认为在此可仗势凌人,哈……”
  他一阵狂笑后,面色蓦地一沉,阴冷地接道:“阁下就不妨出手一试,‘魔手冰心玉潘安’ 可是易于轻辱之辈!”
  一时,厅内气氛顿形紧张。
  少林掌门绝因大师,蓦然喝道:“且慢!白帮主远来是客,‘度因’师兄且勿多言,咱少林千年清誉,岂能落于仗势凌人之口齿……”
  遂又对云飞道:“骷髅玉符乃当年令师赌技轮于八大门派,后虽公推敝派前掌门‘法因’师兄保管,但实际乃八大门派共同之事,敝派实无权代为定夺。”
  云飞阴冷地一笑,道:“不管八大门派也好,十大门派也好,在下誓必夺回此符”
  说罢,目中充满煞气杀机。
  绝因见状,心中不由一震,暗叹道:“此子杀孽之重,果然名不虚传,倒要好好开导开导,免得流入偏激,替江湖上掀起无穷血劫。”
  想着,遂低宣了声佛号,道:“白帮主请勿误会老衲之言,老衲并无用八大门派来相逼之意,只是,希望此事留待贵帮复帮之日,由八次门派共推代表来解决。今日帮主既是来观赏敝寺,一切恩怨暂且撇过,以待来日再说,如何?”
  度因又欲开口,绝因却沉声道:“师兄请勿再言,一切我自有主张。”
  云飞见度因枯瘦的脸上,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并不作理会,遂对绝因道:“既然掌门如此决定,在下一切遵命就是。”
  云飞心知绝因隐隐对自己有维护之意,遂乘机下台,他也知孤身入别派重地,尤其是威重武林的少林,如真的拉破了脸,对方群涌而上,自己纵是神功盖世,也难讨得好去。
  此时,绝因大师呵呵笑道:“帮主想必尚是初次登临敝寺,何不随老衲各处瞻赏一番?”
  云飞笑道:“此来主要是替法因大师传讯,再次是想一观这天下瞩目的佛门圣地,今日何幸,得蒙掌门恩准,让在下参拜各殿佛主。”
  二人这一闲谈,群僧均不由大奇,平日掌门何等庄肃威严,不苟言笑,今日竟如何对一个年方廿左右的毛孩子,而且还处在半敌的微妙关系下,能如此不拘的闲聊起来。
  实际,一代掌门又岂是易与的,目光见解又是如何的深远,绝因固然深喜云飞之特质,但他更惊感此少年的一身的武功。
  据他揣测,定已至武家上乘堂奥,深不可测,尤其“骷髅帮”为廿年前天下第一大帮,高手如云,人才辈出,虽经息影廿载,但实不容轻视,而且听江湖传言,此子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如果与其惹翻了脸,将来少林子弟,就别想安然行道江湖。
  绝因这一片用心,亦可谓良苦。
  那知——
  正当绝因欲带云飞步出演武厅时,蓦然——
  由众僧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威武的黄衣中年和尚,朝绝因合什禀道:“禀告掌门师叔,弟子曾闻得江湖传言,白帮主少年彦俊武功盖世,为千年难逢之奇材,今日何幸,得蒙一见,弟子欲请掌门代为邀请白帮主露出一二手,好让弟子等见识见识。”
  绝因一看说话之人,心中不由微微一叹。
  原来,此人正是法因之大弟子“如缘”,为二代弟子中之皎皎者,如不是法因临时将掌门之职交于绝因,则他应是名正言顺的掌门继承人。
  绝因微笑道:“如缘贤侄所提甚是,只是白帮主连连旅途劳累,恐怕……”
  云飞知绝因替自己推辞,但他另有打算,遂忙接口道:“在下才薄技短,只怕难入诸师父之法眼。”
  如缘诡秘地一笑,道:“那里,那里,帮主神功浩瀚如海,何须如此客气,听闻帮主轻功罕绝于世,不知是否能为我们指教一番。”
  云飞心中微微冷笑,心忖:“这倒好,轻功是本人拿手,你这下可挑对了。”
  其实他那里知道,江湖盛传他最凶悍的就是“天魔手”,由他绰号“魔手”二字便可窥一般,尤其他来少林寺时,与了因互比内力之事,已先他传入寺中,故少林人知他内功掌法皆健,才提出轻功。
  少林僧以为轻功虽与功力成正比,但天赋也很重要,而且各人所练之诀窍各有不同,如非天赋奇佳,功力达于化境,轻功亦难同达化境。
  岂知云飞轻功不仅练的是诡绝武林的“心魔遁”,而且还配合飘异莫测的“魔幌幻影”,他连逢奇遇,已练达“心魔遁”中“魔游九虚”之境。
  云飞淡然一笑,道:“既然诸师父如此抬爱,在下只好现丑了。”
  云飞脑中电转,希望想出一个能一举震撼少林雄僧的法子。
  正在微一沉吟之际。
  蓦然——
  度因走出了二步,对云飞合什道:“帮主一人练功,显得太单调乏味,让老衲陪帮主玩玩如何?”
  云飞心中冷哼一声,可是面上却神色不露,淡淡地笑道:“能得大师奉陪指教,正是在下光荣,只是在下一时想不出什么花样,请大师一并代为出题如何?”
  度因阴沉的一笑,道:“既然帮主如此说,老衲倒想起一个方法。”
  云飞冷然笑道:“如此甚好,只不知如何做法?”
  度因诡笑了笑,道:“敝派有一种轻功练法,称为‘游丝引渡’,不知帮主可听闻过?”
  众僧听到“游丝引渡”,不由均愕然一惊,原来这是少林轻功失传秘技之一,如何度因会提出此种秘技,难道度因大师已仅得而练成?
  各人均目注二人,希望能很快得到解答。
  云飞察颜观色,已知度因所提之法定不简单,但他艺高胆大,遂淡然道:“恕在下见识薄浅,尚未闻及,请大师不吝教我。”
  度因面上更露出得意笑容,道:“事实上没什么,只是用七根竹竿,插成七斗,各竹间连以丝线,练的人在上面能舞上一趟掌便行,当然,这在一般人来讲,可能甚为不易,但在白帮主看来,一定不值一顾。”
  云飞微然一哂,道:“佛家绝学,果不同凡响,在下虽然力有不逮,只要大师有兴,亦只好舍命奉陪。”
  他语气虽甚谦虚客气,但态度却从容轩然,任何人见了均知他是客套之言,似并未将比试看得很慎重。
  度因看得不由有气,心忖:“好小子!不要装得轻松,待会有你好看的。”
  遂强笑道:“早知这雕虫小技,定然不值白帮主一哂。”
  遂轻轻挥手,黄衣僧中,即有二名匆匆走出,拿了七根幼弱细小的靑竹,及一团细若游丝的丝线来。
  二人将手中之物放下,朝度因躬身一礼,退至一旁。
  度因拿着竹竿,深沉地朝云飞一笑。
  将七根细小的靑竹,轻轻的按着七斗的方位,插立在大厅地面上的靑石缝隙中。
  他插下的手法,是如此轻巧,使七根靑竹,虚飘飘,摇幌幌的浮插在地上,即使再多加一分力量,就会不支倒下。
  度因朝云飞笑道:“老衲先为帮主抛砖引玉,要先献丑了。”
  说毕,也不待回言,拿起那团线,抖手朝前抛去,那团丝线宛似灵蛇般地猝然飞去,分别缠绕在靑竹之尖端。
  这飞出的丝线,似比平日缝制衣物时所用的那种还要细,其粗细之程度,直比绣花针尖,自然是十分易于折断。
  度因大师以深厚的功力,及罕绝的手法,使丝线轻易地分绕于靑竹尖端,这份武功,实足已骇人。
  云飞冷然地望着度因,由他冷漠的俊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一些特殊的表情。
  就是线团微绕在最后一根靑竹上时,蓦然——
  度因长吸一口真气,身形飒然翻飞,他那瘦小的身躯,如一片红云般飘然落于第一根靑竹之上。
  度因虽已立在上面,但那微小细弱的靑竹,竟纹风不动,好似根本未曾有重量加在上面似的。
  这时——
  只见度因凝神沉气,抱元守一,一抬脚就飘身在另一根靑竹之上。
  眨眼间——
  他身形闪动如电,一一在竹尖踏过。
  这时——
  厅中诸僧,俱屏气如寂,大睁双目,紧张而又略带兴奋的凝注在度因大师倏起倏落之身形。
  这时——
  度因已飘身在那七根靑竹间的白丝线上。
  只见他极为从容的,在那纤细得令人心惊的白线上游走。
  身形之快捷俐落,就好像行走在平坦宽敞的地面一样。
  度因蓦嘿一听,身子已极快地轻动起来。
  刹那间——
  拳风呼呼,掌影如山,罡气呼号四溢。
  原来,他在那幼细纤弱的白丝线上,正施展开少林七十二绝技中,威力至大的“十八罗汉拳”
  一时——
  只见人影翻飞,幌闪如电,身法、步眼,俱已达炉火纯靑,登峰造极之境。
  云飞看了,不禁暗暗点头。
  像度因能将这套全以外家猛劲力为主的拳法,在这丝毫不着力的悬空丝线上使出,身手之高绝,却可说罕绝当世了。
  这时——
  度因大师使完了这套拳法,身形在空中一闪,已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气定神闲,点尘不扬。
  随着他身形之降落,无数声欢呼,骤起于四周。
  少林弟子们,正十分自豪于自己门派中之奇技,他们实在被这神乎其技的轻功,所震撼与激奋了。
  云飞朝度因冷然一笑,道:“大师轻功之佳,的确令人佩服莫名……只怕在下尚难及大师十分之一呢!”
  度因大师合什诡笑道:“白帮主太过谬奖了,雕虫小技实不堪入目。”
  云飞不再多言,向绝因一抱拳,缓缓朝靑竹走去。
  只见一步步走去,人却凌空而起,似是悬空设立了一架云梯,云飞借此而平步靑云。
  群僧见状不由倏然变色,低呼:“上天梯!”
  慧因这时对了因道:“想不到此子轻功已达如此境界,真是罕世奇材!”
  掌门绝因插口道:“此子所施并非‘上天梯’,似是另一种绝学,师弟可曾看出?”
  慧因与了因等仔细看去,果然不太像“上天梯”。
  云飞这一手内家轻功通玄的显露,立时——
  大厅中的人被慑得目瞪口呆。
  他的身形就彷若浮在空中一般,腾然飞升。
  一步步极其妙绝而优美地掠到靑竹之顶。
  他的足尖甫才一接触到靑竹,身子即急骤地左右摆动起来,摇摇幌幌的,似是醉汉当街而立。
  但——
  任他如何摇晃,那幼细的靑竹却丝毫不动。
  蓦然——
  他似是失足,一脚踏空而跌下,但另只脚却仍钩在竹尖上,微一使力,人却被倒弹而起,斜斜平摔向第二根靑竹,以为他又将跌落,却不知他脚怎地一沾,又摇幌不定地站在第二根靑竹上。
  如此,他均是用极险的手法,脚踏醉仙步,一一行过七根靑竹。
  就在他脚甫沾第七根竹尖时——
  云飞如虎般清啸一声,身形拔空而起,在空中若老鹰般一个迥旋,电也似地朝白线疾射而下……
  当云飞身形已将触线之时,倏然——
  只见他身形一花,分化出三条身影,呈三角形飞射而下。
  众僧只觉眼前又是一花,三条身形俱敛,云飞已如一枝迎风细柳般,摇摇幌幌地站在丝线之上。
  丝线似是吃不住他的重量,一时绷得死紧。
  一会儿,又似二端拉力回复原状,云飞的身形就似黏在线上一样,上下起伏不定,七根细弱靑竹,均被丝线带得幌动不止。
  绝因见到这情形,不由暗叹了一声,心中又惊又佩,他不知云飞小小年纪,竟练成此种绝世武功。
  原来——
  云飞此时所使之身法,乃江湖轻功之绝招“迎风摆柳”这本已万难,可是令人更为吃惊的是,云飞暗暗将真力由脚注入丝线及靑竹之中,因此一束细柔脆弱的柔丝,不啻变成一束练钢。
  无论他如何拉绷也不会折断,而七根靑竹更似由根部用精钢焊接住地一般,虽然上部如何摇摆,根部仍不会松脱滑倒。
  度因看得面色大变。
  这时,云飞已如弱柳风荷般,身形起伏地游走了一圈。
  蓦然——
  只听他长啸一声,双臂微张,倒翻而起,悬空二个翻转,直往那头冲去……
  白影一闪,一个小旋身,云飞已稳稳站在一端靑竹上,双拳半抱,沉若山岳,双目微瞌,面上一派肃穆之色。
  少林众僧均不由被他绝世武功所吸引,个个均摒气凝神,双目大张,紧紧地盯住云飞的变化。
  云飞缓缓收回左手,右手一圈,蓦然——
  双目大张,沉嘿一声,闪电般击出一拳,这一拳使得沉猛至极,尤其配上他超特的气度,更显得神威凛凛,不可一世。
  这一拳才出,少林众僧不由均惊咦起来,原来——
  云飞所使的招式,正是“十八罗汉拳”的起手式,“罗汉降世”。
  谁也想不到,云飞竟在少林众僧之前,会使出这套少林绝技,这岂不有点显得班门弄斧,孔子门前卖百家姓。
  就在群僧惊疑之时——
  云飞已身形起落如电,飘忽闪跃间,拳出如雷,轰轰隆隆的气劲,四下溢散。
  云飞竟将三十六式“十八罗汉拳”,如江河倒泻般一气使出,而且妙的是招招中肯精辟,将“十八罗汉拳”玄奥之处,发挥得淋漓至尽。
  群僧不禁由惊疑而变为骇然,因为任何一家名门正派,江湖上创立悠久,其功力招式难免会流入江湖,但,也仅限于一招一式,即或是整套,亦全失去其奥妙之秘处。
  但——
  云飞使出之“十八罗汉拳”,竟比嫡传还要精致,分明对此套拳法似已浸有数十年火候,而且还得有名师在一旁指导而成的。
  度因双眉微皱,对绝因低声道:“启禀掌门,不知那位长老,竟将本门武功秘传俗家弟子……
  绝因亦慈眉紧蹙,朝度因摇了摇头,再朝云飞仔细地望去。
  度因随他看了一阵,沉声说道:“这小子武功分明有本门嫡传,想不到本门竟有人敢背规私传,此事有关本门百年清誉,望掌门能寻个水落石出,及早作个了断,不要犹豫坐大,以致不可收拾,使二十年前惨剧又得重演。”
  绝因闻言,面色一变,道:“这事确要查询清楚,不过……”
  他言犹未尽,度因已幌身而起,飞射若闪,直朝云飞扑去,同时,二臂蕴足功力,连环朝云飞身后空门劈出十掌。
  这一着,大出人意外,想云飞在七斗竹阵上,摄气提劲地将一套素以刚猛见称的少林“十八罗汉拳”使出,真力已消耗大半,而又不备身后有少林中之顶尖高手偷袭,眼看大罗金仙亦难逃此一击。
  绝因不料度因会突然出手,喝止已不及,正欲挥掌将度因劈出的气劲一挡,其他的少林僧亦惊呼出声。
  云飞此时,正练至最后一招“降魔伏妖”,预备敛式收手,再也料不到少林名门正派,会有人出手偷袭。
  当一片刚劲无比的罡风袭上他的身后时,一切发现均已太迟,他不由又惊又恨,咬牙怒啸一声。
  啸声激昂宏亮,叩人心弦,就在众人微愕,白影闪动之际,云飞已凌空硬生生横移二丈,就差那么一点点,贴住度因之掌风闪身而过。
  那知——
  云飞飘出的身子,凌空一个大侧身,手脚大张,如只大蜘蛛般又闪电而回。
  原来,云飞恨度因的无耻暗袭,一面逼足功力使出最近参悟的“心魔遁”,飘然贴着劲风闪过,同时又电掣而回,挥掌将最后一招“降魔伏妖”凝聚十成真力,怒施而出。
  刹时——
  劲风怒号,刺耳摄魂的破空呼啸声,在空中发出“嘶嘶”之响。
  二条身影一闪之下,只见人影纵横,拳掌翻飞电击而出。
  二人这一接触,已互相交击了十二掌,只听——
  “轰!”
  一声巨响,渤湃之气流正锋互相冲激,二条身影落地后,均不由踉跄后退二步。
  定睛看去——
  只见,度因干瘪的脸上,浮现一片惊悸愕然之色,他料不到在全力偷袭之下,这少年竟能丝毫无伤,而且还窥空反击,强劲的内力,竟将自己双臂震得酸麻,胸腹血气翻涌,隐隐作痛。
  这时——
  云飞面寒似霜,冷森地道:“江湖皆言少林为武林领袖的名门正派,武功德行堪称双绝,本少爷今日不惜千里而来,总算不虚此行,能得一见少林的盛誉竟是如此得来!”
  说毕,不屑地冷笑数声,目中杀气翻腾,阴狠的盯视度因。
  绝因闻言,不由连脖子都羞得通红,怒瞪了度因一眼,急道:“白帮主请勿误会……”
  度因更深感不是味道,本以为一击之下,至少可将对方打成重伤,那时,云飞连疗伤均不及,岂有余暇与自己争辩,自己可一方面以既成之事实为要胁,再者亦可提出质问云飞武功来历,到时纵怕双方结怨成仇亦不罢手。
  他满腹鬼胎,打着如意算盘,不想天下竟多出人意外之事,事情发展的结果,竟大与愿违。
  他深沉的双目略为一转,接口道:“少林对待外人一向是待之以礼,度之以德,唯有对于门下叛逆,却不须讲什么道义虚节,只有依门规处理。”
  他语气咄咄,丝毫没有一点悔愧之情,令人闻之,他似持有十二万分充足的理由似的。
  群僧闻言,不由为之一惊。
  绝因、慧因、知因三人互视苦笑一下。
  云飞一时尚未明白度因之意,微微一怔。
  绝因已低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帮主请容老衲一言。”
  云飞本对少林掌门“绝因”大师颇具好感,闻言面色稍霁,但仍十分冷峻地道:“大师有话请只管说,不过在下对度因大师之举动颇为不解,希望大师能给在下一个满意解释,虽然少林威震天下,骷髅帮可也不是怕事畏缩之辈,如若掌门大师今天不能给在下一个适当的处置,在下只好凭一双手掌来向各位高僧讨教讨教,看看少林高僧到底凭什么如此罔顾江湖道义,任性胡作非为。”
  少林众僧闻言,个个均内心激荡不已,可是却也无人先开口。
  绝因喧了声佛号,道:“白帮主暂请息怒,老衲以少林百年清誉保证,定能给帮主一个满意答复,只是……有一问题先要向白帮主请教……”
  他微一顿,蓦然严肃地道:“不知方才帮主所演的‘十八罗汉拳’习自何人?望帮主据实以言。”
  云飞不解道:“这是何意?”
  原来——
  “十八罗汉拳”架式江湖上会的人颇多,云飞便是由其恩师“忘我”大师(即未剃渡时之“宇内魔尊”)讲解各名门大派奇招异式时习得,以“忘我”大师一代武林奇客,天资聪慧,见识多广,后又进入佛门,参研佛理,故虽未得嫡传,但,已深得此套佛门拳法之神髓。
  云飞习得后,因天赋为百年来难遇之奇材,又迭逢奇缘,内力不仅陡增,灵智亦复大开,武功实已登入化境,同时,他又先看了“度因”演练了一遍,而度因又因知云飞亦非庸手,就特意卖弄,将其中精致之变化尽力使出。
  不想——
  这一来,反倒便宜了云飞,他身具佛魔道三家绝顶神功,略一注视,不仅看个仔细清晰,同时更看出了一些连度因尚未体会到之精致处。
  他为了怕将临时想到的变化遗忘,又为要使少林僧惊奇,就在竹阵上演练了出来。
  云飞说着,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略有所悟地道:“唔!……”
  度因却嘿嘿冷笑道:“少要装腔作势,‘十八罗汉拳’分明是得自本寺嫡传,快说!是谁传给你的?”
  云飞阴沉的盯住度因,目中神光暴射,令人触目生寒,心摇神战。
  度因内心一震,不由暗暗提功戒备。
  其余僧人均不由耸容凝神细听。
  刹时,四周显得出奇的静。
  飞花落叶可闻,沉静中又带有一丝凄厉之意味。
  蓦然云飞一声穿云裂石的狂笑,高昂的笑声,一阵阵只往上拔,似是一根紧扣的弓弦,愈拉愈满,直扣人心弦,逼得透不过气来。
  群僧均不由骇然动容。
  绝因双眉紧凑,了因慧因知因灭均暗提功力,分护掌门及度因,他们心知这少年乃江湖出名之凶神杀星,防他一怒之下,出手暴施杀着。
  云飞生性孤傲,以其初出江湖时的性子,早已放手大干起来,岂容度因对他如此大呼小叫,但自他连遇奇缘融会“佛魔道”三门绝学后,武力不仅进入化境,心灵修养亦在不知不觉中增进不少,潜移默化中,已不比以前的偏傲暴燥,只是他自己尚不太能感觉到而已。
  他心知此时人单势孤,而且看情形,绝因等并无真正翻脸之意,他遂借长笑尽吐胸中一股闷气,因他不愿在是非未分之前,替帮中多树一门强敌。
  他长笑过后,冷冷地望了群僧一眼,缓缓道:“十八罗汉拳并非仅少林弟子才得真传,天下会者大有人在,少林贵为武林正宗,名门大派,在下虽不肖尚不致向贵派中人乞求绝技,在下可郑重告诉诸位,本人十八罗汉拳,并非得自贵派门下。”
  绝因忙道:“白帮主既如此说,倒是贫僧等误会了,只因,帮主这套拳使得太过神妙,令人疑为……”
  云飞冷然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万流同宗,百枝一脉,武学只要达到某一境界,其理均是互通的,十八罗汉拳,虽堪称江湖绝学,但由其架式变化中,尚不难体悟精髓奥秘,以掌门深博浩瀚的武学,当能察知在下之言非虚。”
  绝因困惑地不住点头,他亦知当一人能将武功练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时,便能以意驭气,以意克敌。
  举手投足间,均是奇招异式,当然似这种人,只要有死板的架子,不难按图索骥,探测其真髓。
  度因却蓦然冷笑道:“任你狡猾如狐,也难免不露狐狸尾巴。”
  群僧闻言,均不由一怔,不知他此话何意。
  云飞双目神光怒射,冷峻地道:“度因!你此言何意?如不说明白,本帮主就要……”
  绝因亦面色一沉,道:“佛门最戒妄言,师兄之言不知何意?白帮主所言非虚,江湖上奇异高绝之士,确不乏身挟令人难以相信的功力奇能,就以白帮主之师尊司马前辈来说,确已达此神通,化腐朽为神奇自非难事,师兄岂……”
  度因磔傲的冷笑道:“司马老儿是否已达玄化之境界姑且不说……掌门不知可曾注意到方才第二十九式‘罗汉托钵’乃恩师晚年才参悟修改,只传了我们兄弟,并未曾在江湖上露过面……”
  他微微一顿,见绝因等均蹙眉追思,便接道:“相信天下没那么巧的事,白帮主竟也将此式由上磕化为下拦,这分明是……”
  云飞蓦然狂笑道:“以大师之意,那么在下又该是由贵师兄弟中那一位获此不传之秘?”
  “因”字辈诸僧,均不由面面相窥。
  彼此均为少林寺中长老,而大部份皆有十数年未再出寺,那还可能将绝学外传这少年。
  度因似很有把握地道:“你不要狡辩,‘罗汉托钵’一招你正是得自我们师兄弟中。”
  云飞略为一顿,面上浮上一层神秘诡异的笑容,道:“不错!也可以如此说。”
  此言大出群僧意料之外,个个均面呈惊疑之色。
  绝因不由急道:“白帮主请明言?”
  云飞用目微扫群僧,使他不由微吃一惊,原来——
  “因”字辈诸僧面上,俱露出一片骇然紧张之色。
  他不由暗忖道:“这又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就算你们之中真有人传了我这一招,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正当他诧异时,度因已接口道:“白帮主如不愿作答,老衲倒可代言,他这招分明是得自法因师兄。”
  此言一出,群僧不由哗然。
  他接着声色皆厉地喝道:“他不仅自法因师兄处得了绝招,而且还将法因师兄残害,夺去重宝。”
  他所言并非无理,想云飞既承认得自“因”字辈少林门人之手,那除了法因之外,其余众师兄弟中,除了物故之外,均数十年未出寺门,如何会将此绝学外传。
  而且,云飞又持有法因大师所携之骷髅玉符,口中并谓法因大师已西归,而遗体又不肯指出何地,确有些令人怀疑不解。
  群僧均不由望着云飞,而且有些目中还带有一些警戒敌视之色。
  云飞一听不由勃然大怒,叱喝道:“胡说!你这含血喷人,信口雌黄的鼠辈!”
  说着,身形倏闪如电,朝度因狂扑而去,双掌扬处,挟着雷霆万钧,霸道无比的气劲,风涌呼啸,声势锐利惊人。
  度因面色一变,亦不闪避,双掌平胸推出。
  就在同时——
  绝因与慧因知因三人,站在云飞与度因之间,亦挥臂宽大的袖袍飘扬间,逼出一股无形的罡气。
  只闻——
  “碰”的一声闷响,二股强韧的气流冲激下,云飞与度因均被震得身形连连摇幌不止。
  度因借绝因及慧因知因三人之力,才与云飞平分秋色,心中不由大惊,不顾双臂之酸麻,慌不迭提神运功,以防云飞之再度攻击。
  云飞却面色倏变,寒若玄冰,冷若秋霜,目中杀机盈溢,阴恻地道:“想不到掌门亦亲出贵手,看来今天倒可好好领教一番少林不传绝学。”
  绝因等三人,虽然亦挥袖一格,未出全力,但合四人之功力,竟仅与云飞拼个平手,各人均不由暗暗惊心。
  绝因忙道:“大家有话好说,白帮主今日,无论如何系来访贵宾,敝寺再不肖,想必亦不会忘却江湖道义,有心寻白帮主的麻烦,只是……希望白帮主不要给敝寺难堪就是了。”
  接着又道:“至于方才白帮主所言‘罗汉托钵’得自何人?尚望帮主相告。”
  云飞蓦然面色一释,纵声狂笑道:“原来就为此事令众高僧起疑,看来毕竟名门高绝之士,思虑见识终究超人一等,不同凡响,哈……”
  说毕,他又一阵清狂的大笑,充满不屑、妄傲、轻蔑之意。
  群僧面色均不由一变。
  绝因亦不悦道:“也许白帮主认为敝派太过于庸人自扰,但,任何事情未弄明真相前,各种假设又如何敢说绝对不可能……
  本来一招武学外泄,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现在已牵涉到前掌门师兄生死的一段公案,事关敝派信誉,延续大计,老衲忝为掌门,职责所在,决无旁贷,希望白帮主能体谅老衲的苦衷……今日,白帮主能将此招得来始末,述说清楚便罢,否则,老衲只有……”
  云飞剑眉不由一竖,杀气盈面。
  “因”字辈诸僧均不由暗聚功力,防其暴施杀手。
  云飞又蓦然收容,冷冷道:“这是小事,既然掌门一定要知道,在下也不必过份坚持。”
  绝因及众僧见他将道出何人,均不由耸耳细听。
  云飞接道:“只是……在下说出,恐诸位亦未必见信。”
  绝因肃容道:“白帮主年事虽轻,却贵为一帮之尊,况为一代奇人之高徒,老衲首先保证,只要帮主说出,老衲必定坚信。”
  度因却哼了一声。
  云飞朝他冷冷望了一眼,也不理会,缓缓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群僧连绝因在内均不由一惊,各人面上皆呈一片惶惑之色。
  云飞目光慢慢的朝“因”字辈诸僧一一扫去,每注视到一个老僧时,老僧均显得极为紧张不安,云飞心中不由一动。
  当云飞目光扫到度因大师,方才冷然道:“多亏度因大师,不才方能得此绝技。”
  言尚未毕,群僧已哗然!
  度因怒不可遏,头上靑筋暴露,叱喝道:“这小子果然不是东西,竟敢当面撒谎,老衲何时传过你什么‘罗汉托钵’”
  绝因亦现茫然不解之色,正欲出口询问,但一想方才,自己话已说得太满,以一派掌门之尊,终不至说话出尔反尔,遂便将欲说之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云飞却俊目一翻,傲然道:“别不要脸!自己也得估量一下,谁说你将‘罗汉托钵’传给我的!少林绝技虽然威震武林,不才技薄艺浅,但凭你,似还不配!”
  度因大怒,身形晃处,便欲起身朝云飞扑去。
  可是——
  横里突然飘来一道柔劲,将他身形一挡。
  只见——
  身披大红袈裟的慧因,已横身拦在他之前,朝度因微合什道:“师兄暂请息怒,待小弟问他一问。”
  说着,遂转身朝云飞微合什道:“白帮主一代俊杰,言如金玉,定然不会有假,只是,据帮主方才前后之言,老衲甚为不解……”
  他微顿道:“帮主首先指出‘罗汉托钵’系得自度因师兄,为何后来又说非师兄所传,老衲不敏,想请帮主将前后矛盾之处代为释疑。”
  云飞见群僧个个面色冷沉,遂冷冷道:“在下仅是‘得’,而并非‘传’。”
  慧因一时不知其意,不由眉头微皱。
  其余群僧面上更显得迷茫困惑。
  只听——
  绝因轻“啊”了一声,寿眉一掀,似略有所悟,问道:“不知白帮主‘得’自何时。”
  云飞道:“今日。”
  绝因微微点首,蓦然——
  又听知因惊道:“白帮主之意,可是由度因师兄先前演练时所得?”
  云飞答道:“正是。”
  这时——
  群僧才明白,原来就在度因先前独自在七斗阵上,所演练的瞬息短暂当儿,云飞已将这拳招中的精华暗记于心。
  但,他们却不由露出一些怀疑的意味,他们不信云飞武功竟达过目不忘之境界。
  正在此时,蓦然——
  度因喝道:“休要中了这小子的谎言欺骗,我就不信他能光凭一眼,使能将整套拳式中最绝奥的窥清,而且还模仿得如此的像。”
  云飞目中杀气隐隐,缓然道:“那阁下要如何才能信得?”
  度因不防云飞有此一问,不由怔了一下,才脸色狞厉的道:“只要你能再由一眼将老衲随意所使的一式记全,照样使出,老衲便相信你所言是实。”
  云飞嘴角微撇,不屑地道:“如此甚易,只是,在下倒要提醒你一句,贵派之武功,在下大部份略知一二,最好阁下能挑一些罕见的奇招异式,否则……在下驾轻就熟,照样使出,或许碰上正巧是在下早已会的,岂不……”
  度因目中凶光一闪,嘿嘿道:“这倒不必劳神……老衲因机缘凑巧,得了数招罕绝古今的奇式,相信帮主纵然学博识广,亦未必见过。”
  云飞傲然答道:“如此甚好,只是,在下不幸恰能照样使出,大师又待如何?”
  且说绝因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虽不太相信云飞确能过目不忘,体察入微、功力、眼力、智慧均达上上之境,将一式极为神奥的招式,能一眼过目便能记牢悟彻。
  但,从他心中对这少年却无缘无故地生出一种恐惧感,光凭方才过手之招的功力,就非常人所能测憶得到的,而且以他判断,云飞并未使出全力。
  因此,他也真有点担心云飞真能做到。
  这时——
  他怕度因将话讲绝,双方均不易下台,忙接口道:“师兄切不可多疑,白帮主是何等人物,说出的话岂会有假?”
  云飞面上噙着微微的冷笑。
  度因心中亦微一迟疑,蓦将心一横,说道:“掌门吩咐为兄本待遵命,怎乃此事有关法因大师兄之死因,白帮主既然如此说,想必定然能作到,为我们证实一次,也让大家开一次眼又有何妨?”
  遂又对云飞道:“只要白帮主能做到,老衲一切听您处置,只是……万一白帮主……”
  他面色倏地一沉,浮上一片狞恶凶厉之色道:“那只有请你留在本寺负大师兄身死之责。”
  绝因道:“一切事情均需弄清,岂可徒凭一时意气……”
  云飞摇摇手,道:“掌门请勿挂虑,无论如何,在下定派人将贵师兄遗体送回贵寺,令师兄到底是自证佛果,抑或遭人所害,到时自知……只是,度因大师现既如此不信在下,在下愿接受一切条件。”
  绝因只好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度因嘿嘿冷笑了一阵,往前走了三步,十分有把握的对云飞道:“帮主看清,老衲即将出手了。”
  云飞冷然地微一颔首,双目微阖,面色沉凝,稳当地立在当地。
  四周雪是白的,他的衣衫亦是白的,在雪光及苍松相映之下,更显得他有一种超然挺拔之逸致。
  度因深吸了口气,衣衫无风自动,只见——
  他缓缓地双掌微张,做成攫拿之状,双脚微蹲在雪地上,上身向前微微的欺伏着……
  群僧均不由亦各睁大双眼,凝神摒气。
  一时——
  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只有——
  四周松枝上的积雪似受不住这沉重无形的重压,不时哧簌落下,带着一些轻脆悦耳的声息。
  慧因见度因所摆之架式,不由眉头一皱,低声对身侧的了因道:“师兄可知度因师兄所使的何种武功?”
  了因摇了摇头,诧异道:“各门各派在江湖上露面的武功,差不多均可看出一点端倪,只是……”
  蓦然他停住口,原来——
  度因干瘦的身躯已平飞而起,直往前扑出一丈,凌空手脚一阵划动,身形便硬生生地拔起二丈。
  一声闷哼,只见他手脚齐动,幻起一片千百只手影足迹,密密麻麻,如一片天罗地网般兜头压下。
  就此满天掌山脚影之中,枯瘦的身躯已如一溜火星飞泻而下!
  蓦然——
  光敛影息,度因已静立原地。
  群僧均默不作声,面上流露一种惊惑之色。
  绝因大师亦眉头紧皱,由他脸上的表情看来,可知他亦不知此招之来历。
  云飞脸上神色不动,冷然道:“大师此招果然诡异绝伦,不才恐难学步哩!”
  他的语意虽客气,但是由他那神色上看来,任谁都可知此语为谦虚之言,分明他有十分的把握。
  度因此时心中暗暗冷笑道:“谅你这小子纵使聪明绝顶,也无法将这招百毒绝学‘神蛛吐丝 ’一眼窥彻!”
  云飞冷冷地望了群僧一眼,向前行了数步。
  只见他——
  微一凝神吸气,双掌微张,双脚微蹲,上身欺伏,作攫拿状,其形状,竟与度因方才的起势,一般无二!
  度因的嘴角,微微含着一丝冷笑。
  群僧的脸上,却都露出了紧张之色!
  蓦然——
  白影一闪,云飞削瘦的身躯,已平射而出,凌空手脚一阵划动,硬生生地拔起二三丈,手脚挥动中,亦幻出一片掌山脚海倾泻罩至!
  就在大家眼花缭乱中——
  一道白影蓦然闪射而出,漫天光形,刹时顿息。
  再定睛看去,云飞已潇脱俊逸地立回原处!
  群僧一个个均目瞪口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云飞真能一眼就将这繁复精奥之势,依样使出!
  度因,亦不由得面色大变!
  云飞这时冷冷道:“临空十六掌十二腿,在下一时尚未能悟彻,仅只摹仿了一个架式而已,如有不到之处,尚望大师指正!”
  绝因不住地低宣佛号!
  度因面色黯然,喟道:“白帮主果然聪慧绝世!老衲愿听凭阁下处置!”
  同时,又转首对绝因道:“禀掌门!十七代弟子度因,罪该万死,将师门绝学泄与俗家外人,现请领叛逆之罪,同时……”
  言至此,倏然现出一片厉容,道:“并请掌门遵守上代掌门之遗规,将此绝学收回!”
  此言一出,云飞不禁愕然!
  群僧一闻此言,均不由面色大变,齐朝绝因大师望去……
  绝因大师端肃沉凝地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师足不必自责,绝技外泄,并非出于师兄有意,岂可枉加以罪名!”
  群僧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度因大师这时却阴阴道:“谢掌门恩典,度因愿以待罪之身,追回外泄之绝技!”
  言毕不待绝因回答,合掌深深一礼后,转过头来,一步步朝云飞逼去。
  他的脸上,布满了阴鸷狞厉之色。
  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给人一种深沉不安的感觉。
  谁都知道,所谓追回绝技,不外乎将来人杀死,或废去其武功。
  这时——
  场中的气氛,又告紧张了起来。
  云飞自知以度因之武功,决难将自己如何!倒是身在少林重地,在四周高手环伺之下,万一与度因动手,难免亦引起他人联手出敌,那时则堪可深虑!
  但是——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一时又想不出两全之策,只有凝神暗暗戒备,脸上却仍然露出一付淡然冷漠的神色。
  他心知度因大师乃少林当代杰出之高手,功力罕绝而且由刚才那一式形如蜘蛛飞舞的罕见奇招上看来,更不知他肚中还藏有什么货色!
  正因为如此,所以云飞表面上看来好似毫不在乎,但实际上,他却丝毫都不敢大意!
  度因一步步地走近!
  每走近一步,众人的心弦也就随着绷紧。
  其中最急的,莫过于慧因知因等人,他们对云飞皆有好感,故不愿云飞与他们的二师兄真的斗起来!
  但是——
  掌门人没说话,他们只有站在一边干瞪眼着急,谁也不便开口。
  蓦然——
  绝因喝道:“师兄且慢……”
  度因止步回首中,绝因已说道:“师兄既非有意将绝技传于外人,又岂能硬照前辈掌门令谕将绝技追回!好在双方皆出无心,依老衲之意,此事暂且撇过,只是请白帮主勿再将‘罗汉托钵’传于他人就是了!”
  群僧均低吁了一口气!
  度因却狠狠地盯了云飞一眼,目光中含有无限怨毒!
  云飞也不理睬,只是诧异地问绝因道:“听方才诸位之言,似是少林绝技已不再外传俗家弟子,可是真有其事?江湖上怎未听说过?”
  绝因低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一片黯然之色,道:“少林自上代掌门之下规律,不再收俗家弟子,而且若有人背规私传,不仅以叛逆罪论处,并须追回外传之武功!”
  云飞不由惊愕道:“少林百年来皆是俗僧并传,为何……”
  绝因沉吟不语,面有难色,似乎不愿对云飞道及其事。
  云飞知事关少林派秘隐,外人不便多问,正欲向其道歉……
  在一旁早已不忿的度因,就蓦然喝道:“掌门人对汝已是份外开恩,如何还如此噜嗦?”
  云飞三番两次受度因吆喝,以他天生傲性,早已忍耐不住,但近日来连逢奇遇下,功力大进,心神无形中较前大为沉稳,何况自己现时已身为一帮之主,举止言行,均须顾全身分大局,所以一再容忍,这时闻言,不由剑眉一挑,冷然道:“在下问话,自有贵掌门人回答,何用大师操心?倒是方才赌约,不知大师将以何承受?”
  度因闻言,面色不由一黯,随即换上一片凌厉之容,厉声道:“老衲堂堂少林长老,头可断,血可流,岂能任你黄口小儿摆布!”
  言毕,竟大出意外地反手朝天灵拍去,似欲自尽而亡。
  群僧不禁大惊!
  绝因慌忙一探手,将其腕脉扣住,沉声道:“师兄你这是何苦,彼此又非深仇大敌,白帮主如何真会给师兄难堪!”
  度因却不住叹息,脸上尽是激动悲愤之色!
  群僧均不由转首向云飞望去,其中竟不乏敌视的目光。
  云飞不由暗暗冷笑道:“这老秃颅花样真不少,明知绝因就在身侧,决不会让他自杀得逞,却故意来这一套做作,此时自己如果一个处置不当,必会引起少林群僧之愤,说不定还会造成流血杀劫!”
  这一推忖,他遂淡然一笑道:“度因大师也太恁地性烈,彼此方才仅不过是一句戏言,又何必认真!”
  度因大师经众人说好说歹,方才劝住,但经此一来,气氛终有些不太融洽,云飞遂对绝因抱拳道:“今日幸蒙掌门盛情款待,使不才一窥武林佛门圣地,厚待之情,当永志不忘,今日暂且别过,三月后敝帮开帮之日,尚请诸位不吝光临!”
  绝因合什道:“骷髅帮二十年前,即已威震江湖,此次复帮大典,定必哄动一时,贫僧等如无特殊事故,必定前来恭贺!如今天色已晏,白帮主何不在此暂宿一宵!”
  云飞见此行心事已了,其他尚有更多事情等待自己去办,遂不愿再多耽搁,再三辞谢,遂由两位“缘”字辈僧人陪同,别了少林诸僧,离开少林寺。
  两僧均年约四旬,面目敦厚,举止沉穏,沿途一言不发,直送到上山时苍松前放马处,方才合什双双朝云飞一揖道:“贫僧恭送白帮主至此,祝白帮主旅途平安愉快。”
  云飞忙恭身回礼道:“多劳两位远送,改日当再拜谢。”
  说着,已牵过马来,在两僧回身离去时,云飞飘身上马,双足微夹,坐骑便飞驰而去。
  疾驰一阵后,回首望去,嵩山已如一只巨狮般蹲踞在黑暗中,不时由树隙枝缝间透出一二盏如鬼火般明灭不定的灯光。
  云飞一面纵辔飞驰,一面在计划着下一步骤又将如何,他此时的心情终算得了暂时的解脱,因为最主要的“骷髅玉符”已得到手,骷髅帮可正式复帮露面江湖。虽然届时八大门派将共同出来商理此事,但自己却并不怕,而且恩师往年之一段过节,亦正好一起了结。
  其次,他又想到自遵化一别,已失去消息数月的爱侣“白云仙子”不知芳踪何处,不过,他除了觉得相思难熬外,并不使他过于担心着急,因为以“白云仙子”一个纯洁少女,绝不可能结有生死强仇,就算被人迫掳,亦无非为宝藏之故,无论她说与不说,均不致遭毒手,而且由井陉被冷魂帮所诱来看,白云仙子之踪迹,冷魂帮定然知道,说不定还是被冷魂帮所掳也不一定。
  反正现有丐帮遍布天下的弟子来打听,迟早终不难获得确切消息。
  最使他不能释怀的,还是自身生世之谜,一点头绪也没有,似是他仅是由天上落下,或是由石中蹦落此世间,毫无踪迹可寻。
  正当他沉浸在无边思海中时,蓦然远方传来了一声凄厉欲绝的惨嗥。
  云飞不由心中一惊,细辨之下,竟似由左前方一片密林中传出。
  他心中不由颇为疑惑,什么人敢在少林根本重地——嵩山近侧行凶?
  艺高人胆大,他遂不考虑,幌身处,一道白影已如经天长虹,由马鞍上飞射而起,只两个起落,已飞近密林边,云飞连日遭遇强敌,江湖阅历已非昔日可比。
  先在林外凝目耸耳观察,四周白雪皚皚,映印之下,虽比平日晚上要亮,但密林太过浓密,纵然他已练就神目夜眼,亦难透视林内数丈。
  他凝神细听之下,亦无一丝动静,微一张望后,肩头微幌,身形如一道轻烟,直往树顶上冉冉落去,身法轻灵美妙,不带一丝声息,连树顶上浮堆的积雪,亦未被震落一丝,他在树顶略一张望,心忖这片密林还真不小,边想着,身形展处,快如魅影,由东向西绕去。
  每隔一段距离,他便用“九幽捜魂”大法,细搜一切动静虚实。
  如此巡行了一圈,竟毫无所获。
  云飞知道自己方才分明没有听错,声音定是由密林中传出的。
  他犹豫了一下,正欲不顾一切,强行穿林而入……
  蓦然——
  一声幽幽的叹息,传入了他的耳中。
  声音幽冷阴森,似是出自地府鬼域,令人有一种沉郁森肃之感。
  云飞仔细一听,这声音出自右后方脚下,遂不再顾忌,提足护身神功,向一处树枝较疏之处,飘然而下。
  林中,光线黝黯,云飞定了定目,待眼睛张开时,她已可看清数丈远近之物。
  他摒弃凝息,缓缓踱去,可是竟也没有发现什么,心中不由略感讶异。
  前行数丈后,蓦见远处树根下蜷伏着一团黑影。
  他略一打量,见四周没有什么外人,遂一掠身,飘了过去,见那黑影果然是一个人,那人胸背均不起伏,分明已死去多时。
  他不禁伸手一探,果然触手冰凉,顺手将尸体翻转了过来……
  这一翻过来,他不禁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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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2 13: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师父遗命,前途多舛

  云飞初登嵩山,在少林“演武厅”留下令人咋舌的惊人绝技后,与少林掌门方丈绝因大师互订三月后在桐柏山朝阳谷之约,欲将骷髅令符之事,在骷髅帮复帮大会上,与其他七大门派合力解决,约订后,遂拜别群僧,飞骑下嵩山。
  时已薄暮初临,寒风凛冽,满天遍地雪光霜影,酷冷中尤给人一种静阒肃杀凄凉之感。
  云飞这次虽然初上少林,一行颇为顺利,带着有关全帮生死存亡的令符而去,却又名正言顺的安然而返,虽目前令符仅由其保管,最后还待三月后八大门派会合处议,但至少在这段时间,骷髅帮可重回关内,办理一切复帮事务。
  这对云飞而言,恩师所交待的复帮大事,已完成了一半,照说该感到欣喜与轻松才对,但事实上却适得其反,“白云仙子”失踪之谜及自己身世之谜,恰如二个千钧重担,压在他的心灵上。
  他脑中不停地反复思量,纵韁任马儿在坚冰碎雪上奔驰。
  就在他神驰魂飞之际,蓦然——
  左前方一片暗林中,传出一声凄厉惨绝的哀嚎。
  云飞为之一惊,身形如电般离鞍飘然而起,如一朵白云冉冉朝暗林射去。
  动作之轻灵,反应之快捷,确可证明云飞数月来,武功及经验上均有了显著的进步。
  几个起落,已达暗林之后,他微一凝神,竟不再闻及任何声息,此时他阅历大增,便不冒失入林,只纵目朝林内搜去。
  天已昏黑,林内更是黝暗异常,以他目力之强,也仅能望及数丈左右。
  他双肩微幌,人如白鹤般冲天而起,借着人在高空,闪目四周望去,这片暗林占地竟还不少,黑压压,沉旬旬一片,静寂得不闻一丝风落草动的声息。
  他略一打量,便飞身在树叶末上飞驰游查起来,他绕行了大半圈,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不禁有些燥急,因方才那声惨呼,分明是临死挣扎之声,此地距嵩山不远,有人竟敢在少林眼底下行凶,想来实非等闲之事。
  他正欲穿林而下,入林去找寻……
  一声低弱的叹息声,在他左弦方六七丈处传来,声音低幽阴冷,恍若来自地府,不类出自生人之口,令人闻之遍体生寒,汗毛竖立。
  云飞这次听明方向,毫不犹豫,一闪之下,已穿枝飘落至地,他定眼望去,只见前方地上匐伏蜷曲着一人,身着灰衣,脸部朝下。
  云飞见其背部无起伏,知此人已死,但他仍不放心,暗提护身神功,趋前试探,果然心脏已停止跳动,体温亦逐渐冷却。
  他随手将那人一翻转,不由使他大惊失色。
  原来此人面色靑白,双目呆痴微瞪,口角挂下二道紫黑的血渍,细看来却是甫别不久的丐帮二长老。
  云飞脑中不由“嗡”的一声大响,这意外之事不仅使他伤心,更令他惶急,不知丐帮是否亦遭凶险。
  总算他连遇大敌,心神临危倒还不乱,他先朝二长老身上探视,发现其竟是被阴掌震断心脉,由后心中一掌及前胸二掌看来,袭击者至少在二人以上。
  他起身朝四周一打量,林内虽漆黑一片,但在他精纯内力搜查之下,仍若观火,他发现四周围雪地足迹并不凌乱,附近枝叶亦未见折损,分明是二长老还不及还手便被对方偷袭毙命。
  他心内不由一震,以丐帮长老之尊,功力已入高手之林,会在毫无还手余地之下被毙死,对方的身手,确足以惊人。
  他再趋至丐帮长老尸体之旁,仔细察看伤势。
  只见胸前二掌将肋骨均震碎,后心一掌更是致命之处,心脉均被蚀浸寸断。
  他暗忖对方手段之狠毒,只须其中一掌已足以致命,何况连续吃上三掌,对方阴功又煞是厉害,胸前背后伤处的衣服,均化为灰,露出一个巨大的掌印。
  就在他思索对方究竟是何许人士时,蓦见二长老伏身身前之雪地上,隐隐有些凸凹不平的痕迹,云飞脑中灵光一闪,赶紧趋近运足目力望去,果然是一些歪斜模糊的字迹,散乱的书着:“ 杀我者鬼……”
  写到最后一字时,似是力已用尽,字迹模糊几不可辨。
  云飞看罢,心头不由大恨,心知必为鬼府中人所为,鬼府人数日前在七里铺凶焰未能得逞,想不到,对丐帮仍不放松,欲赶尽杀绝。
  云飞双目杀机暴射,暗暗誓言,以后若遇鬼府人,誓必以狠毒手段还报。
  正在他思忖之际,蓦然他道声不好,原来他想起,丐帮决不会无故遣一个二长老前来嵩山,若不是丐帮有警,便是全部陷入鬼府人之手中。
  他暗聚真力,使出罕绝之神功“九幽捜魂”朝四周测试,四周静荡荡,一丝警兆皆无。
  天已全黑,林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他神功绝顶,运功之下,依稀仍可辨明数丈远近,他不再迟疑,提足护身神功,幌身快若轻烟,在林中飞绕而去。
  不一会,他已驰至尽头,林外一片白皚皚的雪光,云飞借它微弱的反光,看得清晰异常。
  奇怪的是,一路奔来,竟未再见任何可疑之形迹,不要说尸体,连一点拼斗的痕迹也没有。
  他远远望去,西南方隐隐有一片明灭不定的灯光,心知“登封府”已在望,暗忖,不管丐帮情形若何,反正可在登封找个乞丐打听即可。
  思忖既定,便长吸一口真气,使出旷古绝今的神功“心魔道”,风驰电掣般朝登封奔去。
  这时他心中虑急丐帮之安全,已使出十成的功力,快如鬼魅,就在人们意念反应之先,已化一道白烟逝去。
  不到一盏茶功夫,登封府之城池已如长龙般的横在他之前。
  此时,正是万家灯火,夜市方兴,云飞步入城内,走了二三条街,蓦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自进城来,竟没见到一个乞丐,同时,城中往来的人物中,竟混有不少身携武器,面色沉凝的武林人物。
  云飞转了好几条街,仍不见一个花子,他心知不妙,正好前面一座酒楼,不时飘来阵阵酒香,由于自中午来尚未饮食过,不由饥肠辘辘,他脑中灵光一闪,心忖酒楼正是龙蛇杂会之处,何不乘此填饱肚子,也许由酒客中,可窃听一些蛛丝马迹。
  想着,遂步入酒楼,这时正是晚宴时刻,楼下挤挤嚷嚷,坐满了三教九流的各式人物。
  云飞俊目一扫,见里面虽有不少粗横慓悍的汉子,但皆不太显眼,顶多是二三流之货色,遂微皱眉头,信步往楼上走去。
  楼上甚为宽敞,十丈方圆的大厅摆了二三十个座位,布置颇为雅洁,可惜正值吃喝之际,只见人头幌动,猜拳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好一付喧嚣烦俗的场面!
  云飞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店小二因生意正忙,一时还没发现有新客上座,云飞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朝厅内略为打量。
  他由南到北环视一周,见大部为普通百姓,只距他上方二丈处一桌,坐了约七八人,其中有僧有俗,个个均体格魁梧,太阳穴隐凸起,目中精光内蕴,分明武功甚有根底。
  另外一桌在云飞西首,坐有五人,全为一色道装,年均在四旬左右,举止沉稳,面色肃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颇有来历的练家子。
  云飞看罢,颇为失望,虽然这些人武功均不弱,但在云飞这种绝世高手看来,却不值一顾,最主要的还是云飞欲打听丐帮事的丐帮人,却不见一个。
  正当他猜疑丐帮究竟可能发生何等事故时,蓦然,由直觉感到一股冷森森的目光,朝他投射而来,云飞心中不由一惊,正巧这时小二走至,哈腰朝云飞道:“公子爷,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实在是小的正忙得无法分身,好在公子爷是常客,不会见怪,公子爷今天可要点什么?”
