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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丁剑霞《还珠记》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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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3 12:40: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丁剑霞,台湾早期武侠小说作家。丁剑霞是本名,1918年7月19日生,卒年不详。安徽桐城人,军伍出身。曾任陆军参谋大学正四举。据资料显示,丁氏撰写武侠纯属业余爱好,因60年代初正赶上武侠小说复兴浪潮,兴趣使然1961年凭借《神箫剑客传》一举成名。随后相继创作了《八方风雨会中州》《玉牒金刀》(八方风雨会中州续集)《一剑横天北斗寒》《十年一觉英雄梦》《还珠记》《逍遥游》《伏魔尊者》(又名神箫剑客传前传)等多部作品。因其作品风格奇幻色彩浓郁,偏离入世正统走向,走的又基本是旧派路数,故武侠评论家叶洪生对丁氏评价不高,认为他“常拾还珠楼主余唾,水平一般”,虽有推介声誉,但名不副实。或因纯属玩票,或因作品质量原因,丁氏虽未能成为颇负声誉的武侠名家,但有数部驰情入幻曲折离奇的武侠作品传世,而未被湮没不闻,亦属难能可贵。另外,丁氏在1962和1963年间,曾先后两次受邀与其他武侠名家一起接龙合著《群英会》和《武林十字军》二书。

今天开始重校《还珠记》,之前的大陆黑书错误太多,且结尾删改,最近得大神提供繁体书图档,故根据此重校。
 楼主| 发表于 2025-7-23 13:3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妙手巧舌
  一抹晚霞,斜映在陕西太白山下,但见枯藤、古树、栖鸦、小桥、流水、人家,好一幅天然的图画。
  倏地,这画面里小径上,出现一位翠帕包头,脸障青纱,一身葱绿衣裙,足登小蛮靴,背插兵刃,长穗飘风,跨下一头乌云盖雪名驹的少女,疾驰而来,
  不仅马儿神骏,尤其这位女郎,修短合度,体态苗条,十分动人,虽然看不清她的庐山真面目,但可以断言的,至少决不是一般庸脂俗粉。
  同时斜里又出现一位手扶藜杖的老翁,颠巍巍的低头前进。
  他们恰好走个相对。
  加上路窄马快,少女一时没有勒得住缰绳,顿时将老翁撞倒在地。
  这倒是一件意外的变故。
  少女慌不迭纵下坐骑,搀起老翁,由青纱中发出娇嫩的语音急问道:“老公公,不妨事吧。”
  看情形,这位姑娘,似乎极为和善。
  老翁也只受了点惊骇,没有什么伤痛,立刻拍拍尘沙,摇摇头,白了少女一眼,便依旧策杖而行。
  反是少女自觉过意不去,又连道了几声对不起,才歉然的上马离去。
  本来这种事,乃是常见,丝毫不足为异!
  可是谁知少女刚刚走远,这位老翁却顿时腰干一挺,立改龙钟之态,停足微伸左掌,露出一颗晶莹夺目的明珠,呵呵大笑道:“好宝贝?”
  不消说,显然这物事,是他适才做的手脚,由少女身上取来,八成此人,准是一个梁上君子了。
  此事做得干净俐落,高明己极,
  也显然是畜意拦路行窃了。
  并听侧方林中,有人亮声高问道:“孔老儿,敢情得手啦?”
  老者马上左掌一扬,又哈哈一笑道:“这不是么?”
  不过说也古怪,就在他兴奋得意,语音未毕之际,忽然眼睁睁掌上明珠失了踪迹,不翼而飞。
  老者不禁暗吃一惊!张目四顾,只见除了十多丈外的同伴现身外,又别无他人。
  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位同党,乃是一个长马脸,中年道士,大踏步走来,欢声道:“这倒省了咱们多费手脚了?”
  却陡见老者满脸诧愕之色,又急问道:“孔老儿,难道是赝品不成?”
  老者也自言自语道:“难道有鬼不成?”
  这时他们正在一株古松之下。
  猝闻一阵嘹亮的笑声道:“大白日天,焉有鬼神?”
  循音入目,原来竟有一位剑眉星目,面如敷粉,年未弱冠的蓝衫书生,高坐在距二人头顶不下数丈的树干上,手托宝珠,答话哩!
  也不知这少年,怎生由老者掌中将宝珠取去。
  首先中年道士勃然大怒,高叱道:“小辈快把咱们珠儿还过来。”
  姓孔的老者,亦恍然大悟,抬眼冷笑道:“想不到老夫阴沟里翻船,怪不得呢?
  蓝衫书生,淡淡的答道:“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吃黑呀?”
  更俊眼斜瞪著老者,微哂道:“你有本事,何不再从区区手中取去啥?”
  对方二人,不由相对看了一眼,面有难色,无疑彼辈是深感上下悬殊,不易下手了。
  蓝衫书生见状,又耸耸肩,悠闲的笑道:“假如你们没有这份能耐,区区可要失陪,去物归原主呢?”
  这颗明珠,好像松下二人看得极重,中年道士,立刻厉声喝问道:“你这小子是何人门下?”
  蓝衫书生俊眉微扬道:“区区不惯亮招牌唬人,不说也罢?”
  姓孔的老者,也鼠眼一翻问道:“难道你这小辈连姓名都没有不成?”
  蓝衫书生,点点头接口答道:“少爷姓罗名平,告诉你们何妨?”
  中年道士,又高声道:“你可知道真人们是谁?”
  听口气,似乎他们来头还不小。
  罗平傲然一笑道:“江湖上鸡鸣狗盗之徒比比皆是,区区那能识得许多?”
  这也无疑是明给对方一个即甚,极度鄙视。
  中年道士,顿时气得一声怒吼,抖手就是三点寒星,破空生啸,成品字形,朝松上少年袭击。
  姓孔的老者,亦手横藜杖,凝神作势,准备乘敌人被自己同伴暗器逼下,骤出不意,加以袭击。
  他们相互配合,主意倒打的满好。
  事实上对方人在空中,居高临下,也确然唯有这种方法,才能取胜。
  中年道士,更暗器出手,迅又仗剑以待。
  大约彼辈已看出少年有异,丝毫不敢轻敌。
  但不想尽管如此、却见少年书生,仍然稳坐松上,浑如不觉,仅两只紧着粉底快靴,虚悬空际的双足,似有意,似无意的略一摆动,便无巧不巧,把来袭的三支白虎丁,悉数踢回,反使松下二人,险些自作自受。
  也由此足见人家艺业之高,非比等闲。
  中年道士,和姓孔的老者,暗中骇然!心想:不知这小子,是什么路数?
  且听对方,口中微作啸声,林间立刻驰来一匹鞍辔齐备的青鬃烈马,但感二目一花,少年已端坐其上,回顾轻叱道:“你这两个狗贼,拦路行劫,该当何罪?”
  中年道士,也横眉煞气,长剑一领“指火燎天”,厉喝道:“小辈找死,快还咱们珠儿来?”
  姓孔的老者,更一声不响,疾起环攻。
  他们一个刺人,一个袭马,寒光杖影,交相辉映,十分凌厉。
  罗平见状,不禁俊脸一沉道:“也罢,少爷就先给尔等一次教训,以为剪径者戒?”
  陡地顺手取下鞍前丝鞭,迎空卷出,同时坐下马亦善解人意,趁势“怪蟒大翻身”,旋风似的一转。
  但见一道黄光,宛如灵蛇吞吐,中年道士立觉掌中一阵剧痛,兵刃脱手,为对方鞭梢缠住,彷佛一柄飞剑,直朝自己同伴,连肩带臂的劈下。
  姓孔的老者,不虞有此,慌不迭闪身封闭,收杖变式自保。
  不过饶是他手疾眼快,逃脱断臂之卮,依已右掌被削去二指,吓得心胆皆裂,落荒便逃,头都不敢再回。
  自然中年道士,更早就脚底揩油了。
  罗平也不追赶,仅冷冷的遥喝道:“便宜了你这两个脓包!”
  随即拔转马头,朝刚刚少女去向而行。
  并低头寻思,自己和人家男女有别,素不相识,如何送还失珠,才算得体。
  原来他乃是偶经此处,因见景色宜人,略作小憩,不料却发现那老偷儿和中年道士,行踪鬼崇,一时好奇,隐身松上,暗中察见,以致不忿出手,如今反为难起来。
  那知正驰出一箭之地,猛抬眼,突见山径上,昂立一老一少,拦住去路。
  老的,身材魁梧,虎面虬须,黑色短装,有如半截铁搭,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隆起,无疑必是个内功精纯的武林中人。
  少的,大约二十多岁,却是尖嘴削腮,又矮又瘦,偏偏怀抱一柄金背大砍刀,站在老者身侧,相形之下,恰象一个是判官,一个是小鬼一般。
  黑衣老者,不待罗平马到,便蓦地巨目一翻,声如破锣的高喝道:“兀那小子,快把宝珠献给老夫?”
  又是一批拦路行劫的了。
  罗平不禁眉峰一皱,缓缓勒住马,故作不解答道:“什么宝珠呀?”
  立又文绉绉的点头道:“哦,我知道了,二位准是此间占山为王的好汉,要收买路钱不?”
  他艺高胆大,目睹这一老一少形状可笑,不由犯起童心,反相戏对方起来。
  黑衣老者,闻言面色一沉。
  那矮少年,顿时抢着接口冷笑道:“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小朋友且莫自误,我铁雷公可不同刚才那老偷儿们脓包好相与呢?”
  黑衣老者,更逼视厉声道:“小子休得装羊卖象,快拿出来免死?”
  罗平淡淡一笑道:“要是区区不肯呢?”
  铁雷公马上一瞪眼,斩钉截铁的答道:“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这一老一少,完全都是一派狠作风。
  罗平傲然道:“不见得?”
  且俊眉双挑,朝对方冷笑道:“哼!我倒以为适才那老偷儿们,就是榜样呢?”
  双方针锋互对,各不相让,眼看便要动手了。
  不料正于此际,忽听一声娇呼道:“乌老前辈且慢?”
  同时音到人到,由山峦上,驰下一匹红马,上坐一位满身红装,千娇百媚的女郎,好象一朵红云,自天而降。
  尤其一到,便亮起两支水汪汪的大眼,向罗平上下溜嫣然一笑道:“相公也请息怒?”
  然后才朝拦路的老者颔首为礼问道:“老前辈可是忘了这是舍间的地界啦?”
  她这话,大约确是有理,黑衣老者,不由嚅嚅的答道:“这个……。”
  倒是铁雷公,迅即插口朗声道:“人弃我取,有何不可?”
  这也不啻是说,谁叫你们这样能耐拦得住人家呢?
  红衣女立刻咯咯一笑道:“哟!乌大哥很会说话吗?”
  顿又媚目斜瞪道:“如今小妹已到,又该怎说呢?”
  此女口舌竟是极利,,一时问得铁雷公无言可答。
  半响,忽然那姓乌的老者,一抬脸,尴尬的开口道:“老夫身为长辈,也不原和你这小丫头多辩,这样好了。咱们不妨打个赌,各凭运道,以分今天的曲直如何?”
  看情形,显然他是有意自找台阶了。
  红衣女,咯咯一笑道:“敢情好呀,怎样赌呢?”
  姓乌的老者,马上从铁雷公掌中,要过金背大砍刀,向前一扬道:“听说你这丫头,天生精灵长于行骗,有笑面狐之称,假如你现时能把老夫这口金刀,当面骗出手去,我立刻拍腿就走怎样?”
  想不到这老汉,竟出上如此一个难题!试想刀在他自己手中,只要拿定主意,不放不松,即使有人舌灿莲花,又其奈他何。
  一旁罗平,听得暗暗好笑,心想这老家伙简直是无赖,怎好出上这样一个绝题题目难人,不由看了红衣女一眼,铁雷公微笑不语,彷佛是说,我看你这丫头敢不敢赌?
  但见红衣女,柳眉微蹙,缓缓问道:“是不是只要出手就算呀?”
  听口气,好象她还有意一试呢?
  乌老汉高答道:“当然!”
  红衣女倏地摇头娇笑道:“难,难,难!晚辈纵然有些小聪明也只不过能骗骗常人,像你老人家名满江湖,人称铁灵官,一副铁心肠别说是我,恐怕普天之下,谁也没办法啊!”
  这几句话,听在铁灵官耳中,十分受用,顿时得意的呵呵一笑道:“量你这小丫头也难奈我何,哈,哈!你可是认输啦?”
  只是红衣女,却马上答道:“不,我还要想一想,可有什么妙计。”
  铁灵官又哈哈一笑道:“好!老夫等着,看你的妙计啦?”
  良久,忽然红衣女,看了铁雷公一眼,微叹道:“要是在乌大哥手中,那还差不多哩?”
  这种话,听得铁雷公大是不服。
  铁灵官也觉爱子一向精干谨慎,较之自己独有过之,不肯置信,立刻向红衣女微笑道:“好!我就让你在我成儿手中一试,也好死心?”
  随即将金背刀交付爱子,低属道:“别放手,意那小丫头有什么手段?”
  且又抬眼向红衣女道:“有什么妙计使吧?”
  但不想红衣女见状,却扑嗤一笑道:“老前辈,你输啦?”
  铁灵官巨目一翻道:“谁说的?”
  红衣女也正色道:“你的金刀不是出手了么?”
  铁灵官顿感一愕!心想,果是不错呀,不过嘴里仍然分辨道:““你要换我成儿,刀还在他手中呀?”
  红衣女咯咯一笑道:“老前辈,这就是骗嘛?”
  且立又不快的向铁雷公道:“请乌大哥把刀交令尊,这回我非要叫老伯心服口服不可?”
  此刻铁雷公,也觉对方所说的似有理似无理,一时脑中转不灵清,不由自主的便如言将刀送给老父道:“就让她再试一番好了?”
  可是红衣女,一见兵刃换人,竟又扑嗤一笑道:“乌老伯,令郎刀也出手啦,你还有何说呢?”
  事实上也确然不假,这两次完全符合“只要金刀出手就算”的规定。
  这位女郎,果真不愧笑面狐之称,只怕狐狸还没有她这种敏捷惊人的机智啊?
  罗平冷眼旁观,不禁又赞佩,又为稍时自己担心!
  乌家父子,也终于想通,默认上当,哑口无言。
  最是铁灵官,本是一时自作聪明,希望借此难倒对方取得借口,不想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讨了一场没趣。
  因此说不得,惟有履行诺言,顿时转身就走。
  红衣女含笑遥呼道:“乌老伯如果有兴,下次晚辈还愿奉陪呢?
  这时罗平暗中已有计较,也迅即策马而行。
  红衣女立刻高唤道:“罗相公,你不能走呀?”
  且捷若飘风,纵身拦阻。
  不过无如罗平,人既拿定主意不理不睬,马又是一匹龙驹四蹄微翻,便是老远,一任她轻功奇高,也难追及。
  加上天已入暮,山道崎岖,林木茂盛,一眨眼就不知去向。
  铁灵官见状,不由呵呵一笑:“小丫头,快想妙计呀?”
  倒是笑面狐並不气馁,似乎反因遇上劲敌倍感兴趣,一面娇答道:“多谢老前辈关心,咱们地面,还不致有谁能飞上天去?”
  一面放出一个旗花信号,也纵上红马,猛加一鞭,没入林中。
  笑面狐,虽然嘴里说的极满,但暗中却也颇形紧张!
  一则是,适才耳闻两个断指的手下禀报,人家功力奇高,不敢轻视。
  再则眼观罗平不理不睬,此刻走得从容利落,确非等闲可比。尤其对方一副英俊的面孔,和那温文儒雅的气度,不由自主的深印脑际,芳心顿起一种微妙的涟漪,惟恐失之交臂,无法截回。总之,情绪是十分复杂。
  所以在行动上,立刻特别周密,一到林中,反不急于盲目搜寻,迅即纵身下马,宁神静听蹄声,和凝目四外察看,筹思对策,准备先查得徵候,然后再捷径追往。
  当然此间乃其辖地,不仅形势瞭如指掌,而且前途尚有伏桩暗卡,自以采取“以静制远”、“谋而后动”为有利。
  但不想偏偏怪!
  听,却听不出丝毫线索;看,也没有看到半点踪影。抵觉空山岑寂,幕霭苍芒,斯人竟杳如黄鹤,不知到了何方?
  这倒使她大感蹊跷,一时打不定主意?
  直到一盏茶光景,才发现数里外本山信号冲天而起,马上精神一振,飞上坐骑,宛如离弦疾箭,抄近路赶去。
  果然不错,罗平是在北方出现。
  但观他,在星月微光下,按辔缓行,好像还有意等待一般。
  笑面狐,暗暗好笑,心想:我这就不怕你逃脱了。
  不过刚刚闻得蹄声,接近到十多丈外,对方却又纵马疾驰。
  笑面狐,立刻忍不住高唤道:“罗相公请留步?”
  可是谁知,人家仍是老主意,不理不睬。
  笑面狐又用激将法娇呼道:“一味逃走,可不是英雄呢?”
  罗平依旧不开口,头都不回。
  而且赶得紧,跑得快,无法可及,顷刻就是七八里。
  渐渐来路上,又有援兵到达,一齐随在笑面狐马后,如同风驰电击般的狂追。
  同时不远便是彼辈第二道暗卡,亦接获信号,有四五个老少,一字儿排列路口,横刀立马,现身拦截。
  眼观罗平,已到了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之境。
  笑面狐,更故向暗卡遥喝道:“守山的张二爷注意,你们只准请罗相公留步,可不得无礼啊!”
  其实她这句话,乃无异示意手下,必需将来人阻住。
  低声听一声洪钟似的高答道:“属下理会得?”
  并见人影交错,路口现身的五人,迅即散布成阵,如临大敌,蓄势以待。
  不消说,分明是他们又多加一份小心了。
  不料正于此际,忽然罗平一拔马头,避开山道,向斜里岭上跃去。
  最是适经陡坡上,一株古树横生的枝干下,骤被挂住蓝衫,仿佛金蝉脱壳,突见那青鬃龙驹上,竟空空如也,仅露出一枝缚在鞍上的长棒,人却不知何往?
  首先笑面狐不禁一愕!立又扑哧一笑道:“今天我倒遇上对手了?”
  原来罗平根本不在马上,乃是使了一个欺敌之计,将外衣以树枝顶在坐骑之上,诱使对方劳师动众,白追了个把更次啊!
  他自己则绕道向东扑奔,一心想先把所得宝物归还失主再说。
  这时罗平生具侠肠,眼见连番有人拦路抢却,越发暗觉此珠必不寻常,可能对绿衣女关系重大,如不及时寻交,此后天涯茫茫,既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伊人家住何方,尚有失落,于心何安。
  因此不惜展开无上轻功,翻山越岭,摆脱追兵,才上正路寻觅。
  约莫二更左右,终于被他赶上。
  只见那面障青纱绿衣女,仍披星戴月的前行。
  罗平马上高呼道:“姑娘请留步?”
  绿衣女似乎颇感意外,迅即勒马返身,缓缓问道:“足下何人。”
  罗平且不通名,立刻走近续道:“姑娘请检查囊中,看看可有什么事物遗失?”
  绿衣女,首先探手怀中,顿时失声惊呼道:“这可怎好?”
  尤其语音颤抖,虽然看不出神色,无疑必是震骇已极!足证所失又是十分重要之物。
  罗平连忙高问道:“姑娘所失何物,可否见告?”
  绿衣女螓首微摇,轻叹道:“是一颗宝珠……。”
  立又恨声自语道:“准是日落前那撞马的老鬼做的手脚?”
  罗平点点头道:“姑娘猜的不错?”
  随即取出明珠,托在掌上笑问道:“是此物么。”
  绿衣女顿时翻身下马,喜呼道:“是啊!相公怎生获得?”
  罗平一面趋步交还对方,一面低答道:“奸人弄诡,不才偶见不平,代为取回,姑娘快请收妥,前途最好还要多多小心呢?”
  绿衣女好象十分心感,慌不藏到怀中,娇声道:“多谢相公?”
  并抬脸续道:“相公见义勇为,赶来送还,我该当怎样酬报啊?”
  她这样的口气,似乎问罗平,也似乎是问自己。
  罗平不由朗声一笑道:“武林人相助,本是常事,姑娘请不必挂齿,在下并非为求酬报而来呢?”
  且说完话,转身就走。
  不料绿衣女,却忽然咯咯一笑,变了一种口音娇唤道:“罗相公留步,你不妨再认认我是谁?”
  这倒奇了?
  罗平不禁好生诧异,扭转身,猝见对方障面青纱已除,分明乃是红衣女笑面狐的模样,一时倒愕住了!
  这果是笑面狐乔装。
  但觑她,扑嗤一笑道:“你的好金蝉脱壳计呀,我这一手如何?”
  如此之事,实在大出罗平料外,半响,才冷冷的答道:“姑娘不愧有狐狸之名?”
  笑面狐媚眼斜睨道:“你也不差呀?”
  更手掠云鬓缓缓续道:“这一个回合,咱们都是事先未曾发觉,可说是不分胜负,难道你已经气馁了么?”
  自然罗干年轻气盛,那肯就此罢手。
  笑面狐又向前一指道:“不远便是一座村镇,罗相公的马匹,已有人送去,我先作个小东,以尽地主之宜,敬请赏光,然后咱们在说,不论斗智斗力,小妹一律奉陪可好?”
  罗干也觉事已至此,如不夺回宝珠,委实太以难堪,立刻昂然道;“纵是龙潭虎穴,罗某何惧?”
  笑面狐,连忙接口道:“相公言重了,那何至于嘛?”
  并飞上坐骑,回眸一笑道:“你可不能失信啊!”
  罗平不悦的答道:“大丈夫言出如山,焉能失信于妇人女子!”
  笑面狐又发出银铃般的语音,高答道:“好个大丈夫!稍时再见?”
  只见她,人如彩蝶马如龙,一眨混,就在笑声摇曳中,消逝于淡月疏星暗影之内。
  罗平凝目远眺,发现数里外,一片黑越越的岭下,灯光闪烁,似乎所说不假,也就随后赶去。
  不一刻,便来到近前。
  忽见道旁停立一位面团团,长眉细眼,颔下微须,商人打扮的老者,拱手高问道:“来者是罗公子么?老汉张龙,敬奉小姐之命,恭迓高轩?”
  显然这是笑面狐所遣。
  罗平也抱拳道:“不错,在下罗平,有劳迎候?”
  且忽有所忆,急问道:“尊驾可是人称‘秘魔谷四相’中的,无影神偷张老舵主?”
  因为他日前曾偶听几个江湖人谈论,据当今黑道上,最享盛名的要数什么三宫一谷,人虽然未说出三宫详情,但对“秘魔谷”无影神偷张龙,却刻划年貌艺业,誉为天下少有,十分称道,所以一听对方通名,便不由动问起来。
  张龙微微一笑道:“公子稍时自知,请恕老汉不便奉告?”
  这也不啻是间接默认了。
  唯其如此,罗平立刻又多加一份戒心,脑际泛映出所闻秘谷惯枝,“偷”、“诈”、“迷”、“骗”四绝,全是杀人不见血的狠招,暗思对策。
  最是回顾过去几个时辰内所经,对方党羽那“偷”的身手,以及红衣女“诈”“骗”之术,确是高明无比,深以为忧!唯恐稍有不慎,堕入人家计中,心头十分沉重。
  倒是张龙,执礼甚恭,从容在前引路。
  集镇尚是不小。
  刹时罗平便被领到一所灯火辉煌,门庭轩敞的宅内,直登上房。
  其中画烛高烧,已摆了一桌精致酒菜,只奇怪却空无一人。
  张龙也拱手告便,含笑退出。
  顿时罗平大为困惑!心想:这是什么阵仗呢?
  也就正当他转念之际;却猝见内室绣帘卷来一阵香风,眼前一亮,走出一位色丽春花,形如彩凤的美人。
  这是笑面狐。
  本来她的容貌,罗平这才已经见过,颇是可人。
  不过那是黄昏,那是月下,雾里看花,并没有多大诱惑力。
  可是如今啊,在烛影摇红中,站得近,看得真,但觉对方亚赛一颗天上明星,不可逼视,简直找不出什么好字眼可以形容,牡丹比不上她清秀,芍药比不上她华贵,芙蓉嘛,更等而下之,媚在骨里,艳在肌中,最可怕的,是一双勾魂夺魄的妙目,和腮上两个荡人心志的小酒涡儿,似嗔似喜的一闪一旋,立刻罗平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并听扑嗤一笑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亏得罗平定力极强,马上豁然惊醒,暗忖:大约她要施展“迷”功了!
  于是迅即收摄心神,淡淡的笑道;“姑娘多变,罗某确然险些不识了?”
  笑面狐,又嫣然一笑,盈盈趋前,低问道:“是么?”
  她虽然嘴里仅是吐出这两字,但却娇滴滴,软绵绵,悦耳无比,有一种沁人腑肺,不可抗拒的魅力。
  罗平心头一震讷讷不知所答。
  笑面狐咯咯一笑道:“相公请坐呀?”
  罗平赶忙避开对方目光,如言就坐客位。
  笑面狐也相对落坐,娇声道:“荒村小镇,仓卒无甚佳肴,不恭之处,尚请见谅是幸?”
  她春风满面,出语如簧,神态之间,彷佛含情脉脉,一双碧水澄波的媚目,始终在罗平脸上滚来滚去。
  而且室中别无他人,仅有他们一对狐男寡女,因此笑面狐越是大方殷勤,罗平越是局促不安。何况美色当前,如饮醇醪,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削,试想怎能不心动神迷,未饮先醉啊!
  笑面瓜又执银壶,为佳客满斟一杯酒,这种动作,也无异是将一只欺霜赛雪般的粉臂,和水葱儿似的玉手送到罗平的眼前,低语道:“水酒不成敬意,请相公别见外?”
  罗平微闻香泽,俊脸早己醉红,慌不迭逊谢道:“姑娘盛意,在下何以克当?”
  笑面狐立刻盈盈一笑道:“相公是大丈夫嘛,哪有当不得之理?”
  这话表面听来,自是影射适才荒郊相约之语,可是细一玩味,一个姑娘家竟对陌生人如此出口,实在太不寻常,假如减少一个“大”字,那岂不是自承是妻子了么。
  罗平又心头一荡!脸上更红,说不上话来。
  笑面狐见状,不禁扑嗤一笑道:“我说的不对么?”
  且微咬樱唇,有意凝视罢平,等待回答。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意,是对来客果真有情,还是施展“迷”功?
  常言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时罗平,确然面临一种极艰巨的考验,岌岌可危!
  幸而偶来一阵冷风,顿使他神志清醒,想起黄昏时打的“以不变应万变”的主意,马上正襟危坐,心存敌念,摒除一切色相,一任对方轻频浅笑,眉挑目语,完全都把它当作是攻击的招式,抱元守一,如同未见,所问也扮痴作呆,总是信口唯唯,不多答一个字,酒更浅尝即止,倒是对满桌佳肴毫不客气,狼吞虎咽。
  如此一来,顷刻便形势互易,反是笑而狐对眼前人莫测高深,呆呆的发愕了!
  也因此之故,所以不久就草草终席。
  罗平且转守为攻,朗声一笑道:“贵谷秘魔四绝,在下今天都一一见识了,但不知姑娘还有什么赐教?”
  笑面狐,闻言不由愕然!立刻代眉微蹙,缓缓问道:“你当我是恶意么?”
  罗平淡淡答道:“彼此既处在敌对地位,自然不妨使出看家的本事?”
  笑面狐又问道:“我对你施展了什么呀?”
  立又粉面一整道:“你既看出我是秘魔谷之人,也总该听过本门对付外敌,绝不会这般款待吧?”
  且目现泪光道:“再说我毕真真,更从来不曾有过这等好颜色,对待别人呢!”
  罗平默默不语,心想:女人家“哭’与“笑”全是武器,这丫头八成又使出另一套把戏了。
  毕真真,又忿然道:“你别以为代人夺珠,是一种侠义行为,你可知道这颗宝珠,有多大干系,已经染了多少血腥,赔了多少黑白道人姓命啊?”
  罗平听在耳中,立刻暗中一动,抬眼问道:“这确非罗某所知,愿闻其详?”
  毕真真,狠瞪了罗平一眼,微叹道:“若不是看在今天相识的份上,我就让你尝尝代人受过的滋味?”
  随即取出那颗宝珠,放在席上,娇问道:“你知道此珠何名?”
  罗平摇摇头。
  毕真真又道:“它叫做‘化毒续命珠’,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可以去除百毒,是一件人间异宝,为武林人千载难求之物?”
  罗平点点头道:“原来有这么多好处,怪不得大家抢夺,想据为己有?”
  毕真真马上凝视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想不想据为己有呢?”
  罗平摇摇头道:“物各有主,何况天材地宝唯有德者居之,在下尚无此奢望?”
  毕真真,好象对罗平这种襟怀无限赞许,螓首连点既叹道:“要是武林人都像你罗相公,那就天下太平了啊?”
  罗平又接口问道:“毕姑娘可知道这是谁人所有呢?”
  毕真真娇答道:“据说是当年天山寒月大师,救世三宝之一,不久前在敦煌出现,曾引起武林一阵腥风血雨,青城三老、河朔七雄,以及各门各派知名之士,辗转争夺,死伤不下数十余人,最后落在今天经此,那位绿衣姑娘之手,此番东来,沿途黑白道早已探得信息,相约决不放过,或是寻仇,或是夺宝的大家都对她不利,纵是本门不出手,此去华山少林,也难保得住嘛?”
  更俏眼微嘌罗平,问道:“你和人家非亲非故,怎能冒这种危险,去作挡箭牌,无端为众矢之的呢?”
  她说得十分诚挚,也不知是真是假,仿佛如今相劝,完全是一片好心。
  且脸含幽怨,大有嗔怪不该辜负之意。
  可是无如罗平,已心有成见:把对方此刻一切表现,都当作“骗”功“迷”功,暗忖,这一篇美丽的谎言,还骗不住还我,立刻反问道:“如此说来,那位绿衣姑娘,该是艺业极高了?”
  毕真真点点头道:“听说功力确有过人之处?”
  罗平又问道:“难道贵谷不怕她发觉返回找场么?”
  毕真真神秘的一笑道:“不会的?”
  这种话,罗平颇难置信,不禁困感的问道:“这是何故呢?”
  毕真真马上悄声说:“相公是至诚君子,我不妨实告,咱们昼间用的是‘李代桃僵’手法?”
  又展颜一笑道:“说不定今晚便已有人把假的夺去,她怎会怀疑到本门啥?”
  罗平默然不语,心想这秘魔谷的手段,确是可怕!这也不啻是嫁祸他人,自己却独得其利。
  并且倏地想到铁灵官父子,顿时摇摇头道:“只怕不见得?”
  毕真真冰雪聪明,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马上娇问道:“你是说那乌家父子会漏口么?”
  罗平点点头。
  毕真真又扑嗤一笑,说道:“我索性告诉你,他们如今已在醉乡,本山早有安排啦?”
  此言显然不假。
  罗平立刻恍有所悟,暗道:怪不得这丫头如此款待自已,原来也是打的灭口主意啊!
  于是一面寻思对策,一面微哂道:“还有在下呢?”
  不料毕真真竟嫣然一笑道:“相公还想走么?”
  倏地粉面一整道:“你可知道本门素有睚皆必报,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的信条,相公今天无端插手伤人,乃敝谷前所未有之事,姑不论宝珠属谁,这场过节,你也非了不可吗?”
  更不待答言,又娇声低语道:“不过家父已经我禀明,绝不难为相公就是?”
  看情形,他们似乎确已有了准备。
  罗平不禁傲然一笑道:“只怕贵谷还留不住我?”
  且正当他,立将有所行动之际。
  陡然窗外卷来一阵疾风,灯火齐暗,一条人影,闪电般的飞人,一声不响,便直枪桌上的“化毒续命宝珠”,身法之快,简直无可比拟。
  这时笑面狐毕真真,全副精神都用在罗平身上,以为此间乃在秘魔谷辖下,外有无影神偷和许多高手守护,绝无意外,所以丝毫无备,一时措手不及,虽然应变神速,赶忙罗袖拂出一股劲气拦截,娇声高叱,但却依然阻不住来人。
  倒是罗平,手疾眼快,迅即左手护过宝珠,右掌朝人影劈去,轻喝道:“鼠辈敢尔?”
  也不知是他这一招奏功,还是来人有意收手,但见灯光暗而微明,室中竟多了一位背插长剑,三角眼,朝天鼻,羽衣星冠的道者。
  毕真真惊魂甫定,马上便认清对方,冷笑道:“哼!想不到堂堂武当派的飞云子,也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不过来人,却对她看都不看,一味目光灼灼的打量罗平,半响,才缓缓问道:“你这小子是何人门下?”
  罗平将宝珠收到怀中,淡淡的答道:“区区乃是江湖上无名小卒,何劳查根问底?”
  飞云子又一沈脸问道:“你刚刚那一招以掌代剑‘拨云见月’,是从哪里学来?”
  敢情这位武当高手,适才是输了一着了。
  罗平俊眉微轩,傲然答道:“关你何事?”
  飞云子三角眼一翻喝道:“这是本门绝技之一,真人焉能不管?”
  一旁毕真真,此刻已立在罗平身侧,马上插口冷笑道:“你们又从何处学来?”
  罗平也点头接口道:“毕姑娘说的不错,何况天下武学同源,纵然出手类似,也不能便是武当的呀?”
  更嘴里轻喝:“你不妨看仔细?”
  顿时并指如戟,迎空朝前划出。
  飞云子立感一缕锐不可当的劲气,激射而来,不由心头一震,赶忙移形换位闪开,厉声道:“小辈有种,咱们就到室外见个真章去?”
  随即肩头微晃,首先纵到院中。
  这也无异是又输了一招。
  毕真真似乎对罗平极度钦佩,一面回眸送笑高赞道:“相公好本事?”
  一面娇躯微拧,也到了室外。
  反是罗平,不慌不忙,缓步而出。
  此际约莫已过了三更。
  飞云子面色凝重,一见二人离室,便反臂拔取兵刃。
  但不想手到肩后,却摸个一空,马上大吃一惊!
  且听丈外哈哈一笑道:“牛鼻子,家伙在老夫这里呢?”
  罗平一眼就看出那是无影神偷张龙发话,暗忖,此人果是名不虚传!
  分明这老偷儿,早适一趁对方出室的瞬间,做了手脚。
  最是飞云子,乃二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试想连自己防身兵刃都保不住,这份难堪,不言可知!
  不过无影神偷张龙,却又将长剑抛还,缓缓说道:“刚刚你这牛鼻子,能在老夫不知不觉中身入重地,确不愧飞云之名,咱们各有失手,彼此拉直?”
  他露这一手,竟是为了挽回自己颜面。
  飞云子,脸上一片铁青,接剑在手,顿时迎风一振,寒光飞洒,戟指罗平喝道:“小辈快把宝物献出?”
  好像他此刻,已把自己尊言置之度外,一心要先夺得化毒续命珠再说了。
  罗平依旧好整以暇,冷冷的反问道:“是你们武当的么?”
  飞云子厉答道:“此珠关系武林极大,本门决不容落在他人之手?”
  罗平又问道:“是什么关系呢?”
  飞云子一抬脸此道:“此非尔等所知?”
  罗平朗声一笑道:“那就只好区区暂时保存啦?”
  又俊眉微扬问道:“你可知道此间主人不是好欺呢?”
  飞云子嘿嘿一笑道:“狐鼠之辈,何足道哉?”
  罗平迅即回顾毕真真微哂道:“按贵谷信条,此人该当如何?”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答道:“罪当断舌削足,利箭穿心?”
  罗平淡淡一笑道:“好!那就看你们的啦?”
  这是他暗觉双方都不是好人,意欲先置身事外,来个“坐山观虎斗”再说。
  毕真真,仿佛未曾料及,立刻目斜睨,呆了一呆!
  不料正于此时,忽听后堂有人呵呵大笑道:“罗相公不必客气,本门乃是地主,何敢偕先?”
  并随声走出一位鹰眼长须,背上微驼,身材矮小的黑衫老汉来。
  毕真真马上娇呼道:“孙四叔来的好?”
  这人一到,就把罗平的企图看穿,出口原封送回。
  无影神偷张龙,更亮声哈哈一笑道:“人家如今正向你罗相公叫阵吗?”
  分明彼辈也是打的促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自然飞云子,久闯江湖,素工心计,一听双方这种口气,那还不胸中雪亮,因而立刻灵机一动,扫了毕真真一眼,朝罗平轻喝道:“小辈,你难道真迷上这只骚狐狸么?”
  这话好没来由!
  罗平不禁怒答道:“胡说?”
  飞云子又一抬脸凝视问道:“既如此,真人也无意和这班下五门的鼠辈纠缠,咱们换个所在如何?”
  因为他,本是追蹑绿衣女经此,偶闻秘魔谷党羽露出罗平得珠的口风,才跟踪查探,发现果然不假,现身劫夺。
  尤其最大的目的,乃是宝物,所以也不愿多树敌人,故作此语。
  罗平点点头:“使得?”
  只是一旁毕真真,却连忙接口道:“相公,这是人家诱敌之计,别上当啊!”
  其实她是唯恐二人一走,自己落空,情急劝阻。
  且偎到罗平身侧,吐气如兰悄语道:“这牛鼻子前途准有同党?”
  罗平不由暗暗好笑,心想:关你何事!
  飞云子,马上道声好,身形一转,便准备离去。
  罗平也侧顾毕真真,道:“在下马匹何在?”
  他似乎心意已决,想摆脱此间。
  不想毕真真,忽然浅浅一笑,低问道:“你不要宝珠了么?”
  此言一出,罗平不由自主的探手怀中,竟空空如也,无疑必是毕女不知何时以独门绝技窃去了。
  彼辈这种神而化之的手法,实在令人可怕!也令人叫绝?