  云飞心知这些店小二,照顾主顾各有一套,遂含笑点了几样可口小菜,并乘与小二搭讪之际,暗暗用目朝旁一扫,只见那冷森目光来处,坐着一个靑衣老者,面貌清奇,白发白眉,更衬得一身仙风道骨,只可惜面目冷漠,双目精光闪烁,给人一种阴寒之感。
  方才因他背对云飞,故云飞没有注意到,此时老者转头向云飞注视,云飞才看清,心内不由一凛,心忖,此人功力分明已臻绝顶,倒不知是何来历。
  他仍装着漫不惊心,点了菜后,便不再向老者多望,安详的坐在位子上,但,他却暗运玄功,紧紧地注意老者,他发现那老者泠若寒电的目光,一直对自己注视了良久,方才移去。
  这时,菜饭已上,云飞暗中虽有些嘀咕,但对方既素昧平生,而且目前丐帮之事尚待查明,不愿多惹麻烦,心忖,早点吃完好再往城中寻找一番,遂低头吃喝起来。
  云飞吃毕,正欲起身付账,突然听到他上首坐满僧俗道的那桌,有人提及什么丐帮之言,心内一震,因对方声音不大,四周又太吵,只有暗运神功,凝神细听。  
  只闻——
  一粗哑的嗓门道:“……我赞成老大的看法,丐帮今日连遭挫折,今夜之约,定是不可善罢,须知狗急跳墙,困兽之斗确不容忽视。”
  云飞闻言,心忖:“丐帮今日果遭风险,对方倒不知是何许人物,看来又不像是鬼府门下。 ”
  另一尖锐刺耳的声音,哈哈狂笑道:“马大哥今日怎地如此多虑,不要说丐帮这种徒具虚名之辈,便是昔年威震武林的骷髅帮复出,相信今日也难讨得好去。”
  另一低沉阴森的声音接道:“二师兄之言未必尽然,今日我方实力虽然雄厚无比,但丐帮亦是以人多势众著称江湖,不要看今日丐帮连遭小挫,那是因为乘其实力分散时,迎头与以各个痛击所至,虽说伤了对方几个,但我方亦有伤创,何况这次主要对象是在……”
  语声愈来愈低,似是不愿提起对方那名字。
  正好先前那低哑的声音,接口干咳一声,道:“奇怪的是,今日师叔们为何不乘丐帮实力分散时,各个予以歼灭。”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又道:“还不是发现他们不堪一击,不值得赶尽杀绝。”
  先前那被称为老大低沉阴森的声音,又道:“据各位师长之意,今日本不欲与丐帮严重打击,只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不要干与吾方之行动,那知丐帮人竟如此不识相,软硬不吃,结果闹僵了才冲突起来,本来以‘四目’掌门之意,希望干脆大干一场,给丐帮一点颜色瞧瞧,结果‘崆峒’微尘掌门与‘点苍’黄掌门却力持异议,其实他们也太过胆小,凭几大门派之力,相信不能制服不了一个丐帮,就算不能一网打尽,漏网之余孽,更成不了什么大气,何必……”
  云飞闻言,心中不由大震,“四目掌门”不正是五台派之掌门“四目神君”,想不到今日登封府成了藏龙卧虎之地,江湖上三大门派之掌门,均聚集于此,其余还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士隐在暗中。
  八大门派虽互通声息,但甚少联手出现,除非是为了解决危及各派安危存亡之大事,他略一思忖,便已大概猜出三派此来之目的,心中不由一凛,知道今日说不定将有一场狠斗,只不知八大门派还有哪几派加入。
  又听先前那低哑的声音,不服道:“崆峒虽不算冠绝武林,可也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微尘掌门师伯此举定有其独特之见解……”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又哈哈狂笑道:“崆峒一向称雄江湖,独挡一面,敢作敢当,倒是绝尘及浮尘师叔与白云飞那小魔星接触后,使微尘师伯不得不重新估计对方实力,对任何事均求定而后动罢!”
  低哑的声音,怒哼了一声道:“绝尘师伯与浮尘恩师,虽大意遭白云飞那小子暗算,可总比那些龟缩不出,只知吹大气的人要好得多,五台虽名满江湖,可是碰上那小杀星,谁又敢担保不比崆峒败得更惨……”
  只听“拍”的一声巨响,那尖锐的声音,高声骂道:“我就不信白云飞那魔崽子,生得三头六臂,哼,只有徒具虚名之辈才会怕他,假如碰到我们五台手里,定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他这几句话吼得更尖锐刺耳,难听已极,许多食客均回头盼顾,不知发生何事。
  那低哑的声音似是因众人均朝他们注视,不便发作,只好闷哼一声,不再作响。
  正在此时,楼梯上传来“蹬蹬蹬”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云飞转首望去,只见一形色张惶的中年大汉,匆匆跑了上来,略一张望,便朝那桌有僧有俗的一桌走去,与为首的人耳语了一阵,为首人面色大变,他又与其余人讲了几句,名人均不由皆现出惊惶之色,一齐閧然离座,会账匆匆而去,临下楼之际,还回头朝楼上扫了一眼,可是与云飞目光相触,便如骤遇蛇蝎般,慌张钻下楼去。
  云飞冷冷地望着他们,嘴角浮出一丝不屑而淡淡的笑意。
  正当这时,云飞蓦然发现一点白光,斜射胸前,云飞神目微闪已看清为何物,他不动神色,手持茶杯轻轻往前一迎,已暗用神功将掷来之物吸在杯缘上,他将茶杯放下时,顺手一抹握在掌中,四下略为一望,并无人对他注视,那靑衣老者又转身背对着他。
  他将手中之物打开,原来是一团白纸,上面写道:“城南城隍庙,盼速至。”
  下面画着一九节竹棍。
  云飞知为丐帮帮主之传谕。
  他遂不再多留,起身付了账,问明城南城隍庙之走法,匆匆走出店外。
  这时虽方交二鼓,但因天气酷寒,路上行人已不太多,云飞为了节省时间,幌身便飘至屋顶,只见白影一幌,便失去其踪迹。
  就在云飞纵身离去之后,又有二条身影跟踪上屋,大概是云飞身形太快,瞬息间便失去形影,二条身影犹豫了一阵,各各分朝二方飞扑而去。
  云飞出店之时,便已发现暗影之中隐隐伏有数人,他冷笑一声,也不屑与之计较,只暗运功力,幌身之下,已使出“心魔遁”,如飞烟被消失在一片白濛濛的银袋大地中,云飞奔驰了一阵,已遥见一幢巨大的建筑物,孤立在城墙之边。
  就在此时,蓦然由前面传出一声惊疑声,接着便有人喝道:“什么人?”
  云飞懒得理答,只运功飞纵而过,当对方讲完时,他已将人抛在老后。
  城南这一带甚为荒僻,尤其当此酷寒之夜,更是万籁俱静,那一声“什么人”虽不太响,可是在此时此地却传得老远。
  云飞只闻前方不时传来呼喝之声,同时“嘘嘘”强弩劲弓射掷而来之利矢,如飞蝗般朝他涌至。
  他长吸了一口真气,身形硬生生凌空拔起二丈,将一批箭矢全由脚下让过。
  这时,距巨大的建筑物已近,细看飞簷画栋,正是一座庙宇。
  倏然由庙中黑影处,飞起二条黑影,身未至,一连串长笑声已先至,只闻他笑道:“老花子算准了定是你老弟,怎样?数日不见,就要考起诸子弟的箭法来了。”
  云飞看出,正是丐帮左右护法“长笑乞”与“铁面判官”。
  三人同时落地,云飞不由微笑道:“一条胳膊到底还是往里弯,奉谕传召,赶得来不由分说,便请本人吃一顿铁箭,如不是小弟躱得快,岂不变成了一个活刺蝟,你这个大护法既不管教门下弟子,反来编排小弟的不是,真是岂有此理!”
  长笑乞大嘴一裂,正要反攻几句,蓦由云飞来路“唰唰”飞落数条人影,云飞一看正是丐帮四长老及数舵主,来人看清为云飞后,面上均不由露出一片惊喜之色,由四长老道:“原来是白帮主,我说有何人如此大胆,又有如此高的武功,能安然躱过这一阵‘飞羽阵’。”
  其他诸舵主均纷纷向云飞施礼。
  云飞一一含笑颔首还礼后,面色一整,对长笑乞道:“方才来时,在酒楼听人道及丐帮今日曾遭人拦阻,究为何事?”
  长笑乞照例一阵长笑,声音多少可听出带有一丝勉弱,道:“丐帮一向与人无争,想不到今日却遭各名门正派之照顾,这些都是小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丐帮再不肖,也足可周旋一阵,倒是贤弟少林之行如何,我们均十分惦念。”
  “铁面判官”接口道:“帮主尚在大殿中等待白贤弟,有事先进屋,慢慢再谈。”
  长笑乞道:“老花子真是愈老愈糊涂,倒忘了还有帮主也在惦念着你咧!”
  说着,随一同进入庙中,云飞见这城隍庙十分高大,这时正殿中供桌之类均被移去,露出一大片地方,其上新置着数张太师椅,正中坐的正是丐帮帮主风尘奇乞,二旁分坐着二位长老。
  风尘奇乞见进来的竟是云飞,面上不由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赶紧迎上前去,一把握住云飞的手,道:“愚兄被这批自命名门正派,而暗地里毫无廉耻的鼠辈缠住,不得分身为贤弟支援,正急得不得了,想不到贤弟已安然脱险,想来吉人自有天相,恶人之千算万算也抵不住老天爷的一算,贤弟少林如何?想必少林已被贤弟闹得天翻地覆了吧!”
  云飞摇头道:“小弟少林之行颇为顺利,的确出乎人之意料。”
  他遂将经过情形,略说一遍。
  风尘奇乞及长笑乞等均不由感到大奇,少林僧人怎会如此好说话,最后云飞道:“方才小弟在酒楼听到五台崆峒门下弟子谈及,今日贵帮似遭到三派阻击,不知到底为了何事?”
  风尘奇乞白眉不由一阵掀动,恨声道:“这批假冒伪善的伪君子,说穿了还不是为妬才忌能,好名争利,他们怕贤弟重振骷髅帮,一来恐要找他们麻烦,二来怕声威凌驾八大门派之上,故数派联手而出,欲逼贤弟交出骷髅令符,使骷髅帮永不能出世,万一贤弟不肯善罢,他们率性合力乘势将贤弟除去,永绝后患……”
  云飞怒哼一声,玉面陡升起令人战悚的杀气。
  风尘奇乞蓦然诧异道:“咦!贤弟难倒没遇到老二?下午我遭他暗中先去嵩山,将情势转告贤弟,最好暂且避一避风头,以贤弟的身手,任何派单独遇上均难讨得好去,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苦冒全帮命脉之所系,与这批牛鬼蛇神争一时之气。”
  云飞咬牙悲愤地说道:“大哥心意,小弟敬领,只是,大哥可是认为小弟是那种临危丢手不顾的人吗?不是小弟夸口,不要说仅是三派联手,便是刀山火海,只要义之所至,小弟决无反顾。”
  风尘奇乞道:“当然为兄知道贤弟绝不是临危背弃之人,不过,今日丐帮情势虽甚凶险,但决无大害,三派出手之原因,不外牵制威胁本帮使贤弟孤立,如果三派之主要对象贤弟不在,三派对丐帮也决不至出甚狠手。”
  云飞紧紧将嘴抿成一条优美的弧形,冷屑中带有高傲,眉头煞气密布。
  长笑乞接道:“看情形白老弟尚未遇到老二……老二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飞神色蓦然一黯,低叹一声,幽幽说道:“二长老我是碰到了,只是……那时他已……死了。”
  这句话恍若晴天霹雳,群乞均不由被震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面判官”面色铁靑,本来就少有笑容的脸上,又罩上一层严霜,切齿道:“这三派匹夫,难道真对我们丐帮不肯放过,务要赶尽杀绝,白帮主可曾看清对手所用的是何派手法?老朽必要以十倍之代价讨还这笔血债!”
  风尘奇乞亦虎目含泪,沉重地道:“不到几天,相处数十年的伙伴已失去了两位,难道真是天欲绝吾帮?”
  他语气倏地一转,面上杀气腾腾,斩钉截铁地道:“丐帮再不肖,老朽再无能,也必倾全帮之力,那怕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将这笔血债索还。”
  云飞亦十分伤感,愤然道:“为了小弟之事竟使丐帮蒙受如此大的损失,小弟不才,亦必倾全帮之力,以百倍代价索还此笔血债。”
  长笑乞诧异道:“今日下午乃由我们合力掩护,用金蝉脱壳之计,使老二摆脱三派之眼线,老弟可曾看清对方用的是何种手法?据门下弟子报告,三派首老下午均未来登封,难道沿途还伏有高手不成?”
  云飞忙将所见情形简略告知众人,风尘奇乞等才明白,下手杀害二长老的并非三派门下,又是鬼府的大作。
  风尘奇乞倏地面色铁靑,生冷地哈哈狂笑道:“好!好!二笔血债竟全为鬼府赐予,如此甚好,索还时也不必多费手脚!”
  一时,众人皆被悲愤之情绪所呑噬。
  四周静默如死城,空气充满令人窒息的沉闷。
  只偶尔有一二声烛花爆裂的声音,划破这寂静的四空。
  云飞转首低声问长笑乞,道:“今日倒底如何与三派起冲突的?听说还有人受伤,不知情况如何?”
  长笑乞便娓娓将经过道出。
  原来云飞由七里铺与丐帮道别后,虽然一再强调,此次独上少林,为解决师门与帮中大事,绝不允许外人参予,并以绝交翻脸为要胁,不许丐帮任何人潜入少林。
  风尘奇乞知云飞刚傲无比,说得到也作得到,到时若潜上少林,云飞说不定真会翻脸相对。
  但,想到少林百余年来,一直执武林牛耳,人才辈出,卧虎藏龙,云飞虽说武功高绝,但孤军深入他派重地,即是大罗金仙亦难讨得好去。
  丐帮屡受云飞大恩,又怎能睁眼让他去涉险?
  因此,云飞一走,他便与长笑乞等长老商量了一折衷办法,先赶到登封后再见机行事。
  以云飞之身手,少林欲想短时间内加以伤害亦非易事,到时,如云飞实在不行时,再加以援手,事后即算云飞翻脸亦在所不计了。
  计议既定,便分批朝登封上路,本来长笑乞之见,只须挑十余名精悍子弟与长老就够了,可是丐帮诸人听闻云飞有险,个个皆自告奋勇争欲前往,长笑乞等几经决议之下,只好全部人马开往登封。
  丐帮诸子弟分四路分途前进,第一批是由大长老及四长老率领,第二批是由二三两长老率领,第三批是由长笑乞率领,第四批乃风尘奇乞亲自率领,五六二位长老护驾,铁面判官则领二代弟子中数位好手居中往来策应。
  一路行来均未出事,到今日中午,四路距登封均十余里,前头路竟同时遭伏兵,首路遇到的是五台掌门“四目神君”之师弟“火行者”及师妹“万妙仙姑”率领五台好手拦阻于道。
  第二路是遇到崆峒“绝尘”、“海尘”二子率门下弟子拦截。
  第三路是遇到点苍“穿石剑”华叔云及其门下一些弟子相截。
  三路皆是同一说法,希望丐帮及早回头,不许踏入嵩山百里之内,并永不干与白云飞之事,丐帮虽说一向甚少参予江湖纷争,可绝不是怕事之徒,如何会为对方三言两语吓退。
  几言不合,三路均动起手来。
  二三两路尚好,“绝尘子”、“穿石剑”虽说心胸亦窄,名利心重,但多少亦是成名江湖的前辈高人,尚顾到一些面子,心知乘丐帮实力分散之际,合三派之力共同对付,胜之亦不武,所以一切不肯下杀手,只不时虚声恐吓,希望丐帮自己能知难而退。
  但首路却苦了,五台一派近来甚少在江湖走动,这并不是说他们能遁虚蹈海,收强敛盛,事实上反而养成他们目空一切,骄狂磔傲之气。
  “万妙仙姑”是江湖早已闻名的淫娃荡妇,面首盈千,凶狠阴毒,武功更是诡异狠辣,尤其身上携有下五门迷魂暗器,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火行者”天生一付火爆脾气,加上后天的狂妄,与丐帮首路大长老及四长老数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大长老与“火行者”、“万妙仙姑”与四长老捉对儿厮杀上了,其他五台弟子,亦一拥而上,与丐帮诸人杀得混天黑地。
  大长老为丐帮七长老中功力最深厚者,武功并不较长笑乞逊色多少,但火行者亦是五台之皎皎者,五云真气,风雷掌皆有十成火候,一时间,彼此尚分不出强弱胜负。
  可是四长老却惨了,万妙仙姑功力本比火行者尚高一筹,而四长老又比大长老武功又弱一分,二人相对不出数招,四长老已被攻得后退不迭,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大长老一见大急,苦予被火行者缠住,无法分身,好在有二名丐帮弟子颇为机警,飞身加入合敌“万妙仙姑”,才算将劣势稳住。
  又过了数十招,双方弟子均互有伤亡,“万妙仙姑”似是不耐,运足功力,抖手攻出十余掌,将三人劈退三丈,反手朝三人打出六粒白色弹丸,去势快若闪电。
  三人一时不及细想,挥掌朝其封去……
  大长老见状大惊,心知不好,正欲飞身救援,只闻——
  波波六声细响,六粒银丸,纷纷在三人身前炸烈,激射出一蓬白烟。
  当场——
  丐帮二弟子立即翻身昏倒,四长老总算功力较厚,头昏腰软,摇摇欲坠。
  这时,“万妙仙姑”狞笑一声,飞身而至,扬掌带起一片劲风,朝四长老胸前拍到。
  四长老在半昏迷状中,尽力一闪,虽避过胸前要害,左肩胁却着实地挨了一记,被劈飞一丈,翻滚昏迷在地。
  万妙仙姑心狠手辣,正欲上前再补一掌结束其生命,就在此时——
  蓦地飞降数条人影于场中,来人正是居中策应的“铁面判官”及二代弟子中好手。
  “铁面判官”接下“万妙仙姑”,其他诸人分别去救援受伤之人。
  第二路二三长老虽非“绝尘”及“浮尘”之敌,但浮尘新折腕不久,功力并未复原,“绝尘 ”一时又不想下杀手,故方能勉强支持一阵。
  第三路长笑乞与“穿石剑”二人均是功力绝顶之高手,彼此交接五十余招仍不分胜负。
  就在丐帮警讯频传之际,第四路主力“风尘奇乞”亦遇到阻截。
  来人竟是五台掌门“四目神君”崆峒掌门“微尘子”,点苍门“追风剑”董毕。
  “风尘奇乞”心中大惊,各派掌门均身赋罕绝神功,以一对一固然不怕,但以一对三则决难讨好,尤其前三路警兆频传,也不知情况如何,今日丐帮主要精英全聚于此,万一有个失闪,岂非将永陷万古不复之地!
  不过“风尘奇乞”不愧为一帮之尊,临此危急存亡关头,亦显出其沉着干练来。
  他沉声朝崆峒、点苍、五台三位掌门直问来意。
  三位掌门互望一眼,仍由点苍“追风剑”答道:“施帮主,南陵一别,想不到匆匆已十余寒暑,今日幸见故人,真乃可喜之事……今日老朽与微尘道友及四目神君来此之意,乃为八大门派共同处理昔日一段公案,帮主一向明睿知理,故老朽等特不揣冒昧,恳请贵帮不要干与,并请贵帮退出登封百里之外。”
  风尘奇乞冷然一笑,道:“丐帮乃江湖无名小卒,只须一纸传旨已足矣,何劳三位大驾亲临诲教,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三位掌门大师是来恳请敝帮不要干与呢!还是警告敝帮不要干与! 更或是干脆想给敝帮一点教训?”
  三位掌门闻言均不由一怔,乃由“追风剑”哈哈干笑,道:“施帮主真会开玩笑,敝人乃诚心请贵帮不要干与,那有半点胁迫之意。”
  风尘奇乞冷笑一声,朝后一扬手,道:“司察弟子何在?将首二三路情况报上。”
  只见身后群乞中,走出一短小精悍的中年花子,朝风尘奇乞施了一礼,恭声道:“总坛司察弟子崔和启禀帮主,据方才前面传警,首二三路皆遭遇外敌,首路四长老昏迷受伤,二十三位舵主中有七位轻伤,四位重伤,二路十八位舵主中有二位轻伤,三位重伤,三路尚未接到伤亡报告。”
  说毕,又恭施一礼而退。
  风尘奇乞面色蓦然一沉,厉声喝道:“三位岂非欺人之言!难道说诚心恳请是如此个请法? 三位明知老夫在此,无论天大之事,只要与丐帮有关便应先找老夫相商才是,成否另作别论,如何却纵容门下乘丐帮分途挺进时,分予阻截!姑不论动武时谁是谁非,光凭三位原意,又岂曾将丐帮放在眼里!嘿嘿,丐帮虽是江湖草莽,不足以与名门正派相提并论,但亦非畏缩怕事之辈!今日帮中弟子莫名其妙伤残多人,尚请三位交待明白!”
  丐帮诸弟子个个面色沉凝,五六两长老,分朝“风尘奇乞”左右各跨半步,紧紧护着二侧。
  “追风剑”等似知理屈,由微尘子尴尬地干笑道:“无量寿佛,帮主暂请息怒,也许门下弟子们所作太过,但贫道等三人确仍诚心,望帮主能体谅贫道等苦心,退出这场纷争。”
  “风尘奇丐”冷笑了数声道:“大掌门人说得好轻松,难道丐帮诸弟子之伤残就算白挨了!
  微尘子不由亦面色微沉,道:“那依帮主之意又当如何?”
  “风尘奇乞”哈哈狂笑,道:“登封城南四里有一万姓公墓,今晚三更,敝帮对三位之答复及门下弟子的问题,何不到时一并解决?”
  在旁一直没开口的“四目神君”,这时却阴阴说道:“拣日不如碰日,大帮主既有意解决事情何必拖到三更?此地正好十分僻静,久闻丐帮神功盖世,在下倒要好好向帮主讨教几招不传之秘。”
  “风尘奇乞”见事情已挤到此地步,只有一横心,哈哈狂笑道:“四目掌门果然快人快语,敝帮亦正要讨教三派威震武林之千古绝学……”
  同时回首对五长老道:“烦请长老传下九节飞符,分请各路好好招待三派贵客,丐帮虽然穷陋,务必尽力使三派各各满意,不致失望。”
  他言下之意,今日丐帮将倾全力一拼,虽说不足与三派合力相抗衡,但至少也要拼去三派三分之一的实力。
  五长老接令,恭声道:“恭领帮主法谕。”
  正欲退下,只听“微尘子”与“追风剑”同声道:“帮主且慢!”
  二人互望一眼,心意暗通,乃由“追风剑”道:“帮主既定下三更之约,敝人遵奉台旨,对丐帮诸弟子之伤,吾等由衷抱歉……至于所提之请求,事关八大门派存亡荣辱,老实对帮主说,如今登封百里以内,已全布满三派子弟,同时尚有不少隐迹的奇人异士,及未露面的八派高手,帮主乃明理之人,一切以丐帮存亡为重,三思而行。”
  说毕,不待“风尘奇乞”回话,略一扬手,三人带着门下弟子一同退去,同时,天空升起三朵火花信号,收撤来犯三派弟子。
  “风尘奇乞”亦传令召集三路人马,过不多久,人已齐集,查点之下,四长老及三长老均受了伤,四长老最重,被“万妙仙姑”一掌拍实肩头,锁骨碎裂,逆血回攻,如不急予救治,恐有生命之危,舵主中重伤十一人,轻伤二十三人。
  “风尘奇乞”环视一周,便率领大部丐帮精英.,连受伤帮众,一并进入登封府,在城南城隍庙落脚,一面为伤者医疗,一面找帮中弟子打听消息。
  据帮中弟子来报,登封府不仅为三派弟子密布,同时尚有不少来历不明的武林中人,而且武当的道士,亦在城中出现过。
  “风尘奇乞”闻罢,不由双眉深锁,三派下午能毅然退去,必是持有后援,云飞纵是功力再高,亦难以孤身与数派联合相抗,几经思虑,才决定由二长老先朝赴嵩山,向云飞告警,希望云飞能避则避,首先将骷髅帮复兴为要。
  那知二长老此去竟为鬼府所害,一别竟成永诀。
  长笑乞黯然将经过情形述完,一向笑嘴常开的脸上,流露出稀有的惨然之色,云飞亦唏嘘不已。
  云飞便对“风尘奇乞”道:“天已将近三鼓,与三派之约大哥将作何打算?”
  “风尘奇乞”面上倏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釆,道:“一言既出,岂容悔改,即便是刀山油锅,亦得一闯。”
  云飞摇头,道:“三派此次主要的目的,乃在攫取小弟手中之玉符,今晚只小弟一人前去就足矣,何必要用劳动各位大驾。”
  长笑乞面色一沉,佯怒道:“贤弟可是认为丐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了后反而会把你拖累。”
  “风尘奇乞”亦佯叹息一声,道:“唉!也难怪白贤弟怕拖累,以白贤弟之神功又有何人能比,何况丐帮这两日表现也实在太令人泄气,伤名败誉,损兵折将,只怪为兄领导无方,不能使丐帮扬眉吐气,甚至连白贤弟也……”
  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太重,只把云飞急得头上靑筋暴露,急忙道:“大哥如何竟说这种话,小弟只觉今日丐帮为小弟之事,已平白损伤数位兄弟,实在觉得愧疚难安,所以……”
  长笑乞这才哈哈笑道:“白贤弟,你这话可更不对了,你固然觉得过意不去,但自己兄弟又何必如此?同时,我们丐帮又何曾是临危不顾之人!你难道也不替我们想想,临险失节,见危忘义,你岂不要陷丐帮于不义了吗?”
  “风尘奇乞”亦接道:“祸福相共,正是兄弟之义,当日结盟,大哥说过,只要是贤弟之事,也就是我们丐帮之事,今日不要说仅损失了少数忠实之良材,即使是拼却丐帮百年命脉,为兄亦在所不惜。
  何况丐帮虽甚少自惹麻烦,可也不是任人欺侮之徒,今日受伤诸弟子之事,也要三派作个明白交待!”
  云飞激动地道:“大哥既然如此,小弟也不再多说无谓的空话,只希望今日之约,大家均能平安渡过,来日方长,大哥深情厚义,终有得报之日。”
  这时,天已将近三更,好在城隍庙本在城南,距万姓公墓仅五六里,在这些身怀绝技之士看来,不刻即可到达。
  “风尘奇乞”挑了三十名舵主,与五位长老,左右护法,云飞等三十九人,浩浩荡荡,风驰电掣般越墙而去……
  X    X    X
  天空低暗得如一张墨幕,紧紧地覆着大地。
  无月亦无星,只有怒啸的北风,不时卷起阵阵积云,在天际映射出一片朦胧灰暗的幽光。
  这——
  正是登封城南五里外的万姓公墓。
  眼前是一片高低上下的荒坟,一个个隆起的坟头,似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汪洋中起伏的海浪。
  鬼火燐燐,碧莹点点,荒烟蔓草,残碣断碑,令人望之瞩目神伤。
  再加上偶尔一二声鬼哭犬号,虫鸣枭啸,更使人心惊动魄,胆落魂飞。
  这地方白日即少有人问津,更何况是此天寒风劲的深夜。
  可是,今夜却怪,在万坟之间,你如果仔细观察,不时可看到幢幢人影屡次隐现,只是全是飘忽不定,一眨眼,却又隐入坟堆暗影之中。
  在远处又有无数条黑影疾奔而来,近了,才看清来人之中,竟有僧有道有俗,有老有少,更怪的是里面还夹有一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女人。
  为首数人中,一个面目清癯,身背奇古长剑的老者将手一挥,止住众人,并对身侧一飘然有出尘之态的五旬全贞,道:“此处即万姓公墓,微尘道友看这一片旷地可为适合?”
  道士颔首,道:“华掌门所见不差,这片乱坟中,恐只有此处较为开敞平坦,我们不如就在此等候丐帮。”
  另一面色磔傲,双眉之上却生二块黑记的黄衣老者,哈哈狂笑,接口道:“果然是个拼斗的好地方,老夫久不出山,今晚倒要好好伸手估量一下丐帮的绝学,及那白云飞小子,看看他们倒底是否徒具虚名之辈。”
  原来这些人正是崆峒、五台、点苍三大名门的掌门,及一千名宿弟子。
  “四目神君”说完,妖媚的“万妙仙姑”也嗲声接道:“听江湖传闻,白云飞那小子还真有一点真材实学,启禀掌门师兄,这头一阵不许抢,定要让给师妹。”
  言毕,还带有一串暧昧的娇笑。
  其实这荡妇那真有争名好利之心,只不过听江湖传言,白云飞貌似潘安再世而动心罢了。
  “四目神君”那有不识他师妹毛病的道理,闻言纵声长笑,道:“依妳,依妳,妳看此处还有谁会和妳抢?”
  二人同时暴起一阵大笑。
  “微尘子”、“追风剑”二人总究是一派掌门,看得不由眉头直皱。
  “追风剑”遂微皱眉对“微尘子”道:“微尘道友,白云飞果真已至丐帮?”
  “微尘子”平静的脸上,带有一丝迷茫,道:“大概不假,今晚敝师弟与五台几位门下,曾在酒楼见其现身,后又见其往城隍庙方向奔去,不过,贫道却仍怀疑,他怎能如此下即下嵩山? 难道少林竟……”
  他本想说难道整个少林寺,竟留不下一个白云飞?但他倏想到此言对少林威望大是不敬,以他一派掌门之尊,真象未明时,确不该骤作评论。
  “追风剑”闻言知意,亦略带疑惑之色,道:“老朽亦颇为不解……是否他们会将人认错?白云飞虽名传大江南北,但见过他面目的人却不多。”
  “微尘子”道:“敝师弟与其见过数次面,印象颇为深刻,相信不致走眼。”
  “追风剑”道:“既是浮尘道友所见,当然不会有错,倒是老朽多虑了。”
  他一句无心之语,却使“浮尘子”羞怒得满脸通红,目中凶光闪闪。
  他误以“追风剑”讥嘲他屡败云飞之手。
  “追风剑”尚未发觉其面色有异,只眉头紧蹙,道:“这白云飞出道未及数月,名声之响,已大噪整个武林,盛名之下必无虚士,今日他若再与丐帮联合,确令人十分堪虑。”
  “浮尘子”这时却嘿嘿接口道:“这白云飞果然十分难惹,董掌门若是不信,可问令师弟华老。”
  “穿石剑”闻言,面色不由一变。
  要知武林人最重名声,尤其当此三派高手相聚一堂之时,谁都怕被掀出底牌来。
  “穿石剑”面寒若冰,正欲翻脸,幸好,“四目神君”弄不清他们暗地互相讥嘲,只听他们似是对白云飞颇为顾忌,心中大为不服,狂傲地道:“白云飞有什么了不起,老夫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待会老夫倒要好好伸手掂一掂,看看这后生晚辈是否值得被如许多人抬举。”
  这一打岔,“穿石剑”才将那一口闷气给忍下,但脸上仍带忿容地微微冷笑不语。
  但,他这冷笑不打紧,却又被四目神君误会了,“四目神君”以为“穿石剑”在讥其口出狂言,他本是狂傲成性,又加上对云飞所知也只不过是由途中听来,他实在不信云飞能有多么高的武功。
  这时见“穿石剑”面含不屑之态,遂阴狠地道:“老夫今日才知白云飞能有如此之盛名,乃由一些不学无术而又枉具虚名之辈喧染所致,别人不敢动白云飞,五台今日却偏要试试!嘿嘿……
  “微尘子”与“追风剑”面上均不由泛起怒容,不过,他们的修养均很高,心知此时不宜起内闹,只有强制压住胸中怒火。
  “追风剑”冷淡地道:“久闻五台绝技冠绝武林,今日夺符却敌,皆要靠贵派大力支撑了。
  四目神君狂傲地道:“敝派绝不令各位失望!”
  “追风剑”亦淡然冷笑不语,“微尘子”怕二人说僵,遂忙接道:“已近三更,丐帮既约吾等到此,如何至今尚不见来赴约?”
  大家均因方才那一阵不愉快,谁也不想答腔。
  一时,众人皆陷于沉默中。
  四周静得怕人,只有北风划过枯枝挺桠之中,偶尔带出一二声尖锐刺耳的呼啸。
  他们是站在一片数十丈方圆的空旷场地上,前后左右均围着坟堆,面对着的是通往登封之途,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墓山坟头。
  因为这片场地伸入不深,故前方虽有稀落的乱坟,可是出不十余来丈,即是通往登封之大道。
  黑压压一片,前立数人为“微尘子”、“绝尘”、“浮尘”崆峒三子,“追风”、“穿石” 点苍二剑,五台“四目神君”、“万妙仙姑”、“火行者”。
  后面恭立着的一群,仍为三派门下弟子五、六十人。
  黝暗寒冷的四周,在众人静寂中,益发显得幽晦肃杀,而且隐隐尚给人一种凄凉怆然之感,似是末日来临前的一种绝望无助,又似是处于无尽黑暗虚空中的那种孤独凄怆。
  “微尘子”数十年参悟上乘道法,功力高深,无论遇有任何风险亦心灵平静宁祥,但这时竟也微觉有异样,心中不觉一惊,暗忖:今日兆头不妙,难道会有凶险灾危不成?此时,“浮尘子”蓦地低声对“绝尘子”道:“武当门下分明今晚亦在城内现身,何以没与我们连络?师兄可知是何道理?”
  “绝尘子”烦燥地道:“这批武当小辈,无甚实学,却自命清高,有无他们均在所不惜,理他作什?”
  “浮尘子”碰了一鼻子灰,心头虽然火高万丈,对这脾气素来急燥的大师兄,可也不敢发作,只好倖然默不作声。
  且说“微尘子”环视众人一眼,只见每人面上,均显出一股阴晦凄厉之色,在这肃杀静寂的深夜中,更显得狰狞阴森可怖!
  他暗念了声无量寿佛,心忖,今日是怎么搞的,每人脸色均如此难看,活似凶魂附体,莫非此地阴煞之气太重!
  他为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遂道:“近闻风雷二位前辈,即将出关,不知可有此事?”
  “四目神君”一扫惯常傲气,肃然道:“二位师叔十年关期,正是近日将满。”
  “追风剑”闻言悚然一惊,道:“风雷二老此次出关,想必定已将贵派绝学‘雷火真经’悟彻。”
  “四目神君”应道:“能否全部悟透尚不敢说,不过,八九成是没问题……”
  说至此,面上现出一片傲色,又接道:“即便是八九成,相信举世已罕逢敌手了。”
  此言过于狂妄,五台“雷火真经”虽然绝学深奥,但其他各派,能在江湖延续百年,亦有其独到之处。
  其实各派均有其上乘秘笈,只可惜这些奇书,均精深奥涩难解,非遇百年难逢奇材,实难参悟透彻。
  他此言方毕,“绝尘子”首先不服地冷哼一声。
  “微尘子”生性淡泊,修养又高,只淡然一笑,而“追风剑”也自持掌门之尊,年高辈尊,不便与之计较,可是“穿石剑”却不顾如此多,冷然说道:“风雷二位前辈功力超绝,自然盖世难敌,否则当年也不会在普陀仅以二人之力,便和‘宇内魔尊’那老魔头战个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了。”
  原来在二十余年前,“风火道人”及“雷达大师”因追门下一叛徒,在普陀与“宇内魔尊” 相遇,三人数言不合,即挑起大战,结果合风雷二人之力,仍难敌“宇内魔尊”罕绝之武学,二人双受重伤,被“宇内魔尊”奚落了几句,望着别人扬长而去,此事武林得知,也是从五台一派从此闭门练功,甚少露面江湖之故。
  “四目神君”听“穿石剑”如此讥讽,不由大怒,狠厉喝道:“宇内魔尊算什么东西!昔日之失只因二位师叔大意所致罢了,如今神功既成,再遇到老魔头,不用说是二位师叔,就是老夫我也叫他有来无回!”
  “浮尘子”在旁,嘿嘿奸笑道:“四目掌门既对‘宇内魔尊’亦不看在眼里,那白云飞小子想必更不值一提了,只要四目掌门微动贵手,还不马到擒来!”
  “四目神君”怒哼道:“白云飞那小魔崽子,本来就不值一提,只有那些欺世盗名之徒才畏其如虎,今日白云飞不来就罢!否则,便由我们五台独负夺符首责!”
  言下之意,将崆峒、点苍均指为欺世之徒,这时,连“微尘子”那么高涵养的人亦觉微微动怒,更何况其他之人?
  尤其是“绝尘子”气得发髭皆张,正欲出言谘骂,“浮尘子”却暗拉他一把,接道:“白云飞固然名满江湖,但如何堪得起四目掌门这种身负实学的人之一击?今晚如白云飞与丐帮一同赴约,那全靠掌门大发神威了,像在下这种身无实学的人,只能摇旗呐喊,到时却无能为力咧!嘿 嘿!”
  “四目神君”哈哈狂笑,道:“浮尘道友不必挂怀,到时决不要各位出手,仅五台一派应付二三个像白云飞那种货色,尚足足有余。”
  “浮尘子”嘿嘿冷笑不语,心忖:“好小子!你真狂,待会碰到那小杀星,看你再如何狂法!”
  “穿石剑”本欲出言斥其狂妄,但见浮尘与绝尘二子暗使眼色,心中恍然有悟,心知白云飞神功盖世,如今日前来,就算合三派之力,亦必花相当代价始能使其或擒或伤,既有五台这批狂妄之徒自愿打前锋送死,何不让五台吃点苦头,待云飞锐气已挫,才合力而上,必收事倍功半之效,遂亦冷笑不语。
  “微尘子”及“追风剑”冷眼旁观,那有不知浮尘子之意之理,可是方才“四目神君”出言太狂,伤及二派,而此事又干二派有利,何乐不为?
  只有五台诸人,个个怒气飞扬,磨拳擦掌,一付傲然得意之色。
  “追风剑”双眉微皱,道:“二更已至,何以丐帮人还未来?难道……”
  “微尘子”道:“他们不会不来的,丐帮素来重信诺,绝不会以此事留人口实。”
  言方毕,只听——
  远远传来一阵龙吟长笑,道:“倒底微尘牛鼻子对丐帮知之较深,赞誉之言,老花子仅代帮主谢过。”
  语落处,数十条黑影已由前方飞落而至。
  三派诸人均心内一凛,紧张地朝前望去,只见,为首二个,是一高大威武,红光白发的老丐,巨目精光四射,盼顾间,自然生成一股慑人之威仪。
  另一,为一白衫飘拂,面目俊美无俦的少年儒士,举止间却洋溢着另一种高贵雍容的气质,令人不敢逼视。
  浮尘、绝尘二子及“穿石剑”见到这少年,均不由瞿然色变。
  在此二人身后,紧立七名老丐,再后则是三十名精神抖擞的花子。
  “追风剑”干咳一声,大声道:“仅奉帮主相约,吾等在此已恭候多时。”
  “风尘奇乞”冷冷一笑,朗声道:“不敢,老朽临时因遇贵客,故而来迟,有劳诸掌门久等,倒是深觉不安。”
  “追风剑”向白衣少年望了一眼,启口笑道:“帮主言重了,嘿嘿!这位少侠恕老朽眼生,不知高姓大名?”
  “风尘奇乞”答道:“此非外人,乃老朽盟弟,骷髅帮帮主白云飞白少侠。”
  虽然三派诸人一见便已猜出白衣少年为白云飞,但这时,由丐帮帮主口中说出,乃不免心内一震。
  “追风剑”闻言,哈哈笑道:“帮主,数十年不见,不知何时攀上如此年轻的盟弟?哈哈,今日何幸,竟遇江湖二大帮帮主。”
  “风尘奇乞”面色一沉,正欲答话,长笑乞已接口道:“彼此,彼此,江湖大名鼎鼎的三大门派掌门,能会聚一堂,丐帮也算万分荣幸了。”
  “四目神君”在一旁朝云飞深深注视了一阵,遂傲然对“风尘奇乞”道:“帮主对三派之要求,想必已有所答复?”
  “风尘奇乞”断然道:“正是!”
  “四目神君”傲然一笑,道:“帮主想必接受吾等所提,退出登封百里之外,不干与八大门派之私事了!”
  “长笑乞”冷冷自语道:“真是自我陶醉,恬不知耻!”
  “四目神君”闻言大怒,目中凶光大盛,正欲喝问,“风尘奇乞”已哈哈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面色蓦然一沉,道:“恐怕要令诸位十分失望,丐帮不能答应诸位所求。”
  追风剑亦面色一沉,道:“帮主之意,丐帮将不退出登封,硬要干预八大门派之事!”
  “风尘奇乞”尚未及言,“微尘子”已接口道:“尚望帮主三思,八大门派向与丐帮和睦共处,何苦为一时之怒,彼此弄得拉破脸面,丐帮虽然名满江湖,可是八大门派……”
  “风尘奇乞”不等其说完,便冷然打断道:“丐帮虽为江湖无名小卒,可决不是凭威胁即怕惧之徒,今日老朽前来,一为答复三派诸位,登封八派私产,丐帮既已至此,决不无故退出百里外之理,至于八大门派共同处理之私事,诸位尚未说明究为何事,本帮亦不愿知悉,不过,诸位该知,丐帮一向自断自决,该管便管,不该管的,任何人也休想请动。
  其次,便是对三派今午所伤丐帮诸弟子之事,盼望诸位能有个交待。”
  三派均想不到丐帮态度会如此强硬,不由大怒。
  “四目神君”首先吼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敬酒不吃,偏吃罚酒,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三派诸人亦鼓噪不已,大有动手一拥而上之意。
  丐帮诸人亦甚紧张,“长笑乞”及“冷面判官”双双往“风尘奇乞”身侧二旁一站,紧紧护法。
  这时,云飞蓦地往前踏出三步,神目朝三派诸人微一环视,奇怪的是,正在激动情绪中的三派诸人,竟被他慑人之威仪,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云飞这才缓缓朗声道:“诸位不是久欲寻找在下吗?在下既已在此,正主人不找却找丐帮麻烦什么?”
  “四目神君”哈哈狂笑,道:“小子,既然你已知道,那再好不过……”
  说着,将手一伸,接道:“拿来!”
  云飞不由一怔,道:“什么?”
  “四目神君”傲然道:“把玉符拿来!”
  云飞始恍然,仰天一阵长笑,不屑地道:“阁下凭什么?”
  “四目神君”狂傲地道:“就凭在下双手要小子你以玉符赎命!”
  云飞目中杀气毕露,冷冷道:“玉潘安所至之处,尚无人敢如此之不敬……”
  微一顿道:“看在你这份狂傲上,今日是让你个痛快,要你十招之内,失去要在下赎命的双手!”
  “四目神君”怒极道:“待死之囚,尚敢胡作狂言!”
  云飞嘴角一撇,带有一丝阴冷地微笑,道:“不信你不妨试试!”
  “四目神君”倏然暴喝一声,身形纵然射出,天摇地动的劈出了十三掌。
  云飞微然一哂,身形连闪,轻灵已极地转出数步。
  虽只一转,并未还攻出手,已使诸人看得面色大变,“追风剑”双眉微蹙对“微尘子”道:“这白云飞果真不可轻视!”
  “微尘子”双目紧盯着云飞,默然地点了点头。
  “四目神君”更是大震,心知今日遇着劲敌,对方既夸下海口,定有几分实学,千万不能大意,着了他的道儿,他遂暗暗提足了五成真气,护起全身,并一收狂念,凝神一志对敌。
  “四目神君”一招落空,倏地一个大甩身,身形飞旋之下,双掌抡起一座圆弧,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云飞胸前,腹际。
  一时——
  狂风狂啸,恍若江河倒泻,万马奔腾。
  云飞心内暗叹,一代掌门,功力果然不同凡响。
  身形不退反进,双掌连拂,五指逼出一道道锐利如刃的气劲,由漫天掌影山中,穿射而出。
  那知“四目神君”果然身怀绝学,攻向云飞的左掌,如怪蛇般蓦而弯回,闪电也似戳向对方身躯左侧十大重穴,右掌微偏,强拍向云飞腰际。
  这招快若电光火石,云飞身形已至,眼看双掌均将落实。
  云飞蓦然一声长笑,白影倏闪中,身形已生硬地横飘数尺,恰恰闪过对方双掌,洒然落于一丈之外。
  “四目神君”三招落空,对方竟未还手,不由怒叱道:“小子为何不敢还手?可是想乞饶一命?”
  云飞哈哈狂笑道:“小爷对狂妄之辈,出手向例让三招,以怜其虚妄无知,有目无珠!”
  说着,面色一沉,煞气腾腾接道:“现在三招已过,在下动手将不再存怜悯之心,阁下好好留神那双狗爪。”
  “四目神君”如何能忍下这口乌气!狂喝一声,正欲冲出,那知——
  一阵香风过处,人影一闪,面前俏立着徐娘半老的师妹“万妙仙姑”。
  “万妙仙姑”对“四目神君”嗲声道:“掌门师兄,方才你不是答应将头一阵让给小妹的吗 ?”
  “四目神君”被云飞激怒得性发欲狂,一双凶目一瞪,“万妙仙姑”已知他要说什么,连忙直朝他暗使眼色。
  “四目神君”素知师妹鬼主意最多,不过,从未吃过亏,不知如今她又要耍什么花样?只有怒哼一声。
  “万妙仙姑”这才转首对云飞嗲声道:“久闻少侠神功盖世,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做姊姊的一时看了技痒,不知能否赐教几招绝学?”
  云飞最讨厌这种妖里妖气的丑态,双眉不由微蹙,冷然道:“在下不惯与女子打交道,何况妳根本不是对手,乘早请回。”
  “万妙仙姑”咯咯媚笑,道:“长得又俊又俏,姊姊就不信你不和女人打交道,更不信不是你的对手。”
  说毕还咯咯一阵放浪的淫笑,她故意将话说歪,嘴含挑逗之意。
  云飞剑眉一竖,杀气隐现,冷冷道:“妳如果定要找死,在下亦不便相拦。”
  “万妙仙姑”媚笑道:“哎哟!何必如此凶霸霸的,不过,你生气的时候,可也一样俏俊可爱,咯咯……”
  云飞怒哼一声,他对这不要脸的荡妇确无法可想,不过,他暗暗决定,呆会定要狠狠的整她一顿。
  众人看二人情形,那像是即将拼命搏斗的模样?活似一对调笑的情侣。
  长笑乞哈哈笑道:“老妖妇,妳不要挑逗我白兄弟,他已是贤妻美妾一大堆,决看不上妳这半老妖精,如果妳实在寂寞,不妨找我老头子好了,老化子我虽然又老又丑,可还是不折不扣的童子呢!”
  “冷面判官”朝他白了一眼,“风尘奇乞”亦接口道.:“三派名门正派,怎会抬出一个丢人现眼的活宝!”
  他声音虽不大,可是在场诸人,均是一时之选,那有听不见之理!
  “微尘子”及“追风剑”到底一代掌门,闻言均不由老脸微红,别过头去,佯作没有听见。
  “万妙仙姑”脸皮可也真厚,闻言不但不怒,反而娇声对长笑乞道:“死老鬼!还敢吃老娘豆腐!”
  说着,身形一转,由腰际摘下了一根长约丈余,宽约五指的丝带,转向云飞道:“姊姊想以一条如意五色丝带,讨教少侠的兵器。”
  云飞双眉一掀,傲然道:“在下自出江湖来,尚未动过兵器,对妳似还无此必要破例!”
  “万妙仙姑”闻言,目中闪过一丝喜色,道:“既然白少侠如此坚持,姊姊就不再客气了。 ”
  说罢,素手微抬,一道匹练怒卷而起,像是一头怪蟒,朝云飞腰身缠去。
  云飞冷冷一笑,身形飘处,已后退一丈,让过带梢,临空微顿,倏又闪电飞回,双掌虚虚拍出五掌。
  云飞心厌这妖妇的无耻,决意要给她一点颜色看,所以一开始便下杀手,虚拍的五掌中均暗蕴无穷的内劲。
  “万妙仙姑”不料云飞会回得如此之快,等发觉时,已让云飞欺进身前三尺之内,丝带长有丈二,利于远敌,拙于近战。
  如今被云飞欺近三尺之内,丝带不仅丝毫施展不出,反而碍手碍脚的。
  她不由粉面失色,总算她功力高绝,临危不乱,反手连捣出七肘,脚下倒踩莲步,慌不迭斜退丈余,才勉强躲过云飞这一击。
  云飞淡淡一笑,身形不变,疾如鬼魅,跟踪而上,双掌蕴满内力,无声无嗅地幻起千重掌影,如一幕天网般,朝“万妙仙姑”疾罩而落。
  “万妙仙姑”估不到连封躲都摆脱不了云飞的双掌,心中又惊,又怒,只好一咬牙,使出看家绝技“浮柳摆”,身躯东摇西晃之下,暴移丈许。
  云飞哈哈一阵狂笑,反手斜迫,蓦然凝聚双掌之内力,一齐迸发,风雷之声大作,轰轰发发,一股狂飚托地而起,疾朝“万妙仙姑”涌去。
  “万妙仙姑”不由亡魂皆冒,避已不及,仓促间,提起全身功力,推掌迎上。
  “四目神君”等皆惊骇出声,身形暴起……
  但一切均已太迟,只闻——
  轰的一声大震!人形翻飞中,传出一声惨呼!
  “万妙仙姑”仓促间提起全身功力,亦只八成左右,那堪得住云飞十成功力蓄意的一击!当时,只觉口鼻皆窒,胸口如受万钧大锤一击!五内如焚,金星乱并!身形被震飞十尺!落地后跄踉二步,血气一阵翻涌,张口吐出大量鲜血!
  “四目神君”与“火行者”一步来迟,让“万妙仙姑”落得如此下场,不由皆暴怒欲狂,“四目神君”阴狠凶厉的对云飞喝道:“小子!竟敢出手伤人!今日不把你生抽活剥,誓不为人!”
  “火行者”却赶紧奔至“万妙仙姑”身旁,视察伤势。
  云飞冷冷地望着“四目神君”,不屑地扫了那面色黯淡若金纸,口鼻皆渗出血水的“万妙仙姑”一眼,双肩微耸,淡淡道:“双方对敌,难免有所伤亡,阁下又何必如此紧张?”
  “四目神君”被云飞那种不温不火而又微带轻蔑的态度,激得髭发皆张,双目瞪若明灯,凶光四射的狠狠道:“好个难免有所伤亡!老夫今晚要你这小畜牲偿命!”
  云飞听他漫骂,目中不由杀气一现,但遂即恢复漠然,冷冷地道:“只看阁下有无这份能耐了!”
  “四目神君”嘿嘿怒笑着,面色狞厉如恶鬼,一步步朝云飞走来,沉重的脚步声,有如一柄千斤重锤,一记记地敲在每人的心中。
  “追风剑”及“微尘子”虽对“四目神君”不满,但如今真正面对共同外敌,仍不免有唇亡齿寒之惑。
  “微尘子”低声对“追风剑”道:“这少年,果真挟有惊世骇俗的功力,四目掌门恐非其敌。”
  “追风剑”蹙眉道:“这白云飞确是一名劲敌,今日夺符恐尚不易,微尘道友,咱们还得多注意,四目掌门虽然可恶,却不能让他失于白云飞之手。”
  “微尘子”沉凝地点点头,道:“此事贫道知道。”
  二人均不由往场中靠近了几步,暗暗提足了内力,准备随时抢救出击。
  “浮尘子”、“绝尘子”见二位掌门一动,便察知二人心意,亦各个暗聚神功,准备应变。
  “长笑乞”心思最密,这时,看到三派鬼祟的行动,不由暗哼一声,对“风尘奇乞”低声道 :“帮主,这批东西要闹鬼了。”
  “风尘奇乞”与“铁面判官”均不由冷哼一声,面色沉凝地注视着三派的变化。
  这时,“四目神君”与云飞相距不及一丈。
  “四目神君”仍是一步步沉缓有力地朝云飞迫近。
  目中凶光闪射,面色狞厉可怕,嘴角带着邪恶而阴冷的厉笑。
  四周诸人,均摒气凝神地紧张注视着。
  云飞双手下垂,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面色淡然,恍似悠闲已极,毫无半点紧张之色,只有嘴角微带一丝冷冷的笑意。
  “风尘奇乞”不禁埋怨道:“白贤弟也太大意了,四目神君为一代掌门,又岂是易与?尤其在此势欲拼命时,怎可……”
  长笑乞道:“白老弟神功盖世,心智尤称绝甚,绝不会大意蹈险的,他这份狂劲,也确实显得相当可爱!”
  “铁面判官”闻言,朝他白了一眼。
  这时——
  场中二人相距愈来愈近,蓦然——
  “四目神君”倏而掠进,双手摒指如戟,略一伸缩,已奇快无比地点向云飞上盘九大要穴。
  云飞冷哼一声,就在余音荡漾之际,身形如风摆残荷,左幌右闪,在闪幌中,疾若狂台飚似地反攻出十二掌。
  “四目神君”足立如桩,上躯微幌中,在微微的间隙中闪过云飞之掌影,双臂运转如风,倏地化点为拿,分抓云飞双肩各大穴。
  云飞清笑中,不进不退,双脚钉立于地,双臂颤若怪蟒,伸缩屈曲间,或抓或拿,或拂或拍!
  二人均静立不动,相距二尺之近,双手各幻出奇异诡绝的招式,互作近身相搏。
  二人因相距太近,均不敢挟劲出招,只暗蕴摧山裂石的内力,以精奥的招式,互争长短。
  只见,二人身前,不时涌起如山指影掌痕,倏而将二人身形全掩去,倏而又形影皆现,但,却一丝声息皆无。
  二人这一回拼斗,看似十分轻松好看,实际上,却凶险无比,因二人贴身太近,又都是功力高绝的顶尖人物,一个失着,便会落得个重创伤亡。
  双方之首脑人物,均不由凝息而紧张地注视着。
  长笑乞低声对“风尘奇乞”道:“这四目老儿,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一套精诡的近身搏斗奇招,似乎未见过他在江湖上现过。”
  “风尘奇乞”凝注场中二人,颔首叹道:“四目老兄这套近搏奇招,委实不易对付,若换旁人,当难硬接三十招。”
  “铁面判官”接口道:“白帮主守多攻少,看来如仅凭此种别扭打法,实难获胜!”