  罗平顿时又惊又怒,猝然一抬手,一把刁住毕真真左腕,扣在寸关尺脉上,轻喝道:“拿出来?”
  他此际已深感和对方斗智难有胜望,非用强不可了。
  那知毕真真,却毫不在意,反就势娇躯一斜,向罗平倒来,颤声答道:“我不想活了,你尽管下手吧?”
  最后罗平不虞有此,骤觉软玉温香抱满怀,一股从所未闻的异性特有气息,直冲脑际,心神一荡。
  也惟其如此,只见他突然不言不动,愕愕的发呆起来。
  同时毕真真,水蛇腰一扭,侧身挽起罗平一条臂膀,咯咯一笑道:“别走啦?”
  并马上相偕朝适才那间上房走去,双双并肩依偎,显得有无比的亲热。
  这仅是刹时间的变化。
  飞云子不禁愕然!
  顿听无影神偷冷冷的道:“牛鼻子,你还想走么?”
  那姓孙的驼背老汉,更闪身拦住去路,二目开视,射出两道逼人的冷光,慢条斯理的说道:“飞云牛鼻子,咱们今天且叫你尝尝下五门的厉害?”
  飞云子三角眼微转,嘿嘿一笑道:“难道真人还怕尔等不成?”
  且浓眉一挑,横剑当胸,傲然道:“孙驼子,你们何不四相齐来呢?”
  无影神偷,也欺步走到场中,接口冷笑道:“哼!大气少吹,只要你不溜,张某今天单独领教?”
  且大袖一扬,露出一根尺许长短的旱烟管,轻喝道:“牛鼻子,上吧?”
  飞云子身为武当硬手,一向自视极高,从没把这班黑道上,惯以偷、诈、迷、骗手段横行江湖之辈看在眼下,虽然适才兵刃被盗,颇觉惊心,但仍深信若凭真才实学,对方绝无人能敌,试想他,怎能示弱于人,忍得住无影神偷这种咄咄逼人的恶气,加上耳听实物已落毕真真之手,惟恐夜长梦多,必需速战速决,所以立刻答声:“真人就试试你这鼠辈有多大气候?”
  长剑疾起,“夜叉探海”,洒溜银花,便朝对方直刺。
  最是他轻功奇高,招式喑藏变化,剑到中途,突化为“禹门三激浪”,寒光暴涨,欺身进迫,宛如满天瑞雪,齐向敌人罩下,好不凌厉!
  无影神偷,喝声:“来的好?”
  顿时闪身斜掠,旱烟管“孔雀刷翎”,卷起一片乌光,封住来势。
  更下盘微挫,人走偏宫,捷若飘风,“指火撩天”,还以颜色。
  别看他,生得肥头胖脑,体态臃肿。但行动起来,却俐落无比,如同猿猴一般,一身巧小之技,滑溜已极。
  且旱烟管“指火撩天”,竟名符其实,真的激射出一蓬火雨,三丈以内,悉在笼罩之下,如同漫天残星,带有刺鼻奇香,四散飞舞。
  不消说,这必是兵刃中藏有暗器了。
  如此阵仗,乃是白道武林少见,绝难力敌。
  飞云子恰好正在下风头上,一时大出意外,连停闭呼吸都没有来得及,便猝感神思一晕,撤剑倒地。
  这种手段实在狠辣!
  一旁孙驼子,见状哈哈一笑道:“咱们今天总算做的干净?”
  无影神偷,也面有得色,信手点了飞云子要穴,摇摇头道:“这厮徒有虚名?还不如那姓罗的小子难斗呢?”
  孙驼子又微微一笑道:“难斗又怎样,真姑娘不是仍然得手了么?”
  随即双双朝房上走去。
  他们此刻已踌著满志,欣幸宝物终于获得。
  谁知一到室内,却不见罗平去向,反是笑面狐毕真真,如醉如痴,横卧在暗处。
  显然事有不妙!
  首先无影神偷猛吃一惊!顿足道:“咱们中计了?”
  孙驼子赶忙上前解救毕女,眉峰一皱道:“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先问问真姑娘再说?”
  笑面狐穴道一活,迅即挺身起立,螓首连摇道:“这位罗相公真是机智绝伦,实在不好斗啊!”
  又长长舒了一口气,轻叹道:“咱们终日打雁,今天反被雁打了吗!”
  更忽然扑嗤一笑道:“这倒有趣我非得再斗斗他不可?”
  无影神偷,慌不迭接口道:“事不宜迟,咱们快追?”
  孙驼子也急道:“不错!这小子走的绝不会太远?”
  不料三人匆匆出室,又发现院中受制的飞云子竟也失了踪影?
  无疑必是被人救走。
  一时气得秘魔谷二相,连话都说不出!
  这全是罗平的杰作。
  原来他自到小镇应约,早就暗有准备,预服了一颗专祛百毒灵药,适才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扮作已中迷香,任由笑面狐毕真真扶进室中,然后冷不防发难,制住对方要穴,收回宝珠,再趁外方争斗之际,潜隐庭侧花丛之内。
  且不忿彼辈手段卑鄙,又乘隙救了飞云子,寻得马匹,由后院离去。
  自然这都多亏他有一副好身手,来去如电,加上夜色沉沉,不易为人发觉,所以特别显得神出鬼没。
  这时已过四鼓,坐下青鬃马如飞向东奔驰。
  他本将昏迷未醒的飞云子,横放在鞍前,意欲走到安全之处,再行施救。
  但不想正行间,却出奇的陡感“气海穴”一麻,浑身无力,蓦见这位武当高手,竟不治而愈,闪电般的翻身而起,反客为主,一把抓住自己,倒挟在马上。
  八成对方乃是被冷风吹解了迷药,早就暗中行功震开穴道了。
  这种事,罗平做梦也不曾料到。
  最是此刻身受人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丝毫抗拒不得。
  飞云子,立刻搜出宝珠,兴奋的一笑道:“这真叫做天意?”
  并见道旁恰有一条深不可测的绝涧,又迅在罗平“命门穴”上,重重加拍了一掌,一点都不踌躇,便横抛而下,轻喝道:“罗小子,你别怪真人心狠,好好的到鬼门关去吧?”
  随即纵马疾奔而去。
  想不到罗平好心救人,反不得好报。这位武当名宿,竟利欲薰心,忘恩负义,一至于斯!
  也由此足证江湖上是何等的险恶!
  看情形,飞云子乃是存心杀以灭口,罗平必死无疑了。
  只观朦胧的星月下,又是一阵蹄声,飞驰而过。
  马上坐的是笑面狐毕真真,和秘魔谷二相。
  彼辈大约已查得线索,由此方追来。
  已迟了一步。加上飞云子老奸巨滑,中途改道,所以这班人一直赶到天明,远出百里之外,依然没有发现。
  而且他们最人的错误,是逢人打听的都是罗平年貌,试想那有结果。
  孙张二人,只好失望而回。
  唯有毕真真,不肯中止,仍单人匹马,继续东行。
  说来十分古怪!她如今对夺宝不感兴趣,只是芳心底处,深印罗平俊影,时刻难忘,总想再见一面。
  不知不觉就是一日。
  一路上,耳闻纷纷传说,终南三煞和秦岭铁臂熊胡新,又为了拦路却珠,于午前伤在绿衣女剑下。
  毕真真心地细密,明知罗平任侠尚艺,必将急于珠还原主,认定只有追上绿衣女,暗中相随,才能达到目的。
  那知正过临潼不久,忽见华山三老,行色匆匆,迎面而来。
  毕真真认得在前的那位火红脸,巨眼浓眉,身穿古铜色道袍,须发苍苍的老者,是“西岳散人洪同”,后随两人,乃为“惊天叟衫雷”,和“霹雳掌李应”。
  他们双方,本是道路有别,河水不犯井水。
  不料西岳散人,偶然一抬眼,发现笑面狐,立刻勒马当道而立,呵呵一笑问道:“毕姐娘,你可是奉命送宝前来?”
  毕真真微感一愕!迮忙在马上还礼,反问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西岳散人面色一沉道:“老夫是说贵谷昨夜所得之物呀?难道令尊还想独吞不成?”
  听口气,他似乎隐隐以西路上地头蛇自居,认为别人得手,也必有华山派一份之意。
  毕真真,颇是不解,心想昨夜之事,华山怎生得知呢?
  因此马上淡淡一笑道:“老前辈是听谁说的?”
  立又不待答言,黛眉微挑道:“点子午前还在终南伤人,三位知道么?”
  这也无异是说,人家功力高强,谁都拦不住哩。
  可是西岳散人,却毫不为动,反轻喝道:“丫头巧辩?”
  并一睁二目,威棱棱逼视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老夫不妨代为说出,你们昨日以李代桃僵手法,曾用假珠巧换真珠,虽经一度波折,被一姓罗的小子夺去,但终于夜间又复到手,对不对?”
  他如同亲见,说的分毫不差。
  更掀髯一笑道:“还有武当飞云真人参与其事,险遭贵谷毒手可是?”
  不消说,此事准是飞云恶道,为了独占异宝,所作的移禍江东之计。
  同得也是对昨夜受辱的一种报复。
  毕真真越听越心惊!暗忖,这事非同小可,设或传入江湖,本门顿成众矢之前,后果必将不堪想象!
  只是她,又不顾说出罗平,立刻心头风车儿似的一转,故作失惊道:“老前辈上当了?”
  西岳散人,微嗯道:“怎说?”
  毕真真昂然道:“武当飞云子,昨夜确和本门小有误会,这分明是他有意嫁祸嘛?”
  且妙目一扫对方三人道:“不瞒诸位说,晚辈此来,便是追踪点子,打算碰碰运气呢?”
  她分说的甚是巧妙,也极合情理。
  不过西岳散人,依旧不信,顿时一声冷笑道:“哼!云子乃为名门正派,岂是妄嫁祸之人?”
  略作寻思,马上又沉声道:“小丫头,你来的正好,免得老夫跋涉一场,快随我回山,本门自当通知令尊,携宝前来换人?”
  这老家伙,竟要把笑面狐当作人质了。
  尤其他们个个是武林有数的高手,毕真真万非其敌。
  霹雳掌李应,更轻喝道:“小妮子!快相识一点,别敬洒不吃,吃罚酒呢?”
  惊天叟彭雷,也含笑点头道:“毕丫头,你那一套‘偷,诈,迷,骗’法宝,最好少在我老人家眼前抖露,咱们华山派,可没人欣赏啊?”
  毕真真,一时想不出脱身之计,不由抗声道:“难道三位这等以大欺小,不怕江湖人耻笑么?”
  西岳散人,嘿嘿一笑道:“这是老夫的事?”
  毕真真忿然道:“要是我不肯呢?”
  霹雳掌李应,顿时催马而出,接口答道:“老夫就把你这小狐狸缚回山去?”
  他们软硬不吃,就是不肯放过。
  不想正于此际,华山三老,猝见山道旁人影微闪,忽然发现毕真真马上,竟换了一位背插长剑,面障青纱的绿衣少女。
  定睛一看,原来笑面狐已被人家擒住。
  这位姑娘身法之快,几乎非人目可见,甚以惊人!
  华山三老,立知是谁,赶忙飞身下马,各据一方,对来人围在核心。
  敢情绿衣女,亦适逢其会,偶然听得双方对语,才发现身藏宝珠果是膺品,也擒人为质了。
  但观她,端坐马上,手挟毕真真,侧顾华山三人叱道:“你们要待怎的?”
  西岳散人,冷冷的答道:“这是咱们华山派地头,可不容人撒野?”
  霹雳掌高喝道:“快把那丫头交给老夫?”
  绿衣女缓缓问道:“她是尔等何人?”
  霹雳掌,又轻喝道:“你管不着?”
  且师兄弟三人,同时擎出兵刃,凝神以待。
  绿衣女,也似乎已知不能善了,立刻长剑出匣,娇叱道:“那你们就尝尝姑娘的厉害?”
  更语落人起,身剑合一,化为一条彩虹,向西岳散人卷到。
  也不知她是什么招法,只觉矫夭如龙,玄妙不测,凑厉无伦。
  西岳散人慌不迭挥剑相迎,出手便是华山派压箱底的绝学,丝毫不敢轻敌。
  但见剑光霍霍,带起朵朵银花,彼此人影交错,捷若飘风顿时难分难解,杀得如火如荼好不激烈!
  双方都是一个字‘快’,眨眨眼就是二三十个回合。
  仿佛绿衣女,乃是不愿恋战,意欲突围寻宝,所以左臂仍紧挟毕真真不放。
  自然这样对敌,无形中功力也就打了好些折扣。
  不过饶是如此,西岳散人依旧占不得半点上风。
  惊天叟,看得暗中骇然!心想这丫头不知是何人门上,这等了得?
  并唯恐师兄万一失手,有损华山威名。自觉反正无人在场,何不索性群殴,擒了对方再说。
  于是马上以目向霹雳掌示意,突然两支剑,势如飞蛇,一声不响,便齐上环攻。
  这样一来,西岳散人立感压力一轻,精神陡长。
  他为了要报门下在敦煌丧身之恨,迅即暗运独门“三阳烈火功”,乘绿衣女招架彭李二人之际,冷不防拍出一股赤焰劲气,从后袭去。
  这是西岳散人毕生玄功所聚,其威猛可知。
  绿衣女不虞有此,顿感心头剧震,浑身炽热如焚,大吃一惊!赶快抛下毕真真,急提一口真气,拚力一剑逼退霹雳掌,点足凌空而起,一纵四五丈,如同一缕轻烟,仓慌没入附近林中,显然已经受伤颇重了。
  华山诸人,哪里肯舍,立刻飞步追去。
  他们都是一心要夺宝伤人,根本不管江湖规矩。
  首先西岳散人,纵入林中,目睹绿衣女,正摇摇欲倒,朝一匹乌云盖雪坐骑方向挣扎,不禁好生兴奋,一面厉声大喝道:‘狗丫头,你的劫数到了,哪里逃走?”
  一面提气腾身,准备扑上便下毒手。
  绿衣女,好象越发张惶失措,行动迟缓,连长剑都被惊得把握不住落地。
  双方相距,仅不过十七八丈,自是不难赶上。
  可是谁知西岳散人,别刚拔起之际,却猛听空中一声呼啸,眼见一蓬碧色光芒,宛如千百支利箭,劲疾无比,迎头罩下。
  幸而他久经大敌,识得厉害,顿感心头一粟!忙不迭云里翻身,折腰斜掠,借大袖一挥阻挡之力,飘退林外。
  同时绿衣女,也忽闻有人传音细语道:“姑娘休慌!这几个老鬼,区区可代打发?”
  更觉轻风微动,倏见身前多了一位面如敷粉,朗眉星目的少年书生,点头低告道:“姑娘所失宝珠,在下巳为取回,敬以物归原主,请快疗伤去吧?”
  绿衣女,脸隔青纱,也看不出是惊是喜?
  但观她,接过所失之宝,略加审视,迅即纳入口中。
  少年书生,不待答言,便转身出林,微闻附近似乎有人轻叹道:“罗相公真是好人!”
  这时西岳散人,正无限震惊!
  一则是,认出适才疾袭之物,乃是一把松针,心想暗中人竟能化柔为刚,其功力之高可知。
  再则就这片刻之间,道旁受制的毕真真,又失了踪影,无疑必是被人救走,也由此足证来人是敌非友。
  因而师兄三人,面面相视,狐疑不定,一时不敢妄动。
  不料偶抬眼,忽见树丛中走出一位少年书生,安详负手,目视作鄙夷的冷笑。
  西岳散人,马上轻喝道:“小辈何人?”
  少年俊眉微扬,淡淡的答道:“区区姓罗名平,怎么样?”
  原来亏得护身神功玄妙,并未丧生,虽然被飞云子冷不防点中要穴,但也幸而被那恶道,最后在命门上重重一击,无巧不巧的震开,只是落下绝涧,黑夜茫茫,费了不少手脚,才能脱困。
  至于宝珠,也是仿佛冥冥中暗有定数,他在笑面狐囊中,发现竟有一真一假,惟恐再有人受欺,索性一齐带走。仅得并将假的藏在怀中,真珠暗置靴统之内,以致飞云子,仅得了一仍膺品。
  最是他,对飞云恶道,狼子野心,恩将仇报,忿恨已极决心要追上擒获,出口怨气,所以兼程赶来,不想恰好碰上绿衣女身中暗算,又眼见不平插手了。
  当然也是为了还珠以了心愿。
  西岳散人,目睹罗平年纪轻轻,斯文一脉,毫不像练武之人,不由怒叱道:“刚刚在林中,是你这小子弄诡么?”
  听口气,分明还有些不信。
  罗平点点头,微晒道:“不错,那只不过是一种警告罢了?”
  立又脸色一沉道:“你们这几个不害臊的老鬼,竟然以众欺寡,眼里还有武林公道么?”
  西岳散人,不由脸上一红,厉声道:“关你这小辈何事?”
  霹雳掌李应,人最火暴,更身出如风,一声断响,便伸臂探爪,屈指如钩,踏中宫,走洪门,恶狠狠的向罗平扑去。
  这老儿人称霹雳掌,又是华山鼎鼎大名的三老之一,其功力可知。
  倒是西岳散人,眼见人家气定神闭,毫无惧色,已看出几分蹊跷,赶忙轻喝道:“师弟小心,这小子有些古怪?”
  那知尽管他出言提醒,仍是慢了一步,只见罗平双袖微
  朗声高叱道:“回去!你们三个老鬼最好齐上?”
  也没有看出使的什么手法,顿时霹雳掌李应,陡觉被一股潜力卷起,倒抛回本阵,吓得浑身冷汗,好不容易才能站稳。
  且耳闻林中一声清叱道:“我不杀死你这几个无耻的老贼,誓不为人?”
  入目一条翠影,带起丈许银芒,如同掠波燕剪,凌空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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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25 13:53: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以怨报德
  华山三人,一眼发现竟是受伤的绿衣女,痊愈而出,不禁齐吃一惊!赶忙各掣兵刃,凝神以待,连对罗平的答话都忘了。
  由此足见他们此际暗中是何等的紧张!
  罗平也就暂作旁观,淡淡一笑道:“这回可不准群殴了呢?”
  毕真真亦随后由林中纵出,喜孜孜的高呼道:“多谢公子相救?”
  罗平漫不理睬的信口答道:“不敢当,姑娘请吧?”
  只是毕真真,却不如言就走,反趋近俏立罗平身侧,娇声道:“不!稍时我还有事要和公子说?”
  这几下里变故,说来费时,其实仅是片刻之间。
  但见绿衣女,捷若飘风,宛如出柙之虎,更不答话,便长剑化为一条匹练,直取西岳散人,分明芳心已是恨极!
  最是她,功力高强,招式玄妙,如今含忿雪耻,威势好不猛狠!
  西岳散人,适才巳经识得厉害,慌不迭移形换位,以避其锋,口中一声大喝:“好丫头,难道老夫怕你不成?”
  出手就是该派镇山绝学“烈火十三式”中的“三阳开泰”,还以颜色。
  惊天叟彭雷,和霹雳掌李应,因震于罗平有“不准群殴”之言,只好横剑注视场中,不敢齐上了。
  只觑这次双方再度交手,已和刚刚大不相同。
  西岳散人,使出浑身解数,小心翼翼,既沉且稳,一支剑舞得点水不透,寒光飞洒,劲气四溢,着着见功夫。
  绿衣女,更已无毕真真之累,人同翠鸟,剑似游龙,招招凌厉,仿佛春蛇吐丝,绵绵不绝,风雷皆动。
  好一场厮杀!
  一时看得惊天叟和霹雳掌,心悸神摇!每当对方攻出一招,便不由自主为师兄暗捏一把冷汗。
  瞬间就是十多个回合。
  陡听绿衣女,一声娇喝:“老贼拿命来?”
  骤然左手翠袖暴长四五尺,迎空一卷,裹住敌人兵刃,右手利剑疾出,立将西岳散人一条左臂,齐肘截断,鲜血四溅。
  这种事,颇出观战的诸人意外。
  她更乘势皓皎腕一翻,便下杀手。
  惊天叟和霹雳掌,慌不迭双剑同上,护住痛得面如金纸,踉跄倒退的师兄。
  罗平也高呼道:“姑娘,够了?”
  绿衣女好象十分听话,马上收剑轻喝道:“便宜你这老贼?”
  且娇躯微拧,纵到罗平身前低问道:“你是神君派来的么?”
  罗平摇摇头,不解的反问道:“姑娘所说神君是谁?”
  绿衣女似乎听出口气不对,马上退后一步,避不作答,又问道;“适才你为何救我?”
  这话好怪!
  罗平朗声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武林人本份呀?”
  绿衣女,仿佛甚是不信,二目由青纱中射出光芒,缓缓续道:“是么?”
  立又微整头上翠帕,娇声道:“要是你对我有什么所求不妨请说?”
  这种口气,听在罗平耳中,极是不快,淡淡答道:“在下无求于人?”
  绿衣女,更一指毕真真道:“贵友我不再为难她了,你满意了吧?”
  罗平俊眉一挑道:“其实这位毕姑娘,还是在下的敌人呢,我满意什么?”
  绿衣女,顿时一抬脸道:“我替你杀了她如何?”
  罗平摇摇头道:“彼此又无深仇大恨,怎能随意伤人,何况在下还无意有劳姑娘啊!”
  绿衣女不由默然。
  反是一旁毕真真,插口微哂道:“罗相公行侠仗义,岂是施恩望报之人?”
  且目视绿衣女道:“若是小妹料的不差,女侠当是东海逍遥宫的高足了?”
  此言一出,绿衣女立刻身躯一震,轻喝道:“谁说的?”
  同时耳听有人冷冷的答道:“这不是你自已漏口的么?”
  大家循声入目,猝见华山三老巳不知去向,却是数丈外,昂立一位黄蓝衫文士,手摇揩扇,也是面障青纱,看不出乃是何人。
  尤其绿衣女,一见此人,险些掌中剑惊慌失手,迅即转面颤声道:“适才我被那华山老鬼暗算,你何不现身?”
  好象她这是抗辩,也含有责怪之意。
  显然他们乃是一家人。
  那蒙面文士,又冷冷的说道:“这是考验你呀?”
  并一指罗平道:“把这小子除掉?”
  这人语声严峻绝不同说笑。
  绿衣女,身躯又是一震,迟疑的答道:“这个……。”
  蒙面文士不待语毕马上截住喝道:“你看中了这小白脸么?”
  这是什么话?
  绿衣女也高声道:“那丫头呢?”
  无疑她必是指的毕真真而言。
  蒙面文士迅即接口道:“我自有道理?”
  他们这一番对话,罗平始终静听不语,凝目打量。
  毕真真,忍不住冷笑道:“哼!怕没有这样容易事?”
  更侧顾罗平道:“公子!这叫做好人做不得呢?”
  这时绿衣女,似乎是被迫无奈,立刻答声:“好!”
  掌中长剑一起,便转身朝罗平刺到。
  这简直是一种不可想象的事!
  不料罗平,却早有主意,顿时手起一劈空掌封住绿衣女来势,双肩微动,反直向蒙面文士欺去,喝道:“我倒要看看足下是什么样的人物?”
  尤其他身法之快,如同电光石火。
  蒙面文士不禁倒退一步,急抖掌中摺扇,护住胸前叱道:“小辈想在我手下超生么?”
  罗平纵声一笑道:“只怕不见得?”
  顿时左掌虚晃,蓦地身如飞鸟,掠到对方侧背,仲手就抓文士障面青纱。
  蒙面文士,也非弱者,足跟一旋,左掌右扇同时齐扬,一劈一点,卷起一道劲疾狂飚,横扫而出。
  不过饶是如此,仍未再遇收人,反被罗平化抓为拂,立有一股寒风,将文士面纱吹起,露出一张半青半白的脸孔。
  一旁毕真真,惊噫失声!
  罗平迅即纵到丈外,哈哈一笑道:“原来足下是鼎鼎大名的两面书生?”
  此刻绿衣女,反倒收剑停手。
  蒙面文士不由怒喝道:“你这小子何人门下?”
  不消说,显然他已不敢轻视了。
  罗平且不作答,反接口问道:“你呢?”
  因为此人崛起江湖,也是近几年之事,虽然一向心狠手辣,极为黑白道所忌惮,但却行踪飘忽,时隐时现或正或邪,谁都不知他的底细。
  两面书生,仿佛不愿吐口,马上高叱道:“我问的是你?”
  罗平朗声一笑道:“彼此,彼此,足下既然不肯亮出招牌,罗某又何必拿师门唬人嘛?”
  两面书生,一时无辞可对,倏地又向绿衣女喝道:“还不快把这小子拿下?”
  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这家伙竟是一副命令口气。
  那知绿衣女,却不完全听话,反身形一闪,冷不防将附近毕真真擒住,答道:“我收拾这丫头好了?”
  这也无异是说,姓罗的由你拿吧?
  看情形,分明这位姑娘,是不愿恩将仇报,再对罗平下手了。
  两面书生嘿嘿一笑道:“也罢!”
  且一指罗平道:“小子快亮兵刃我要叫你死得心服?”
  罗平随手在林缘折了一段松枝,微扬笑道:“区区不惯拿刀动剑,即以此物奉陪好了?”
  更看了绿衣女一眼道:“在罗某未落败以前,你们先放了这位毕姑娘如何?”
  两面书生点点头。
  绿衣女如言松开手。
  毕真真立刻纵到罗平身侧,低语道:“相公千万提防人家扇中有诡?”
  罗平淡淡一笑,目视两面书生道:“上吧?”
  他依然好整以暇,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中。
  最是以松枝代兵刃,看得两面书生心头冒火,暗骂:好个狂小子,我不叫你识得厉害,誓不为人!
  本来嘛,一个成名人物,怎受得住如此轻视,只是他面障青纱,不露声色而已。
  因此马上答声:“好!”
  摺扇一起,便挟一股劲风,“指天划地”,点眉心,削两肩,一招三式,欺身连攻罗平要害,既狠且辣,端的名不虚传。
  一旁二女,凝神注视,各有不同的表情。
  罗平喝声:“来得好?”
  顿时挫腰旋踵,松枝唰的一声,“乱推彩云”,横拂而出。只见一片耀目的青光闪过,两面书生赶忙疾退不迭。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虽然罗平使的仅是一段松枝,但经过这一招接触,两面书生却立觉人家掌中之物,竟坚逾精钢,较之刀剑,毫不逊色,不禁暗中一懍!
  迅即潜提真气,一面作势,轻喝道:“小辈再接我这一招?”
  一面摺扇开处,猝见上书五个鲜红夺目骷髅头,好象随他所推的一蓬阴风寒气扑出,使人心动神摇,不能自主。
  这倒是邪门!
  毕真真立刻惊呼失声道:“这是五鬼阴风扇!”
  罗平仍若无其事,反朗声一笑道:“原来足下乃是出身苗岭?”
  更一震掌中松枝,射出五缕青光,喝道:“这还难不倒区区?”
  其实两面书生扇上所绘骷髅,只不过令人产生幻觉,心神迷乱,并无直接功效。最可怕的,还是那种不甚起眼的阴柔潜力,一经打中,立时凝血冻骨厉害已极!
  可是无如罗平,既身有神功护体,不畏侵袭,又以牙还牙,突发五枝松针,宛如利箭回敬。
  但觑青光红影相接,波波连声,不仅枝枝直贯鬼头,而且余力不衰,透扇而过,射向对方胸前要穴。
  试想两面书生,那里想到人家年纪轻轻,竟身手一高如斯。
  及至看出不妙,已为时太晚,骤感“乳根穴”一麻,人早受伤,慌不迭回扇自保,倒踩七星步后退。
  毕真真马上欢呼道:“这才是真本事啊!”
  罗平也不为已甚,微哂道:“足下不过如此,领教了?”
  两面书生赶忙取出一颗丹丸纳入口中,定了定神,轻喝道:“罗小子,咱们这笔帐改日再算?”
  身形一转,便如飞离去。
  绿衣女,略现踌躇,看了罗平一眼,竟一言不发,宛如一头翠鸟,随同纵走。
  毕真真不由忿然道:“好一个无义的丫头!”
  罗平也摇摇头,暗中慨叹!心想难道江湖人都是这等全无天良么?虽然自已出手救人,并无望报之心,但至少也不该恩将仇报呀?昨夜飞云子如此,今天绿衣女又是如此,这是什么道理呢?
  且见毕真真,倏从怀中取出一物,赫然乃是自己已经交还绿衣女的那颗奇珍,趋前娇声道:“由适才看来,那丫头分明也非善类,这件武林异宝,如为彼辈所有,必将助长恶人为恶,我已冒险窃回,敬请公子留在囊中,以为济世活人之用是幸?”
  想不到她刚刚被擒,反倒又在人家身上做了手脚了!
  她说的极有道理,神态也十分诚恳。
  只是罗平,始终怀有秘魔谷偷、诈、迷、骗四绝戒心,不知对方又玩什么花样,先不接宝珠,反冷冷的问道:“姑娘何以对在下如此信任呢?”
  这种话,倒出毕真真意外,不禁粉脸一红,小嘴微撅道:“难道我错了吗?”
  立又一抬眼,脉脉含情道;“江湖上人人险恶,你竟众浊独清,人家恩将仇报,你却以德报怨,这都是明显的事实呀?”
  她似乎全是真心话,并非故作谀词。
  罗平淡淡一笑道:“不敢当!”
  并逼视微哂道:“姑娘穷追在下至此,又作何说呢?”
  毕真真听得微微一愕!暗道:是呀,我为了什么呢?若是夺宝,如今宝已到手,为了什么啥?又因何自愿将宝奉让吗?
  这一连串问号,荡洋在她心底,半晌,才渐渐想通,不由自主的低垂螓首,娇羞欲滴,幽幽的答道:“总之,我绝无恶意就是?”
  罗平那里肯信,又俊眉一扬,问道:“大约是想把我骗回秘魔谷,了断过节,对不对?”
  毕真真一抬脸道:“按照本门山规,确有此必要,不过我却无此意?”
  更轻轻一叹道:“我不妨实告,本门长幼,也是多行不义之人啊!”
  这位姑娘好怪,竟对自己高堂,都不满起来。
  罗平胸中动了一动,点点头道:“我也早有耳闻?”
  毕真真又将明珠托在掌上送出正色道:“你先收了这件宝物再说如何?”
  罗平想了一想,也就如言接过,藏到怀中,答道:“那位绿衣姑娘,必有隐情,我仍然要查明物归原主?”
  因为他脑际泛映起,对方昨日失珠之时,下马亲扶老翁之状,显得十分敬老怜贫,深信其心地不恶,适才定是暗有苦衷,受制于人,绝非本意。
  也慎其如此,所以又动侠肠,准备索性对这件事采个究竟,救人救彻。
  毕真真仿佛不以为然,只是并不出言置辩,反嫣然一笑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公子可肯答应?”
  罗平闻言暗忖:果不出我所料,这丫头花样来了。
  但表面上,仍不形于色,缓缓答道:“请说?”
  毕真真,黛眉微挑,娇声道:“那丫头的确有些古怪?既是公子要查个明白,我可不可以也附骥同往呢?”
  罗平不料对方要求的仅是此事,一时颇感踌躇?心想如果就事论事,珠乃人家所取,关心后果。也是常情。只是此举对自己并无不利,莫非这丫头,用的是“欲擒故纵”,要想以水磨工夫,有什么图谋不成?再则双方非亲非故,孤男寡女,怎好皆行呢?于是迅即摇头答道:“彼此男女有别,歉难从命?”
  毕真真马上粉脸现出失望之色,手掠云鬓,略作沉吟道:“我改装扮作公子从人怎样?”
  她依旧不死心,想达到目的。
  其实她之所以如此,确然并无恶意,只不过被一股爱慕之心驱使,想藉此接近个郎,常亲风范,以慰私衷而已。
  换句话说,也就是对罗平钟情了。
  因为她究竟是一个女孩儿家,虽然出身旁门,仍不免有矜持之心,难作露骨表示。
  不过这样一来,却越发加深罗平猜疑,立刻斩钉截铁的答道:“不可?”
  最是这种口气,听在毕真真耳中,顿感一阵委屈,打从心底泛起,忍不住泪波欲流,颤声问道:“难道辱没了你么?”
  罗平仍旧毫不为动,冷冷的答道:“这是说那儿的话!姑娘有兴,何必定要与在下同行呢?”
  毕真真微一转念,也就乘机下台,螓首一点道:“好!咱们就分头查探?”
  并凝目而视,幽怨的续道:“此女八成是逍遥宫门下,你可要多加小心,别上当啊?”
  罗平不由自主的脱口反问道:“什么逍遥宫呀?”
  毕真真也詫异的答道:“咦!你既然知道舍间叫做秘魔谷,怎没听说过东海逍遥宫嘛?”
  罗平恍有所悟,点点头道:“敢情就是传闻中的三宫一谷之中的一宫了?”
  毕真真接口答道:“不错!”
  又若不胜愁的轻叹道:“逍遥宫乃三宫之首,远在海外,五年前曾有许多高手往探,无一生还,据说彼辈个个艺业惊人,手黑心毒,一向江湖中谈虎变色,谁也不敢招惹,尤其那位主者,自稍逍遥神君,精擅邪法,如同鬼魅,端的厉害,公子千万轻敌不得呢?”
  罗平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相告?”
  看情形,似乎他并不深信。
  便又道声再见,便蓝衫飘处,人已到了十多丈外。
  毕真真,目送罗平远去,不禁无限惆怅!也就赶忙飞身上马,放辔东驰。
  这里暂按下她不表。
  且说罗平,一口气奔到“渭南”,眼见天色已晚,就找了一所干净客寓落脚。
  恰好隔邻是一家“醉仙楼”,正灯火辉煌,酒客川流不息。
  于是略作盥洗,便缓步前往,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壶酒,低头独酌。顿感三杯下肚,立将连日旅途劳累一扫而空,不由意兴飞扬,抬眼四顾。
  自然这里乃是小县,极少达官贵人,座间多半都是贩夫走卒之流。
  惟有隔席一位白发银髯老人,和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好象还颇不俗。
  并所小姑娘悄语道:“爷爷,咱们今晚非去不成么?”
  银髯老者,点点头道:“当然?”
  更把盏凝视小姑娘轻叹道:“孩子!你要知道,武林人最重然诺,何况受人点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爷爷虽然年事已高,怎能失信,背义不去哩!”
  他们语声极低,但罗平耳目灵聪,却听得一字不遗,暗道:“江湖上居然也有守信重义之人啊!
  只见小姑娘满面愁容,问道:“怎的华山派能打退堂鼓呢?”
  银髯老者,缓缓答道:“这是人家的事?”
  似乎小姑娘不以为然,大眼眨了两眨又道:“他们不也是自命侠义么?”
  银髯老者,摇摇头,慨叹道:“孩子!你还小,这些事将来自会明白?”
  小姑娘一撅嘴道:“何必将来,我现在就知道啦!他们准是去夺什么宝去了?”
  同时楼梯响处,走上一位儒雅风流绛衣少年。
  罗平恍觉似曾相识,面貌十分眼熟。
  少年也微笑颔首,直趋临窗一个空座。
  随后又来了两人,一个是短小精干,獐头鼠目,腰跨豹皮囊,满面傲气。一个是身材魁梧,脸上全是横肉,一对铜铃眼,彷佛两只田螺平放在麻石板上,有说不出的可憎可怕!背插一支长剑,鲜红的流苏,左右飘荡。
  不消说,分明彼辈都不是正道中人。
  最是那位凶霸霸的怪汉,不知是谁恶作剧,在身后枯了一张白纸,上书“云台二鬼,一对淫徒”八个黑字。
  他们似乎丝毫不觉,全皆昂首挺胸,旁若无人上闯。
  可是许多酒客,却一见便惊慌失色,赶忙籍故开溜,霎时楼上仅剩了有限的几人。
  罗平暗暗好笑,依旧从容自斟自饮。
  那先到的绛衣少年,也已经有了酒菜,凭窗独酌,如同未睹。
  惟有银髯老者,一眼触及来人,立现不安之状。
  同时那高头大马的恶汉,刚刚落坐,忽然瞥见银髯老者,马上又一挺身站起,逼视狞笑道:“你这老鬼,居然还没有死,好极了?”
  矮小的,亦冷冷的接口道:“这是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高个子,又不待答言喝道:“咱们十年前那笔帐,今天可要本利全还啦?”
  银髯老者,亦霍地立起,面色凝重的答道:“反正二位必去七星庄,稍时大家一总了断好了?”
  也不知双方是什么过节?但见那高头大马的恶汉,怪眼圆睁,嘿嘿一笑道:“哼!如今只怕没有人能替你这老鬼挡了呢?”
  矮汉更险阴恻恻的说道:“好是好!牛某倒怕你一溜六二五,又耍多费手脚了?”
  且鼠眼向小姑娘微扫,嘴里喝声:“我先要个押头?”
  伸臂探爪,便疾朝小姑娘抓去。
  他们恰好是在隔席,又值冷不防之下,自是极易得手。
  不料事情偏偏怪:
  正当银髯老者,一声怒喝道:“狗贼敢尔?”
  谁知矮汉,却陡然神色一呆,伸出的手,既不前进,亦不缩回,宛如城皇庙里泥塑木雕的小鬼,仅是作势虎人一般。
  高个子见壮,不禁大吃一惊,迅即反腕便取兵刃。
  但不想又出怪事,摸却个一空!
  一柄上系流苏的三尺青锋,不知怎的竟告不翼而飞了?
  这种情形,云台二鬼锋顿悟在座的定有能人。
  尤其那高头大马的恶汉,甚是知机,慌不迭夹起同伴,一言不发,就飞下醉仙楼,头都不敢回,疾奔而去。
  一时看得绛衣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
  银髯老者,喜不自胜,立忙上前高拱双手道:“老朽有眼不识高人,多谢公子惊退了这两个贼子?”
  绛衣少年也抱拳笞礼。
  并含笑一指罗平道:“老前辈看错了,高人在那里呢?”
  银髯老者马上转面打量。
  绛衣少年,又朝那位小姑娘颔首道:“小妹妹,你不是耽心令祖今晚有险么,快去求求那位公子呀?”
  这时罗平,已认出绛衣少年乃是毕真真乔装,适才窃剑戏敌也是她的杰作,暗中好生不解,心想这丫头,又在玩什把戏呢?
  因为在他心目中,毕女和云台二鬼,皆是一丘之貉,想不出何以会同类相残。
  此刻银髯老者,已看出罗平英华内敛,骨秀神清,果不是常人,马上趋步一揖到地,然后亮声道:“小老儿齐云,敬谢公子暗中解围之德?”
  那位小姑娘,也冰雪聪明,急急随同乃祖敛衽道:“公子爷,既然你是一位有大本事的侠客,今晚千万要到七星庄去管管恶人啊?”
  最是“齐云”两个字,听在罗平耳中,赶忙答礼不迭,高问道:“老前辈可就是郑州四海镖局的总镖头?”
  银髯老者,点头轻叹道:“不错,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公子由何得知贱名?”
  罗平马上欢声道:“这倒是巧遇,晚辈正奉家父之命,专诚趋谒呢?”
  银髯老者,好象颇出料外,急问道:“令尊是哪位高人?”
  罗平肃然答道:“家父人称长春子,自号无忧先生?”
  此言一出。
  首先一旁毕真真,惊噫失声声道:“怪不得啊!”
  只是老镖头齐云,却不曾听说过这两个道号,不由凝眸沉思,搜索枯肠,回忆生平所识之人。
  半晌,仍想不出结果,又蹙眉问道:“请恕老朽健忘,不知令尊名讳是那几个字?”
  而且说也不信,罗平被这一问,亦呐呐答不出来。
  他竟然对老父,除了外号外,连真名叫啥都不知道?
  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
  虽然毕真真曾有所闻,但却惟恐个郎有什么用意,也不敢漏口。
  倏地罗平由怀中出一个密封的柬贴,恭呈老镖头道:“这是家父的手书,老前辈一看便知?”
  齐老迅即双手接过,当场拆阅。
  不想他看不几眼,便突然热泪夺眶而出,马上一把抓住罗平膀臂,颤声道:“谢天谢地,这该不是梦中吧?”
  这种话,罗平不知就里,宛如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一时愕然!
  老镖头又满脸现出盖慈祥之色,问道:“孩子!你可知道我是你的何人?”
  罗平困惑的摇摇头!
  老镖头续道:“我就是你的嫡亲娘舅啊!”
  并将柬帖交到罗平手中道:“大约你绝不会相信,快看看令师怎么说的吧?”
  罗平立刻展开恭读,上面是这样写的:“老朽十七年前,偶经王屋山,适逢隐贤庄罗府,正遭回禄之灾,一时心动,前往营救,不想月黑风高,发现太晚,仅由火窟中救出一个主人周岁之子,因见根骨极佳,便携回回山加以抚育,现已长大成人,文武两途悉有可观,据闻足下乃其唯一近亲,特命趋谒。一则是昔年罗府之祸,似为武林人挟仇所图谋,是何恩怨,台端当必知之,如今平儿已能自了。再者此子甚是不凡,如令终老荒山,实有违天地生才之旨,何况江湖上魍魉魉魉,早就蠢蠢欲动,亦正年轻有为之士,挽狂澜,担道义之秋,不才遁世已久,平儿乃传我钵之人,岂能坐视,尚祈多予诱掖,以匡不逮是幸。
                                                                                              长春子手泐
  这封信,说的十分明白,尤其出诸无忧先生亲笔,自是绝不会假。
  至此罗平才知道自己身世,恍悟乃师往日何以总是避谈家世。不禁泪如涌泉,马上扑地拜倒,抱住老镖头双腿,哽咽的断续呼道:“阿舅!……甥儿……不孝……一直连……父母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老镖头,也搂住罗平。老泪频挥。也不知是兴奋,是伤感,只见巨口开阖,银髯颤抖不已,总是说不出话来。
  惟其如此,所以连一旁毕真真和那位小姑娘,都一时看呆了,不由自主的也随同酸楚起来。——
  自然她们不曾看到柬帖上因由,陪伴难免纳闷?之所以陪泪,仅是为了爱之人而悲戚善了。
  良久,老镖头才挣出一句活道:“孩子!今天该是喜事,别哭了?”
  并一指罗平,侧顾孙女道:“芳儿,这是你王屋山祖姑家的罗表叔,快快拜见?”
  小姑娘立刻插烛似的跪下,口称:“侄女齐小芳,叩见表叔?”
  老镖头,更朝罗平轻叹道:“愚舅家门不幸,如今只落得这个娃儿相依为命啊?”
  罗平连忙捧起齐小芳。
  随即两席并作一桌,洗杯重酌。
  毕真真十分知趣,因见人家至亲相叙,不便介入,顿时向老镖头一拱手道:“恭贺老英雄今日得逢令甥,七星庄之行,不妨三更到达,晚辈先走一步了。”
  更朝罗平嫣然一笑,便情影微闪,到了楼下。

  常闻释道两门,若欲成仙作佛。必须具备法、地、财、侣四字,方能夺造化之机,缺一而不可。
  法者,用以修道,在释家为“参禅”“持咒”,在道家为“导引吐纳”烧丹炼汞。
  地者,用以旺道,即今之堪与家所谓风水是也。
  财者,用以宏道,积修善功,以培阴德。
  侣者,用以证道,或为良师,或为益友。
  而且以上这四个基本条件,除了“法”字外,都要随缘遇合,强求不得,相传武当洞玄真人张三丰,便是为了得不到一个“财”字,虽各种功行早经完满,仍滞留人间数百年,直至明初结识大富翁沈万山,方能成道飞升。
  自然这些话,在今天科学时代来说,全就迹近荒诞之言,无人肯信,因为谁也不曾见过真神仙哩!
  不过根据历史记载,古人倒是的的确确,奉为求仙学佛,以骥长生不老的金科玉律,毫不置疑。
  是焉?否焉?这里有老镖头齐云,所谈罗家的一段故事为证。
  原来“隐贤庄”,座落在山西垣曲,其地恰当古仙人广成子得道之处的“王屋山”下,面临大河,群峦环抱,不仅景色之幽,为远近所称道,最是藏龙结穴,汇山川灵气于一庄,堪与家誉之为中原第一风水胜地。
  主人姓罗,双名亮节,家资富有,人称百万。只是他,虽曾饱读诗书,但却生性恬淡,无意功名,中年以后,刚得一子,便觉传宗有人,一心慕道,日与黄冠缁衣者为伍,门下食客,多半都是方外之人。
  并博览玄门典籍,颇有心得,自以为法、地、财、侣四字,已占其三,唯一所欠的,仅是证道之侣。
  加上默察所交,悉皆俗士,于是便携带健仆一人,渡河云游嵩洛太华等地,到处求师访友。
  常言道,真人不露相,试想他那能轻易如愿。
  这一日,辗转到达“终南山”,正值大雪初霁,但见峰岭回环,万壑争幽,一片银妆世界,好不引人入胜。
  罗百万信步而行,不觉就登越几个峦头。
  本来在他,今天仅是赏玩雪景,不曾抱有什么希望。
  可是谁知刚一止步,展目四顾,却发现十多丈外一所冰崖上,跌坐一位芒鞋赤足黄衣文士,大异常流。
  尤其此君,在这寒天冻地,罡风凛冽之下,别人重袭不暖,他兀自仍着一袭葛衫,神态安详,丝毫无恙,岂非怪事!
  罗百万不由一阵惊喜,暗忖:八成这是一位异人,想不到自己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且见对方,忽然黄袖朝斜里微拂,立有一股狂飚,将冰雪卷得四散飞舞。
  同时该处窜起一条巨蛇,落到崖下,露出一朵碗口大的奇花,芬芳扑鼻。
  远看形如白芙蓉,又仿佛象牡丹,此时此地而有此物,显然乃是一件天材地宝。
  罗百万目睹人家如此神通,越发认定所料不差,无限兴奋!
  黄衫文士,马上缓缓起立,将奇花采到掌中,点头自语道:“果然九天异种,不同凡品?”
    并举步向东走去。
  罗百万赶忙高呼道:“尊驾请留步?”
  那知黄衫文士,仍足下不停,仅回头看了一眼,嘴里缓缓答道:“这是我守候多年的宝物,难道你也想分润么?”
  最是说话之间,如同有缩地之法,没见脚步加快,人早到了七八丈外。
  听口气,似乎还颇有误会。
  罗百万心感机缘难再,立刻不顾雪深冰滑,一面飞步前进,一面又高呼道:“在下有事求教,敬乙一叙是幸?”
  至此,黄衫文士才停足回身,淡淡的问道:“足下何来?”
  更凝目对罗百万略作打量,不待答言,续问道:“尊驾是寻人么?”
  罗百万迅即拱手为礼道:“在下王屋山罗亮节,生性慕道,今日得遇高人,幸何如之?”
  黄衫文士,好象颇不置信,立将掌中奇花微扬,朗声一笑道:“尊驾当面谬誉,该不是看在我这株新得的仙种雪莲份上吧?”
  这人始终存有戒心。
  罗百万慌不迭正色道:“天材地宝,各有前缘,在下端的是求教,绝无非份之想?”
  黄衫文士,又看了眼,眉峰微轩,点点头道:“足下骨格清奇,确象几分道气?”
  且朝侧方一指续道:“也罢,既非俗士,相见便是有缘,荒居不远,请移玉一谈好了?”
  此言正中罗百万心怀,马上连答道:“多谢,多谢?”
  顿时召唤从人,在后相随。
  不一刻,经主人引到一所深谷,走进一座宽大净洁,温暖如春的洞府。
  其中仅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垂髻儿童,倒是石桌石凳,云床丹鼎,一切修道法物,无不齐备。
  由此罗百万,愈是坚信对方乃是一位世外奇人,心生敬仰。
  主人肃客就坐,自称山居岁月过久,姓氏早忘,识者悉以“黄衫客”呼之。
  女童名唤董飞霜,乃其新收的门人。
  罗百万一心攀交,马上便取出一颗龙眼大的明珠,赠与对方爱徒,作为初见之礼。
  黄衫客,也回报一瓣雪莲,呵呵大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足上请勿小觑,即此已足当十年吐纳之功呢?”
  一时罗百万喜不自胜,但表面却故作谦逊道:“这种奇珍,台端得之匪易,小可怎好分润?”
  黄衫客,点点头道:“投桃报李,理所当然,彼此既为同道,区区焉可独享,这也是缘法,请勿以适才之言介怀是幸?”
  并立促服用,以免减低灵效。
  罗百万自是敬如所命,顿觉舌底生津,凉澈心脾,精神为之一爽,深感机缘辐辏,得此奇遇,不住口的称谢。
  尤其相与论道,更对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来大约乃是天意,恰好黄衫客在修为条件上,法、地、侣皆备,正缺一个“财”字,二人互有短长,适能相辅相成。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马上结为生死之交,在神前盟誓,共证仙业。
  且分工合作,由罗百万主内,一面亲守炉鼎,烧丹炼汞,一面按黄衫客所传各种功诀,日夜勤修,调龙虎,配阴阳,自筑道基。
  黄衫客则利用罗百万钱财,云游各处,修积双方善功阴德。
  随来的健仆,亦顿形忙碌,经常奉命前往王屋山,运取金银。
  如此约莫半年光景。
  也不知他们功行到了什么境界,但隐贤庄的百万家财,却三千五千,十万八万,川流不息的经由黄衫客之手,巳山穷水尽了。
  更在一个初秋的夜晚,被一场大火烧得片瓦无存,全家数十余口,没有一个能逃出性命。
  这种惨祸,真是绝无仅有!
  最是隐贤庄,位于丛山之中,直至第二日,才被远处居民发现。
  虽然有不少好心人,仗义急难,前往终南驰报罗百万。
  但却十分古怪!竟却眼见云封古洞,别说寻不到罗亮节,而且踏遍全山,也无人知道黄衫客其人。
  相从的健仆,亦不知何往。
  唯一可以解释的,乃是他们全都丹成紫府,果真如愿得道飞升了。
  彼时老镖头齐云,正在郑州经营镖业,一闻此信,便兼程赶到王屋山。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凭吊满地废垣残瓦外,仅收得一些焦炭般的骸骨,加以安葬,伤心乃妹,痛哭一场而已。
  不过他,究竟乃是罗府仅有的至亲,对妹丈已经成仙了道之说,不肯置信,立即亲赴终南查访。
  加上老镖头轻功极佳,善于爬山越岭,能至常人所不能到达之处,终干费了多日时光,在一条绝涧中,寻获罗百万主仆。
  那里是成了什么仙,原来都是被人暗算身死了!
  也由此足见隐贤庄所惧回禄之灾,满门遭劫,无一生存,绝不是偶然?
  并且老镖头,忆起罗家曾有一颗祖传的异宝“辟火珠”,若无奸人作崇,纵然火势难救,至少乃妹母子,总可赖以保全。
  更认定所闻的什么“黄衫客”,必是主谋之人,只不知是为了图财还是另有仇怨?
  于是他,携回妹丈主仆骸骨,葬在王屋山,便以复仇为己任,一面行镖,一面明查暗访黄衫客其人,以及纵火罗府的线索。
  不想一年又一年,始终毫无所获。
  反因此生了不少是非,为黑道上人所忌,以致四海镖局,屡屡失事,子媳伤亡,被迫无奈,只好收山歇马,洗手江湖。
  灵台二鬼,就是当年结的仇家,幸为此间七星庄主金刀孟良,仗义解围,才得免了难,祖孙厮守迄今。
  罗平一直静听老镖头细说,热泪如同断线珍珠,落个不停。
  至此,忍不住恨声道:“此仇不报,甥儿誓不为人?”
  且暗中一动,目视乃舅道:“舍间这种灭门之祸,起因似乎是一场骗局,莫不是秘魔谷人干的?”
  老镖头点点头道:“自然有此可能?”
  立又补充的说道:“不过彼辈曾有‘谋财不害命,害命不谋财”的山规,这件事既谋财又害命,和他们一向行径甚是不同,我也访查多年,没见什么可疑之处呢?”
  罗平微作沉吟又道:“依甥儿看来,那自称黄衫客的贼子,必是出身玄门,否则先父精通道家典籍,绝难受欺,加上由冬不御裘,雪中驱蛇之事推断,分明还是内功精纯之人,武当派也不能无疑?”
  他心切家仇,一时思潮起伏,便作了许多假定:
  论地,秘魔谷和华山都有干系?
  论人,黄衫客可能与武当大有关连?
  论性质,黑道上人居多,应从三宫一谷着手。
  家传辟火珠,落在谁手便是有力证据?
  还有一个姓董的女童,当年十一二岁,如今已是徐娘半老,也是线索?
  只是老镖头却认为武当乃是名门正派,绝不会做出此事,更一声长叹道:“该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出山不久,暂时千万别操之过急。多树敌人,但愿我生之年,能得见奸徒遭报,便死也瞑目了?”
  随即长幼三人,连袂前往七星庄。
  老镖头并于途中详说今晚这场是非起因和主人素行。
  原来金刀孟良,乃“形意门”中一代宗师,为人急公好义,交游广阔,有赛孟尝之称,誉满河朔,极受人敬仰。
  干的行当,也是镖业,在北五省各地,分号极多;一杆“飞龙”旗,八面威风,所到之处,全都畅通。
  不料好景不常。近年关洛一带,忽然崛起一个“黄河帮”。声势极盛,飞扬跋扈,专与镖局为难。
  尤其对方兄妹五人,个个都是好手,硬立规章,“凡是走镖渡河,不论谁入,必需缴纳所得二分之一,才准通过”。
  这种事,飞龙镖局便首当其冲,自是不甘屈服,别家亦唯金刀孟良马首是瞻,相与结合抗争。
  可是无如艺不如人,总是屡斗屡败,以致生意一落千丈,形成名存实亡。
  而且黄河帮,又进一步加以协迫,于月初寄送阎王柬,勒令赛孟尝在今晚午夜前投顺,宣布飞龙镖局归其旗下,否则就血洗七星庄。
  自然这是一场生死之争,也是一场正邪之争。
  金刀孟良只得遍撒武林帖,邀请各地同道,准备作最后一战,并亲上华山,求得该派允诺,届期相助。
  老镖头齐云,就是应约而来。
  上耳闻黄河帮,勾结不少有名的魔头,七星庄最大的靠山仅是华山派,今天又来而复去,试想他祖孙二人,怎不暗中杞忧?
  金刀孟良,更眼见到达的友好,悉是艺业平庸,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高手,忧心忡忡,颓丧无比!
  时间一晃就是二更。
  黄河帮大批人马,浩浩荡荡,拥至七星庄,人人趾高气扬,傲然以胜利者自居。
  主人也一横心,打算宁为玉碎不作瓦全,落个豹死留名,立刻按江湖规矩,率众亲迎入内,
  乍看好象是一场群英会。
  大厅上席分东西,水陆俱呈,宾主各占一方。
  武林中讲究的是不能失礼,虽然他们本是势不两立的敌人,此际在未交锋以前,却仍齐扮笑脸,互相寒暄,有如亲朋。
  黄河帮大帮主,是一位鹰眼黄须,魁梧其伟的中年汉。
  二帮主生得又粗又矮,肥头胖脑,活象一个大地瓜。
  三帮主,白净面皮,一只小眼,偏偏浓眉如刷,嘴上留有两撇八字须,显得貌相极不调和,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倒是四帮主五帮主,是两位女将,一个穿红,一个穿绿,全都年龄不大,约莫二十上下,长的柳媚花娇,风骚入骨,撩人已极。
  其余老少,多半是奇形怪状,亚赛凶神恶煞。
  不久便酒过三巡,倏地黄河帮大帮主,目视主人,呵呵一笑道:“孟大侠,咱们的事,你总该有个决定啦?
  他单刀直入,劈头就要人家说出是和是战。
  金刀孟良,面色凝重,马上厉声道:“韩帮主,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只好大家拼个强存弱死了?
  这种答覆,分明已在黄河帮料中。
  但觑那位大帮主,点点头,回顾左右道:“既然孟大侠执迷不悟,本帮主也就不必再存什么谦让之心了?”
  这也无异是告诉同党,尽管放手伤人,毋庸留情了。
  惟其如此,所以主人方面,个个怒形于色。
  同时座中立起一位绛衣少年,俊目略扫黄河帮,笑道:“我奉劝列位帮主,今晚最好少出犯言,快快收兵回马,否则……”
  “否则怎样?”那穿红的四帮主一双水淋淋的媚眼凝视,不得语毕便截住发问。
  绛衣少年,双眉微挑,缓缓答道:“否则只怕一个都不能整的回去了?”
  这样的话,不但黄河帮不信,连主人也一方听得愕然!
  且细看少年,竟是十分陌生,不知何来,暗中好生古怪?
  黄河帮大帮主,顿时高叱道:“就凭你这小辈么?”
  绛衣少年摇摇头道:“不!其实在下还是局外人,不过来此趁趁热闹而已?”
  立又斜睨黄河二女,微微一笑道:“如果有人不信,区区倒愿以一博十,和他赌上一赌呢?
  对方四帮主韩红红,立刻盈盈起立,娇答道:“我赌?”
  五帮主韩青青,也不愿放过机会,插口道:“也算我一份?”
  显然她们全是目睹绛衣少年英俊出群,有些动心了。
  这一来,主客双方,都不由为这种出奇的事所吸引,时鸦雀无声。
  绛衣少年,目视二女,含笑问道:“赌什么呢?”
  韩红红毫不迟疑的冲口而出道:“假如言而无徵,你就归顺本帮可好?”
  韩青青也娇声道:“对,就是这样?”
  只是绛衣少年,却淡淡一笑反问道:“若是我说的稍时实现了呢?”
  韩红红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禁侧顾乃妹道:“怎么办呀?”
  韩青青迅即抬眼向少年道:“由你说好了?”
  她倒极其大方。
  绛衣少年,点点头道:“也罢!我只要你们听候差遣三年?”
  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为事,二女马上同声答好。
  忽然黄河帮大帮主韩如龙接口喝道:“有何为证?”
  绛衣少年,微哂道:“当然有?”
  又正色问道:“诸位自比华山三老如何?”
  韩如龙沉吟答道:“至少也在伯仲之间。”
  绛衣少年一抬脸道:“这样说来,今晚我就赢定了?”
  更微微一笑道:“你们可知道,现有一位专管不平的高人来到此间,昨日曾独闯秘魔谷如入无人之境,今天西岳散人断臂,霹雳掌李应经不住一指,还有一向江湖上闻名丧胆的两面书生,在两个回合之内,被人家赤手破去五鬼阴风扇,带伤而逃,你们不怕么?”
  这时恰好有人高报齐老镖头赶到。
  绛衣少年立刻哈哈一笑,环顾黄河帮问道:“如今来啦!我看你们谁敢再说一句血洗七星庄吧!”
  这是毕真真等待罗平,使的缓兵之计。
  其实话也不假。
  不过主人一见来的乃是老镖头铁掌齐云祖孙,和一个少年文雅的书生,不禁大失所望!暗中叹口气!仅起身招呼了一声。
  黄河帮更是一阵哗笑,只当毕真真危言耸听。
  因为他们多半都识得齐老镖头,知道并无惊人的艺业。
  韩如龙更一声断竭道:“齐老儿,你也来送死么?”
  此刻老镖头已心雄胆壮,冷冷的答道:“那倒未必?”
  罗平在后,立现不快之色,斜睨问道:“你就是什么黄河帮毛贼么?”
  这种口气,试想对方那能听得入耳。
  顿时恼得附近一个贼党,陡然伸臂探爪,朝罗平抓来,喝道:“小穷酸,活腻了?”
  似乎这人艺业颇不寻常,出手又劲又疾,十分凌厉!
  可是罗平,却正眼都不一看,仅口角微作冷笑,反臂一挥,便把对方隔空甩到厅外,摔得满脸开花,动弹不得。
  毕真真马上朗声一笑道:“这是第一个,还有谁敢上?”
  黄河帮不由齐吃一惊。
  主人金刀孟良,至此才恍有所悟,喜不自胜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离座恭迎。
  齐老镖头,也立刻被人重视,群起接待,奉之上席。
  毕真真,又妙目一扫云台二鬼,淡淡一笑道:“你这两个狗头,适才在醉仙楼曾撞犯齐老前辈,已受薄惩,如今又到此间为虎作伥,该是罪加一等了?”
  罗平顿被一言提醒,倏地俊目生威,随手在席上取了两支竹筷,翻腕微扬道叱:“狗贼且带点记号再滚?
  云台二鬼,本是耳听毕真真之言,心头一寒,意欲乘空溜走,那知他快人家发觉更快,只见黄光一闪,立感右目痛澈心脾,慌不迭抱头就朝厅外鼠窜,如同丧家之犬,连正门都不敢走,上屋逃去。
  一时黄河帮个个变色!
  镖行方面,人人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暴雷似的同声喝采。
  主人金刀孟良,更宽心大放,亲自执壶,为齐老镖头和罗平斟满一杯酒,无限快慰的说道:“多谢二位义薄云天,光临寒舍,务请赐恕失迎之罪是幸?”
  罗干连道不敢当。
  齐老镖头,呵呵一笑道:“孟大哥那里话来,咱们不但是同行,而且昔年荷承照拂,急难相助,还不是理所当然么?”
  赛孟尝又离座向毕真真敬酒,不住口的致歉道:“适才多多怠慢,尚请少侠勿罪?”
  毕真真瞟了罗平一眼,笑答道:“老英雄不必客气,今晚这场是非,快请罗公子主持公道好了?”
  又回眸向黄河二女微哂道:“咱们的赌赛,马上就见分晓啦?”
  此际黄河帮,因见罗平举手投足之间,便轻描淡写的打发了自己三个有力党羽,已一扫来时骄狂之态。
  且韩红红,目睹来人也是一位年青美郎君,暗中一动,马上瞪了毕真真一眼,红影一闪,纵到筵前,朝罗平一撇嘴道:“你的下马威已经使够啦,咱们见见真章好了?”
  罗平微抬脸,缓缓立起身形。
  一旁毕真真又亮声朗笑道:“罗相公千万别辣手摧花!两位韩姑娘都是出道不久,恶行未彰呢?”
  她似乎对黄河帮底细摸的极熟。
  这也不啻是明说要个郎手下留情,听在韩红红耳中,顿有异样感觉,不由手掠云鬓,回眸佯嗔道;“少说废话?”
  毕真真哈哈一笑道:“姑娘别生气!我是惟恐罗公子收手不及,把你这样一位大美人变成丑八怪,在下纵然赌赢了也没趣嘛?”
  更秀眉一挑道:“我劝你那几根湛毒的蝎尾针,也最好别卖弄,否则人家一动火,我可就管不了许多呢?”
  无疑她这又是暗点个郎,提防对方暗器了。
  座中韩青青,闻言好生不悦,蓦地飞身出场,接口道:“你也别闲言闲语,咱们比划比划好了?
  毕真真见状,连忙摇头道:“在下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言在先,今晚仅是看热闹,何况咱们订有赌约,设若自己卷进这场是非,那就有理说不清,要是有人反悔,我又怎说啊?”
  罗平也目视韩红红,冷冷的开口道:“好男不和女斗!你不妨先使出蝎尾针,看看可能奈何少爷?”
  且眉峰轩动续道:“我还预作警告,你不要伤了自己人才好?”
  这种话,韩红红那里肯信,立刻答声好,素手骤然一扬,顿有三点寒星,分袭罗平中盘三大要穴。
  这位姑娘,说打就打,神速已极!
  一时同席的几位上客,和主人赛孟尝,都被惊得闪让不迭,因为他们深知韩女的暗器,有迎门不过三之誉,端的霸道无比,惟恐受了池渔之灾。
  惟有罗平,卓立不动,嘴里喝声:“来的好?”
  只毫不经意抬手朝前屈指微弹,算是招架。
  也没有看到有物发出,却猝见三点寒星,突然似乎受阻,反激射而回。
  两点立将黄河二女发上凤钗震飞。
  一点直向对方座中一个面含奸笑的党羽眉心穴击去,唬得这恶汉,惊呼失声,虽然亏他发觉得快,猛地向后一仰身,依旧额上被划了一道血槽。
  同时毕真真,宛如一缕轻烟,凌空而起,伸手捞住两支金钗,哈哈一笑道:“我先收取一点彩头再说?”
  这几下里事,说来费时,其实仅是一眨眼之间。
  尤其这一回合,不止罗平的绝技惊人,连毕真真也机露了一手上乘轻功,使得主人方面,群起欢呼,兴奋之情难以言宣。
  黄河帮,目瞪口呆!
  二女愕在筵前,四只媚目,一齐凝视罗平,瞬也不瞬,好象她们要看个透澈,究竟是人是仙?
  半晌,还是黄河帮大帮主,定了定神,轻喝道:“红妹青妹且回,由愚兄来领教罗公子的绝学?”
  毕真真也高呼道:“罗公子已经手下留情,姑娘们该见好就收啦?”
  至此,二女才粉面一红,低垂蜂首,默默归座。
  毕真真又看了掌中凤钗一眼,目视黄河帮微笑道:“亏得韩姑娘用的是无毒蝎尾针,否则嘛?只怕如今已赔上三条性命呢?”
  她处处为个郎画龙点睛,一些细节都不放过。
  事实上确也如此。
  黄河帮党羽闻言,个个暗捏一把冷汗!
  韩如龙霍地起立,抱拳向罗平道:“既然尊驾前来为七星庄架梁,说不得,咱们只好先分个高下啦?”
  罗平点点头。
  不过毕真真,却插口朗声问道:“韩大帮主,假如你输了又该当如何呢?”
  韩如龙毫不迟疑的高答道:“在下马上拍腿就走,不扰七星庄一草一木?”
  他说的倒很爽快。
  只是毕真真,反淡淡一笑道:“没有这样便宜事吧?”
  罗平也暗道,这班贼徒不能轻放。
  韩如龙,立刻侧转脸,厉声问道:“该当怎样?”
  毕真真缓缓答道:“黄河帮从从此江湖上除名,永不准再有侵犯镖行和商旅之事?”
  这时她仿佛当了个郎代言人,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还价的余地。
  罗平虽然对毕真真如今越发敌视,但这种处置,却深表赞许,不由默默点头。
  主人自是喜出望外,一百二十四分同意。
  韩如龙看了乃弟一眼,一时答不出话来。
  本来也是,他们好容易闯出字号,挣了这片基业,怎能贸然作赌注。
  良久,忽然韩红红,含情脉脉,娇声问道:“要不然呢?”
  毕真真瞟了罗平一眼,冷冷的答道:“云台二鬼就是榜样?”
  韩青青也抬脸问道:“没有别的说法了么?”
  分明她们都已丧失了信心,希望有个全身而退之机了。
  毕真真疑作沉吟道:“有?”
  韩青青迫不及待的问道:“怎样呢?”
  毕真真妙目一睁,朝黄河帮微扫,答道:“自即日起,放下屠刀,不取非义之财,不作害理之事,听命罗公子,同为天下苍生福祉而努力?”
  最是她,神色庄严,说的十分认真。
  想不到这位姑娘,出身旁门,自己尚且为黑道之人,竟说出这等光明正大的话来。
  唯其如此,所以罗平又暗中动疑,心想这丫头,不知是捣的什么鬼?
  黄河二女,立刻面有喜色,齐声向乃兄道:“大哥!就是这样?”
  连主人赛孟尝,都振臂高呼道:“老朽自今日起,也愿唯罗公子之命是从,赴汤蹈火而不辞,为江湖道义,尽一分心力?”
  众镖行同道,更纷纷举手道:“咱们恭请罗大侠做镖业盟主?”
  “咱们恭请罗大侠做南北十三家总镖头?”
  罗平立忙向大家摆手道:“多谢各位盛意,在下不敢当,也无此兴趣?”
  并目视黄河帮大帮主,亮声道:“假如稍时区区获胜,你们必需遵守前三项诺言,听命于我这一条,可以作罢?”
  不想毕真真,却马上正色道:“常言道,众志可以成城,你行道江湖,如无辅翼,独木焉能撑得住大厦,我这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公子千万别误会呢?”
  金刀孟良,也插口道:“这是一件好事,尚请罗公子勉从众意是幸?”
  毕真真又瞟了罗平一眼道:“你知不知道,如今侠义道之所以式微,便是群龙无首,大家门户之见太深,各自为政之故嘛?”
  她说的都是配合时弊的大道理,一点不错。
  罗平无言可驳,不由微哂道:“是么?”
  这也无异是说:只怕这不是你的良心话吧?
  毕真真何等聪明,顿时听出弦外之音,轻叹道:“事久见人心,我难道为你打算还有恶意?”
  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只有老镖头齐云,已经乃甥详告,冷眼旁观,深觉毕女一片痴心,不由暗暗嗟叹!
  罗平也不再置辩,缓缓走到筵前,向韩如龙颔首道:“你划出道来罢?”
  那知韩如龙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毕真真又插口道:“公子且慢,韩大帮主对咱们的约言,是不是同意呢?”
  她行事十分细心,惟恐对方稍时藉口未曾允诺,有所反悔,罗平一想也是,不过却胸中更加起疑,认为毕真真如此热心,必是存有奸谋?否则事不关己,吹皱一池春水,是干卿底事?
  因此不由转面看了一眼,暗道:看你这丫头其奈我何?
  这是他心里事,毕真真作梦也想不到,反以为个郎这等表示,乃是对自己赞许,一面甜在心头,含情送笑,一面亮声催促韩如龙道:“大帮主,说呀?”
  主人方面,也百十只眼睛,注视场中。
  大约韩如龙,确实下不定决心,不愿将数年来从刀口上得来的基业,作乾坤一掷,也有意含混过去,准备万一落败,有辞可说。
  是故直到此刻,仍吞吞吐吐的,目视罗平问道:“要是韩某羸了,又当如何呢?”
  毕真真马上接口一笑道:“这还用问!自然弱肉强食,一切由你啦?”
  且妙目微扫黄河二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帮主如此不爽快,当是有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啊!”
  她冰雪聪明,察言观色,料的十分有理。
  韩如龙许是正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默默无言。
  也果然语音未落,立听厅外一阵乐乐怪笑传来,灯影微摇,筵前现出两人。
  一个是头戴九梁冠,身披鹤氅,背插长剑,手横云佛的老道。
  一个是五短身材,长眉细眼,颏下微须,红袍朱履,仿佛是一位富商显宦似的老者。
  主人金刀孟良,倏地面色大变!
  相反的,黄河帮帮主精神陡长,连忙高拱双手道:“二位前辈,如期驾临,好极了?”
  席上黄河帮党羽,也纷纷起立迎迓。
  只是那位道者,仅高傲的略为颔首算是答礼,马上一沉白惨惨的马脸,二目射出两道寒光,扫向镖行众人,轻喝道:“适才是谁伤了真人门下,快站出来领死?”
  红袍老者,亦朝忽然低头不语的毕真真,一瞪眼叱道:“你来此作甚,简直胡闹?”
  敢情这是秘魔谷主到了。
  此际赛孟尝,似乎是自觉身为地主不能失礼,以落人口实,迅即硬起头皮,离座抱拳,亮声道:“小老儿不知谷主和吕真人宠临,未及远迎,敬请赐谅?”
  谁知来人却睬都不睬,依旧并立厅前,等待所问的人答话。
  一时看得罗平好生不快,立刻忍不住断喝道:“本少爷在此,可不许人卖狂,有种的不妨先报上名来?”
  他话说的语音并不太大,但竟听得满厅人众,耳鼓嗡嗡作响。
  姓吕的老道,不禁转面凝视,嘿嘿一笑道:“小辈站稳了!真人乃是云台山玄妙观主,人称赛纯阳是也?”
  可能他的名头,在江湖上确是不小。
  但罗平,却淡淡的答道:“算不得什么人物?”
  这种话,听在赛纯阳耳中,顿时如同受了极大的侮辱,一声怒叱道:“小辈敢出言无状,想是活腻了?”
  猝然左掌一翻,屈指如钩,便朝罗平抓到。
  于是双方相距不过数尺,闪避也来不及。
  只见罗平,嘴里答声:“未必?”蓦地身形一矮,右手顺势一捞,反刁住对方腕穴,更左臂疾出,夺下老道云拂,轻喝道:“谁活腻啦?”
  这种事,一时看得附近红袍老者,暗中大骇!慌不迭抢上解救,口称:“好小子?”
  并指就从后进袭。
  哪知罗平,仿佛浑身是眼,足跟微旋,右掌一带老道。“以敌攻敌”,恰好迎个正着,猛地一撤手,立使对方二人撞成一团。
  更一扬夺来的云拂,叱道:“且拿你们作个榜样?”
  如此威势,直惊得黄河帮胆裂魂飞!
  一旁毕真真,立忙急呼道:“这是家父,公子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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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7-30 10:47: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化恶归善
  罗平闻言,略作迟疑,终于收手冷冷的答道:“也罢,稍时再说?”
  随即一转脸,目射神光,逼视韩如龙道:“还有靠山没有?”
  这时黄河帮,已个个噤若寒蝉。
  试想中原道上,两个有名的魔头,都不堪人家一击,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韩如龙,立刻高答道:“在下敬如公子之命?”
  只是罗平,却一沉脸冷笑道:“哼!如今我要加价了呢?”
  韩如龙恭身道:“公子请说?”
  其实罗平这种口气,仅不过是眼见对方适才迟迟不决,现时才输口服低的一句忿慨话,究竟条件如何加高,是解散黄河帮?是要予以惩戒呢?暗中事先根本毫无成算,因此一听韩如龙发问,反不禁踌躇起来,一时想不到恰当的答复,顿忆毕女所说,不无道理,马上俊眉微挑道:“尔等桀骜不驯,必需有人时加管束,三年以内,应一切听命于我?”
  这也不啻是完全依照毕真真之意行事,顿时喜得她,朗声一笑道:“原该如此吗?”
  且急越乃父身前,低语道:“这位罗公子乃是孩儿好友,阿爹千万别怪?”
  此际秘魔谷主,正满脸交织着忿怒和难堪之色,小眼珠不停的打转,露出寒森光芒,似乎对罗平恼恨已极。
  但一闻爱女之言,却顿时雨过天晴,呵呵一笑道:“不怪,不怪!我儿慧眼识英雄,好极了?”
  自然他这语中含意,十分明显。
  毕真真,又面含娇羞,悄声道:“罗公子为人正直不阿,至情至性,咱们那一套,阿爹最好别用呢?”
  秘魔谷主,拈须微笑道:“知道了?”
  立又低问道:“那物事到手了没有?”
  毕真真马上含糊的答道:“孩儿稍时再行禀告?”
  不料他们父女二人,正各有目的,暗打如意算盘之际,却陡听罗平,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黄河帮道:“限你们立刻以原班人马,前往太白山,守在秘魔谷四周,等待后命,不许徇情放走一人?”
  这是什么话?
  首先毕真真骤出料外,暗中惊愕得呆呆的发楞!
  秘魔谷主,不由直视爱女,急问道:“这小子干什么?”
  黄河帮大帮主韩如龙,也彷佛有些作难,现出迟疑之色。
  但听罗平,又高喝道:“这就是对尔等的一种考验,谁敢不遵?”
  最是他声色俱历,唬得韩家弟兄躬声诺诺,慌不迭率领党羽,连对主人都不交代一句,便飞纵出厅。
  至此,毕真真才如梦初醒,赶忙飘身到了个郎身前,惶惑的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秘魔谷主,更喝问道:“老夫在此,你这小子派人到荒居则甚?”