  “风尘奇乞”道:“左护法,你看走眼了,白贤弟初时虽有些慌乱,但如今已稳定多了,你看,他所用的招式,均由普通招式演化而来,可却用得妙到巅峰,我敢保险,不再出二十招,攻少守多的,将不是白贤弟了。”
  长笑乞亦道:“白老弟真是旷世奇材,任何普通的招式经他使出,似都脱胎换骨了。”
  原来——
  “四目神君”由雷火真经上参悟了一套近身相搏的奇招“飞雷二十四打”。
  近身相搏,各派甚少有固定的一套招式,是因互相拼命相搏中,功力高的根本不让对方欺身而入,即偶尔大意失着,也只限于一二招便脱身而出,如功力低的,对方不必犯险,用近身战法,便可及早解决了。
  四目神君心知云飞功力罕绝。
  故欲以这套诡绝的奇材,诱使云飞上当。
  云飞天生傲骨,虽然,他尚无与人近身拼斗之经验,却也不愿退步服输,但近身相搏,很多招式均不能用。
  所以,一上手,云飞被对方逼得微见慌乱,可是,过不一刻,云飞已抓住贴身相搏之诀门,而且,“四目神君”所用之奇招,已使完一遍,云飞大致已记全,封闭反击,云飞渐渐驾轻就熟。
  这时——
  二人之间,又飞洒出一片掌山指海,臂影连连波动闪烁中,蓦然——
  光影皆敛,露出二人的面孔。
  只见,“四目神君”双目大张,怒瞪云飞,头上汗渍淋漓,胸口亦微有些喘意。
  云飞仍然面色冷漠,双目微瞌,直似没有那一回事一样。
  “追风剑”及“微尘子”等,面上先前之喜色,均换上了愕然惊骇之色。
  “追风剑”低声对“微尘子”道:“四目掌门已落下风,道友,我们该多注意。”
  “微尘子”点头道:“贫道知道,只是丐帮人恐将出手阻……”
  “追风剑”断然道:“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法。”
  二人暗暗又往场中接近数步。
  这时——
  果然主易客位,“四目神君”不仅守多攻少,而且还冷汗迸流,气喘吁吁,数丈外均可及。
  而云飞仍是面色漠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出手如风,而且愈来愈快,大有使对方招架不住之势。
  云飞这时,双掌倏而交叉拂出,朝对方手臂阳池中诸,玉枕诸大穴,掌出一半,又化为一招“推窗望月”,化拂为推,在掌闪电劈向对方胸腹,右掌反绞而上,用一招“金丝缠腕”,反锁对方左臂。
  “四目神君”目中射中惊骇之色,双掌连封带阖,化去了云飞拂穴手及“推窗望月”,但以毫米之差,却被云飞那招“金丝缠腕”沾住了衣袖。
  他急怒之下,倏地双掌平胸推出,欲与云飞拼个同归于尽。
  云飞微皱的双目,倏地暴睁,射出二道骇人的冷电,怒叱一声,一个大旋身,只闻,哧的一声,让过“四目神君”的双掌,反手朝后拍去,一股狂飚汹涌而出。
  这时——
  只听——
  数声叱喝之声响于四周,数条人影乱闪。
  云飞身后,正有一片彩霞,翩然飞至,云飞反拍的一掌恰好击在当中。
  “扑”的一声轻响,彩声被击,飞朝云飞兜夹而至,云飞冷笑一声,正欲运掌劈出——
  一股异香,头脑微昏,心知不好!忙摒气凝息,就在他精神微分之际——
  一股锐风由他背后疾射而至,他因头脑昏晕,反应较迟,一闪竟未完全让过,左肩被击中,幸好他功力精纯,只觉被击处,麻辣火烫,眼睛发黑,不由大怒,目中杀气腾腾,正欲回首寻找暗算之人,蓦闻——
  身后“咕咚”一声巨响,原来正是一人与“万妙仙姑”的五色如意带躺在同地,由衣着上看出正是崆峒“浮尘子”。
  云飞冷笑一声,心忖:“可便宜了你这无耻小人,下次遇上,定要你加倍偿还!”
  原来,当云飞被“四目神君”逼入险境时,“万妙仙姑”乘众人注意力集中场中的二人,便鼓起全身功力,将如意带贯足内劲,朝云飞掷出,本来这条丝带,平时就伤不了云飞,加之“万妙仙姑”又已身负重伤,但,她这条如意带内另有妙用,内藏极厉害的迷药“醉仙桃花散”,只要闻到少许,不仅昏迷,而且功力亦将暂时伤失。
  她首先与云飞动手时,便没有存好心眼,那知,天不从人愿,碰上云飞一上来便下煞手,使她不及施展。
  这时掷出,正好云飞一拍,丝带二梢倒飞时,正好将迷药抖落,幸好云飞机警,立知不妙,立时摒气运功,才不致大害,只受了“浮尘子”偷袭的一掌。
  也算“浮尘子”恶有恶报,当他看见“四目神君”涉险时,便同微尘等三子及点苍二剑一同扑出,其他人皆被丐帮诸人截下,只有他能扑向云飞,并顺利地击了一掌,谁知却在此时,鼻间飘来一阵异香,心灵迷糊,倒地不起。
  云飞抬眼望去,只见满场人影翻飞,剑刀霍霍,劲风嘶号,呼喝叱叫之声不绝。
  “风尘奇乞”正与“追风剑”打得不相上下。
  长笑乞亦嘻笑怒骂的与“穿石剑”战在一起。
  丐帮大,三长老合斗微尘子,微尘功力深厚,招势浑厚精博,虽合二人之力,仍相形见拙,不时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功。
  三十名丐帮舵主与四五六三位长老,“铁面判官”,则与三派弟子杀成一堆。
  只“四目神君”愕然地注视着云飞,目中燃着炽热的怒火,左袖被撕裂尺许长一道裂口,“绝尘子”则立在他身后一丈许,狠狠地盯住云飞。
  “火行者”却焦急的守在万妙仙姑之侧,大概“万妙仙姑”方才用力过度,引起剑伤,此时已面白若纸,目光黯然。
  云飞心中飞快地转念忖道:“如今表面是一个势均力敌之局,但终究丐帮会吃亏的,‘追风剑’和‘风尘奇乞’功力相差未几,‘长笑乞’与‘穿石剑’亦一时难分胜负,但大三两位长老决非‘微尘’之敌,迟早必败,嗯!可能还败得相当快,倒是三派弟子中,竟尚有能人,那三名使剑的道士,竟能合力抵住‘铁面判官’,而另二位中年文士更不差,也与丐帮长老不遑多让,看来今天局势不利,只有用速战速决之法。”
  他思忖一定,便朝“四目神君”走去,口中嘲笑道:“方才,蒙令师妹手下留情,敝人感激不尽,现在,不知掌门是否还有意赐教在下几招?”
  “四目神君”怒目一瞪,嘿声道:“小子!你别卖乖!这次你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云飞狂笑道:“这话该由本人说才对!”
  “四目神君”怒哼一声,幌身扑上,一轮快攻,劈出十掌、十二肘。
  云飞桩立在地,不避不闪,大马金刀地硬封硬架,刹时,还攻了十二掌。
  口中同时喝声:“绝尘牛鼻子,你别站在后面看得眼红,要上快上!少爷时间不多,打发了你们,还另有别的主顾要照应!”
  “绝尘子”闻言,哼了一声,怒道:“好小子!看你能狂到何时!”
  言毕,身形虽然拔起,疾若鹰隼,狂扑而落,右掌幻出千百掌影,直劈云飞胸前,左掌竖立如刀,急猝地朝云飞左胁砍下。
  云飞一声狂笑中,身形轻灵地滴溜了半个旋转,左掌朝“绝尘子”猛推三式九掌,右掌曲立如钩,朝“四目神君”左臂“液门穴”疾戮而至。
  “绝尘子”怒喝一声,沉气凝神,提足内力,倾力迎上七掌,劲风如浪,随着掌势洋溢四周。
  “四目神君”侧身闪入,双掌急抖,幻出一片掌影,朝云飞背后砍下。
  云飞身形微幌中,陡然升起三丈有余,临空一个盘旋,如一头巨鹰般急冲而下,一片狂飚压体而至。
  “绝尘子”、“四目神君”双双拉桩立马,叱气开声,奋推双掌朝空迎去。
  轰然一声巨响,劲气嘶号,刺身椎心,漫天沙雾迷漫中,一条白影冲天而起,约二丈高,随即头下脚上,再次俯冲而下。
  这次来势又急又猛,只见——
  “绝尘子”、“四目神君”二人均满面紧张地瞪着云飞下降之躯体.,足下已陷入地中三寸。待云飞降至距二人头顶三尺时,二人同时又狂推出掌。
  这次云飞身形似临空微微一顿,双掌临虚下接,不闻任何声响,借二人狂推之力,又斜飞而起。
  疾如闪电,直升四丈余,一声龙吟长啸,飞泻而下,尚未及体,已令人感到劲风迫体,窒息难受,隐隐风涛呼啸,恍若山洪奔至,巨瀑下泻。
  “绝尘子”及“四目神君”双双眼睛瞪得更大,双颊皆冷汗迸流。
  蓦然——
  二人双掌狂推中,轰然一声巨响。
  沙石乱飞中,“四目神君”踉跄退后二步,但,“绝尘子”却连连退了三四步。
  灰雾迷蒙中,一道白影跟踪而入,就在“绝尘子”尚未站稳前,已迫至身前。
  “绝尘子”只觉眼前,一道道如幻的白影幌动,左腕蓦地一紧,心知不好,大惊失色。
  他天性狂傲暴燥,率性一横心,拼却牺牲右腕,左掌蓄足功力,由胁间反穿而出,直拍云飞前胸。
  那知——
  云飞岂是易与之辈,他方一动,云飞已将他右手一带,身不由主跟着一转,蓦觉颈后一麻,手腕亦被拉松,只听一冷峻的声音道:“念你无甚大恶,暂时废去你一身武功,三月之内切忌妄动真气,否则,后悔莫及!”
  “绝尘子”一听大惊失色,忙暗运太阴“血海穴”,果已阻碍不通。
  他吓得亡魂皆冒,武人宁愿失去性命,也不愿失去功力,他遂仰天哀叹一声,举掌往天灵拍去——
  只闻—— 一人大喝道:“不可造次!”

  第十二章  武当五剑,血洒荒野

  绝尘子正欲举掌自击天灵,蓦闻一声:“不可造次!”
  同时右手一紧,已被人抓住,定眼望去,却正是死冤家活对头——白云飞!
  绝尘子不由髭发皆张,怒道:“白云飞!贫道自怨学艺不精,败在你手下也心服口服,可是贫道亦是一条铁铮汉子,头可断,血可流,死也死得光明磊落!汝要是想故意凌虐,可别怪贫道化为厉鬼也不饶你!”
  云飞面色一整,朗笑道:“道长为人方正不苟,刚毅豪迈,清誉名洁在下久有所闻……”
  绝尘子误以为云飞出言挖苦,但看云飞又一脸诚肃之色,分明不是讽刺之意,不由大惑不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遂怔怔地望了云飞一阵,蓦然——
  二声惨号传来,二道劲风分别朝云飞背后腰胁射到。
  云飞冷哼一声,身形微动,已带着绝尘子飘开三尺,恰恰将扑来之二人让过。
  其中一人功力好俊,眼看已将扑空,蓦然临空一个旋身,如一朵灰云般,疾若闪电,朝云飞罩至。
  但云飞是何许人也,一带之间,恰好将绝尘子隔在二人之间,来人似是无奈,一式“射影流沙”硬生生将身形急急刹住,与扑空那人同时落于云飞一丈之外。
  云飞被这手罕绝之功力望得内心一震,暗忖:“这微尘老道,功力果然堪惊,较其师兄绝尘子又高数筹,似不在‘追风剑’之下,他盛怒出手,确不可轻视,倒千万大意不得!”
  原来,微尘子与丐帮二长老,功力相差甚殊,方动手之际,二长老尚勉可招架,数招一过,便被迫得自顾不暇,险象环生,好在微尘子并无与丐帮结深仇之心,否则二位长老恐早已陈尸掌下。
  直到绝尘子被挫,羞愤欲自杀,掌已拍至天灵,微尘子才发觉师兄弟情深,一时救援不及,不由骇然欲绝。
  再见云飞上前扣住绝尘子脉腕,微尘子不明其意,以为云飞尚欲上前加害,一时急怒交加,沉喝一声,双掌交叉穿胁而出,分拍二位长老之腹胸。
  二位长老本已不支,那还禁得住微尘子使出崆峒绝学“太乙神炁”的全力一击?只闻二声惨呼,双双口吐鲜血,被击飞八尺之外。
  微尘子更不敢怠慢,遂又朝云飞扑去,快若飘风,与先起步的“四目神君”同时抵达。
  云飞朝嗔怒盈面,杀气隐隐的微尘子冷冷的一瞥,面对那“四目神君”更是看也不看一眼,表情甚是漠然,但漠然中却另给人一种孤傲不屑的意味。
  云飞这才转首对绝尘子肃然道:“道长名清节高,实非一般诡险无耻的江湖鼠辈所能比拟,今日之事姑且不论是非,仅道长此举,在下深感不值,死有重如泰山,亦有轻如鸿毛,尚望道长三思而行。”
  云飞说完,将手一松,向旁横跨了一步。
  绝尘子神情木然,朝云飞出神凝视良久,蓦然仰天长叹,声中充满说不尽的怒愁、悲哀与失望。
  他又朝三人默默扫视一眼,黯然掉头走去。
  这时——
  场中激斗正烈,罡风呼呼,狂飚四溢,刀光电闪,拳影敝空,双方弟子不时有人发出一二声惨号倒地……但,这一切似都与他无关,他像是由一叱咤风云的英雄,一变而为老态龙踵,行将就木,豪情壮志均消磨得点滴皆无的孤寂老人。
  微尘子自发觉云飞不仅无加害之心,反而救了绝尘子一命后,便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暗凝功力,细观变化,这时,见绝尘子惘然地掉首而去,不由惊急地呼道:“师兄……”
  绝尘子似是根本没听到他掌门的呼喊,仍是缓缓地朝前走去。
  这时,场中又传来一声惨嗥,云飞一望,正是一名丐帮弟子,在二名强敌环攻之下失手被砍下小臂一节。
  殷红的鲜血,残白的断骨,加上满面惊骇欲绝之容,令人残不忍睹!
  就这片刻时间,情势已经大变,丐帮弟子在敌众我寡之劣势下,已伤亡过半,剩下十余个武功高绝的舵主,仍在拼命苦撑,但,显而易见,已到最后关头,再也支持不住多久了。
  长笑乞与穿石剑二人,功力相差有限,数十招下来,双方皆由慢而快,互相使出生平绝学,掌拳交加,快出如风,尽是一些妙绝人寰的奇招异式,越打越快,最后仅见二团模糊的光彩,分不出是何人形。
  且说风尘奇乞与追风剑此时亦战至紧张之际,追风剑功力深厚,火候老练,为江湖数位顶尖人物之一,但,风尘奇乞为名震江湖丐帮帮主,又岂是易与的。
  双方交手不数回合,彼此便知遇到生平劲敌。
  追风剑心知如不使出绝艺,必难使对方折服,故觊空劈出了二掌,将风尘奇乞身子逼得微微一窒,便利用这微小的空间,反手将身后长剑拔出。
  只见——
  一道阴森森蓝汪汪的冷电,绕身而出,追风剑手持成名兵器——上古利刃“蓝霓”神剑后,立即豪情顿发,纵声长笑道:“今日幸会名震江湖丐帮帮主,老朽愿以三尺龙泉,向帮主讨领几招绝学。”
  风尘奇乞神色穆肃地道:“能亲由董大侠指教七十二招追风神剑,老花子亦算万分荣幸了……
  风尘奇乞接道:“江湖上能接下大侠七十二手追风神剑的人,恐还不多见,老花子自不量力,愿以一双破碗奉陪数招。”
  风尘奇乞在江湖上甚少用兵器,此时,面对生平强敌,而对方手中又是一把斩金截铁的神器,故亦不敢托大,掏出传帮三宝之一——“托天乌钵”。
  只见,他由怀中拿出二个比拳头略大的乌黑小钵,钵底有一丈余细练,将二钵相连,钵面光色发亮,似是由金属打造的。
  “追风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丐帮三宝之一的“托天乌钵”,由外表实看不出这毫不起眼的一双小钵,有何神奇之处,不过,他亦知丐帮既能将它奉为三宝,必非无因,所以他倒不敢大意,朗声道:“‘托天乌钵’乃丐帮绝世三宝,老朽久闻大名,今日万幸,得以一见,即算舍命其下,亦不枉此生。”
  风尘奇乞淡然笑道:“董大侠过誉了,破铜烂铁岂上得了大侠法眼,倒是大侠‘蓝霓神剑’,千古利器,今日得以一窥,才足以慰老化子生平呢……”
  说着,面色倏地一沉,凝神摒气,缓缓道:“请大侠赐招!”
  追风剑亦抱剑肃容道:“请!”
  二人同时换步游走起来,由左到右,足足绕了一整圈,双方位置互换,蓦然——
  同时一顿,又缓缓由右至左反绕起来。
  二人面色均沉凝异常,心知彼此功力相差有限,谁都不愿冒失动手,坐失先机,像二人如此高手,一着之失,往往会导致不可收拾的后果,双方又绕了大半圆。
  蓦然——
  清叱声中,一道蓝电冲霄而起,接着电光连闪,传出一片清锐的金铁交鸣声。
  原来,追风剑觊空,首先出手,他的确不愧为“追风”,剑出如狂风骤雨,就这瞬息间,已一连攻出七八剑。
  风尘奇乞心知对方出名快剑,自己如一退,将受到对方一阵疯狂的快攻,先机一失,连还手的余地都无,遂不退反进,向前疾踏半步,左手斜护胸前,右手疾抖,洒出一片乌云,朝漫天剑雨疾迎而去。
  “叮当!”
  清脆声中,剑剑却被风尘奇乞封住,二条人影翻飞落地。
  追风剑目光盯在托天乌钵上,讶然道:“丐帮三宝,果然名不虚传,竟能在蓝霓剑下,分毫不伤,真是奇事!”
  风尘奇乞冷哼一声,道:“蓝霓神剑亦是不差,能在托天钵下不断尖折柄,实出人意料。”
  追风剑怒哼一声,震剑飞洒出一片星雨,朝风尘奇乞卷到,剑出半途,倏化扫为刺,倏左倏右,一连刺出一十二剑。
  剑法之奇奥,出手之快捷,实堪称为使剑之绝顶高手。
  风尘奇乞不敢怠慢,单掌托钵,另一掌却由上而下,由左至右,斜绕身前而过,脚下疾如御风,倒踩七星步,退开二尺。
  “托天乌钵”乃不入谱之外门奇兵,江湖上只有丐帮使用,而且列代会使者,除帮主外,寥寥无几,所以不要说一般人,即是丐帮本身,亦有大部份人对此奇异兵器十分陌生。
  风尘奇乞脚甫沾地,立即单足钉立如桩,一个旋身,左手乌钵一递一伸,如一头怪蟒怒腾而出,飞绕追风剑持剑右臂,另一手却斜划一弧形,直朝追风剑胸前诸大要穴,如风袭到。
  追风剑怒嘿一声,硬生生将剑抽回,侧身斜飘三尺,振腕飞洒满天寒星,朝风尘奇乞怒卷而至。
  这一连串动作,都在瞬息间完成,令人恍疑为仅是一个动作。
  风尘奇乞面色沉凝,对击来之寒锋,视若无睹,不退反进,欺前一步,双手缓缓持着乌钵,使出一招极为怪异的招式。
  追风剑看不出他这招有何玄妙,心中虽甚为疑惑,但仍使出九成真力将那招“星寒云卷”化虚为实,原势不变,朝风尘奇乞腹腰落下。
  就在剑刃距风尘奇乞不及一尺之际,追风剑蓦然发现那二个乌钵,竟悄无声息地飞挡在剑尖之前,将剑势完全封死。
  追风剑心中又惊又怒,更大为不服,闷嘿一声,硬生生将剑势刹住,沉腕斜挑,一溜寒星,飞向风尘奇乞小腹射去。
  由这招变化,显出追风剑罕绝人寰的武功,通常高手能悬崖勒马,将使出剑势收回分毫之差已属不易,更何况再变式攻击!
  一溜寒光,快若闪电,已射到风尘奇乞小腹三寸之内,追风剑心中不由暗忖:“你这老花子,纵使是武仙下凡,恐亦难逃这出于不意之一击!”
  那知——
  就在追风剑翩翩自喜时,蓦然——
  眼前一花,一片黑云一幌,“当”的一声脆响,手腕大震,剑尖被弹飞尺许,追风剑暗道一声不好,也不及细看,凌空一提气,侧身疾往右飘去,只觉——
  “呼”的一阵疾风,由左肩划过,从带过空气所成的激荡,可知此物正挟有摧山裂石的无比暗劲,如被击中,必会当场骨折筋断。
  追风剑惊出一身冷汗,暗呼侥幸不已。
  原来,他强进硬攻,固然是奇兵突出,令人不防,但一击不中,自身便立陷入险境,长剑不利近身贴战,而且抢进时,招式皆已用老,势子也皆落实,万难再变化。
  追风剑实料不到风尘奇乞竟能在极不可能之情形下,不避不闪,硬将势子封住,幸好他一见不好,临危不乱,当机立断,来不及细看便忙侧身飞飘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风尘奇乞右手乌钵,已近胸横扫而至,如追风剑稍一犹豫,必将击中,不死也得遭受骨断筋裂之危。
  追风剑惊魂未定,落于二丈之外,只见风尘奇乞亦满面惊愕,怔怔地立在原处,并未乘势追来。
  此时,风尘奇乞见他落身,才定神而略带钦服之神色,道:“董掌门,果然神技惊人,不愧为一派领袖人物,不是老化子夸口,能在老化子这一手‘云汉双飞’下,安然无恙的,董掌门还是第一个呢!”
  追风剑沉声道:“老朽岂比得上帮主盖世绝艺,实不相瞒,能在老朽那招‘灵犀一点’下生还的,也只是帮主一个呢!”
  风尘奇乞闻言,哈哈长笑,道:“如此说来,咱们倒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了!”
  追风剑肃然道:“并非老朽自诩,当今之世,能与老朽放手一拼者,并不多见,知音难遇,伯乐难求,晚年能遇上帮主这种罕绝高手,正是三生有幸,希望帮主不必藏拙,放手尽兴与老朽大战三百回合,即或伤亡帮主之手,亦死而无憾。”
  风尘奇乞亦被他激起豪情,仰天一声长啸,声如龙吟虎啸,苍劲中带有无限之豪壮。
  长啸声中,风尘奇乞豪迈地踏前一步,朗声道:“好个‘知音难遇,伯乐难求!’老化子冲着你这二句话,也要舍命奉陪到底,今日大家都不用客气,更不许偷懒,务必战至最后一分力气,分出个强弱胜负。”
  追风剑哈哈狂笑,道:“丐帮帮主不愧为丐门奇士之首,豪爽豁达,光明磊落,咱们就一言为定,老朽必定倾力而为,务必使帮主满意,帮主请!”
  风尘奇乞亦微欠身,道:“掌门请!”
  语声方落,风尘奇乞已飞身而起,双手乌钵,幻化起朵朵彤云,直往追风剑胸前十二重穴落去。
  追风剑抱剑凝立如山,肃穆中带有一片焕然神釆,直到距乌钵不及二尺,方才脚下如行云流水般,轻灵已极地飘开三尺,反手斜挑,带起一蓬寒星,朝风尘奇乞上半部飞洒而至。
  风尘奇乞纵身长笑中,旋身避过追风剑之一剑,就在这闪避之同时,已出手还攻了三招七式。
  追风剑更不怠慢,飘身欺进数尺,掌中剑左封右挡,直刺斜劈,冷虹乍吐中,已快速无比地还攻了一十二剑。
  二人隼起兔落,快速无比地抢攻了十余招,只见——
  寒星飞闪,乌云四涌,锐利刺耳的金刃破空声,摄人心弦,震人神魄。
  二人经先前一度交手,彼此对对方之功力身手,均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有了进一层的估计,心知如想制胜克敌,均非易事,故均凝神摒息,专心一志,收敛心神,战战兢兢谨慎的来对付强敌。
  不觉间,二人已相互攻拆了百余招,但见冷电旋飞,乌云乍涌中,仍看不出一丝胜负之迹。
  原来,二人互知对手功力后,均不敢冒失抢进,轻易犯险,恐一击不中,立陷不可收拾之境。
  所以,百余招下来,仍是个均衡之势,但,谁都知道,这均衡之后面,却是无比的凶险。
  这时——
  丐帮诸子弟益显劣势,一声惨嗥中,又一个丐帮舵主,被一灰衣中年大汉劈中后心,同时,又被前攻之一人,乘他负伤之际,飞起一剑,将他头颅削去一半。
  鲜血淋漓,惨白的脑汁,四下乱飞。
  铁面判官怒极欲狂,厉啸声中,奋起神威,提足十二功力,疯狂地劈出十二掌,十二肘,围攻的四个三派弟子,皆被他蓬勃如万马奔腾的气动,逼退数尺。
  铁面判官利用这稍微的空隙,飘身如鬼魅般闪至其中二人之前,就在那二人尚来不及转念之时,已强猛如排天巨浪,快迅如电光火石般地拍出了十七掌。
  “拍拍”二声,血光崩现中,传出二声凄厉的垂死呼号,二条人形带着飞洒的血雨,朝三丈外落出。
  铁面判官虽说解决了两个,但到底对方在人数上,就占了绝对优势,立时又有三人替代先前二人合围上来,而且此三人功力似比前二人均高,不一会,铁面判官又被五人重重围困起来。
  这时,绝尘子憔悴苍老的身形,已缓缓在人影翻飞中,倏隐倏现。
  由四周激烈紧张,亢奋的凶杀,及由绝尘子背影所显示的黯然,失望与漠落,恰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云飞望着他的背影,亦不由感激丛生,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暗忖道:“你走吧!带着一颗残破的心,只希望你从今后,能找一避静之地以渡余年,参悟人生真谛,这争名夺利的世界,本已不属于你的,何不带着洒脱超然的心情去重温往昔的英雄岁月?因为,只有那些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待绝尘子身形逐渐消失在暗影中,微尘子尚茫然出神地望着,一旁的四目神君亦被这出乎意料的变化怔住,绝尘子如此深的武学,会在数招下败于白云飞,而更想不到的是,最后还是由白云飞出手相救。
  就在二人均感茫然之际,云飞已掉首对微尘子沉声道:“崆峒掌门道长,是否亦想加入对在下赐教几招?”
  云飞将“加入”二字故意说得特别重。
  微尘子闻言,不由老脸通红,呐呐道:“施主请勿误会,贫道方才……”
  云飞冷嘿一声,充满不屑意味,道:“目前情势已很明显,以小小一个丐帮对抗名满江湖英材辈出的三大门派合手,自然是自不量力,徒自取辱,不过……在下个人却还不至于对几个下三滥的联手而屈服!”
  微尘子闻言,又羞又怒,但却又不便发作,一时怔在当场。
  四目神君见状,却接口道:“对付江湖败类,何须顾及武林道义,白云飞!你休卖狂,今日你纵然舌灿莲花,也不会好好放过你的!”
  云飞虽知三派一定会罔顾江湖道义,对自己群攻,但料不到四目神君一派掌门,竟如此无耻,敢公然承认,心中不由大怒,亦暗凛不已,既然对方已说明抱了必欲制己于死地的决心,他怒笑一声道:“四目掌门,不愧快人快语,干脆利落,只是……”
  他微一顿,面色一沉,接道:“太不知耻了些!”
  四目神君知道多说无益,怒嘿一声,双掌暴起,一连飞劈十二掌。
  此时,他已知云飞比他想像要厉害百倍,以一己之力,别说是要胜,就连全身而退亦是万难。
  故此,出手之间已倾全力,将崆峒绝学“五云真气”使出了十二成,一时——
  狂风怒啸,劲风嘶号,如排山倒海般地朝云飞涌去。
  云飞削瘦的身形,在哈哈狂笑声中,倏飘出二丈,扬掌朝微尘子虚虚拍出,并纵声狂笑道:“他一人不是对手,道长也不必再骄揉做作,还不一齐上?”
  微尘子飞身暴退七尺,面上一阵靑,一阵白。
  四目神君怕微尘子被云飞激得不肯出手,一面朝云飞扑去,一面高声道:“微尘道友,对这杀人盈千的魔头,不必再讲何道义,道长难道忘了浮尘道友折腕之辱了吗?”
  云飞趁他说话分神之际,蓦然——
  幌身抢进,左掌洒出一带掌山,朝其腰际扫去,右掌如鬼魅般由下飞穿而出,直拍其胸前。
  这招快如闪电,又当四目神君分神之际,直到四目神君发觉不妙时,洁白如玉的手掌已将拍至身上。
  四目神君大惊失色,总算他功力高深,临危一大侧身,左掌乘势斜带而上。
  只闻——
  “拍”的一声脆响,二人双掌相接,四目神君在分神之下,功力提不足九成,被云飞如海的暗劲,击得半个身子麻痺不灵,血气翻涌,直朝外斜飞丈余。
  微尘子心知四目神君绝非云飞之敌,恐其有失,己方实力更将单薄,只好一横心,对云飞觊颜道:“少侠武功盖世无双,既然少侠指定贫道,贫道也只有忝颜相陪了。”
  云飞凌空大笑道:“到底秀才作土匪,还保留三分书卷气。”
  微尘子气得面色泛靑,闷哼一声,双肩不见幌动,身形已平飞而起,如一只巨鹤般朝云飞冉冉飞至。
  这时,四目神君亦跄踉落地,心中那份难受是不用说了,他先前当面在崆峒,点苍诸人前,夸下海口,并且目空四海,对二派亦有轻视之意,那知,自己连白云飞一招不到,就被震飞丈许,这张脸又往那里放?
  他越想越怒,大喝一声,狂扑而上,双臂大张,伸缩间攻出十二掌,恍若狂风怒号,暴雨倾盆,而且只攻不防,形同拼命。
  云飞身形滴溜溜一个大轮转,飘至四目神君之后,冷然笑道:“堂堂掌门,怎地耍起无赖了。”
  凌空身形毫不停留,又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形朝微尘子迎去。
  微尘子功力奇厚,挥掌间,双方已互攻了十余掌。
  这时,四目神君再次扑空,脚尖甫沾地,立即一个小旋身,又飞退而回,悍猛无比地朝云飞攻出八掌。
  四目神君已暴怒欲狂,招狠势猛如江河溃堤,滚滚不决,云飞暗暗一凛,心忖:“一代掌门终究不可轻视,尤其微尘老道,更是强敌,切莫骄敌大意,着了他们道儿。”
  他收敛心神,左封右挡,倏拍倏拿,奇招异势频出,三人互相抢攻起来。
  微尘子太乙神炁已具十二成火候,使出时反不见什么威势,虚飘柔和,但潜劲十足,着上纵不骨断筋折,亦必腐脾摧心,他的招式更是博大精奥,往往隐凶险于无形。
  四目神君“五云真气”因年限天赋之限,仅具十成火候,何况“雷火真经”本是走刚猛路子,举手投足间,皆是狂飚突起,风雷迸发,声威骇人已极。
  三人电光火石般互相攻折了十余招。
  此时,丐帮更显不利,能战之舵主,只剩下十名,均在敌众我寡之劣势下,岌岌可危,铁面判官及其他几个长老,眼看丐帮弟子一个个不死即伤,不由惊怒欲狂,只惜各人皆被数名高手绊住,分身不开。
  铁面判官面色阴沉,出手狠辣无比,招招皆是致人死命之煞手,虽然他已一连劈翻四个三派弟子,但倒一个补一个,一次比一次强,尤其他真力消耗过半,此时仅维持个平手而已。
  长笑乞武功本较穿石剑稍胜一筹,但因心牵帮中弟子,武力难免打了一折扣,往往抢到先机却又被对方夺回,所以,直到目前仍不分胜负。
  风尘奇乞功力定力均超人一筹,心知丐帮固然陷于逆境,但自身更是全帮精神所系,一个失着,自己生死事小,全帮清誉亦将一落千丈,将来如何再在江湖上抬头。
  所以,他以超人的定力,罕绝的神功,来对付这空前强敌。
  二人已互攻折了百余招,先由快而慢,而又由慢而快,只见冷电旋飞,乌云乍涌,劲风嘶号四溢,不时尚传出一二声金铁交鸣之声。
  追风剑已使出“追风七十二式”中之“连环九式”,一片冷虹,时如经天长练,时如天际闪电,飘忽中,已向风尘奇乞飞刺了七剑,砍了八剑,挑了五剑,剑势之快捷准稳,确实是罕世难见。
  风尘奇乞一双“托天乌钵”,使出一套怪异诡绝的招法,似对追风剑这一趟快剑恰有克制之势,无论追风剑使得如何之快,在风尘奇乞的双钵左划右敲之下,均恰恰封了回去。
  二人一时之间,尚难分出胜负。
  此时,浮尘子已被其他崆峒弟子救起,但仍昏迷未醒,主要是大家都忘了向万妙仙姑讨解药。
  而万妙仙姑面色苍白,盘膝坐在地上,火行者焦急地守护在侧。
  云飞用目一扫,心知丐帮将支持不了十五招之外,心内大急,吼道:“你们这批持强凌弱,以众击寡的名门正派,竟敢如此凶横无耻,休怪白某要大开杀戒了!”
  正好此时,几个五台弟子将火行者接下,火行者一掠而至,接口道:“小子!你已黔驴技穷,还穷吼些什么,还不乘早跪伏请降!”
  云飞一声沉厉的狂笑,道:“么魔小丑,也配狂言!”
  笑声中,一道白色光华,倏然掠过,一片宛如天降的掌山拳影,恍如狂风暴雨般,猝然将火行者圈入其内。
  云飞出手是如此快捷,火行者再也想不到,在二位高手合攻之间,云飞尚能进退自如,一时,被云飞逼得手忙脚乱,狼狈已极地急退了四步。
  好在微尘子就在火行者败退之际,左手飞弹五缕劲风,射向“期台”、“七坎”、“章门”、“中府”、“云门”等五穴,右掌飞拍云飞“腹结”。
  随着微尘子之出手,四目神君亦沉嘿一声,“风雷掌”绝学,亦跟着潮涌而去。
  云飞一大转身,双掌旋飞,疾飞劈出十六掌,身形闪迅中,不屑的冷笑道:“三个?太少!太少!何不多上一些,使在下见识一下以多吃少的三派威风?”
  微尘子掌拳齐攻下,闻言不由面孔一热。
  四目神君及火行者怒喝一声,四只铁掌翻飞如电,猛悍无比地回身攻到,并叱道:“小子!你不用卖狂!好受的还在后面呢!”
  云飞闪过二人攻势,又硬生生地强封微尘子拍来的五掌,一面冷然道:“不信你可先试试! ”
  最后一字,余音尚在荡漾之际,他人已如一条鬼魅,自微尘子、四目神君挟攻中穿过,双掌各在胸前划了个连接半圆。
  只见——
  圈圈银光,点点寒星,疾涌向火行者。
  微尘子及四目神君均骇然大叫道:“火师弟小心,此是天魔手!”
  火行者一听大惊,闪避已不及,只有咬牙提足全身功力,朝前狂推而出。
  “轰然”一声大震,只见——
  火行者已被震飞二丈之外,面色煞白,口角血丝隐隐渗出,惊骇欲绝地盯着云飞,他实在想不到,天下竟有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学,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云飞嘴角露出一丝阴沉不屑的笑意,缓缓道:“能接一掌,确已算不错,不过……要想在白某面前卖狂,却还不配!”
  云飞说着,双手又缓缓抬起……
  微尘子及四目神君均不由大惊,心知火行者业已身受重伤,绝难强抗云飞之旷世绝学“天魔手”。
  双双急掠至火行者身旁,双目紧张的凝视着云飞,说不出是惊是骇。
  他们皆知,即将面临生死存亡之关头,虽然他们对自己之武功均甚有自信,可是,对这出必伤人之盖世绝学“天魔手”却更是忡忡殻悚不安,自“天魔手”数百年前现世以来,尚未有人闻及能安然躱过其七式之外,这种铁之事实,却不容他们忽略否认。
  微尘子、四目神君均暗暗提了十二成本门神功,各思忖了一招最得意的绝学,准备对抗云飞的煞手“天魔手”。
  云飞缓缓将手一正一反,平摆胸前。
  微尘子等三人均大张着眼,紧张的注视着,也可说是带着恐怖与昏乱。
  四周是那么激烈吵杂,呼呼拳风,刺目剑鸣,及偶尔几声呼喝叱吼,惨嗥怒号,交织成一副刺激、亢奋、混乱的场面。
  但——
  在四人所占据的数丈方圆中,却是无比的沉静,令人窒息的沉静,其中尚含满死亡的意味。
  云飞面上一片漠然,像是一具石塑雕像,没有喜怒,也没有感情,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云飞此时,双掌已微向前推,第二招“平湖飞月”,即将如天际迅雷般横扫大地。
  蓦然——
  一声长长的呼啸声,由远方疾掠而至。
  云飞心内悚然一惊,将已逼至双掌的汹涌暗劲,强吸抑压不发,抬头淡然望去。
  只见——
  数条黑影“嗖嗖”连声中,飞落至四人之间。
  微尘子与四目神君、火行者等,望清来者,均不由长嘘了一口气,似是适才之紧张,都借以暂于疏畅。
  来至场中之五人,全是一色靑衣,为首乃一年约六旬,长髯及胸,面如满月的老道,其他四人大约五旬左右,五人身后,一式背着一柄奇古长剑。
  云飞冷然地朝五人逐一注视,没有任何表情。
  微尘子及四目神君已先朝来人颔首笑道:“想不到灵玄道兄,竟也赶来凑此热闹。”
  为首道人亦欠身还礼道:“二位掌门十数年不见,风釆依旧,想必玄功日益深厚……本来在下等不该打扰诸位,但因敝派有私事欲先于了结,不知二位掌门是否肯赏脸,暂时搁下,让敝……”
  四目神君心内大喜,他实在对云飞已由轻视变为畏惧了,暗忖:“久闻‘武当五剑’功力高深无比,而且剑术更是超绝,尤其五人合运之‘擒龙阵’,据闻有神鬼莫测之机,惊天动地之势,无论凡仙,均难脱困,难得他们自动说出,正好让他们打头阵,能将白云飞制服最好,既或不能,拼得两败俱伤,那时再坐收渔利不迟。”
  他面不动声色地接道:“灵玄道友也太客气了,本来这事,贵派也算有份,既然贵派欲先了结,老夫等稍待亦无所谓,反正迟早一样,道兄只管请便。”
  灵玄道人单掌问揖道:“既然二位掌门盛情相让,贫道只有谢领了。”
  为首老道转首对云飞道:“这位想必是大名鼎鼎的“魔手冰心玉潘安’白少侠,贫道今日能得一见,实感万分荣幸……”
  云飞目光与灵隐那双充满火焰般怨毒的眼睛相触,却又轻轻移到一傍的灵虚脸上,灵虚阴沉的面孔依旧如昔,但如今却带一种揶揄自信挑战的邪恶意味。
  于是,云飞收回目光,语声低沉地道:“道长欲解决的私事,便是说这几句话么?”
  这时,灵虚及灵隐和另二道人,均怒目瞪向云飞,但为首老道,仍神色怡然的清朗一笑道:“那么,依白少侠之意,敝派急欲解决之私事,又该如何呢?”
  灵玄这句话,虽说的极是柔和,但其中火药味却是极重。
  云飞仰首向天,冷漠已极地道:“八大门派一向强横跋扈,惯作以多吃少,群斗群殴的‘磊落’行为,想武当乃八大门派中之抵柱,既然三派已集此,当然贵派亦不肯落于人后。”
  云飞这讽损冷削的言语一出,除灵玄外,余人均勃然变色,灵隐怒冲出二步,厉声喝道:“白云飞,难道你已忘了七里埔折辱之仇,贫道疼心疾首的期待这一日来临,现在,已是该让你当作群雄之面,来见识武当绝学之时候了。”
  云飞蓦然哈哈狂笑道:“强横跋扈,飞燥轻浮,连犯武家大忌,白某不过代贵派管教不严的师长,出点力而已,怎能算是折辱。”
  灵虚怒喝一声,幌身便欲扑上,可是却被灵玄抓住并道:“不可妄动,一切有师兄在此,决不让有人对武当滋意轻蔑。”
  云飞仍然仰首于天,森冷地道:“说得是,不过,即使八大门派所有高手集此,亦唬不住在下。”
  灵玄沉稳地向众人一瞥,对云飞道:“白少侠傲骨天生,豪气飞扬,确实令贫道佩服,老实说,此次贫道所谓先欲了断的私事,便是想与尊驾一了以前所结之怨仇……久闻尊驾武功盖世,灵隐师弟上次七里埔受了一次刻骨铭心的惨疼教训后,一旦不敢忘怀,为了尊重阁下,不惜飞驰武当,拉了我们师兄弟五人,欲以一套不值识者一笑的阵法,来讨教尊驾扬威武林,而又使武当黯然失色之神技。”
  他微顿,又接道:“只是,此阵法需五人合运,如果白少侠认为如此有失公正,则可另换方式来向尊驾请教。”
  云飞冷削已极的清笑,道:“不必,不必,反正在下久已惯于群攻众殴,多几个脓包货色,尚不至于在乎。”
  此言一出,灵玄冷静的面上,已不禁泛起怒容,灵隐嘿嘿怒笑道:“白云飞,阁下想必也狂得差不多了,现在该是你收敛嘴上功夫,拿出真材实学的时候了。”
  云飞双眼翻天,不屑的哼了一声。
  灵玄朝众师弟使一眼色,朝云飞道:“如此贫道们有僭了!”
  语声方落,蓦然——
  身形飘起,只见人影幌动中,五道冷电悄无声息的翻射而出,森森砭人毛骨的寒光,如同数条蛟若电龙的虹影。
  光敛影息,只见五人已抱剑岸然,将云飞围在当中。
  云飞看见他们反手拔剑的一式,已知五人在剑上的功力,皆已到达炉火纯靑的地步,心内不由微惊,但面上仍声色不动的喝道:“且慢!在下掌底不伤无名之人,道长想必是名震江湖的武当五剑,其他二位在下眼生得紧,不知能否将宝号赐告?”
  一瘦长的道士,双手抱剑轻沉地道:“贫僧灵明。”
  云飞面色一动,另一身材十分魁梧,满面于腮,狮鼻海口的道士,亦向前一步,洪声道:“贫道灵云。”
  肃穆而深沉的语声,廻荡在寒悚的夜色中,飘播在残白的雪地上,而众人又皆缄默不语,空气里不仅是生冷,更弥漫着紧张凄厉的气氛。
  云飞穆立当场,气沉若岳,肃静中带有无比的威仪高贵,但他心中却不停的飞转思忖着:“目下丐帮已临危急存亡之时,万难再维持多久,当前数名又皆是天下武林一时之选,武当五剑功力超绝,尤其合运之‘擒龙阵’,威力更是大得惊人,一旁尚有微尘子、四目神君虎视眈眈,看来情形有些不妙……”
  但他转念想起恩师昔日终南山巅,单人匹马,连闯八大门派三道难关时之豪壮英雄事迹,不觉心内热血腾沸,豪情顿发。
  仰天长吸一口真气,面上神光焕发,朗声对灵玄五人道:“在下话已问完,诸位道长请赐招吧!”
  灵玄肃穆之面上,浮起一丝神异之色,略为沉默了片刻,缓缓低声吟道:“我独泊兮其未兆。”
  低吟声中,手中长剑已挟着锐鸣之呼啸声,如惊天蛟般,横扫向云飞腰侧。
  灵明接道:“浊世沌沌,明心昭昭。”
  一语甫毕,精芒四射的锋利长剑,凌空抖起一个约有三尺许的梅形剑花,蓦然光聚一点,恍如一颗流星般飞射云飞身后,封死其退路。
  灵云魁梧的身体,疾往前踏二步,洪声吟道:“忽澹漂兮其若海。”
  手中长剑在他斜挥之下,幻化出二道蛟龙剪尾般夺目精光,分兜向甫自灵玄灵云剑中脱出之云飞两侧。
  最后,灵隐、灵虚则分别声如金石般吟道:“象大无形,道隐名消。”
  二柄锋利的耀目寒电,嗖嗖怪啸中,交错互织出一片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迅速无比的散洒而上。
  云飞此刻已看出武当五剑这鬼神莫测“擒龙大阵”之利害所在,他在瞬息间催动体内真气,作急速而流畅的轮转,自然,他更将旷古绝学“魔幢幻影”身法,施展到极限,只见,一条淡淡的幻影,以惊人的速度,在漫天飞虹劲涌中,闪跃出没,抬手扬足间就迅猛的攻出了二十余掌。
  武当五剑施展得越来越快,呼轰的风声,交织成如山的光网,像一个巨大的洪炉,熊熊烈火,将云飞的躯体包围淹没。
  时而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时而有如扑风寒飚,令人窒息,四下飞散横溢的劲力,更如万钧重压,令人惊畏,叹为千年观止。
  武当五剑,个个功力高深无比,此时,合力出击下的威势,果然凌厉至极。
  云飞削瘦的身体,在不尽剑光中游走,像是一有形无质的魅影,每在间不容发,不可思议的微小空间中,滑脱而出,危险至极,却也漫妙无比。
  在武当五剑,如狂风骤雨,连环不息的猛攻下,数十招极快的就过去了。
  这时——
  风尘奇乞与追风剑已战至千余招,追风剑已将一套至高无上的“追风七十二剑”发挥得淋漓至尽,电光闪射中,已御剑飞刺八九式,刺目的寒光,呼啸轰隆的剑气,交织成一幅令人瞩目心惊的画面。
  风尘奇乞托天乌钵,像二朵乌云,来往飞驰于身体四周,招式怪异已极,在追风剑快迅罕绝的剑法之下,丝毫未见逊色。
  所以,二人虽拼了千余招,体内真气均消耗不少,但一时之间,仍无显著的胜负之迹。
  长笑乞此时与穿石剑已战至最后阶段,原来,长笑乞倒底经验丰富,机警绝伦,功力上略胜穿石剑一筹,苦于心悬两地,未能放手争取优势,更不能脱身解救帮中弟子。
  这样战至百余回合,长笑乞蓦然头脑一清,心忖,自己是该死,目前情势已很明显,外援断绝,只待自救,自己却舍近求远,不先解决眼前强敌,空自白急又有何用?
  他思忖即定,立即凝气定神,将自己一向深藏不露的绝学,毫无保留地发挥至尽。
  立时——
  掌影如山,罡气狂涌,将穿石剑凌厉的剑势,逼得微微一窒。
  长笑乞毫不迟疑,龙吟长笑声中,旋身飞劈猛砍,恍如一条出枷猛虎,左扑右冲,一连串闪电连环强攻,将穿石剑逼得后退连连。
  但穿石剑虽说功力稍差长笑乞—筹,亦为罕遇的顶尖高手,岂是易与打发的!
  厉叱声中,长剑抖然穿射而出,一连疾攻了七剑,剑剑俱是风雷隐隐暗劲迸发,将长笑乞凌厉的攻势,又阻得微微一挫。
  二人互相抢制先机,倏得倏失,由表面虽看不出谁强谁弱,但,经不住数十招下来,已可明显的看出,穿石剑渐渐守多攻少,缓缓屈居劣势,不过,一时之间,如果不以险招出奇制胜,长笑乞要想将对方挫败,却也不易。
  云飞在五剑飞旋环攻中,已暗暗将四周情形打量了一下,最使他振奋的是丐帮诸舵主那方,情形正逐渐稳定,原来在刀光闪躱,银蛇吐电,人影翻飞中,竟出没着一条靑色淡影,其中不时有白亮精芒四下射散。
  原来,甫别数日的“红叶书生”易寒山,不知由何处何时赶来加入战围。
  云飞心中暗忖,感谢老天!“红叶书生”竟适时赶到,否则不知丐帮又将多伤几许生命!
  但,当他目光扫至一旁满面阴沉惊愕的四目神君及微尘子,心内不由倏地一沉,暗道不好,以红叶书生、铁面判官二位长老,及剩余下的八位舵主数人之力,尚可勉强支持一时,如果让四目神君、微尘子任何一个助阵,则必支持不了。
  他心内暗一思忖,便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这时,双方互相已对折了五十招。
  蓦然——
  云飞身形疾如流矢般地升起三丈,口中叱喝道:“礼让五十招,贵派绝学,在下已领教见识,恕白某还手得罪了。”
  语音未落,他双掌已奇异地在空中一挥,厉啸之声随之而起,漫天掌影中,云飞如天神般地自天而降。
  “轰”然一声闷雷,五人飞转的阵势微微一顿,飞沙走石中,云飞电射而落,脚沾地,飞掌疾如飘风,连环拍出二十四掌,分撞向灵明、灵虚。
  灵明长剑起如经天长虹,在黑夜中提出一钩寒月,以攻为守,飞指云飞“将台”重穴,脚下却乘机移出二步。
  灵虚则双脚凝立,上身微摆中,手中长剑疾探往云飞背部三十二大穴。
  于是——
  在骤然间,一缕锐风疾速无比的袭向云飞胸后中庭,二柄精芒四射的长剑,亦交叉往云飞腰际剪至。 -
  云飞暴喝一声,两脚落地如桩,双掌廻旋飞舞,在一连串碰击声中,所有击来长剑皆被震开。
  几乎在同时,快得令人乍舌,他双掌倏地在胸前连划了二个连接的半圆。
  刹时——
  圈圈银光,点点寒星,如百丈飞瀑般以云飞为中心,朝四周怒涌激射。
  武当五剑,立时觉得恍若处在滔天巨浪中,汹涌湃澎的巨大气劲,几乎非人力所能抗拒,五人均不由大惊失色,只闻——
  灵玄急沉地喝道:“荡兮无涯!”
  五人齐将剑斜指,身形轮转,挥剑迎头劈下。
  只听——
  裂帛也似的怒啸划空而过,五人的衣袂,皆被云飞使的“银圈飞星”,吹得倒翻而起,可是只见身形摇幌,却不见脚下移动。
  云飞见状暗惊,心忖,这招“银圈飞星”出山以来,尚未遇到可以硬挡的人,想不到“擒龙阵”煞是神妙,竟能化劲消气于用形。
  云飞怒喝了一声,道:“负隅之兽,尚敢顽强,再接一掌试试!”
  余音未遏,双掌正反相立,疾推而出。
  同时,人身暴进四尺,双掌又由胸前交叉推出。
  刹时——
  二团白影,一上一下,飘射而出,随后接着一波波浩瀚无际的罡气,呼啸出隐隐风雷之声,恍若天鼓,恍若海潮。
  云飞震怒之下,已连续使出“天魔手”中的绝招“平湖秋月”、“天风浩荡”。
  倏然间——
  宛如龙腾飞舞,遍地积雪旋廻飞扬,雪花飘舞中,尚杂有湿泥碎石,断木败叶。
  罡风劲气,飚然似有虚无中来,几乎遮满了整个大地。
  人影极速地幌掠,电光不停地闪烁,武当五剑个个声如龙吟道:“山崩海啸,还我真觉。”
  同时沉声大喝,挥剑在胸前划了个圆圈,斜指而出。
  刹时——
  轰然一声巨响,恍若九天一声干雷,空中碎布纷飞,地上雪雾迷漫,云飞在混乱中,面色苍白地急速落下。
  再看武当五剑,个个均被震退三步,面如巽血,气喘呼呼,每人胸襟道袍均被无比的气劲扯裂撕碎。
  可是,在五人死命的抗拒下,阵形仍没被冲溃。
  云飞不由大为惊讶,连出二招“天魔手”绝学,竟仍无法捣散这“擒龙阵”。
  他大为不服,就在五人身形尚未竚稳之际,闷嘿一声,双掌疾往胸前一环一抱,倏又疾推而出。
  云飞在狂怒不服之下,竟使出了自出道以来,尚未行使于江湖的“天魔手”第四招“立浪如山”。
  澎湃的真气,有如海啸山崩,又似江河倒泻。
  于是,一阵宛如鬼哭神号的呼啸声,蓦然响起,周围的空气蓦地凝结一处,又在刹时间,如怒海中排天巨浪般,呼轰翻涌而出,这情势之危急骇人,确非常人所能想像得到。
  分不出人影、招式,天地为之混沌,鬼神为之泣号,仅见的,只是激荡不停的漩涡与刺耳欲聋的厉啸。
  惊呼与闷哼之声,不绝于耳,三道夺目的鬼光,倏地冲天飞起,却又急如流星般坠落在暗影之中。
  混乱中,云飞飘然落于地下,双颊带有病态的酡红,胸口起伏不定,气喘不止,他连经骤战,最后又使出“天魔手”这旷古绝今的盖世绝学,体内真气消耗过半。
  他目光环扫,却又不由使他微感一怔。
  原来,武当五剑在“立浪如山”之招式下,竟倒下了四个。
  灵虚、灵隐、灵云三人手中长剑皆已震飞,人亦被震出丈许之外,口中鲜血狂吐,匍匐在雪地上。
  灵明以剑当拐,勉强将身躯由地上爬起,手中虎口均裂,面色惨白,嘴角血丝隐隐。
  灵玄右手斜拖着长剑,虎口鲜血淋漓,胸前衣衫碎裂,一条条挂在胸前,随寒风不停地幌动飘摇。
  面色煞白,双目中流露出一股骇疑之色,他实在不信,以“擒龙阵”之玄妙,五人功力之高,竟困折不住一个乳臭未干的白云飞。
  更使他怀疑的乃是,云飞最后那招“天魔手”的“立浪如山”,真气暗劲之猛,几非人力所能,他这才深知,云飞能震惊武林的盛名,并非侥致。
  刹时,场中鸦雀无声,只有灵玄、灵云粗浊的喘息,与四周伤残诸人轻微的呻吟,在寒风簌簌中,交织成杂乱的音响。
  奇怪,四周呼叱厉吼的打斗声,怎也突然中断了?