  玄妙观主吕老道,冷眼旁观,进退维谷,也是无限困惑?
  只见罗平,对毕真真毫不理睬,倏地一转脸,眉横杀气,向秘魔谷主冷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尔等十七年前,在终南山,对王屋山罗百万行骗,谋财害命之事不?”
  齐老镖头,亦离座激动的说道:“谷主,大丈夫敢作敢当,以你的身份,总该不会抵赖这笔旧帐吧?”
  毕真真冰雪聪明,马上恍悟这是什么事,一颗芳心,如同受了巨槌一击,顿时神色颓然,两口碧水澄波似的妙目,幽怨的凝视老父脸上。
  只是秘魔谷主,却面不改色,眉峰微蹙,缓缓答道:“我怎的想不起呀?”
  并看了罗平一眼,续道:“你先就所知过说说看,有何为证?”
  察言观色,好像和他们并无关系。
  一旁齐老镖头,立刻不待罗平开口,便沉痛的道出当年所闻。
  说的连毕真真,都不禁代个郎悲苦,忿然向乃父问道:“阿爹!难道真是咱们秘魔谷人干的?”
  秘魔谷主,猛抬头叱道:“胡说?”
  更小眼朝齐老镖头一翻道:“齐老儿!你也闯了几十年江湖,怎没有听说过本门有‘谋财不害命,害命不谋财’之戒呢?真是岂有此理!”
  他断然否认。
  尤其毕真真,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如释重负,嘴里默默念佛不已!
  不过罗平,仍不肯信,一沉脸道:“这是一场骗局,你们怎能脱得干系?”
  秘魔谷主,也不悦的冷笑道:“难道普天之下,凡有行骗之事,都是本门么?”
  顿又点点头道:“不错!老夫一向是以偷、诈、迷、骗四字行道江湖,可是‘偷’的全是不义之财。‘诈’白乃为奸狡之徒。‘迷’的是意志不坚之人。‘骗’的为武林笨伯。名虽不雅,实则和你们自命侠义之流,所作所为,殊途而同归。何况举世滔滔,弱肉强食,谁不尔诈我虞,仅不过是有人说说的是仁义道德,做的是男盗女娼,不像本门明目张胆,以此为标榜而已?”
  且目视罗平笑道:“娃儿!你刚刚和齐老儿,无凭无据,硬指本门曾在府上作案,何尝不是一种‘诈’术,是不是二位也是我秘魔谷之人呢?”
  这位秘魔谷主,果然名不虚传!不但巧口利舌,把一场是非,推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说出一篇偷、诈、迷、骗大道理来。
  一时驳得罗平和齐老镖头,默默无言。
  倒是毕真真,忍不低向乃父娇问道:“阿爹一你可曾听说过谁叫黄衫客啥?”
  秘魔谷主,略作沉呤,缓缓答道:“好像昔年武当玉鼎真人,有这样一个俗家道号?”
  一旁玄妙观主,马上插口道:“不错!我也听说过?”
  罗平暗中一动!不过依旧对秘魔谷难以释疑,微哂道:“这该不是你们嫁祸于人吧?”
  秘魔谷主,呵呵一笑道:“娃儿,不信你就先上武当当问一问呀?”
  主人赛孟尝,也接口道:“罗公子!刚刚老朽被谷主提醒,也许起玉鼎真人,当年果有此名?”
  毕真真,更急急插言道:“公子!孟老前辈的话,总该不假啊?”
  罗平俊眉微蹙,点点头道:”“好,劳你的驾,去追回黄河帮。这条事,待我查明再说?”
  这句话,听在毕真真耳中,顿时如奉纶音,展颜一笑道:“但愿公子别再误会啦?”
  随即绛影一闪,如飞而去。
  罗平又向赛纯阳一沉脸道:“你那两个劣徒,乃是少爷手惩,又待怎的?”
  赛纯阳立刻光棍的打了一个哈哈道:“江湖上胜者为强,这只怪他们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略作停顿,又昂然胸膛一挺续道:“不过适才贫道一时失手,颇难心服,意欲再请公子加以指教,不知可否?
  这老牛鼻子,竟然还想找场。
  秘魔谷主,也从旁呵呵一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吕道长云台十八正独步中原,今天有了对手,该显露一番了?”
  赛纯阳更呛啷一声,银光电闪,亮出背插的长剑。
  只是罗平,依旧寒着脸,慢条斯理的答道:“假如输的还是你呢?”
  赛纯阳似乎不会想到有此一问,口中嚅嚅的答道:“这个……”
  一旁秘魔谷主,马上接口代说道:“也和黄河帮同一条件好了?”
  罗平又逼视问道:“是不是呢?”
  赛纯阳不由看了秘魔谷主一眼,无可奈何的点点头,答道:“也罢!就是这样?”
  且陡地一声轻喝,左手挽诀一指,长剑便“春云出岫”,宛如一条匹练,横卷而出。
  这牛鼻子,端的有些实学,不仅招式极沉极稳,功力十足,最是暗藏变化,似劈似剌,诡诈无比。
  罗平刚刚夺来的云拂仍在掌中,顿时身形微闪,顺手迎出。
  从表面看,好象并无若何威力。
  但赛纯阳,却立感一蓬马尾,猝然竟化为千百根钢丝,裹住自已兵刃,斩不断,震不开,一连使了四五个解数,依旧无法摆脱,直挣得夹脖子飞红,浑身冷汗!心头大骇。
  罗平紧紧迫定,淡淡的问道:“如何?这还是一时失手么?”
  这是何等的艺业!
  秘魔谷主,脸上顿泛出一种奇异的表情,连赞道:“高明,高明!”
  众镖头,直兴奋得掌声如雷,欢腾四室!
  并觑罗平倏地又右腕一翻,猛带起对方长剑,朝厅外院中一株高大的冬青树上甩去,喝道:“朋友,该现身啦?”
  赛纯阳被震得虎口流血,惊然却步,呆若木鸡!
  不想他成名多年,雄霸一方,如今二度交手,满以为尽展独门绝学挽回脸面,谁知仍是一招不到,就兵刃出手,这还有什么可说!
  同时惊见冬青树上,突然飞起一条人影,凌空接住长剑,飘身下降,现出一位脸障青纱的女郎。
  罗平一眼就认出是绿衣女,不由脱口微噫道:“原来是姑娘?”
  也不知他是什么心意,神色显得十分紧张。
  罗平摇摇头。
  秘魔谷主,又立向绿衣女问道:“姑娘来此则甚?”只是绿衣女却如同未闻,蓦地扔去掌中刚刚接获的长剑,彷佛目在青纱中闪动,娇声向罗平道:“我终于寻到了你?”
  罗平眉峰微轩道:“在下也料定姑娘,必会去复返?”
  绿衣女,迅即接口道;“如此说来,我就猜的不差啦?”
  他们话中有话,一时听得在场的众人,如入五里雾中。
  罗平又缓缓说道:“不过这回,在下要先请姑娘亮出身份,赐个中详情,然后才能有所决定了?”
  绿衣女,似乎暗中作难,欲言又止。
  一旁秘魔谷主,立刻呵呵一笑插口道:“据老所知,这位姑娘,八成是东海逍遥门下了?”
  这话好像极犯绿衣女之忌,骤然一侧脸叱道:“胡说?
  秘魔谷主,也不示弱,立又冷冷的说道:“既非逍遥官人,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罗平更和声接口道:“姑娘至少和他们有关,这是在下可以断言?”
  且扫了外厅一眼,问道:“那位两面书生呢?”
  秘龙谷主,又拈须微笑道;“不错!两面书生就是极好的证明?”
  至此,绿衣女才一抬脸向罗平道:“你一定要知道么?”
  罗平点点头道:“正是?”
  绿衣女也螓首略点道:“好!此间不便,你随我来?”
  顿时绿影一闪,便到了厅外。
  罗平迅即随后飞出。
  秘魔谷主,亦和赛纯阳作了个会心微笑,衣袂微动,双双没入庭前夜幕之中。
  不一刻,黄河帮纷纷回转。
  尤其毕真真,耳听主人说出此事,不禁失声道:“这丫头分明有鬼?”
  并立唤红青二女,匆匆同去。
  不过主人,却深信罗平身怀绝世之学,绝不致有什么意外。
  加上一场横祸,已完全消弥,黄河帮化敌为友,大家都有说不出的快慰。虽然为时早过四鼓,仍筵席重开,恭待罗平返来。
  自然这也是赛孟尝的一番敬意。
  但不想竟十分古怪!满厅人众,一直静坐到天明,依旧毫无踪影,且连黄河二女和毕真真,都一去不回?
  且说罗平,紧随绿衣女,在茫茫的黑夜中,一眨眼就离开七真庄。
  但觉伊人裙带飘香,点足便是四五丈,一迳直朝正北飞奔。
  如此约莫一盏茶光景,忽见前横一道河流,水势滔滔,十分宽阔。
  绿衣女曳然止步,侧面微指岸旁一艘木艇,低语道:“咱们到船上详谈可好?”
  罗平抬眼看了一眼,暗道:“孤男寡女,夤夜同在一个无人的小舟上相叙,这岂不有遭非议么?”不由沉呤起来。
  绿衣女见状,又娇声道:“隔墙有耳,我的身份不能由第三人得知,只好委屈相公了?”
  听口气,似乎她怀有一段极重要的隐情,所以这般慎重。
  这也正合了罗平所料,立刻点点头,相随登舟。
  绿衣女,更解开绳缆,放棹中流,才回舱落坐,轻问道:“罗公子可是从天山来?”
  罗平点点头道:“不错?”
  立又微讶道:“姑娘怎知道在下姓罗,和此行来处呢?”
    绿衣女淡淡的答道:“昼间那位红衣姑娘,不是称罗相公么?”
  罗平一想也是,马上接口反问道:“姑娘你呢?”
  绿衣女幽幽一叹道:“我先说个故事,你听好了?”
  分明她是要以弦外之音,来叙述自已身世了。
  罗平连忙答道:“在下洗耳静听?”
  绿衣女长长叹息了一声,才如怨如诉的,说出以下的话来。
  大约在二十年前,江南有两个武林人物,姑以甲乙二人称之,他们本是同门兄弟,朝夕相处。其貌平庸。
  甲生性刚直,英俊不群,乙为人机智,总之是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且同变一位温顺美丽的小师妹,彼此争献殷勤,以博取玉人欢心。
  那位小师妹,亦对二人皆有好感,一时难以取舍。
  惟其如此,所以偶一不慎,便被乙暗使巧计,双方先发生了不可告人之事。
  本来这还可以渐谋补救,大不了禀明尊长,承认既成的事实。
  但无如乃师,却对甲极端赏识,硬将爱女赐配,以致同门三人,竟变成了一种畸形三角关系。尤其师妹,左右为难,一明一暗,都是良人。
  如此约莫一战,生下一女,连乃母都不知婴儿生父。
  不久甲继承乃岳衣钵,在江湖上曾有一番作为,乙更夤夜缘改拜在一位绝世的的魔头门下,学成浑身惊人的绝技,余情不断,回山夺取师妹,迫令师兄服下一种无药可治的慢性剧毒,加以折磨。
  晃眼就是十多年,乃女已长大成人,深得两家传授,艺颇不俗,虽然她不知谁是真的生父,究竟甲总是名正言顺严亲,因此内心十分苦痛,日夜希望能解除老人家不死不活的惨刑。
  也是事有巧合,恰在无意中独得一幅昔年天山寒月大师的藏宝图,据说其中有一颗化毒珠,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于是便假出山历练,不惜千里奔波,身冒奇险,在许多黑白道人争夺下,终于达到了目的。
  揆其用意,完全是出之一片孝心。
  她娓娓道来,语带哽咽!至此,忽然抬脸问道:“罗公子,这女孩儿错了么?”
  罗平也不胜唏嘘的叹道:“这是该当的?”
  绿衣女,又略顾舱外,娇躯向前挪了一挪,低问道:“你还要我说些什么呢?”
  这时罗平,已为这种出奇的故事所感动,油然生出一股同情之心,正暗中思索,自己该不该相助?应如何相助?不禁一时失神,半晌未答。
  绿衣女见状,面纱倏地起了一阵颤动,微叹道:“假如你不信,我这里还有物证?”
  顿时探手怀中,取出一幅丝巾,朝前微扬。
  自然她这种举动,也是极合情理。
  可不是想罗平一抬眼,却立感一股刺鼻的异香,直冲脑际,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便瘫软在舱内,人事不知。
  且天光已见鱼肚色,小艇早在不知不觉中,顺流而下,到了十我里外。
  绿衣女,更赶忙在罗平身上搜寻宝珠。
  附近也出现一艘小舟,有人以暗语相询道:“鱼儿入网了么?”
  分明这是罗平上了人家圈套了。
  常言道:“君子可欺以方。”
  绿衣女这场戏,也确实演的维妙维肖,精彩已极。
  但觑来舟舱中,立来一人,赫然竟是两面书生。
  同时又听一阵宏亮的歌声传来:
  滚滚黄河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任谁在此作营生,
  老夫都该有份。
  入目乃是一艘大船,上立一位红袍老者,和一个羽衣星冠的全真。
  不消说,这准是秘魔谷主,和玄妙观主吕太真,追蹑上了。
  两面书生凝视了绿衣女小艇内一眼,不待答言,马上轻喝道:“快带点子先走,必要时杀以除患,来人由我阻挡?”
  绿衣女,也匆匆加点了罗平睡穴,熟练的操起木桨,如箭朝下流疾驶。
  秘魔谷主,又呵呵大笑道:“朋友,前头有网,最好别孤雁落单啊?”
  他这是一句诈语,故意明说下流有警,以使对方怀有戒心,不敢轻进,俾便追截。
  只是两面书生,却毫不为意,反停棹中流,也仰面高岭道:
  风月无今古,
  江河孰主宾。
  天地吾逆旋,
  从不让他人。
  这也无异是答覆秘魔谷主说:“黄河不是你们的,我一向作事,谁都管不着。”
  他们双方,在口头上针锋相对。
  刹时,大船和小艇便距离不远。
  显然秘赛谷主,早己认出两面书生,深知乃是劲敌,立刻避重就轻,不作正面拚斗,吩咐舟子,扬起风帆,绕过对方小舟宛如一条巨龙,冲波逐浪,一泻十余丈,直朝绿衣女坐艇撞去。
  这一着,倒出乎两面书生料外,不由高喝道:“姓毕的,你敢?”
  迅即抓起木桨运舟如矢,从侧方撞来。
  不想大船刚刚将近前方猎物,忽见绿衣女,陡然一震木棹,顿时小艇在洪波中,斜飞而起,向后作了个大转弯木恰恰避过。
  反使大船猛撞一空,驰出半里之外,兀自仍掉不过头来。
  这第一个回合,秘魔谷主倒无形中落在下风。
  因为水上战斗,大船长于平稳,可载入多小船长于灵活,运用自如。
  因为绿衣女,乃是此道大行家,深明个中旨趣。一味用长避短,和敌人周旋。
  两面书生,也马上采取同一的战法,互相呼应。
  一时秘魔谷,竟无可奈何。
  尤其水势湍急,双方船只自然而然的顺流而下,直至日上东山,依旧截的截不住,走的走不脱。
  此际秘魔谷主,已渐渐有了计较,认为只要缠住对方,不久黄河帮必须从水上寻来,届时借韩家兄弟之力,当可稳操胜算,也就不焦急起来。
  这确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片刻之间,便为两面书生观破,马上向绿衣女使了个眼色,骤然掌中木桨一用力,小舟如同一条飞鱼,迫近敌人。
  且身形凌空而起,一跃六七丈,闪电般的登上对方船舷。
  秘魔谷主,不虞有此,见壮恐绿衣女乘机摆脱,也急中生智,一面高喝:“吕道长请留住来客?”
  一面反纵到两面书生所舍弃的舟上。
  赛纯阳赶忙长剑疾起,迎住来敌,两面书生也揭扇出手,抢攻起来,顿时二人就杀得难分难解。
  也果不其然,绿衣女一见同伙登上大船便运桨转轮,直下向流飞驰。
  “秘魔谷主”,赶忙操动小艇在后紧追。
  他们双方,好像端阳节龙舟比赛,全都使出全副精神,快不可言。
  但无如秘魔谷主,究竟水上生涯非其所片长,终于棋差一着,越追越远。
  不到一盏茶光景,绿衣女就在里外一片芦苇丛中,失了踪影。
  两面书生,仿佛也不愿恋战,目睹大船相距河岸不过十多丈,迅即猛攻一招,信手抓起一块舱板,抛向水中,腾身一纵,亚赛一头大雕,略一点足,便飞上陆地,捷若飘风,疾奔而去。
  及至秘魔谷主,和赛纯阳双双登岸,对方二人都已不知去向。
  自然他们全不甘心,依旧向东追索。
  更见上流七八艘快艇驰到,分明是黄河帮人马寻来了。
  于是玄妙观主,便急急知会黄河帮的大家水陆并进,分朝头前追赶。
  其实绿衣女,此刻仍隐在芦苇丛中,并未上岸。
  一则是适才仓促在罗平怀中探索宝珠,尚无所获,必需仔细搜查收回。
  再则她,终究乃是一个女儿身,虽然受命于两面书生,要尽可能把斯郎带回山去,但人家是一位大男人,青天白日,怎好抱持而行呢?
  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所以一经摆脱追兵,反深感踌躇起来?
  良久,才一决心,暗道:先搜出化毒珠再说。
  可是谁知正当她走进舱中,将要动手之际,却猝听一声娇喝道:“丫头!姑娘先让你尝点黄河水滋味?”
  同时船身一侧,便猛向水下翻去。
  这种事,倒大出绿衣女料外!
  亏得她,身具上乘轻功,精通水上艺业,应变神速,赶忙一手抓来罗平,借小艇倾覆之力,一提真气,腾身斜掠,在水花四溅中,落在芦苇之上。
  恰好离岸已不太远,便毫不考虑,向陆上纵去。
  不过饶是如此,也已衣襟半湿,吃惊不小!
  最是尚未落地,又陡觑岸上寒光闪处,入目乃是七星庄所见的绛衣少年,和青衣少女,两支剑如同飞蛇,一左一右,双双攻到。
  显然这是毕真真与黄河二女,在此暗伏拦截了。
  绿衣女端的了得!
  只见她不慌不忙,人在空中,蓦地纤腰一缩一伸,竟凌虚直上,升高了数尺。然后一个“云里翻身”,兵刃出匣,化为“游龙戏凤”,带起一片耀眼的银辉,狂卷而下。
  叮当两声,顿将二女长剑震飞脱手,安安隐隐的着陆。
  毕真真骇然却步,嘴里忍不住骂道:“忘恩负义的丫头,你要把罗相公怎样?”
  只是绿衣女,却理都不理,又身形起处,几个点足,就到了数十丈外。
  毕真真,眼见个郎被擒,料想必是中了暗算,心有说是不出的惶急,立忙拾起兵刃向韩青青喝声:“咱们快追,别让这丫头走脱?”
  马上脚不点地,舍命的赶去。
  此间已近“华县”,大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似乎绿衣女,为了手挟罗平,大感不便,一味避开官道,朝荒山野岭飞奔。
  约莫顿饭光境,来到一所四面环山的谷中。
  返身查看,已无追兵迹象。
  于是放下罗平,长长嘘了一口气,在一块干净石上落坐,暂作小憩不禁幽幽一叹!自语道:“江湖上真见没有一个好人。”
  也不知她这话是何感而发?
  不料语音未落,却突听耳旁发起一句细语道:“怎见得呢?”
  绿衣女暗吃一惊!慌不迭挺身而起,凝神戒备。
  但那知抬眼四顾,竟看不出有人。
  俯视地上的罗平,依然二目紧合,昏迷未醒。心想八成是自己连日劳累过度,精神恍惚,生出错觉。
  随即叹口气,又坐了下去。
  可是说来古怪,刚刚胸中略定,耳畔细语又道:“昨天救你的少年,也不是好人么?
  这回说的更明朗,她也听的最清楚。
  于是绿衣女,立刻目注侧方林中,叱道:“是谁在此鬼鬼祟祟,有种的就滚出来?”
  好像她判断的颇是正确。
  立听有人接口道:“是我?”
  且随声走出两面书生。
  这家伙竟也不约而同,来到此处。
  绿衣女仿佛对此人十分忌惮,连忙手掠云髯怯生生的站起。
  两面书生,缓缓走到近前,立在另外一块大石头坐下,冷冷的问道:“听说你这次西行,曾得了一件当年寒月贼尼所遗的至宝,是不是?”
  此言一出,绿衣女马上面纱起了一阵波动,无疑是震惊!不住的摇头道:“谁说的?”
  两面书生,嘿嘿一笑道:“这还能瞒得了我么?”
  立又点点头道;“这也是好事,献与神君,必能获得另眼相觑。”
  绿衣女顿时颤声道:“要是没有呢?”
  两面书生微作沉呤,淡淡的答道:“我不过说说而己,你自己总会心里有数?”
  并看了地上罗平一眼,又道:“咱们不能在此多留,快把这小子废了?”
  绿衣女,似乎不以为然,急问道:“你不是说这人乃是神君昔年封头的传人,要擒回山请功么?”
  两面书生缓缓答道:“不错?”
  更一抬脸反道:“如今华山派,已大举在前拦阻,刚刚那秘魔谷老偷儿,和云台贼道,也寻到左近,他们人多势众,你自问能带上这样一个累赘么?“
  绿衣女一时默然。
  两面书生,又轻喝道:“快下手?”
  绿衣女忽然抗声道:“我决心带走?”
  分明她是因为宝物不曾搜出,难以割舍。
  两面书生,不知就里,只当同伴乃是贪功,不由声音反和悦起来,关切的说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绿衣女也娇声道:“有你同行谁能拦得住咱们?”
  两面书生,摇摇头道:“不然!现有华山掌门,西狱仙翁亲自出马,这老儿能耐不小,倒不可轻视?”
  绿衣女,立刻接口问道:“难道你敌不住他么?”
  两面书生又摇摇头道:“这就行啦?”
  两面书生倏地冷漠的问道:“要是我和人家难分高下,你寡不敌众,怎么办呢?”
  此人倒是心机极深,未虑胜,便先虑败起来。
  行待答言,又毅然道:“这样好了,我先把这小子三根奇经挑断,废掉武功,以备你不虞时抛弃吧?”
  且霍地起身,向罗平走来。
  忽然绿衣女急道:“且慢?”
  两面书生,颇感讶异!不由停步一抬脸,纵青纱中射出两道寒光,语气十分严峻的问道:“这都是为了你呀?有什么使不得?”
  好象绿衣女,一时找不去适当理由,嚅涩的答道:“神……君……”
  两面书生,立刻截住喝问道:“神君怎样?”
  绿衣女缓缓答道:“假如废去这人一身武功,咱们又拿什么向神君证明,是他的大对头传人呢?”
  似乎这话甚是有理。
  两面书生点点头。
  旦翘首向天,轻摇揩扇,陷入沉思,口中自语道:“我总得先出上昨天的一口恶气呀?”
  绿衣女,也凝视同伴,闻言轻叹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啊!”
  霎时,两面书生又有了新决定,倏地揩扇一合道:“也罢,先取下这小了一颗招子再说?”
  绿衣女,彷佛已无籍口反对,突然然不知何故,娇躯起了一阵颤抖。
  这本是几句话的工夫。
  不料两面书生,正待下手,再看地上罗平,竟出奇的早已空空如也,失了踪影!
  这种事,好不古怪!
  两面书生暗中骇然!
  并听身后一声笑冷道:“哼!要少爷招子不难,你总得使出一点真本事才行呢?”
  自然这口音是谁,他们入耳便知。
  两面书生,已经吃过苦头,不禁心胆皆寒,慌不迭以扇让身,看都不看,就反臂“犀牛望月”,先下手为强,倒拍出一掌,历喝道:“算你这小辈命长?”
  同时借势朝前猛纵,捷若飘风,向谷外逃去。
  这恶徒,竟是以进为退,不敢照面,溜之大吉了。
  绿衣女,也赶忙仓慌飞走。
  只是耳旁却闻得清晰的传音道:“我不怪姑娘,一俟证实你所说苦哀,定将宝物原璧归赵,绝不食言,尚请一本良知,分清善恶,勿入歧途是幸?”
  原来罗平,亦和日前飞云子如出一辙,恰巧所中迷香,经适才覆舟时水花拂面,渐渐化解,穴道也在对方挟持中,暗中行功震开。
  更无巧不巧,珠藏靴统之内,始终未被搜出。
  因此索性将计就计,仍紧闭双目,一任所之,以查探绿衣女行径,直至耳听两面书生已决心加害,才使出师门“潜踪遁影”绝学,闪到石后,出言相讥,俟予微治,不想对方却见机先逃了。
  本来若是常人,自己一片好心,反受欺蒙,身中暗算,险遭不测,这口怨气,怎能消得,焉肯轻易饶过。
  但罗平却不然!
  一则是,胸中早有“绿衣女不像恶人”的成见。
  再则适听对方互语,越发坚信伊人乃是暗有隐情,身不由己,处处受制于人,值得原谅。
  最是脑海中泛映起,彼女昨夜段那动人的叙述,认定绝非虚称,孝心可嘉,处境堪磷,暗思有以援手。
  不过他这种想法,立又为蓦地意起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未报,岂能先为人谋所打消。因而连对两面书生,都一时不愿再追,仅用传音对绿衣女交代了几句了事。
  这时已经日上三竿。
  不想罗平正展目四顾,准备离谷之际。
  突闻侧方岭上,有人高呼道:“在这里了?”
  骤见一群老少,山林中纷纷现身,如飞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鹤发童颜老者,后随华山派惊天叟彭雷、霹雳掌李应,其余悉是背插长剑的中年壮汉。
  罗平胸中一动,心想,这准是两面书生所说的,什么西狱仙翁到了。
  但觑那位白发老者,身如行云流水,白发飘飘,一眨眼,便进入谷口。
  尤其霹雳掌李应,老远就厉喝道:“姓罗的小辈,那狗贱人何在?”
  分明他问的是绿衣女。
  更听另一面,也有人亮声道:“公子在此?”
  入目乃是毕家父女,黄河帮韩家兄妹,以及赛纯阳吕太真等人。
  且先到的白发老者,人未站稳,就二目如炬,逼视叱道:“大胆的小辈,快上前领死?”
  此老彷佛火性极大,一张口便声色俱历,咄咄逼人。
  罗平看在眼中,顿感满心不快,反故作不睬,如同未见未闻,转面负手,悠闲的赏玩山景起来。
  这也不啻是给对方一个无言的难堪。
  恰好这时毕真真,目睹个郎安然无恙,喜不自胜的赶到,关心急问道:“公子受惊了吧?”
  罗平摇摇头。
  毕真真又问道:“那丫头呢?”
  罗平缓缓答道:“我已经放走了他们?”
  毕真真,不由扫了白发老者一眼,只见对方被僵在当地,巳气得脸色铁青,银髯无风自动。
  也就这几句话工夫,黄河帮韩家兄妹,和赛纯阳,都一齐抵达,肃立罗平身后。
  秘魔谷主,更一到就向白发老者,抱拳呵呵一笑道:“久闻大掌门闭关潜修,不预外事,今天怎的有与至此,倒是幸会了?”
  分明此人果是华山派的首脑西岳仙翁了。
  不述这位掌门人,却连正眼都不看秘魔谷主,陟地霜眉一扬,回顾刚到的惊天叟,沉声道:“先把这姓罗的小子拿下再说?”
  好象他满有把握。
  只是惊天叟彭雷,马上面现难色,无可奈何的答道:“谨遵掌门人令谕?”
  但不想他还没有走出,这边黄河帮大帮主韩如龙,早就忍不住一跃而前,怒喝道:“罗公子乃韩某主人,谁敢无礼?”
  赛纯阳吕太真,也一声冷笑道:“哼!咱们眼里还没有你们华山派这一号呢?”
  惊天叟彭雷,一见出场的乃是韩如龙,顿时不再心怯,昂然大踏步直前,点点头,淡淡的答道:“就先拿你作个榜样也好?”
  事实上,他们双方,本就暗有势不两立之势,此次黄河帮,之所以威逼赛孟尝,大举前来七星庄,便是意欲一对华山派,以扬名河朔,问鼎中原,何况如今又有大援在侧,试想韩如龙怎肯放过这种好机会。
  因此立刻目视惊天叟,嘿嘿一笑道:“谁做榜样,稍时自有分晓,只怕不是韩某呢?”
  华山派,一向自大,过去总以为黄河帮仅是几个水寇,不屑与较,直至近数月来,才颇感肘腋之患不除,势将养病遗祸,所以特派三老为镖行后盾,准备就便铲除。显然他们仍不把韩家兄妹放在眼中。
  只视惊天叟,闻言更不再打话,便上步欺身,蓦地右臂一圈,掌随声出喝道:“小辈接招,废话少说?”
  他头一手就使出华山独门“烈火十三式”的“紫气东来”,掌挟一股劲风,带起地上大蓬沙土,锐不可当的进扑。
  韩如龙,又嘿嘿一笑,立刻蜂腰微挫,翻腕猛迎而出。
  但听“啪”的一声,两人都被震得身躯连摇,登!登!登!朝后疾退,势均力敌,分不出高下。
  最是双方是历于阳刚一路,这一掌硬拚,其力道可知。
  西岳仙翁,看得霜眉一皱!
  惊天叟不禁暗吃一惊!心想:这水贼倒不可轻视?
  韩如龙顿时拿椿站稳,呵呵一笑道:“华山三老,也不过如此?”
  更闪电般的左掌疾出,“云岳五狱”,高喝道:“你也接我一招?”
  这位大帮主,精擅外家工夫,浑身横练,刀剑不入,两膀不下千斤之力,如今还以颜色,简直猛如出柙之虎,端的非同小可。
  惊天叟,赶忙招架不迭。
  二人一合一分,又是一巨声响,
  不过这回倒是惊天叟多退了半步。
  秘魔谷主,马上哈哈大笑道:“韩大当家的赢啦?”
  此际罗平,反象个没事人,卓立一旁,安详的观战。
  毕真真,也面含浅笑,并肩而立。
  黄河二女,分他他们身后,好象是两个扈从的女将军。
  西岳仙翁,不时打量,胸中十分困惑?暗忖: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及至眼见同伴输招,耳听秘魔谷主之言,迅即高喝问道:“彭师弟回来?”
  秘魔谷主,也向场中韩如龙朗声道:“韩大当家的暂且停手,咱们不妨先听听大掌门有什么交代?”
  西岳仙翁,却毫不理睬他们,又二目圆睁,沉声朝罗平问道:“你这小子是何人门下,快说?”
  至此,罗平才答非所问,开口道:“足下刚刚的威风何在?”
  西岳仙翁,不由老脸一红,怒道:“老夫是问你的师承?”
  罗平又淡淡的反问道:“这和足下有什么关系呢?”
  一旁毕真真,更扑哧一笑道:“八成大掌门是有一位千金,想招赘公子啊!”
  黄河二女,也忍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一种当面讥辱,请想西岳仙翁,身为一派之尊,怎能忍得。
  但见他,陡地须发倒竖,一声厉吼道:“孺子们敢尔?”
  同时双臂齐扬,身出如风,卷起两股热浪,恶狠狠的,一招“二士争锋”,右掌取罗平,左掌分抓毕真真,好不凌厉!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一时看得韩家兄妹,心头一惊!不由代罗平和毕真真,暗捏一把冷汗。
  西岳仙翁,也自以为内功精纯,江湖上甚少敌手,加上独门“三阳烈火功”,已在闭关中,练达十二成火候,无坚不摧,纵是铁人,亦难抵挡,何况对方仅是两个后辈,深信必能手到人擒。
  可是偏偏怪!
  入目罗平,竟毫不闪让,只衫袖朝前一拂,冷笑道:“慢着!要比划,区区还有一个规矩?”
  西岳仙翁暗骂:“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但不想心念甫毕,却立感感一道无与伦比的潜力逼住,胸中一震!赶忙收势自保,惊愕得连话都回答不出!
  一旁赛纯阳,好生兴奋,顿时哈哈一笑,插口道:“大掌门,只怕你还不配和咱们公子交手呢?”
  这种事,西岳仙翁若非亲身经历,任怎样也不会相信。
  半晌,才面色凝重,向罗平喝道:“小辈有话快说?”
  似乎他,还有什么杀手,不甘屈服。
  罗平一脸沉道:“我先问你,尔等自语名门正派,何以连番到处欺人?”
  西岳仙翁,怒叱道:“胡说?”
  毕真真,立刻接口冷笑道:“哼!如今贵掌门,无端前来找岔,不就是证明么?”
  西岳仙翁,倏地一睁巨目,精光四射,喝道:“难道老夫代本门师弟报断臂之仇都不该当?”
  毕真真,又不待个郎开口淡淡的反问道:“是罗公子伤的么?”
  霹雳掌李应,也插口喝道:“若不是这小子助纣为虐,我洪师兄怎会失手?”
  他们全皆理直气壮。
  只是毕真真,却扫了惊天叟和霹雳掌一眼,微哂道:“昨天若非罗公子现身,只怕你们谁都逃不出两面书生的五鬼阴凤扇下呢?”
  又一撇嘴冷笑道:“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西岳仙翁,马上回顾惊天叟问道:“果有其事?”
  惊天叟躬身答道:“回掌门人的话,这小子是胡说八道?”
  也许他们是匆匆逃走,不曾看清。
  毕真真顿时一抬睁叱道:“我且问你,那最后出现的蒙面文士是谁?”
  更杏眼圆睁,问道:“大约你们堂堂华山三老,昨天以众欺寡,暗算伤人,也是我胡说八道啦?”
  此言一出,对方彭李二人,全都默默无言。
  罗平也冷冷的问道:“名门正派,是这般行径么?”
  这样一来,西岳仙翁越发难以下台,不禁也冷笑道:难道老夫就罢了不成?”
  且向罗平喝道:“那蒙面小贱人也在?”
  毕真真又抢着代答道:“人家是逍遥宫门人,你有胆敢去东海么?”
  好象西岳仙翁,对逍遥宫大有忌惮,顿时面带惊容,急问道:“你这小子怎生得知?”
  毕真真郎声一笑道:“信不信由你呀?”
  秘魔谷主,也对爱女帮腔,插口道;“这还有假?”
  本来西岳仙翁,似乎已有几分相信,可是一见秘魔谷主开口,马上便眉峰一扬,目视冷笑道:“哼!尔等倒说的活龙活现,可惜老夫还不会上当呢?”
  分明他是由于秘魔谷主,而聊想到秘魔谷主人所擅的“偷、诈、迷、骗”四绝。只道所说乃是一种“骗术”竟不肯置信了。
  这也足见人不能有恶名在外,否则纵然你推心置腹,亦无言取信于人啊!
  秘魔谷主,不禁摇摇头道:“这就难了!”
  一旁赛纯阳,忍不住怒喝道:“这关咱们公子何事?”
  西岳仙翁,沉声道:“反正尔等都是一当,老夫不找汝辈要人找谁?”
  且巨目环扫,然后落在罗平脸上继道:“老夫忝掌华山门户,这关洛之地,可不容有邪恶之辈立足。既然你这小子居心叵测,如天纠合这班狐群狗熊,忘想称雄,不妨齐集羽翼,半月后,咱们在本山玉女峰,作一次总了断好了?”
  更不待答言,返身朝同伴喝声走,如飞离去。
  天下事,常常出人料外!尤以江湖上波诈云诡为然。
  罗平此番东来,路见不平,伸手管了几件事,本都是不折不扣的侠义行为,但不想华山派,却颠倒黑白,把他渲染成西路上黑道魔王,十恶不赦,连往日秘魔谷、黄河帮,以及云台师徒所作所为,全一古脑儿记在他的账上。
  加上两面书生,也从绿衣女口中逼出实情,沿途散布罗平得宝之事,以致不几日,便轰动武林,引得黑白两道,纷纷前来关洛。
  有的是觊觎宝物。
  有的是为华山助掌。
  有的是要争名。
  总而言之,罗平是成了众矢之的。
  虽经金刀孟良,和黄河南北十三路镖头,多方代为辩白,仍无人肯信。
  因此罗平也就越发对华山派不满,决心践约,以正视听。
  且不原借助于人,拒绝毕家父女参预,先勒令黄河帮返寨,自食其力,洗心革面同作安份良民。玄妙观主吕太真,亦告诫遣回,仅允老镖头赛孟尝,届时偕行,准备由他亲口宣布七星庄之事,以资证明。
  自然他这等安排,不失是一种正当的行为。
  只是毕家父女,却明离暗留,各怀私衷。
  老的是,希望乘罗平与正道互为水火之际,设法网罗,俾人宝两得,以壮大秘魔谷声势。
  小的则痴恋个郎不舍,也不放心归去。
  于是他们父女二人,便分别隐迹华山附近,意欲有所作为。
  最是如今罗平,被七星庄奉作神明,坚留小住。
  齐老镖头祖孙,亦为孟府上宾,镇日长幼三人促膝畅叙,并拟一俟华山事了,便赴武当,寻查戴天之仇。
  一晃就是几日。
  这一天,时过三更,罗平尚未入睡,忽听窗外有一种极细微的声息,仿佛是一个轻功奇高的夜行人来临。
  显然不是本庄镖头。
  更续闻滴笃两声弹指之音,有人低唤道:“姓罗的,庄外有人相待,你敢去么?”
  听口气,分明是前来挑战。
  罗平马上一跃离床,毫不示弱的推开窗棂答话道:“何方朋友深夜宠招,罗某敢不如命?”
  只是入目却不见有人,也末再闻到有声,仅发现似乎有一条白影,在星月微光下,一闪而没。
  这人动作好快!
  罗平艺高胆大,也立刻飘身出室,点足追去。
  一眨眼,便抵达庄外。
  不料刚刚看得一点形象时,对方竟倏的纵入附近一片枣林,噗哧一笑道:“到啦?”