  原来,双方拼斗的诸人,皆被云飞那出奇罕绝而又威力奇大的武学所震慑住,一时均不由自主的罢手观战起来。
  黝暗的苍穹,又飘起细密的雪花,诸人内心皆冒出一阵凛冽的寒意。
  静闷的四周,另有一种肃索、苍凉、死亡、恐怖的气氛。
  这时,云飞双目微瞌,面上苍白中带有一丝酡红,像是夕阳西下时,灰暗的天空,抹上一层凄冷的艳红。
  只见他双掌平搁胸前,岩立如山,身上连最微小呼吸所带的波动都无,令人怀疑那仅是一座俊美无俦塑像。
  窒息的静寂,维持了片刻,蓦然不知是谁暴喝一声,这才唤回了诸人之灵魂。
  刹时,场中又是拳风呼呼,刀光霍霍,又沉入混乱的厮杀中。
  只见,人影纵横,劲气四溢,血肉迸飞,哀号厉叱不绝于耳,拼斗厮杀的场面,较前更为激烈。
  但,云飞及武当五剑所占据的那一块小小数丈之地,仍是死寂一片。
  灵玄、灵云木然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目中惊骇之色逐渐消失,换的是一股莫明的黯然凄怆。
  地上黑影蠕动着,终于站起了三人,虽然那是多么的勉强。
  灵玄默然地望着三位师弟艰难地由地上爬起,目中流露出一股又是怜惜,又是凄凉的神色,遂又转首幽沉地对云飞道:“贫道今日方才真正见识到少侠的神功,如今贫道等认栽,技不如人别无他言,一切听凭阁下处置。”
  武当终究是名门正派,虽败得惨重,却还不失磊落干脆。
  云飞仍如石像般地凝立当地,双目微瞌,似是对灵玄之言根本不曾听到。
  灵隠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往面上抹了一把,嘶哑低沉地喝道:“白云飞,你又可耀武扬威了!过来呀!为何还不动手乘机永绝后患?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好运不会永远跟着你, 错过今日,下次见面,你会后悔不智的……”
  只见,云飞仰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面无表情漠然无力,幽幽地道:“白某非悲天悯人,慈悲心肠之辈,但更非乘危伸手,欺弱怕事之徒,自问尚明结怨轻重之分……你们走吧!武当一派,今后欲寻在下报德报怨,悉听尊便,相信,只要在下不死,大江南北不难打听得出白某行踪,言尽于此,诸位请便吧!”
  灵玄目中射出一股难以言状的奇异神色,口中嚅嚅,但却没有说出什么,遂朝云飞微一拱手,然后低沉的对灵明等道:“师弟们,咱们走吧!”
  五人皆黯然地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朝场外暗影中走去。
  灵隐临走朝云飞一瞥,目中充满着说不出是愧怨恨毒,但怪的是竟亦含有敬羡之色。
  灵虚仍是神色不变,由他深沉的面上,很难测知是何心意。
  五人走了数步,蓦听——
  云飞喝道:“道长且慢!”
  五人身形一顿,回身时均面带一片愕然紧张之色。
  灵隐嘶声叱道:“白云飞,你可是后悔了?现在撕破你假仁假义的面具还来得及!”
  云飞冷冷朝他望了一眼,并不理答,只对灵玄道:“本帮谨订明年开奉三月初五,于桐柏山朝阳谷,举行复帮大典,望道长寄语贵派掌门,到时贵派光临指教,同时解决二十年前昔日一段公案。”
  灵玄肃然答道:“贫道决将尊驾意旨转告掌门,不知尊驾尚有何吩咐?”
  云飞默然地摇了摇头。
  灵玄这才微欠身一揖,道:“如此,贫道等告辞了。”
  五人这才又转身,颟顸地走去。
  云飞望着他们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方才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叹了一声,虽然,他在武功上击败了罕绝的强敌,可是,他心内却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相反的,在情绪上,反而更加翳郁了。
  这时——
  一直在旁观战的四目神君,却也被云飞盖世武功震骇莫明,倏然嘿嘿冷笑了数声,阴鸷地道:“阁下表演的天才,确是不凡,可惜,只有骗骗像五剑那种货色!”
  云飞生冷地望望他,默然不语,面上却有漠落疲惫之容。
  四目神君又冷笑数声,对微尘子及火行者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混充救世菩萨,岂非天下奇闻!”
  云飞闻言,冷哼一声,四目神君又狂笑道:“老夫只见过不食荤的牛马,却未曾听到过有不吃屎的狗!”
  云飞面上倏地升起腾腾煞气,但,随即又恢复漠然,生冷低地道:“阁下请勿忘记,咱们的事还没了结,最好现在休逞口舌之快,待会,阁下就会后悔不尽,噬脐莫及了!”
  四目神君仰天一阵大笑,道:“待会后悔的还不知是谁,光说大话可唬不住人,方才因武当道友横出插手,未能好好领教阁下高招绝学。”
  他对火行者及微尘子接道:“此时正好重新向白少侠拜领几招绝学,微尘掌门,师弟还等待什么,机会难得,还不同上?”
  照说,四目神君先前已对云飞生出怯意,此时怎反倒挑衅起来?
  原来,他凶狡如狐,他发现云飞力破“擒龙阵”后,体内真气已消耗殆尽,因为,在他认为,云飞乃是嗜杀成性的煞星,传闻中,他手段之狠毒令人乍舌,为百年难见,绝不可能放走到手的敌人,除非——
  他已无残杀之力,即或不然,亦已真力耗尽,功力所剩不及数成,怕动手时露出破绽。
  其次,他见识云飞武功后,心内一直惴惴不安,心忖,若与这煞星结下深仇,他日如何安宁?
  此际,三派高手云集,实力雄厚,而且武当五剑打了先锋,将云飞锐气挫尽,自己又歇息半晌,体力已恢复,不如乘此天赐良机,不给他任何喘息余地,一鼓作气,将其歼灭,永杜后患。
  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直向云飞挑激,否则,即使借他三个胆,他也不敢如此嚣张的。
  云飞闻言,双目神光暴射,杀气盈面。
  四目神君虽说认为云飞已如浅水之龙,平阳之虎,但,心理上仍不无惴惴之感,这时见他的威势,不由心神一颤,微微一窒。
  火行者亦紧张万分,而微尘子低喧了声无量寿佛,面色沉凝,双臂提足太乙神炁。
  四目神君勉强地哈哈笑道:“竖鼻瞪眼也唬不住人,今日反正阁下是在劫难逃,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阁下还是认命,落得爽快,自己解决吧!”
  说毕,双掌提足“五云真气”,与微尘子、火行者缓缓而沉重地朝云飞逼进。
  云飞目色生冷,面色漠然,双掌微提交叉胸前,身形如岳,屹立于寒风之中,衣衫飘拂,另有一股高贵而慑人之威仪。
  三人呈半圆,将云飞围在当中,缓缓朝前逼进。
  气氛是无比的紧张,脚步是如此地沉重,一步步均有如万钧重压,深深击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距离越来越近,谁都知道,此刻各人皆已蓄足劲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如山崩海裂,鬼哭神嚎。
  就在这弓如满月,一触即发之际,蓦然——
  微尘子等三人,皆觉得身后倏有些微响动,极度的紧张,使他们本能的大喝一声,反手朝后狂推出七掌,身形闪电般朝旁掠出二丈。
  刹时——
  厉喝中,一道道汹涌的罡气朝后狂卷而去,轰隆之声,如天鼓齐鸣,五岳倾倒,锐利之啸鸣,直似万弩破空,刺耳惊心。
  三人方一出手,便皆后悔不已,因为,后面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尚未看清,三人出手只是心情紧张时的一种本能反应而已。
  他们功力之强,出手之猛迅,任是身具盖世神功绝学,在不防之下均难逃一死,如误伤敌人倒还罢了,万一伤了自己人,以堂堂三派之尊,岂不闹出天大的笑话!
  漫天气劲澎渤汹涌如潮,一道白影快如电光火石,在人们意识之先,追过三人拍出的狂动,飞投而入。
  只闻,轰隆二声震天巨响,碎石横飞,冰屑雪片迷漫,其中传出一声闷哼。
  风息雪停,定眼望去,赫然由朦胧中,现出二条人影。
  其中一人,身着白衣,正是那身俱旷古绝学的白云飞!
  微尘子等三人一见,不由大为疑困,不知云飞是何时飞身至此。
  原来,云飞因面对三人,故早就望见来人,因见其无恶意,况且敌我不明,所以,他除暗暗凝神戒备外,并没声张和现出任何形迹。
  直待三人神经过度紧张,发现身后有人潜至,不分靑红皀白,本能地反手将全身暗聚之力,拍向来人。
  三股无比的罡气,凶猛如江海倒泻,疾捷如百丈飞瀑,轰轰隆隆,直往来人涌去,说时迟,那时快,一连串过程似电光火石。
  三人功力均堪称绝顶高手,来人在不防之下,势必难逃此劫。
  云飞见来人那张极度惊愕,又充满愤怒与绝望的苍白面孔,似是待死的无辜者,等待着不公平的判决,他脑中闪电般闪过一念,就在他方作一决定时,人已疾如利矢,飘身而起,快得只令人望见一抹淡淡的白烟,在双眼微霎中,已消逝不见。
  他使出魔魔子烁古耀今的神功,“心魔遁”,反应速度之敏捷,超出凡人所限。
  削瘦的身形,在人力不及的范围内,飒然超越三人之掌风罡气,旋身如螺,双掌已连环在胸前拍出了四四一十六掌,莹白如玉的掌影,如一片白色屏风,充塞于数丈方圆的空间,朝三人的掌风怒啸迎去。
  但,终于迟了一步,二声巨响,夹杂着一声闷哼,来人已先云飞而与三人的掌力相接,并在三人强劲的劲力下,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如不是云飞接着的十六掌,将三人的劲力消逝大半,加之来人本身功力又深厚,否则,必难逃一死。
  三人目光由云飞转至来人,只见来人年约古稀,胡眉皆白,面目阴冷,令人望之,由心中生出一股寒意,这时,更是煞气满布,怒透眉梢。
  微尘子望清来人,不由心内大惊,暗忖:“真是祸不单行,怎地碰上这个怪物。”
  忙尴尬地苦笑道:“贫道真该死,险些误伤了白老,尚幸白老神功通玄,否则贫道更无地自容了。”
  被称为白老之来人,面寒若霜,也不理答,只鼻中深深地哼了一声。
  云飞定眼细看,来人赫然正是登封城内酒楼所见之老者,这时听微尘子呼其为白老,心中蓦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面色微微一动。
  四目神君见对方神色不善,心知这老者性情古怪,武功卓绝,为江湖上出名的难缠人物,平时倒不在乎他,但此时,正面对生平罕遇的强敌,可不能惹火烧身,再开罪这怪物,所以亦连忙陪笑道:“十数年不见,白老益显精神奕奕了,想必功力日深,早已得参上乘功果了吧!故人有幸,小弟该向白老道喜祝贺!”
  白老闻言,双目暴射出二道冷森森的寒光,倏地,眉头一皱,似是强忍住身上的内伤,阴冷地道:“不敢!不敢!老朽功力再高,也抵不上二位大掌门的盖世绝学,哼!哼!方才如不是白少侠出手,老朽此时恐已是三位掌下游魂了……三位如此看得起老夫,赶情是想试试老朽是否已老朽不堪,还是想显示一下三位的绝世神功?老夫久居荒山,筋骨已懒,可还不致让人任意欺侮!三位如是有兴,不妨干脆道明,不必偷鸡摸狗,老夫虽说力有未逮,亦必舍命相陪。”
  微尘子不由老脸一红,正欲答辩,四目神君已先接口道:“白老请勿震怒,方才之举系误会 ,一切只怪吾等太粗心,错将白老误作偷袭之辈,吾等这就给您陪礼,如何?”
  被称为白老之人,闻言面上更显阴冷,二道白眉一掀,厉声喝道:“误会个屁!真他妈的活鬼,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何况二位又贵为一派之尊,粗心冒失可是你们说得出口的!除非是三位今天吃了疯狗药,以致见人就咬!
  话倒说得好听,陪礼,哼!杀人放火陪个礼就算完了,三位也未免太天真了!”
  云飞冷眼旁观,心中不由微微一哂,暗忖:“久闻雪山黑白二老是对难缠人物,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就看他那付愈扶愈歪的别扭劲,就够人受了。”
  且说微尘子闻言,不由又羞又怒,虽说己方错在先,但既是误会又未伤人,郑重道歉也该就算了,那知这老儿不但不算,反教训弟子似地斥责起来,岂非有意刁难!
  况且,雪山二老虽说辈尊年长,名重功高,但终究是雪山派中的长老而已,微尘子及四目神君皆是八大门派中一派之尊,地位与其相等,岂容他如此呼喝嚣张!
  四目神君本性狂傲,目空四海,除云飞绝世武功使他畏怯寒心外,别人一向没被他放在眼中,这次能对雪山白老如此低声下气,仍是为了顾忌云飞而已。
  在他以为已是委曲求全,勉强万分,偏偏这老儿非但不卖帐,还愈说愈不像话。
  四目神君听完,不由大怒,先又受了云飞一肚子的闷气,此时不由都发了出来,遂朝雪山白老哼了一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方才的误会,既未将阁下伤着,陪礼已算给阁下面子,休要给脸不要,自找没趣,若是认为陪礼不够,有何意见你司徒昆尽管照说,即是上刀山,下油锅,本人也都奉陪!”
  微尘子一听,心知要糟,忙急道:“四目掌门不可如此……”
  同时对雪山白老欠身一揖,道:“一切均怪贫道不是,万望白老息怒!”
  雪山白老闻言,不但不怒,反而双眉掀动,仰天一阵声如黄钟似地狂笑道:“如此说来,倒像是老夫不对了,千不该,万不该,只怪老夫命薄,生就该让人屠宰!”
  微尘子急得双手连搓,苦笑道:“白老说的是那里话,吾等并无此意。”
  四目神君在一旁,冷笑不语。
  雪山白老笑罢,蓦然朝云飞恭身抱拳,道:“少侠出手之义,老朽有生之日,当永铭心腑……
  他接着又道:“方才老朽已潜窥多时,一切均看在眼里,少侠开春三月之约,老朽当转告敝掌门,雪山一派趋时必定恭临庆贺。”
  微尘子见雪山白老竟然大反常态,对云飞异常恭肃,不由既惊异又惶急,连忙说道:“白老恐尚不知,这位少侠乃骷髅帮二代帮主,昔日‘魔尊’的衣钵高足。”
  他暗示雪山白老,云飞乃为二十年前八派公敌——“宇内魔尊”的衣钵高足。
  雪山白老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乃对云飞肃容道:“昔日公案,老朽不敢断论是非,只要少侠信得了老朽,老朽必尽一己之力,为贵我二方调处,以求合理的解决!”
  云飞颔首沉声道:“前辈盛情感人,以后无论结果如何,在下亦必永感前辈这番心意。”
  雪山白老庄容道:“不敢!”
  说罢,才转身面对微尘子三人,面色一沉,道:“老朽一向恩怨分明,受恩必偿,睚眦必报,方才三位一掌之赐,老朽也不太为己甚,礼尚往来,亦请三位接老朽一掌。”
  “掌”字说毕,人已闪电飞起,双掌幻起满天掌影,直朝三人扑至。
  刹时——
  四周狂风突起,无比的罡气中,尚杂有凛冽刺骨的寒风,气温似在瞬息间急骤的降落,加上深夜的酷冷,更使人齿战神颤。
  三人皆料不到这老儿说发就发,而且威力奇猛,等到警觉时,掌风已将接体。
  三人只觉阴冷的罡气,窒人口鼻,混身似浸在冰水中,微尘子惊喝道:“冰魄神焰!”
  飘身后退,双掌亦平胸推出。
  四目神君与火行者叱喝一声,慌忙运功护身,挥掌反拍出二股狂飚。
  刹时——
  轰然一声巨响,漫天冰雪飞洒中,一条人影带着一连串的长笑,电射而去。
  在人影消失后,空中曳扬着阴冷的语声,道:“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他日有缘,定当重向三位,个别请教。”
  这时,火行者功力最弱,发现最迟,被雪山白老强劲的潜力,震得面色煞白,蹬蹬蹬后退了三步,才拿桩站住。
  四目神君功力高深,发觉时,忙拍出三掌,人也同时飘闪七尺,险险避过,但左臂仍稍被寒风扫过,觉得阴冷至极,几乎整个小臂皆麻木不仁。
  微尘子功力深厚无此,已将达通化之境,发觉不妙,立时,飘身后退,并未受到波及,仅仅虚惊一场而已。
  等三人狼狈后退,惊魂方定,再看雪山白老已走得没影儿了。
  火行者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全身僵立,正在默运玄功疗伤。
  四目神君暴跳如雷,狠狠地道:“这老匹夫,欺人太甚,五台一派从今天起,誓必不与其干休,有朝一日,落于老夫手中,必要他好看!”
  语声方落,云飞不屑地冷哼一声,自语道:“当面装孙子,背后说大话,天下不要脸的,莫过于此!”
  四目神君闻言,气得面色铁靑,髭须皆张,厉喝道:“白小子,休要冷言冷语,阁下如不信,不妨出手试试!”
  云飞冷然一笑,淡淡道:“在下正有此意。”
  四目神君色厉内荏,此时,火行者疗伤未愈,不能动手,实力上又减少一分,但,云飞的话太难听,使人无法下台,只有逼得他不能不横心一拼。
  他嘿嘿一阵厉笑,借着笑声,已将五云真气提足十二成。
  微尘子亦暗暗将太乙真炁运足,二人缓缓朝云飞逼进。
  空气顿形紧张,微尘子面色沉凝,四目神君亦现出一派肃穆之态。
  云飞仍闲散地立在当地,衣衫飘拂,神态优雅洒脱之极。
  蓦然——
  云飞目中,神光一闪,厉喝一声,身形顿起,已快如疾风般朝右飘射而去。
  微尘子、四目神君闻云飞厉喝,以为发动攻击,皆不由心神一紧,但,却看云飞往旁纵去,不知他是何意,不由怔在当地。
  微尘子一怔之下,飞快的往云飞身形落处看去,这一看,不由使他大惊失色,急道:“不好 !”
  也来不及对四目神君细说,便如矢般地朝纵处飘去。
  这时,四目神君已看清为何事,身形晃处,亦接踵而去。
  原来,雪山白老来后这一段时刻中,场内已大起变化。
  长笑乞功力本高穿石剑一筹,加上定心放手一拼,数百招下来,穿石剑已守多攻少,相形见拙,长笑乞则身形闪动,双掌挥舞中,尽是一些奇招异式,精奥诡绝,招中套式,掌势起处,有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
  劲风呼啸,如海如潮,不停地朝穿石剑涌荡激冲。
  穿石剑虽说功力不弱,一套精奥神妙的“破石十式”,发挥得淋漓至尽,锐利的剑气,挟着穿石削金的劲气,舞得滴水不透,但,仍阻不住对方如狂风骤雨般,闪电的攻势。
  然而,穿石剑已觉体外压力愈来愈重,对方神出鬼没的招式,往往逼得自己剑势无法展开,真力也微感不济,心内不由大惊,但,势成骑虎,攻既无力,脱身也不能,只有暗一咬牙,将一柄剑,紧紧封住全身,死命苦撑下去。
  又过数十招,穿石剑益显不济,大有招架不住之势,几次均险伤长笑乞之手。
  长笑乞矮胖的身体,在剑光飞绕中,滑溜如鱼,一连飞劈十二掌,将穿石剑又逼退一步,方纵声长笑,道:“老儿,难道还不知进退,硬要将一条老命送在此么?”
  穿石剑闷哼一声,奋力飞劈七剑,将长笑乞的掌势完全封住,并欺身强进二步,闪电般地还攻了五剑。
  长笑乞肥胖的身躯,一点也不显滞缓,灵活无比地飘出一丈,让过剑势,朗笑道:“一大把的年纪,何苦还争强斗胜,落得横死,岂非太不值得,依老花子之见,不如丢剑罢手吧!”
  穿石剑怒嘿一声,飘身疾刺了十三剑,洒出万点寒星,分朝长笑乞周身大穴点到,一面气喘喘的狠声道:“要想老夫丢手罢剑,除非日出西山!”
  长笑乞旋身横挪三步,让过穿石剑的十二剑后,哈哈长笑道:“佛门虽广,不渡无缘的人,看来老化子今日一片好意是白废了,老儿,你既如此执迷不悟,老化子率性成全你吧!”
  语声未落,人已闪电欺进三尺,左臂伸缩间,一连攻出十二掌,右掌抖动下,飞劈十八掌。
  一时——
  掌影如山,拳影似雨,挟着排山倒海之狂飚,朝穿石剑怒涌而至。
  穿石剑面如巽血,厉喝声中,由身前暴射出千道冷电,剑光闪烁中,旋身横移了七步。
  长笑声中,长笑乞双臂倏劈倏拿,倏抓倏砍,五指连招连拂,一连攻出二十四招,强窒的攻势,刚猛的罡气,将穿石剑逼得后退不迭。
  穿石剑双目大张,髭发散乱,暴然如沉雷般一声巨喝,提起全身功力,抖手飞刺出十二剑,硬朝长笑乞掌式迎攻。
  他已横心,决定以最后剩余的一点真力,孤注一掷,明知希望是很渺茫,但,除此之外,他又能如何呢!
  刹时——
  剑光霍霍,冷电横飞,劲风呼号狂啸,刺耳惊心。
  虽说穿石剑已力竭计穷,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困兽之斗,益显凶猛。
  长笑乞飞身闪跃,也不敢稍存轻视。
  长笑乞这方虽有胜势,但,丐帮他方却深蹈劣势,虽然红叶书生、铁面判官,诸长老多皆是独当一面的高手,无奈三派弟子有五六十名,何况个个皆为不弱。
  在红叶书生飞身而来之时,丐帮舵主只剩下十名能战,红叶书生先声夺人,白金折扇劈刺点拂之下,一连打翻了五人。
  丐帮一见来了援手,精神大振,怒嘿叱啸中,个个奋不顾身,如一头负伤的猛兽,向敌人一阵狂扑猛攻。
  三派子弟,见来人武功卓绝,皆不由内心大惊,不知丐帮外援尚有何高人,一时,人心惶惶,锐气大挫,与丐帮又扯个平局。
  可是——
  时间一久,三派弟子见丐帮并无其他外援,心内大定,分出七位好手,联合围抗红叶书生。
  铁面判官及其他长老,每人都有数个敌手,不能分身相顾,局势又渐入劣势。
  幸好,红叶书生甚为机警,一见不对,立时,高声喝道:“大家聚在一起,不可分散实力! ”
  同时,他提足全身功力,将师门绝技“落叶二十四式”扇法,全力施展开来,飞磕猛架,精芒四射,白虹贯日,直向群丐那方冲去。
  他功力深厚,扇势奇诡,加上三派弟子不防之下,倒被他移近群丐之侧。
  但,铁面判官及诸长老便苦了。
  铁面判官等人拼斗多时,真力已耗去大半,同时三派弟子也知若给丐帮诸人联手,则击破更为不易,故立时又分出数人,合力死围铁面判官等人。
  铁面判官等几经冲杀,皆不能脱围而出,激怒得铁面判官双目尽赤,髭发竖立,疯狂地飞劈出三十七掌,劈飞了一个崆峒子弟。
  但,围攻之人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如一道大墙似的,将铁面判官等牢牢围住,丐帮诸人,被三派子弟切分成数组,幸好,诸舵主没有分散与红叶书生被围在一起。
  红叶书生武功卓绝,各人环结成一个小圈,面对背内,除却后顾之忧,合力抗拒三派弟子之围攻,在诸人互相呼应之下,一时尚无显著凶险。
  可是,铁面判官等人却陷入不利的危境,原来铁面判官等人,虽然功力高深,但,终究是血肉之躯,连经骤战,最后又为突围强力一阵猛攻,体内真气已消耗净尽,其中最苦的是铁面判官,因他功力最深,出手也最辣,故围攻他之七人,皆出一派子弟中皎皎者,压力也最大。
  二十招一过,他已招式散乱,首尾难顾,不仅出手无力,而且连招架也不暇。
  他头发散乱,冷汗涔涔,自颊流下,面如巽血,气喘不止,心知已无法再支持下去,抖手飞劈出二十一掌,磕开攻来之掌剑,凄厉惨笑,喝道:“老夫已不行了,要先诸位而去……丐帮的人切记今日之耻,以待他年十倍索还……能走的务必脱围而去,以保本帮原气,不能走的必拼命死战……不可弱我丐帮雄风!”
  这几句话说得惨厉激昂,丐帮诸人闻言,个个热血沸腾,狂吼厉叱,均拼命扑出。
  铁面判官惨厉无比的长笑一声,笑声未落,人已如猛虎般扑去,他此时已存拼命之心,他提足全身功力,朝一使长剑的点苍门下疾扑而去,那人见他满面狞厉,恍若凶神恶鬼,不由内心一寒,抖手飞劈八剑,人已慌不迭斜纵三尺。
  那知,铁面判官根本不管锋利的剑刃,左臂倏伸中,一把扣住剑刃,脚踏七星,闪身而入,右掌疾臂对方颈项,同时,双脚已连环飞起。
  那人剑刃被扣,心惊胆战,闪已不及,嘭嘭数声中,挟着一声惨号,及碎骨裂骼声,人已带有一蓬血雨,飞射出三丈之外。
  这时,数声厉叱,三道锐风,直向铁面判官腰后袭到。
  铁面判官惨笑一声,旋身如风,闪过来势,双臂大张,直往另一五台使鬼头刀的弟子扑去,左掌被剑刃划得鲜血淋漓,像是摄魂夺魄的魔掌,口中并沙哑地喝道:“别躱呀!来呀!与老夫一同西归极乐!”
  声音是怪异凄厉,似非出自生人之口。
  形状更是狰狞凶恶,恍如恶鬼凶煞。
  那人吓得心中直冒寒气,猛喝一声,手中鬼头刀舞起一卷精芒,绕身而过,同时,撒身暴退七步。
  其他诸人见铁面判官已心存拼命,皆叱喝一声,数道精芒,无数股掌风,同时朝铁面判官袭到。
  铁面判官强提一口真气,勉强斜挪三尺,双掌伸缩间,艰难地封躱一阵攻势。对方连退十步,惊魂方定,见铁面判官距自己已有数丈,又被众人围住,招式散乱无章,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同时,心恨方才被追的狼狈情形,心忖,这老鬼自找死路不说,还要拖个垫背,真是可恶透顶!
  一时气忿不出,遂高声喝道:“诸位师兄弟别放过他,这老鬼可恶到家,尽量下煞手,非让他尝尝万刃临身,乱刀分尸的滋味才是!”
  铁面判官闻言,惨厉的长笑,道:“老夫就算乱刀分尸,小子你也无福看到。”
  那人闻言,哈哈狂笑。
  铁面判官借着一口长笑,已将数十年苦练的真气提起。
  蓦然——
  他狂吼一声,劈出十八掌,本已虚弱的掌风,突然加强数倍。
  当前二人,不防之下,齐被逼退数步。
  铁面判官人已闪电飞起,直往五台那个提鬼头刀的人狂扑而去,势子之快捷,出人之意料。
  那人见状,不由大惊,心寒胆战下,疯狂地朝左侧纵去,但——
  身形方起,凄厉的笑声,及压体的劲风,已袭到背后。
  他万分无奈下,蓦地一个大翻转,手臂飞旋,一连朝铁面判官迎面飞砍二十八刀,同时,二柄长剑及一双手已分朝凌空的铁面判官背腹袭到。
  铁面判官全然不顾身后,双掌闪动间,疾探往刀光之中。
  卡的一声脆响,雪亮的鬼头刀,已砍在铁面判官右臂上,深已入骨,但铁面判官左掌,也屈指如钩地飞扣双方面门……
  同时——
  二柄锋利的长剑,及一双巨大的手掌均已触及铁面判官背上。
  只闻——
  一声惨厉无比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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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2 13: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铁面判官”已存必死之心,右臂硬格之下,被锋利无比的鬼头刀,深深砍入小臂,他闷哼一声,毫不迟疑,在对方微微一窒的当儿,飞掌化劈为拿,用大力鹰爪功,扣住对方面门。
  那五台弟子惊骇欲绝,手中刀仍嵌在对方手臂中,他实在被这种不要命的狠劲,给吓呆了。
  几乎在同时,“铁面判官”五指方才扣住对方面门时,背后二柄锋利的长剑,及一双手掌也已触及身上。
  “铁面判官”暗一咬牙,面上露出一丝凄厉残忍的笑意,五指暗运真力,“咔喳”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与一惨厉已极的哀号,同时传出。
  “铁面判官”此时,最后一丝真气皆已耗尽,双腿一软,脑中一阵昏惘,空空洞洞,好像世界一切与他已再无关联,仅觉左手五指湿淋淋,背后肩腰蓦然一凉,心知剑已刺入,不由惨然一笑,双眼一闭,静静等待死神之来临。
  他只听厉叱声中,“嘭”的传来一声巨响,他以为自己被身后双掌击中,暗暗叹息道:“这倒好,二剑一掌,大丈夫死也死得干脆俐落。”
  但,立刻他又觉得不对,何以自己身躯没被震得飞起,而且,自己连中二剑一掌,该命归黄泉,何以仍有感觉?
  他头脑微清,只闻四周厉叱与狂劲的掌风呼啸声,震耳欲声,锐利如刀削的罡气,不时由身上划过,疼痛异常,双目微睁,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仰卧在地上。
  他定眼望去,四周像是围了一座人墙,数不清的人影,在他二丈远近围得水泄不通,一条人影来往飞驰旋转着,举手投足间,皆带起一阵阵开山裂石的气劲,如海潮般四外涌去。
  他由那矮胖灵活而熟悉的身形,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何人,他心中狂喜,正欲起身与这多年老伙伴,联手抗敌,那知,他微一动,身上则感到刺骨椎心的巨疼,不由惨哼出声。
  那飞驰游走的人影闻声,身形似是微顿,蓦地沉喝一声,双掌交叉闪电拍出二十七掌,将袭来的刀山剑影,掌海拳雨,齐齐硬封回去,人却乘势,凌空一个旋身,百忙中,飞目朝地上的“铁面判官”注视,只听他欣喜欲狂的一声惊叫,道:“老二……你没事……”
  蓦然——
  一阵穿云裂石的长笑,如九天沉雷骤然响起,笑声充满悲喜迷乱不清的情感,同时双臂伸缩,抖出十八掌,击出十二拳,劲风如潮,呼啸不绝,又听他怪吼道:
  “我说老二决不会丢下孤单的老哥哥,独自而去的,哈哈……如何?魔崽子们!凭你们,还不配请动咱这老兄弟呢!哈哈……”
  笑声未歇,双掌倏又翻飞,一连拍出十八掌,掌掌刚劲无比,罡气呼号,将正面扑来的三剑双掌,全给硬封回去,同时,身形闪电旋中,又将身后袭来的棍钩避过。
  “长笑乞”似是因“铁面判官”未死之讯,震喜得豪情奋发,掌风劲力无形中骤增,抬掌翻腕间,皆是强劲的怒飚,令人窒息。
  罡气呼号怒啸中,身形滑溜如鱼,灵巧曼妙地跃腾旋闪。
  “铁面判官”死里逃生,眼见自己这位数十年同生共死,情逾骨肉的老伙伴,大发神威紧紧守护在一旁,心内那份感激欣喜无以形容。
  这时,他见“长笑乞”那付欣喜的模样,不由也激起了老脾气来,哼声道:“你总是不分时刻场地,永远唠叨个没完!”
  说罢,眉头微皱,原来他提气说话,又触及伤势,他喘息了一阵,低哑的接道:“还不快打发他们……上路。”
  “长笑乞”拧身飞转,双掌化幻出千百掌影,朝四外洒去,纵声狂笑道:“魔崽子们!你们可要听真,是老二的意旨,待会到枉死城报到,可别怨老化子心狠手辣!”
  语声未落,双掌连抖,漫天掌影倏地腾起,一股开山裂石的狂飚托地而起,劲风呼号,气涡电旋,血光崩现,倏而传出一声哀号,一条人影带着一溜寒光,电射而去。
  一个五台弟子,在“长笑乞”一招“秋风花雨”下,闪避不及,被拍及左胸,肋骨尽裂,带着一蓬鲜血,震飞一丈开外。
  “长笑乞”哈哈狂笑中,身形毫不停滞,闪电又拍出了十七掌,狂笑道:“阿弥陀佛,老花子今天又大开杀戒,满手血孽,老二你可要负大半责任,别到以后冤魂厉鬼尽缠着老化子,你反倒落得清闲,充起大慈大悲的救世菩萨。”
  他身形飞跃中,蓦然看到“铁面判官”面色煞白,双目黯然,他不由大惊,不再嬉笑,急呼道:“老二,你怎么啦?可是吃不住?”
  “铁面判官”强忍骤疼,低哑地道:“不用……紧张……我还……死不了。”
  “长笑乞”由他面色上,可看出他实是万分勉强,遂暴喝一声,旋身提足全身功力,飞击出十八拳,二十四掌,这是他数十年功力所聚。
  刹时——
  怒飚托地而起,足以开山裂石的气劲,似是充塞在整个空间“轰隆”如万马奔腾,千仞飞瀑,朝四外狂涌而去。
  在一片惊叱厉喝声中,人却闪电落下,飞指在“铁面判官”身上点了几处大穴,几乎在同时,已一把将他由地上抱起,挟在胁下。
  左脚微顿!身形如一只巨鹤般冲天而起,单掌迎胸,猛推出一片如刃的利风,直往人丛中落去,并睁目暴喝,道:“让我者生,挡我者死!”
  单掌翻飞,皆是奇诡凌厉之招式,掌风劲力强韧无匹,一时,如虎落羊群,呼叱喝吼中,血光连现,不一刻已被他劈翻二名三派弟子。
  他心知“铁面判官”伤势奇危,只有尽快脱围,设法解救,否则,恐将伤势延误恶化,那时纵是华陀当世,扁鹊再生,亦将束手。
  他已存拼命之心,出手毫无顾忌,而且,合围之势已解,三派弟子功力如何能与他相比?左突右冲,虽三派弟子人多势众,一时不能突围,但亦无人能阻挡得住他那一股如蛟龙闹海的威势。
  血肉四下飞洒。
  惨号哀嗥不时划破沉寂的黑夜。
  这真是罕见的大屠杀,如果不加制止,恐怕三派的二代弟子,大部将消灭于此。
  “长笑乞”本来一心专注对付“穿石剑”,正当“铁面判官”精力殆尽,心存死志,欲拼一个是一个时,“穿石剑”亦已被“长笑乞”逼得还手无力,形势岌岌可危,眼看便将伤在“长笑乞”掌下。
  “长笑乞”看见白发皤皤,气喘如牛,衣衫尽湿的“穿石剑”,以往那种威严庄肃的仪姿尽失,衣冠散乱,狼狈万分,不由心中不忍,遂喝道:“老鬼,还不罢手,难道真不惜你这条老命么?”
  “穿石剑”一面跄踉的闪开七步,让过“长笑乞”的五掌,左掌闪抖间,威猛的反攻七掌,右掌剑走偏锋,疾往“长笑乞”腹腰扫去,同时,口中喘息,道:“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长笑乞”心中暗叹,江湖中人,个个重名轻生,其实说穿了,所为的又是什么?不过,他很了解,如果自己换为“穿石剑”亦未尝不然。
  他脚下倒踩六爻,身形连闪中,让过对方掌剑,沉声喝道:“顽石终难点头,老儿,你既有玉碎之心,老化子就率性成全你吧!”
  声语未落,双掌骤然在胸前划了一圈,猛推而出,一股劲风如惊涛拍岸般,疾往“穿石剑” 涌去。
  势若奔电,快迅无匹,加上“穿石剑”全身真力已竭,身形散涣,避已不及,只有大喝一声,右臂运足真力,挥剑朝“长笑乞”掌风斜挑而去。
  “轰”然一声,气劲四散中,“穿石剑”被震退五步,面如巽血,气喘呼呼,豆大的汗珠,簌簌直落,头上靑筋暴露,目如铜铃,其中血丝满布。
  “长笑乞”身形被震得微微一顿,但腰际一弯一弓之间,又闪电跟踪而至,大喝道:“老儿,再接老化子一掌。”
  他已存心一掌将“穿石剑”伤于掌下,他虽微有些恻然,但他更知道,如今是敌众我寡,情形十分不利,一念仁慈,不赶快分身去救援丐帮诸弟子,则丐帮三十位舵主可能全军覆没,尽歼于此,轻重厉害衡量之际,横心痛下煞手。
  就在此时,他强劲的掌风已将及“穿石剑”之胸前。
  蓦然——
  他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心内不由悚然一惊,百忙中,飞目望去,正当“铁面判官”拼却已死,功聚单掌,一抓将五台那使鬼头刀弟子面门抓裂,而身后二柄利剑,及一双手掌亦将及体。
  “长笑乞”吓得亡魂皆冒,正好此时,掌风已及穿石剑胸前,急中生智,蓦地将劲力收回二成,借那收回劲力的一股弹劲,双掌虚按,只闻,“穿石剑”一声闷哼,他也来不及细看,人已借劲朝“铁面判官”电射而去。
  但,终于迟了一步,只见“铁面判官”背后飞冒出二股血水,“长笑乞”悲愤膺胸,一声穿云裂石的怒啸,聚集全身功力灌注双臂,飞朝“铁面判官”身后三人扑去。
  三人均不料,在敌人已伤在手下之时,突由天上再落下一个人来,等到发觉时,对方窒人口鼻的罡气,已然临身。
  三人惊乱中,慌忙运功相抗。
  轰然一声巨响,三人皆被“长笑乞”这绝悲骤怒中,所集全身功力之一掌,震得口吐鲜血,一直后退七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合围“铁面判官”的三派弟子,见空中飞来的人如此厉害,不由一怔,厉喝不迭,重又将“长笑乞”层层围住。
  “长笑乞”见“铁面判官”缓缓瘫倒在地,背后二个大洞,鲜血汨汨,以为“铁面判官”已含恨而终,不由悲愤欲绝,更悔疼自己不该专一对付“穿石剑”,若自己能分神早些发现“铁面判官”的危境,他当不致遭此不幸,内心更将“铁面判官”身后的那三人恨之入骨。
  正好,三人被震成重伤,跌至在七步之外,“长笑乞”悲啸一声,身形连幌中,闪过身前数人,双掌交迭闪电拍出。
  只听,“拍拍”一连串脆响中,那三人在重伤无力抗拒之下,被击中七掌,胸筋颈骨皆碎,惨号血雨中,飞射三丈开外,如一堆烂泥般地跌在地上°
  “长笑乞”身形丝毫不停留,临空一大翻转,倏又倒射而回。
  他怕“铁面判官”的身体受到损害,故只守在他身侧二丈之内出手抗敌。
  那知,“铁面判官”背后之二剑,只被刺入二寸深浅,幸好“长笑乞”及时赶到,否则,必将直达内脏,纵是大罗金仙下凡,亦恐回魂乏术了。
  “长笑乞”并不清楚这些,见他鲜血满身,皮翻肉绽,以为他已罹难,数十年同进出,共生死的老伴,落得如此下场,怎不叫他悲怒欲狂,伤恸欲绝!
  故后来听到他惨哼出声,始知他并未死去,不由欣慰鼓舞,惊喜无比!
  再说到“长笑乞”左臂挟着“铁面判官”,身形闪跃如电,一点也没有因为多带着一个人而感到不便。
  单掌劈拍拂拿一如以前,一会立掌如山,一会并指若剑,招式精奥,劲力十足。
  虽然三派弟子人多势众,同时亦有能者,但,仍只能将他勉强困住,别说伤他不到,就是一个不小心,反会被他伤着。
  只是,“长笑乞”若想脱围,也着实不易。
  这时——
  且说“红叶书生”与诸丐舵主,因互相联守得妙,加以三派弟子实力大部份去对付“铁面判官”及诸长老,因此,虽然略有伤亡,但环守之势,始终没被突破。
  “风尘奇乞”与“追风剑”互相交手已有数千回合,“追风剑”的“七十二式追风神剑”确是剑术中之皎皎者,连环闪电出击中,不给人一丝还手余地,尤其是由“追风剑”这种绝世高手使出,更是威猛精奥,不同凡响。
  但,“风尘奇乞”那套“托天乌钵”人刻的“托天四式”,却正是“寓快于慢”的盖世绝学,与“追风剑”那种以快捷飘忽见长的武功,恰恰有相克相生之妙,所以,双方力拼数千招下去,仍是不分胜负。
  二人皆知彼此功力相差无几,巧的是彼此武功路道,又恰相克,除非改变战法,否则二人即是拼过三日三夜,亦分不出输赢胜负来。
  二人均打出真火来,“追风剑”首先不耐,剑若飘风,飞快地刺出八九剑,如天女散花般,幻起满天惊虹,将“风尘奇乞”逼退二步,沉声喝道:“帮主果然神功惊人,钵招神出鬼没,罕绝天下,着实令人佩服,老朽不才欲在内力上请教帮主,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风尘奇乞”身形连闪下,双钵疾封胸前,磕挡开“追风剑”一连串的快攻,哈哈笑道:“老花子这套七并八凑见不得人的玩意儿,那能与董掌门威震江湖,烁古耀今的神剑相比……
  他口中说着,手上可没闲着,左腿疾探之下,双钵已幻起二片乌云,如一柄巨剪般交叉,朝“追风剑”腰际绞到,口中并接着道:“讨教内力,老化子正有此意,只是力有未逮,恐须掌门手下留情呢!哈哈……”
  狂笑声中,双钵已如狂风骤雨般,一连攻出了二招七式。
  “追风剑”闷哼一声,单剑斜挑,疾往左侧横滚二步,震腕一斜下,剑若飞虹,倏左倏右,一连还击了十一剑,朗笑道:“帮主又何必过谦?老朽倒该要帮主多多承让才是。”
  剑花飞旋中,蓦然“追风剑”将身形一刹,微顿下,人已如飞花秋叶,飘出丈许。
  长剑抱胸,面色沉穆,稳若泰山,缓缓道:“老朽要得罪了。”
  说罢,一反方才快捷灵忽,双目凝视剑尖,缓缓将剑朝“风尘奇乞”胸前推出,似有万钧重压般,剑身光芒大盛,蓝电暴张,砭人肌肤,剑气氤氟,隐隐给人一种阴森刺骨之感。
  “风尘奇乞”心知对方这一剑,已贯注数十年精修的内家真力,岂同小可!看似无甚威势,实际力重如山岳,穿石裂金,尤其在对方那口神剑辅助之下,更可谓无坚不摧,悍猛无比。
  当下,不敢怠慢,沉气凝神,双脚马步立稳,左手乌钵斜护胸前,口中暴嘿一声,发须皆张,右手乌钵亦缓缓平胸推出,朝“追风剑”的“蓝霓神剑”上迎去。
  蓝色剑芒与玄乌的托天神钵,终于在空际相遇,不闻一丝声息,两者皆似仍非实物,而只是虚幻的光影。
  可是,“风尘奇乞”与“追风剑”却同时身躯一震,两人皆似矮了一截。
  原来,在二股山崩海裂,排山巨压下,二人皆被对方真力硬生迫下七寸,洁白的雪剑与钵,似是焊接为一物,再也分不开。
  蓦然——
  “追风剑”一声大喝,剑上蓝芒倏盛,冷电连闪之下,剑尖已缓缓朝前推进五寸。
  反观“风尘奇乞”,面如巽血,头上靑筋暴露,右臂微抖,似是吃力异常,他料不到“追风剑”一开始便以全力相拼,大意之下,先机已失,一口真气无法提足。
  他觉得对方剑上传来的真力,如海般涌到,尤其他先机已失,更觉对方之潜力重如雷霆万钧,自己一口只提起九成真力,简直无招架的余地。
  他心中后悔不已,一着之失,看来竟无反转之机,他实在料不到对方竟如此大胆,一开始便以全力来对付与功力相若之高手,除非能一击而中,否则,待自己力气稍歇,对方则必缓过一口气来反攻时,便只有挨打的份了。
  而且,双方功力相若,已歇彼盛,比内力丝毫取巧不得,岂不是有自取灭亡之道!
  更想不到对方料中自己心意,甘冒奇险,出此奇策,可恨自己一向精明谨慎,料事如神,今日竟中他人之计。
  他想到此,心内不由大凛,暗忖,要糟!对方分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制我于死地!
  他只觉对方潜劲如长江大河般,,源源不绝,自己一口真气,在对方内力一丝不放松相逼之下,始终无法提足。
  剑尖一寸一寸地缓缓逼近……
  七寸,六寸,五寸……
  一直逼到尺许,“风尘奇乞”面色飞红,筋脉愤张,头上豆大汗珠,点点滴落,双目怒睁,血丝满布,其中带有惊诧、愤怒、悔怅的神色。
  混身微抖,身躯已被压成弓形,他心知此时已是危机一线,只要己身稍一歇力,对方如五岳倾塌,怒海飞啸的万钧重压,均朝自己压到,不要说血肉之躯,纵是铜浇铁铸的,恐也会被压成铁片铜饼。
  他实在有些不甘心,以自己的功力并不下于对方,难道是命中注定要败亡吗?
  “不!”
  他内心狂喊。
  “易立呀!易立!四十年接掌丐帮以来,出生入死,大风大浪,不知闯过多少,难道到晚年竟要丧身在一着之失上吗?不!不能放弃最后一线生机,要支持到底,重扳回这极不公平的劣势!”
  可是,他亦知道希望已渺茫,对方劲如排山倒海,自己在无法缓过这口气下,只有强以不足九成的功力,无助地朝对方进逼,直到……。
  这时,“追风剑”长剑已进逼到尺半,“风尘奇乞”身躯曲如弓,混身颤抖不止,口鼻均汨汨渗出一丝血水。
  “追风剑”亦是须发怒张,面如巽血,双目暴睁,不过,由里面可看出多少渗杂一丝喜悦之色。
  “风尘奇乞”不由暗叹一声:“天亡我也!”
  他已吃不住对方如海蓬勃的真气,五内如焚,体内似是一个有万钧压力的汽球,血管随时会并裂,眼口鼻均被压得渗出丝丝血水,他实在忍不住这种疼苦,正欲收劲自栽,以求解脱——
  这时,云飞正在力破武当五剑“擒龙大阵”吃紧的当儿,并未注意到他的危险,而“长笑乞 ”亦正专心一志的将“破石剑”逼得团团乱转,毫无反手余地的时候,也未注意到“风尘奇乞”的危险。
  “铁面判官”与诸长老、“红叶书生”等,此时正被三派弟子围攻得大为不利,不要说没有注意到,就算发现,各人都在重围力竭之际,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眼看一代奇侠即将含恨而终之时——
  蓦然——
  传出一声刺耳惊心,惨绝人寰,似非出自人口,骤然响起,划过这惨黯空寂的夜空,更显得凄厉欲绝,不忍卒闻。
  正在胜利边缘的“追风剑”,被这声厉号震得内心不由微微一惊。
  心神不由微分,劲力亦稍窒。
  这正是“风尘奇乞”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只听——
  恍似九天闷雷般,一声沉嘿,“风尘奇乞”的身体又矮下半尺,身形一弹,左臂乌钵跟随暴出,乌光大盛,将剑尖一气推回尺半。
  “追风剑”闷哼一声,身躯亦被压下半尺,双目暴睁,目中充满惊骇之色。
  原来——
  方才那声惨号,正是被“铁面判官”活生生抓裂面门的那个五台门下,临死前所发出的哀嗥。
  “追风剑”一惊之下,被“风尘奇乞”在最后关头握住良机,不仅解了己身之危,而且,立即主客倒易,使“追风剑”反陷入不可收拾的危境。
  二人足下皆陷入地中尺许,雪花亦已没膝。
  “风尘奇乞”面上血迹未干,狰狞凄厉。
  “追风剑”面上,也一扫往日的肃穆,满脸布满惊骇惨厉的神色。
  他自知自己开始以全力相拼,奇兵突出,才可收效,但,孤注一掷,自绝后路,乃犯武家之大忌,如今对方扳回劣势,反守为攻,自己真力消耗大半,锐气已挫,如何还能抵挡得住对方久蓄突发的潜劲。
  但,又岂能甘心束手待毙!他只有提起混身的劲力,抵抗那汹涌如海的劲力。
  只见——
  “风尘奇乞”的双钵,一分分的朝前挫进,“追风剑”咬牙切齿,提着全身功力贯于右臂,死命苦撑。
  但——
  一切都是徒然,除了只能微阻“风尘奇乞”前进的速度,还能有何补助!
  正如片刻之前的“风尘奇乞”一样,“追风剑”也尝到了相同的滋味。
  时间,在绝望与希望的对比中,如一片薄纸般地溜了过去。
  “风尘奇乞”的双钵,已推进了尺许,“追风剑”怒目忿张,血丝满布,头上靑筋暴露,汗如雨般地淌下。
  又过片刻——
  双钵已前进尺半,“追风剑”身躯微颤,腰弯如弓,口鼻中亦渗出丝丝血水。
  在这生死决于顷刻,二人皆紧张万分,全神贯注在对方由剑钵传来的澎渤汹涌,如千军万马的真气的时候——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悄悄潜至二人身侧,手中精亮夺目的长剑,正缓缓举起,欲朝二人其中之一电迅刺下。
  此时,正当“长笑乞”挟着“铁面判官”在三派弟子十余位好手的围攻中,左冲右突,叱喝连声,交织成杂乱惊心的声响。
  而“红叶书生”与残余的六名丐帮舵主,正与十余名三派弟子作殊死的苦战。
  其他几位长老亦在三四名三派弟子环攻下,浴血搏杀。
  丐帮情势很为不利,“红叶书生”等皆已力斗多时,已呈力竭状态,好在环攻的三派弟子,亦多真力消耗过多,只是三派弟子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
  最后,结果一定是将丐帮诸人累得精疲力尽,则以互相交替的优势,将丐帮人宰割了尽。
  其他几位长老情势更是危殆。
  大长老身中二刀一剑,全身溢血,尤其狠斗时,真力已渐耗尽,衣衫散乱,步履踉跄,分明已是强弩之末,无法支持多久。
  另外几位长老也皆是全身挂彩,精力枯竭。
  好在,三派弟子主要对象,放在“铁面判官”、“红叶书生”等身上,而且,丐帮几位长老,武功虽不特别出色,但,皆有数十年苦修功力,又皆是童身修练,内力既深厚又耐长,故支持到现在,如换别人,恐早已伤残丧亡了。
  人影翻飞,罡气怒号,刀光闪烁,剑影纵横中,不时传出厉叱惨号。
  地上,雪白的地上,被掌风罡气扫刮得狼藉一片,更令人惊心的,是遍地布满了殷红的血渍。
  在四下横竖倒仰斜躺的躯体之间,不时还可看到残肢碎肉,裂颅血骨。
  这本已凄厉可怖的万姓公墓,更活似变成了人间地狱,惨烈瞩目,令人望之心寒齿战。
  就在双方皆失去人性,作原始兽性争生存的苦斗中,一个点苍弟子,在围攻“长笑乞”时,不慎被“长笑乞”掌击左肩,幸好他功力较高,见机得快,一觉不妙,立时立身暴退,单剑封胸,运劲护身,所以,虽被击中左肩,伤势并不算重。
  他跄踉后退,赶紧运功调息,暗察之下,左肩仅微有些酸麻胀痛,并不碍事,正欲起身朝“ 长笑乞”再度扑去,那知——
  他转身之际,无意发现在一旁比内力的“追风剑”及“风尘奇乞”。
  此时,追风剑已岌岌可危,被“风尘奇乞”双钵推进尺半,而且仍在缓缓逼进。
  “追风剑”口鼻鲜血汨汨,身躯颤抖不止,分明即将面临死神的召唤。
  这位点苍弟子,一见掌门面临如此危殆的劣势,当下便毫不犹豫,立刻潜至“风尘奇乞”身后。
  他知双方功力相若,全神贯注,只要自己稍加一丝助力,立可使“风尘奇乞”溅血剑下。
  但,他也不敢操之过急,以防“风尘奇乞”警觉,全力强攻,如此一来,可能在自己尚未动力前,掌门已被对方震断心脉而死,那时,非但救不了掌门,自己也将陪上一条性命。
  所以,他悄悄潜至“风尘奇乞”身后,缓缓将剑举起,凝聚全身功力于双臂,对准“风尘奇乞”背心……
  “追风剑”与“风尘奇乞”二人均全神贯注对方汹涌的劲力上,作生死荣辱之拼斗,谁也没有注意到外来了第三者,更料不到瞬息间,即有突变。
  那点苍弟子,已将劲力运足,闷声不响,右臂疾挥之间,尖锐的长剑,已带着一溜寒光,闪电般朝“风尘奇乞”后心插下……
  锋利的剑刃,带着轻微的破空声,直到“风尘奇乞”后心二寸之光景,“风尘奇乞”才发觉。
  他不由大惊失色,但,一切均已太迟,双方劲力全用在彼此兵刃上,撒手闪躲,那还来得及?
  “风尘奇乞”自知难逃利刃透体之争,仰天一声怒啸,蓦地将所有精力,借着怒啸,提聚双臂疯狂地朝“追风剑”推去。
  他已存必死之心,只求能在未死之前,舍命一击,将“追风剑”亦伤亡于自己的真力罡气下。
  那知,他发觉利刃及身,心神微分,真力微顿之际,给了“追风剑”一个缓气的机会。
  “追风剑”在此生死存亡的关头,怎会放弃这一线生机?
  立即,也以全力狂推而去,欲于万险中,扳回颓危的局势。
  二人不谋而合,竟然同时,聚劲推出了全身的真力。
  惊叱厉喝声中,只闻——
  “当”的一声脆响,一溜寒虹电射而出,似是天际一颗陨星,莫明而来,却又带着片刻闪光,在人们意识尚未完全反应得及之时,又莫明地归向于黑暗之天地。
  在惊虹之后,接着是轰然二声闷响。
  原来,在点苍弟子举剑欲刺之时,云飞正好发现,不由惊骇欲绝,也不及再找“四目神君” 等人的麻烦,飞身快若鬼魅,疾朝“风尘奇乞”处飘去。
  但——
  发现业已太迟,他身形仍在半途,对方尖锐刺耳而锋利的长剑,已距“风尘奇乞”后心不及一寸。
  云飞急怒之下,飞身抢救已不及,蓦地仰天一声龙吟。
  五指倏地连弹,射出二道如利矢般的气劲,分朝对方剑尖、剑柄二处闪电般射到。
  云飞急怒下,已使出了佛门绝学——“金刚禅指”。
  二道锐利强劲的气箭,恰好在对方剑尖,沾到“风尘奇乞”衣衫上时到达,那点苍弟子尚在满怀欣喜,一心以为“风尘奇乞”必将溅血剑下,那知手腕一震,“当”一声脆响,尚未弄清何事,长剑已如化龙脱手飞去。
  他微怔之间,感到身侧一股无法抗拒的罡气压到,气劲之强烈,恍如处身在一片惊涛汹涌浪立如山的汪洋中,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摇摇幌幌,如一叶扁舟,如一枚浮萍,他深深体会到,那所谓孤立无援的悲哀。
  “轰轰!”接着二声巨响,一条人影斜斜飞出,直到七丈开外,方才四平八稳,扎扎实实落在地上,寂然不动。
  那正是点苍那位暗袭不成的弟子,被云飞含怒之下,贯注“天龙神炁”的一掌,击中时际,内脏骨骼尽皆碎成粉而死。
  不过,第一声“轰然”巨响,仍是“风尘奇乞”与“追风剑”双方全身功力所聚的―击所致。
  二人在彼此全力一击下,各踉踉跄跄地退了七步,倏地同时身形一阵摇摆,双腿一软,缓缓地倒了下去。
  “风尘奇乞”面色煞白,口鼻血迹盎然,双目黯淡失色,望着倒下去的“追风剑”,面上流露出似满足,又似迷茫的笑容,身躯一阵幌荡,倒了下去。
  云飞一见大惊,飞身一把抱住,连忙在其背后拍了七掌,细细珍视,不由眉峰微皱。
  原来“风尘奇乞”最后与“追风剑”互相全力一拼之下,双方均受了严重的内伤,逆血回攻,五脏离位,如不适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
  云飞顾不得身后的强敌,迅速地由怀中掏出一枚小玉瓶,由里面倒出二粒芳香扑鼻,沁人心腑的碧色小丸,匆匆往“风尘奇乞”口中塞去。
  这时,“微尘子”等三人均已赶到,“微尘子”与“追风剑”平日私交甚厚,见他不知生死猝然倒地,内心大急,匆匆趋至“追风剑”身前,俯身为其探视。
  “四目神君”与火行者,却直往云飞身前落去。
  云飞这时,正替“风尘奇乞”用二粒“玄玄子”的“凝碧续命神丹”,将伤势暂时稳住,见“四目神君”二人走至,蓦然抬头,面上煞气密布,双目阴冷凌厉地注视着二人。
  “四目神君”与“火行者”二人,本来满怀鬼胎而来,这时,见云飞杀气腾腾,满面肃杀,不免内心一震。
  “四目神君”勉强掩饰内心的怯意,哈哈强笑,道:
  “白云飞,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劝你趁早将玉符献出,乖乖随老夫等回山,听候八大门派共同议处,尚可保全一条小命,否则,嘿嘿,那就是磔傲逞强的下场,到时悔之晚矣!”
  说着,用手一指半躺在云飞怀中的“风尘奇乞”。
  云飞闻言,双目微挑,双目暴射出二道似冷电的寒光,面沉若冰,阴森低沉地缓缓道:“欺弱凌寡,无耻偷袭,这就是所谓八大门派的绝学高招,哼哼!今日易帮主无恙便罢!如有个三长二短,白某誓必血洗八大门派,让你们这些仁义说尽,坏事做绝,无耻鼠辈用你们的血来赎你们欺世伪善的罪恶!”
  “四目神君”闻言,嘿嘿冷笑,道:“口气倒不小,只是自身难保,还要大言不惭!”
  此时,“微尘子”面色沉凝地走来。
  “四目神君”遂问道:“董掌门是否……”
  “微尘子”沉声应道:“性命已无碍,只是,伤势恐非短时间内能复原。”
  “四目神君”嘿嘿阴笑,道:“这一片腥风血雨,全是由白小子一手造成,对付此种杀人如麻,人性尽失的罪魁祸首,必须以最严厉的制裁,为武林除害。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脱逃遁去。”
  “微尘子”寿眉一扬,沉声对云飞道:
  “贫道与阁下无甚怨仇,原先只望交出玉符,以了昔日一段公案,便放你一条生路,但如今,贫学发现江湖传言不虚,阁下确是绝灭人性的魔煞,恕贫道要替天行道,今日即是拼了舍身之命,也不能让你逃离剑下!”
  这老道,一来因至友受重伤,又见云飞对点苍弟子出手狠辣,二来见云飞武功绝世,内心震憾,暗忖,今日之势已成骑虎,如被云飞安然离去,便如纵虎归山,反正仇已结定,不若乘此时人多势众,而且云飞已连经骤战,未得喘息的机会,纵是百炼金刚,亦无法支持,何况,己方的 “四目神君”、“火行者”功力皆是称绝于世,合三人之力,不信就留他不下。
  他主意倒打得蛮不错,与“四目神君”想法一致,以为云飞纵是功力盖世,但连经骤战,真力消耗过半,以三人之力,绝不难将其制服。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均不知云飞习得“魔魔真经”中的“吸元固丹”大法。
  此种绝学,乃是调息复原的最上乘法门,行法之时,不一定要盘膝打坐,随时只要凝神默念真诀,便可施行。
  况且,云飞在“玄玄别府”日日所食均是补气益精的神丹灵药,体力潜力十足,复原最快,而且,每经骤战,体内药力反被触发,所以,体内真气不仅不会力竭,反益形充沛。
  云飞听罢“微尘子”之言,仰天蓦然一阵凛烈已极的长笑。
  笑声高昂冷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寒之感。
  笑声倏歇,面若秋霜,双目杀机隐现,阴冷地道:“满口仁义道德,听来真冠冕堂皇,动听已极,可惜!白某早就看穿你们这些伪善的心肠,多言无益,要留下白某不难,只是得拿点真材实学,让白某看看配不配!”
  “微尘子”面色冷沉若冰。
  “四目神君”冷哼一声,阴阴道:“死到临头,尚执迷不悟……”
  遂转首对“火行者”及“微尘子”道:“既然这小子如此暴磔顽强,二位不必再手下留情,今日务必将此獠接下,以绝后患。”
  “微尘子”微一颔首,双肩不动,身形倏地飞起,朝左侧飘出七尺。
  “火行者”亦身形微顿,朝右侧飘开一丈。
  三人是三角形,紧紧将云飞围在当中。
  云飞左手仍半抱“风尘奇乞”,双目半瞌,对三人之动作,恍似未见,身形沉稳若山,洁白的衣袂,在寒风中飘拂脱尘的神仪。
  三人虽说甚有信心能将云飞制服,但此时,面对着这神秘莫测的小杀星,心中仍免不了一阵莫明的紧张。
  瞬息间,空气似是凝成冰。
  三人皆将全身功力凝足。
  “四目神君”见云飞仍抱着“风尘奇乞”不肯放下,心中不由暗喜,心忖,这小子可是狂昏了头,自找死路,带着个半死的人,就是天生猿猴,身形也难免不被拖累。
  蓦然——
  “微尘子”一声沉喝,一道匹练光华倏地冲天而起,连闪之下,化为六七道飞霜冷电,交织成天网般,朝云飞兜头罩去。
  “四目神君”、“火行者”亦同时大喝一声,四掌幻起漫天掌山,挟着轰发之强劲无比罡气,如排山倒海般,朝云飞狂涌而去。
  云飞只待掌剑距顶不及一尺,双目倏然暴睁,射出二道慑人的寒电,双脚凝立如桩,单掌连续拍出四四一十六掌。
  掌势轻柔飘忽,虚幻无力,而且拍出时无声无息,根本不带起一丝掌风气劲,生似游戏玩耍,那像是在作生死决于顷刻的舍命搏斗,尤其在“四目神君”等威猛的掌劲相形之下,更显得软弱。
  但,“微尘子”、“四目神君”及“火行者”均是当世高手,那有不识货之理,见状心内不由一凛,各人均将其力再加上一成,原势不变,疾落而下。
  “嗤嗤”一阵如铁入水的怪响,三人身形均为之一窒,三人只觉攻下之掌剑,似是沾在一层软柔而又韧性极强的无形巨网上,愈往下阻力愈大,才落下半尺左右,便无法再进,而且隐隐觉得其中尚传出一股弹力。
  三人均不由大惊。
  “微尘子”疾忙旋身收势,剑走徧锋,斜往云飞左肩腹,剁出七剑。
  “四目神君”亦知不妙,匆匆收招换势,化臂为推,双掌猛地外翻,疾推出一道狂风怒飚,人却借势朝旁斜纵开二步。
  “火行者”人较粗暴,等到掌势落实,发觉对方拍出三掌,柔韧中尚挟有一股弹力,虽知不妙,但他仍不信能有多大势力,况且,形势上避已不及,率性一狠心,提起一口真气护住心脉,两掌顺势疾落而下。
  云飞单掌托大,蓦然低喝一声,一推一送之间,“火行者”已似一枚弹丸般地倒射而回,飞出一丈五六,落地踉跄退后五步,方才刹住身形。
  “火行者”面色煞白,胸腹起伏不止,张着一双惊骇的巨目,紧张迷茫的瞪着云飞。
  原来——
  他双掌疾落下时,只觉由对方身上,迎向扑了一股柔和而又潜劲无比的巨压,心中大惊之下,连念头也来不及转,便被那股强韧的弹力震出一丈开外,幸好他已将真气护住心脉,否则,恐他无法吃得消。
  虽说如此,他仍觉心胸如受万钧重击,耳鸣心跳,眼中金星乱拼,气血塞阻不通。
  “微尘子”与“四目神君”看得心头大凛,暗忖,云飞这招分明用的是一种佛门绝传之神功,“宇内魔尊”虽说功力盖世,但并未闻及他亦精硏佛门绝学,不知这小子又由何处得来这佛家绝艺,看来这小子武学的确博奥精玄,只要稍假以时日,更加无人可制。
  而且,最使他忡忡不安的,乃是由这一掌中看出,云飞体内真力,分明没有丝毫衰竭之象。
  “四目神君”尚存侥幸之心,暗忖,云飞这一招可能是尽力而为,空具其表,只要己方一阵强攻,绝无法支持多久。
  想着,遂暴喝道:“待死之囚,尚敢逞凶顽抗。”
  暴喝声中,人已跟踪而进,抖手猛劈出十八掌,强劲的罡气,恍若怒浪千层,风涌朝云飞袭去。
  “微尘子”见势成骑虎,纵然云飞真有通天彻地之能,百战不疲,此时,亦无退却之理。
  见“四目神君”已先出手,怕他有失,只有留心,左手搯诀,右手长剑斜斜挑起,疾迅无比,配合四目神君之攻势,朝云飞左侧疾刺出七剑。
  掌山剑海,罡风气劲,几乎在同时,往云飞四周袭来。
  云飞俊目微张,面色沉凝!身形静寂如一泓秋水。
  蓦然——
  洁白的身形,在快得令人恍似眼花之下,微一闪动,已奇妙无比的将袭来之剑势闪过,同时,单掌暴出,轻灵虚飘地朝“四目神君”拍出十二掌。
  “微尘子”暴喝一声,凌空一大旋身,剑光似练,由左侧飞绕向云飞下部,朝云飞双足绞去。
  “四目神君”身形微顿,双掌化拍为拂,交叉连环,朝云飞掌臂二十七穴拂至。
  云飞双目冷电暴射,沉喝一声,单掌一连急拍,恍若满天狂蝶飞舞,朝“微尘子”持剑右臂肘节磕到,而人已以攻为退,疾飘出二尺,阴妙地让过“四目神君”的一阵交叉连环的拍拂。
  “四目神君”身形电闪,跟踪而进,双臂伸缩,疾攻二十一掌,朝云飞胸前胁下,狂风骤雨般袭到。
  “微尘子”凌空一个翻转,长剑蓦由胸前射出,如一道霹雳闪电,射向云飞拍出手掌。
  云飞身形闪烁如风,白影连幌,恍如一条捉摸不定,有形无质的魅影,在剑网掌山中飘忽游走,不时,单掌连拍带拂,白晳的手掌幻化出千堆碎玉凝指,如满天雪花般,朝二人攻至。
  “微尘子”此时已将剑势展开,崆峒震山绝技“三十六大周天神剑”连环使出,招式恍若江河倾泻,连绵不绝,剑气纵横若电,剑剑皆贯注数十年火候的“太乙神炁”,剑风嗖嗖,刺耳惊心,惊虹连闪,冷电旋飞中,已飞快电闪地攻出了二十余招。
  “四目神君”双臂伸缩如二条怪蟒,双掌拍击间,将一套“风雷掌”使得淋漓至尽,掌掌劲力十足,罡风呼啸嘶号,轰轰发发,招式迅速快捷,威猛已极,确有狂风雷霆之势。
  云飞身形恍如一线浮丝,一缕轻烟,在四周劲风激荡扬溢中,飘闪纵跃,每在间不容发的空间,挥掌虚幻轻忽地幻出漫天掌山指影,每掌皆隐含一丝劲风,看似无力,却又潜劲十足,由它柔韧的弹性,可知足有腐石摧金的暗力,隐藏于无形中。
  云飞身形飞跃闪动,可是总不脱离一丈方圆之地。
  他为了以防万一失着伤了怀中之“风尘奇乞”所以运起护身最妙的佛门盖世绝学——“天龙不动禅功”。
  而且,为防“风尘奇乞”骤伤之体,经不起颠波奔驰,故只以妙绝人寰的——“魔幢幻影”,及绝世轻功,在方圆不足一丈之地,飞驰闪耀。
  云飞虽然怀中半抱了一个人,但,身形一丝不见滞缓,仍灵活若狸猫,捷如飘风,在二大绝世高手的联手环攻下,一点也没显出半分逊色,攻守之间,从容自如。
  “微尘子”与“四目神君”越战越感心凉,深悔自己估计错误。
  由云飞掌中攻出的气劲看来,那有丝毫乏竭之象!他们实在猜不透,何以云飞连经骤战,真力不见丝毫削减!
  难道他是金刚化身,精力永不虑耗尽,否则这种反常情的事,又该做何解释?
  但,现在一切后悔已太迟,二人均为顶尖高手,武功经历皆老辣无比,深知高手对敌,最忌心神旁鹜之害。
  二人只有一横心,将全神贯注在浩瀚的功力上,盼能以二人合力之绝学,乘云飞怕伤及“风尘奇乞”的顾忌下,窥机给云飞以制命的打击。
  双方攻守之间,六七十招,飞快地就过去了。
  在彼此过手之六七十招中,由表面上看来,似是不分胜负,而且,云飞单掌翻飞,攻防之间,亦是攻少守多,好似比对方还稍弱半分。
  但,“四目神君”与“微尘子”心中却焦急紧张无比。
  因,云飞一直单掌迎攻,手中尚挟着昏迷不醒的“风尘奇乞”,身形上多少要打些折扣,故只能发挥平时功力之八成,他们二人皆是当世绝顶好手,这种情形自然十分清楚,以二人联手实力,仅比云飞八成功力稍胜一筹,万一让云飞将“风尘奇乞”安置一旁,腾出手来全力反攻,二人如何还有幸理。
  “四目神君”疾飘二尺,让过云飞拍至的七掌,厉声喝道:“微尘掌门,今日一战,是决定贵我二派生死荣辱,拼却玉石俱焚,也不能让这小子再脱走。”
  “微尘子”须发怒张,双星暴睁,电光连闪下,神威凛凛地一连朝云飞左胁腹,攻出了十三剑,沉喝道:“除魔荡妖,贫道已有舍身卫道的决心。”
  云飞怒声狂笑中,身形轻灵已极,神妙地一扭一闪,便飘开三尺,让过“微尘子”的十一剑,冷然喝道:“虚伪奸毒的无耻鼠辈,今日已是你们死期末日,尚敢胡作妄言,还不将命拿来, 让白某替你们结束罪恶的一生!”
  说着,单掌蓦地平伸,五指微张,颤动如波,虚幻莫测地朝“四目神君”抓去。
  “四目神君”双目怒瞪,暴喝一声,双掌连环劈出,直朝抓来的手臂上砍落。
  这是“风雷掌”中一式绝招“雷山小过”,威猛异常,此时,提足“五云真气”使出,罡风嘶号汹涌,更是声势骇人已极。
  “微尘子”探步欺身,抬臂翻腕间,剑化二道惊天长龙,分朝云飞身后夹攻而至。
  云飞冷然一哂,不退反进,疾踏数步,直往“四目神君”冲去。
  “四目神君”一见大喜,暗道:“小子!你可是自己找死,单臂竟敢硬格老夫二掌,哼哼!你纵是天生铜筋铁骨,相信也承受不住老夫这势足开山的‘五云真气’全力的一击。”
  他猛嘿一声,将劲力又加一成,双掌原式不变,直往云飞手臂上砍落。
  云飞那幻动如波,飘忽轻灵地一抓,来势徐缓不疾,眼看就被“四目神君”飞迅狠猛的双掌劈中。
  那知,就在眨眼间,奇事突生,“四目神君”双掌分明已劈中云飞抓来的右臂,但,云飞那只虚幻飘忽的手臂,竟似是有形无质的幻影,魔幻的透掌而过。
  “四目神君”大为震惊,心知不妙,慌不迭错身收掌。
  但,事出突然,势已用老,虽说他一派掌门,功力盖世,但临危收式,岂是易事!总算他武学深厚,经验丰富,应变神速,临时敛气错身,震臂旋腰,硬生将双掌荡开。
  只闻,“嗤”地一声裂帛响,人影闪烁,剑光电旋,三人皆翻飞落地。
  “四目神君”面目煞白,双目中流露出一股惊骇色,右手衣袖被撕裂尺许一道劈口。
  “微尘子”面色寒沉若霜,双手抱剑,虎视耽耽的盯着云飞。
  云飞单手挟抱住“风尘奇乞”,面色生冷,嘴角噙着一丝淡然的冷笑,道:“阁下等还不拿命来,可是自认足以与催命阎罗抗命?”
  “四目神君”困惑惊骇的瞪住云飞,他实在不知云飞如何躲过他的双掌,分明已劈中,竟会如光影般透臂而过,难道云飞会邪法不成?
  他一时怔在当地,也忘了再出手。
  “微尘子”见他不动,也不敢冒然出手,只凝功暗暗戒备。
  云飞狂笑道:“怎么?二位大掌门见了阎王帖,竟也欲效法村妇市井,作出贪生怕死的可怜样来,哈哈……白某一向慈悲心肠,不为己甚,讨命不难,只要二位能发誓从今洗心革面,永不再假冒仁义而作尽伤天害理,违背天良的事。”
  “四目神君”双目尽赤,面色泛靑,怒喝道:“住口!老夫岂是怕死之辈!只是小子!你用邪门,老夫死也不甘心!”
  云飞闻言,哈哈大笑,道:“只道二位掌门机诈诡伪,凶险阴狠,可称一代枭雄,不料竟如此见识识浅,有目如盲,看来称你们为枭雄亦不过谬誉,只配称十足的狗熊!”
  “四目神君”及“微尘子”皆为一派之尊,地位何等尊贵,如何能忍受得下云飞如此詈骂?
  “四目神君”气得混身乱抖,首先忍耐不住,厉喝道:“小杂种!老夫与你拼了!”
  语声未落,人已疯狂扑出,双掌如狂风暴雨般朝云飞兜头盖脸劈来,他已怒极,心存拼命,双臂运足“五云真气”,一时,怒飚托地而起,劲风呼啸,恍若山崩地裂。
  “微尘子”也目射凶光,怒叱道:“小狗!欺人太甚,今日必要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身形飘然而起,双臂暴伸,长剑倏出如风,化为千道冷电,带着“丝丝”刺耳破空之声,朝云飞前胸二十七大穴洒到,左掌并立如刃,闪电般朝云飞丹田削去。
  云飞见二人已存拼命之心,掌力如山,剑气如虹,均挟有摧石截金的劲气,一代掌门功力毕竟不同凡响,心内不由一懔,面色凝重,冷叱声中,单掌暴出,臂影伸缩间,已飞快地拍出了二十二掌,身形连闪,旋然而起。
  就在此时,蓦地传来二声凄厉的惨呼。
  云飞听声音很熟,心内大颤,飞快地闪目望去,只见大长老,三长老全身浴血,身躯摇摇欲坠,三长老左臂已断,伤处血如泉涌,大长老口中鲜血狂喷,在二人四周,正有不少掌山剑影朝几乎已失去抵抗力的二人身上落去……
  云飞看得五内沸腾,血脉愤张,大喝一声,正欲——
  那知——
  他心神微分之际,“微尘子”长剑及“四目神君”双掌皆已乘隙而入。
  高手对敌,米厘之差皆足以丧生,何况“四目神君”、“微尘子”皆已存与敌同归于尽的心理,而倾力而攻。
  “微尘子”一式三十六大周天神剑中不传绝招——“瑞雪飘香”,长剑化为万点金星,飞速无比地罩向云飞腹部,距云飞已不足五寸。
  “四目神君”双掌一招“八方风雨”亦已化为二扇掌屏,由云飞前后夹至,待云飞警觉时,已相距不及三寸。
  下前后三方皆被封死,云飞心内大懔,毫不考虑,便提气上纵……。
  就在他纵起之时——
  蓦地——
  头上又迫来一股刚劲无比的罡气,势若江湖倾泻,飞瀑怒吼,劲力万钧。
  事出仓促,云飞骇然大惊,进退不能,仰天一声怒啸,声若龙吟凤哕,激昂悲壮。
  怒啸中,云飞朝上单掌连划二个连结半圆,接着单掌飞快正反摒立,狂拥而岀。
  刹时——
  由云飞身上飞出一片银圈寒星,及二团洁白光影,朝上方狂涌而出。
  一声震天价巨响,四周沙石横飞,劲气四溢旋散,一条人影闷沉一声,如秋风扫落叶般斜飞二丈开外,落地便寂然不动。
  云飞以“天魔手”中二式绝招“银圈飞星”、“平湖飞月”将窥伺已久,伺机倏由上方暗袭的“火行者”震飞后,本身微顿下,被“四目神君”的双掌拍中肩胁。
  云飞闷哼一声,只觉肩头如中二记千钧巨锤,心胸血气翻腾,双眼发黑,护身神炁几乎被震散,踉跄前冲三步,恰好将“微尘子”长剑闪过,蓦然——
  云飞旋身一大翻转,双眉带煞,面色阴寒冷厉,怒喝道:“仁至义尽,礼全情绝,恕白某要大开杀戒,戮尽你们这些无耻败类,替天行道!”
  语声未落,双肩未动,身形已贴地电迅飞回,单掌连环急拍,分朝“微尘子”及“四目神君 ”攻去。
  “微尘子”暴喝一声,抬腕退步,长剑连颤,洒出一片光影,急朝云飞足部削去。
  “四目神君”虽说侥幸击中云飞二掌,却被云飞护身神炁反震得双掌火热发麻,身形一窒, 他心神大震,不料云飞功力竟如此高强,如非己身修为日久,参研内家正宗绝学,就不易受得住了。
  他心神微分之际,云飞已闪电扑回,漫天掌影疾涌向他身侧四周,洁白飘忽的手掌,如漫天雪花密密麻麻,恍似轻灵无力,却又挟有令人悚寒的潜劲。
  “四目神君”不料云飞竟回转得如此快,大惊之下,慌不迭疾退二步,双掌连环交叉拍出,幻起一片掌山指网,疾封云飞单掌。
  云飞冷笑一声,真气微提,身形倏地暴起一丈,飞越“微尘子”的剑幕,疾往“四目神君”落去。
  “拍拍”数声轻响,二人已凌空迅速地互击了十八掌。
  “四目神君”吃不住云飞全力之一连强攻,被震得倒飞三尺,真气一泄,飘然而落,云飞身形也一窒,拧腰一闪,人亦如隼鹰般地跟踪而下。
  几乎在同时,二人皆先后着地……
  云飞脚甫站地,单足钉立如桩,一个大旋身,单掌暴抓向“四目神君”胸前。
  此时,二人相距已不足三尺,“四目神君”威猛刚劲的“风雷掌”仅利远攻,不便近战。
  此时,二人近身迎面而立,招式施展不开,只有暴嘿一声,顿身疾退,双掌交叉护封胸前。
  云飞冷厉的一哂,身形微幌,人已如利矢穿空般,凌空追踪而至,单掌化抓为拂,幻起千道掌痕,无声无嗅的朝“四目神君”腹部拂去。
  “四目神君”见来势凌厉快捷,自己身形未稳,贴身近战,决难讨好,逼不得已,只有施展绝顶轻功,幌身后退,冀以闪开云飞贴身之缠战,好脱开这米粒之差,就足以丧生的危殆形势。
  那知,云飞如附骨之蛆,随身之影,“四目神君”退到那儿,他跟到那儿,“四目神君”稍为一慢,便被他挥掌奇妙诡异的攻出数招,连拍带拂,总要使“四目神君”双掌使出混身解数,方能危杪险极地化开来势。
  一追一闪,二条人影倏而合为一,倏而化为一团光影,其中人影电旋飞转,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
  “四目神君”一连被逼退十余步,虽使出全身十二成功力,却仍无法将云飞摆脱。
  贴身近战,不似一般动手过招,二人相距不及二尺,掌臂伸缩即可触及对方,而且,二人又皆是功力罕绝的内家高手,任何一下弹拂,也足以使人骨碎筋断,魂归黄泉。
  所以,“四目神君”先机错失,被云飞乘势缠身欺进,立即陷入危殆的劣境。
  云飞单掌飘飞,恍若千百只鬼眼,阴冷闪烁地在他身体四周电旋出没,稍一不慎,便被飘闪而入,疾拍而至,令人闪不胜闪,防不胜防。
  “四目神君”虽竭力欲摆脱这惊险的危势,可惜,云飞功力高他一筹,同时轻功“天魔遁”及“魔幢幻影”身法更是妙绝人寰的盖世绝学。
  八九招下来,“四目神君”不仅未将云飞摔开,反而形势更见危急。
  “四目神君”面色煞白,双目惊骇怒睁,双掌电迅地化解云飞袭来的单掌,额间冷汗涔涔,口中气喘吁吁,明知如此闪躲下去终究难逃一死,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微尘子”见“四目神君”身陷危境,震剑飞身朝云飞扑至,欲以高绝的剑术替“四目神君”解危,但,又见二人贴身太近,身形电旋,很难拿准适当时机出手,否则恐会误伤“四目神君 ”,因此,他一直提剑紧随二人,踌躇不敢冒然动手。
  云飞面色冷厉,嘴角紧打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只是,其中带有太多的刚傲和冷酷,身形快如鬼魅,捷如飘风,紧紧盯在“四目神君”之后,飘闪之间,不时拍出数招,将“四目神君”逼得团团乱转。
  云飞恨透了三派中人,如今丐帮死伤累累,损失惨重,归根结底乃是三派无理挑衅而起,“ 四目神君”等人正是罪魁祸首,反正死仇已结,如何还能将其放过!
  三人电旋飞转,迅快地绕转了二个大圈,“四目神君”更显不济,衣衫散乱,面如巽血,急喘之声,清晰可闻。
  蓦然——
  云飞如鹞鸾般冲天而起,凌空一个盘旋,快如电光石火,穿射而下,兜往飞跃中的“四目神君”扑去。
  “微尘子”旁观者清,见状心中大惊,急喝道:“四目掌门留心头上……”
  同时,身形顿起,一道匹练疾速无比地朝云飞射去。
  云飞单掌平摆胸前,振声狂笑,道:“妖魔小丑,还不把命拿来!”
  身形直到距“四目神君”顶端不及三尺,单掌方才狂推而出。
  刹时——
  一道如山崩海啸的怪声,划空而过,四周的空气似是在一瞬间凝聚一点,倏又澎涨狂涌而出,如泰山压顶般疾朝“四目神君”落下。
  “四目神君”双眼张若铜铃,内中充满惊骇恐怖之色,他不知云飞轻功竟高绝到这种地步,能在瞬息间超越而至。
  等到“微尘子”警告之时,已太迟矣,四周劲力狂溢激荡,恍似处身在汪洋大海,又似悬浮在天际强劲罡风中,摇摆不定,他深深感觉到绝望的悲哀,及死亡的恐怖。
  他惊恐的面上,倏地闪过一丝凄厉之色,暴喝一声,双掌运足功力环抱斜推迎上,他心知避已不及,只有咬牙贯足“五云真气”于二臂,使出“风雷掌”中最有威势绝招之一——“风呼雷鸣”狂迎而上,孤注一掷。
  轰然一声巨响,云飞身形恍若酒醉,一阵急幌,借着幌势,奇妙绝伦地让过“微尘子”背后穿射的一击,“四目神君”却踉跄退出四步。
  一代掌门,功力果非凡俗,竟接下了云飞“天魔手”中的第三招“天风浩荡”。
  云飞毫不迟疑,怒啸一声,单掌直立胸前,倏而急翻,一片浩瀚如海的绵绵罡气,已如一面无所容身的天罗地网,弥漫而出,强劲的真气,澎湃汹涌如潮,一波波朝外冲激而去。
  “天魔手”第四招——“立浪如山”已施出。
  “四目神君”双目圆瞪如铃,面色煞白泛靑,嘶哑的狂吼一声,双掌急拍如风,同时将先天一口修练数十年的精气,逼至全身,掌出半途,倏而五指并连若剑,化拍为点,暴射出十股锐利无比的劲风,直朝云飞心口丹田交叉插去。
  “四目神君”狂骇下,使出“风雷掌”中与敌俱亡的狠厉绝招——“风定雷息”。
  他已完全不顾己身,胸前空门大开,但求与敌共亡。
  “微尘子”一式身剑合一的“飞矢射阳”刺空后,便知不妙,身后罡气方响,便凌空一大翻转,冷电旋飞中,掌中剑化一道连天彩练,和身疾射向云飞左胸,来势之快捷,势力之猛厉,可谓罕绝人寰,妙绝当世。
  于是——
  巨响又起,沙石陡飞,四下迷漫,劲风嘶号中,“四目神君”踉跄地退出七步之外。
  “微尘子”因身躯悬空,无法着力,闷哼一声,被震飞一丈开外,手中长剑在雪光霜影中,映出一溜夺目精光,如流星赶月般,斜划而落。
  在“天魔手”第四式“立浪如山”浩浩威力的护翼下,云飞亦感到一股前所罕遇的劲力,反震而回。
  如此威势的超绝掌力,竟起了一阵不轻的激荡!
  片刻间——
  四周笼罩了无比翳闷和沉寂。
  “四目神君”那傲磔的面容,正流露出无比的震骇与痛苦,满额冷汗,顺颊滴落,口中渗出丝丝血渍,双袖被强劲的罡气,撕裂成片条,在寒风中飘拍摇曳,看起来,与他那质地高贵的衣衫颇不相衬。
  “微尘子”右臂斜曳着长剑,面上亦失去往昔的沉肃平穆,而显出极度的惊讶与激动。
  此时——
  云飞面色微带病态的艳红,强息按捺着微受震伤的内腑,沉声喝道:“能拆解在下‘天魔手’第四招,实在令人佩服,不过……凭二位的功力,要想再妄然由第五招‘魔佛同参’下逃生,却要看看二位运气如何了!”
  “四目神君”强颜狂笑,道:“小狗休要卖狂,下一招该是你拿命来之时!”
  他口中虽硬,心中却惊懔焦急无比。
  “天魔手”第四招“立浪如山”,强劲澎湃的气流,勉强硬接之下,已使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下一招威力更强的“魔佛同参”,他实在毫无一丝把握,能否再像方才一般,安然的接下。
  “微尘子”到底不愧为一代宗师,片刻之间,已收敛心神,沉气凝力,面上一扫适才的惊愕神色,双目神光内聚,肃穆地抱剑凝功,岸然而立。
  他心知以后的出手,将决定其二人的生死存亡,虽然,他也明知,对方功力实在远超人们意料,也可以说超过了人类天赋之限。
  以彼二人之功力,皆为当世顶尖高手,加以二人联手出击,更是世所罕匹。
  但,今天要想由白云飞手下安然而过,,希望却很渺茫,他心知急也没用,担心更是徒乱人意,与事无济。
  所以,他立即摒气凝息,聚功暗备,能多发挥一分实力,便是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四目神君”狂笑未歇,云飞面上已升起一片令人战悚的煞气,冷冷道:“阁下既有这般自信,如此甚好,白某倒要看看待会鹿死谁手!”
  云飞说着,单掌已缓缓竖立胸前,作合十问讯之状,身形沉稳如岳,面上升起一种敬肃高贵的奇异色彩,宝光隐蕴,一股庄严华贵的威仪,使人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不可逼视之感。
  “四目神君”见状,心内大懔,慌不迭亦提足“五云真气”,准备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刹时——
  四周又重陷于一片翳闷和沉寂。
  气氛是如此之阴沉。
  情緖是如此的紧张!
  像是暴风雨来前之窒闷。
  又像是火山爆发前之死闷。
  谁都知道,双方已蓄足劲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如山崩海裂,江河倾泻,胜负立分,存亡立现。
  就在云飞,“四目神君”、“微尘子”三人峙立伺机出手之际——
  丐帮与三派其余诸人,亦到了生死存亡立判之危急炽烈的关头。
  原来——
  “长笑乞”挟着重伤之“铁面判官”在十余名三派好手围攻下左冲右突,厮杀搏斗,虽说“ 长笑乞”功力深厚,武学精博。
  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每人功力都属不弱,开始“长笑乞”还凭着一股锐气,一连伤了对方三人,过了数十招,终究因为与“穿石剑”力拼时,消耗真力过巨。
  此时,竟感有些气喘力竭,招式身形大打折扣,以至情势逐渐逆转,由主动而逐渐变为被动,单掌翻飞间,守多攻少,先求自保起来。
  不过,以“长笑乞”的功力,虽说已落下风,但一时之间,欲将他制服擒住,却也不易。
  “红叶书生”与六名残余的丐帮舵主,互相环结成一个数丈见方的圆形,联手抗敌,七人中,除“红叶书生”功力深厚,尚能苟延一时外,其他诸人均已精疲力尽,几乎已至瘫痪状态,所以还能勉强支持着的,乃是凭各人心胸中的一股怨厉戾气。
  丐帮诸人,个个满身血污狼藉,有自己的血,也有是别人的血,面色狞厉,恍如恶鬼一般,砍劈扑击间,招招皆是不要活的拼命打法,只求伤敌,不顾自己本身,狠辣无比。
  雪地上,尸体纵横,残肢断臂,血滩肉块,散落遍处,地面上是刀光闪烁,剑气阴森,翻飞飘闪之黑影,似是一幢幢鬼魂魅影,加上不时划空传来一阵阵不似出自生人口中的叱喝嗥号,使这本已阴寒恐怖的“万姓公墓”,益发显得冷厉阴森,恍如人间地狱。
  丐帮诸长老,被三派弟子十余人围困在场地西首角落,虽然,他们屡次奋力强攻,欲脱围而出,与其他舵主们会合在一起。
  但,在三派弟子重重包围,激烈相抗下,屡攻屡挫,每次都不能成功,反而白白地消耗了不少的真力。
  最后一次,还因此而使五长老肩上吃了一剑,背后中了二掌。
  全亏四六二长老奋力抢救,方才使他逃脱丧身之危,不过,纵是如此,五长老身上的内外伤,仍是不轻。
  尤其,左肩所中之一剑,被刺了个对穿,血流如注,幸好未伤及筋骨,尚能勉强出手。
  他们五人,这才死了心,不敢轻举妄动,先求自保起来。
  最堪忧的,乃是五位长老却又被三派弟子分为二起,首尾不能相应,大长老及三长老在东,四五六长老在略偏西之地,中间相隔七八丈。
  五人经过数十招的拼斗,均渐感体内真力不继,精元枯竭,出手之间,招式亦显散乱。
  尤其,大、三长老那边,情势最为严重,围攻的二道三俗五人,皆为崆峒点苍门下的佼佼者。
  二个中年面容冷沉的道士,为“微尘子”的得意门生,功力深厚,招式精纯,内家真气“太乙神炁”已有七八成的火候,手中皆持一柄炼精钢与金丝及蛟筋揉合而成的白玉拂尘,使的精练纯熟无比,招式奇奥,抖拂间,均挟有开山裂石的劲气,对丐帮长老造成不小的威胁。
  另外三个身体颀长的大汉,皆为点苍“追风剑”董毕的入室弟子,虽然,三人功力稍逊二道一筹,但,在一般江湖上,也属小有名气的好手。
  尤其,各人手中的一柄长剑,深得“追风剑”真传,“七十二式追风神剑”使来,虽不及“追风剑”那样的神妙诡异,但,也是剑出如风,快捷异常,逈非一般庸手可比。
  四、五、六三位长老,被七个五台弟子围住,好在七人的武功皆平平,并不特出,如果,五长老先前不冒然抢进欲脱困,以致失手遭了一剑二掌,那么他们三人将不难把七人击溃。
  但,如今五长老受创,几乎已无动手之力,实力上去了三分之一,而且,四六两位长老又为了要顾忌五长老的伤势,心神时分,不能专一对敌,以致使本来可能稳操胜算的优势,一变而为岌岌不保的劣境。
  幸好,四六长老见机,一觉不妙,心知己势大为不利,立即反攻为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严封门户,暗蓄精力,所以,虽说三人身陷极端不利形势中,一时,倒还不致有何凶险。
  十余人在这方圆二十余丈的旷地上,分为二起,作鹘起兔落,虎扑狼豕的殊死拼斗,剑光霍霍,掌风呼呼,叱喝厉吼之声,不绝于耳。
  虽说,他们在这一群在万姓公墓中拼斗的数起中,功力要算较弱,但,拼斗时的声势,却并不较为一起逊色半分。
  数百招下来,丐帮大三两位长老,更是不济,体内真力已消蚀殆尽,分明不出二十招,二人即算不被击倒,自己也要累得倒地不起。
  大长老衣衫凌乱,面容失去往日的冷漠,变为极烈的激荡狞厉。
  三长老亦是面色白里泛靑,冷汗涔涔,双目暴射一股忿怒凄狠之光,二人虽已步履不稳,招势凌乱,但,出手反倒更为狠毒凶辣。
  漫天剑光拂影中,大长老蓦然大喝一声,双掌震开袭来之双剑,腰身硬生生一旋,避开斜扫来的一拂,身形却踉跄地冲出三步。
  脚尚未站稳,一柄蓬立如椎的钢拂与一条匹练长电,又接踵而到。
  大长老,双目暴张若铜铃,心胸起伏不定,怒嘿一声,单掌疾出,猛朝对方持剑手腕上拍落。
  同时,另一只手臂,化掌为拳,凌空怒挥出阵阵拳山劲海,涌向漫天拂影迎去。
  轰然一声巨响袭至,二人凌空被震开一丈,大长老强制压住心胸血气的翻腾,一阵急幌,终于忍不住强烈的激荡,踉跄地又连退了五步。
  大长老气喘吁吁,汗落如雨,须发怒张,睁目暴喝道:“无耻之辈!只要老化子有一口气在,誓必诛尽你们这些江湖败类!”
  语声未落,另外二柄长剑又闪电奔至,一刺左胁,一斜劈向腰际。
  那手持长剑刺向大长老左胁的点苍大汉,还震声狂笑道:“俎上之肉,刀下之魂,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大长老急急暴退二步,双掌倏拍疾封。
  只闻——
  “嗤”的一声,人影闪飞中,大长老跄踉后退四步,面色煞白,冷汗淋漓,左袖被锐利的长剑洞穿一孔。
  他精枯力竭,虽然,极力闪避,仍无法脱出对方挟劲若奔雷的双剑,幸好,他功力不弱,经验老到,方才由万险中,拧身收掌,以米厘之险,没被剑刃刺伤肋骨。
  他惊魂未定,一柄拂尘又如白云翻腾反卷而到,直往他胸前扫至,强劲的罡气,恍若万马奔腾,距身尚有尺许,潜劲暗力已窒人耳鼻。
  同时——另外一股锐风又疾速地袭向腰际。
  大长老双目骇然暴射出一股惊骇之色,他虽极欲避过这致命之击,奈何真气耗竭已尽,手疲脚软,有心无力。
  他不由心中陡升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说不出是愤怒,还是辛酸,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天命如此,陡唤奈何!他明知挣扎已属无益,率性双眼一闭,等待那生命最后的一刻。
  与他被围在一起的三长老,情形比他好不到那儿,步法散乱,身形滞缓,全凭最后一丝真气,在五个强敌交互轮流攻战下,苟喘挣扎。
  这时,他发觉大长老已临绝境,不由吓得魂胆皆冒,暴喝一声,提足全身功力,左掌疾劈向袭来的双剑,右掌飞迎扫来的拂尘,双脚顿起,人已如出闸猛虎般,疯狂地朝前扑去。
  冷电参差,人影飞旋,蓦地传出一声闷哼,二条人影跄踉冲出七步。
  三长老惊急狂怒,发挥了与生俱来的潜力,只有以肩头将闭目待毙的大长老,撞开七步,让过那即将及身的一拂一剑。
  但,他自己却因此而被追随而至的拂尘,拂中身后,闷哼一声,踉跄地朝前冲岀数步。
  大长老自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倏来救星,他双目微睁,看清三长老面如白纸,目光黯淡,嘴角血丝盎然,不由又是感激,又是痛心,颤声叫道:“老三……”
  三长老双目射出一股异样的色彩,沉声急道:“此非说话之时,我并无大碍……今日本帮已到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小弟已不行了,老大务必以丐帮前程为重,尽力脱围,以多保一份丐帮复兴实力……”
  语声未尽,二拂一剑已如狂风暴雨般跟踪而至,手持长剑的颀长大汉,哈哈狂笑道:“你们还想走得了嘛!”
  单剑倏左倏右,飞快无比地朝三长老,一连攻出三式十八剑。
  几乎在同时,另一拂尘又如钢帚般飞向后心,另外三人则各挥长剑拂尘,朝大长老闪电攻至。
  大长老暴嘿一声,左掌疾拍出一股强劲的罡气,右掌斜护身前,身形轮转,滴溜溜暴退二丈,口中急喘不已,急喝道:“咱们兄弟,情深义隆,同生共死,祸福相共,我做老大的岂有临危丢手一走之理,要走只有三弟你尽力突围,大哥为你断后……只要以后紧念今日之耻,不忘为大哥复仇就成了。”
  接着二道冷电又如惊天长龙般倒卷而至,一上一下,分绞向腰足,来势疾若奔电,快迅已极,大长老奋起最后余力,暴喝一声,跄踉闪退三步。
  “丝”的一声细响,空中洒下满天片片布屑,混在飘飞的雪花中.,令人分不清何是雪,何是布。
  大长老身形不稳地连退三步,面色疲惫苍白,双目却流露着骇然之色,心胸起伏如波,宽大的葛衣,双袖齐膝被利刃截去。
  二长老,听及大长老之言,不由大急,双掌狂翻急拍下,倏涌起一片怒飚,将疾扫而至的二柄拂尘阻得一窒,人却以攻为退,疾速地连闪开七步,让过穿刺向胸前的利剑,颤喝道:“大哥!……”
  大长老双目暴睁,发髭怒张,叱喝连连中,身形踉跄连闪,极险地让过了交叉袭至的二柄精芒刺目的长剑,急喘喘地喝道:“毋须多言,我意已决……为兄今日誓与丐帮共存亡,即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如要老化子退逃,除非是日出西山。”
  声音是如此冷峭,语气是如此坚决。
  二长老心知这老大面冷心傲,刚烈无比,说一不二,宁折不弯,他既已存死志,谁也没法将他说动,多言无益,遂暗叹了一声,心中说不出是悲是哀是激慨。
  蓦然——
  三长老目中暴射出一丝异样光彩,身形连连闪烁下,还攻了八掌,将四周袭来之剑拂均震得微微一顿,大喝道:“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死,大哥,咱们兄弟今天都齐集在此,死有何憾,只是,这批奸诈败类却不能轻松放过。”
  大长老因脾气刚烈无比,开始一上手,他便以全力抢攻,不到百余招,他虽伤了对方二人,可是,体内真气却已消耗过半。
  虽然——他功力在丐帮七老中,最为深厚,如此强撑苦拼下去,结果,反而比三长老更显虚竭,如今,他已骨散筋软,已无还手之力,眼看即将丧亡在对方剑下。
  这时——闻及三长老之言,蓦然,神情大振,身形跄踉地闪开三尺,勉强让过袭至的二剑,嘶哑地喝道:“拼一个是一个……今日就算丐帮全军覆没,却也要拼掉你们这群宵小大部份的实力……”
  这时——正巧,手持拂尘的崆峒弟子,右手拂尘幻化成一片白云,兜头压至,同时,另又有二柄长剑,一左一右闪电朝其腰胁袭至。
  大长老目中暴射出炯炯神光,大嘿一声,双掌连环倏出,根本不理攻来之剑,和身朝前冲去。
  三人见他神威倏发,一扫方才力竭劲衰、狼狈之态,心内不由一震,惊骇之下,身形微顿。
  那知——大长老已提足混身最后余力,舍命一拼,一股人类与生俱来的神功,使他本已滞缓散乱的身形,倏而出人意外,以分厘之差电迅地闪过腰际刺来的双剑,而冲至崆峒道人之前。
  那道人的拂尘已将扫至其肩头,而大长老的双掌已距道人胸前不及五寸。
  那道人大惊失色,一切变化皆太快,他实在料不到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最后竟还有如此快捷的身形与如此强劲的掌力,真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就在这千钧一发,眼看二人就得同归于尽之时——
  蓦地——
  传出一声暴喝道:“化子你要逞凶伤人!”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劲,随声汹涌而至。
  轰然一声巨响,惨哼声中,一条人影带着一道血箭飞射而出,大长老却踉跄连退了十一步,口中鲜血狂喷,面如黄腊,他最后虽然二掌将崆峒道人击飞二丈开外,眼看不死也得重伤,自身却也被对方拂尘击中左肩。
  同时,还中来人一掌,幸好来人岀手只望将大长老与崆峒道人震开,没用全力,否则,以大长老力竭之身,恐怕此时早已命归黄泉,魂登鬼录了。
  不过,就是如此,大长老所受的内伤,也十分严重了。
  场中这时,落下一个面色阴沉的道士来,脸上疼惜悔疚不置地顿足,道:“唉!终于来迟一步……”
  蓦然,他抬起脸来,目中露出一股恶毒阴狠的凶光,对身形摇幌欲倒的大长老,狞笑道:“好老鬼!竟敢伤我师侄!嘿嘿……贫道定要你千刀万剐,凌迟至死!”
  他阴狠的冷笑一声,大踏步朝毫无抵抗力的大长老走去,由他邪恶狠毒的目光中,可明确的看出他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对付大长老。
  一步步地走近……
  大长老五内如焚,逆血回攻,气脉塞淤,别说抵抗,就连微动的力气也没有,只有睁看着对方逼近。
  蓦然——
  那道士如九天干雷般,大喝一声,道:“化子敢尔!”
  人却飘然而起,朝旁电射而出。
  蓦然——
  一声惨号,人影闪烁中,一条人影踉跄跌出。
  这跌出的人,正是丐帮三长老,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双目黯然,左臂齐肘断去,鲜血淋漓,恍若泉涌,伤处白骨森森,惨不忍睹。
  那飞驰来的道人,站在三长老身前五尺处,望着三长老,嘿嘿冷笑道:“化子,你还不认命?自裁了吧!难道非要贫道动手不成!”
  三长老方才舍命相拼,将点苍一弟子劈成重伤,而自身却也被飞来的道人,击得身向前一冲,手臂齐肘被另一点苍门人砍落,此时,混身脱力,头脑昏晕,伤疼如火煎,冷汗涔涔,见道人出口相辱,心知今日决逃不脱杀身之厄,遂强忍住椎心奇疼,惨然一笑道:“老要饭既败在阁下们手中,要杀要剐,听凭阁下们处置,老化子决不皱眉。”
  这时,丐帮二人均重伤得连挪移皆不便,如何还能动手,围攻之重伤二位,现只剩下三人,均停手围拢而来,其中一点苍门人,指着三长老轻狂的大笑,道:“死神临头,还混充好汉……丐帮真是了不起,哈!哈,方才的威风到那儿去了?”
  三长老双目暴射出骇人的光芒,嘶哑地怒道:“住口!丐帮岂容你们这些宵小鼠辈所得侮辱!不错,老化子是败在你们手下,可是自信还败得光明磊落,总比那些专以卑鄙无耻,群打围殴的,要来得赢胜得冠冕些!”
  那点苍弟子,老羞成怒,叱喝道:“你可是自找速死!”
  那道人却阴阴道:“你们连伤多人,如今没有别的话说,欠债还债,欠命抵命,贫道要你们好好的以一命偿还,嘿嘿……”
  六长老内伤太重,此时,竟缓缓倒下去,三长老自身亦连挪动的力气皆无,那能去看顾他,心中一阵惨然,蓦地他仰天一声凄笑,嘶哑的叫道:
  “来吧!你们这些虚伪无耻的鼠辈,正好乘我们力竭心疲,毫无抵抗时下手,那样才能真正显示一下你们在武林称雄的威风,来呀!我们均已手无搏鸡之力,还怕什么?来呀!”
  声音低哑,怪笑刺耳,撼魂惊心,那道人嘿嘿冷笑道:“贫道‘浮尘子’一向软硬不吃,朋友,你这激将法可是用错了地方。”
  原来,此道正是崆峒三子之一 ——“浮尘子”,他被万妙仙姑迷药误伤在地,经过一阵急疗后,便醒转,但,“万妙仙姑”的“醉仙桃花散”,不但可使人昏迷不醒,功力亦会被浸蚀消损,所以,他调息了半晌,方才恢复过来。
  他生性凉薄阴凶,虽然大三两位长老均已重伤待死,他仍不放过,扬掌正欲将二人击毙。蓦然——另外一个崆峒弟子,看得有些不忍,遂说道:“师叔,这二个老鬼,反正已身受如此重伤,无能为恶,不如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浮尘子”正欲斥其多言,蓦地看到点苍二门人,蓦地一转,改容道:“今日看你们二个化子伤得太重,暂且饶你们一命,下次什么地方碰到,就什么地方了结你们。”
  三长老已无回答之力,率性闭目不理答。
  “浮尘子”闭目望去,丐帮四五六长老与七名五台弟子,仍拼命厮杀,“红叶书生”那一方,只剩下五名舵主合手苦撑,情势凶险无比。
  “浮尘子”看了一下,阴沉的冷言道:“丐帮已成强弩之末,如今我们分开二处去施援,使他们首尾不顾,一鼓而歼,我去对付那白衣儒生,你们去攻击丐帮四五六三位长老。”
  丐帮二处情势皆十分凶险,此时,实力相差不距,这和尚苦撑下去,尚能维持数十招,如果三派增援一到,则必立见生死。
  就在数人正欲分别飞纵而去之时,蓦然——
  传出一声凄厉的鬼号,声音刺耳尖锐,摇魂摄魄,各人闻之,不由均大惊失色……

  第十四章  网中之鱼,危机四伏

  丐帮群豪与云飞在“万姓公墓”中与点苍、五台、崆峒三派人马展开了一场武林罕见的大屠杀。
  一场激战下来,天昏地暗。
  本就凄凉阴森的“万姓公墓”中,这时更是遍地鲜血、碎肉、残肢、断颅,再加上那奇寒刺骨的冷风,与声声断气前的哀吟声,令人不忍卒闻。
  丐帮方面,虽然在江湖上堪称实力雄厚,人才辈出,不可轻视,但今天晚上和三派合力比起来,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形势岌岌了。
  丐帮帮主“风尘奇丐”施力与点苍掌门“追风剑”力拼数百招后,两败俱伤,为云飞抽暇救出。
  但云飞瞬即又被五台掌门“四目神君”及“崆峒三子”中的“微尘子”亦即崆峒掌门人合力围困住,互相对峙。
  丐帮两大护法,“铁面判官”已近垂死的边缘,被“长笑乞”挟在胁下,在十余名三派好手围攻之下,左冲右突,厮杀搏斗。
  但,“长笑乞”已在与“穿石剑”力拼时,消耗真力过巨,此时已经渐渐力竭,招式出手间,已不若先前之凌厉,甚至于有时还得回招自救,突围而出似属无望。
  “红叶书生”易寒山与六名丐帮残余的舵主互相环结成的圆形中,亦已无力再战,只是在作着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五位长老,则形势更差。
  四、五、六三位长老中,六长老已倒地不起。四、五两位长老亦是遍体伤迹,浑身鲜血淋漓,举手投足间,都已显得狼狈不堪。
  大、三长老那边,三长老左臂齐肘被斩去,鲜血暴喷,浑身是伤;大长老身负重伤,亦已无力再战。
  再看三派方面,虽然死伤狼藉,但他们今晚出动的人都属上上之选,而且人多势众,除“绝尘子”自动退去,“追风剑”与“风尘奇丐”力拼受伤,“穿石剑”为“长笑乞”所伤,“火行者”及“万妙仙姑”伤于云飞之手外,“微尘子”、“四目神君”、“浮尘子”还有手下二十余高手,歼灭只剩下不满十名疲兵的丐帮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时——
  恰值“浮尘子”四面望了望场中的形势,阴冷地向各人道:“丐帮已成强弩之末,如今我们分开两处攻击,使他们首尾不顾,一鼓而歼。我去对付那白衣儒生,你们赶快去把四五两长老结束。”
  丐帮两处形势皆非常凶险,勉强说来,尚可支持数十招,如果敌方援兵一到,势必全军覆没不可。
  就在众人正欲分别飞纵而去时——
  蓦然——
  一阵摇魂摄魄,尖锐刺耳的凄厉鬼号,划空传来。
  绵绵的雾花,不停地飘舞着。
  空气冷得如同一块玄冰。
  刹那间——
  场中静了下来。
  凄凉惨厉的坟场中,这时更显得阴森恐怖。
  碧绿的莹火,在滚滚起伏的坟头间,倏明倏灭,掠走不已。
  阵阵鬼号声,自四面八方隐隐传来,夺人心魄。
  有知觉的人,都不禁心头大颤,暗道:“是幽灵鬼府的人马到了!”