  语音娇嫩,无疑是一个女人。
  罗平只当乃是毕真真去而复返,有意作耍,不禁收势停步,淡淡的问道:“是毕姑娘么?”
  不过林中却答非所问道:“有胆的,怎不敢进呢?”
  这是一种激将口吻,腔调仿佛已经换了一人。
  罗平年轻气盛,心想:我就看看到底是谁?马上暗中戒备,循声大踏步直入。
  其问十分昏暗,凝目也不过仅见到七八尺远近。
  始者还不觉得什么?及至深入十余丈,忽然眼前浮起点点磷火,到处阴森逼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毛骨悚然!
  虽说他身负绝学,究竟还是一个大娃儿,暗忖:难道是鬼不成?
  因此立深沉声道:“罗某已到,朋友怎不现身?”
  同时耳听丈外,有人冷冷的道:“宝物带来了么?”
  更在这时一眨眼之间,环顾四周,稳约以有六七个高矮不等之人,跌坐在地。
  罗平也冷冷的答道:“各位要宝不难,先请亮个万儿如也?”
  并借磷火闪烁之际细看,但觉对方个个死眉死眼,好象全无生气。
  发话的,正是右侧一人,又阴恻恻的开口道:“咱们名姓早忘,那有什么万儿?”
  且听另外一人,一声幽幽长叹道:“浮生尽被虚名误,随你叫什么吧?”
  这班人端的怪!
  尤其这一声叹息中,好象含有千万种辛酸,字字入耳,宛如巫峡猿啼,罗平顿觉触绪兴悲,险些不能自己,马上轻喝道:“既然你们都是无名之辈,罗某倒要失陪了?”
  他这也是一句激将的口气。
  谁知对方竟桀桀一笑道:“小娃儿,只怕你已经走不了呢?”
  立又缓缓续道:“快把宝物献出来罢?”
  这种话,请想罗平那能听的入耳,顿时一声冷笑道:哼!好大的口气?”
  对方又淡淡答道:“不信你就试试好了?”
  罗平马上接口道:“好,我就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随即一扬手,朝发话之人弹出一指。
  他这使的是一种绝学,名叫“弹指神通”与佛家‘金刚指”颇相类似,力能贯穿金石,凌厉无比。
  但谁知却十分古怪!
  不仅对方不闪不让,端坐末动,如同铁打铜浇,毫无伤损,反咯咯一笑道:“小娃儿,怎么样?”
  这简直是一条不可思议的事?
  罗平立又一声轻喝的向其余跌坐之人各弹出一指。
  在他是不肯相信。
  可是不想竟应手个个安坐如故,依旧没有一点效果。
  罗平不由暗中骇然!心想:分明对方人人功力深厚,全练有护身之法,倒不可轻敌。
  并听侧方又发话道:“姓罗的,死心了没有?”
  罗平一时又惊又怒,马上高叱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再各接少爷一掌试试?”
  陡的双臂齐出,一招‘野战八方’,看准环伺之敌,连发六掌,卷起满林劲气,草木横飞,威势好不惊人!
  照说这种千钧之力,对方至少也要出手招架了。
  不料事实却不!
  只见跌坐之人,仍然有如末觉,动都不动。
  反是罗平,忽感上下左右仿佛有物袭来赶忙闪避不迭。
  且猝觉到处交织着一种状如细丝,极勒极柔之物,密密层层,好象天罗地网一般,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立刻心头一懍!
  这样的阵仗,顿使他大为颓丧,何况直至如今,人家连手都没有还,显然对方所说,果非狂言可比。
  霎时又听有人冷冷的亮声道:“快献出宝物,饶你不死?”
  罗平忿然喝道:“尔等有什么本事,不妨使出好了?”
  对方阴恻恻的答道:“你这小子要想找死了那还不是易事?”
  另一人也冷笑道:“哼!咱们一出手,你就活不成啦?”
  只是彼辈仅管嘴里这样说,但却不见有所举动。
  更有一位少女口音,急急阻止道:“各位老前辈,千万别为了难女伤人,听说罗公子也是侠义门徒啊?”
  罗平入耳就听出这正是前往七星庄召唤的女郎。
  侧方之人,又冷冷的开口道:“也罢,你就先问问这小子肯不肯好了?”
  他们似乎颇有隐情。
  顿时白影一闪,在罗平立处不远,现出一位面障黑纱,体态苗条,年将花信的女郎,敛衽娇声道:“公子受惊了!
  罗平仅略略欠身,凝视不语。
  少女又手掠云发轻叹道:“今日之事,实因父母身中剧毒,无药可治,耳闻公子得有一件能起死回生之宝,才不得己出此下策,尚乞见怜是幸?”
  她说的十分委婉,语音凄苦,充分表现出乃是一片孝心。
  罗平不禁立为所动,马上和声问问道:“令尊何人,姑娘请先赐告?”
  少女彷佛颇有顾忌,柳眉微蹙,踌躇的答道:“这个……”
  罗平素性宽厚,雅不原强人所难,立又接口道:“姑娘的事,在下当可以为力?”
  此言一出,少女顿时精神一振,欢声道:“公子你答应了?”
  罗平点点头道:“不错,天材地宝,本是救人之物,区区何敢据为已有?”
  可是不想语音未落,却忽音耳畔有人传音细语:“小伙子,别上当,这是一幕骗局呢?”
  罗平胸中一动,暗忖:人心难测,倒不可不防?
  那位少女,又盈盈超前,伸出织玉手,娇声道:“多谢公子,救人如救火,请即惠赐如何?”
  照理她这种情急的态度,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如今罗平,已心生警惕,立刻摇摇头道:“姑娘暂请稍待,我还要先见识见识今天在场的,是哪路高人?”
  且语毕身起,疾朝侧方一人欺去,横袖一拂,轻喝道:“足上吝不还手,岂不太轻视区区了?”
  因为他今天屡遭嘲弄,实在太不甘心。
  那知劲气扫去,对方依旧端坐不动,毫无反应。
  恰好这时,星月微光,正由适才掌风卷落枝叶之处透入,视界大为开朗。
  定眼一看,原来跌坐的强敌,竟是一具半埋在荒冢之前的石仲翁,根本不是生人。
  再查其余,也完全都是一样,怪不得连经巨击,能安然无恙。
  四周线状之物,乃是因地制宜,张在村木枝干上,一种极具匠心的埋伏。看情形,颇有威力,亏得未曾触及,否则黑暗之中,防不胜防,势将愈缠愈多,越挣越紧,纵不被擒,亦要大费手脚了。
  果然确如传音之人所说。
  罗平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暗叹:江湖上真是人人狡诈,处处险恶!
  抬眼四顾,少女早就失了踪影。
  耳听七星庄正鼓打四更。
  他只当敌人目睹西洋境拆穿,已经悄悄的逃走,不禁摇摇头,自认晦气,纵身飞登树顶,准备离去。
  不料正于此际,突闻林外有人呵呵一笑道:“老鬼婆,我说的如何,这小子精灵得紧呢?”
  语声好像就是传音之人。
  罗平迅即飘落来时的道旁,入目附近昂立三人,拦住去路。
  在前的,是一位青面獠牙,目闪寒光的黑袍老者。
  后随两个怀抱兵刃的中年汉。
  同时嗖的一声,林中又飞出两条淡淡影,落地现出一位枯瘦的老婆婆,和适才所见的少女。
  想不到彼辈竟还不死心,留而未走,敢于露面。
  三方面鼎足而立,
  黑袍老者,又哈哈一笑道:“如今可该老夫的啦
  顿时逼视罗平道:“小伙子,咱们先做一笔交易如何?”
  也不知他是什么芦葫买什么药。
  只是那位老婆婆,却不待罗平开口,便急朝黑袍老者道:“且慢?”
  黑袍老者,似乎是颇出意外,马上詫异的问道:“咦!咱们不是已经约定,你那套鬼把戏不灵,就该让我么?”
  听口气,他们显然是一丘之貉,为了夺宝而来,
  罗平立刻恍悟,对方刚刚何以传音警告了。
  但听老婆婆,又冷冷的喝道:“胡说,老身还不曾出手呢?”
  少女也看了罗平一眼,转面插口道:“人是由我引出,谁也别想从中取巧?”。
  更一撇嘴,冷笑道:“哼!刚刚姑娘已快到手,准是你这老鬼暗中弄了什么玄虚?”
  此女倒是极有机心!
  黑袍老者,也一沈脸道:“老夫不过是看在相识份上,好意让你们母女占先,可不是怕谁呢?”
  立又嘿嘿一笑问道:“就凭你们,能奈何人家么?”
  彼辈竟把罗平当作一件货物,先互相争执起来。
  试想罗平,早就憋了一肚子恶气,那能忍得,马上俊眉一扬,怒喝道:“尔等不妨齐上,快通名领死?”
  至此,男女双方,才一同转过视线。
  首先黑袍老者傲然答道:“老夫熊耳山洪强是也?”
  白衣少女,忽然噗哧一笑,接口道:“还有一个好听的万儿,叫做黑心鬼,怎不报出呢?”
  黑袍老者,仿佛不原雅名外曳,顿时报复的,一指白衣女向罗平道:“这丫头便是见不得天光的幽灵女,小伙子,听说过吧?”
  又一指老婆婆道:“她家住北邙山,人称鬼影婆,老夫一总代说了?”
  他们互帮翻底,都是黑道上大有名头之人。
  幸而罗平,日来巳由金刀孟良,和乃舅齐老镖头口中,听得不少江湖上魍魍魉魉出处与所擅伎俩,毫不讶异,淡淡的答道:“反正都是一班狐鼠之辈?”
  这种话,两路敌人都不由听得勃然大变色。
  幽灵女,一声冷笑道:“哼!你自以为了不起么?咱们就见个真章好了?”
  更一击掣间束带,便要动手。
  黑心鬼洪强见状,迅即高喝道;“小丫头且慢,如今该看老夫的了?”
  他们依旧是各争先鞭,不肯相让,仿佛全能稳操胜算似的。
  而且蓦地附近又突起一阵刺耳的怪笑,人随声至,乃是一个修长的身材,二目白多黑少,一副阴森森马脸,浓眉如刷,活像僵尸模样之人,高声发话道:“我看还是大家合力,利益均沾的好呢?”
  这又是半路上杀出一个李逵,想插进一脚了。
  鬼影婆,大约巳看出罗平历害,立刻见风转舵道:“桑兄说的不错,老身同意?”
  幽灵女,也收手娇呼道:“桑大叔来的好,正该有你一份?”
  这姓桑的,人称“丧门鬼”,自号丧门星,在中原道上,人见人怕,十分难缠。
  但觑他,且不答话,反侧顾一旁高唤道:“刻薄鬼!你也该出世啦!咱们今天恰好是五星(其实该叫五鬼)聚会,热闹的紧哩?”
  刹时一阵阴风飘过,又现出一个尖头削腮的老汉,立将罗平围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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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6 12:48: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五鬼逞能
  后来的老汉,一到就亮起两双鼠眼,绿光闪闪,朝傲立的的罗平,上下一阵打量,点头怪笑道:“人也不差呢?”
  更小脑袋一晃道:“娃儿!其实咱们说起来还算同道,我和你家老偷儿,当年也会有过一面之交,这样好了……”
  分明他是把罗平当作秘魔谷主的传人了。
  尤其这位老怪物,口音嘶哑,出言活象猫头鹰哭叫,有说不出的难听,罗平不待语华的便怒叱道:“胡说?”
  对方似乎顾感意外,立刻诧异的问道:“我老人家说错了么?”
  顿又一声冷笑道:“小伙子,别不试好歹呀!我是为了你,才想出一个两全其美,和平解决的辩法呢!”
  丧门鬼,也嘿嘿一笑,插口道:“这小子,大约是仗持刚刚在枣林里使的那儿手三脚猫,以为咱们怕他哩?”
  刻薄鬼,看了罗平一眼,点点头道:“好!咱们大家就先各露一手,让你开开眼吧!”
  丧门鬼马上向幽灵女一指道:“戚丫头,先看你!啦!”
  他们一弹一唱,根本不容别人插嘴。
  罗平暗道:我就看看这班贼男女,有什么鬼门道再说。
  并见刻薄鬼,又目视神秘的一笑道:“小伙子,稍时如果你乖乖的拿出宝珠,我老人家还可以无条件,帮你了断华山那场过节呢?”
  丧门鬼也一抬脸,接口道:“届时教训那西狱老儿,包在我身上好了?”
  罗平闭口不答,仅耸耸肩,冷笑了一声。
  只觑幽灵女,闻言先扯落蒙面的黑纱,露出一张颇为端正的瓜子脸娇声道:“桑大叔之命,晚辈焉敢不尊,我就抛砖引玉啦?”
  一旁鬼影婆,也开口道:“不错,反正咱们母女都是妇道人家,即使贻笑大方,当亦无妨?”
  这时幽灵女,已经打好主意,臻首一点道:“好,我就取个巧,用两根金针穿到罗平公子右足前,那株残菊仅存的花心上,算是应点吧?”
  罗平不由自主的,低头凝视一眼,果然草丛中,有一茎寸许长短,萎谢的残花,且耳听丝的一声确如其说,两口形如绣花针一般的暗器,落在其上。
  乍看,这种功夫,并不足为奇。
  可是仔细一想,如今黑夜沉沉,人家竟能远隔数丈,洞烛幽微,毫厘不爽,加上金针不轻不重,恰好直立花心,这份眼力,这样的手法,实在非比等闲呢!
  不过说穿了,也就大打折扣,因为幽灵女,乃是天生两双夜眼,若在昼间,只怕反而无此能耐,适才黑心鬼洪强,便会在代为报名时,拿见不得天光,五字相讥哩!
  倒是罗平,不知就里,看得十分纳罕!
  也唯其是他脸上讶异之色,被幽灵女看得分明,不禁咯咯一笑道:“献丑,献丑?”
  丧门鬼,更有意画龙点睛,赞道:“戚丫头好强的目力!”
  刻薄鬼,也连道:“难得,难得?”
  惟有黑心鬼,和身后两个从人,一言不发。
  同时鬼影婆一抬眼道:“这第二场,大约该是老身了?”
  丧门鬼点点头道:“多年不见三娘施展化身绝艺,如今想必更精近了?”
  原来鬼影婆,本名,戚三娘,乃女叫“戚仪”,‘乃是当年北邙山有名人焉,“白日阎罗戚洪”的未亡人和遗孤。
  论渊源,与丧门鬼桑猛、刻薄鬼葛博,全为过去玄阴教遗孽,如同一家人,所以彼此颇形熟络。
  但见她,也不再答话,仅看了丧门鬼一眼,便身影微晃,绕罗平游走起来。
  始则除了足下快捷,以及由飘动的裙内,隐现许多不知何用的碧绿晶星外,并无丝毫奇处。
  续而渐渐转动加递,飞驰不停。
  突然一眨眼之间,蓦觉四方八面都是她的人影,宛如走马灯一般,在浮沉的磷火上,作张牙无爪之状,仿佛无数厉鬼扑来,简接可怕已极!
  加上时当午夜,在这种荒坟乱之中,而冇如此景象,饶是罗平胆大,也不禁有些汗毛林立,触目心悸!
  怪不得人称鬼影婆,八成这就是她的浑号由来。
  不过在道理上,罗平却立从自己师门“潜踪遁影”绝学而体会去,明知乃是利用磷光、速度二者,使看的人肉眼产生幻觉,一点都不惊异,倒是这老鬼婆轻功造诣之高,实在不同凡响!
  彼辈这种做作,也不帝是一种示威的表现。
  丧门鬼顿时向罗平桀桀一笑,问道:“小伙子,你能么?”
  刻薄鬼也斜睨接口道:“三娘还不曾和呼音摄魂大法并用呢?”
  罗平仍然不加理会。
  倏地鬼影婆收势停步,缓缓亮声说道:“老身总算应付过这一场了”
  幽灵女,马上娇笑道:“现在要看桑大叔啦!”
  丧门鬼,略一颔首道:“取正大家全不能免,先后何妨?”
  且白眼珠儿微转,手指远隔数丈的旁道一株树,朝罗平发话道:“小伙子,快看清,老夫要用飞剑,伐下此树一枝主干?”
  “飞剑?”这倒是江湖上闻而未见的事。
  罗平立刻好奇的,朝所指之处凝目以待。
  陟听呛啷一声,入目银光暴起,去似游龙,返如匹练。
  也就在这一吐一吞之间,果不其然,枣树被斩落一段碗口粗的枝干。
  再看丧门鬼,人立原地,剑已追手,身形连一动都没有动。
    这真是一惊人的艺业,想不到这老怪功力之高,一至如斯!
  首先幽灵女,咯咯一笑,高赞道:“桑大叔剑术通神,太好了?”
  刻薄鬼目视罗平问道:“娃儿,你开眼了吧?”
  罗平暗中骇然!心想:稍时对这老鬼,可不能轻敌。
  丧门鬼,也洋洋自得,呵呵一笑道;“老夫这一点薄枝虽不敢说能百步伤人,如探囊取物,倒是多年来,还没遇有到什么高人,失手过呢?“
  更朝刻薄鬼,点点头道:“这回该轮到葛兄了。”
  他们似乎能耐一个比一个高强。
  刻薄鬼毫不推让,马上抬脸四顾,好象是找寻什么称手之物。
  倏地,一眼发现身侧有一座高可及人的墓石,微笑道:“我可不会什么花巧,就来一个笨活记,单掌开碑,凑凑热闹吧?”
  这石碣又高又大,恰好他人又矮又小,若果以常情而论正如俗语说的“蜻蜒撼铁柱”一般,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这老鬼有这份能力。
  可是事实偏偏怪!
  眼儿他连运气蓄势这些准备都没有,仅轻轻随手劈了一下,立刻碑石便一分为二,轰然倒地。
  由于这种结果,足见刻薄鬼的功力,是何精等的精纯了!
  丧门鬼,迅即喝采道:“葛兄这一掌,只怕最少也有三五千斤力道?”
  幽灵女,更妖笑道:“这是不折不扣的真才实学嘛?”
  也不知何故,一旁黑心鬼,却始终不赞一词。
    因此鬼影婆,面带不悦之色开口道:“姓洪的,天光已经不早,该你啦?”
  刻薄鬼,也转过身来接口道:“洪兄是压轴戏,准定更精彩?”
  但不想黑心鬼,竟淡淡的答道:“洪某用不着多费这些心机?”
  听口气,分明他是独唱反腔了。
  丧门鬼大出料外,白眼珠眨了几眨,阴恻恻的问道:“洪兄可是不愿大家合作?”
  黑心鬼,冷冷的答道:“我且问你,假如宝物到手,咱们在场的共有七人,究竟该归谁有呢?”
  这话倒是不错,因为明珠仅只一颗哩!
  丧门鬼,似乎不虑有此,顿时被问得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半响,才嘿嘿一笑,反问道:“依洪兄之见如何?”
  黑心鬼,傲然答道:“洪某一向不顾沾渴别人的光彩,自有得实的手段?”
  他说的极为有肯定,好象已在掌握之中。
  绿衣女,不由一撇嘴问道:“什么好手段呀?”
  黑心鬼怪眼一翻道:“这是老夫的事。”
  此际罗平,已是不耐,立刻高叱道:“豳等还有什么鬼把戏没有?”
  同时耳听黑心鬼传音道:“小娃儿,刚刚那两个老鬼玩的飞剑、裂石,全是骗术,不用害怕?”
    丧门鬼之厉问道:“你这小子,难道还不交出宝物么?”
  更一晃掌中长剑,洒出一溜寒光,逼视喝道:“老夫出手可就不再留情呢?”
  这老鬼,完全是一副威胁的口吻。
  不想罗平,早已暗有打算,且耳听黑心鬼传音,越发胆壮,马上一面冷笑道:“不见得?”
  一面猝起发难,擒贼擒王,身出如电,招演“赤手擒龙”直向丧门鬼抓去。
  这是一种突然的掌动。
  加上丧门鬼,一味虚声吓人,并未自作届借。
  因此罗平一上手,就轻轻易易的将对方兵刃夺过,反顺势以子之矛,长连螺切而下
  顿使丧门鬼,连念头都没有来得及转,便骤感掌中一空继之阵勺痛,五指继折,虎得渾身冷汗,疾退不送!
  刻猝鬼,和鬼影婆母女,见壮大吃一惊,连忙各出兵壮抢救。
  首先幽灵女,一倏丈许长短的束吊,又劲又疾,灵蛇般的破空薄到。
  刻薄鬼使的是一支哭科丧,斜球里点来。
  鬼影婆更快捷风,斜手就是三支白虎钉,分装罗平后心人要穴。
  他们三个人,连兵刃楫啼器,从不同向同出,好不凌历
  唯有黑心鬼和众人,依响袖手旁观,不言不动。
  但见罗平,又一声冷笑,倏地足跟一旋,左手反腕一捞住幽灵女束吊,借力腾身而起,剑出“倒转阴阳”,化头天长虹,寒光四射,般空疾下,还以颜色,不仅对方方三出手,悉皆无功,而且刻薄鬼也和同佯遭了同一命运,短棒出丈外,右手成了一双秃掌,鲜血淋漓,一声历啸,拨脚滴逃。
  鬼影婆母女,也惊得魂飞魄散,走为上策。
  自然婆门鬼更早就魄之乎也了。
  想不飞这班贼男女,竟全都是银样腊抢头,如此脓包!
  罗平且发规夺获的兵刃,柄上紧有一倏构细的长廊的顿时恍悟适才丧门鬼何以能飞出收回之故,不由哑然失笑!
  这时场中仅剩下黑心鬼一行三人,彷佛他们有特无恐,仍昂立未动。
  罗平好生奇怪!心想:这老鬼难道还有什么出奇本事不成?
  于是俊盾一挑,轻喝道:“尔等也尝尝少爷的历害么?”
  不过黑心鬼,却淡淡一笑道:“老夫倒不原动手动脚,如今咱们正好可以谈谈交易了”
  罗平马上一沉脸,问道:“什么交易快说?”
  黑黑鬼依响不慌不忙,缓缓答道:“老夫有一件活实,意欲交换你那颗化毒珠,不知可否?”
  罗平又问道:“什么活实?”
  黑心鬼点点头道:“是一个和你有机深渊源之人?”
  立又一抬脸道:“老夫还要事先申明,假如这笔交易,你说一个不字,那人便立有生命之虞,可不能怪我?
  罗平暗中一动,马上接口道:“是谁”?
  黑心鬼诡诈的答道:”好象是一个叫做齐小芳的女娃吧?”
  原来这老鬼对罗平的底细摸得构熟,把他外唯一的根苗却来作为人质,怪不得丝毫不惧,这一着,确是其狠无比!
  直听得罗平心头猛震,怒喝道:“人在何处?”
  黑心鬼,奸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你交出宝珠,自然便有人送到?”
  无疑他必是早有万全的打算,用强不得。
  一时罗平又急又恨!束手无人。
  更脑际泛映起,近日常见白发苍苍的老娘舅,把芳儿当作性命一样看待,唯恐或有不测,立刻骇然一决心道:“好!我答应这笔交易?”
  黑心鬼,得意的哈哈一笑道:“宝物呢?”
  罗平无可奈何?只好取出“化毒续命珠”。
  不料正交付敌人,却突听十多丈外,有人高呼道:“且慢!老身也有一件完全相同的宝呢?”
  循声入目,那知竟是鬼影婆?逃而复回,医暗处走出。
  看情形,似乎她也确有什么仗持,所以敢于再度现身。
  罗平不由一沉脸,逼视黑心鬼问道:“你说的是直是假?”
  黑心鬼`毫不迟疑的答道:“老夫怎会相欺?”
  且眼觑鬼影婆前来搅混,大是不快,恻头冷笑道:“戚三娘!这可不是花言巧语之事呢?”
  鬼影婆也冷笑道:“哼!安知花言巧语,不是你姓洪的呢?”
  更一转脸,向罗平道:“小娃儿!做买卖,也要先看看货色呀!否则若是人家交不出账来,岂不是白白上当了么?
  这话到是不错。
  罗平立刻生出戒心,朝黑心心鬼轻喝道:“你说得有何为证?”
  黑心鬼,依旧极有自信,怒视了戚三娘一眼,缓细答说“也罢!老夫就先让令亲作点表示好了?”
  也不知人在何处,仅见他嘴皮连动,好象是用传音指点手下。
  不过良久仍无反应。
  于是鬼影婆目视罗平,咯咯一笑道:“你险些受骗了是不是?”
  同时黑心鬼勃然变色,历声向戚三娘大喝道:“老乞婆敢情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影婆,却漫不理采,立朝罗平续道:“老身绝不买听空卖空,不信你且听令亲语音,咱们再说?”
  随即转面高唤道:“仪儿,快请齐小妹妹喊叫一声吧!”
  原来她们母女二人,乃是适才离此途中,无意间发现黑心鬼的秘密,立刻灵机一动,来上一个黑吃黑。
  罗平半信半疑,疑神静听。
  照说鬼影婆,既留幽灵女看守人质,自然万无一失了。
  可是偏偏怪!
  眼觑她发出的命令,竟也和黑心鬼如出一辙,得不到丝毫回音,仿佛连乃女,都不在彼处了。
  这分明不是好徵候。
  鬼影婆不愧老江湖,立刻心知不妙,纵身前往。
  黑心鬼和从人,更早就如飞奔去。
  罗平也不敢怠慢,紧紧相随。
  霎时就到了一座荒冢之后。
  但不想大家一入目,全不禁悲痛失声!
  只见地上横陈一男二衣,男的是一个黑衣壮汉,女的赫然竟是幽灵女与齐小芳二人。
  他们个个僵卧不动,血迹斑斑,显然是已经气绝多时了。
  首先黑心鬼,一探壮汉,便暴跳如雷,向戚三娘厉喝道:“好个老乞婆,果真是你暗算了老夫的徒儿?”
  鬼影婆,也一查爱女,顿时切齿惨嗥道:“丧门鬼,老娘不杀你为我儿报仇,誓不为人?”
  不消说,二女准是遭了丧门鬼的毒手。
  而月黑心鬼,马上怒吼如狂,五指箕张,恶狠狠的朝鬼影婆扑去。
  两个从人,也一言不发,各出兵刃,齐上环攻。
  他们都一心要力壮汉当场雪恨。
  鬼影婆见状,慌不迭飘身闪让。
  旦迅即撤出一柄奇门兵刃“夺魂抓”,凌空飞舞,咬牙咒骂道:“黑心鬼!老娘适才本已丢手放弃夺宝,若不是破尔等诡计,我仪儿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追根结底,还是了你这老鬼所累呢?”
  只见她,身如鬼魂,人同疯狂,以一敌三,毫不逊色,顿时双方便杀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
  想不到今晚这班老怪物,宝没有夺得,反演成了同类相残的局面。
  惟有罗平,一到就抱起齐小芳,发现口鼻犹温,仅命门穴上中了一支丧门钉,赶忙拔下暗器,取出化毒珠按住创口,行功施救。
  一则是稀世之宝,确不寻常。
  再则也亏他拚耗真气,代表侄女活血通经。
  因此不一刻,齐小芳便霍然醒转,死而复生。
  罗平如释重负,深觉这顆“化毒续命珠”,真是名不虚传,立又取出师门灵药,塞到表侄女口中,低嘱道:“小芳别怕!表叔在此,快咽下这粒丹丸,稍时咱们就回庄了?”
  并眼觑附近幽灵女,娇躯僵直,血染尘沙,其状十分凄凉,顿生恻隐之心,不由自主的,亦趋前施救。
  更索性连一旁壮汉,也一视同仁,加以疗治。
  果然宝珠灵验无比,不多久,便相继着手回春。
  在他,这种举动,本是出诸良知,以人命为重,未遑计及敌友的一片好心。
  但那知,场中的鬼影婆,忽然一眼瞥见,反猛地飞出外,扑来怒叱道:“姓罗的,难道我儿已经丧命,你还饶她不过么?”
  黑心鬼,也厉喝道:“罗小子,人死不记仇,鞭尸可不是大丈夫的行径呢?”
  他们都不约而同,以为罗平乃是心痛被害的表侄女,要先拿死人泄忿。
  真是冤哉枉也!
  不过二人,骤然一看清,又马上惊喜欲绝!
  鬼影婆,抢上前就把刚坐起的爱女搂抱在怀,颤声道:“我儿!咱们敢情是在梦中?”
  黑心鬼,也向正复原的门人,急问道:“龙儿!你身中七步夺魂针,明明已经气绝,怎会活转来了呀!”
  一时彼辈全为爱女爱徒死而复生所吸引,反把罗平,忘到脑后了。
  只听幽灵女,有气无力的答道:“娘!你老人家快代孩儿谢谢罗公子再生之恩啊?”
  那名叫龙儿的壮汉,更高答道:“徒儿是罗少侠救活的?”
  这种事,倒大出两个老怪物意料之外。
  鬼影婆口中微咦!却不肯置信的低问乃女道:“我儿可曾看清?”
  尤其黑心鬼,立刻轻喝道:“胡说,咱们是人家的敌人,这是绝不可能?”
  事实上罗平这种以德报怨的行为,也确是江湖上少有,怪他们不信!
  幽灵女,又急急答道:“娘!这还有什么可疑的,罗公子义薄云天,乃是吉蓬心肠啊!”
  至此,鬼影婆才听出不假,迅即放下爱女,向罗平致谢道:“今天老妇母女,诸多无礼,不但荷承公子岳负海襟,加以饶恕,反德被小女,得庆重生,如此隆情,必当永志不忘?”
  罗平摇摇头道:“这都是小事,不足挂齿,但愿老婆婆,从此能安份守己,便不枉区区相救令媛一场了?”
  鬼影婆,高答道:“公子金玉之言,老妇一定如命?”
  且见黑心鬼,忽然高拱双手道:“老朽行年六十,从不曾见过江湖上,有什么真正的好人,今天总算被我遇到了!多謝少侠,加惠小徒?”
  显然他见出,门人所说子是虚语了。
  罗平只当封方说的乃是谀辞,不禁微哂问道:“你还想不想夺宝呢?”
  黑心鬼摇摇头,正色道:“老朽已有自知之明了!再说宝落我手,也不过仅济一己之私,如今少侠用以普渡众生,虽非我有,夫复何憾?”
  更一声长叹道:“老朽一向好弄权诈,损人利己,今天亲见少侠这等胸襟,实在深觉往日全非,忒以惭愧了!”
  分明他这是一种忏悔之语。
  罗平听在耳中,颇感兴奋,立忙和声道:“人有善念,天必从之,閣下既能知过,便足见高明,尚祈以事实为证,勿徒托空言是幸?”
  黑心鬼躬身连道:“不错,不错!”
  并立向戚三娘呵呵一笑道:“老乞婆,今天咱们这场过节,我就看在罗少侠面上,不计较了?”
  鬼影婆,也赶忙致歉道:“老身亦已知过,多谢洪庄主大度宽容?”
  似乎他们如今,都巳一改前此暴泪狂傲之气,而代之以满脸祥和了。
  罗平看在眼中,默默点头,暗忖:“到底人非木石,谁都有一份良心,恩师说的确是至理名言,恶化不如善化!”
  黑心鬼,又喝令门人叩谢救命之恩,拱手道:“此后少侠但有所命,虽赴汤蹈火,愚师徒亦决不辞,今天暂且别过?”
  随即长幼四人,飘然离去。
  最是幽灵女,死中得活,暗中行功,恍觉反比往日精进了几成,深知必是适才箇郎以本身纯阳真气,代为疗伤所致,不由感切心脾,悄告乃母,盈盈拜倒,口称:“婢子因祸得福,今后定当重新做人,绝不有负公子一片感化之德?”
  鬼影婆,又激动的长叹道;“公子这种大恩,我老婆子将何以为报啊!”
  罗平慌不迭答礼道:“姑娘快请起,今天不才以区区微劳,竟能换得多人攻过迁善,我已感到心满意足了,何报之有?”
  且眼见东方已隐现曙色,马上携起表侄女,朝戚家老幼一颔首,便转身就走。
  行不几步,突然齐小芳,面带困惑之色,低问道:“平表叔,我怎生到此呀?刚刚你給我吃的是什么仙丹嘛?”
  原来她乃是被黑心鬼用迷魂药劫出,始终是糊里糊涂的受害,糊里糊涂的复活。并因罗平天心太切,于愿救时,既外用宝珠,又使内服灵药,更悉心以纯阳真气,隔体代为遍走奇经八脉,已无意中,把这位小姑娘脱胎换骨,造成武林中未有的奇迹。以致她,此刻深觉昨日今朝大不同,渾身有力,足下轻灵,好象飘飘欲飞,精神充沛已极,忍不住要问个端的。
  罗平仍无所知,摇摇头轻叹道:“表侄女!说来你已经两世为人了啊!”
  顿时便将夜来诸事,一一祥告。
  倒是齐小芳,自幼随乃祖闯荡江湖,虽然年纪大小,但对这些凶险之事,已见惯不奇,何况又在昏迷之中,毫无痛苦,如今事过境迁,不留半点记忆,以致听完反兴奋无比,噗嗤一笑道:“我送表叔一个雅号,叫做鬼见愁可好?”
  亏她能想的出,这名儿确是极合适才五鬼或逃或降的情景。
  立又秀眉一挑道:“表叔!大约你还不知道,这几个魔头,过去咱们吃镖行饭的,是人见人怕,比黄河帮还恶呢?”
  罗平也欣慰的笑道:“总算你今夜一场凶险,还值得哩?”
  小芳儿点点头道:“爷爷稍时一定更高兴?”
  罗平一听乃舅,不由喑中一动,心想自己这两个亲人,老的老,小的小,艺业平庸甚是可虑!今晚就是前车之鉴,小芳儿聪明胆大,何不造就一番,使能自保呢?于是侧顾低问道:“表侄女!我教你几手防身本事可好?”
  自然是齐小芳求之不得之事,马上雀跃的答道:“敢情好呀!爷爷早就有意,只怕表叔师门绝学,不便外传嘛?”
  罗平微笑道:“咱们是自己人,不妨事,我现时就救vi练一种上乘轻功了?”
  随即细告如何提气?如何蓄势?怎样上拔?以及怎样在空中借力飞掠……
  且亲加示范,然后才嘱令依样一试。
  在他初意,仅不过希望表侄女能将这些功诀,完全记熟而已。
  但不想齐小芳,福至心灵,居然一点就透,小身形一晃,立刻便如同一支离弦疾箭,纵到七八丈外。
  这种出奇的结果,不但罗平大感惊异!尤其是齐小芳自己,简直欣喜得呆住了,半晌,才一拍手,欢声道:“表叔!你那顆仙丹真灵,芳儿能飞啦?”
  也由于她,说出“仙丹”二字,顿使罗平恍悟何以致此,喜不自胜的答道:“好!我再传你几式掌法步法?”
  于是长幼二人,立在野地上,一教一学,孜孜不倦,连回庄都忘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红日东升。
  芳儿小妹妹,依旧越练越起劲,罗平也不愿打断她的兴头,在一旁负手相待,不时出言纠正。
  恰好这里乃是昨夜鬼影婆母女设伏的枣林附近。
  忽听树丛中有人失笑道:“这种把式,也值得传人!可见金刀孟良,确是--个徒有虚名之辈?”
  分明这林中人说的是罗平,并把他当作七星庄的西席,看走眼了。
  其实也怪不得!
  因为罗平,既身穿蓝衫,温文儒雅,一派书生本色,不象个武人。又一意为表侄女安全着想,特将胸中绝艺,化繁为简,仅传了几式用以防身的“潜踪步”,和三招克敌保命的“太乙掌”,完全都是武林人见所未见的奇技。从表面看,确是毫不起眼,如同小娃儿家玩的捉迷藏一样。
  更随声走出一个短打扮,朝天鼻,浓眉细目,须发相连,又矮又瘦,十分猥琐的小老头来,
  罗平看了一眼,未加理会。
  反是芳儿小妹妹,闻言不忿,马上收势朝对方一撇嘴道:“哼!想必你的本事不小啦?”
  只见矮老头,呵呵一笑道:“小娃儿,要不要跟我老人家学几手呢?”
  齐小芳,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微转,双手一叉腰,缓缓问道:“你先说说是什么宗派?”
  她人小心细,颇有江湖经验,竟先探起人家的底来。
  矮老头,又呵呵一笑道:“小鬼头,你倒精灵得紧呢?”
  且斜睨问道:“恒山派怎么样?”
  此言一出,罗平倏地胸中一动,心想:日前曾听金刀孟良畅论武林人物,据说恒山派有一位长老,名叫“田舍翁常青”,莫非便是他。
  齐小芳冰雪聪明,也早有所闻,接口问道:“你就是田舍翁对不对
  这倒大出矮老头意料外,立刻小眼一翻问道:“谁告诉你的?”
  小芳微哂道:“被我猜着了是不是?”
  田舍翁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小丫头,算你精明,到底本门好不好呢?”
  在他自以为恒山乃是武林八大名派之一,普通习武的人无不向往。
  谁知齐小芳,却噗嗤一笑道:“不稀罕?”
  这又出乎田舍翁意外!不由怒叱道:“胡说?”
  齐小芳也小脸一沉道:“要不然咱们就一对一试试呀?”
  同时大道—阵疾蹄声,驰来两匹高头骏马,上坐—男一女。老远就向田舍翁亲切的遥呼道:“到底还是师叔脚程快,可把小侄们赶苦了啊?”
  男的浓眉大眼,一身劲装,雄纠纠,满脸傲气。
  女的约莫双十年华,翠帕包头,芙蓉如画柳眉,红裙绿袄,背插长剑,最是襟边绣有一只白燕,十分令人瞩目。
  二人一到,就飞纵下马,同声向田舍翁道:”师叔可要小侄们先到七星庄通报?”