  就在这刹那的静止间——
  云飞已其疾无伦地自怀中掏出两颗丸药,塞入了“风尘奇丐”施力紧闭着的方关中,同时把他轻轻地放在地上。
  “四目神君”脸上惊容一闪即逝,低声问“微尘子”道:“是什么人物,装鬼扮神的?”
  “微尘子”面色凝重,低声答道:“我们已被幽灵鬼府中人围住了。”
  云飞这时已将本身损耗的真力,调复了大半,同时自己一面以“吸元固丹”调复本身真力,一面又单掌抚按在“风尘奇丐”的“背心”上,以真力助其疗伤。
  蓦地——
  “浮尘子”大喝一声:“丐帮太已无耻,竟勾结鬼府中人与八大门派为敌,先毁了他们再说 !”
  喝声一起,人影暴闪。
  三派门下高手立即分为两股,迳扑丐帮诸舵主及长老。
  “长笑乞”这时闻言暴怒,狂笑一声,,目眥皆裂地大吼道:“丐帮虽穷,可是还不至于像你们这批名门正派之士满口喷粪……”
  吼声未歇,掌出如风,又已将两名大汉劈翻在地。
  就在这一歇之间,丐帮诸人得到了一丝时间的休息,一见对方再度扑了上来,立即狂吼连连地疾迎了上去。
  刹那间——
  场中又杀成了一片凌乱。
  四长老及五长老此时已是心疲力竭,五台弟子们再拥上来时,四长老大喝一声,扬臂猛迎了上去,口中吼道:“老五,我先走一步,你要是还活着,不要忘记今天的仇比海深……”
  话还没说完! 一声闷哼,一声惨号,同时传出。
  一个崆峒弟子的长剑正由他的左颈子直刺了进去。
  而他的左手,亦从那汉子的右胸穿了进去。
  血光崩现中,四长老突然瞋目大吼一声:“……咄……帮主……”
  身子猛地蹦翻而起,左手扬处,断肠碎脏洒了一地!
  同时——
  “叭哒!”
  一声大响,他自己也翻身平摔在地上,一阵轻颤,撒手人寰了。
  这原却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
  五长老一见之下,狂喊一声:“四哥……”
  双掌猛地一个大抡转,右腕恰好迎在一柄五台弟子的鬼头刀上。
  “嚓!”
  血雨飞洒中,一声轻响,右掌已经齐腕被斩去,但是左“吧”地一声拍在对方的前胸上。
  那五台弟子一时不防他竟会凶性大发,吃惊之下竟被打得翻身摔在地上奄奄一息,平躺于丐帮六长老身侧。
  不料——
  六长老虽然已经死去了一半,可是神智尚清,猛地一个大翻身,扒在他的身上,一口便朝他颈子上咬去,同时还断断续续地喃喃道:“拼……杀……丐帮……四哥……等等我……”
  那五台弟子被打得头昏眼花,摔在地上,只觉身上一重,一张血污满面的脸已经凑近了他的喉头,慌不迭一掌插出……
  “呃!”
  六长老一口咬了个实,鲜红的血,由他的嘴角上冒喷了出来。
  但是,那五台弟子的一只手掌,却已齐腕插入了他的胸膛。
  而——
  五长老这时也已被增援而来的高手一刀砍断了腰身,凄号一声,滚身地上,略一扭动,便告了结。
  “红叶书生”易寒山那边,这时已经只剩下三个舵主,拼着最后的一丝气力,狂乱地冲杀着!
  “长笑乞”挟抱着“铁面判官”,全力拼斗厮杀着,连声道:“杀,杀……老化子今天要杀光你们这批男盗女娼……”
  再看云飞那边,这时却又拼上了!
  原来——
  云飞乘着那一丝的空隙,一面替“风尘奇丐”疗伤,一面运用“吸元固丹”恢复精力,一面又提足“天龙不动禅功”将自己及施力完全护住。
  “浮尘子”那一喝喊,场中诸人都醒了过来。
  “四目神君”掠了“微尘子”一眼,朝云飞喝道:“小子,纳命来吧!”
  口中狂喝着,身子却挺立不动,身上的破烂衣服,随风幌动不已,脸色却是难看已极!
  他这时,心中尚有余悸,怎敢冒然出手?
  但是——
  他的心里,却是非常地明白,时间越久,对己方越不利。
  更何况,场外,已隐隐被来意不明的“幽灵鬼府”中人围住了!如果鬼府中人再与自己为敌,那么自己这方,非吃大亏不可!
  再闪目向“微尘子”望去——
  只见他双目微阖,左手斜举胸前,剑尖轻轻上扬,面容肃穆,周身似被一种有质无形的气体包住。
  这,正是“大周天三十六神剑”的起手式。
  看他那肃穆恭敬的样子,“四目神君”知道,这老牛鼻子已施出浑身解数,准备与敌一拼了!
  忖念间,“五云真气”已经运足十二成,眼光一闪,见云飞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只是专心一意地在运功替“风尘奇丐”疗伤。
  他当下心头大喜,暗忖道:“白云飞呀白云飞,你的武功虽然精练,但是临敌经验还是不足,今天合该你倒霉,这时竟还运功替他人疗伤,岂非自掘坟墓?”
  云飞这时对场中的情形瞭逾洞烛,但他决不可能置身受重伤的义兄“风尘奇丐”置于不顾,所以他只有抓住每一隙可以利用的时间,为之疗伤。
  他的心里,十二万分地清楚,外围的鬼府人物,若非冲着丐帮来的,也决不会与丐帮有利。
  鬼府人物的手段他是见过的,他自己本身虽然不在乎什么,但是一被围上了,事情也颇不好办。
  所以——
  他这时,只希望“风尘奇丐”能赶快恢复,甚至不惜将自己本身的真气真元,截留在施力体内的穴脉中,以助其速愈。
  “丐帮”的舵主及长老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凄厉凄绝的惨号声,如同毒蛇利齿般啮着他的心!
  每一声惨号及呻吟,都足以令他疼心与愤怒。
  但是——
  他除了全力为施力疗伤外,还能做什么?
  对于他身边的情形,他清楚得瞭若指纹。
  他知道——
  “微尘子”已经提聚了全身的功力,准备以最上乘的剑气,来做最后的孤注一掷,决定胜负。
  他更知道——
  “四目神君”目前已经运足了“五云真气”,轻轻地向自己掩近。
  他的心中,疾如电转般地在思忖着对付之策。
  倏然——
  他输送出去在“风尘奇丐”体内运转不息的真力,微微一动,一股轻柔而稀薄的暖流,起自“风尘奇丐”的“丹田”。
  双方真气一触之下,云飞心头狂喜,立即以自己雄浑无比的真力,渗入“风尘奇丐”那一点点微弱的暖流中,向四经八脉滑去。
  也正在此时——
  “四目神君”身形微幌,双掌扬处风雷之声大着,数以万计的掌影,如翻江倒海,天崩地裂地向云飞当头压下。
  一阵得意的狂笑,出自他的口中:“哈哈,小子,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辰……”
  “微尘子”也恰于此时发动,一道寒芒冷电,疾快地绕身一匝后,陡然颤出三条丈余长的冷虹,向云飞立身处电闪射到。
  形势险恶已极!
  云飞知道,假如自己立刻挪动“风尘奇丐”的身体,躲开这致命的一击,不是办不到的事。
  但若如此一来,施力体内的那点被引发的真力,便会立即消失于无形,甚至于还极可能危害到他的生命!
  纵使他的生命可保安全,但其功力之恢复,就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心中闪电般地微一思忖之下,立即狠狠一咬牙,陡然长吸一口真气,运足全身功力,以一半真力,输入了“风尘奇丐”的体内。
  同时——
  “天龙不动禅功”,亦已施展到了极致。
  阵阵宝气瑞霞,自他体内隐隐透出,将七尺方圆以内,完全笼住。
  “轰隆隆隆隆隆轰隆隆隆隆!”
  一声震天价的暴响,有如九天神雷劈地,响起在云飞身侧。
  狂风暴辄而出,碎石飞屑,枯枝腐草,雪花烂泥,如矢首般地四向疾射。
  方圆三丈以内,立即形成了一个黄色大柱,卷地而起。
  三道匹练也似的亮虹,在狂风卷中,一闪而逝。
  两条人影,如风车般地倒翻而出,凌空一个大转身,巧妙轻灵已极地站在十丈以外,立定身形,原来竟是“四目神君”及“微尘子”!
  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略一定神后,“四目神君”脸上苍白地朝“微尘子”道:“你可曾将那小子刺死?”
  “微尘子”胸部起伏不定,面色阴森已极,冷笑一声,道:“掌门人的惊天掌势难道未曾将他击毙?”
  两人互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各顾各地运气调养。
  在他们两人双双发动攻势后,“四目神君”满以为这一下子,自己一定可以手到擒来,白云飞纵使是个钢人,也会被打成薄饼!
  自己这一下,岂不是立即扬名天下,威风八面了吗!
  谁知——
  就在万钧掌力距云飞还有七尺多时,一股柔韧的抗力,缓缓阻住了自己的真力掌势。
  当下不禁微微吃了一惊,但却未曾细虑,猛地一提劲,将全身苦练了数十年的劲道,完全使了出来。
  劲道使足,全力下击,陡觉那股阻力突然化成一股千钧巨力暗劲,如排山倒海般地向自己胸前拥到。
  骇极之下,一个“鹞子翻身”,借力暴退而出,但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微尘子”亦是同样的情形,但是他的功力较高,为人较深沉,所以吃的亏没有那么大,但却也够令他难受的了!
  不一会儿——
  风息尘敛!
  场中缓缓站起来了两个人影,赫然正是云飞与施力。
  “风尘奇丐”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双目中亦再度神光炯炯,丝毫不像方才还伤重得躺在地上不会动的人。
  而,云飞则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紧抿着的弧形嘴唇边上,垂着几条明显的血丝。
  但是——
  冷森森,如寒电般的两道眼光,却如两把利刃般地插在“四目神君”与“微尘子”的脸上。
  场中——
  这一小块地方——
  阴森冷静得令人窒息!
  “风尘奇丐”施力环视了当场一眼,脸上的肌肉,立即起了一阵极不规则的,痛苦已极的扭动。
  他的双目中,立即喷出了两道赤红的怒焰!
  但是——
  在眼角上,却闪现着晶莹的泪光!
  良久!
  良久!
  他才痛苦地哽声道:“贤弟,你……又救了愚兄一次……”
  云飞那双漆黑的双眉,微微挑动了一下,低声道:“护法与红叶书生情势岌岌,请大哥速往救援,迟恐不及!”
  “风尘奇丐”略一犹豫,眼中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异样神色,哽咽道:“贤弟……你……你……”
  云飞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大哥,快去,小弟无妨!”
  又是一声凄厉惨号,倏告传来。
  舵主中,又倒了一人。
  战场上——
  已经渐渐静了下来。
  “浮尘子”与十余高手,正在与力竭神疲的“红书生”及另一舵主激斗着。
  “长笑乞”则已挂彩多处,浑身鲜血,发须俱张地抱着丐帮左护法“铁面判官”在十余人的刀光掌影中,作着困兽之斗。
  “风尘奇丐”见云飞这等样子,知道他已经怒极,不禁仰天一阵怪笑,大声道:“好,老弟 ,咱们干!”
  笑声未歇,脚下一旋,挟起一团锐风,如奔马也似地向“长笑乞”身边冲去。
  他甫一离开,云飞的脸色立即又冷漠得如同一块万年玄冰。
  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冰山之底:“两位如果还不立即自裁,白某人就要替天行道了!”
  说话时神色之冷峻,比石塑的雕像还要令人更寒心。
  在他那俊俏而髙贵的脸上,竟找不到一丝一毫任何表情,令人看了,不自觉地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似乎根本就无法违背他的意旨。
  “四目神君”干咳了一声,强制住惊骇无比的心情,哑着嗓子道:“小子,你已身受重伤,动起手来,也不见得比老夫强胜到那里去……”
  语气间,已经充分地表现出他的心虚。
  “微尘子”这时也开口低声道:“现在我等均已在鬼府的围困监视之下,若是我们能停止互相残杀,或许……”
  这也无异就是说:“如果我们合作的话,大家都可以活命。要不然,就算是你把我杀死,你也必定逃不出鬼府之手!”
  云飞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微尘子”一见已有转机,立即续道:“日后,我们的事再另行解决。要不然,鬼府是阁下的敌人,如若插手管这件事,以阁下负伤之身,也决讨不了好去……”
  言语之间,表示如果云飞还要逞强的话,他将不惜与鬼府联手来对付他。
  话还没说完,云飞已经面目森冷声道:“还有什么遗言,说完了好快点上路。”
  倏然——
  “四目神君”暴喝一声,双臂陡出,幻起千重掌影,挟着风雷沓来之声,如天降巨雷般地向云飞拥来。
  “微尘子”亦是一声沉喝,腕抖处,丝丝之声大作,手中长剑立即化作一道闪目精亮的长虹,如电光乱掣般地刺向云飞周身各大穴。
  云飞冷鄙地一笑!
  他的身体,竟然还是如同一尊至高无上的石像般地站在当地。
  狂烈的掌风罡气,把他的长衫拂得贴体飞扬。
  双唇,抿成了一道傲然不群的优美弧线。
  眼中,闪出了一丝残酷阴森的光芒。
  苍白的双颊上,陡然拥上了两片晕醉。
  在排山倒海的掌风,及精亮刺目的长虹,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压向他身上的一刹那,他的双手,以快得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胸前挽结了两个半圆。
  于是——
  无声无息地,圈圈银光,层层不绝地向“四目神君”拥到。
  同时,一股倾海翻山的暗劲,杂着漫天寒星,倏然潮拥而出。
  一只晳白的手掌,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四目神君”面前一尺处。
  “四目神君”心头大骇,他实在想不到,云飞以迭受重击之身,竟还能拼力发出“天魔手”,威力较之上几次,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忙中,只好暴吸一口真气,提足苦练了数十年的真力内元,贯注于双臂之上,猛地一阵疾推,推出了十几道凌厉无比强劲无俦的狂风。
  掌势才推出,立即狂喝一声,手掌箕张,暴弹而出,十余道锐利如剑的尖锐劲风,立即交叉暴射刺出。
  由他凄厉狞恶的面容上看来,他已经拼出全力,以一招“风定雷息”,准备与敌偕亡了。
  而在此时——
  那道如虹的冷雷,亦已如神龙天降般地,挟着不可抵挡的锐风,洒出了漫天的晶晶剑尖,向云飞周身遍洒而下。
  云飞一招“银圈飞星”出手后,立即毫不迟疑地冷哼一声,双掌陡收,正反陡立于胸前,倏然疾翻拂出。
  “天魔手”的第二招“平湖飞月”倏告施出。
  两轮光影,在嘶啸着的狂风簇拥之下,一缓一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微尘子”略略一愕之间,已经飘射到了他的眼前。
  一刹那间——
  狂风疾拥,寒电如虹。
  掌影如山,罡风怒卷。
  圈圈光影,两轮月光,中挟万千飘忽不定的白皙掌影,如天罗地网般地,在“四目神君”与“微尘子”四周撤下了一道坚逾钢墙铁壁的掌墙风屏……
  两声低沉的闷哼,倏告传来。
  继之——
  “轰隆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大震平地拥起。
  砂石狂卷,整个地面都起了一阵微微的震动。
  地上——
  拥起了一矗黄柱,直旋而上。
  黄柱中,如利矢般地四散射出无数碎石烂泥。
  三条人影,陡然翻飞射出。
  一蓬血雨,四散飞洒。
  “四目神君”与“微尘子”面色惨白泛靑,鲜红的血渍,洒满了全身,身子翻飞倒弹出十几丈以外。
  “四目神君”口中鲜血狂喷,身上伤痕累累,披挂在身上的破烂布条,这时几乎已经一扫而空,露出了内衣。
  “微尘子”右手虎口烂裂,全身浴血,但他还是紧紧地握住了宝剑,因为在此刻,那宝剑已经成为他生命的唯一保障了。
  他们的心中,立时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种孤立无助,自感渺小无力的感觉。
  就好像两片枯叶,在凛冽的西风中,随风狂舞,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一般。
  直待他们落到了实地上,心头才稍微一松,喉头一甜,又连口呕出了几大口刺目的鲜血。
  但是——
  一条魅影般的削瘦白影,又已如闪电般地掠到了他们的身前。
  云飞那俊美冷削的脸上,显出了一片病态的艳红。
  嘴角上,更加上了斑斑血渍。
  本来以他的功力,全力与“四目神君”及“微尘子”激斗是不会吃亏的。
  可是,他今天的损耗实在太多,更何况方才在为“风尘奇丐”疗伤时,还结结实实地挨了十六掌十一拳八剑。
  虽然,这十六掌十一拳八剑都被“天龙不动禅功”阻住弹回,但他因为还一面分散真力在与施力疗伤,所以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几乎令他护身神功尽散,尸横当扬。
  这时——
  他又如幽灵魅影般地飞掠了回来,足尖一点地,立即化成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白线淡烟。
  在空中闪电般地一旋,快如电光石火,穿射而下……
  “四目神君”与“微尘子”心神才一定息,陡见一道幽灵般的白影已经掠近了眼前,不禁大吃一惊!
  狂骇之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幌身暴退。
  但是——
  疾退之下——
  敌人竟又如鬼魅般地失去了踪影。
  两人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极端不祥的感觉!
  难道对方真是恶魔鬼魅的化身吗?
  突然——
  “微尘子”大喝一声“不好”,喝声中,身体贴地平射而出,一道冷电寒芒卷地盘射而起……
  “四目神君”亦突然会过意来,心神狂骇中,提聚了全身所余的残力,一招“风呼雷鸣”,双掌环抱斜推而上。
  刹那间——
  狂飚乍拥,雷声怒鸣!
  距他们头顶五尺的地方——
  云飞如天神倒挂般地疾泻而下,冷峻得没有一丝感情的脸上,陡然浮上了一丝残酷的微笑。
  双臂一阵伸缩,猛地狂推而出。
  刹时——
  一声九天暴雷般的怪响,以无可言喻的速度,撕裂了空气,划空而起。
  四周的空气,似乎立即凝固为一个坚硬无比的小球,自天际电射而下,倏然膨胀暴裂,狂涌而出,挟着泰山北海的威势,向“四目神君”及“微尘子”当头压下。
  “天魔手”第三招“天风浩荡”,再告出手。
  云飞那紧抿着的唇角上,残酷阴森的笑意更浓了。
  冷酷与刚傲的俊面上,涌起了两团酡红。
  狂风,吹拍得他的白衫拍拍作响……
  狂飓怒号中,“四目神君”与“微尘子”立刻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恐怖的表情,在一刹那间,一露无遗地涌上了他们的面颊。
  他们现在的心情,正像一只螳螂,举起了双臂,要架拒轰轰而来的大车轮般地感到孤立、悲哀、无助与绝望!
  但是——
  他们为了自己的生命,还是全力拒迎上去。
  暴响又起,沙石狂舞,烟雾迷漫,劲风嘶号倾辄中——
  两声惨号!
  两条人影,带着漫天血雨,抛射飞出。
  云飞在两股劲力方一接触之际,倏觉心头大震,五脏翻腾,慌不迭拥身再起,摇摇幌幌地直升高了三丈余,喉头一甜,“咭”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闪目望去——
  “四目神君”与“微尘子”相隔一丈,满身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双目无助地望了场中正在被“风尘奇丐”、“长笑乞”杀得溃不成军的弟子们一眼,然后又惊惶地搜索着云飞的踪影!
  “四目神君”眼中充满了血丝,口中的鲜血,尚自不停地向外溢流着。
  他的确已经无力再战了。
  但是——
  为了生命,他还是惶恐地,以一双失神,充满着血丝的眼睛,疲倦地向四外搜寻着,口中却低声问道:“他……他……人呢?”
  崆峒派掌门人这时的狼狈相,也决不比他差,含糊地应道:“不知道……恐怕……死了吧!”
  “死了吧”这三个字说得是那么勉强,但又充满着他的希望。
  可怜!
  若以在江湖上的地位与实力来说,若在平时,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落到这步田地!
  会被人家逼到连生存的信心都没有了!
  但是——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四目神君”嗯了一声!
  倏然——
  “微尘子”惊呼一声:“他没死!”
  一道淡烟也似的幽影,陡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俊美,苍白而冷峭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血色。
  洁白的长衫上,沾满了斑斑血渍。
  在那充满着高傲的嘴角上,浮漾着一丝奇异而令人心颤的微笑!
  他缓慢地扬起了双掌,以一种幽冷如严冬寒冰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掌门人,准备领死吧!”
  死亡——
  已经面临到他们眼前了!
  “四目神君”及“微尘子”心中立即感到了无比的空洞与悲哀。
  “微尘子”的宝剑已经在方才那招“天风浩荡”之下,丢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刹那间——
  他们感到自己的渺小与软弱。
  同时——
  他们又感到了生命的可贵。
  无比的惊惶,充分地自他们那满面血污后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一步——
  一步——
  云飞渐渐走近了。
  死神,已经大张着双臂,向他们拥抱过来。
  他们两人,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
  阴森!
  恐怖!
  死亡!
  寒风拂在他们身上,他们不自而然地起了阵阵寒颤!
  冷吗!
  是的?
  他们这时,已经失去了一切高傲、狂妄,与尊严!
  他们感到无比的寒冷、无助,与绝望!
  勾魂使者的枷锁,已经套在他们的颈子上了。
  倏然——
  一声凄厉已极的鬼号,划空而过!
  继之——
  荒坟枯冢之中,鬼火点点闪动,凄厉的鬼号声,夺人心魄,此起彼落地互相响应着。
  啾啾鬼声,随之而起,漫天铺地,自四面八方向场中拥到。
  云飞冷哼一声,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已极的煞气,双掌陡然扬起……
  “微尘子”突然开口道:“白帮主……”
  他居然改口称云飞为“白帮主”了!
  云飞冷冷一哼,算是回答。
  “微尘子”继道:“贫道学艺不精,才败在阁下手中,阁下又何必赶尽杀绝!”
  云飞脸上倏然掠过一丝鄙夷之容,蓦地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丐帮弟子们该死,他们死得活该……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悲愤凄凉已极!
  狂笑声中,云飞单掌直立胸前,倏而急翻出去!
  一片浩瀚如海的绵绵罡气,已如一面无所容身的天罗地网,弥漫而出。
  强劲的真气,澎湃汹涌如大风暴中的怒海狂潮般地狂冲而出。
  “天魔手”第四招——“立浪如山”再告出手。
  “四目神君”与“微尘子”骇得双目圆瞪,眼角撑出丝丝裂纹,身形闪电般地暴退中,四掌同扬,推出一股强劲无俦的掌风真力!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丝力量了!
  胜利的微笑,开始闪现在云飞的嘴角。
  但是——
  一声震人耳鼓,摇魂锥心的凄厉鬼号,倏告响起。
  红影连闪中,二条大红幽影,倏然出现在“四目神君”与“微尘子”的身侧。
  两条红影动作的快速,的确是令人咋舌的。
  他们其疾无伦地一起抓住了“四目神君”与“微尘子”,反手暴摔了出去,同时各自发出了一声令人心颤的鬼号,四臂连伸之下,拂出了一股无声无嗅,阴寒已极的如山暗劲,向云飞疾迎了上来。
  云飞见状,心中不由大吃一惊!
  他没有想到,鬼府阎罗竟会这么快就出手。
  百忙中,抽出几成真力,运起“天龙不动禅功”,将全身密密护住,单掌连连伸缩之下,“乾元神炁”已挟在如潮掌风中,疾涌而出!
  双方掌力甫一接触——
  “波!波!”
  两声怪响起处,两条红影凌空暴起。
  场中十丈方圆以内,一丝动静都没有!
  但是——
  在十丈以外,却陡地旋起了一圈猛烈的旋风,凛冽无比地向四外激射而去!
  云飞陡觉心胸之间一窒,气血猛地翻腾不止,身子也随势暴弹而起,向场外斜泻落下!
  才一落到地上,只觉眼前一黑,金星乱舞,喉头一甜,喷出一股血箭,身子幌了幌,才勉强站稳身形。
  身形甫一站稳,两股阴寒已极的冷气,又已如怒潮般地涌到。
  他不禁心中大吃一惊,想不到“鬼府”阎罗的武功,竟恁地高强,强挡了自己的一招“立浪如山”后,还能以如此迅捷的身法,反掠回来陡施煞手。
  当下不容许他多考虑,“魔幢幻影”身法,猝然施开,化作一道淡白幽影,斜拔冲天而起。
  同时运起“吸元固丹”恢复本身真力。
  待他飘然落地时,他才看清,围在他身边的,竟又增加了两个身着华丽红袍的“鬼府”阎罗。
  向他猝然施煞手的,并不是方才与他对招的那两个。
  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脸上杀气陡盛。
  “鬼府”阎罗中的一个,嘿嘿一阵冷笑,森冷地说道:“今夜此地已在我等掌握之中,若想妄自逞强,那是徒自取辱,本阎罗奉府主之令,请阁下加盟鬼府,共图江湖霸业。”
  云飞闪目向四周一望——
  只见不知何时,场中的激战已告停止。
  “浮尘子”、“火行者”、“追风剑”,及“万妙仙姑”,都在三派弟子的护卫之下,坐地运气疗伤。
  而——
  “风尘奇丐”施力与“长笑乞”,却神情紧张地守护着席地而坐的“红叶书生”及另两舵主。
  “铁面判官”亦平躺在他们的身侧。
  战场四周——
  若隐若现,影绰绰地,数十锦袍人影,已将此地完全围困住了。
  刹那间——
  场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寂静中,偶尔传出一二声痛苦的呻吟,更平添了些许的凄怆与荒凉!
  寒风,如尖刀也似地拂过。
  白雪,绵绵随风飘舞。
  “万姓公墓”,陷入了一片阴森、恐怖,与凄惨中!
  惨!
  地面上,斑斑块块的血渍,及残碎不堪的人体,被滚动的鬼火一映,令人见了会毛骨悚然!
  静!
  极端地静!
  但是——
  在这极端的寂静中,却潜伏着极端的危机!
  空气——
  像拉紧了弦的弓一般紧张。
  一场凄厉的战争,已告暂时结束。
  在这场杀劫中——
  丐帮精英,几乎全数毁于此地。
  但,围攻丐帮的三派人员,却也死伤狼藉,实力大损了!
  一场激战虽已告结束,但是另一场杀劫,又在醖酿中。
  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
  只有地上的鬼火,在跳掷明灭着。
  云飞的脸色,更形苍白与冷峭了!
  俊美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那里面,含有太多的高傲与冷酷!
  双目中,射出了两道冷电也似的精芒,紧紧地注意着他身侧四人的动静,虽然,他的姿态还是那么从容,高贵与潇酒!
  他的心中,亦正在作着闪电般的思忖:
  “丐帮精英尽失,元气大损,三派人物亦是死伤怠尽,而鬼府人物乘此两败俱伤之际,突然现身,其用意不言可知!今夜,若不加盟鬼府,鬼府势必全力合击,将丐帮与三派人物全数击毙 ……但,我白云飞,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与鬼物同流?可是,我个人,或许可以拼全力突围而去,丐帮诸人可就惨了……”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心酸!
  眼看着一个个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的丐帮高手,在敌人的围攻下,无助地倒下,他们的鲜血,就在自己的脚下,自己能弃他们而一走了之吗?
  不能!
  决不能!
  他当时便下了一个斩钉断铁的决定,无论如何,就算是陈尸荒坟,也决不与鬼府妥协,更不能撤手一走!
  这时——
  “四目神君”与“微尘子”正由半昏迷状态中醒转了过来。
  一睁眼,只见自己立身在一座较大的坟头之前。
  坟头两侧,排立着十几个身着锦袍,面目森冷,鬼气侵人的汉子。
  坟头上,鬼火明灭中,赫然踞坐着一个身着华丽红袍,死眉死眼的削瘦人物。
  他们才一醒来,一丝冰冷的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鼓:“本阎罗奉府主之令,请两位加盟幽灵鬼府。”
  “四目神君”哼了一声,望了望站在身侧“微尘子”一眼,问道:“你们府主是什么人?”
  红衣阎罗嘿嘿笑道:“万王之王,武林之主!”
  “四目神君”重重地哼了一声,问道:“若是老夫不允加盟,又将如何?”
  红衣阎罗又是一阵森冷怪笑,声音令人心颤,沉声道:“终身苦役,沦于万劫不复之境地。”
  “四目神君”这时已成惊弓之鸟,那股狂妄傲气早已一扫而尽,闻言不禁双眉紧皱,望着“微尘子”一言不发。
  “微尘子”到底较为老练深沉,这时缓缓开口道:“关于这件事,我等尚须假以时日,与派中长老商量一下……”
  红衣阎罗怪笑一声道:“不准!”
  “四目神君”不禁勃然震怒,抗声道:“老夬等岂能单独作主?”
  红衣阎罗道:“不能作主则莫怪本阎罗心狠手辣!”
  言毕一挥手……
  “微尘子”立即喝道:“且慢!”
  红衣阎罗冷冷哼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微尘子”面色深沉地说道:“若是我等答允加盟,丐帮诸人及白云飞是否可以立即置之于死地?”
  他的心中,这时正打着如意算盘。
  此刻,如果不答应加盟鬼府,必定是凶多吉少,不如暂时佯允加盟,待将丐帮及白云飞歼灭后,再作脱身之计。
  红衣阎罗冷冷一笑道:“那要看他们的行止决定。”
  “微尘子”含有深意地望了“四目神君”一眼,颔首道:“老夫答应了!”
  “四目神君”虽然生性狂傲拔扈,但却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物,当即亦随咐了一句:“老夫唯道兄马首是瞻!”
  在片刻间——
  五台与崆峒两派掌门,都已答允加盟鬼府了!
  红衣阎罗哈哈一笑,身形微动,已从坟头上疾掠至两人的身前,道:“欢迎两兄加盟鬼府……
  话还没说完,倏然翻掌疾拂。
  一阵寒风过处,“四目神君”与“微尘子”只觉“晕穴”上微微一麻,便告翻身栽倒,人事不省了。
  红衣阎罗”立即自身上掏出两颗色作碧绿的药丸,揑开两人下颚,置入口中,然后冷冷喝道: “带下去,疗伤复功!”
  两个锦衣汉子恭喏一声,飘身过来,将“四目神君”及“微尘子”背过一边,疗伤复功去了。
  再说“风尘奇丐”施力,身受重伤后,便告昏迷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
  他突然感到有一股浑厚的暖流,在体内回转流行着。
  渐渐地,他恢复了知觉。
  但是,全身疼痛无比,而且一丝力量都用不上,就好像全身功力都已经失去了一般。
  他心中不禁大骇,但他也是个老练聪慧无比的人,立即摒弃了一切杂念,设法将全身残余的真力集于“丹田”,与那股暖流会合,向四外流去。
  他的真力方一开始流动,对方立即知道了。
  两股真气,合而为一,由“丹田”直冲“十二重楼”,入“泥丸”,再返“丹田”,而且每经一处穴脉,便有一股真力,强注入自己体内。
  “风尘奇丐”心中不由大为感动。
  他知道,现在对自己施救的人,一定是自己的义弟——魔手冰心玉潘安。
  只有他,有这么好的医术,能将自己垂死之生,救苏过来。
  也只有他,才有这么高的功力,能将真气内力截断强注入对方的体中。
  施力知道,那是最伤医疗人的真元的!他感动得几乎流出泪来。
  但他现在不敢妄动,他知道,现在场中的情势一定非常危急,一定非常需要自己,要不然云飞也不会在强敌围伺之下舍命为自己疗伤。
  不久后——
  他体内的真力已经越来越强。
  倏然——
  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响自他的耳际:“大哥,场中情势危急,帮中弟兄伤亡殆尽,场外复有鬼府人物虎视眈眈,如果大哥已告康复,可否往助护法一臂之力?”
  语声方歇——
  一阵惊天动地的狂震传来,体内的真力亦受到了不轻的震荡!
  良久——
  那细如蚊蚋的声音又告传来:“大哥,我们可以起来了!”
  显然,由声音中听来,云飞已经受伤不轻了!
  “风尘奇丐”不禁大急,以“蚁语传音”询道:“贤弟,你没关系吧?”
  云飞答道:“无妨!”
  两人这才站了起身来。
  “风尘奇丐”朝四周一看——
  只见丐帮弟子只剩下两位舵主,“长笑乞”,及仗义出手的“红叶书生”易寒山在拼力苦撑了!
  当下心中大疼,脑中一阵晕眩,虎目中立即蕴满了泪光,脸上的肌肉,也因痛苦而起了一阵不规则的抵曲。
  怒火,如火山般地在他的心中爆炸了开来!
  但是,一双虎目中,却蕴满了痛苦的泪光。
  沉寂了良久,他才哽咽着开口道:“贤弟,你……又救了愚兄一次……”
  云飞微微挑动了一下眉头,低声道:“护法与易兄情势岌岌,请大哥速往救援,迟恐不及!”
  “风尘奇丐”略一犹豫,眼中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异样神色,哽咽道:“贤弟……你……你……”
  云飞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道:“大哥,快去,小弟无妨!”
  又是一声凄厉惨号,倏告传来。
  舵主中,又倒了一人。
  那声惨号,如同一柄大铁鎚般地敲在施力的心头上,不禁发出一串仰天怪笑,大声道:“好,老弟,咱们干!”
  脚顿处——
  化作一只冲天大鹏,挟起一道摄人心魄的怒啸,往扬中冲去。
  场中——
  “长笑乞”已经到了力竭精疲的境地。
  他将“铁面判官”平置在地上,自己紧紧地守护在他的身边。
  围攻他的三派弟子们,虽然死伤颇众,但是增援的人手一到,立即又气焰百倍地冲杀了上来。
  掌影如涛,刀光霍霍。
  “长笑乞”左劈右斩,又劈翻了一个点苍门下弟子。
  但这时——
  一名五台弟子的鬼头刀,已经挟着悠悠风声,劈到了他的背脊上。
  另外两名崆峒弟子的闪闪长剑,亦已如闪电般地点上了他的前胸。
  他不禁怒吼一声,整个身子陡地向右疾翻而出,双腿起处,如旋风般地踢出十二腿,左掌翻处,向背后那五台弟子的肘弯处疾斩下去。
  崆峒弟子中的一人,收势不及,一脚正被他踹在跨骨上,惨号一声,翻滚而出,手中长剑亦告脱手飞去。
  另一人,则猛地刹住去势,腕抖处,长剑颤出点点晶光,猛刺“长笑乞”下腹诸重穴。
  身后的那名五台弟子,正暗喜自己毒计得逞,不料眼前陡地一花,一道疾风,已向自己持刀右手肘弯处暴劈下来,慌不迭扭腰叠背,刷地一个大转身,躲过这招,横掠出五尺以外。
  但另外两个点苍门下弟子的长剑,又已在“长笑乞”一翻身之际,由两侧分袭上来,疾刺他的左右两胁。
  同时——
  另外两枝判官笔,一条链子锤,亦如狂风骤雨般地向“长谷乞”头上、身上,暴压而下。
  “长笑乞”怒笑一声,吼道:“好兔崽子们,来吧!”
  身子猛地平仰而下,双掌暴推,两股如涛罡风,已经疾拥而出……
  他这一仰身,竟离开“铁面判官”有两步多远了。
  一个五台弟子,一声不吭地扬手一刀,就朝“铁面判官”身上剁了下去。
  “长笑乞”掌势已经推出去了 一半,,一见之下,亡魂皆冒,猛地闷哼了一声,左脚足尖一着地,身子已经如滚球般地翻了过来,朝那五台弟子胸前一掌推了出去!
  “哎——”
  一声惨号,那五台弟子已经泄着一蓬血雨,身形翻飞而出!
  “哼!”
  闷哼声传处,“长笑乞”左肩“肩井穴”上,被判官笔搠了个透明窟窿,鲜血狂涌标射而出,两支明晃晃的长剑,又如毒龙出洞般地向他背后刺到。
  翻飞的掌影,如排山倒海般地临到了他的胸前。
  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喉头一甜,一股腥气,自腹中直冲了上来。
  千钧一发中,他猛提一口真气,压抑住疾冲而上的鲜血,双掌全力往外封去,脚下一幌,身子斜掠而去。
  “轰!”
  一声大震,沙飞石走。
  “长笑乞”脚下一个踉跄,“哇”地一声,呕出一股血箭,喷起三尺来高,身子也斜飞倒向地上!
  “哎——”
  一声惨号,出自他的口中,一把亮晃晃的长剑,直穿入了他的后股中。
  刹那间——
  刀如雨下,剑气如虹,一起向他身上斩来……
  蓦然——
  一声暴吼,起自半空中。
  一条人影,疾如闪电般地掠到“长笑乞”身侧,身子一幌,已将“长笑乞”挟在臂下,单掌猛圈狂登而出。
  罡风呼啸卷处,掌影如山矗起!
  “轰隆!”
  一声大震,惨号顿起!
  人影翻飞,血雨四洒中,“风尘奇丐”已挟着“长笑乞”掠到了“铁面判官”的身侧,在人们意识尚未恢复之先,又已挟起了“铁面判官”,以疾逾奔马的速度,向“红叶书生”冲去。
  “红叶书生”那边,这时形势亦已危急到了极点。
  仅余的两位舵主,亦已伤重倒地,无力再战。
  而易寒山本身,则全身鲜血,狂舞着手中的一柄折扇,在“浮尘子”的凌厉攻势之下,只有步步后退,勉强遮挡了。
  就在这时——
  两声凄厉鬼号,陡然起自场中。
  “浮尘子”心中一惊,手上略微慢了一下,“红叶书生”脚步踉跄地掠出五步之外。
  而——
  “风尘奇丐”,亦已挟着左右护法,带着一股奇厉无比的罡风,冲向“浮尘子”。
  “浮尘子”心中一惊,反手劈出一股劲急无俦的掌风!
  “轰隆隆!”
  暴响声起处,“风尘奇丐”一声怒喝,双腿如狂风般地踢出二十六脚。
  立时——
  脚影遍布,劲风怒啸,“浮尘子”一个闪避不及,“蓬”然一声,被踢得满口鲜血狂喷,身子如车轮般地翻滚出十几丈外去。
  他这如天神陡降般地一来,倒把三派弟子们骇得心神一怔,纷纷耸身跳出圈外,而也恰于此时,鬼影迭现,四周出现了数十个幽灵也似的锦衣人物,将他们全数围困在内!
  “风尘奇丐”也乘势将“长笑乞”及“铁面判官”放下。
  “红叶书生”的一袭靑衫,早已破成丝丝条条,垂挂在肩上,鲜红的血渍,还一滴一滴地直往下淌,疲倦已极地向“风尘奇丐”一拱手,低声道:“多谢帮主相救之恩……”
  “风尘奇丐”感激非常地望着他,沉声道:“易大侠援手之德,老花子没齿难忘,请快点休息一下,一场更惨厉的危机,已逼在眉睫了!”
  易寒山微一拱手,不再多言,掏出两颗丹药来.,纳进口中,静坐运功。
  “长笑乞”这时也战战抖抖地站了起来,一交扒伏在地上,泣道:“帮主……弟子无能……”
  “风尘奇丐”看见左右护法都伤成了这个样子,满眶热泪不禁噗簌簌地掉了下来,强自压住激动的情绪,哽道:“你……你很好……快……休息休息……”
  “长笑乞”谢了一声,就盘膝坐定,又服下了一颗丸药,运功疗伤!
  一时之间——
  扬中陷入了极端的静寂中!
  寒冷的夜!
  刀般的风!
  绵绵的云!
  凄凉的墓场!
  再加上那断断续续颤抖的痛苦呻吟,造成了一幅凄凉惨厉,血腥满目的画面!
  蓦然——
  红影一幌,一个身着华丽红袍的怪人,如一条幽灵也似地出现在“风尘奇丐”的身前不远处,冷冷望了“风尘奇丐”一眼,道:“帮主决定没有?”
  “风尘奇丐”哼了一声,沉声道:“告诉你们府主,想要施某人向你们低头,今生休想。”
  红袍怪人陡然仰天一阵磔磔怪笑,道:“好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拿命来吧 !”
  “吧!”字出口,身形一幌,抖出一片怒涛般的掌影,在阴寒已极的暗劲中,向“风尘奇丐”全身疾罩而到。
  “风尘奇丐”狂笑一声道:“你把我施力看成了什么人?”
  言语间,左掌往胸前一立,右掌却如闪电般地狂抖而出,刹那间劈出了一十六掌,打出“一十二拳,带起翻江倒海般的呼啸狂飚,疾迎上去。
  同时——
  他身形一幌,已经如脱弦矢首般地朝漫天掌影中疾投了进去,左掌如电暴出,划起一道锐利无比的掌风,从山崩海啸也似的狂风中,脱颖而出,直劈红衣怪人左胁下左腰上。
  “波!”
  一声大响,狂飓怒卷,砂石迸飞中,“风尘奇丐”白发飘扬,双掌如怪蛇般地一阵交叉劈砍,十余道凌厉已极的掌风,向红袍怪人疾涌而上。
  红袍怪人谅不到“风尘奇丐”在身受重伤之后,尚具有如此功力,心神一怔,手上略慢,一道锐如利刃般的掌风,已经自极怪异的方位,如天际神龙般卷向了他的左胁下左腰上。
  他冷笑一声,身子倏然向前疾扒下去,如电光也似地贴地暴射而去,窜出八尺以外时,猛一扭腰,冲天而起,恰好将“风尘奇丐”发出的十余道掌力完全躲过,而到了他的身后,双掌齐拂,无声无嗅地拂出了翩翩满天阴掌,向“风尘奇丐”背后按拍过去。
  “风尘奇丐”方才想一举奏功,用了一招丐帮中极厉害的杀招“偷鸡打狗”,先后出手的劲锐掌风,已将对方的退路完全封死了!
  不料——
  砂石翻飞,狂飚迷漫中,掌势甫一出手,对方的身形倏告失踪,他不禁心头大骇,空中猛翻身,大摔手,陡然升高三尺!
  同时——
  两股怒涛也似的劲气亦已应掌推出,向身后封去。
  身子却借这一推之力,极优美地在空中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形,落向“长笑乞”等人的身侧!
  “波!波!”
  两声大响传出,红影暴射而起。
  风定尘息时——
  两人又已对面峙立着。
  两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惊骇与疑虑!
  “风尘奇丐”的确没有料到对方以一个“鬼府”阎罗的身份竟亦具有这等身手。
  而,红衣怪人方才接实一掌,心头气血翻腾不已,也是吃惊不小,想不到以自己十成功力所发出的一掌,况且又是由背后暴袭,不但被对方闪过,而且连一点亏都没吃!
  表面上看起来,两人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但实际上,红衣怪人已经吃了一点小亏,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吧了!
  对峙良久,红衣怪人突然冷冷开口道:“以阁下这一身功力,加盟鬼府正大有作为,如果埋骨黄土,未免太可惜一些了!”
  言下似乎有一丝惜才之意。
  “风尘奇丐”闻言心中一动,哼道:“阁下姓甚名谁?请恕老花子眼拙……”
  红衣怪人微微一怔,冷冷道:“本人乃鬼府第三阎罗!”
  “风尘奇丐”倏然仰天一阵哈哈狂笑道:“如果老花子老眼尚未昏花的话,阁下一定是老花子昔日的一位故友,不料竟投身鬼府中,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真令人扼腕之至!”
  言毕又是一阵哈哈狂笑,笑声中充满了豪放与凄怆!似乎在悲怀故人已去,对面不识之苦衷!
  那红衣阎罗,本是昔日江湖上大有名头的一个人,闻言一怔,双目中露出了 一丝迷惘的神色!
  “风尘奇丐”见状,立即以“蚁语心声”道:“若是老花子故人,不如速借此良机,脱离鬼府,携手共同傲啸江湖,恢复自由之身,岂不比你现在望人眼色要强胜多多吗?”
  一线细如蚊蚋的声音倏告传来:“我实有难言之隐,不便相告,错过此地,他日若相遇,是友是敌,悉听尊便!”
  老花子闪目一望,见四周木立着的锦衣人,仍旧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场中,遂一面运气行功,一面以“蚁语心声”询问道:“如不见外,老花子愿知尊名,今日果得不死,他日必不至与阁下为难!” ‘
  红衣阎罗面有难色,微微一顿,道:“唉!往日已矣!小弟姓方……不说也罢,本人要得罪了!”
  语声甫毕,双掌倏挥,一蓬蓝芒,应手而出!
  “风尘奇丐”谅不到他会猝出“蓝什金芒”,一声暴嘿,罡风如山崩海啸般地拥出。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一阵其寒如冰的冷笑,倏然出自红衣阎罗的口中。
  冷笑声中,身形疾幌,红影暴闪,已经如飞也似地向云飞射去。
  他知道对方是有意借此脱身,不由心中暗暗惋叹,但他始终想不起昔日有位姓方的故友,谁具有这么高强的武功。
  再向云飞那边望去——
  只见风声呼啸,一团砂土如开了锅的水般,滚滚向上直翻。
  砂石翻飞沸滚中,人影闪动跳掷,掌影如山迭起,不时传出砰匍交击之声,搏斗得激烈已极。
  看情形,云飞在四个红衣阎罗的合力围击之下,局势并不乐观。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自从在“万姓公墓”中动手以来,云飞连遭强敌,力搏“武当五剑”,掌劈火行者,万妙仙姑、四目神君、绝尘子、微尘子等当今江湖上的绝等高手。
  纵是铁打钢铸的人,在这种连番激斗之下,也会力竭神疲,无法支持了。
  更何况——
  目前的这四个红衣阎罗,功力奇高,身法诡异已极,而且出手阴歹,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正在这时——
  两条人影如飞射进场中!
  现身的原来是“四目神君”及“微尘子”两人。
  两人纵进场中后,立即掠身到“浮尘子”等人处,低声说了几句话,狠狠地朝云飞那边瞪了一眼,脚下微点,已如掠波海燕般地掠到了“风尘奇丐”的眼前。
  两人所经之处,锦衣汉子立即纷纷让路!
  “风尘奇丐”一见这情形,心中立即完全明白了过来,不禁暗暗忧虑起来。
  丐帮几乎在这一战中,精英尽失,只剩下了身负重伤的左右护法及两舵主。
  而云飞这时也是疲倦不堪,居于劣势。
  自己为了守护受伤诸人,又不能分身往援。
  而今“四目神君”与“微尘子”似乎已经加盟“鬼府”了!
  如此一来,自己这方似乎是成为必败之势,而且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时——
  人影一幌,“四目神君”已经到了眼前,狞声道:“老花子,准备领死吧!”
  “吧”字出口,手扬处,已如电光石火般地拍出一十七掌,踢出一十二腿,掌掌拍向“风尘奇丐”要穴所在,腿腿不离施力要害。
  施力不禁怒嘿一声道:“无耻小人,摇尾乞怜原是你们的看家本领!”
  嘴上说着,手上可也并不闲着。
  身形一侧,掌出如电,如暴雨狂风般地拍出一十八掌,捣出一十二腿!
  一阵连珠密响的掌掌相击声传出后,“轰”然一声大震。
  人影乍分复合,“四目神君”狞笑连连,掌出处,风雷隐隐,腿起处,罡风呼啸,刹那间,与施力战了个平分秋色,不分胜负。
  这时——
  一条闪电也似的人影掠到了“长笑乞”的身侧,单掌起处,便朝他的“天灵”上一掌拍拂了下去。
  坐在“长笑乞”身侧不远处的“红叶书生”易寒山突然睁开了双目,怒喝一声道:“微尘子 ,你干什么?”
  喝声起处,人已暴弹而起,右手出处,已撤出点点扇影,朝“微尘子”背后“风府”、“痖穴”、“神道”、“至阳”、“灵台”五大穴暴点下去。
  “微尘子”料不到“红叶书生”会暴起发难!
  假如他原式不变的疾指下去,“长笑乞”固然必定会丧命在他的手下,但是他自己也决免不了被“红叶书生”击中。
  当下只好闷嘿一声,硬生生地收住了去势,左脚尖猛地一旋,双掌向后疾封而出,身子也横移出五尺以外去。
  “红叶书生”易寒山扇势一发即收,揉身疾进中,怒笑道:“好个掌门人,原来是偷袭的能手。”
  扇随身走,卷起一条白光怒涛,朝“微尘子”身前暴射而来。
  “微尘子”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找本掌门人的碴。”
  双掌倏然凌空划了两个半弧形,狂颤抖出!
  刹那间——
  罡风怒卷,掌影如涛,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向“红叶书生”迎去。
  易寒山伤势方愈,真力内元方面损耗太多,不敢硬拼,一式“白鹤冲天”,身子陡地拔高三丈,左掌一立,疾射而下。
  “微尘子”手下也不怠慢,腰身一扭,仰首向天,双掌猛圈,推出了绵绵不断,层层叠叠的掌风怒涛,向“红叶书生”迎上去。
  “蓬!”
  一声暴响传处,砂石狂舞飞扬,稳坐地上的“长笑乞”等人的破烂衣裳都被吹得随风狂卷。
  “红叶书生”只觉一股奇劲撞来,心头一阵狂震,一股甜血直涌上来,慌不迭地疾提一口真气,身子摇摇幌幌地斜飘出十丈以外,落下地来。
  “微尘子”亦是觉得一阵狂震,足下不稳,连退出三大步,才立稳脚步。
  脚步才一站稳,一声暴喝,“红叶书生”又挟着漫天扇影如泰山压顶般地扑压下来。
  刹那间——
  怒飚狂卷,砂石迸射,两条人影越舞越疾,卷入了一片扇山掌影之中。
  而——
  “风尘奇丐”这时正以一招“怒打疯狗”,拍岀如长江大海倒泻般的掌力向“四目神君”拥去,同时,左手一圈一卷,一道扭曲不定的狂风幻影,由漫天掌影中,直穿而进,暴射“四目神君”小腹丹田。
  “四目神君”狂笑一声,“五云真气”陡然提至十成,双掌暴翻,一阵风雷之声立地而起……
  两股掌力一接——
  “轰!”
  暴响声起处,“风尘奇丐”已以奇疾无伦的身法,悄无声息地穿进了狂风沙石之中,双掌缓缓印向“四目神君”胸前。
  “四目神君”身形一幌,眼前人影闪处,一双蒲扇大手已经无声无嗅地印到了胸前,当下不禁冷哼一声,双掌亦自蓄足真力,缓推而出。
  “拍!”
  四掌相交,内力潮涌而出,两人竟较起内力来了!
  再说云飞被四个红衣阎罗困住,互相对峙良久。
  其中一人冷峭地开口道:“阁下是否已经决定了?”
  云飞不屑地一笑,冷冷道:“我白云飞堂堂男子汉,岂会与鬼物为伍!”
  话才出口——
  发话的那人已冷森森地一笑道:“那就拿命来吧!”
  手扬处,一股寒风,暴袭过来,一把“无影灭神砂”,已经漫空洒到。
  云飞早已注意到,在他的右手中,似乎握着一些东西,这一来,果然不出所料,冷笑声中,右手微拂,一股韧风柔劲反逼回去,冷冷道:“鬼府中人,果然只会耍这些鬼域技俩。”
  红衣阎罗哼了一声,两手微微一推,将那股力量消卸于无形。
  云飞右手才拂出的当儿,猛然觉得两股阴寒至极的冷风,分由两侧袭卷过来,当下冷笑一声,“天龙禅功”绕体疾旋,“乾元神炁”陡然运起,身子一弓一曲,幌如一道轻烟般地躲过了这两下偷袭。
  掌起处,已经如电闪般地击出一十六拳,打出一十四掌,幻起漫天飘飘掌影,如天降瑞雪般,密密麻麻地向身前站立着的两红衣阎罗攻去。
  两红衣阎罗怪笑一声,倏然分左右两边斜穿而起,掌扬处,阴风凄号,鬼火点点,分由两翼卷包过来。
  云飞冷冷一笑,在他那俊俏而苍白的脸上,除了令人心颤的高傲与鄙夷外,实在再也找不出任何表情了!
  洁白飘舞的长衫上,已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渍。
  削瘦的身形,如鬼魅般地由两片阴风鬼火之间,一闪而过。
  处在他身后的两红衣阎罗,这时也以极为巧妙的身法,掠到了他的身面,就在他的身形,穿过了那两片阴风鬼火时,扬掌疾翻——
  一片怒海暗潮般的阴风鬼火,应掌而出。
  刹那间——
  阴风怒号,愁云密布,鬼火点点,飘舞飞扬中,万千掌影,飘忽不定地朝云飞身上拍拂而来。
  那两个被云飞闪过的红衣阎罗,也在双双擦肩而过后,倏然翻转身来,凌空一旋,双足连踢之下,红袍飘飘,掌出如涛!
  崩天陷海也似的狂飚,呼号嘶啸着向云飞身后压去。
  立即——
  四面八方都布满了飘舞明暗的鬼火。
  上下左右都出现了拂拍推打的掌影。
  云飞那削瘦的身影,已被淹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他不由得怒哼一声,“魔幢幻影”身法倏然展开,如鬼魅般的身影,在间不容发的每一丝空隙间,作着最迅捷的闪避。
  在每一丝掌影之后的千钧一发之际,作着最凌厉的反击。
  立时——
  阴风如涛,鬼火闪烁中,白色的人影,越闪越疾,渐渐幻成两个,三个,四个……
  每一个人影,都在最危急的时机中,发出最恰当的反击。
  四个红衣阎罗不禁同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鬼号!
  于是——
  幢幢鬼影,出现在阴风狂卷之中。
  四条火红的人影,带起了强劲无比及阴柔至极的掌风拳影,追逐着一条倏东倏西,忽上忽下的削瘦人影,作着最猛烈的扑击!
  时间——
  渐渐过去!
  场中,倏然传出一阵掌掌互击的劈拍声。
  白色的人影,蓦然由四化而为一,向着一条红影,暴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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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3 09:4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红衣阎罗,幽冥武士

  云飞在坟场中与“幽灵鬼府”中的四个红衣阎罗展开了一场殊死战。
  场中——
  只见四条火红的人影,带起了强劲无比及阴柔至极的掌风拳影,在闪烁飘舞着的鬼火中,追逐着一条倏东倏西,忽上忽下的削瘦人影,作着最猛烈的扑击。
  时间——
  渐渐过去!
  场中倏然传出一阵掌掌互击的劈拍声。
  白色的人影,倏然化作一道白烟,向着一条红影暴扑而下……
  那条红影蓦然地发出了一声低啸,双臂疾抖,红袖狂舞中,蓝芒电闪飞射,阴风怒啸而出。
  同时——
  其他三条红影亦怒啸连声地分由三面挟着惊天骇地的怒涛阴风压撞而到。
  “蓬!”
  一声大响传出,沙石迷漫飞卷。
  云飞身形微微一幌,倏然化成一道曲扭不完的淡烟,从自背后袭来的阴风怒涛中的极细空隙中疾射而去。
  面对云飞的那红衣阎罗硬挡了云飞一掌,抛手射出的“蓝什金芒”又全数被两股罡风一激,失去了准头,只觉心中气血翻腾,脚下不稳,踉踉跄跄地连退了三大步,才拏桩站稳,缓过气来。
  尚幸其他三人救援迅速,如果云飞再追击一下,他就无力招架了。
  云飞身形暴退而出,欻然落地,伫立不动,苍白而冷峭的脸上,隐隐布上了 一层杀机。
  冷风,拂拍起了他那满沾血渍的白衫,更添增了冷傲与惨厉的气氛。
  四个红衣阎罗这时又散布成了一个半圆形,将云飞围住。
  在他们的脸上,死寂一片,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但是——
  从他们惨厉毒狠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们是准备全力一拼了。
  一步一步地,他们向傲立不动的云飞逼了过去。
  云飞的双眼,这时缓缓阖上,似乎不胜负荷,要在这激斗发生以前,偷空休息一下似的。
  但是,在那紧打着,形成一道优美弧线的唇角上,浮漾着一丝残酷与阴森的笑容。
  苍白的面颊上,渐渐升起了两片红晕,将这本已高傲华贵,英俊无比的翩翩公子,衬得更形英俊潇洒了!
  紧张!
  在这一小块战场上,如拉紧了弦的弓似地紧张!
  空气好像凝结了一般!
  只有四个红衣阎罗,沉稳而迅捷地移动着。
  云飞的双目渐渐阖下,只剩下一条线了。
  就在他双目才一阖上的当儿——
  四条红影握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暴射而起,八臂同伸之下,寒逾玄冰的阴风,如山崩地裂般地狂拥而上。
  阴风中,锐风嘶号,掌影如山,团团鬼火,无声无嗅地疾飘跳掷着。
  周围十丈以内,充满了奇寒彻骨的阴风鬼火。
  倏然——
  云飞双目一睁!
  两道寒森森的冷电,自他眼中暴射而出。
  同时——
  双掌在胸前其疾无伦地划出了两个半圆,疾翻而出。
  刹那间——
  整个地面都在向下沉去。
  圏圈闪身的银光,层层叠拥而出。
  闪闪发亮的星影,逞交叉状抛掷飞舞。
  四个红衣阎罗的眼前,同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只晳白的手掌,飘舞着向他们胸前拂拍下来。
  四声凄厉已极的鬼号,倏告响起。
  一声低呼:“银圈飞星,天魔手!”
  四红衣阎罗,同时蓄足了全身真力,奋全力向外封去——
  “波波波!”
  三声大响,阴风狂卷,地上的泥土,“刷”地一声,被卷扫去了半尺多厚,化作尘屑,弥漫空中!
  云飞似喝醉了酒般地连幌了几幌,脚步踉跄地退了三大步!
  在他那俊俏的脸上,浮起了两团病态的艳红,却射出了骇人的杀气。
  脚下微微一动,浮飘前行,双掌立胸,一正一反疾翻而出。
  两团光影,一缓一疾飘舞疾射向正在错愕中的四红衣阎罗。
  同时——
  掌起处,狂风大起,呼啸疾拥着,随着那两团光影,以千军万马般的威势,拥向四红衣阎罗。
  一招“天风浩荡”紧随在“平湖飞月”之后猝然出手。
  四个红衣阎罗暴起突袭之下,蓦见圈圈银影,漫天寒星如怒涛般地涌来,不禁骇喊一声,四人八掌立即狂推迎上。
  狂飚怒卷,暗劲如潮中,他们虽然尽了最大的力量,但是一只晳白的手掌,却紧紧地控住了他们胸前的死穴。
  从这只白晳而细腻的手掌中——
  他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们体会到了孤立无助的感觉!
  就好像一叶扁舟,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上,骤遇狂风暴雨般地孤立与绝望!
  于是——
  惊骇之下,所有的力量都由双掌中暴推出去。
  一阵狂震暴响之后——
  四人心头狂震,衣衫飘扬,各自退了两大步,才勉强稳住心神!
  但是——
  每一个人都喘了一口气,心中暗忖道:“还好,总算搪过这一招了!”
  同时,在他们的心底,不自而然地生出了一丝骄傲的感觉。
  因为,他们在“魔手冰心玉潘安”的“天魔手”下,并未曾折败!
  但是,正当他们的这一丝念头才升起来的时候,漫天灰尘中陡然出现了一条淡白色的人影,如闪电般地穿射了过来。
  而——
  两团栲栳大的光影,已一缓一疾地飘舞疾射了过来。
  在这两团光影之后——
  天崩地裂,翻江倒海般的狂飚,如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般地冲了过来。
  一种新的恐怖,立即迅快无比地布满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实在想不透,以他们那等掌力的威势,竟未能将白云飞击伤!
  甚至于没有将他击退!
  他,又已经以鬼魅幽灵般的身法出现了!
  而且——
  这次的出现,更猛厉无比地发出了“天魔手”中的“平湖飞月”及“天风浩荡”两招。
  从这风声掌力的威势上看来,只有比上次更强,内力更浑厚!
  但是——
  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去惊骇与疑虑了!
  两团光影已经到达了他们的面前!
  猛地一收神,红衣阎罗中的一人厉吼道:“合力拒敌!”
  言甫出口,八道曲扭不定,色作暗黑的光气,已经如八条千年巨蟒般地疾射而出,向那两团光影缠去。
  同时——
  四条火红的人影,闪电般地腾身而起,朝后电闪退去。
  他们退得虽快,但是劲疾无俦的狂风,却在人们意识感觉之先,已经从四面八方涛拥而到。
  呼号锐啸着的狂风掌影,拥着两团光影,挟着万千掌影,好像天塌了一般地压下来……
  四个红衣阎罗的心中,立即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感觉!
  就好像一片枯叶,在狂舞着的西风中,徬徨、无助、孤独、绝望!
  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闪现出一丝狂喊:“不,我不能死,我还要活下去……”
  提足了十二成的真力,四人几乎在同一时候,全力封迎了出去!
  “轰隆!”
  “波!波!波!波!”
  一声大震后,紧接着的是一连串闷雷也似的大响!
  人影翻飞狂舞中,沙石暴射疾拥而起。
  云飞身形不稳,猛然一阵疾颤,身子在空中连打了两个转,才飘落一丈以外。
  方一落地,眼前一黑,张嘴喷出一股血箭来。
  以这四个红衣阎罗的武功来说,每一个都足可震惊武林,为一派宗主,合力之下,纵是天罗金仙再世,恐也难以抵挡他们的合力一击!
  云飞以力战疲惫之身,连出“天魔手”中的重招,真元内力方面,已经感到枯竭,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但他的心中,却有一丝声音在警告他:“白云飞,继续,继续,一举将他们歼灭,否则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
  在他脚尖方一沾地的时候,顾不了本身的内伤,身形稍定即起,以“魔幢幻影”身法,如天际流光般地穿进漫天沙石之中,双掌微扬——
  “哗喇喇!”
  天惊石破的一声巨响,倏然划空而过!
  怒号着的狂飚,如同暴怒的海潮般,起自半空中,向四个分散而立,狼狈不堪的红衣阎罗狂卷而去!
  “天魔手”第四招“立浪如山”倏告出手。
  蓦地——
  一条红影,挟着卷地怒号的阴风鬼火,向云飞背后扑到。
  云飞一招“立浪如山”出手后,身形微蹲,苍白而俊俏的脸上,倏然露出一片圣辉。
  “天魔手”第五招——“魔佛同参”已经准备出手。
  蓦然——
  背后一阵寒风疾拂而到,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机伶伶的寒颤,知道自己一时大意之下,已遭了敌人的暗算!
  当下冷哼一声,倏然将发出去的真力收回三成,左臂狂颤,向背后反拍而出。
  刹那间——
  一阵如泣如诉的凄号,蓦然响起。
  一道劲疾无俦的掌风怒涛,中挟千万扭曲不定的掌爪,如狂风暴雨,山崩海啸般地向身后迎去。
  “魔佛同参”出手半招。
  他身前的四个红衣阎罗,奋力接下一招“天风浩荡”后,只觉心头一阵空虚,好像全身都脱力了一般。
  身子,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但四人到底不愧武林第一高手,在空中几个翻滚,各各优美已极地飘然落在三丈以外。
  身子方一落地,禁不住几个踉跄,连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
  他们的脸色,并未表示出来他们是否受伤。
  但是——
  从他们那疲倦而惨厉的眼色中看来,已知他们是到了山穷水尽,力竭精疲的境地了!
  大红的华丽锦袍,已被狂烈如涛的罡风,吹得撕碎破烂,随风飘摇!
  每人的嘴角上,都些此许许地挂着缕缕血迹。
  在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浮起了一个可怖的念头!
  白云飞,难道是魔杀星降世?难道他真是恶魔化身?
  念头还没转完,真力方再度提起,一股翻江倒海般的狂风怒涛,已随着一声霹雳大响之后,暴卷而来!
  当下骇得他们亡魂皆冒,惊喊一声:“又来了……”
  四人各自为政,分别狼狈地飞射疾退。
  身形疾退中,勉强将全身的残余真力提足,孤注一掷地猛推而出。
  恰于此时——
  一阵如泣如诉的惨厉凄号,倏然响起,紧接着轰轰两声大震!
  血雨凌空飞洒中,六条人影分向四方翻飞射出。
  “叭哒”连声,人影疾幌,五个红衣阎罗中的三个,已经浑身浴血地倒卧在血泊之中!
  其他两个,亦是心神不属,衣衫破碎褴褛,痴痴呆呆地站在地上,不知所措!
  云飞,则心头狂震,神智突然一阵迷糊,恍恍惚惚中,只觉得自己身上如同中了两下千斤大铁鎚般地,凌空飞起。
  喉头一甜,眼中片片金星飞舞,张口喷出一股鲜红的血箭!
  胸腹内脏,如同碎裂了一般绞痛难当!
  一会儿——
  “叭!”
  一声大震,他的身子感到一阵骤痛,口一张,又喷出一股三尺来高的血箭,洒得他胸前腹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他知道,他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一丝语声传入了他的耳鼓:“别怕,他已经身受重伤,再也动不了了!”
  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但他心中明白,一旦落入对方的手中,那就不堪设想了!
  全身一阵阵的抽痛,使得他哼出声!
  他勉力提集了身上仅余的一点真力,由“丹田”缓缓上升,流遍全身各大穴脉。
  同时——
  摇摇幌幌地,他站了起来。
  苍白的面颊,这时惨白得吓人。
  身上的白衣,已被撕碎多处,而且还沾满着淋漓的鲜血!
  英俊的双目中,已显得黯然无光,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但是——
  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惨白得毫无一丝血色的脸上,露出无比的坚毅与高傲!
  他一面缓缓站起,一面暗运“吸元固丹”,极吃力地恢复着自己的真力。
  鬼影连闪,在他的四周,已经迅捷无俦地围近了十几个面目死寂,鬼气袭人的锦衣大汉!
  突然——
  一条人影,迅捷无俦地欺了近来,扬手就向他的“志堂”穴点去。
  云飞双目蓦然大睁,嘶哑地怒喝了一声:“回去!”
  右手迅快地扬了起来……
  那条人影大吃一惊之下,空中一个疾翻身,斜退一丈多远,才站住身形!
  云飞亦因这一妄动真力,牵动伤势,浑身一阵奇痛徹骨!
  但他还是威风凛凛的站着!
  他自己也知道,若这批锦衣汉子中的任何一人动手,自己都难以抵抗!
  可是——
  只要他不倒下,别说这些“鬼府”中的锦衣使者了,就算是“红衣阎罗”,也不敢妄自出手!
  场中——
  除了啾啾鬼语及滚滚磷火外,又归于寂静!
  而,“风尘奇丐”那边,则陷入了如火如荼的苦斗之中。
  “红叶书生”易寒山力战“浮尘子”,两人功力悉敌,各自尽出全力,互相扑击着。
  若以平日来说,“红叶书生”的功力较之“浮尘子”是要高出半筹的,但在今天,苦战之后,伤势未复的情况下,与“浮尘子”战来,还是颇感吃力。
  这时——
  “浮尘子”正以一招“笑指天南”,长剑洒出点点银光,隐挟悠悠风声,分刺易寒山胸前诸大穴。
  “红叶书生”冷笑一声,白金折扇“刷”地一声,张了开来,一招“孔雀开屏”,扇点如涛,陡地反刺出去。
  “孔雀开屏”方一出手,立即扇势一收,倏化一道银龙,蜿蜒曲折地暴射而出。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出,火星四射,人影乍分。
  “浮尘子”面色铁靑,干咳一声,冷冷笑道:“小子,你既非丐帮中人,又不是白云飞的爪牙,何必如此执迷不悟!要知道,今天大局已完,丐帮覆亡,白云飞成擒,已成定局。你若不速自罢手回头,难免玉石俱焚,届时已后悔不及矣!”
  “红叶书生”仰天一阵狂笑道:“哈哈哈哈……我易寒山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是比起阁下这种人来,还是算得上明是非,辨黑白的人!要我易某人卖友求荣,那你是在做梦!”
  “浮尘子”不禁一阵脸红,冷森阴沉的脸上突然掠过一片杀机,沉声道:“小子,你若即刻退出这场是非,我不再与你为难,否则的话……”
  话还没说完——
  背后突然传出一个沉厚苍老的声音:“否则就怎么样?哼!”
  “浮尘子”不禁大吃一惊,身形闪电般地一闪,回首望去——
  只见身后五尺外,站着一个白发萧萧的高大威猛老人。
  老人满面通红,白发直垂至腰际,右目已眇,右臂已折,只剩下一条空袖随风飘舞着,更增威猛的气态!
  他心中不禁暗自嘀咕,不知道这老怪物怎会突然出现场中!
  来人竟是“中州二绝”中的“南缺”孙轲!
  “南缺”那左半边的独目中,闪出了炯炯逼人的精光,盯视着惊愕怔立的“浮尘子”。
  “浮尘子”心中暗道:“这老怪物怎会突破了鬼府的监视进来的?”
  口中却自干笑一声,道:“孙老怎的也来这儿了?”
  “南缺”孙轲重重地哼了一声,独目中闪出了一片慈祥怜惜的光芒,望了满面惊喜的“红叶书生”易寒山一眼!
  易寒山一见久别的师兄竟在自己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出现了,心中不禁激动不已,眼中充满了泪水,哽声叫道:“师兄……”
  眼泪已像断了线的真珠般滚落了下来,渗入了满面血污之中,身上也因为过度的惊喜而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孙轲一生行事怪异莫测,每每凭自己心中之好恶而行!
  若他高兴时,随便什么大不了的事,他都不会介意!
  但是——
  若逢上他不高兴时,鸡毛蒜皮般大的小事,他都会将你剖腹挖心,骤下杀手!
  此时一见他最心爱的小师弟竟给弄成了这个样子,不禁心头怒发三丈,独目中的寒芒顿时变得阴森残毒,怪笑一声道:“臭道士,你敢欺侮我的小师弟……”
  “浮尘子”见状大急,干咳了一声,暗自提聚了全身功力,随时准备一拼,尴尬地笑道:“孙老,不知者不罪,何况令师弟已经先与鬼府中人交手过了……”
  孙轲蓦然怪笑一声,满头白发倏然无风自动,怒喊道:“好哇,怪不得老夫的小师弟被欺负成这样子,原来你们群打……”
  脚下一动已欺近了身来,左掌箕张,迅如飘风,猛然无俦地扬起了一团呼噜噜的旋风,直向“浮尘子”面门抓去。
  “浮尘子”冷笑一声道:“我也未必见得怕你!”
  手中长剑起处,带起丝丝剑气,迅如电闪般地布出一道电光剑墙,将自己面前完全封住。
  “南缺”孙轲一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激昂,身子猛然疾旋而起,那条仅余的左臂竟然倏然化作十余条手臂,衣袖狂舞中,各卷起呼噜噜阵阵疾风,朝屏风也似的剑影寒光中暴攫下来。
  “浮尘子”见状不由不惊!
  对方既然敢空手夺剑,必有其独到的本领。
  如果自己那支宝剑尚未失去,大可奋力一拼!
  但是——
  目前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支普通的长剑!
  当下不由闷哼一声,硬生生地将长剑猛地回收,脚下猛垫,身子倏然腾空而起,其疾无伦地在空中一个盘旋,剑掌同施,化作一道闪目生花的长虹,在缤纷四洒的掌影中,呼啸暴射而下。
  “南缺”孙轲冷哼一声道:“这点鬼域技俩也敢来丢人现眼!”
  喝声未毕,身子已经斜飘而起,单臂挥处,卷起一阵声势惊人的狂风,呼噜噜暴响声起处,已经自半空中向“浮尘子”疾迎上去。
  “拍!”
  一声暴响,人影甫分复合!
  呼噜噜狂风起处,剑气漫空而起,两条人影以迅捷无伦的身法,在翻腾扑击着。
  “红叶书生”易寒山,在自己的师兄骤然出现时,心中不由激动已极,禁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来,渗入了满脸血污之中!
  继之——
  “南缺”与“浮尘子”即展开了一场激斗。
  他知道,以自己师兄的武功与性格,今天“浮尘子”是决讨不了好去的!
  看了一会儿,他倏然醒觉了过来。
  “风尘奇丐”他们不知如何了?
  闪目望去——
  不觉大吃了一惊!
  “风尘奇丐”在“四目神君”与“微尘子”狂烈的攻势之下,已经是守多攻少了。
  而——
  “长笑乞”这时亦以重伤之身,在和一个红衣阎罗及三个锦衣使者拼力周旋着,以保护地上的“铁面判官”及两位舵主!
  他这时,以重伤之身,勉力周旋之下,已被对方裹入一片阴风鬼火之中,看情形随时都可能毁在对方的手下。
  而——
  在他们的四周,暗影中,随时可以看见飘浮走动的幢幢鬼影!
  敌方并未出全力,而自己这面已经岌岌可危了!
  心念甫动之下,身形一动,就欲向“长笑乞”那边扑去。
  岂知——
  就在他身形方动的当儿——
  一股阴寒已极的掌风,悄无声息地自他背后袭到。
  他猝然惊觉之下,描金折扇已经“刷”地一声张开,反手一扇挥去,身形亦美妙已极地斜纵而出,在空中一个转身,弓腰叠背,猛然一弹,扇化翩翩蝴蝶,反朝身后扑去。
  身后偷袭的三个锦衣汉子猝然出手之下,还以为手到一定拿来。
  不料——
  就在他们一出手的当儿,只觉眼前一花,人影已杳,一股狂风疾拥而到,慌不迭幌身暴退……
  翩翩扇影,已经如穿花蝴蝶般地疾罩而来……
  三人身手本亦不弱,微一定神之下,各各扬掌拍出两股阴寒怒涛,卷拂而上……
  蓦然——
  自“长笑乞”那边传出了一声厉号……
  他不由大吃一惊,脚尖微一点地,电射而起,朝“长笑乞”那边扑去。
  这时——
  “长笑乞”的左后肩,已被拍中一掌,惨号一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身子踉踉跄跄连退了五大步,才站住了身形。
  红衣阎罗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化子,你若再不束手投降,你的性命就将不保了!”
  “长笑乞”只觉得奇寒彻骨,如同临身万丈冰窟之中。
  寒风拂过身上,如同利刀切肤般地痛苦难当。
  口中牙齿,亦自捉对儿厮打着,颤抖不已!
  但是——
  他的眼中,却射出了坚毅无比的光辉,强自咽了一口口水,嘶哑着嗓子,仰天一阵凄怆已极的长笑!
  笑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的悲哀!
  但是,却又充满着不屈不挠,豪气干云的气息!
  笑声方竭,他已以全力喊道:“我长笑乞今天以身殉帮,折在你们这批见不得天日的鬼物手中,日后自有人替老化子索回这笔血债!假如要老花子投身鬼府中,那是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做梦也别想!”
  说完,又是一阵疲倦低哑的长笑。
  笑声未毕,陡然顿住,猛张口,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脸色亦渐渐变成靑黑色,身子渐渐萎顿了下去!
  但是——
  他突然双目大睁,努力地站了起来,嘶喊道:“丐帮永存,帮主!弟子先走了……丐帮弟兄……莫忘今天……”
  喊声渐渐微弱了下去,人也跟着萎顿了下去!
  红衣阎罗及锦衣使者这时都伫立着不动!
  似乎他们那阴毒残酷的心肠,也被这凄厉惨烈的场面镇住了!
  “长笑乞”的双膝渐渐弯了下去……
  蓦然——
  他又奋力站了起来,嘶哑着喊道:“丐帮弟子……永不……屈膝……”
  反手一掌朝自己“天灵盖”上拍了下去!
  就在这时——
  一声大喝划空而到:“护法,使不得!”
  一条满身血渍的人影,自空中陡然降下,抖手拂出一片掌影,将“长笑乞”的几处大穴封闭点住。
  右手轻抬,已将“长笑乞”扶在地上放正!
  这人,正是及时发觉“长笑乞”身命危险的“红叶书生”易寒山。
  红衣阎罗及那三个锦衣使者见状,一声凄厉鬼号,蓦地扬手卷起一阵阴寒凄厉的狂风,向易寒山狂卷而到。
  阴风潮涌,鬼哭啾啾中,传来阵阵冷笑:“嘿嘿嘿嘿嘿嘿……老化子中毒已深,就算抬了回去,也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奉劝阁下加盟鬼府,方可免受那寒毒炼魂之苦。”
  易寒山闪目望了僵卧地上,昏迷不醒的“长笑乞”一眼。
  只见这位武功奇高,平日玩世不恭,为人古道热肠,义薄云天的丐帮护法,全身不停地颤动着。
  脸部的肌肉因着极端的痛苦与寒冷,而抽搐扭曲着!
  紫黑色的血,汨汩不断地从他的伤口流出来。
  “红叶书生”那满布血污的俊面上,倏然涌过一阵难以言容的异样表情,蓦地放声长笑道:“你们把我易寒山看成什么人物了?废话少说,免得听了令人作呕!”
  红衣阎罗闻言,重重地冷哼一声!
  双掌缓缓提起上扬……
  陡然——
  一阵凄厉鬼号过处,一溜鬼火蓦地射空而起。
  场中所有的鬼府人物,立即全数住手,朝鬼火起处掠去!
  连“微尘子”、“四品君”等人亦停止了激战,率着三派弟子,遥遥站在一边。
  也就在这时,场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号!
  血雨喷处,一道银虹刺空而去。
  “浮尘子”面色惨白地幌了幌,在“南缺”孙轲的哈哈狂笑声中,倒了下去。
  高大人影闪幌中,孙轲已经带着一阵狂笑,到了甫自停手的“红叶书生”跟前,急声问道:“师弟,你受伤了?”
  一面说着,一面极谨慎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罐来,倒出一颗碧绿的丸药,递给易寒山道:“先把这服下去再说!”
  易寒山在他这师兄面前,变得乖驯非常,依言将丸药服下后,指着地上的“长笑乞”道:“师兄,长笑护法伤成这样子,你说怎么办?”
  “南缺”一见之下,不禁白眉紧锁,狠声道:“该死的鬼府,该死的鬼府……”
  这时——
  一条高大的人影疾掠而来,落地哈哈笑道:“孙老儿,你怎么也来了?”
  孙轲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还不是碰见了你那些徒子徒孙通风报讯,才赶来看看的……”
  话才说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道:“你的那个瘟神面孔的娃娃怎么不见了?”
  “风尘奇丐”脸上一惨,朝三丈外僵卧地上的“铁面判官”一指道:“他……躺在那儿休息!”
  “南缺”孙轲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惨厉的表情,厉声道:“好哇,今天老朋友们全给栽在这儿了!哼哼,我孙轲倒要领教领教,看看鬼府中到底都是些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言毕,身形一动,曳着一道惨厉的狂笑,掠到了“铁面判官”的身侧,仔细看了几眼,又闪身望了望遍地血渍中的尸骸及奄奄待毙的两个舵主一眼。
  紧皱着的双眉倏然开展,红光满面的脸孔,更红得如同一片巽血!
  脚下微动,又掠回了“风尘奇丐”的身侧,怒声道:“施老儿,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号人物?”
  “风尘奇丐”施力闻言一怔,反问道:“这话怎么说?”
  孙轲激动已极地说道:“假如你还认为我姓孙的是一个朋友的话,今夜的这种场面,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一声?你是不是认为我老缺无能为力?”
  “风尘奇丐”呵呵一笑道:“你野鬼也似地乱跑,谁知道到这里才找得到你?”
  说到这里,突顿住,急声道:“糟糕!”
  身形一起,朝十丈外掠去。
  两人不禁闪目望去——
  只见鬼影幻灭闪动不定,鬼火滚滚的坟场上,已归于一片沉寂!
  而——
  在暗影中,一条瘦削的白影,傲立在绵绵飘舞的雪花中。
  一任雪花飘洒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身上;一任寒风拂得他的长衫腊腊作响,他还是如同一尊石像也似的傲立着不动!
  “红叶书生”的脸上也是惊容倏现,慌声道:“不好!”
  声出处,人已疾掠了过去!
  “南缺”孙轲一见那条削瘦的白影,心中立即泛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那条傲立着的孤影中,透出了说不出的高贵、倔强、儒雅与威严!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惨然!
  脚下动处,朝着那条被人冷落遗忘了的人影掠去!
  走近一看——
  站在那儿的,是一位面目英俊无匹,双目紧闭,满身血渍的书生公子。
  从他那俊俏而苍白的脸颊中,透出了无比的儒雅与高贵。
  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那透出了太多的冷峭与高傲。
  弧线的两角,垂下了两道血迹!
  猛一看去,与一尊石塑的英雄毫无二致!
  “风尘奇丐”及“红叶书生”,都焦急莫明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南缺”孙轲的心中,不禁一阵暗叹:“这位少年英雄不知是谁!看他的这份气质与骨格,我孙轲第一个就要先传他几手绝活儿再说!可惜,看他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已经没有救了!”
  但是,在他心中,还存着一线希望!
  他希望以自己数十年精修的内力真元,来救活这少年的一条命!
  所以,当他微一犹豫之后,便走向了那少年的身后。
  这少年,正是伤重脱力的“魔手冰心玉潘安”——白云飞!
  当他才一接近云飞时——
  一丝疲弱的语声,起自他的耳际:“请别动我!”
  他不禁大吃一惊,白眉微皱,心中暗道:“怪了,难道这小子已练到了这种境界?不可能!不可能!”
  边想着,边摇头,又走近了一步。
  那疲弱的声音再度响起:“请别再走近了!”
  声音比起方才来,要强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的增强,听进了像“南缺”这等高手的耳中,不禁令他又着着实实地骇了一大跳!
  假若他判断得不错的话,这少年的内力正在迅速地增强,而伤势,也在迅速地痊愈着!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了!
  他不禁惊疑地望着“风尘奇丐”及“红叶书生”问道:“他是谁的门下?”
  “风尘奇丐”及“红叶书生”这时脸上都浮起了一片喜容,闻言同声回答道:“他是白云飞!”
  当“白云飞”这三个字传入了他的耳中时,他不禁大大的骇了一跳,不信地盯了云飞一眼, 问道:“真的?是他?”
  “红叶书生”笑道:“当然是真的!”
  孙轲还是不信,追问道:“你们怎知白云飞就是他?”
  “风尘奇丐”望了他一眼道:“我是他的义兄!”
  “南缺”孙轲这下可不能不信了,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但是笑声中又含着些怅然!
  在他的心底深处,暗自嘀咕道:“看他这手功夫,就不知比我老缺要强到那里去了,我岂能再传他什么绝活儿?”
  又暗自叹了一口气,忖道:“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这混世大魔头碰上一碰,不料现在倒成了自己人了!”
  “红叶书生”待他笑声一停道:“师兄,咱们到护法那边去守着,让施老替白兄护法!”
  “南缺”连忙点头道:“好,好,就这么着!”
  身形起处,两人已掠了过去,将丐帮仅余的几位伤者,统统集拢了,一面全神戒备着,一面助他们运气疗伤。
  纵目场中——
  白雪还是不断地下着,越来越大。
  凄号着的寒风,横扫过这遍地血渍的坟场。
  崆峒、点苍、五台三派的人马,正聚集在一起,低声争论着。
  明灭鬼火飘舞中,“幽灵鬼府”中的人们,占着相当大的一堆坟头。
  气氛——
  非常紧张!
  “鬼府”中人,好像正在等待着大敌的来临般!
  静!
  除了如泣如诉的彻骨寒风,不时发出呼呼声外,场中静得什么都听不见。
  受伤的人,正在全力疗伤,以备随时激战恶斗的降临!
  蓦然——
  远方坟场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鬼号。
  紧接着——
  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
  继之而起的,又是一片寂然!
  鬼影连闪,“鬼府”中,又有两人,往坟场深处掠去。
  两条人影才出去不久——
  两声惨号相继传来,替这寒夜,更添增了恐怖的气氛。
  陡然——
  在滚滚起伏,一望无际的坟头中,出现了一队幽灵般的人影,如乘风飘舞般地向场中掠来。
  他们的来势是如此地迅速,以至于当人们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的时候,十几个身着红色紧身长衫,面目冷板,身形高瘦的人物,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场中!
  他们一进入场中,立即排开了阵势,遥遥与“鬼府”中人相峙而立!
  场中——
  气氛更形紧张。
  一场好戏,又将上场!
  正在这时——
  万坟丛中,又传出了一丝幽幽远播,断断续续的喊声:“……幽……冥……武……士……幽……冥……武……士……”
  值此寒夜,骤听到这种幽怨飘扬,断断续续的长唱,不禁会令人毛骨悚立,鸡皮栗起!
  “幽冥武士”的长唱声,如闪电般地从滚滚荒坟中,疾曳而来。
  十几条如虚似幻的灰影,向场中暴射而起。
  刹那间——
  阴风嗖嗖,鬼火大盛。
  十几个红衫人,鬼府,幽冥武士,立即形成了三角对峙之局。
  空气,如同结了冰!
  偶尔传出了一两声重伤者复苏后的呻吟!
  伫立在暗影中的云飞,这时突然缓缓地张开了双目!
  “风尘奇丐”一见之下,心头狂喜,但又不敢大声说话,遂以“蚁语传声”关切地急声问道:“贤弟,不妨事吧?真急死愚兄了!”
  云飞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的笑容。
  感激地瞥了“风尘奇丐”一眼,亦以“蚁语传声”答道:“还好,只是内力尚未完全恢复,伤势还没治好!”
  “风尘奇丐”不禁冷哼了一声,双目中露出了揉合焦急与愤怒的火焰,道:“贤弟,你快疗伤,愚兄为你护法!”
  云飞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们先过去看看!”
  话声才落,两人已迅捷无比地掠了过来。
  这时——
  丐帮弟子中,又救活了两位舵主,连原来的两位,一共是四位,都在“南缺”的灵药之下,迅速地复原着。
  长老们,已经全数惨烈成仁,没有一位生还者。
  “铁面判官”伤势虽重,但经“南缺”灵药一敷一吃,也已经恢复了许多,正坐在地上,由“南缺”孙轲在为他以真气疗伤。
  只有“长笑乞”,在身受重伤,真力未复时已与人力战脱力,内脏被震移位,后来又挨了“ 鬼府”阎罗一掌,掌毒深入,痛苦无比。
  “南缺”孙轲身上一共只有十粒“回生丸”,喂给他呑下了两粒,都丝毫不见功效!
  云飞落地后,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不由得眉头紧皱道:“长笑护法受的伤真是太重了!小弟设法替他治治看。”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由囊中拿出了五颗色泽不同的药丸置在掌心中,然后又掏出两颗“益神丸”自己服下后,才伸手揑开“长笑乞”的下颚,将五颗药丸一起置入他的口中。
  然后——
  低声朝“红叶书生”及“风尘奇丐”道:“请为我等护法!”
  “风尘奇丐”见云飞面色惨白,双目黯然无神,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片怜惜之意,以“蚁语传声”道:“贤弟,你还是先疗好了自己的伤再说……”
  “红叶书生”也以“传音入密”道:“白兄,这也不需急在一时……”
  云飞惨然一笑,以“蚁语传声”分对两人道:“长笑护法已经不能再等了!何况目前局势大为紧张,对我等非常不利,等一会儿,若能多出一个,就是一份力量!”
  言毕,不再多说,掌翻处,已经拍活了“长笑乞”全身所有的穴道。
  继之——
  中指一伸,闭住了他的“哑穴”!
  穴道一解,“长笑乞”的身体,立即起了一阵非常剧烈的颤抖。
  云飞不再迟疑,双掌连翻疾落,刹时间便拍遍了他的全身各大穴脉,然后双掌一分,一抚“ 命门”,一压“百会”,一股绵绵真力,如同长江大河般地涌入了“长笑乞”的体内,而他自己也运起了“吸元固丹”大法,以补充体内所消耗及不足之真力。
  时间——
  渐渐过去!
  场中的形势,也有了变化。
  鬼府、红衣人、幽冥武士中,各派出一人,在三股人马之中,展开了一场谈判。
  他们谈判时不时以内功送音,所以其内容外人无法听到。
  崆峒、点苍,与五台的商议,似乎并未得到一个决策。
  尤其是“点苍”掌门“追风剑”,伤势未愈,似乎坚持要立即离去,但又不为“四目神君” 及“微尘子”同意,好似闹得不太愉快!
  这种场面继续了一会儿——
  鬼府、红衫人、幽冥武士们似乎已经得到了一个协议,倏然散开,将云飞等人围困在内!
  局势——
  立即又紧张了起来!
  三方面的人马,好似准备合力先对付掉了丐帮及云飞再说!
  人影飘闪中,云飞等,已被围困在垓心中!
  一个红衣阎罗,掠身到了“微尘子”等人的身前,冷声道:“红石阴君的手下,幽灵鬼府,及幽冥武士,已经决定先合力歼除了白云飞及丐帮后,再解决三派之间的私事。掌门人目前是否要先退出此地,回派中作一适当的安排?”
  “微尘子”点了点头道:“丐帮及白云飞已成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了!贫道等准备即时告退!”
  红衣阎罗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们先离去好了!但是,要注意,天下之大,没有鬼府足迹不至之处,地下之幽,没有鬼府不知道的事!”
  说完,掠身回到鬼府的阵容中。
  “微尘子”等人,便缓缓起立,带着伤残弟子们,向“万姓公墓”之外退去!
  他们的身影,缓缓移动着!
  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
  直待他们的身形消失后——
  三方面的人手,才缓缓向场中逼去。
  场中——
  这时只剩下了“南缺”孙轲、白云飞、“风尘奇丐”、“红叶书生”、“长笑乞”、“铁面判官”,及四位舵主。
  而——
  这十人中,“铁面判官”及“长笑乞”都还在接受治疗中。
  “南缺”孙轲与云飞都正在为他们疗伤!
  四位舵主,也自端坐在地上,运气恢复内力。
  当四面八方的人影纷纷出现时——
  “红叶书生”及“风尘奇丐”都不禁紧张了起来!
  他们知道——
  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想不到这三方面的人马,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谈妥了携手合作,来对付自己这边连伤带残的十个人!
  一步,一步,鬼火明灭中,四至幽影越飘越近。
  “风尘奇丐”及“红叶书生”亦已提集了全身的功力,背对背地站立在他们几人的外围,全神贯注地注意着!
  场中的形势,对他们来说,是太恶劣了。
  当初是崆峒、点苍、五台三派合力对付丐帮。
  现在,经过一场惨厉已极的拼斗后,形势竟出乎人意料之外地改变了。
  三派已然退出战场。
  代之而来的,是三支较之崆峒、点苍、五台胜过多多的力量。
  这三派人马,光是可以看见的,已是五十人以上。
  其他隐在暗处的,尚不知有多少!
  转看自己这边,不但只有十个人,而且有一半以上都是身负内伤的,如若一旦拼斗起来,自己这方吃亏是毫无问题的了!
  所以——
  眼看着四方的人影越逼越近,“风尘奇丐”及“红叶书生”的掌心中都不禁沁出阵阵冷汗来!
  “风尘奇丐”的心中,不由暗暗地祈祷道:“列代祖师,丐帮弟子施力无能,不能扬我帮威,盼祖师爷在天之灵佑我丐帮,永存强雄!”
  在他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凛然不可侵犯的光辉。
  这时——
  “南缺”孙轲已经运功完毕,和“铁面判官”同时站了起来。
  “铁面判官”的内伤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恢复了,只剩下一些皮肉外伤,但也都敷上了药,好了很多。
  孙轲扬目四面一望,呵呵笑道:“娃娃,咱们恰好赶上!”
  “铁面判官”脸色冰寒,朝孙轲深深一揖道:“孙老活命之恩,永生不忘!”
  孙轲又是一阵大笑道:“别慌,今夜你我的死活还没一定呢!”
  笑声随风传出老远去,在这寒夜中,显得非常地不调和。
  “铁面判官”嗯了一声,立即与孙轲分立两面,将云飞与“长笑乞”护在当中。
  其他四位舵主这时也都纷纷起立。
  “风尘奇丐”朝他们一摆手势,八个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将云飞及“长笑乞”护定。
  蓦地——
  一条红影,曳着一道阴风,闪电般地朝圈中扑来。
  他这一发动,立即鬼号大起,阴风如涛,人影疾闪中,四面八方各涌出了十几个身形飘忽的人影,向场中呼啸涌来。
  刹那间——
  阴风怒号,掌影如涛,“风尘奇丐”等人的身影立即被淹没不见了。
  但是——
  八人分八面分立着,每一人只须守住自己面前这一方空隙,而无后顾之忧,所以当对方一发动攻势时,场中立即矗起了一团罡风掌影,向四面疾封而此。
  一阵轻微的波波声传岀后——
  “南缺”孙轲哈哈狂笑喊道:“小魔崽子们,你们今天碰上抓鬼的老祖宗了!”
  暴喊声中,单臂翻飞,劲气四溢,蒲扇大掌倏然化作十几只巨爪,向在他面前扑击而到的三个“幽灵武士”抓去。
  一声冰寒的冷哼,倏告传来。
  三个“幽冥武士”的武功,竟出人意料以外的高,三条人影陡然分飘,当中一人一声低号,右掌蓦地暴粗三倍,虚飘飘地疾拍而出。
  “南缺”孙轲一见之下,心头大震,几乎惊呼了出来:“靑灵掌!”
  就这一怔之间——
  一只掌心靑黑的巨掌,已自漫天掌影中,倏然脱颖而出,距他不过五尺之遥,倏然朝他胸口疾拍下来。
  他心中吃惊之下,蓦然爆出一串狂笑,大声道:“好,好,想不到这老怪物又出世了!”
  吼喝着,单臂陡然一阵疾颤,骨节间发出一串格格怪响,猛地疾封了出去。
  一道其红如火的光柱,拥着一只鲜红的巨掌,在一声霹雳暴响声中,疾如电光石火般地出现在孙轲的胸前!
  一声低低的惊呼:“焚天手!”
  紧接着——
  “砰!”
  一声巨响传处,一红一靑两只巨掌已其疾无伦地击撞在一起,如同电光石火般地同时消失了。
  一条灰影,惨号了一声,曳着一道长长的血雨,翻飞出十丈以外去。
  空气中,洋溢着一股焦臭的气息。
  “南缺”孙轲只觉心头微震,退后了一步,狂笑道:“小魔崽子,你的功夫还差得远……”
  话声未毕——
  一声闷哼,出自他身边。
  “叭!”
  一声大响,舵主中,倒了一人。
  同时——
  两股阴寒已极的掌风,如怒涛般地向他身上涌到。
  他不禁怒笑了一声,单掌抖处,幻起了朵朵掌云,挟着呼噜噜狂卷着的怒涛罡风,旋拥而出。
  “拍拍拍拍拍……”
  一阵怪异的爆裂声传出后,又是“轰”然一声大震,沙石狂卷弥漫中,两条红影,暴射疾退而出。
  三条灰影,又凌空疾射而到。
  人尚未落地,一股令人窒息的阴风,已横空压到。
  “南缺”孙轲本想抽空检视一下那受伤的舵主伤势到底如何了,此时见情势紧迫,自己根本抽不开身来,不由气得怒吼一声:“杀不完的么魔崽子……”
  单臂扭曲狂抖,麻布大袖飞舞中,狂飚怒卷,惊天破石般地向身外封去。
  冷笑声中,阴风怒号,三条灰影窜入了掌影罡风之中,展开一场激烈已极的近身互搏!
  再说“风尘奇丐”在人影乍起之际,即有两条瘦长的红影,悄无声息地飘了近来,四臂连环之下,撤下了漫天指影,向他身上疾罩下来。
  他知道,今天大局已定,丐帮精英之毁灭,已在覆掌之间。
  所以——
  满怀悲愤之下,怒啸一声,双睛寒光暴射,掌出处,天崩地裂,江河倒泻般地一连击出了二十一掌,捣出一十二拳。
  刹那间——
  掌影如山,掌风嘶啸,已将来袭的两条高瘦红影裹入一片密不透风的怒涛之中。
  两条红影同时发出了一声低啸,身子如同游鱼般地一阵扭曲,在拳与拳,掌与掌之间的空隙中,双臂连连挥舞,拂出了成千成万的指影,如利矢般地飞射疾点向“风尘奇丐”的全身各大穴脉。
  “风尘奇丐”不由心头暗暗吃惊!
  想不到对方的武功,竟如此高强,大出自己意料之外。
  心中暗惊之下,掌下一紧,罡风怒卷,掌出如龙,拳势如虎,向两人当胸直击过去!
  两人又是一声冷哼,陡地暴射腾空而起,在空中极为美妙地各划了一个半圆,凌空倒泻下来。
  阵阵蚀骨阴风,漫天侵来。
  “风尘奇丐”狂笑一声,双掌劈拍一声交击,双膝微微一屈,猛然暴推而出……
  两股靑濛濛的怒涛罡气,如同两条怒海青龙般地向两红衣人,张牙舞爪地猛戳而上。
  两红衣人见状之下,心中亦是不由得大吃一惊,互相一声低啸,两人之间似乎生出一股互相吸引之力,在空中就互相疾射而行。
  “拍!”
  两人相距本近,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四掌已经互相交接在一起了。
  四掌甫接,发出一声轻微的互击声。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两人借这一击之力,蓦然分飞,化作两道红影,疾射出去,堪堪躲过了“风尘奇丐”拍出, 怒卷而来的靑色罡风。
  而——
  “风尘奇丐”双掌方一出手,又是两道阴寒无比的寒风,卷地横扫而来。
  待他发觉时——
  万千指影,已经如狂风骤雨般地点上了他的胸前。
  他不由得怒哼一声,双掌猛地收回,在胸前互相一环,身子往后微退半步,双臂暴翻推出。
  一道呼啸劲风怒涌而出。
  方圆五丈之内,立即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强风劲气。
  缤纷的掌影,如秋风下的枯叶般地狂舞着。
  两红衣人一声冷哼,身子疾幌暴闪,向两侧掠去。
  在空中分开的那两红衣人,这时又挟着怒卷的狂风指影,凌空疾泻而下!
  “风尘奇丐”浓眉紧皱,身形微斜,双掌起处,又向空中疾迎上去——
  “蓬!”
  一声大震,人影疾闪!
  分开掠闪的两红衣人,又如幽灵般地欺了进来。
  他们四人,身形飘忽,掌出如电,功力奇高,交互攻击之下,的确令“风尘奇丐”有捉襟见肘之感!
  纵然如此——
  他还是沉着应付。
  身形稍移即定,不敢妄自移开。
  因为,若他一旦移动身形,敌人很可能乘虚而入,对其他的人威胁就大了!
  这时——
  又有两条削瘦的红影,悄无声息地飘射了过来。
  身形才一接近,立即抖手劈出两道寒风阴劲,中挟点点指影,向施力暴射而来。
  刹那间——
  六条高瘦的红影,各挟着惊天骇地的阴风指影,以凌厉无比的掌势,将“风尘奇丐”紧紧围住。
  骤然间——
  “风尘奇丐”只觉眼前红影乱闪,四方指影如涛,似乎已将所有可能的空间都完全布满了。
  当下不敢怠慢,掌势起处,也横扫直拍地迎了上去。
  蓦然——
  两声惨号,起自他的身侧!
  紧接着传来的,是两具人体倒地之声!
  那惨号声,就好像两把利刃般地插向他心上!
  他知道,两位舵主又完了!
  这不是舵主们不行,而是敌手武功太髙了!
  这些鬼魅也似的人物,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江湖上?
  太可怕了!
  武林中的一场腥风血雨是绝对免不了了!
  可叹的就是——
  一向与世无争,超然于黑白两道以外的“丐帮”竟然首当其冲,惨遭杀戮!
  “风尘奇丐”狂吼一声,全力击出两股劲疾无俦的狂涛罡风,企图将敌人稍微逼退一点!
  但是——
  对方的功力,竟然高得惊人!
  尤其是在六人合力之下,出手更是阴狠毒辣无比,转眼间,竟将“风尘奇丐”全力推出的两股劲风,消卸于无形,同时更展开了凌厉已极的攻势,逼使“风尘奇丐”施出了浑身的解数,才堪堪足以自保。
  可是,他身侧两边的舵主,皆已受伤倒地,生死不明,八人结成的一个大圆环,力量也就消减了不少。,
  “风尘奇丐”又要攻敌,又要守住防线,不让对方侵入,战来吃力已极,空自急得他怒啸连连,却又不敢大意!
  “红叶书生”身侧的那位舵主,亦在三个敌人的夹攻之下,身中数掌,死于非命。
  易寒山本身,被四个鬼府使者及一个鬼府阎罗的夹攻之下,已是满头大汗,招架无方了!
  转看“铁面判官”,面孔铁靑,牙关紧咬,本已负伤的双臂,这时却挥舞得风雨不透,卷起道道狂飚,往身外封去。
  但是——
  与他对敌的,是两个“鬼府”的红衣阎罗,举手投足间,阴风惨惨,鬼火丛丛,好似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内一般。
  “铁面判官”战来虽然勇猛无俦,这时也是咬牙力撑,看样子不出十招,就要折在对方的阴风鬼掌之下了!
  丐帮方面的八人,这时已只剩下四个!
  转看对方——
  真正动手的,只有十几个人。
  其他的,则在一边暗处游弋不定,随时补充!
  这场血斗,看目前的情势,丐帮方面的全军覆没,是毫无问题的了。
  而——
  四人中,武功最高的“南缺”孙轲,亦已被五个灰衣人逼得白发勃起,靑筋暴立,面孔红逾巽血。
  单臂挥处,呼噜噜旋风四激,但总是被对方硬生生地挡住,或被轻而易举地合力化解开了!
  有时在情势紧急时,他还被逼不得已地使出火候尚不到家的“焚天手”解危!
  起先——
  只要“焚天手”一出,对方必定最少有一人身受重伤,倒下退出。
  可是,受伤的尽管受伤退下,立刻又有新的人补充了上来,每补充一人,攻势就更形凌厉紧密。
  在他一连伤了三个“幽冥武士”后,他自己的内力,也受到了非常大的损伤。
  而每当他再出“焚天手”时,对方不是合力化解,便是疾快无伦地闪避开去!
  时间一久——
  他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风尘奇丐”,也是被六个削瘦的红衣人紧紧困住。
  虽然——
  他也曾连出重手,劈翻了两个红衣人,但是他自己的右肩胛上,也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掌!
  一股阴寒无比的冷气,立即从中掌处,四散流窜。
  他立即运气将附近的穴道完全闭死。
  如此一来,在行动上,就没有本来那么方便。
  而敌人方面,却又补充上来了两个红衣人,仍旧是紧紧地困住他!
  看对方的意思,好像并不立刻要将他们解决。
  否则的话——
  只要对方尽出全力,一鼓攻下,“南缺”等四人,纵使功力再高,也得横尸当场,血溅五步!
  这种局势,维持了约半盏热茶的时间。
  蓦然——
  遥远外传来一声凄厉鬼号!
  一声接着一声,划破了奇寒澈骨的冬夜,自极遥远处,划空而来。
  场中,立即响起了一声悠长的鬼号。
  立即——
  鬼影暴闪,蠢蠢欲动!
  于是——
  在场中交手的人,掌势一变,阴风怒号,掌影漫天盖下。
  同时——
  二十余条幽灵也似的影子,卷起了股股阴风鬼火,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四人当头疾压下来。
  另有二十余人,如闪电般地,扬手劈出数十股呼啸怒号着的阴风,向端坐不动的云飞及“长笑乞”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龙吟凤哕般的长啸,陡然发自场中。
  紧接着,一阵哈哈狂笑。
  两条人影,冲天拔起,如九天飞龙般地朝幢幢鬼影之中,凌空扑下!
  云飞与“长笑乞”,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功德圆满,耸身暴起。
  在云飞为“长笑乞”疗伤时,一面就运用了“吸元固丹”大法,自己也一面恢复功力,并且医疗内伤。
  不久后,他自己所受的内伤,已告完全痊愈,寒毒亦已全部驱出体外。
  可是,“长笑乞”受伤太重,几乎已经到了魂游九虚,奄奄一息的境地了。
  云飞只好运起“天龙不动禅功”以“玄玄子”医书上所载的最高医伤拔毒大法,用自己本身的一点三昧真火,渡入他的体中,助他去毒疗伤。
  这种医疗法,被医治的人固然受益无穷,可是危险性也大。
  若是施医术的人功力不够,或是受到外力干扰,心神不能集中时,立即就会两败俱伤,同时七孔喷血而亡!
  但是如果施术成功,而施术人本身的功力非常高时,被医疗人的武功,无形中就会增进不少。
  因为——
  在这种施术中,施术人的一点三昧真火,在浑厚的内力簇拥之下,安静而缓慢地流入伤者的穴脉之中。
  进入穴脉后,更沿着穴脉,遍体游行,游遍全身七十六大穴,三百六十五小穴,烧尽一切毒氛,治好一切伤势。
  遍游的次数,要看施术人的功力,及受伤人的伤势而定。
  而,在这游流的过程中,被医疗者的任督两脉,也必定会被冲开,而平日真气所运送不到的,歧径偏穴,也必须流到。
  所以——
  当云飞第二遍为他治疗时,他自己的功力,起码増加了一倍以上。
  而,在那时,他也已经醒了过来!
  他的神智才一清醒,立即听到云飞的声音起自耳畔:“运集真力,随着我运行!”
  同时——
  他亦感觉到了一团炽热的暖流,在他的“丹田”缓缓升起。
  于是,他便运集了所有的真力,随着那团热流,曲曲折折地沿着经脉,向上升去。
  暖流所经之处,只觉得穴脉大清,舒畅无比。
  待真气运行全身一周后,云飞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你现在的功力,较之原来,要高出一倍左右!目前场中的形势非常险恶,南缺孙轲及帮主勉强尚可支持一刻,红叶书生及铁面判官则已命在旦夕,岌岌可危了!所以,你立即运气一周天,然后我们分别支援他们四人!”
  话声一毕,耳畔又告寂然!
  “长笑乞”一听说场中形势危急,不由十分焦急,倾耳听去——
  一丝声息也听不见!
  他知道,在自己身外四周,已经完全被云飞以神功封住了。
  当下心中对云飞的确感激得五体投地,立即闭目运气。
  真气运行之下,他不禁大大地吃了一惊。
  在他自己的感觉上,内力真元方面,要比往日浑厚得多,而且充沛跳脱非常。
  任督两脉亦已通行无阻,真力可以任由自己的指挥在全身经穴间,作着最完美的流动!
  想不到自己苦练了数十年的夙愿,竟在今夜得偿!
  感概之下,真力已经绕体运行了一周天。
  遂低声道:“贤弟,愚兄已……”
  一句“已经完成了”才说出一个“已”字,云飞已经低喝一声:“不好!”
  “好”字出口,一声龙吟凤哕般的长啸,蓦然起自耳畔。
  睁目望处,只见一道白影已冲天射起,直朝“铁面判官”那边扑去。
  当下——
  真力暴提,一阵哈哈狂笑,双足顿处,亦化作一头冲天大鹏,直朝围攻“风尘奇丐”的那些红衣人扑去!
  人在空中,已暴雷也似地大喝一声:“帮主休慌,弟子来也!”
  掌扬处,狂飚大作,掌影如山,暗劲如涛,绵绵不断地层层疾拥而出。
  这时——
  “风尘奇丐”正奋力劈出两掌,挡开了正面袭来的一溜阴风,腰身疾扭,移形换位,横掠三步,闪开了另一红衣人的突袭!