  也不知道他们所因何事,这一大早,就急急赶来。
  田舍翁摇摇头道:”不忙?”
  且目视少女,一指齐小芳道:“珍儿先代我教训这小鬼头一顿再说?”
  少女不禁看了小芳儿一眼,然后笑问道:“是她撞犯了师叔么?”
  田舍翁斗鸡眉一扬道:“岂正撞犯于我,连咱们恒山派都不在她眼下呢?”
  少女娇笑道:“她还是一个娃儿么,师叔何必认真啥?”
  似乎这位女郎,心地还颇不恶,
  不想田舍翁,却不快的答道:“你懂得什么,我自有道理呀?”
  更一抬脸,向齐小芳道:“好!我就派人和你这小鬼头比上一比,输了怎说?”
  齐小芳眼见罗平,倒背着手,目注远方,未加阻止,好象是有意要让自己一试所学,顿时傲然答道:“随你说吧?”
  田舍翁点点头道:“也罢,你输了就拜我老人家为师好了?”
  原来他是看中芳儿小妹妹的资质啊!”
  齐小芳,马上反问道:“要是你们人输了,是不是也拜我为师呀?”
  这话田舍翁,倒一时难以回答。
  亏得那位少女,听出师叔心意,迅即盈盈走到场中拿出一副大姊姊的口吻,代自己人解围道:“小妹妹,对年长的人说话,不可如此呢?”
  齐小芳,淡淡的答道:“那就彼此用不着作赌啦?”
  立又目视对方襟上,缓缓问道:“大约你就是人称追魂银燕的柳姑娘了?”
  少女讶然道:“小妹妹,你怎生得知呢?”
  齐小芳,顿时一指那只白燕道:“喏!你身上不是挂有招牌么?”
  追魂银燕柳珍,一想也是,蜂首微点道:“不错?”
  并自觉威名远震,妇孺皆知,暗中颇为得意,对齐小芳越发有了好感,不禁笑问道:“你也无告诉我,叫什么名儿呀?”
  齐小芳看了罗平背影一眼,秀眉微挑道:“稍时你们自会知道?”
  同时一旁少年,已经不耐,猛抬脸插口道:“珍妹,别耽搁,給她吃点苦头不就得了?”
  这种口气,好不托大!
  齐小芳,立刻暗中恼怒,横跨一步,一点手冷笑道:“我就先斗斗你好了?”
  少年也一声轻喝,扬手就闪电般朝前抓去。
  在他,自以为艺业高强,对付一个小女孩,岂不是一举手之劳。
  那知事有不然!
  一招用实,却顿感二目微花,不见了对方踪影。忽听身后噗嗤一笑道:“就是这点本事么?”
  少年只当乃是偶然失手,迅即黄龙大转身,一招“渔翁撒网”,双臂齐出,卷起两股劲风,左右横扫。
  但不想饶是如此,依旧捞个一空,又闻身后银铃般的笑道:“在这里呢?”
  这位少年,人称“夺命金环柳曙”,在恒山二代弟子中,还是杰出之士,试想他,那能输得下这口气。顿时又惊又急,赶忙展开十成功力,“野战八方”,掌指如雨,一阵狂攻。
  可是仍然无效。只觉对方如同鬼魅,扑东在西,扑西在东,简直无可奈何。
  一旁田舍翁,看在眼中,始则惊咦!继而脸上忽满布疑云。
  追魂银燕,尤其是骇异不置,两只妙目,注视场中,一瞬都不瞬!
  不一刻,夺命金环就使出二十余招,累得渾身大汗。
  相反的,齐小芳竟像捉迷藏滴似的,溜溜乱转,娇笑不绝。
  且倏地闪到圈外,朝夺命金环摇头道:“没趣没趣,你怎不亮出兵刃呢?”
  立又向田舍翁冷笑问道:“我这种把式如何?”
  此际夺命金环柳曙,已气得面色铁青,暗忖:这小丫头不知什么来头,如此古怪,反正自己人已丢定,何不就索性再取出兵刃一试。
  随即探手怀中,铮铮两声,掌中多了一对黄光耀目的圈儿,喝道:“好!就让你这小丫头,尝尝柳某兵刃的厉害?”
  不过究竟生姜是老的辣,这时田舍翁已看出大有蹊跷,马上亮声道:“柳师侄不可鲁莽?”
  追魂银燕柳珍,也接口道:“阿哥,兵刃使不得?”
  齐小芳,却一撇嘴道:“我可不在乎呢?”
  又天真的一扬脸道:“不信,你们就齐上试试?”
  她自觉新学的“潜踪步”,神奇无比,越来越胆壮,口气也越来越大了。
  但觑田舍翁,闻言呵呵一笑道:“大胆的丫头,你以为这点鬼门道,就能难住我老人家么?”
  更二目逼视问道:“快说!你几时拜北邙山戚三娘门下?”
  显然他,乃是误把“潜踪步”,当作“鬼影身法”了。
  齐小芳,又一撇嘴道:“胡说八道,别不害臊啦?”
  这种话,直听得田舍翁好生不解,暗忖:难道自己又走眼了么?并感对付一个娃儿,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于是小眼眨了几眨,尴尬的一笑道:“小鬼头,算你嘴利,我就先问问金刀老儿去?”
  至此,罗平才缓缓转过身来,二目环扫恒山长幼,冷冷的问道:“各位不再以大欺小了么?”
  他语气十分严厉,顿使本已着恼的夺命金环,有如火上加油,忍不住怒喝道:“以大欺小又怎样?”
  田舍翁斜睨答道:“这还是我老人家瞧得起她呢?”
  仿佛这位老江湖,直到如今,仍旧没有看出罗平是位高人。
  倒是追魂银燕柳珍,适才不曾注意,此时聚然目光相接,芳心立感一震!暗道:“此君义表不俗,恐非常人呢?
  罗平又冷冷的问道:“瞧不起又如何?”
  并侧顾表侄女,一指场中夺命金环柳曙道:“小芳儿,限你三招以内,把这位大英雄的兵刃取来?”
  他以傲还傲,简直把对方视同无物。
  齐小芳也昂然答道:“表侄女遵命?”
  一时气得夺命金环柳曙,七孔生烟,立刻捷若飘风,一面招演“饿虎擒羊”,向罗平扑去,一面口中高喝道:“大爷倒要先看看你这小穷酸是什么变的,竟敢出此狂言?”
  这家伙,出手又狠又辣,极不等闲!
  不过尽管如此。只见罗平,反而翘首向天,不理不睬。
  仅听齐小芳,娇喝一声:“来得好!”小身形一晃,如飞迎出。
  双方都是一个字“快”!
  也没有看清他们是怎样交的手,入目场中,却是夺命金环柳曙,后退不迭。
  齐小芳,咯咯一笑道:“这是第一招?”
  田舍翁大吃一惊!
  追魂银燕柳珍,立知不妙,赶忙朝场中急呼道:“阿哥住手!咱们不能再落入口实啦?”
  这位姑娘,人既见机,话更巧妙。分明出言是为了解救乃兄,可是嘴里却说得十分堂皇,不带半点怯战语柄。
  尤其口喊阿哥,两只勾魂摄魄的大眼,竟斜撩到罗平脸上,好不古怪!
  夺命金环柳曙,赶忙又退了几步,高答道:“珍妹说的不错?”
  只见他,余悸犹存,不由自主的,仍双环让胸,全神戒备,现出一副张惶失措,如临大敌之态。
  其实这亦难怪,适才齐小芳所使的那一招绝学,若非新习乍练,火候不够,他又焉能逃出掌下。
  罗平也不为已甚,亮声止住表侄女道:“算了?”
  不过齐小芳,正在兴头上,不禁娇憨的反问道:“表叔,你不要那两只圈儿了么?”
  罗平摇摇头。
  同时田舍翁,忽然自我解嘲的呵呵一笑道:“今天我老人家倒是走眼了?”
  且飘身入场,斗鸡眼向罗平一翻问道:“小伙子,你是七星庄之人么?”
  罗平淡淡的答道:“不?”
  田舍翁又直视问道:“是何人门下?”
  罗平微哂道:“我这种把式,也值得亮招牌么?”
  田舍翁,似乎颇觉难堪,脸上微红,点点头道:“好!老夫就看你有多大能耐?”
  不消说,八成他想亲代师侄找场了。
  追魂银燕柳珍,也盈盈上前,娇呼道:“师叔!还是由我先向这位相公领教好了?”
  罗平抬眼微扫恒山长幼,冷冷的答道:“想比划不难,我倒要先问问你们,前往七星庄则甚?”
  在他乃是惟恐对方或是与主人有什么关连,意欲适可而止了。
  不料追魂银燕,立刻反问道:“相公你,到此何干呢?”
  罗平不快的答道:“这是我的事?”
  那知追魂银燕,词锋极利,马上接口道:“我去七星庄,也是我的事呀?”
  又咯咯一笑道:“依我看来,只怕大家全是同一目的呢?”
  这句话,罗平甚是不解,不由缓缓问道:“什么目的?”
  追魂银燕柳珍,毫不迟疑的答道:“说穿了,还不都为了一件宝物么?”
  更秋波流盼,嫣然一笑道:“听说此间高手云集,群思问鼎,要是相公能和本门合作,那就彼此希望更大呢?”
  她竟想利用罗平起来。
  田舍翁,也接口亮声道:“不错!其实咱们刚刚都是误会,用不着较量了?”
  恒山派居然亦闻风前来夺宝了。
  罗平听在耳中,越发暗生反感,但表面上却故作心动,沉吟答道:“是么?”
  田舍翁见状,不禁呵呵一笑道:“当然!俗话说的好,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哩?”
  罗平顿时点点头道:“好!”
  立又目视田舍翁道:“只是咱们比划,仍不可免?”
  此言一出,追魂银燕立刻杏脸生春,欢声插口道:“既然相公答应合作,大家就是自己人,那又何必先伤和气嘛?”
  田舍翁,彷佛亦以为然,拈须不语。
  罗平索性相戏到底,马上象煞有介事的,正色摇头道:“不!是否合作,我还要看看你们够不够条件,再说将来谁分多润寡,也必需以能耐高低为依归呀?”
  这也不啻是明说,根本瞧不起对方,请想恒山长幼,怎甘当面输口。
  追魂银燕,柳眉一蹙,小嘴微撅,没奈何缓缓答道:“那也好!我就先领教啦?”
  且略整顿头上翠帕,抬脸续道:“你接我几手小玩艺如何?”
  分明她,是想以成名的暗器取胜了。
  罗平淡淡的答道:“姑娘尽管使出拿手的绝艺,区区一体全接?”
  追魂银燕,也不再答话,迅即取出一掌寸许大小,十分精巧的燕尾镖,陡地一声娇喝道:“看暗器?”
  顿时一点晶星,破空生啸。闪电般的袭到。
  看情形,这第一支,大具仅是探探虚实。
  自然罗平乃是大行家,深知其中三味。但觑他,卓立如山,连正眼都不一看,直至暗器到达身前,才随意一伸手,轻描淡写的,便夹在食中二指之间。
  一旁齐小芳,马上欢呼道:“表叔会捉燕儿呀!”
  柳珍姑娘,也一面高赞,一面抖手又是三支,一前两后,成品字形飞出。
  而且这一回,劲力十足,手法更奇,暗器不循直线,走的全是“之”字路,极难招架。
  不过罗平,却依旧若无其事,首先将指中所夹的燕尾镖朝前一弹,铮的一声,恰好和第一支迎个正着,双双落地。
  随即顺手一抄,二三两支,又到了掌中,好象一点没有费事。
  最是他,连接暗器,不但足下末动分厘,而且除两了手,连整个身躯,都压根儿没有摇晃。一时看得柳珍姑娘,由衷的敬佩,又高赞道:“好本事!”
  田舍翁也喝采道:“高明,高明!”
  一旁夺命双环柳曙,更是暗暗心惊!
  霎时间,柳珍姑娘,又娇喝道:“相公仔细!再接小妹这最后一手?”
  只见她,随声一振腕,洒出漫天银雨,九支燕尾镖,风驰电掣,锐啸如潮,瞩目心悸,亚赛星河倒泻,飞舞而来,好不厉害!
  齐小芳,不由惊慌失色!
  惟有罗平,仍然好整以暇,仅微抖水袖,迎空一卷,便将所有的暗器,一齐收下。
  这种事,常人几曾见过。
  追魂银燕柳珍,简真看呆了!
  田舍翁见状,脱口惊呼道:“啊!这是绝传的‘袖里乾坤’呀!”
  且突然朝师侄女呵呵大笑道:“珍儿!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不正符了你的誓言么?”
  这种话,罗平茫然不解?
  但追魂银燕柳珍,却听得娇羞满面,螓首低垂。
  田舍翁,又向罗平高赞道:“叹为观止矣!”
  好怪!这老家伙竟眼看自己人落败,反高兴起来。
  齐小芳不由一撇嘴道:“哼!开眼了吧?”
  罗平也亮声道:“该足下的啦?”
  田舍翁毫无愠色,摇摇头道:“不必了?”
  且趋前一步,手指柳珍姑娘,压低噪音,笑问道:“少年人,你看我这位师侄女如何?”
  罗平愕然道:“这与区区何干?”
  田舍翁又呵呵一笑道:“你何妨说说看呢?”
  罗平不禁目光微掠柳女,缓缓答道:“才貌俱佳,只可惜…………”
  下面他就不便说了,
  只是田舍翁,却追根倒底,急问道:“可惜什么呀?”
  罗平倏地一抬脸道:“心地不良!”
  这后四个字,倒大出对方料外,尤其追魂银燕隐约入耳,顿时粉面变色。
  田舍翁依旧不恼,斗鸡眉微扬道:“你何所见而云呢?”
  罗平毫不思索的答道:“各位此行目的,就是证明呀?”
  这也无异是说,你们贪心夺保,难道还有好人么。
  但见田舍翁,闻言反哈哈一笑道:“彼此,彼此!”
  更正色道:“何况她也仅是奉命行事而已?”
  他絮絮不休罗平颇感不耐,立刻冷笑道:“反正都是你们的事,向我分辩则甚?”
  那知田舍翁,又低语道:“如承不弃,我倒可以作主许配于你呢?”
  原来他是打的这种主意!
  显然必是这老家伙,自觉不敌,又欲网罗斯人以为己用,增加此行实力,所以想出这条一举数得的美人计了。
  不仅田舍翁如此,恐怕追魂银燕柳珍,更早有此意。从她适才脉脉含情,忽然改口自称小妹,便可想见哩!
  这倒是罗平意料不到的事,立刻一沉脸问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田舍翁,依旧暗打如意算盘,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肯,什么根底都不妨事呀?”
  罗平冷笑道:“若是江洋大盗呢?”
  田舍翁,毅然答道:“本门一向只重武学,不计行业?”
  换句话说,也就是不论品德。
  由此足见恒山派,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罗平又好气,又好笑,马上逼视喝道:“我如今不妨告诉你好了!少爷便是近日华山派所称的西路上魔王,也便是尔等前来夺宝的对象,姓罗名平,听清楚没有?”
  芳儿小妹妹,更朝侧方坟场一指,冷笑道:“喏!昨夜五鬼到此,还在那野地里,替你们留下十只手指,和一柄折断的丧门剑,作榜样呢?。”
  常言道的好:“人的名儿树的影”,这话一点不错。
  罗平这一亮出万儿,立将田舍翁,惊得两只小眼圆睁,满脸发青,倒退四五步,才讷讷的开口问道:“此话当真?”
  齐小芳,抢着接口道:“难道还有谁敢假冒不成?”
  罗平又暗运神功,将所收的十一支小钢镖,随手捏成一块铁饼,朝柳珍抛去,严峻的喝道:“还你暗器啦?”
  田舍翁看在眼中,又是一阵骇然!原本还想凭仗自己多年苦练,精纯的内功一斗,这一来,也就无形之中气馁了。
  夺命金环柳曙,更是惶惶不安。
  惟有追魂银燕,反出奇的冷静,先一伸皓腕,接住巳不成形的自己之物,珍重的放到怀中,然后蓦地面凝寒霜,厉声向罗平问道:“你口口声声,指责别人心地不良,难道你姓罗的,近来作恶多端,专一和侠义道为难,能算好人么?”
  原来她是为了刚刚罗平四个字的评语啊!
  话倒说得理直气壮。
  罗平立刻淡淡的反问道:“罗某作恶多端,是姑娘亲见的么?”
  齐小芳,也不忿的插口道:“和那一位侠义道为难?华山那几个老鬼,见利忘义,配么?”
  追魂银燕,脸上微呆,似乎是一时提不出证据。
  半晌,才星眸一亮,有了话语,凝视罗平道:“至少,你身藏宝物,总是从别人手中,攘夺而来的呀?”
  她倒是口舌极利!
  不料罗平尚未作答,却猝闻附近枣林中,有人接口道:“天材地宝,唯有德者居之,珠是由我取得,自觉无福消受,转赠罗公子,谁说是他攘夺而来的?”
  并随声走出,已经改换一身淡装,清丽出尘的毕真真。
  大约齐小芳,日前便对她极有好感,首先一晃身,如飞迎去,欢呼道:“毕姑姑,你不曾回山呀?”
  毕真真,微瞟箇郎,赶忙亲切的手携齐小芳,含笑低语道:“小妹妹,听说你已经学得浑身绝技,我特来道贺么?”
  更一转脸,向追魂银燕冷笑道:“江湖中人,惯会指鹿为马,裁诬嫁祸,你若非暗有贪心,怎不先打听打听事实呀?”
  齐小芳,也小脸一抬,昂然道:“江湖上,只怕惟有我表叔,才是天大的好人呢?”
  毕真真嗪首一点道:“不错!适才我路遇北邛山戚家母女,连她们都极口称道哩?”
  说也古怪,自从她意外的现身,立使追魂银燕默默无语,一味张大了两只黑白分明的星目,上下打量,良久,才娇喝道:“你是姓罗的何人?”
  毕真真,先看了心上人一眼,傲然答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算是朋友,怎么样?”
  追魂银燕,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呀!”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姓毕名真真,告诉你何妨?”
  那知她这“毕真真”三字,不说犹可,这一亮出万儿,追魂银燕柳珍,马上不屑的一撇嘴道:“我当是什么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原来乃是秘魔谷偷窃扒盗的笑面狐啊!”
  且闪目罗平,冷笑道:“好一个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呀!你有这种朋友,就是证明哩?”
  田舍翁见状,惟恐师侄女要吃眼前亏,赶忙轻喝道:“咱们走,不日华山再说?”
  随即长幼三人,共乘二马,绝尘以去。
  尤其追魂银燕柳珍,这几句抢白,正剌中罗平心病,看都不看毕真真一眼,便寒着脸侧顾表侄女道:“小芳,回庄啦?”
  这种局面,一时窘得毕真真泪波欲流,依旧强自隐抑,娇唤道:“公子且慢!我有话奉告?”
  不想罗平,却根本不理会,如同末闻,转身就走。
  反是齐小芳,眼见不忍,一面高答道:“表叔不妨先回,芳儿就来?”
  一面低慰神色凄然的毕真真道:“那姓柳的丫头胡说八道,毕姑姑别难过,我和爷爷都知道你是好人啊!”
  她人小心慈,说的都是实话。
  毕真真不由被感动得珠泪夺眶而出,一把紧紧抱住芳儿,颤声道:“小妹妹,多谢你和令祖!”
  更一抹眼泪道:“快回告你罗表叔,近日‘华县’full‘临潼’,各路前来夺宝之人云案,虽说我已设法化解了不少,可是其中还有几个极厉害的魔头,诸如川东五蠹阎罗唐凯、祁连独角叟魏炎,以及雪山桃花圣母师徒,全是狡诈无伦,手狠心黑,功力高不可测,今天午后必到七星庄,最好先作准备?”
  原来这位姑娘,一心痴恋罗平,日来正竭尽智慧,甘冒奇险,暗中代挡群敌。谁知眼巴巴的到此报警,反自讨没趣,连箇郎一点好颜色都没有落到啊!
  齐小芳急问道:“毕姑姑,你不去七星庄了么?”
  毕真真黯然摇摇头道:“不了!”
  齐小芳又天真的问道:“姑姑!你生我罗表叔的气了么?”
  毕真真幽幽一叹!又不禁滚出几颗泪珠,自伤家门声名太坏,缓缓答道:“小妹妹,我那配啊!”
  齐小芳似懂不懂的,接口反问道:“毕姑姑,你的话好新鲜,生气还有什么配不配呀?”
  又仰面凝视续道:“刚刚那姓柳的丫头,不是也生气了么?”
  毕真真,顿时脑际泛起适才所见心上人对追魂银燕冷漠之状,芳心立生一种微妙的快慰,破涕的笑道:“她是咱们的敌人,和姑姑不同啊!”
  齐小芳秀眉一扬道:“哼!那不害臊的糟老头,还亲口向我罗表叔提亲呢?”
  毕真真显然是在林中不曾听得,马上急问道:“有这等事?”
  齐小芳一撅嘴:“信不信由你?”
  毕真真又问道:“你罗表叔怎说呢?”
  齐小芳噗嗤一笑道:“表叔答覆八个字?”
  毕真真迫不及待的接口道:“那八个字呀?”
  齐小芳好象卖关子似的笑答道:“前四个是‘才貌俱佳”……”
  毕真真听得心头一震!立刻粉脸失色!暗道:完了!
  齐小芳见状,不由诧异的问道:“毕姑姑,你怎么啦?还听不听我说呀?”
  毕真真,有气无力的答道:“下面可是‘艺业高强’四字么?”
  齐小芳猛摇头道:“才不是呢?”
  立又噗嗤一笑道:“是‘心地不良’四字哩?”
  这话毕真真倒十分入耳,顿时长长嘘了一口气,精神陡振,点头说道:“怪不得那丫头生气啊!”
  齐小芳接口道:“活该!”
  毕真真微笑道:“说不定你表叔将来会回心转意呢?”
  齐小芳,闻言愕了一愕,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嘛?”
  毕真真,也忘情的脱口道:“但愿不会!”
  且一抬脸,忽见罗平仍在远处遥遥等待表侄女,马上松开芳儿小手急道:“小妹妹,咱们不久再见,快回庄,别让你表叔耽心了?”
  齐小芳,仍依依不舍的说道:“毕姑姑,你千万别生我罗表叔的气啊?”
  毕真真一面蝽首连摇,笑答道:“不会的,代我问候令祖吧?”
  一面便闪身入林,不知去向。
  齐小芳,马上转身上道,入目乃祖和七星庄主,也在表叔立处出现,不禁一点足就是七八丈,欢呼道:“爷爷,你看看表叔所教芳儿的轻功啊?”
  其实齐老镖头和金刀孟良,自天明发现二小失踪,早就寻来庄外,经罗平传声阻止,嘱勿露面,对芳儿今天小试牛刀,全在隐处遥见了。
  只见齐老镖头,迎上便紧抱住孙女,兴奋得热泪横流,颤巍巍的答道:“芳儿,你表叔一夜之间,就把-你脱胎换骨,造就得出人头地,爷爷死也瞑目了啊!”
  齐小芳,慌不迭抬起衣袖,为乃祖抹干眼泪,娇声道:“爷爷!芳儿今后还随平表叔苦练,亲为爹娘报仇呢?”
  老镖头又忍不住热泪盈眶,连道:“不错,不错!但愿芳儿有志气!”
  更回身向罗平道:“孩子!八成你自己损耗了不少真元吧?”
  罗平躬身道:“啊舅别提了,是自己人嘛?”
  金刀孟良,立刻向小芳儿高赞道:“孙小姐今天一招击败恒山夺命金环,不日江湖上就大大有名了啊!”
  齐小芳,甚是识礼,微笑答道:“孟爷爷过奖了?”
  并猛忆毕真真所说,赶忙从乃祖怀中下地,向罗平一五一十的禀告。
  首先金刀孟良,闻言外声道:“这班老魔头,竟也闻风而来了!”
  齐老镖头,更勃然变色,朝乃甥急道:“孩子!咱们怎么办呢?”
  惟有罗平,毫无惊容,反摇摇头道:“谁知道这毕丫头说的话,是真是假哩?”
  他始终对毕真真不敢信任。
  齐小芳,不由插口道:“毕姑娘绝不会相欺啊?”
  罗平淡淡—笑道:“小芳儿,你可别忘了他们的偷、诈、迷、骗四绝呀?”
  且一抬脸,豪气万千的向齐老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即或是真,也不是担忧可了?”
  立又侧顾主人道:“只是在此连累孟老英雄,在下深感不安!”
  赛孟尝,也毅然道:”少侠那里话来,老朽已年过古稀,纵然血流五步,又有何憾!倒是这班老怪物,都有些臭排场,咱们不能失礼,落人口实,确该预为之备,回庄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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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恶客临门
  云淡风清近午天。
  七星庄外马声喧。
  第一批探马回报:不远来了一辆八匹名驹挽曳的油壁香车,御者一律全是十七八岁,短裙赤足的美艳少女。
  第二批探马高报发现大道上,有一乘由两头黑猩猩所抬垂帘软轿,自临潼方向而来。
  第三批探马急报:庄前来了一位头生黑瘤,骑红驴的怪人。
  第四批探马飞报:东川五毒堡主,已到护庄河外。
  果不其然,正如毕真真所说,这班魔头都不约而同齐来,只不知那由灵猿所抬的软轿是谁?
  主人赛孟尝,迅即传令全庄,一切按江湖规矩行事,凡以礼而来,便以礼迎,否则不论是谁,都一体挡驾。
  这是罗平的主意,不愿对这班魔头示弱。
  首先到达的,是那辆油壁香车,分明也就是“桃花圣母。”
  只见八匹骏马,三十二隻铁蹄,泼剌剌翻飞,御手坐上,一列并立四位粉红黛绿的少女,倒是个个目不邪视,扮成一副庄严肃穆的气概。
  她们既不投贴,也不通名,如同回到自己的家园,彩缰一抖,便准备长驱直入。
  门形庄汉,立刻高喝道:“来客止步,此间不是旅店!”
  那知对方,不但恍若未闻,睬都不睬,反而其中一位红衣少女,掌中丝鞭一扬,灵蛇般的卷来。
  这真叫蛮不讲理,壮汉赶忙躲避。
  同时齐小芳,由门内闪出,伸手便据住鞭梢,一面娇叱道:“何人大胆,敢上门无礼?”
  一面猛然一震腕夺到手中,顺势横扫而出,顿时将前冲的八匹骏马,惊得人立而起,倒退三四丈,喝道:“本庄可不是好欺的!”
  对方大出料外,赶忙刹住香车。
  齐小芳又冷笑道:“哼!若想进庄,除了投贴通名求见,便要接得住姑娘三招,才准入门。”
  这也是罗平安排的一着妙计,特命表侄女在此挡驾,先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因为他料定这班老魔头,多半都自矜身份,绝不屑和一个小女孩动手,其徒众,凭芳儿所学的几式奇招,必能取胜。
  但听香车内,一声轻咦,继之传出银铃般的笑语道:“有趣,红儿试试,不可伤人!”
  入目那失鞭的少女,马上口称“遵命”,肩头微晃,平飞而起,宛如一片红云,越过辕马,飘落齐小芳身前,娇喝道:“快出手呀!”
  这位女郎,轻功颇高,圆圆脸,大眼睛,天生一副美人胎子,浑身上下,十分丰满,极其撩人的魅力,只是如今,却眉含煞气,目露凶光,似乎对齐小芳恨之切骨,无疑必是为了适才夺鞭之辱了。
  此际,后几批恶客,也陆续到达,不过彼辈却停立在庄形柳阴下,遥遥观望,无一人有所表示。
  齐小芳毫不客气,闻言立即答声好,小身形一晃,出手就是所学的头一招,“惊天动地”,双掌十指生风,上下交征,朝对方攻去。
  尤其她,晨间已有过一次临阵的经验,越发气定神间,娴熟胆大,快同电光石火,好不凌厉!
  红衣女,早就蓄势以待。可是眼见来势,竟想不出怎样化解,不由暗吃一惊,立忙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猛提真气,蹑空而起。
  且顿闻香车内娇唤道:“红儿别费手脚了,咱们按礼拜山!”
  不消说,虽然老的已看出不妙,惟恐门人再次丢脸,只好厚起面皮,依江湖规矩求见主人了。
  红衣女,迅在空中一折腰,斜掠到丈外,先怒视了齐小芳一眼,然后才面向守门的庄汉,高声道:“雪山桃花圣母,特来拜候孟镖头,敬请转报!”
  齐小芳微笑不语。
  柳阴下的五毒阎罗唐凯,和独角叟魏炎,也纷纷上前通名。
  这几起人,全就武林中顶尖高手,威名远震,极少在江湖上走动,一向为所欲为,狂傲无比,连武当少林,都不在彼辈眼下,各路镖行更闻名丧胆,何期今天竟同在七星庄外卑辞求见,因此顿使赛孟尝,暗觉有无比的光荣,身价百倍,一路呵呵大笑走出,高拱双手道:“各位远道临,失迎失迎!”
  五毒阎罗,和独角叟,仅淡淡一抱拳,算是答礼。
  桃花圣母,缓缓由油壁香车中走下,手搭在侍女肩上,咯咯一笑道:“孟镖头!贵庄如今可气派不小哇!”
  这位老魔娘,虽是年过半百,但却驻颜有术,看起来依旧风韵独存,仿佛是个二三十岁的少妇,十分动人。
  赛孟尝,傲然一笑道:“荒居那说得上气派,只因近来江湖上冒失之徒太多,不得不略加限制而已!”
  立又拱手肃容。
  他们双方,在寒喧中都带有骨头,旗鼓相当。
  桃花圣母,也没有计较,便莲步姗姗,由四个侍女簇拥,随主人入庄。
  最后只剩下那两头黑猩猩所抬的软轿了。
  只见一只灵猿,忽然拿出一张上有“瑶池旧识拜”五字的素笺,纵到齐小芳身前,咿呀作语,指手划脚。
  好象来人是友非敌。
  小芳儿立即趋前高问道:“尊客可否请先赐名讳,俾便接待!”
  不想端的怪!半晌其中竟无人作答。
  齐小芳好生讶异!暗道这是谁呀?顿时忍不住走近微掀垂帘。
  谁知入目却是一只小花猫,飞跃而出,根本没有人影。
  这种事忒以稀奇!
  更一眨眼转过身来连两头黑猩猩都失了踪迹。一时顿使小芳儿,又惊又纳闷,呆住了!
  门上庄汉,此际正为雪山师徒行动所吸引,没有留意,也不知二猿何往?
  良久,齐小芳才急急回庄。
  可是刚到厅前,又赫然发现那两头黑猩猩竟巳在内,正在一位高坐上席,面目陌生,怀抱小花猫的白衣女之后。
  而且对方回眸一笑道:“小妹妹,你被我骗啦!”
  齐小芳,冰雪聪明,也马上恍悟必是人家有意利用灵猿投柬,转移大家视线,乘机进庄,然后那两头黑猩猩,又趁自己睹轿中无人困惑之时溜入。
  因此立感身受愚弄,暗中大是不快,不由多看了几眼,但觉这女郎,年约二十四五,长的修短合度,容光照人,好像眉目都会说话,不但美艳到了极点亦冶荡到了极点,连桃花圣母师徒、五毒阎罗,以及独角叟,都在旁席不住的偷眼打量,分明不是好路数,于是一撇嘴冷笑道:“哼!算不得本事!”
  白衣女咯咯一笑道:“小妹妹你生气啦?”
  又用媚眼斜睨问道:“你师父呢?”
  大约这也是其余几个老怪,尤其是桃花圣母一行,所急欲得之之事,顿时都一齐集中凝视,静待回答。
  齐小芳一抬眼反问道:“谁是我师父?”
  白衣女,又咯咯一笑道:“就是传刚刚庄前逞能那一手的人呀!”
  似乎此女对罗平的家数,极是熟稔。
  齐小芳淡淡的答道:“你认得他?”
  白衣女俏眼微抬道:“咦!我在柬贴上,不已明明写的是瑶池旧识么?”
  更轻轻一叹道:“唉!若不是寻他,谁愿跑到这个什么七星庄啥?”
  这也无异是对主人表明此来目的了。
  金刀孟良,迅即向其余几位恶客亮声道;“但不知诸位宠临,有何见教?”
  自然这是明知故问。
  首先桃花圣母展颜一笑道;“老身是来访府上贵客罗大侠。”
  五毒阎罗,和独角叟,亦作同样表示。
  全皆开门见山,明说来意。
  金刀孟良,马上掀髯一笑道:“如此说来,各位今日远临小庄,都与老朽无关了?”
  同时白衣女,忽然媚目流波,在桃花圣母、五毒阎罗,和独角叟脸上一转,缓缓的问道:“你们访他则什?”
  桃花圣母,大约对她早有不释,立刻冷冷的说道:“还不和你的目的一样!”
  白衣女,凝视五毒阎罗和独角叟,等待作答。
  唐魏二人,也点头道:“桃花谷主,说的不错!”
  本来这都是实话。
  但不想听在白衣女耳中,却仿佛是一件十分有趣之事,倏地扑嗤一声,直笑得浑身乱颤,上气不接下气。
  半晌,才抬起头,斜睨桃花圣母道:“你若大年纪,还耐不住寂寞么?”
  迅又转面朝唐魏二人问道:“二位的千金,怎不随来呢?”
  这话好怪!
  首先桃花圣母脸上一红,叱道:“胡说!”
  白衣女一撇嘴道:“哼!你不是说过,和我的目的一样么?”
  且粉面一沉,冷笑道:“他们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
  这种事,倒听得一旁齐小芳大是不解。
  桃花圣母,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不见得!”
  白衣女闻言,立刻粉面生嗔,掠过一道煞气,劈口叱道“呸!凭你这种不害噪的老妖精也配?”
  好象她,对雪山师徒,早有敌意。
  桃花圣母,不由勃然变色,马上向身后门人喝道:“先教训这贱婢一次再说!”
  顿时一位穿绿衣的侍女应声而起,纵落厅前,亮出一柄尺八玉如意,戟指白衣女叱道:“臭丫头,有种就下来接我柳绿几招。”
  白衣女,亦回头向一只黑猩猩嘴皮略动,立见那头灵猿,霍地长毛倒立,目光凶射,一双利爪齐扬,身出如风,呼的一声,便朝场中雪山门人扑去。
  她也不愿亲自出马。
  最是这头黑猩猩,又高又大,发起威来,可怖已极。
  那位名叫柳绿的少女,眼见来势,赶忙移形换位,一声娇喝,掌中玉如意“叶底偷桃”,闪电般的斜点灵猿左腋。
  但见人兽一合一分,谁都没有得手。
  黑猩猩一声怪吼,又再度进扑,别看它是一头蠢物,但却出爪又快又辣,纵跳利落,凌厉异常。
  少女柳绿,一抡玉如意疾迎,也劈点齐来,劲风四溢,极见功夫。
  这回接上手,便斗作一团,杀得难分难解。
  好在主人,定已料到,今天必有一场恶战,毫不讶异。
  五毒阎罗和独角叟,也微笑不语,坐山观虎斗,虽然你们都是意图独得贵物,相不相容,对这一场鹬蚌之争,正中心怀。
  一眨眼,就是十多个来回。
  桃花圣母凝视厅前,渐渐发觉黑猿近退有序,攻守有法,并非仅凭蛮力可比,似乎曾得高明传授,不禁暗暗吃惊?忆起—人,立朝白衣女喝道:“丫头,你可是叫作罗刹女?”
  因为她久闻,传言,阿尔泰山有师徒三人,老的自称“罗刹夫人”,小的人称“罗刹女”,全皆善豢毒蛇猛兽,武功自成一家,淫凶好杀,无人敢惹。
  白衣女,淡淡的答道:“是又怎样?”
  可是蓦地又仿佛自觉失言,高叱道:“姑娘葛丽丝,谁说叫做罗刹女?”
  这位女郎好怪!分明已经默认,但不旋踵又反悔了。
  桃花圣母冷笑道:“哼!藏头露尾算什么角色,葛丽丝还不就是罗刹女么?”
  其实,她这仅是一种揣测之辞。
  不料白衣女,却如同被剌中什么创痛,赫然震怒,勃起一脸杀气,杏眼圆睁,厉声喝道:“老妖精,你们不想活了?
  更立向二猿发令道:“大黑二黑下手,不留活口!”
  只见另一头黑猩猩,马上张牙舞爪,快捷如电,扑向雪山其余三女。场中一隻,也怪叫一声,卖个破绽,挺胸硬接对方—击,长臂—捞,便将柳绿抓住。
  桃花圣母,赶忙一长身,准备亲出抢救。
  谁知此刻,附近三女,又为后发难的黑猩猩擒了两人。
  且葛丽丝怀中小花猫飞跃而起,迎风暴长如狮,寒气逼人,从旁袭到。
  一时顿使桃花圣母手忙脚乱,不知先顾那头是好!
  尤其猝然认出扑来之物,乃是洪荒异种,其毒无比,浑身刀抢不入的雪狸,不由唬得心胆皆裂!
  罗刹女这三头猛兽,竟是一只比一只可怕,连一旁五毒阎罗和独角叟,都看得神色大变,十分震骇。
  那头雪狸,更如影附形,迫得桃花圣母和一个未被擒的门下,团团疾转,逃不脱,击不退,眼觑她们师徒,性命都要不保了。
  这真是一件意想不到之事!
  不料正于此际,忽见厅后飞出一条淡影,耳闻啪啪几声,首先两头黑猩猩,如受重创,摇摇欲倒,四爪--松,桃花三女幸免于难,继之雪狸,也仿佛遇到了克星,凶威顿敛,跃回主人怀中。
  且听一声轻喝道:“本庄可不准伤人!”
  始则罗刹女,霍地起立,怒容满面。
  可是一经看清,反不禁娇声欢呼道:“小兄弟我总算寻到你了!”
  主人金刀孟良,立刻环顾诸恶客,呵呵—笑道:“这就是各位要见的罗大侠呀!”
  独角叟五毒阎罗,一齐转目打量。
  但觑罗平,面色冷漠,向葛丽丝叱道:“你这妖女,寻我何事?”
  罗刹女毫无愠色,依旧笑吟吟答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立又一指所携异兽,娇声道:“喏!这都是家师赠我的嫁妆呢!”
  罗平又喝道:“我明白什么?”
  罗刹女嫣然一笑道:“呆子!还不是日前那句话,我要嫁你呀!”
  更说道:“嫁你”二字,顿时脸含幽怨,两只水淋淋的媚目,放射出万种柔情,凝视在罗平面上。生似已经熬过无尽的相思,一切都寄托在这两字之中。
  最是际此大庭广众之间明吐哀曲,竟旁若无人,好象压根儿就不知道羞耻和尊严为何物!
  自然这种事,若在男方,尚不足为奇,顶多遭人非讥说声“轻薄”!但如今却出之于一个女人亲口,这就是天下少有了!
  连雪山师徒,惊魂甫定,听在耳中,都不禁有些脸红,暗骂:“好不害臊的丫头!”
  罗平似乎也无可奈何,眉峰一皱,叱道:“天下有的是男人,你怎不找去?”
  罗刹女仍不恼怒,摇摇头轻叹道:“唉!自从咱们在瑶池邂逅,我的心目中,天底下已经没有别的男人了啊!”
  又斜睨了雪山师徒一眼,问道:“我比不上她们么?”
  而且黛眉一挑,媚笑道:“小兄弟,咱们三音诺尔有句俗语:‘苹果要拣熟的摘’,你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不是烂苹果就是青苹果,有什么好啥?”
  这样的话,她都说得出口!
  雪山四女,不由一齐羞得低下头去。
  罗平高叱道:“无耻的贱婢,一派胡言,趁早快滚!”
  罗刹女,也赫然变色道:“难道我千里迢迢寻来,你都没有一点情意么?”
  罗平又面凝寒霜,连道:“滚、滚、滚!”
  照说如此对待,这女人总该死心了!
  但那知不然!只见她脸上呆了一呆,反扑嗤一笑道:“我才不受你的激呢!反正已经禀明家师,自今以后,天涯海角都要跟着你了!”
  不过却把一股怨气,移到雪山师徒身上,转面厉叱道:“你们这一班狐狸精,还在此则甚?”
  顿又目闪威梭,一扫五毒阎罗和独角叟喝道:“你这两个老杀才,也别再作想得金龟婿的梦了,给我一齐快滚!”
  想不到直至如今,她仍把挑花圣母以及唐魏二人,当作和自己来意一般,惟恐心上人被夺,大发起醋劲。
  独角叟,忍不住呵呵—笑道:“葛姑娘,你错啦!”
  五毒阎罗,也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可惜老夫没个女儿!”
  惟有桃花圣母,颇觉无颜,并感罗平相救之情,马上朝主人含首道:“罗少侠乃人中龙凤,老身已得识荆,不再打扰了!”
  随即不待答言,怒视了罗刹女--眼,便率四位门人,一阵香风飘动,如飞离去。
  罗平也未阻止。
  罗刹女,立向独角叟—沉脸道:”我怎地错了?”
  独角叟缓缓答道:“姑娘志在得人,老夫志在得宝,各取所需,彼此目的不同哩!”
  罗刹女又问道:“什么宝物?”
  独角叟一指罗平道:“你何不问他呢?”
  罗刹女,顿时转面娇声道:“小兄弟,你告诉我好么?”
  只是罗平却对她睬都不睬,俊日微掠唐魏二人冷笑道:“要想宝物,可得有本事呢!”
  独角叟呵呵一笑道:“自然!老夫此来,便是端诚领教!”
  五毒阎罗,也朗声道:“小娃儿,咱们就各凭所学,以宝物作赌如何?”
  不料罗刹女,又因为正在罗平面前碰了一鼻子灰,立刻想拿唐魏二人出气,娇叱道:“有姑娘在此,你这两个老鬼,休想欺我小兄弟!”
  且手抚怀中异兽,—抬脸续道:“二位谁先尝尝我这只雪狸的厉害!”
  她竟然反替罗平挡灾起来。
  独角叟,怪眼一翻道:“一头畜牲,还难不住老夫?”
  五毒阎罗淡淡一笑道:“姑娘不要误会,只要老夫制服了罗小子,准保他就会乖乖的从你了!”
  这位老怪物,倒颇攻心计。
  独角叟也被一言提醒,马上随声附和道:“不错!这倔强的小子,不受些教训,怎知道姑娘的好意哩!
  这话恰好正说中罢刹女心坎,顿时脸上浮起一种迟疑难决之色,回眸幽怨的,瞟了罗平一眼。
  独角叟见状,越发火上加油,故作自语道:“唉!痴心女子负心汉,真叫人不平!”
  更向罗平轻喝道:“小伙子,葛姑娘长得天仙化人,那点配你不上?”
  五毒阎罗,又接口道:“罗小子,今天如果你不答应葛姑娘,老夫就第一个不依!”
  他们为了分化敌人,明知罗平绝无迁就可能,欲偏偏敲出这般对女方极表同情,义形于色的模样。
  果然效验不差,罗刹女立刻默默的退到—旁。
  倒是罗平毫不介意,冷冷的答道:“别废话了,究竟你们谁上?”
  独角叟,迅即抢先离座,哈哈—笑道:“老夫来也!”
  这老魔头,似乎颇有所恃。
  可是谁知刚刚退后的罗刹女,忽然一抬头,又纵身而回道:“不成,我还是要帮小兄弟!”
  并朝独角叟,一推怀中异兽道:“雪狸,抓死这老杀才!”
  罗平不由俊眉一皱。
  独角叟一面怒喝道:“不知好歹的臭丫头,难道老夫怕你不成!”
  一面身形闪处,掌中多了一柄晶莹夺目的匕首,相迎一挥,洒即满眼蓝碧光芒,立将发威扑来的雪狸逼住。
  罗刹女,甚是识货,粉脸微现惊容道:“老杀才,你这可是化血万?”
  独角叟,马上得意的喝道:“不错!老夫这柄神刀,你这几头畜牲能经受得起么?”
  确然这件兵刀大不寻常,不仅无坚不摧,而且淬有剧毒,可使人连皮带骨化成一滩血水,为旁门中,有数的利器,端的不可轻视。
  罗刹女深知厉害,赶忙倒退一步,缩手袖中冷笑道:“不见得!”
  同时罗平一声轻喝道:“少爷来见识见识!”
  坡是他,人随声出,一招“捕风捉影”快不可言,及至独角叟动念迎敌,早已掌中空空,化血刀换主了。
  罗刹女,看得喜不自胜,咯咯一笑高赞道:“到底小兄弟本事好!”
  独角叟唬的倒退不迭!宛如孙悟空失了金箍棒,满脸惊惧颓丧之色。
  五毒阎罗见状,顿觉势孤,突地一声大喝,双袖齐扬,立刻激射出两条金色小蛇,和四只赤红的飞蜈,带起一阵腥风,分袭罗平和罗刹女。
  显然这是他成名的法宝了。
  但不想今天却流年不利,也和独角叟一般,只见罗刹女,扬手发出一蓬形似轻绢的兵刃,迎空一网便把所有的恶物收去,娇笑道:“班门弄斧的老杀才,还有么?”
  五毒阎罗暗中骇然!立感凭自己之力,套宝已经无望,若不早走,必难讨好,慌不迭纵向厅外,回头高喝道:“臭丫头,老夫不久再找你算帐!”
  独角叟,更一言不发,如飞而去。
  霎时间,四路恶客,便走了三路。
  罗平顿朝罗刹女叱道:“你这妖女,还不快滚!”
  只是罗刹女,却大眼眨了几眨,摇摇头低答道:“如今已经找到你,叫我那里去嘛?”
  她生似一个柔顺的妻子,对良人说话。
  罗平又—揭掌中化血刀怒喝道:“不要脸的贱人。你可是活腻了!”
  罗刹女毫无惧色,反索性紧闭双目,娇声道:“你杀吧!”
  这女人竟摆出一付死缠活赖的态度。
  一时倒把罗平难住了。
  杀么?彼此并无深仇大恨。何况罗刹女在他眼中,除了不知羞耻,似乎是生性淫荡外,又没有发现什么恶迹,怎能置之死地。
  不杀吧!又不知如何才能善遣?
  也许有人要问,究竟他是怎样招来的这段绮障呢?
  原来罗平,月前道经“迪化”,因闻附近“天山”顶上,有一座当年西王母所留的胜迹“瑶池”,偶起游兴,乘便登临。
  到了目的地,果见群山环抱之中,由峰顶积雪消溶的飞瀑流泉所聚,有一片广约数十亩,绿油油的湖荡,与苍穹一色,美不胜收,顿觉心旷神怡,如入仙境,不禁倘佯其间,留连忘返。
  最初并无别的游人,直至丽日中天,才见—群哈萨克少年,簇拥—位美艳入骨,媚态横生的白衣女,呼啸而至。
  罗平本是一个守礼君子,自是不便多看。
  可是谁知这女人,却偏偏上前娇滴滴的挑逗道:“小兄弟,陪我下池子去呀!”
  这分明不是好路数,罗平越发不睬。
  不料那女郎,反咯咯一笑,立在近旁将所穿罗衣,一件一件的脱个精光,露出苏胸玉股,赤裸裸的妙相,有如一条大白鳗,飞入碧波之中。
  如此大胆的作风,试想罗平几曾见过,不由心生反感,更加凝目远山,不愿再看,其实也不敢看。
  倒是那群哈萨克少年,个个如同疯狂,拍手欢呼不绝。
  当然这女郎,便是罗刹女。
  在她,乃是自负绝色,因见罗平不屑一顾,暗中好奇,有意诱惑。
  认定一泄春光,斯人必将拜倒裙下。
  这也是罗刹女。往日颠倒众生,奴役众生的惯技。
  不过无如今天,却看错对象了。
  这一来,罗平反觉大煞风景,转身就走。
  罗刹女,也立感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顿向从人喝道:“留下那汉娃!”
  哈萨克少年,马上如奉纶音,阻住去路。
  罗平依旧昂首而行,仅随手一挥,对方便纷纷倒退。
  罗刹女见状,迅即飞身登岸,披了一件罗衫,抢上娇笑道:“想不到今天还遇到会家呢!”
  更飘若捷风,闪身拦住罗平道:“咱们比划比划好了!”
  罗平不由止步,一沉脸喝道:“难道少爷还怕你不成!”
  罗刹女咯咯一笑道:“那就好,我叫葛丽丝,你也先通个名儿好说话呀!”
  罗平傲然答道:“少爷姓罗名平!”
  罗刹女蠔首微点道:“好,姓罗的,进招吧!”
  她口气颇大,丝毫不把罗平放在眼中。
  罗平冷冷的答道:“罗某不惯占别人的便宜!”
  罗刹女马上接口娟笑道:“好!我就占点你的便宜啦!”
    顿时语落欺身,两双雪藕似的粉臂,带起一股幽香,十指生风,闪电般的,分扣罗平上盘“肩井”、“华盖”、“巨阙”三大要穴。不但招式诡谲,暗藏变化,而且火候老到,沉稳有力,凌厉已极。
  罗平喝道:“来的好!”
  迅即连消带封,左袖朝前一拂。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罗刹女顿感被一股潜力所阻,心头吃惊,赶忙借势腾身,高赞道:“好精纯的内功!”
  同时人如巧燕,“乌龙取水”,化为漫天掌影,凌空下击。
  且手法古怪,竟能在丈许高下,一无凭藕的蓄力吐劲,使的刚猛无比。
  罗平依然以静制动,卓立原地,一招“天玉托塔”扬臂用水袖迎去。
  但听“砰”的—声闷响,狂飚四溢,入目罗刹女,仍丝毫无伤,反略咯一笑,借力又升高了几丈。
  最是身上一件仅有的白罗衫,被震得亚赛水蛇褪皮,一齐向上翻飞,现出下半截一段孪色的生香的妙境,好不撩人。
  罗平不禁暗道晦气心头动火,也一耸身拔起七八丈,高叱道:“好个的无耻妖女,少爷且教你尝点厉害!”
  罗刹女见状,又高赞一声:“好俊的轻功!”
  马上斜掠落地,只是一俟罗平下降,她忽然又蹑空而上,好象有意要在提纵术上,和斯人分个高下。
  双方彼落此起,宛如星跳丸抛,既惊人又美妙,看得一群哈萨克少年目瞪口呆!
  于是恼得罗平性起,顿时使出一招“惊天动地”绝学,迫的罗刹女飞不起,挡不住,慌不迭闪到圈外,摇手娇笑道:“咱们不用比啦!我佩服你是一位大英雄了!”
  本来罗刹女,始则是为了想报“不屑一顾”之辱,可是如今,却被罗平一身绝学所惊,气度所慑,反由恨生爱,转觉往日争拜石榴裙下之人,悉皆粪土不如,惟有这个轻视自己的少年,才是天底下的好男儿,不能失之交臂。
  尤其是她,—向凭天赋的色相,无求不逐,放荡已惯,立刻先向那群哈萨克少年—挥手叱道:“你们滚!”
  最后款款的走近罗平,单刀直入,娇笑道:“我嫁你可好!”
  这种口气,若是一般登徒子,正求之不得,一拍即合。
  但无如罗平,不是等人,顿时鄙夷的白了一眼,一言不发,返身就走。
  罗刹女,依旧自作多情,尾随娇问道:“我那点不好呀?”
  罗平恍如未闻,越发足下加快。
  也惟其如此,罗刹女更加不舍,心意愈坚,紧迫纠缠,似乎非达目的不止。
  不过究竟他们之间,轻功相差颇远,不一刻,便被罗平摆脱。
  谁知这女人,却不死心,仍千里迢迢,寻到七星庄来。
  罗平扬刀迟疑,实在不愿无端伤人。
  罗刹女又口中娇唤道:“杀呀!”
  且微睁眉目,发现个郎为难之状,不禁嫣然一笑道:到底你对我还是有些情义,不忍下手啊!”
  罗平怒叱道:“不要脸!”
  罗刹女依旧紧闭双目,盈盈一笑道:“要不然,你怎能地不杀呀?”
  更缓缓续道:“我听人说,若是死在心爱的人手中,灵魂可以超登极乐,永远自在逍遥呢!”
  罗平冷笑道:“哼!你这种无耻的妖女,只配下地狱!”
  罗刹女倏地一睁眼问道:“我怎样算是无耻嘛?”
  这话罗平倒一时说不出口。
  不料正当他,沉吟尴尬之际,忽听厅外有人朗声一笑,代答道:“姑娘,我告诉你,男女嫁娶,必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相情愿,经过三茶六礼,才算光明,否则无异荀且之行,有何廉耻可言哩?”
  罗平循音人目,只见来者乃是身着男装的毕真真。
  敢情她根本就不会离去。
  罗刹女打量了一眼,口中自语道:“哦!原来汉人还有这多的规矩!”
  随即一抬脸,朝毕真真问道:“你知道小兄弟家在何方呢?”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答道:“王屋山罗家庄!”
  又微微一笑道:“假如姑娘属意罗公子,最好还是依礼而行才是正经,这种霸王硬上弓,千万使不得呢!”
  罗刹女不由双眉紧蹙,侧顾金刀孟良问道:“庄主,你说是么?”
  赛孟尝,连忙高答道:“不错,不错!”
  毕真真又道:“姑娘,你记着,最要紧的是先凭媒,取得双方家长同意啊!”
  罗刹女点点头,看了罗平一眼,轻叹道:“也罢,我就回山请求家父找个媒人来!”
  毕真真朗声一笑道:“这才是嘛!”
  罗刹女顿时含情脉脉的朝罗平一颔首,抱起雪猩便率领两只黑猩猩,一步三回头出庄而去。
  罗平立觉松了一口气。
  金刀孟良,马上抱拳向毕真真呵呵一笑道:“多亏毕女侠遣走了这个女魔头!”
  齐小芳也走出欢声道:“毕姑姑,这女魔好不害臊啊!”
  惟有罗平,对毕女解围毫不领情,反暗道:“这丫头又使了一次‘骗功’了!”
  毕真真,妙目微瞟心上人,一面朝主人答礼,一面走近手携齐小芳笑道:“这位魔女生长化外,不知中原礼俗,也怪不得啊!”
  且螓首一抬,娇声向个郎道:“我特来奉告公子,日前那绿衣丫头,并未远去,这班夺宝的魔头,便是受她扬言渲染所蛊惑,只怕还有图谋呢!”
  罗平转面看了一眼,淡淡的问道:“人在何处?”
  因为他赋性耿介,一向淡泊物欲,自从“化毒续命珠”在手,见观者接踵而来,已不胜其扰,深感“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之苦,并觉血仇未报,为此多树敌人,处处受阻,实在不值,加上始终认定绿衣女是暗有苦哀,本质善良,不该怀宝不还,所以想问出行踪,索性了结这段损人不利己之事。
  毕真真凝眸一笑道:“你要寻她么?”
  罗平点点头道:“不错!”
  毕真真,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微转道:“好,我引你去!”
  随即暂别主人,一同出庄。
  这时正是午后不久,和照的太阳,光耀大地,一扫四野晚秋景象。
  他们一前一后,仿佛是一双珠辉玉映的兄弟。
  尤其毕真真,人既俏丽,行动更轻盈美妙,一身男装,衣袂飘飘宛如行云流水,越显倜倘当风流。
  罗平紧紧相随,时闻幽香扑鼻,颇感不是意思,亮声轻唤道:“毕姑娘,究竟人在何处?”
  在他乃是心欲问出途径,独自前往。
  毕真真,回眸一笑道:“我也说不上地名嘛!”
  最是这位姑娘,察言观色,立知其意,马上黛眉微挑问道:“又是男女有别,不便同行是不是?”
  罗平默然不语。
  毕真真依旧足下未停,口中低叹道:“其实咱们都是江湖儿女,只要大节不亏,处处光明磊落,这些俗礼,倒不一定要学那腐儒之见斤斤计较啊!”
  这话确有道理。
  罗平一时无言可驳。
  毕真真索性落后一步,和心上人走个并肩笑问道:“我说的可有错呢?”
  罗平尴尬的答道:“姑娘聪明伶俐自是不差!”
  毕真真盈盈一笑道:“多谢你的嘉许。”
  略作停顿又道:“公子稍时寻得那绿衣丫头,作何处置呢?”
  罗平淡淡的答道:“那先要看看彼辈有什么图谋再说!”
  毕真真微笑道:“依我看来,那丫头绝不是好人!”
  罗平不以为然的反问道:“怎见得?”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接口道:“这丫头对公子恩将仇报,便是证明嘛!”
  罗平摇摇头道:“那是受两面书生的挟制,作不得准!”
  毕真真立刻柔顺的答道:“也许公子看的对!”
  立又轻喟道:“古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望公子小心为是!”
  罗平未加可否。
  同时说话之间,已不知不觉的到了一座峻岭之下。
  毕真真一提气,首先如飞攀登。
  并远见一位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在崖上现身遥问道:“大妹,今天很顺利吧?”
  毕真真高答道:“谢谢大婶惦念!”
  更一连几纵,跃上悬崖,急问道:“大婶,那丫头离开了没有?”
  青衣妇人,目视罗平,口中漫应道:“不曾!”
  且倏地一侧脸,朝毕真真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妹所说的罗公子吧?”
  毕真真娇赞道:“大婶好眼力!”
  青衣妇人展颜一笑,暗含打趣的说道:“我那里及得上大妹慧眼识英雄啊?”
  毕真真,不由纷脸微红,立为心上人相介道:“这位是孙大婶,昔年人称赛红线,那丫头落脚之处,惟有大婶知道。”
  罗平只好拱拱手,心头暗道;“顾名思议,这样混号,八成也是一个女飞贼了!”
  赛红线连忙答道:“听说公子功力绝世,能得识荆,幸何如之?”
  毕真真,嫣然一笑道:“大婶别客气了,罗公子此来,乃是要烦你指引寻那绿衣丫头呢!”
  赛红线,似乎颇有为难,立刻眉峰一皱,沉吟道:“这个……”
  毕真真见状,迅即接口问道:“大婶不便么?”
  赛红线点点头道:“这事我不敢擅专,大妹最好先探探家翁口气,看看可否破例?”
  又轻轻一叹道:“我不妨实告大妹,寒家在此隐居,十多年来,外人能准上门的,你还是第一人呢!
  原来毕真真,日前偶经比间发现松下高卧一位老翁,貌相颇异常人,不禁一时好奇,接近请教。
  不料对方,始则闭口不理,继而忽然折了一段枯枝,在地上画出许多圈儿和字迹。
  “你能解得此图,我就答话!”
  亏得毕真真;自幼博览群书,立由第二个圈儿触动灵机,马上含笑说道:“敢情这是先贤周濂溪先主的太极图吧!”
  本来她不过是一种臆测。
  可是谁知此言一出,老翁顿时以惊异眼光凝视。
  看情形,分明是被她猜中了。
  毕真真暗中大喜,于是不慌不忙;接过枯枝,手指口解首!“第一个圈儿,是由无极而太极,第二个圈儿为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相。下而相迮六圈,是阳变阴合而生水、火、金、木、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板本无极也。倒数第二个圈儿,乃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最后一圈,是表示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
  她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
  顿时听得老翁一跃而起,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究能领悟一至于斯,倒是老朽失敬了!”
  毕真真慌不迭谦逊道!“这不过是晚辈记得一点先贤遗泽,因图生义,附会之辞,岂敢有当谬奖!”
  老翁又不住的点头道!“姑娘虚怀若谷,更足见高明!”
  且十分快慰的续道:“此间非待客之地,请到荒居一叙!”
  恰好毕真真,也正为了要寻个落脚之处,以便暗助心上人,欣然随往。
  老翁住在岭后一座浅谷,只见竹篱矛舍,外观仿佛是一所猎户,但其实,一经入内,却缥缃满架,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完全是一个允文允武之家。
  对方自称姓‘孙’,号称涵虚有一孙一媳。
  乃孙单名一个“陵”字,年巳弱冠,颇不是俗,好象武两途,都有极深的造诣。寡媳竟是昔年武林鼎鼎有名“赛红线郝明娟。”
  尤其赛红线母子,对佳客莅止,无任欢迎,招待殷勤至。
  不多久,孙老人又迫不及待的向毕真真请益,并许以授一套不轻示人的“涵虚掌”作为交换条件
  什么问题呢?
  这回却是陈博老祖当年在华山所留的,那一块有图无的石刻,据说涵虚老人并非此间人氏,定居于此,便为的想悟出此物。
  形状也和周濂溪先生的太极图谱相若,只是无人识得中玄妙。
  涵虚老人费了十年之功,依旧是似通非通。
  他今天本是静卧松下,默察天地之机,想打开这件结,不想为了嗔怪毕真真上前打扰,随手画了一个太极图难,竟出乎意外的,人家毫不思索,便解说得十分精辟,自己都深愧不如,因此在惊奇之下,立觉此女必是生有根,不禁动了借助之心,一改往日自尊自大的习性破格人,不耻下问了。
  毕真真,也果然不负所望,经过一日夜的穷思瞑想,于参透其理。
  她的解说是:“最下一圈,为‘玄牝之门’,稍上是‘炼精化气,炼化神’,中层乃金、木、水、火、土相联的‘五气朝元’其上中分黑白,而相间杂的为‘取坎填离’,最上一圈,示‘炼神返虚’复归无极,乃是玄门的一种无上功诀。”
  这一来,不但涵虚老人恍然大悟,千谢万谢,如言传授学,而且连毕真真自己,也由于这块希夷先生的石刻,在修功为上,有了光明的远景。
  惟其如此,孙家长幼,越发人人敬爱,优礼有加,不把当作外人。每日在此改装易容,早出晚归,和各路闻风前七星庄套宝的群魔,相周旋。
  自然这些都瞒不了孙大娘母子的法眼。
  不过她对主人底蕴,却始终惟恐交浅言深,末曾动问。
  绿衣女的行踪,也仅就赛红线在无意中谈及谁知今天毕真把心上人引来,对方不肯吐口了。
  最是孙大娘弦外之音,似乎如无乃翁之命,连罗平都不接待。
  一时毕真真,暗中好生为难。
  不想正于此际,忽见小主人孙陵,由一座大石后缓步走,打量了罗平一眼,向乃母低语道:“爷爷已经入定惊扰得,这件事由孩儿承担好了!”
  并不待答言,立朝罗平抱拳道:“要寻绿衣,小弟倒有权充响导,只是事颇凶险,不知足下能否去得,咱们先比划几招如何?”
  这位少年,虽然一身青布短衣,猎户打扮,但却长得猿臂蜂腰,十分雄壮,仪容也颇英俊,惟有二目下陷,显得极为深沉阴鸷,说话更充满傲气,竟要先考一考罗平
  毕真真,听得一皱眉,不由接口道:“孙大哥,我看最好不用较量了!”
  分明她是深怕双方丧失和气,多生枝节。
  但见孙陵,马上朗声一笑道:“女侠放心,在下绝不会有伤贵友就是!”
  孙大娘也默默不语,任由爱子口出狂言。
  反是罗平,淡淡的答道:“既然足下有意赐教,区区何敢不遵,请出手好了!”
  孙陵点点头道:“罗朋友倒是爽利得很!”
  接着便毫不客气的上步欺身喝道:“有僭?”
  宛如一阵疾风,‘手挥琵琶’五指斜弹而出。
  此人掌式十分特别,乍看完全是虚招,一些都不起眼,但其实,却虚在有诡,人未到就有几缕寒森森的劲气,激射而前,凌厉已极。
  罗平一眼便认出这是一种上乘奇门手法,心头微惊,迅即‘推窗迎月’翻腕化解。他也用普通招式,暗含潜力。隔空还以颜色。
  只见孙陵,立有所觉,喝道:“好掌法!”
  倏然身影一闪,人走偏宫,捷若奔雷迅电,从侧方攻到。
  这回又换了一种掌法,仿佛是‘斩龙首’,一股雄浑的力道,刚猛无比,有如惊涛拍岸,狂涌而来。
  罗平也喝道:“好掌法!”
  马上手出师门绝学‘乘风破浪’一式,突地右袖一拂,不退反进,楔入对方劲气之中,借力还力,卷起一阵罡风,排空反击。
  最是这一招,十分玄妙,武林罕见,使人难以招架。
  孙陵赶忙横越丈外,高喝:“住手!”
  且面蜂寒霜,急问道:“足下是天龙剑客何人?”
  一旁孙大娘,也不知何故,忽然满脸变色。
  罗平依旧从容自若,缓缓答道:“是不才师兄,各下问他则甚?”
  孙陵二目微翻,欲言又止,半晌,才摇摇头道:“倒不为什么!”
  孙大娘,更朝爱子使眼色,插口道:“陵儿,不必较量了,你引罗相公去吧!”
  只是语声未落,却听附近一个苍老的声音,发话道:“且慢,快唤来客见我!”
  罗平一抬脸,入目乃是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手扶藜杖,远立在一片乱石丛中。
  不消说,微然这是地主涵虚翁了。
  孙陵顿时目视罗平道:“家祖有请!”
  毕真真,也向心上人娇声道:“我替你引见孙老前辈!”
  罗平眼见对方母子神色有异,不由暗道:“我就看看你们到底弄的什么鬼再说!”
  一面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随即大家朝前走去。
  罗平走近乱石丛中,更不待相介,便向主人一拱手道:“但不知老丈宠召,有何赐教?”
  涵虚翁,二目直视,并不答礼,良久,才冷冷的反问道:“令师可还健在?”
  罗平见状颇是不快,也不反问道:“老丈和家师相识么?”
  涵虚翁霜眉一扬道:“自是见过!”
  罗平肃然道:“家口杖履如常。”
  涵虚翁问道:“天龙剑客如今何在?”
  罗平摇摇头道:“敝师兄一向四海为家,游踪无定,在何处,在下也不得而知。”
  涵虚翁略作沉吟,又问道:“适才你使的那一招‘乘风破浪’,假如我陵儿不退,反踏中宫,走洪门,以‘回风舞柳’还击,你将何以化解?”
  他好像是在考量罗平。
  一旁乃孙立刻听得眉飞色舞,似乎是刚刚不曾想到。
  罗平淡淡一笑道:“在下今天非为卖艺而来,请恕不便作答!”
  这也无异是说,我又不想授徒。解说则甚?
  涵虚翁一沉脸叱道:“孺子无礼!”
  更侧顾乃孙道:“陵儿可用我新传的‘降宠八法’,再和这小子过几招,看看他们那几式‘天龙八掌’,有什么了不起!”
  这位老人,仿佛对罗平师门底蕴,所知极多,听口气,又不像是通家。
  孙陵也马上大踏步傲然走出。
  只是罗平却摇摇头道:“不才无暇奉陪!”
  不过立又补充说道:“要么就不妨彼此作一场赌赛,设或承让,我只求令孙不食适才愿作响导之言如何?”
  涵虚翁冷,笑道:“假若输的是你呢?”
  孙陵迅即插口道:“叫他拿出毒续命珠作彩头好了!”
  罗平微哂道:“这倒是一件合算的好买卖!”
  且看了毕真真一眼,缓缓续道:“可惜这是他人之物,我难以作主!”
  孙陵也朝毕真真看了一看,皮笑肉不笑的指口道:“是毕女侠所赠么,那就更好呀!”
  涵虚翁又逼视问道:“罗小子,你还有什么说法?”
  这时毕真真,早已不悦,马上忿然向心上人道:“公子,就依他们!”
  孙陵更不知何故,忽然得意的朗声一笑道:“姓罗的,毕女侠都肯了哩!”
  看情形,好像他对毕真真,颇有野心。
  罗平无可奈何,也因为怀有充份的自信,所以依然答道:“也罢,就是这样!”
  于是孙陵,立刻抢到上手,口中喝道:“接招!”
  右臂一圈,便闪电似的攻出一掌。
  他此刻出手,确是大不相同,不仅身形步法滑溜已极,尤其五指忽屈忽伸,散出一种阴柔之力,交织四射,砭骨生颤,端的狼辣绝伦!
  罗平也小心谨慎,迅即暗运神功护身,疾起相迎,不过却偏偏不用师门绝学‘天龙掌’仅以普通家数对敌。
  二人一合一分,竟不分高下。
  涵虚翁见状,面有得色!
  倒是孙大娘,十分紧张。
  孙陵顿又开声吐气,两臂齐扬,化柔为刚,推起一股重逾山岳的寒飚,呼啸如雷。狂卷而出,好不厉害!
  最是他,招招都是杀手,毫不留情,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毕真真,看得黛眉深锁,暗为心上人捏把冷汗。
  罗平眼见来势,一面口喝:“来的好!”
  一面水袖双飞,‘翻江搅海’,带出两蓬骇浪般的潜力,硬接一招。
  但觑劲气相撞,场中轰然一声,土石激射如雨。弥漫成一片。
  孙陵被震得倒退一步,脸上赤红似血。
  罗平依旧若无其事,气定神闲,卓立原地。
  照说,即此已分胜负。
  毕真真连忙亮声道:“有结果啦!”
  她这样的口气,乃是不便直说孙陵落败,仅含蓄的提起大家的注意,以为涵虚老人年高德重,必然会自惜身份,下令停手。
  可是谁知事实却不然!
  涵虚翁和孙大娘如同未闻,理都不理。
  孙陵更一声冷笑,反目露凶光,捷若飘风,环绕罗平在乱石堆中游走起来。
  不知他闹的什么玄虚,也不知他将出什么新招式?分明他之所以不甘心,不罢休,乃是自持降龙八法仅用一刚一柔,未曾技穷,还有不少杀手在后之故。
  罗平凝目直视,单足点地,随同转动,暗作戒备。
  只是孙陵,却一味飞驰,越绕越快,久不进袭。
  渐渐罗平大为不耐,且偶然眼前微花,突感场中景象齐变,到处全是嵯峨怪石,犬牙交错,如同,身在石山石海之中,也到处是孙陵的人影,作势扑来,因此不由自主的,便纵身迎敌,拳掌兼施,相与恶斗。
  原来这是涵虚翁‘降龙八法’中的‘困龙阵’,罗平一时不察,着了人家的道儿。
  一旁毕真真,见状十分纳闷!
  因为在她眼中,不是幻像而是实境,但觉心上人却不知何故,忽然一改安祥从容的常态,有如冻蝇穿窗,在乱石堆中,形同疯狂,东奔西突,飞舞不停,反是孙陵,收势卓立,好整以暇起来。
  自然她聪明绝顶,马上看出有异,芳心大惊!
  同时涵虚翁,现出满面得意之色,拈须微笑,侧顾孙大娘道:“到底我十年之功,不曾白费!”
  孙大娘急问道:“稍时对这小子怎生处置?”
  涵虚翁霜眉一扬道:“当然血债血尝,要借他稍泄心头之恨!”
  孙大娘又问道:“将来他们老鬼寻来,如何是好?”
  涵虚翁呵呵一笑道:“我已悟出无极真诀,有何惧哉?”
  显然他们是和罗平师门有怨。
  毕真真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杏目圆睁,突地一转身,怒问道:“你们要把罗公子怎样?”
  涵虚翁,一敛笑容道:“我不妨明告姑娘,这小子的师兄天龙剑客,便是老朽杀子仇人!”
  更摇摇头道:“不关姑娘之事!”
  孙大娘也悲忿的插口道:“寒家长幼三代,含恨寻仇,已经数十年,今天好容易有此机缘,各请姑娘多多原谅是幸!”
  立又淡淡的继道:“何况这小子眼高于顶,对姑娘并无情义!”
  毕真真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怎不去寻天龙剑客呢?”
  涵虚翁一沉脸道:“你知道她在何处么?”
  孙大娘又道:“姑娘别恼,其实适才若非家翁想一泄多年积恨,咱们指引这姓罗的小子去寻绿衣女,也一样难活啊!”
  毕真真黛眉一挑道:“不见得!”
  孙大娘展颜一笑道:“这是你未明内情,难怪不信!”
  涵虚翁接口道:“那绿衣女,如今已和这少华山中,一位当年名震八荒的高人,‘七指魔君’,搭上关系,你知道不知道?”
  毕真真仍然不信。
  涵虚翁又正色道:“我索性明说,老朽自发现姑娘夙慧天生,便有为小孙作合之意,所以这几日来,从没有把你当外人呢!”
  这种话,一时听得毕真真,又惊又气,不由厉叱道:“凭你们也配!”
  孙大娘,闻言勃然不悦道:“府上偷、诈、迷、骗,四字皆全,也不见得高过寒门呀!”
  涵虚翁微微一笑道:“老夫往日曾有顺我则生,逆我者死的例规,姑娘估量着好了!”
  换句话说,他的心意已决,不容毕真真不从了。
  忽然孙大娘,又改颜宽慰道:“姑娘稍安毋躁,这些话咱们改日再谈。我总叫你心甘情愿就是!”
  毕真真暗中一想,敌众我寡,自己艺业相差太远,暂时相抗不得,唯有用智,先救心上人,才是上策。
  于是便忍下心头怒火,默然不语,转目注视场中。
  只见罗平,巳汗流夹背,仍在手舞足蹈,到处乱扑。
  良久,毕真真恍悟这是一种阵法,卫上回忆过去所涉猎的奇门遁甲典籍凝目印证当前景象,果然发现累累的石堆,虽是表面看来,毫无章法,但却暗合八门九宫之数。
  并记起适才孙陵的走法,正如“黄帝九宫经”所说:“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芳心大喜。
  说来这也是涵虚老人太过自大,不曾防她一手。
  突然毕真真,身如疾箭,便有中宫朝心上人飞去,娇呼道:“公子快停步,这是幻境!”
  涵虚老人见状,不由立朝爱孙喝道:“陵儿擒住这丫头!”
  孙陵赶忙上前阻止,怒声道:“姑娘快请出阵!”
  毕真真,此际已经横了心,非救个郎脱困不可,那里肯听,反一面不停地喊叫,一面在阵中游走。
  好在方位有定,连主人自已,也不能踏错一步,一时孙陵竟无可如何,只得像捉迷藏一般,到处拦截。
  毕真真,更屡次犯险欲图引导心上人,但怎奈罗平,神志巳昏每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失去良机。
  不过经她这一扰乱,使孙陵难以兼顾,也无形中减了好些威力。
  惟其如此,所以涵虚翁倏地向乃媳喝道:“快帮陵儿擒住那丫头!”
  且策杖亲出,先走到离宫,掀起一块四五尺方圆的青石板,显露一个深不见底的地穴,然后朝罗平而来。
  分明又是什么厉害的诡计。
  毕真真看在眼中,立知不妙,心头一急,顿时一咬牙拚,挨筒郎一掌,直震得口吐鲜血,才算捞住罗平衣袂。
  可是她快,对方长幼三人,也不慢。
  首先孙大娘,身如飞絮从后掩至,一伸手,就夹背抓住毕真真。
  涵虚翁,更人未到,便遥发一掌,将罗平震回原位,朝毕真真冷笑道:“这姓罗的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看老夫送他归阴!”
  孙陵也奸笑道:“姑娘请识趣些吧!”