  但是——
  他已处在一处极端被动的状况之下了。
  双掌封出,身形幌移后,背后空门大露,身前的守势也告松了开来。
  而,十几条人影,也在此时狂拥而到。
  两条飘忽的人影,已闪电也似地掠到了他的身后,反手摔出十余道锐风,朝他背后射到。
  股股阴风,也向他胸前袭来!
  他不禁惨然地大吼一声:“天佑我帮——”
  身形疾幌,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红衣人猛扑过去,双臂猛挥拍击之下,挥出二十三拳,各自极为怪异的地方出手,陡然击向那红衣人的全身各大穴脉。
  那红衣人估不到“风尘奇丐”竟会在这极端危急的时候,豁出性命不要,向自己猝然下手!
  身形疾闪之下,两道阴风已呼啸而出,向外封去。
  而此时——
  十几股蚀骨寒风,亦已沾上了“风尘奇丐”的身上。
  蓦然——
  紧接着一声长啸,一阵长笑之后,空中一声暴喝!
  排山倒海也似的罡风掌势,自空中全面压下。
  事出猝然,十几个红衣人惊颓之下,幌身暴退!
  另外还有几人,反掌疾迎而上——
  “波波波波……”
  一阵阵暴震响处,空气激迸四射!
  两声闷哼响起,两条红影翻滚而出。
  “风尘奇丐”乘此一隙之间,揉身暴进——
  “砰!”
  一声大响,半声惨号,一条红影,曳着一溜血雨,翻飞而出,“叭哒”一声,摔在五丈以外。
  “长笑乞”被他们合力一挡,亦只觉得心头气血翻腾,脑中一阵晕眩,身子被弹起了五尺多高,勉强定了定神,觑定一条红影,泻空而下!
  这时,五条红影,悄无声息地射空暴起,向“长笑乞”迎去。
  “波!”又是一声大震传出,人影甫合倏分,各各散落地上!
  立即又有三条红影,如旋风般地向“长笑乞”冲去,刹那间斗成一片!
  “风尘奇丐”也借此一隙之间,躲过了杀身之祸,此时又和七个红衣人杀在一处!
  云飞那边,一道白影,如闪电般地游幌着!
  惨号迭起,血雨屡洒,已有五人丧命在他怒极出手的凌厉掌势之下。
  其他的人,一看苗头不对,冷啸鬼号声起处,一拥而上。
  云飞等六人,立即又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蓦然,滚滚荒坟之后的极遥远处——
  一声悠长凄厉,颤人心弦,惊心夺魄的狼嗥声,划破了这凄厉的夜,传入了众人的耳中,疾曳而来!激战中的云飞,苍白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丝傲然的笑意!
  双掌翻飞中,仰首向天,亦自发出了一声令人心神皆颤的凄厉狼嗥……

  第十六章  荒山激战,玉人归来

  云飞助“长笑乞”医好严重无比的伤势后,两人便分头赴援“幽灵鬼府”、“红石阴君”、“幽冥武士”紧紧围住,形势危急无比的“风尘奇丐”施力、“南缺”孙轲、“红叶书生”易寒山,及“丐帮”护法“铁面判官”。
  但是——
  一瞬之间,众人又已陷入了重围之中。
  对方不但人多,而且个个武功高强,行动飘忽,出手间阴狠毒辣无比,逼使得六人各自为政,守多攻少!
  云飞暴怒之下,“魔幢幻影”身法倏然展开,连出重手!
  惨叫迭起,血雨频洒中,对方已经一连被他劈翻了几个人。
  可是,不一会儿,他又被重重阴风困住!
  刹那间——
  只见掌影如涛,指出似山!
  阴风凄号,鬼火点点中,只见一条白色的削瘦人影,如幽灵鬼魅般地在如山的掌风指影中,作着迅捷无比的闪动与扑击。
  蓦然——
  在遥远的滚滚坟头后,传来了一声凄厉而悠长的狼嗥声!
  云飞心头大喜,立即反手劈出两掌,逼开了来袭的两条高瘦红影,仰首一声夺人心魄的狼嗥声,发自他的口中。
  一丝喜悦的笑容,浮现在他那紧抿成弧线,高傲的嘴角上。
  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片兴奋的光辉!
  远处,寒风凄号中,一声声扣人心弦,惊魂夺魄的凄厉狼嗥,划空疾曳而来!
  云飞双掌抖处,拍出层层叠叠,绵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的漫天掌影,仰首又是一声狼嗥,与那疾曳而来的狼嗥声,互相应和着。
  场中所有的人,闻声都不禁一怔!
  绝迹中原二十几年,昔日曾令黑白两道披靡,各路人物闻声丧胆的“骷髅帮”独门讯号,想不到在今夜,竟会恰逢其会地出现了!
  一怔之后,紧接着的,是更激烈的攻击!
  暗影中——
  一声冷哼。
  一个身材奇矮,双臂直垂逾膝的红衣阎罗,突然现身而出,冷冷道:“你们退下!”
  话一说完,大头微幌,已经化作一道红影,朝云飞疾射了过去。
  还未近身,掌出处,已经诡谲已极地洒出漫天掌影,如天女散花般地向云飞身上拍去!
  同时——
  双臂一阵曲扭,倏然自掌心中射出两道劲疾已极的黑烟,由漫天掌影中,分射云飞胸前“天池”、“期门”、“章门”各大重穴。
  而——
  所有的鬼府手下,立即疾退而出。
  他们才一退下,云飞立即感到缕缕寒气,如水银泻地般地,渗进了自己的护身罡气之内!
  漫天的掌影,已经如雪花般地搂头盖下。
  云飞冷笑一声!
  他知是,“幽灵鬼府”中,较首要的人物出现了!
  当下一提“乾元神炁”,脚下微幌,“魔幢幻影”身法倏然展开,身子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白烟,朝那漫天掌影中穿射了进去!
  白烟才一突入掌影之中,立即疾旋而起,散出圈圈罡风,波波暗劲,向四外倾轧呼啸而出。
  倏然——
  两条黑烟,如怒蟒也似地盘向云飞胸前。
  云飞心头暗吃一惊,双掌其疾无伦地在胸前划了两个半圆,蓦然急挥而出,一招威猛无俦的“银圈飞星”顿告推出。
  刹那间——
  如狂涛怒奔般的劲风,呼啸而出。
  圈圈光影,中挟漫天寒星,向那身材矮小的红衣阎罗直撞而来。
  同时——
  一只晳白的手掌,蓦然出现在距他三尺不到处,向胸前直攫而到。
  红衣阎罗怒哼一声,双掌暴收猛发,掌心突然变成漆黑,两条黑气,向那只晳白的手掌,怒卷而去。
  黑蟒怒卷中,蓬蓬黑烟,四散激射。
  “蓬!”
  一声大响,怒飚狂卷,黑气四散,两条人影屹立不动,相对而立。
  云飞双掌当胸一立,疾挥拍出。
  一缓一急两团光影,随手而出。
  波波暗劲,如怒海狂涛般地拥向那红衣阎罗。
  那红衣阎罗在双方掌力一触之时,立即觉得心头大震,头晕目眩,但还强自蹩住了一口真气,伫立不动!
  但是——
  他的真气尚未调匀,两团光影又在如涛暗劲下疾拥而来。
  当下仰首一声凄厉已极的鬼号,全身骨骼发出一阵格格声响,身子陡然矮下了一尺,双臂疾盘挥出。
  两道漆黑的乌气,带着蓬蓬黑烟疾射而出。
  “蓬!”
  又是一声大震,黑烟迷漫,狂风嘶卷,人影疾幌。
  一声凄厉鬼号后,一条红影,暴射划空投入暗影之中。
  这时——
  狼嗥声已不复再闻!
  但是——
  场中,突然飞投而来十几条行动如风,出手狠辣无比的白衣蒙面人。
  这些人的胸前,都用不同的色彩绣出了一幅枯骨骷髅图。
  他们一出现,立即出手劈翻了几个围攻“风尘奇丐”等人的“鬼府”中人及“幽冥武士”的手下。
  同时——
  两个身材高大,胸绣鲜红骷髅的高大白衣蒙面人,突然爆出一串狂笑,划空向云飞立身处泻来。
  夜风,拂起了他们的洁白战衣,就好像两位威风凛凛的战神,自天而降一般。
  云飞一眼看见了这些熟悉的人影,听见了这些熟悉的粗豪狂笑,不禁在心中,泛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感觉!
  昔日的情景,如闪电般地,一幕幕在他心头映过。
  从别师出山,叔叔们豪放着抚着他的头说:“小云儿脸白,追他的妞儿一定多……”
  到了关外,叔叔们助他歼灭“冷魂帮”各分堂,然后自己支身入关,遇上了这么多的变故,现在又重逢……
  他想得出了神,直到眼前人影一幌,两个白发苍苍的高大白衣蒙面人到了他的跟前,双双向他深深一揖时,他还是懵然不觉!
  蓦然——
  红影一幌,一个“幽冥武士”,突然自暗影处掠了出来,顺势一股奇寒澈骨的冷风,直向云飞背心袭来。
  两白衣蒙面人,靠右边的一个,突然一声冷哼:“么魔小丑!”
  腰身弓处,“刷”地欺身出去,右臂一伸,巨掌箕张,向那“幽冥武士”直扑了过去。
  这时——
  那“幽冥武士”张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失声道:“……独指擎天……庞……士元……”
  身形随着声音幌身暴退……
  谁知——
  左边的那白衣蒙面人却已不知何时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还有老夫桑龙生在此!”
  那“幽冥武士”骇得低喊了一声:“……宇寰人屠……”
  话才吐出口,身子已经偏向左边暴射而去!
  他实在不敢想像,为什么“骷髅帮”中的主要人物竟会在此同时出现两人!
  就在他念头还没转完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轰雷也似的一声大喝:“独指之下,例无活口!”
  一道劲风,直向心窝射到。
  他低哼了一声,猛提真气,身子硬生生地扭了过来,向一边急急窜走。
  “宇寰屠手”桑龙生脚下微动,已移近了他的去路,陡然仰首爆出一串摄魂摇魄的狂笑声!
  “独指擎天”庞士元已经在他笑声方起之际,如疾箭也似地越过了“幽冥武士”的头上,一翻身,右手直指,独指中立即射出一道奇疾劲风,如闪电般地指向那“幽冥武士”的“期门穴”,同时大吼道:“孽障,罪大滔天,还想活命!……”
  一声惨号响起,血水暴喷,那“幽冥武士”闪身不及,“期门穴”已被点开了一个小洞!
  鲜红的血,如泉水般地射出,“独指擎天”及“宇寰屠手”已经回到了云飞的跟前,双双一恭身,同声道:“小云儿……”
  话才出口,突然哽住,似乎是怕叫错了一般,对望了一眼,正欲再开口——
  云飞已经喜悦已极地笑道:“庞叔叔,桑叔叔,你们好……”
  说着,眼中已经蕴满了泪光,声音也有一点哽咽!
  “宇寰屠手”桑龙生一见这情况,不由心中大窘,虎目暴睁,精光四射,怒声道:“小云儿,他们欺负你?桑叔叔替你报仇……”
  这时——
  场中已经弥漫着一片杀气!
  新来的“骷髅帮”中的大将——白衣蒙面人,个个如同猛虎出闸一般地,勇不可当,四下冲杀,豪气干云!
  惨号声!
  鬼号声!
  厉啸声!
  随着血雨的四洒,阴风的怒卷,此起彼落!
  阵阵哈哈狂笑,不时在这凄厉的夜中,突然爆出,听进耳中,令人感到一阵极不和谐的突出。
  “独指擎天”庞士元和“宇寰屠手”桑龙生所率来的“追风五骑”和“绿野七杰”都是他们手下的首席舵主!
  “绿野七杰”,每人的白色战衣前胸,绣着一幅碧绿色的“骷髅枯骨图”。
  “追风五骑”,每人的洁白战衣前胸,则绣着一幅乌黑的“骷髅枯骨图”!
  他们一十二人,紧随着“独指擎天”庞士元及“宇寰屠手”桑龙生,如天神降凡般地闯入了场中!
  在进入“万姓坟场”时,他们已经发现了今夜的情势不对。
  而且——
  指引他们来的人,也隐隐约约地把这边的情形,说了一个大槪!
  所以,庞士元和桑龙生一商议之下,决定了以“杀”制“杀”的方法!
  商议一决定后,立即发出了独门暗号——凄厉狼嗥!
  果然,那指引的人,并没有骗他们,暗号一发出,立即就听到了云飞的回音。
  于是——
  他们的心中,都泛起了一片无比的兴奋,一声令下后,立即各展脚程,如同疾风也似地赶来。
  而——
  在这时,“幽灵鬼府”、“红石阴君”,及“幽冥武士”三方面的人,也作了一种紧急的措施。
  他们这三派,虽然早就存在,但是在江湖上出现,还是近年来的事。
  所以,和二十年前的第一大帮——“骷髅帮”,并没有正式交过手,照过面!
  今夜,一听到这昔日威震江湖,横扫武林的狼嗥暗号,他们便立即决定,先将在场的人以最快速的手法歼灭,然后立即撤走,避免与“骷髅帮”发生正面的冲突!
  隐在暗处的几个主脑人物,立即纷纷出手,企图在对方尚未赶到之前,将他们解决!
  但是——
  场中的人物,岂是省油之灯?
  “风尘奇丐”施力,“南缺”孙轲,都是威震一方的武林宗主人物。
  “红叶书生”易寒山、“铁面判官”、“长笑乞”虽然功力较差,但一时之间,尚不至于落败。
  尤其是“长笑乞”,自被云飞医好伤势后,功力大进,武功陡增,逈非昔日可比。较之“风尘奇丐”,可以说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论及云飞,则更不是他们一时三刻间可以收拾得了的!
  所以——
  他们的攻势一发动,除了“红叶书生”易寒山及“铁面判官”因伤势方愈,武功较差,被逼得还手无力,险象环生外,其他各人都是有攻有守,不惶多让。
  再加上,“骷髅帮”众人来势奇速,“鬼府”方面所布的暗桩,竟然完全没有发生效用,无声无息地,“独指擎天”等人,就突然出现在场中了!
  而这时——
  “风尘奇丐”施力,“南缺”孙轲,与“长笑乞”亦已陷入围中,守多攻少了!
  “红叶书生”及“铁面判官”已是连连后退,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追风五骑”和“绿野七杰”一眼看见这情形,立即纷纷狂笑怒吼着,分开冲了上去。
  这么一来,“丐帮”诸人的围,立即就解开了。
  而这些猛不可当的白衣蒙面人,并不是缠住了一个人苦斗。
  他们采用的是一种游走式的战术,一触即走,这种战术在这种地方施展开了,“鬼府”等三方面的人吃亏可就大了!
  因为鬼府方面的人多,虽然他们已经作了最紧急的措施,将武功较差的人纷纷撤离当场。
  但是,“追风五骑”和“绿野七杰”的来势太过迅速凌厉,再加上“南缺”孙轲等人之围一解,到处追杀。
  立即——
  惨号遍起,鲜血四洒!
  雪——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黑!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的一段时间。
  料峭的寒风,呼啸而过。
  场中的战斗,更形激烈。
  “宇寰屠手”桑龙生,一言甫毕,双臂微振,人已拔空而起,电射而去,迎面遇上了一个“幽灵鬼府”中的红衣阎罗,不禁狂笑一声道:“好鬼物,老夫活劈了你!”
  抖手劈出一股强劲已极的掌风,迎胸撞去。
  “红衣阎罗”冷笑一声,双掌齐划,一股阴风疾迎上来,同时身形一闪,已经让向一边!
  谁料——
  桑龙生这一出手,虽然看起来强劲非常,但竟是虚招。
  对方一还手,他陡然爆出一串狂笑,身子突然腾空高起五尺,双臂一阵伸缩,向“红衣阎罗 ”当头罩了下去。
  他这一变招,迅捷狠辣,兼而有之。
  随着他手臂的伸缩,阵阵强劲已极的罡风暗劲,已如山崩地裂般地压向了对方的头上!
  “红衣阎罗”大吃一惊之下,脚下猛一使劲,身子的溜溜地直旋了开去,反手虚飘飘的印出了一十八掌之多。
  就在他身子才一掠开的当儿——
  “宇寰屠手”桑龙生突然暴喝一声:“拿命来!”
  “来”字出口,全身已然绷成笔直,斜飞出去,双腿暴出,布下了一片脚影,攻向“红衣阎罗”上盘背部。
  “红衣阎罗”一击不中,心知不好,闷哼一声,身形暴射而出,双掌向后疾封挥舞而出,卷出了一片阴风掌影。
  蓦地——
  双方掌势一触,发出一片劈拍暴响。
  暴响声中,突然爆出一阵粗豪已极的狂笑。
  狂笑方起,桑龙生已经挟着凌厉已极的狂风掌劲,向他全身要害疾罩了下来!
  “红衣阎罗”仓惶之下,双臂陡然布出一阵掌影阴风……
  “蓬!”
  一声暴震之后,紧接着“咔喳”两声大响,一声惨号!
  一条红影,曳着一溜鲜血,翻飞而出。
  同时——
  狂笑声起,“宇寰屠手”桑龙生扬着一双染着鲜血的大手,向场中人多处疾扑过去!
  随着他身形的幌动,凄厉的惨号声,跟着他的双掌的起落,随着鲜血的喷洒,划空而起!
  “宇寰屠手”,名符其实地又展开了一次鲜血淋漓的大屠杀。
  就在“宇寰屠手”一离去后,“独指擎天”庞士元向云飞一恭身道:“今夜对手好像很强,是不是要全力对付?”
  云飞闻言,双眉微微一挑,脸上陡然泛起了一片肃杀的煞气,双唇紧抿,由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道:“杀!”
  这个“杀”字,由他的口中吐了岀来,就好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在寒夜中闪出了眩人的寒芒!
  连“独指擎天”这个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都不自觉地感到心头一寒。
  但是——
  当他一眼看见了云飞眼中闪出凌厉的杀气时,不禁豪气顿生,陡然“哈哈”一阵狂笑,大声道:“好!杀!杀!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身形暴起,如同一支离弦之矢般地,向场中疾射进去!
  云飞冷冷一笑,紧抿成弧形的薄唇角上,泛起了一丝傲然的微笑!
  蓦然——
  他仰首一声长啸!
  啸声破云而起,如同老龙清啸,猛虎出山。
  长啸一起,他的身形微微一幌,陡地化作一道淡白色的影子,掠入了场中。
  于是——
  一场血淋淋的火拼,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正式展开了。
  云飞拔身直起后,星目一闪之下,望见左后方坟头之后,似乎有不少身着灰衣的人影,在作着迅捷疾速的闪动。
  他当下心头微动,腰身一扭,如闪电般地向坟头后面暴射过去!
  身形尚未落地,他已看清坟头后面果然有几条灰影疾闪而后。
  云飞不禁冷哼一声,双掌一错,腰身微弓,已如脱弦之矢般地向那灰影疾追过去。
  幌眼间,已射出十余丈以外。
  眼角灰影一闪,在云飞左侧的坟头后,蓦然闪出两个“幽冥武士”的手下,分立左右,四掌齐扬,向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各拂出十余掌!
  云飞冷冷一笑,一丝阴森残酷的笑容,蓦地浮起在他的嘴角上!
  同时——
  他也假作不知地落下了地来,脚下微垫,又向前疾射出去。
  他的身子才一离地,那两个灰衣人立即出手。
  他们才一出手,云飞的身子已然离了地,但是,他一离地,就在对方的掌风快要及体的当儿,上升的速度突然加快,顿地化着一条几非人力所及的淡白影子,绕空一圈,如魅影也似地到了他们的身后!
  脚尖尚未沾地,已然提足了“乾元神炁”,双掌其疾无伦地在胸前,各抡了一个半圆,猛挥而出!
  双方相距本近,那两个灰衣人正在暗喜得手,对方突然失去了踪影,不觉心头大惊!
  正欲抽身离去时——
  突然觉得狂风怒涛,自身后滚滚压到。
  两人大骇,疾旋身出掌……
  眼角瞥处,只见漫天星光,圈圈银影,如天降冰雹也似地压到。
  同时——
  每人的胸前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飘幌不定的晳白手掌,虚飘飘地向他们的胸前各大穴印下。
  刹那间——
  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觉,蓦然在他们的心中升起!
  于是——
  由他们的喉中,挤出了一条凄厉的长啸。
  同时——
  四掌同伸之下,卷起了两道奇阴奇寒的冷风,疾迎了上去。
  但是——
  一切都太晚了!
  “轰!”
  一声巨震,两声惨号!
  两条灰色的人影,各曳着一道凌空飞洒的鲜血,翻飞而出。
  一条淡白色的影子,在他们的尸体尚未落地以前,带着一声阴森凛冽的冷笑,划空向那些滚滚坟头之后掠去!
  在方才那些灰衣人掠去的方向,他还可以听见一些疾速的衣角带风声!
  穷尽目力望去,只见滚滚如海涛起伏般的坟头后面,黑压压地一片,似乎是一片叶枯尽落的矮林子!
  而——
  “幽冥武士”这一方面的人手,似乎是从这一边撤退的!
  云飞全力展开了“心魔遁”,身子快得出乎人们想像以外地向那丛林投射而去。
  这时——
  寒风中传来的狂笑、惨号、鬼啸声,已越来越远,因此也就显得稀稀落落,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声了!
  云飞这时的心中,已经没有了别的念头!
  在他心中仅存着的,只有一个字:“杀!”
  他要杀光这些鬼鬼祟祟的人物!
  他要杀光这些无耻已极的人物!
  所以——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那林中追去!
  由声音中听来,他知道,不要多久的时间,他就可以追上了!
  但是——
  有一件事,是以令他考虑的。
  那就是说,“幽冥武士”中,几乎也有好手与较差之分!
  而且——
  他根本就还不能了解,这些灰衣人到底什么人是“幽冥武士”,什么人不是“幽冥武士”!
  他更不知道他们的落脚地在那里?他们的组织情形如何!
  如果对方的全力来对付自己的话,那还真有些可虑呢!
  在他的心中,有一条下意识的感觉——
  这批人,很可能是“冥冥子”的后代!
  反正——
  “幽灵鬼府”、“幽冥武士”,及“红石阴君”这三方面的人的武功,走的是同一条路子!
  他们的武功,却是以阴寒,诡异为主!
  在这一个晚上,云飞曾经击败过这三方面的好手!
  由对敌的经验上来判断,合他们三个好手之力,才勉强可以和自己扯个平!
  但是——
  就是这种武功,就足够以震惊武林,独霸一方了!
  而且——
  据推断,他们的最主要首脑人物,尚未出来。
  如果他们的主要首脑人物亲自出来的话,武功就不知道会高到什么程度了!
  他的顾虑虽然多,但是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追下去!
  能杀,则杀之!
  不能杀,则跟踪到底!
  正当他思虑间,已经驰出数里之遥!
  那片黑压压的丛林,已然横挡而前。
  细看之下,果然是一片枯林!
  但是由于人迹少至的缘故,以致于枯枝腐叶衰草,遍地皆是!
  直此寒夜,还发出阵阵嗅之令人作呕的腐败臭气!
  而且——
  这地方的坟头,几乎都已年久失修,荒芜非常!
  一片凄凉惨象,似乎是地狱的入口处!
  云飞微一端详,暗自忖道:“这里很可能就是万姓公墓的尽头了吧!”
  望了望晦暗的枯林中,他不禁觉得心中有点发毛!
  这批“幽冥武士”不但自己本身一片鬼里鬼气的,连退路也都是这么地令人恐怖,令人见了都会毛骨悚然!
  蓦地——
  林中深处传出了一声冷笑!
  一丝阴森冰冷的声音,遥遥传来:“那小子,老夫谅他也不敢追来……”
  另一个阴冷平板的声音道:“那小子,依老夫看,还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弄不好,很可能就会闯了进来!”
  先前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哼,不来则罢,要他试试‘雪豹武士’的厉害!”
  云飞这才知道,“幽冥武士”每一个武士,却还另外有自己的名号!
  那声音又告传来:“咱们走吧……”
  云飞冷冷一笑!
  俊美而苍白的脸上,倏然笼上了一层骇人的煞气!
  星目中,暴然射出了两道冷电也似的寒芒!
  脚下微动,身形暴起,白衫飘飘中,已循声穿入了林中。
  甫入林中,只觉眼前一暗,四周的视线立即都被遮拦断了!
  这真是一个密林。
  假如不是冬天的话,这林中一定是终年不见天日的了!
  进入枯林中后,对方的声音已不易再闻,只是偶亦由远处传来一两语声!
  云飞展开“魔幢幻影”及“心魔遁”身法,在林中绕来绕去,直朝那声音追去!
  林木——
  越来越密。
  而且——
  在这些枯干了的树林中央,竟然长着一片长靑的林子。
  在这些长靑的林子中树根下,都是厚厚的腐草败叶,发出刺鼻的恶臭!
  对方的声音,已然失去!
  静!
  在这乌七抹黑的林中,连冷风都吹不进来!
  整个世界就好像死了一般的静!
  天气——
  奇寒!
  任何虫虺却见不到一只!
  只有那腐草败叶,在静静地发布着令人呕心的恶臭!
  阴森!
  恐怖!
  云飞的心中,不觉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一片不祥的阴影,轻轻地掠上了他的心头!
  他不禁心中微震!
  难道今夜会有什么事发生不成?
  他回头望了望来路——
  漆黑的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
  以他的目力,在这臭气薰人的枯林中,也只能看到一丈左右,再远点的地方,不是为树木所遮住,就是模糊不清了!
  倾耳细听——
  一丝声息却听不见。
  他不禁暗暗提足了“天龙神炁”,将全身要害紧紧护住,然后提气轻步而行,一面施展“九幽捜魂大法”,探听敌人的下落。
  “九幽捜魂大法”一施展开来,在他的心灵上,立即起了一阵激烈的反应。
  但是——
  他却查探不出敌人的确实藏身处来!
  云飞心头不禁又是骇了一跳!
  反应这么激烈,表示这林中附近一定隐匿了不少人。
  但是确定的藏身处查不出来,甚至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表示这林中的人物,至少也都是一等一的顶尖人物!
  他们恐怕早已预防到了这一招,所以不但每一个人都已运起了护身罡气,而且每一个人都提气轻身,使脚步尽量不落实!
  云飞这时回心一想,不由恍然大悟。
  方才那语声,一定是故意传出来,诱他入壳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敌暗我明,他的心中不由暗暗着急了起来。
  难道自己就将葬身在这荒林中了吗?
  刹那间——
  他感到了自己责任的重大!
  复帮大业,即将完成。
  而——
  自己的身世,尚且不知!
  “白云仙子”,已渺无下落!
  他感到,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需要他去办,需要他去完成!
  因此,他决不能就此死去……
  想着想着,他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真会死吗?
  那还是一个未定之数。
  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又会落在谁的手中?
  更何况,凭自己的武功,都发现不了对方的踪迹,难道对方就能发现自己吗?
  念头一起,信心立即大增!
  他这时——
  运足了十成真气,静悄悄地站在一株粗可合抱的大树前,仔细地施展着“九幽搜魂大法”, 企图找出一个人来。
  只要可以找出一个,那事情就好办了!
  四周的气氛,是这么地阴森与凄凉!
  林中,是那么地静,静到令人连大声喘一口气都不敢!
  他——
  如一尊石像般地,静静地站着。
  他不知道,就在这时,在他的身侧,起码有五对以上精光炯炯的眼睛,在注视着他的行动!
  他——
  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垓心地带了!
  过了一会儿——
  他还是伫立着不动,好像站着睡着了一般。
  这时——
  在他身后五步地方——
  一株合抱大树下部,悄无声息地移开了一个三尺大的洞门。
  由洞门中——
  如幽灵魅影般地鱼贯掠出了三条灰色人影!
  头一个,是个身材瘦长的灰衣人,在他的左胸上,印着一只极小的灰狼。
  第二个,身材较为矮些,左胸上,印着一只红色兀鹰。
  第三个,是个矮胖子,左胸上,印着一只极小的雪豹!
  三个人的行动均迅捷非常,又轻又快,似乎根本没有重量一般,行动起来,不带任何声息,连一丝带风之声都没有。
  他们从树洞中出来,谁也没出声,立即围成了一个半弧形,如闪电般地欺到了云飞背后三尺的地方!
  蓦然出手——
  六股软绵绵,蚀骨腐髓的阴冷寒风,向着云飞的背部,直印了上去!
  就在他们甫一出手的当儿——
  云飞倏然如幽灵也似地转了过身来!
  在他那高傲而英俊的脸上,浮着一丝不屑的微笑!
  他朝他们三人露齿一笑!
  三人已告出手。
  但是——
  白影一闪,云飞已然失去了踪影!
  这三个人,正是真正的“幽冥武士”中的三个——雪豹武士、红鹰武士、灰狼武士!
  以他们的功力来说,当今之世,江湖上,已经可以说是拔尖顶儿的人物了!
  所以——
  当云飞的影儿一闪时,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暴射分散,提气作势,只准备云飞一落下来,立即施以暴袭!
  不料——
  云飞这一失踪,竟然如同飞上了天,无声无息,久久未见落下地来。
  蓦然——
  在“灰狼武士”的头顶上,发出了一声冷嗤!
  “灰狼武士”身形一闪,猛抬头,见云飞正端坐在离他头顶约有八尺的一枝粗如儿臂的树枝上。
  他一抬头,立即随手挥出一股寒风,直袭上去。
  方一出手,云飞又已不见。
  寒风拂过,那枝树枝立即化成一片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
  “雪豹武士”已经怒叱一声,扬手卷出两条怒龙也似的阴风,向另一株大树上卷了过去!
  云飞又是冷冷一笑,“魔幢幻影”身法,配上“玄玄子”的方位,又已经移坐到了另一株树上。
  他方才坐的那株树,又被寒风蚀得片木不留了!
  他虽然以奇诡无比的身法,躲过了袭击,但是看见对方掌势的威力,他也不禁暗暗寒心!
  这时——
  林中暗处,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灰衣人。
  左边一人,胸前绣着一条小银蛇,右边一人,胸前印着一只小黑虎。
  他们出现在云飞的身后,两人对面互望了一眼。
  “银蛇武士”足尖轻轻一点地,人已疾掠腾空而起,凌空向云飞背心上遥遥一点。
  云飞才落到这枝树枝上,心头突然生出警兆,背部的“天龙神炁”,也立即感到有一种强劲的波动!
  他不禁冷冷一笑,道:“有多少朋友,全请出来吧!”
  “吧”字出口,身形疾拔而起,幻起了千万掌影,疾旋着,向“银蛇”、“黑虎”两武士直攫过去!
  同时——
  一阵阵如泣如诉,摄人心魄,摇人神魂的凄厉惨号声,如尖锥子般地刺入了每人的心中!
  “天魔心法”中的“魔爪招魂”,倏告展出。
  而——
  一条淡白色的影子,亦由空中疾泻而下,猛然一旋,立即幻化为两个,三个,四个……
  刹那间——
  “银蛇”、“黑虎”两武士的四周,都布满了白色的人影!
  他们不禁大惊失色,急怒交加之下,一声冷笑,扬掌疾起,立即卷起漫天寒风,如涛掌影,迎上了去。
  “雪豹”、“灰狼”、“红鹰”三武士也都招呼一声,身形动处,合围而上。
  云飞这时已将得自“玄玄子”的步法,融入了“魔幢幻影”之中,身法诡异已极,根本就常常以根本不可能的方式转折,出现!
  “雪豹武士”不由冷笑一声,操着一种冰冷的声音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丁 !”
  “银蛇武士”一面拂出一招,一面冷冷应和道:“白云飞,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所,除非……”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云飞已经怒笑一声道:“笑话,你们以为人多就可以取胜吗?没有那回事,看看今天是谁的死期到了,此地是谁的葬身之所!”
  边说着,一边其疾无伦地拍出一十九掌,踢出一十二腿,带起一片呼啸着的劲风罡气,幻出弥天盖地的掌影,向五人分别攻去。
  五个“幽冥武士”岂是等闲之辈?
  他们早已将地势占好,借着树木的掩挡,疾旋如飞,举手投足间,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却具有股股阴寒凌厉之气,如潮涌出,充塞了整个的空间。
  渐渐地——
  场中的树木,被他们的掌风阴厉之气摧拍之下渐渐化为飞灰,空出一大片约有十余丈方圆的场地来。
  地上的衰草败叶与腐泥,沿地疾旋着,越旋越高。
  五条灰色的影子,各挟着数以千计的阴风掌影,自不同的方向,向云飞扑压拍击着!
  而——
  云飞,则以奇幻无比的身法,幻出了五个身影,向五人作着最顽强与凌厉的对抗,他每出一招,每一位“幽冥武士”就感到如同这一招是攻向自己的一样!
  所以,越战越激,越战越快,场中风声嘶号,败叶狂舞。
  漫天掌影中,一条淡白色的影子,以快得出乎人意识感觉以外的速度,在那些细小得不能再细小的空隙间,作着令人咋舌的闪动与跳跃!
  他,就在对方招与招之间的那一丝间歇中,作着不可思议的闪避,与凌厉已极的攻击!
  由远处看来——
  他们的战阵,已经变成了一个疾旋着的阴风、罡气,狂舞着的枯枝败叶、腐泥,如天女散花般的掌影,组成的一个大圆球。
  而——
  在这圆球上,却嵌着五六条飞舞不停的白色削瘦影子。
  战况,暂时维持了一个平局。
  云飞只感觉到对方的出手与配合,简直是太迅捷与严密了。
  错非是一身集三家之长的云飞,要是换了别人的话,一定早已毁在他们的掌力阴风之下了。
  就是如此,他也感到吃力非凡。
  渐渐地——
  “乾元神炁”发挥到了极致,“天龙禅功”也形成了一层极为坚韧的气罩,将他全身护定。
  身法也越来越快,如同天际流光般地在作着几非肉眼可以看见的快捷移动。
  但是——
  他却没有任何机会,来作最严密的攻击。
  双方的攻势,虽然都很凌厉凶猛,但是都是一触即走,并没有将力量完全透出去。要知道,他们现在,完全是一种以快打快的手法,双方身形的移动,都疾逾闪电,较之电光石火,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
  只要任何一人身形较缓,立即就有致命折败的危险。
  时间——
  渐渐过去!
  在林外,大概已经该天亮了吧!
  但是,在这阴惨惨的林中,黑暗如昔,霉晦如昔。
  在战场的四周,亮炯炯的眼睛,渐渐撤去,终至只剩下了两对。
  这两对眼睛中,所射出来的光芒中,包含着冷森、残毒,与阴刻。
  终于——
  这两对眼睛,幻出了两个身材瘦长,面目死板的灰衣人。
  在他们的胸前,印着一条金龙与一只蜈蚣。
  他们是——“金龙武士”与“毒蜈武士”!
  “金龙”、“毒蜈”两武士一出现,立即冷笑一声,道:“武士们,时间不容许我们再拖延了!”
  话才说完,身形一闪,加入了战阵之中。
  手扬处,道道金光,如晚霞般地疾射而出,向云飞那削瘦的身影,扑罩过去。
  同时——
  “毒蜈武士”也是一声冷峭已极的阴笑,身形陡然一旋,股股褐色毒烟,绕体而起,人也在那些毒烟的拥簇之下,向云飞射来。
  场中情势立变。
  “银蛇武士”反手拂出一十二掌,右手往腰间一探猛抖,一道银虹,应手而出,蜿蜒旋着,化出一道刺目的银光,直向云飞腰际绕去。
  “雪豹武士”这时正好破空暴起,见状一声凄厉已极的长啸,双目中陡然射出骇人已极的寒芒。
  双臂挥处,手上已多了两只雪白的豹爪,由豹爪中,射出两股白濛濛的雾气,舞起满空爪影,凌空飞泻下击。
  “灰狼”、“红鹰”、“黑虎”,,各掣出了自己的武器,分由四面八方,交击而上。
  立即——
  场中充满了闪眼十彩光芒!
  黑的,红的,金的,银的,白的,灰的,各色俱全。
  刃风强劲激厉!
  掌风阴柔残毒!
  敝空的剑气刀风,如同怒海狂涛般地涌出。
  云飞只觉四外压力突增,寒气如涛砭骨,心中不由大惊!
  想不到,“幽冥武士”果然不凡!
  在他们掣兵器,出招之间,虽然迅捷无俦,但是对云飞来说,却是一个足够的空隙!
  他这时,在对方的兵器尚未及体前,不由得踌躇了起来!
  “乾元神炁”,已然提足!
  但是——
  他考虑着,是否应当掣出“骷髅神剑”来对付他们!
  因为——
  他们的来势,的确太凌厉,太凶猛了呵!
  可是,“骷髅帮”尚未正式开帮,他是否应当用“神剑”出手呢?
  就这一考虑——
  如虹剑气,狂风怒涛,已经与他的护身罡气接触上了!
  他的心中,立即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过的震动!
  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多虑!
  很自然地——
  他的双掌,其疾无伦地在胸前各挽了一个半圆,全力疾挥出击,紧接着,双掌正反一交,由双肋下交,颤动疾拍而出。
  “银圈飞星”与“平湖飞月”,同时出手!
  漩影魔光,星光点点中,一缓一急两团光影,浮沉而出。
  如山崩海啸般的狂涛暗劲,已经排山倒海地向四方激去。
  一溜溜的钩形光影,向四外疾射而去。
  “平湖飞月”方一出手,云飞的身子蓦然直飘而起,双臂张处,狂风大起,罡气怒号,十几丈外的大树纷纷齐根而折!
  地上的腐泥败草,如同活了一般地四外逃窜!
  而——
  紧接着“天风浩荡”之后,凭空突然爆出一声天崩地裂也似的霹雳巨震!
  阵阵狂风,卷地而起!
  如同怒海狂涛,好似山崩海啸。
  百丈以内,完全在狂风怒涛所包括之内!
  在狂风掌劲所及的区域以内,寒星似电,钩月如梭,向七个“幽冥武士”分击出去。
  两团浮沉飘摇的白色光影,飞舞而出。
  “天魔手”一连串施展了开来,这才是他出道以来的第一遭!
  但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次!
  “银圏飞星”、“平湖飞月”、“天风浩荡”、“立浪如山”,其快速之程度,几非人们的意识可以办得出来的!
  这时——
  他已降下了地来,盘坐在地上!
  “天魔手”的最后一招“魔佛同参”,立即就要出手。
  而——
  场中,却在此时,发出了一片惊天动地的暴震声。
  几声闷哼后,阴风怒卷而起,地上的土地,除了云飞所坐的五尺方圆以内,倏然被括去一尺之深。
  尘土飞扬,树折叶飞之际,各色光华再度大盛,如狂风暴雨般地向云飞狂刺而到!
  云飞只觉心头狂震,气血翻腾!
  但是——
  他这时已顾不了这么多了!
  阵阵梵唱,缓缓升起!
  而,另一片柔和已极的靡靡之音,也缓缓传出。
  梵唱声,与靡靡之音,声音的对比,是极为强烈的!
  梵唱声入耳,令人斗志全消,尘虑尽去。
  但是——
  那股柔和已极的声音一入耳中,马上就令人兴起了一种绮念,全身软绵绵的,似乎没有一点点力量来与人争斗!
  场中的“幽冥武士”们,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金龙武士”首先一声凄厉长啸,大声道:“弟兄们,少为他的鬼蜮技俩所乘……”
  话还没说完——
  梵唱声突然高拔入云,恍如当头棒啊!
  柔和魔音,倏然转为奇尖奇高的凄厉长号,摇魂夺魄,令人心神皆颤。
  同时——
  白云飞的身上,倏然渗出股股佛光。
  一层层暗劲罡风,如海潮般地,一波波,一层层,连绵不断的疾拥而出。
  云飞的身子,亦已冉冉升起。
  而——
  “幽冥武士”们的凌厉攻势虽然稍杀,但却还是如排山倒海也似地直压了下来。
  “轰!”
  双方一触,响起一声大震!
  人影翻飞中,魔影倏现,狂风骤起!
  “幽冥武士”中已有三人被震出五六丈以外。
  但是——
  其他的人,也舞起了凌厉无比的狂风长虹,追逼了进来。
  云飞那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
  在他嘴唇无力的开合间,漫出了一团团的血丝!
  渐渐地——
  他的双颊上,拥上了一片病态的酡红。
  在对方的凌厉攻势尚未及体时,他双臂猛振而出。
  一片片梵唱,一阵阵凄号,随手而起。
  “轰隆隆!”
  又是一声暴震!
  紧接着的,是连续的惨号与闷哼!
  七条灰色的人影,曳着道道鲜血与凄厉长啸,射入林中,疾逸而去。
  云飞——
  脸色出奇的苍白!
  双目的神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猛一张口,“哇”地一声,一股血箭,由他的口中,激射了出来。
  他的左胁下,鲜红一片!
  淋漓的鲜血,顺着衣服,滴到了地上。
  伤处,阵阵寒意,顺血管而上,所经之处,一片麻痺冰寒。
  云飞知道!自己已然受了重伤。
  对方的兵器上,一定蕴有奇毒!
  所以——
  这时,他已运气封住了左半身大部份的穴道。
  他知道,以他自己目前来说,决不适宜在这儿多呆留!
  勉强定了定神,掏出了一颗丸药服下后,提集了全身的真力,勉力展开“心魔遁”身法朝来路驰去。
  但是——
  枯林中,林木枝柯交叉横生,方向根本辨认不出。
  他体力本已不支,一路疾驰之下,越来越累,在速度上,也就渐渐慢了下来。
  渐渐地——
  林木越来越疏。
  但是,他发现,这些树木,并不是他进入这林中时所见的那些树木。
  干枯的林木,已不再干枯,而变成枝叶扶疏的参天巨木了!
  天光——
  透了进来。
  虽然是一个彤云密布的阴沉寒天,但是较之林中,不知要光亮多少倍了。
  但他的神智,现在已经有些迷糊了!
  全身,受不住伤处传出的阵阵冰寒,而致引起了不住的轻颤!
  真力已竭!
  他虽然还是踏着“心魔遁”的步子向前走,但是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快捷与迅速!
  如果现在有第二人在场,他所看见的,将是一个面色惨白,浑身血迹,脚步踉跄,身材削瘦的少年书生!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狼狈不堪,身负重伤的瘦弱少年,就是近日江湖上,闻名丧胆,被列身为“宇内魔尊”以后的第一大魔头——“魔手冰心玉潘安”白云飞!
  他的心中,现在已经呈现着一片模糊状态!
  他不知道他要去那里,只知道漫无目的地向前奔驰着。
  在他的心目中,他还是迅捷无比地在奔驰着,但是事实上,他的速度,只和平常的人,跑步起来差不多快!
  就在他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战栗!气喘吁吁的当儿——
  蓦然——
  林中一侧,传来一声冰冷的冷笑!
  人影一闪!
  两个身材矮小,身着锦袍,面目阴森的“鬼府”使者,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云飞不由下意识地冷笑一声,陡地停住了脚步,但因体力不支的缘故,身子还往前冲了一步,才站住脚步。
  靠左边的那人冷冷笑道:“姓白的,嘿嘿嘿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云飞冷冷地盯着他们,并未作答。
  靠右边那人冷冷道:“废话少说,先把这小子做了再说。”
  话才说完,身形微移,就要出手。
  左边那人伸手一拦道:“依本使者看,活着带回去比较好些!”
  右边那人微一颔首,身形一幌,便到了云飞身前,右手微微一抬,一股冷风,直向云飞胸前拂到。
  云飞在这一刹那间,神智清醒了过来,脚下微动,横移三尺,堪堪躲过了这一招。
  左边那锦衣使者冷哼一声,脚下一动,到了云飞左侧,一掌向他背后印去。
  云飞突然感到一阵寒颤,右臂一带,由左肋之下直穿了出去,向那锦衣使者迎去。
  但是——
  他此刻已身受重伤,根本就使不出力来,这招虽然奇妙非常,但是在行动上,却是迟缓非常,而且毫无力量!
  他的右掌方一递出——
  “拍!”
  一声轻响!
  云飞只觉背心一阵奇寒澈骨,脑中一阵晕眩,眼前一黑,翻身便向地上栽去!
  恍惚中——
  似乎觉得耳畔风声飒然……
  接着,他就人事不知,昏迷了过去!
  就在他中掌倒下去的那一刹那——
  风声飒然,蓝云飘飘,一股淡淡的清香过处,两锦衣使者只觉得眼前骤然一亮。
  在云飞的身旁,轻盈已极地站着一位身着天蓝色罗衫的绝色及笄少女。
  寒风阵阵,衣带飘曳,如同一位云端仙女,御云飞行一般!
  但是——
  在她那乌黑而深邃的双瞳中,却蕴满着哀怨与凄怆。
  玉般的面颊,这时已然罩上了一层寒霜!
  那两个锦衣使者,一时之间,竟都看呆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看清,人家是怎么来的。
  但是——
  他们的心中,却也没有想到,这女子是何来路!
  那女子怜惜已极地盯望了地上的云飞一眼。
  就在这一眼中,倾注了无限的凄怨,与刻骨的相思。
  蓦然——
  她开口了:“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醉人的声音,柔软得像春风拂过一般地拂过了两人的心头。
  两个锦衣使者微微一怔,但旋即心头一震,同时哼道:“是本使者!”
  那绝色少女的双目中,倏然射出一股杀气,但瞬即柔和了下来,轻叹了一 口气,低声道:“ 我不怪你们,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伤害他了!”
  两个锦衣使者闻言,竟都身不由己地向后转身,似乎要离开!
  在下意识中,他们似乎不忍心拂逆了这个美丽而善良的少女的心意!
  但是——
  当他们方一转身的当儿——
  左边那使者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莫不是中了那妖女的妖法!”
  右边那使者瞿然醒了过来,哼道:“连她一起带回去,献上府主!”
  声音未歇,人已疾转了过来,如鬼魅般地欺了上前来。
  两人分由左右两边,一闪到了那绝色少女的身侧,扬手就是两股阴风,朝她那袅娜而柔弱的身上卷到。
  那少女秀眉微皱,柳腰轻摆,已将云飞提了起来。
  而她这一弯腰,正好巧妙无比地闪过了两股疾卷而来的阴风。
  她把云飞提了起来,皱着两道细而秀美的眉黛,嗔道:“你们两个人的心怎么这样坏?”
  两锦衣使者一言不发,掌指挥动间,又各自连出了十一掌,十三指,拂向那绝色少女。
  少女娇哼了一声,身子随风颤摆,如玉左手柔极疾拂!
  刹那间
  一朵蓝云,撤出了万千纤纤指影,向两人身上遍撒了下来。
  两锦衣使者见状大惊,脱口道:“天山七禽身法……”
  各自闷哼了一声,“定穴”被制,如同泥塑雕像地停立地上不动!
  但是——
  骨碌碌直转的双眼中,却射出了阴毒的光芒!
  少女微微一笑,柔声道:“一个对时以后,穴道自解!以后不要再做坏人了!”
  说完,提着云飞,朝林外飘然而去。
  出来后,是一条黄土大道。
  四望无人,她展开身形,越过了黄土大道,向远处的一座陡峻高山上飘然而去。
  不一会儿——
  进入了山区。
  经过了好一阵的奔驰,一道颓倾了的围墙,赫然在望。
  她怜爱已极地望了望怀中的云飞!
  俊美的脸上,一片惨白!
  浑身战抖,遍体冰凉!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唉!你这是何苦,出来这么吃苦,又被人家欺负……”
  身形幌处,已进入了那红砖围墙以内。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了破庙!
  破庙占地甚广,但是遍处积积盈寸,蝠粪鼠迹,处处可见。
  山门横匾,早已腐朽,隐隐尚可辨认的是“寒山寺”三个字。
  寒风拂过,庙中气象一片阴森!
  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举步走向大殿之上。
  试想她自幼就和母亲住在“枫林小筑”之中,生活舒适,娇生惯养,虽然武功高强,百病不侵,但是何尝吃过这种苦头?
  自从那日,一个俊美的白衣少年,闯进了“枫林小筑”后,也叩开了她少女的心扉!
  但是——
  在他的伤势尚未完全痊愈时,便留笺匆匆而去。
  于是——
  一个难忘的影子,徘徊在她的心头!
  母亲的百般抚慰与询问,终不能解除她的相思之苦!
  终于——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里,她留下了一张条子,孤身离家,飘泊天涯!
  她希望,有一天,她能找到她的心上人,告诉他自己的心事!
  但是——
  甫出家门,她就觉得天下奇大,要找寻一个人,简直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千百倍!
  再加上她貌比天仙,每至一处,就有不少登徒子及江湖败类,千方百计地算计她!
  尚幸,她武功高强,聪敏过人,才能免于悲惨的命运!
  而且——
  有一件值得她欣慰的事!
  那就是,在江湖上,不论走到那里,她都可以听到有关“魔手冰心玉潘安”白云飞的事迹!
  不论别人对他的评语如何!
  虽然她与他只有几天的相处!
  但是——
  她总是觉得,以他的学识修养与风度,他总是最完美无缺的!
  所以——
  不管江湖上别的人怎么说他,怎么污蔑他,她总是默默地听着,然后根据这些收集来的资料,一路追踪下来!
  只要她一听到“白云飞”在那里出现,她就立刻赶了过去!
  但是——
  每一次,她都扑了空!
  每一次,她所见到的,都是一片血腥,与战后的凄凉!
  于是——
  她那柔弱的少女心上,蒙上了一层忧虑!
  每当她见到那些战后的凄惨场面时,她就含情不自禁地哭泣了起来!
  在她的脑海中,却会浮起了云飞那削瘦而挺拔的身形,在与他的生死仇人,作着惨厉的搏斗!
  所以——
  她追寻得更急了!
  终于——
  这一次,她遇上了!
  但是——
  天幸,这正是他生死关头时,遇上了!
  如果她来迟了一步,云飞的生命与前途,就完全毁了!
  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两个锦衣使者是谁,她看见他们并没有将云飞杀死,所以她也就饶了他们!
  她的心,本就是善良、仁慈,与纯洁的呵!
  进入大殿中以后,找到了一块躲风的地方,她没法将地上弄干净了,便抱着云飞席地坐下!
  微一诊视之下,她那美丽的双眉,不由得紧紧地蹙在一起了!
  长而卷曲的睫毛上,渗出了晶莹的泪光!
  天呵!
  他的伤,为什么这么重呵!
  鼻息,只剩下极弱的一丝!
  四肢、身体,冰凉而僵硬!
  但是——
  胁下的伤处,鲜血还是不停地汨汨渗出!
  她慌忙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拔开塞子,倒了两颗洁白的“冰魄还魂丹”来,喂入了云飞的口中!
  可是——
  云飞全身僵硬,牙关紧咬,药丸竟放不进去!
  她伸出了纤纤玉指,拨开了他的牙关,将“冰魄还魂丹”放进了他的口中,然后痴坐着默想她可能记起的医疗之方!
  良久!
  良久!
  她还在痴想之中!
  这时——
  在破庙的另一堵墙后,如闪电也似地掠进来了一道白影!
  那白影行动之迅捷,快得令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射入庙中后,直朝大殿前驰去。
  突然——
  那白影微微一停!
  就这一停,才看出了这白影竟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绝色少女!
  她那大而明亮的双睛中,透射出股股焦急与哀怨!
  似乎——
  在她的心中,有着太多的忧伤与凄凉,而致使在这一眼看去就可以看出她是个极为刁蛮而豪放的美女,看起来似乎蒙上了一层忧伤与神秘!
  她急匆匆地掠向了大殿,柳腰轻轻一拧,窜上了横梁!
  她的身法是如此地轻灵与利落,不带起任何声息!
  坐在大殿下,紧抱着云飞沉思的明秋绮,并没有发觉!
  梁上的少女,脸上倏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差点把持不住,从横梁上摔了下来。
  她——
  就是失踪经月的“白云仙子”!
  自从上次,她落在“九头枭”手上后,吃尽了千辛万苦,但终于凭着她过人的机智,与暗中一位能人的帮助,脱出了魔掌!
  出来后——
  一件令她心神俱颤的消息,传入了她的耳中!
  武林中,掀起了一片血腥!
  各大正派,将联手对付白云飞!
  震惊之下,她便日夜兼程,赶赴少林。
  到了嵩山附近,她方听到三派约战云飞于“万姓公墓”的消息!
  但是——
  当她赶到“万姓公墓”时,天色已明!
  她所见到的,只是遍地的血腥,遍地残肢!
  惨!
  一片惨象!
  血流成渠,尸横遍野!
  但是——
  没有一个活人!
  一阵寒意,透过了她的心头!
  难道……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眼泪,成串地由她那如花似玉的面颊上,洒落了下来。
  她忍住了悲伤,在“万姓公墓”中到处捜寻着!
  翻遍了每一具尸首,没有见到云飞的影子!
  尸体中——
  有各派人马!
  但是,这些在她的心中,却发生不了影响!
  她心中所想到的,只有“他”!
  “万姓公墓”中,找不到云飞,她的心情是忧喜参半的。
  忧的是,这遍地尸体中,丐帮的人居多,可见丐帮在这次激战中,吃了大亏,那么云飞是否也被俘了?
  喜的是,这多少可以证明一点,云飞还在人世间!
  场中寻找了一遍后,她便离开了“万姓公墓”!
  在她的直觉导引之下,她穿过了枯林,向这山上驰来。
  于是——
  她也来到了这破庙之中!
  但是,她所看见的是什么? “
  云飞,她心中每日萦挂着的人儿,竟然熟睡在另一个女子的怀中!
  一阵疯狂的怒火,陡然升上了她的心头。
  而——
  正在这时,明秋绮想起了一个医疗的方法,不由得心头大喜,低头轻轻在云飞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白云仙子”不由暴怒起来,妒火如狂涛也似地淹没了她的理智!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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