  毕真真,即受重伤,又加上一阵气急,立刻口中一甜,二目金星乱暴,连话都没有说出,就晕死过去。
  孙大娘,迅即将之携至阵外。
  同时涵虚翁和乃孙,马上各站一方,作种种暗示,将迷惘中的罗平,诱向地穴。
  似乎他们已经决心不留活口。
  但见罗平,仿佛是穷追敌人,左转右转,最后直奔地穴,一跃而入。
  涵虚翁,立刻呵呵大笑道:“这座沉龙穴,今天总算拿了一头乳虎,先发利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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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智斗强仇
  “沉龙穴”,乃是一座天然的阴风洞,深不可测,下有寒潭,鹅毛沉底,一经落入,绝难活命。涵虚翁,为了要报杀子之恨,特选在此间潜隐,借地势之利,以及精心手创几种厉害招式,包括这些埋伏,合称“降龙八法”,专作克制天龙剑客之用,不想今天罗平,却代师兄受过,先上人家圈套,葬身绝窟之中。
  涵虚翁好不高兴,马上仔细的封闭了出口,才与爱孙同返。
  这时毕真真,已经孙大娘亲代疗伤,渐渐苏醒。
  只是她,微睁星眸,发现竟满眼灯影摇红,身卧在日来寄居的主人家客室,不禁暗吃一惊!
  一旁孙大娘,连忙和声轻唤道:“姑娘!还有什么不适么?”
  毕真真大眼转了几转,且不作答,反幽幽的问道:“罗公子呢?”
  孙大娘淡淡一笑道:“这小子不识好歹,把姑娘伤得这般光景,还问他则甚?”
  此言弦外之音,自是不难想见。
  毕真真何等聪明,顿时听出不妙,心如刀割,满腔热血沸腾!
  不过她,究竟是机智绝伦之人,深知自己如今正在对方掌握之中,悲伤、反脸,不徒无益,而且有害,于是反咬牙忍住,扮成伤势末愈,闭目将息,一言不发。
  孙大娘见状,胸中颇是诧异,暗道:“怎的这丫头不关心了呢?”
  又索性明说道:“家翁已看在姑娘面上,留下这小子全尸,仅打下沉龙穴了事?”
  毕真真,依旧默默无言。
  涵虚翁,也和乃孙相继走来探看慰问。孙陵且现出一付急色儿本象,说话十分露骨,多方假献殷勤。
  毕真真,乃强抑恨火,既不称谢,亦不气苦,仅略睁妙目,口中叹息了一声!
  最是孙大娘,始终不肯离去,长夜厮守,满嘴花言巧语
  她说的什么呢?
  一言以蔽之,无非都是自夸爱子和家世,威胁利诱,分说罗平师门十恶不赦,以及希望毕女下嫁等语。
  这种情形,若是常人,或许意志不坚,能为所动。
  可是无如毕真真,虽然幼承家教,在形骸上迹近放荡。但其实,却本质善良,心地纯洁,尤其对罗平,一见钟情,早已暗下决心,非个郎莫属,海枯石烂,永不有变。
  加上由涵虚翁口中,见微知著,明晓得对方主要的目的,还是不愿日前所悟的华山那块石刻,无极图真解外泄,欲将自己网罗。
  因此不但丝毫无动于衷,一味唯唯否否,反胸中深思熟虑,准备天光一亮,如何设计查探心上人被害真假?果尔,则将如何报仇雪恨?
  倒是孙大娘,以为一番虚情假意的水磨工夫奏效,暗暗自喜。
  这一宿,对毕真真来说,简直比一百年还长。也比任何苦楚都难受。想哭,不能哭。想骂,不能骂。想拚死一斗,又明知不啻以卵击石。
  亏得她,有这股子忍耐力,硬把满腔悲愤压住,佯装熟睡。
  好不容易,才盼到天明。
  毕真真略作梳洗,便向赛红线开口道:“大婶,我要去沉龙穴看看?”
  孙大娘摇头道:“那是一座无底的阴风洞,姑娘看它则甚?”
  更微哂道:“那姓罗的小子,身入此穴,早巳骨化形消,没法救了啊!”
  毕真真,仍坚要前往,黯然道:“最少我也要稍作凭吊,以尽朋友之义呀?”
  这话孙大娘倒不便推脱,马上慨然答道:“好,我唤陵儿陪姑娘去?”
  其实,这也是为防毕真真,万一要寻短见,特派爱子监视。
  孙陵自是十分兴奋,乘机一亲玉人。
  毕真真走出孙宅,立在附近采了许多野花,称说权当祭品。
  孙陵也一心讨好,代摘不少花朵。
  毕真真来到乱石阵,入目景物依然如昨,只是人已全非,不禁柔肠寸断!
  倒是孙陵,满怀得意,马上掀开沉龙穴封口的石板,笑说道:“姑娘请看,这里还能有谁可以活命不?”
  果然其中深不见底,阴风逼人,静荡荡毫无声息,连抛下鹅卵石试探,都没有什么微候,分明罗平是已无生望了。
  毕真真直看得胸中悲痛欲裂,恨不得也一跃而下,身殉个郎。
  但无如,一则深知孙陵在侧,绝难如愿,再则,亦被一颗复仇之心所躯使,一时不甘就死。
  因此依旧咬牙忍住,玉容惨淡的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手拈花枝,口中反吐出如箕二音,漫歌起来:
  远远的山儿——苍茫,
  弯弯的溪水——流长。
  天上白云,——飞逝,
  我的心儿——傍徨!
  ………………
  世事岂能——如意,
  皇天也有——晨昏。
  人生自古怕多情,
  空有辛酸——谁听?
  且一面低吟,一面将所带的野花,撕得粉碎,一瓣一瓣的,朝四外弹出,好象是借此发泄心头哀怨。
  不多久,整个乱石阵内,便被她抛得落英片片,绿叶满地。
  尤其是歌声凄婉,有说不出的动人。使一旁孙陵,听得异常入神。
  半晌,不由微微一笑,也朗声相和道:
  远远的山儿——青青,
  弯弯的溪水——盈盈。
  天上白云———片片,
  我的心儿------怜卿。
  ………………
  世事岂能———不变,
  皇天也有----- 阴晴。
  人生自古少知音,
  若有辛酸——我听。
  显然他这是自作多情,暗含劝解,也无异是说:姑娘不必再念那姓罗的小子了,如今我已经是你的知音啦?
  毕真真,抬脸看了一眼,娇声道:“你再替我采几朵花儿好么?”
  孙陵眼见对方,耳闻自己歌声,毫无愠色,顿时乐不可支,立忙高答道:“贤妹但有所命,愚兄无不乐从?”
  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连称谓都改唤“贤妹”了。
  不料刚一举步,分明宫位走的不错,但却倏感景物忽变,满目全是奇花异草,如入众香之国,心志一迷,马上不由自主的,负手赏玩起来。
  这是何以故呢?
  原来毕真真,昨晚彻夜末眠,苦思熟虑,终于由“无机图”,和画间“乱石阵”得到启示,触发灵机,想出了一条为心上人雪恨,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的妙策,准备暗改对方阵图以为己用。
  适才便是利用花瓣枝叶,倒转附近“九宫”使八卦逆运。并在坐处四周,设了一道“五行奇门”以自保。
  不过虽然如此,她仍拿不定是否可收实效,所以籍故支遣孙陵走动一试,不想果如意料,产生威力。
  于是毕真真,突觉精神一振,立将掌中剩余的枝叶,朝沉龙穴洒去,静以观变。
  也因此之故,顿使迷惘中的孙陵,眼前猝现一条两旁古木参天的大道,自然而然的信步直前,蹈了罗平是履辙。
  毕真真见状,仅一声冷笑,依旧恶恨难消,立刻假作惊慌高呼道:“不好了!孙大哥失足掉下沉龙穴啦!”
  无疑这又是一条诱敌之计。
  顿时孙家翁媳,闻声如飞奔来。
  最是赛红线,母子连心,不暇问个详情,就直扑入阵。
  如此也正中毕真真心怀。
  只见孙大娘,落地末稳,便神色由紧张一变而为悠闲,仿佛春花三月,游山玩水,到处流连。
  这种事,顿使后到的涵虚翁,大惑不解,马上止步不前,沉声朝毕真真喝道:“小丫头,我陵儿何在?”
  毕真真,淡淡的答道:“我刚刚喊的你不曾听清么?”
  立又一撇嘴道:“你们作法自毙,他失足掉下沉龙穴啦,还不快救!”
  同时就这几句话工夫,孙大娘也和乃子一般,不声不响的,走下“沉龙穴”。
  涵虚翁末虞有此,连出言阻止都来不及,越发惊得心头猛震,肝胆皆寒,向毕真真厉吼道:“狗丫头,你使的什么邪法?”
  自然更不敢擅入了。
  毕真真冷笑道:“哼!这是你自己摆的阵呀,关我何事?”
  且手掠云鬓,微哂道:“大约这是罗公子显灵,要向你们索命吧!”
  涵虚翁目皆欲裂,怒叱道:“胡说!”
  毕真真又一撇嘴道:“不信,你就亲身入阵查看好了!”
  到底涵虚翁,老奸巨滑,不是常人,尽管眼见爱孙爱媳,相继落下绝穴,仍能保持心神不乱,认定乃是毕女弄诡,一面凝目阵中,遍察是何蹊跷,一面缓缓答道:“鬼丫头,老夫可不会上当呢!”
  毕真真摇头轻叹道:“难道你连令孙令媳,都不救了么?”
  更故作恍有所悟道:“哦!我知道了。”
  涵虚翁不解的叱道:“你知道什么?”
  毕真真,毫不迟疑,一本正经的答道:“这都是你的圈套,有意要绝子绝孙对不对?”
  这样的话,直听得涵虚翁须发倒竖,也心如刀割,恨声逼视喝道:“狗丫头,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这种毒手?”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我为你费尽心力,代悟出无极图解,你因何恩将仇报,陷害姑娘的好友呢?”
  涵虚翁怒答道:“那是老夫的仇人。
  毕真真斜视道:“为何也不放过我呀!”
  涵虚翁沉声道:“这是老夫一片爱才之心,难道辱没了你不成?”
  毕真真冷笑道:“哼!要是我不从呢?”
  涵虚翁嚅涩的答道:“那……”
  毕真真马上接口道:“我代你说吧!杀以灭口,不使无极真解外泄,是不是?”
  大约这话,正道中对方心事。但见涵虚翁,二目猛翻,厉喝道:“不错!老夫确有此意!”
  又戟指切齿道:“如今老夫擒到你这狗丫头,便要挫骨扬灰雪恨了!”
  毕真真微哂道:“那很好,咱们就较量较量罢!”
  顿又柳眉双挑,恨声道:“我也非叫你这老贼祖孙三代,同为罗公子偿命不可呢!”
  这时涵虚翁,已看出阵中残花落叶有些可疑,赶忙收摄心神,不为毕女激将之计所动,仔细打量。
  不一刻,居然被他获得端倪,发现原有的“离火”,全为白花散布,化为“辛金”,原有的“祭水”,点缀的悉是红花,反成“离火”。
  总之是九宫八门,都被各色各样的花瓣和枝叶所更改,统统易位,非复前状。
  且繁复玄妙,隐藏变化,十分深奥。
  饶是涵虚翁,乃是此道行家,也一时不敢犯险试探。
  毕真真,有意扰乱对方思考,又冷笑道:“你这老贼潜匿此间,连个真名都不敢告人,看来也绝不姓孙。”
  她这是自觉见闻极广,从来不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姓孙的高手,所以启疑相讥。
  不想涵虚翁,立刻脸色大变,叱道:“姓什么?”
  毕真真见状,顿觉所料不虚,略一沉吟道:“姓史对不对?”
  这也是由“生”“死”与“孙”“史”諧音猜测而出。
  涵虚翁,马上又逼视厉问道:“谁告诉你的?”
  分明这是默认了。
  毕真真更为了证实胸中所想,淡淡的答道:“当年你这老贼,随同李闯杀人如麻,号称七煞之一,谁人不知?”
  且粉脸一抬道:“你就是粉面无常史进,是不是?”
  这位姑娘,确是机智绝伦,仅凭一点疑窦,便察言观色,把对方老根挖出。
  涵虚翁,果然正如她所说,乃是昔年流冠闯贼部将,为避官中拿缉,埋名隐姓于此。这一被人揭穿真面目,不由露出满脸杀气。同时也恰好想得了破阵之策,马上大袖朝前拂起一股罡风,将残花落叶卷飞,纵身长躯直入,一声巨喝道:“我看你这狗丫头,还有什么技俩?”
  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毕真真竟疏忽了所用的花和叶质量太轻,经不起风力吹扫,因此突失凭依,暗中猛吃一惊!
  不过她,自从痛失心上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仍临危不乱,毫无慌张之色,反冷笑道:“哼!姓史的老贼,你不妨再走近几步试试!”
  且莲足双飞,将身前一堆乱石,踢向偏宫,变换了原有门户,顿使涵虚翁入目生疑,赶忙却步,不敢轻进。
  毕真真见状,又冷冷的喝道:“上呀!”
  其实她此时,完全用的乃是看家的四绝中,一个“诈”字。
  自然也由于毕女,在智慧上确有过人之能,对方不敢轻视之故。
  涵虚翁,脸上阴晴不定,口中暗道;“这鬼丫头,神态出奇的镇定,必有所恃,倒莽撞不得?”
  半晌,才狞笑道:“你这点鬼把戏,就能难得住老夫么?”
  毕真真傲然道:“对别人倒不敢说,你么……”
  马上作不屑之壮一撇小嘴续道:“至少还要再学十年?”
  更一抬脸,凝视问道:“不信你就说说看,今天姑娘摆的是什么阵?”
  涵虚翁,二目眨了几眨,一时答覆不出。
  毕真真不禁淡淡一笑道:“我不妨明告你,这是先后天合运的十绝迷魂阵?”
  恰好此际,正有一阵清风,将对方扫去的花瓣,带了不少回转。
  毕真真又纤手一指道:“你看看身后好了!”
  大凡一个人,自己有弱点,在心理上就必然增多顾意,疑神疑鬼。
  涵虚翁便是如此,闻言不由自主的一回首,骤然确和适才不同,而且目光所及,仿佛有些心旌摇,暗中一惊,慌不迭乘势飘身退出阵外。
  毕真真咯咯一笑道:“你这老贼胆怯了么?”
  这时约莫已是近午时分。
  忽见领下现出一乘由两个黑猩猩所抬的軟轿,如飞而来。
  毕真真一眼就认得是罗刹女一行,立刻遥呼道:“葛姑娘,你可是要寻罗公子么?”
  罗刹女也闻声掀开垂廉,娇问道:“罗公子何在?”
  毕真真高答道:“可惜姑娘来迟,今生已经见不了他啊!”
  此言一出,罗刹女立由软轿内平飞而起,一跃七八丈,落在乱石阵外,急问道:“你说什么?”
  毕真真迅即一指涵虚翁,恨声道:“罗公子昨晚已被这老贼害死了!”
  罗刹女勃然变色,又问道:“此话当真?”
  毕真真凄然道:“你不妨自问这姓史的老贼好了!”
  罗刹女倏地一转脸,逼视涵虚翁娇叱道:“老杀才快说!”
  只是涵虚翁,却不把她放在心上,冷冷的答道:“是又怎样?”
  可是不想是字刚出口,罗刹女便将怀中雪狸朝前一抛,喝道:“抓死这老贼!”
  涵虚翁顿觉眼前白影微闪,一股寒冽砭骨之气,扑面而来。
  亏得他,艺业高,经验富,立忙大袖一挥,移形换位,横跨到一旁。
  雪狸也被震得滚退丈外。
  罗刹女见状,马上便一声轻啸,一人三兽,齐上环攻。
  尤其她,要为意中人报仇,出手就是煞招,掌力千钧,飞沙走石,好不凌厉。
  加上雪狸和灵猿,个个都是其凶无比,越发增大声威。
  这倒出乎涵虚翁料外,只得也展开解数,一面应战,一面厉喝道:“老夫就先杀了你这妖女,和几头畜牲,再要那狗丫头的狗命!”
  双方斗作一堆,直杀得团团疾转。
  涵虚翁这老怪物,实在太不等闲,饶是罗刹女一人三兽,合力猛扑,依然占不得半点上风。
  毕真真冷眼旁观,不禁暗暗心惊!忖道:“看来要擒这老贼,还是非设计不可!”
  她思虑敏捷,霎时间便想出一个“攻心”的主意,亮声冷笑道:“史进老贼,我不妨告诉你,罗公子过午不回,他师兄天龙剑客必到,我看你还能逞凶不?”
  因为毕真真,久闻天龙剑客乃是前朝贵胄,曾立誓要尽诛当年随李闯流窜京城,颠履明祚的余孽,显然涵虚翁在此埋名隐姓,不敢出山,便是深惧斯人,逃避斯人。
  说也不信,她这句话果然有效。
  只见涵虚翁闻言神轮骤变,掌势一缓,立被罗刹女抢得先机。
  毕真真又高呼道:“葛姑娘这,快把这老贼逼近乱石堆来,就不怕他逃走了!”
  当然这也是对方暗有忌惮之一,马上不由自主的,朝相反的方向换位。
  唯其如此,所以罗刹女立刻信以为实,越发召唤三兽,合力拦截,无形中气势倍增,如同多了一支生力军。
  这样一来,涵虚翁顿在心虚胆怯,缚手缚脚之下,走到了下风,守多攻少,招式也渐渐露出破绽了。
  毕真真,更不时冷言冷语,说的字字句句,都使对方不安。
  别看涵虚翁,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如论功力深厚,绝非罗刹女和三兽可敌,但处在这种境况下,也就力不从心了。
  本来他陷害罗平,乃是早就决心收服毕真真,以为不处外泄,落得出口怨气,可是如今不仅末如所算,而且又来了一个罗刹女,惟恐万一相持过久,天龙剑客果真寻来,必将不堪设想。
  因此不禁愈门愈气馁,暗道:“和这姓毕的鬼丫头算帐,也不急在一朝,还是先留住自已老命要紧。”
  于是突然猛攻一招,迫退罗刹女,厉喝道:“老夫今天暂留你这两个小贱人狗命,不久再说!”
  随即身形一纵,宛如一头灰鹤,凌空八九丈,飞向一片林中,晃眼无踪。
  罗刹女,依旧不舍,准备疾起直追。
  不过毕真真,却一声轻叹。娇唤道:“这老贼身手太高,葛姑娘别犯险了!”
  罗刹女也识得厉害,如言末动,略整云鬓,急问道:“罗公子已经无救了么?”
  毕真真凄然摇摇头。
  罗刹女又问道:“他尸骨呢?
  毕真真飘身出阵,幽幽的答道:“我领姑娘去看,咱们试试可否捞起?”
  马上引导葛女一人三兽,走到沉龙穴附近。
  虽然这时日正中天,阳光普照,但凝视穴内,依旧深不见底,阴风滚滚,冷焰袭人,看不出线索。
  罗刹女,不由失声惊呼道:“这是前古所遗的寒潮地穴呀!”
  毕真真臻首微点道:“不错:罗公子便是昨日傍晚,被那姓史的老贼设计诱入此中!”
  罗刹女,目视沉龙穴,脸上黯然伤神,默默无语。
  半晌,才转面问道:“你怎的识得我呀!”
  大约因为毕真真已改换女装,她一时认不出了。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接口道:“姑娘咋日曾在七星庄大显神通,我也适逢其会嘛!”
  且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回山,为何又去而复返呢?”
  罗刹女轻叹道:“我是忘了一句话,要问问罗相公,假如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到时肯不肯啊!”
  顿又摇摇头道:“如今我千里迢迢,一场心血,都白费了!”
  她并不十分伤痛,只怅然若失。
  毕真真又问道:“姑娘可有法儿,捞起罗公子的遗体吗?”
  罗刹女看了沉龙穴一眼,不住的摇头道:“难难难!咱们阿尔泰山也有这么一口,内是寒潭鹅毛沉底,神仙难下?
  毕真真叹口气,续问道:“姑娘对罗公子身后,有什么打算么?”
  罗刹女略作沉呤,倏地一抬脸道:“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就算了!”
  她倒看的很开。
  毕真真颇不以为然的微哂道:“你不是痴心爱他么?”
  罗刹女柳眉一挑道::谁说不是!可惜他死了呀!”
  毕真真又道:“难道你对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就太上忘情了么?”
  在她乃是意欲说动对方,彼此同仇。
  不料罗刹女,闻言两支大眼斜睨,不悦的答道:“他几时对我有过情意,我不能忘情又如何?”
  并翅首向天道:“即使双方已有名份,我也不能替他守活寡呀!”
  此女似乎另有一套人生观,--切都讲究现实,人在情在,人亡情忘。
  毕真真反觉讨个无趣,暗忖:果然这丫头,是个寡廉鲜耻,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女人,夫复何言。
  于是立刻淡淡的说道:“既如此,姑娘请吧!”
  罗刹女忽然恍有所悟,问道:“八成你是罗相公的心上人吧?”
  毕真真也不辩白,冷冷的答道:“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知罗剂女竟咯咯—笑道:“罗相公死的好!咱们大家都落空,要不然么?……”
  毕真真怒道:“要不然怎样?”
  罗剂女接口道:“我才不饶你呢?”
  毕真真冷笑道:“哼!无耻!”
  罗刹女面孔—板问道:“你骂我是不是?”
  毕真真也不示弱的,答道:“是又怎样?”
  罗刹女冷笑道:“好!反正你这臭丫头是姓罗的人,我就让你陪姓罗的去,称心如愿吧!”
  更说得出做得出,立向身侧灵猿喝道:“大黑,快把这丫头抓下寒潮穴去!”
  这位魔女,情虽不坚,酷劲儿却极大。
  那头黑猩猩,马上应声龀牙咧嘴,两只长臂一起,便朝前扑出。
  毕真真,早有准备,身形微闪,换了一个宫位,仍然有如末见的叱道:“不要脸的妖女,看你能奈何姑娘不?”
  同时黑猩猩,猛抓一空,末及再度作势,就变了一种神态,仿佛遇到了什么,发疯似的,到处东奔西跑起来。
  罗刹女见状,不禁愕然!
  也好象末看出此间有伏,眉峰—皱,又朝另—灵猿喝道:“二黑上!”
  毕真真冷笑道:“你这妖女怎不出手呢?”
  一眨眼,第二头黑猩猩也和同伴遭了—样的命运,在乱石堆间狂蹦狂跳。
  至此,罗剂女才发现蹊跷,向毕真真高喝道:“你这臭丫头,使的什么邪法?”
  分明她对奇门遁甲之学,乃是丝毫无知。
  毕真真淡淡的答道:“哼!邪法,你还没有嚼到滋味呢?”
  多亏罗刹女,也不是笨人,大眼转了几转,首先纵身一跃,从刚刚来路,退出阵外,然后返身怒叱道:“臭丫头,有本事就出来比划比划!”
  毕真真微哂道:“我可没有这份精神,和你这种无耻问妖女交手!”
  其实她,也深知自己不是对方敌手,惟有籍乱石阵力,才能取胜,所以绝不受激。
  罗刹女又喝道:“臭丫头,这是你不敢呀!”
  毕真真反唇相讥道:“你敢,就别逃嘛?”
  罗刹女厉声道:“凭邪法算什么能耐?”
  毕真真黛眉微挑道:“你不妨回山问问你家老妖精,这可是邪法?”
  罗刹女—撇嘴道:。“不是邪法是什么?”
  毕真真反识道:“你想我告诉你是不是?”
  立又冷笑道:“可惜我还不愿收你这种没廉耻的妖女做徒弟呢!”
  她们尽管舌剑唇枪,争个不休,但依旧各有忌惮,一个不敢进,一个不敢出。
  良久,忽然罗刹女目睹自己两头异兽,已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狼狈不堪,神色大为沮丧,现出极度不安。
  毕真真见状,索性大作心理攻势,口中自语道:“先把这两头畜牲,打下沉龙穴再说!”
  顿时随手洒出一些沙粒,将两只黑猩猩,绣向地穴扑去。
  这一来,罗刹女可就沉不住气了,不由惊慌失声,急呼道:“且慢!”
  毕真真也不为已甚,马上口中作啸,又把两头异曾引开,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说的?”
  罗刹女颓然道:“这是家师守山灵猿,我不能失去!”
  毕真真冷笑道:“关我何事?”
  罗刹女又忸怩的说道:“咱们都爱过罗相公,也算是同志,别伤和气了如何?”
  毕真真暗忖:得饶人处且饶人,点点头道:“这还象话?”
  随即—把沙粒朝阵外微洒,两只黑猩猩,如飞跃出,恢复了原状。
  罗刹女,赶忙一声不响,带了三头猛兽疾奔而去。
  毕真真自愿已经只影形单,回想昨日和心上人双双到此,顿感悲从中来,忍不住泪如涌泉,嚎啕痛哭!
  在她本拟一死殉情,可是又觉得个郎还有满门血仇未报,华山之约末了,自己既然已经矢志不逾,就该义不容辞,至少也要寻到天龙剑客,告以此事才对。不禁凝视心上人葬身之处,口中哀吟道:
  沉龙恶穴是谁开,
  一代奇葩永掩埋。
  天若有知天亦恨,
  人间那堪失英才。

  光阴迅速,转眼就到了华山约期。
  这一日,天朗气清,玉女峰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只见人分东西,两阵相对。
  主方居中的是西岳仙翁,后立华山三老,以及十多个,雄赳赳、气昂昂的二代弟子。
  且邀来不少助拳的高手。
  上首为少林五老,依序是:
  一智大师
  一真大师
  一愚大师
  一得大师
  一尘大师
  全都是一色灰布僧袍,低眉合十,实象庄严。
  下首为武当漱石子,羽衣星冠,五柳长须,背插松纹古定剑,和随来的该派后起之秀,紫霄七剑,人人精神饱满,气概如虹。
  其次是恒山无情师太、田舍翁、柳家兄妹。
  如论阵容,倒是集中原一时之选,非比等闲。
  客方领先的,竟是毕真真,齐小芳静立其后,金刀孟良,和老镖头齐云,分列左右。个个神色黯然!眉含悲戚。
  他们也有协力的伙伴,计为:
  桃花圣母一行。
  黑心鬼洪强师徒。
  鬼影婆母女。
  黄河帮五位帮主。
  云台玄妙观主赛纯阳吕太真。
  不过这班人,过去悉是名列黑道的旁门。
  在实力方面,好象要较华山派稍逊。
  西岳仙翁,巨目一扫敌阵,厉声问道:“姓罗的小子,因何不到?”
  少林五老,也一齐睁开二目凝视。
  毕真真傲然答道:“我就是罗公子的代表,反正是非自有公论,不是一样么?”
  在她,乃是不愿先行宣布心上人恶耗,故作此语。
  不想对方阵中,追魂银燕柳珍,首先一撇嘴接口道:“呸!凭你这个臭丫头也配?”
  西岳仙翁一脸道:“你家老偷儿前来还差不多!”
  恒山无情师太,也高喝道:“小丫头,快说那姓罗的小子何在?”
  他们都一致不把毕真真看在眼里。
  田舍翁更插口道:“这简直是老鼠充象,岂有此理。”
  不过毕真真,却毫无惧色,睬都不睬恒山师徒,反目视华山掌门问道:“怎见得我不能代表呢?”
  西岳仙翁霜眉一扬道:“老夫乃是何等之人,岂能拿你这样的小丫头做对手?”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这是说,你身为一派之尊,我高攀不上,对不对?”
  立又一抬脸,秀目生威,一扫对方诸人,朗声道:“本人现时郑重向各位宣布,我毕真真,自昨日起,已是五门八派,包括雪山、熊耳山、北邙山、云台、黄河帮,以及大南河北十三家镖局,代理盟主!”
  此言一出,西岳仙翁不禁愕然!
  桃花圣母,更在后接口道:“毕姑娘说的不错,今天咱们到场的都是证明!”
  毕真真且朝对方微哂道:“大掌门,我还配不配呀?”
  西岳仙翁,立刻尴尬的侧顾一智大师道:“大师都听到了,老朽该说的不错吧!”
  毕真真又道:“我还要补充几句,咱们这五门八派,大半都是曾被罗公子感化,如今已完全弃恶从善,同为武林正义而努力了呢!”
  西岳仙翁冷笑道:“一派花言巧语!”
  毕真真也冷笑道:“怎见得呢?”
  西岳仙翁二目一翻道:“你们这些旁门左道,能做出好?”
  毕真真又马上反问道:“谁能做出好事?”
  黑心鬼也不忿的插口问道:“是不是只有你们华山派才做出好事呀!”
  西岳仙翁傲然道:“当然!”
  不过顿又自觉说的欠妥,惟恐请来的好友不快,续道:“咱们中原四大名门,少林、武当、恒山、华山,谁家不在工湖上有口皆碑?”
  毕真真微微一笑道:“不错,我倒亲看到贵派几件事实!”
  西岳仙翁只当乃是好话,面有得色道:“这就是啦!”
  毕真真摇摇头道:“只是我所见的,都和你自吹自擂相反哩!”
  西岳仙翁怒道:“胡说!”
  毕真真且不理他,又朗声道:“第一,日前贵派三老,见利忘义,不救七黑庄,反去夺宝。第二,大掌门不守諾言,失信于金刀孟老庄主。第三,渭南之役,以众凌寡,暗中偷袭,蔑视武林规矩……”
  她说到此处,桃花圣母立刻咯咯一笑道:“够了,够了,好个名门正派!”
  金刀孟良,更一挺胸,接口道:“毕姑娘所说,句句是实?”
  且立将罗平如何消弥七星庄一场险难,当众详述。
  接着黑心鬼和鬼影婆,也毫不语言的,各把自己被罗平感化经过说出。
  毕真真闻言而含浅笑,迅即凝视少林五老,问道:“各位大师都听到了,罗公子这种作为,算不算恶人呢?”
  一智大师,顿时合掌道:“善哉,善哉!这都是常人所难能的好事!”
  到底这位老和尚还能明察是非。
  只是西岳仙翁,欲急急向一智大师分说道:“这丫头看家的本领,就是一个‘骗’字,大师门千万别上当!”
  田舍翁接口道:“老夫可不会相信!”
  一愚大师,点点头道:“这是一面之辞!”
  武当漱石子道:“贫道不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会有如此胸襟?”
  一智大师,不禁默然。
  恒山无情师太,冷笑道:“咱们都不是三岁娃儿呢!”
  西岳散人更高呼道:“这姓毕的丫头,人称笑面狐,出名的巧口利舌!”
  说真个的,如讲门口,华山派确非毕女的对手。
  于是西岳仙翁,马上逼视喝道:“也罢,就算你是姓罗的小子代表,废话少说,咱们手底下分曲直好了!”
  毕真真冷笑道:“这可是大掌门不肯讲道理,稍时血溅华山,该怪不得我呢!”
  又朝一智大师道:“老禅师明鉴,请你作个见证!”
  同时对方霹雳掌李应,因见克星未到,已无所惧,首先一跃而出叱道:“老夫先擒下你这贼丫头再说!”
  这边齐小芳,也身形一晃,飞到场中喝道:“少吹大气!”
  而且不待答言,又道声:“接招!”
  出手便是“惊天动地”,人随掌进,其快如风,幻为一片指影,直朝对方扑去。
  霹雳掌李应,一向性情暴躁,那识得历害,还以为一个小女娃,自己动手实在不值,刚高喝一声:“小丫头找死!”
  连臂都没有抬起,便突然感二目一花,“期门”、“巨阙”二穴齐震,浑身如绵,胸中血气翻腾,踉跄倒退不迭。
  一智大师,失色惊呼道:“这是天龙剑客的家数!”
  齐小芳一招得手,昂然卓立,冷笑道:“哼!原来华山派就是这样脓包呀!”
  她人小招奇,一时倒把西岳仙翁震住人。
  一智大师,连忙合掌问道:“小施,你是天龙剑客何人?”
  毕真真立刻缓缓代答道:“论渊源,我这位小妹妹,该算是朱大侠的师侄女!”
  更微微一笑道:“我不妨再告诉老禅师,罗公子便是天龙剑客的师弟呢!”
  她这句话,不但使敌方长幼,闻言震惊!而且雪山、北邙山诸人,都一齐动容,恍悟罗平是什么来头。
  一智大师,和悦道:“谢谢女施主见告!”
  不过一愚大师,欲摇摇头接口道:“师兄别听这丫头信口开河,试想天龙剑客,乃是金枝玉叶,怎能和这班鸡鸣狗盗之徒同流?”
  西岳仙翁,马上乘机附和道:“大师说的极是,咱们不能被这鬼丫头蒙住!”
  武当漱石子,傲然道:“即使是天龙剑客,如今也不过是个落实的王孙,何足道哉?”
  无情师太,更飘身出场,逼视齐小芳叱道:“小鬼头,看老身教训你?”
  可是不料语音甫毕,定睛一看,眼前竟不见齐小芳踪迹,倏然已经变了鬼影婆戚三姑,闲立场中她们二人都有一套奇妙的步法,早就得到毕真真暗示,走马换将了。
  无情师太,不由暗中一呆!
  鬼影婆冷笑道:“不害臊的老秃尼,想以大欺小,讨便宜么?”
  无情师太,脸上一红,怒道:“老身就先拿你这鬼婆娘好了!”
  鬼影婆微哂道:“别大话闪了舌头呀!”
  无情师太立刻行功蓄势,缓缓答道:“老身可不原和人门口,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鬼影婆,傲然一笑道:“敢情好呀!”
  她们两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各有独门艺业,也无异是代表了两派。
  无情师太,心头甚是沉重,惟恐万一稍有失差,则将使“恒山”威名扫地,因此暗暗打定主意,暂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待摸清对方底细再说,马上抱元守一,滑步游走,以查虚实。
  鬼影婆,也深知这老尼乃是劲敌,小心谨慎,迅即暗作戒备,以静制动,单足点地,随同回转。
  霎时间,无情师太便盘旋了五六匝,欲见人家始终以不变应万变,好整以暇,不肯先行出手,不禁有些焦躁,倏地一声轻喝,掌演“雷雳施号令”,挟一般狂疯,飞沙走石。猛攻而前。
  不过别看这一记表面凌历,其实仍是试探性质的虚招。
  鬼影婆,久经战阵,立得不识,立时胸中暗骂!
  “好贼尼!老身就让你尝点历害!”
  反“以实击虚”,身形借力凌空而起,还以颜色。
  最是她,练的是玄阴煞气,五指激射冷焰,一声摄魂怪笑,无情师太顿感心神飞越,丝丝寒气扑面而来,慌不迭,倒打金锺,纵退丈外,才险险的避过。
  这一来,也不啻已经输了一招。
  鬼影婆,冷冷的问道:“贼尼还敢狂吹大气不?”
  无情师太,弄巧成拙,满脸铁青,历喝道:“老身和你这鬼婆娘拚了!”
  毕真真见状,立刻亮声道:“师太且慢,这一招仅是你一时失策,算不给落败!”
  这话好怪!
  无情师太一抬眼道:“老身不稀罕你向我脸上贴金!”
  只是仅管她嘴里这样说,而在神色之间,已无形怒气大为平息,举棋不定。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我这是公道话,用不着要人领情。”
  忽然又正色道:“论功力,师太和戚老前辈旗鼓相当,在场的全是明眼人,谁都不难看出。独门暗器,也许北邙山七步夺魂针,还更歹毒。若再相拚,必演成流血的局面,我今天实在不愿殃及无幸,特请就此为止。再说贵派此番东来,目的乃为夺宝,助拳仅是碍于情面,非出本意,为人卖命,值不值呢?”
  这位姑娘,料敌如神,一张嘴,简直比刀子还利,说的软有有硬,不卑不亢,句句打动对方心坎,一时无情师太,默然不语。
  显然她又用出攻心战术,企图分化华山羽翼了
  一旁追魂银燕柳珍,不由一撇嘴道:“好一张利口!”
  毕真真斜伸问道:“我说错了么?”
  追魂银燕柳珍,不作正面答复,冷笑道:“咱们倒该分个强存弱死呢!”
  毕真真摇摇头道:“彼此无仇无怨,何必么!”
  顿又恍有所悟,自语道:“哦!我明白了。”
  柳珍接口问道:“你明白什么?”
  毕真真微哂道:“反正咱们心里有数,此间不宜明说。”
  柳珍粉面一红道:“你敢不敢和我见个真章呀?”
  毕真真突然正色道:“此时此地,你不该存有此心。”
  柳珍微感一愕,问道:“为什么?”
  毕真真厉声道:“我今天是代他洗刷清誉,你知道不知道?”
  众人也不知道她们是打什么哑迷。
  只见追魂银燕柳珍,闻言反面色和缓,立向乃师娇呼道:“恩师,咱们犯不着淌这场浑水,走吧!”
  毕真真也转面道:“师太,我不妨再奉告你,宝物已认罗公子抛到少华山,一座乱石阵之间的沉龙穴内,诸位如若有兴,不怕犯险,可以碰碰运气去。”
  无情师太,点点头,马上乘机下台,朝西岳仙翁颔首道:“本门力薄能鲜,有负雅望,谨此告退!”
  且不待答言,便一行四人,飞纵离去。
  恒山长幼这一走,无形之中,华山派便减了好些实力。
    相反的,群雄方面,却突然转弱为强,声势大震。
  最是西岳仙翁,日睹毕真真,一味以言词分化自己阵营,连少林五老,似乎都有退志,不禁暗中大起恐慌,深感此女忒也难缠,若不设法先行除去,今日必将不堪设想。因此马上向前走来几步,沉声高喝道:“小丫头,既然你能代表五门八派,想必总有几分实学,老夫如今让你三招,咱来各凭艺业,了断这场过节如何?”
  他此刻已不再自矜身份了。
  分明这是一条擒贼擒王之计。
  自然如讲单打独斗,凭个人功力分高下,西岳仙翁是稳操胜算。
  一智大师,仿佛不以为然,看了主人一眼,欲言又止。
  武当漱石子,立刻插口道:“仙翁何必亲出,擒这小丫头,由本门弟子效行好了!”
  他说的口气极大。
  毕真真微笑道:“道长别忙!稍时我还有比华山这段过节更大的事,向贵派领教!”
  且昂然出场,目视西岳仙翁问道:“假如其胜在我,大掌门该当怎样?”
  西岳仙翁,眉峰一扬道:“这西路上,就由尔等称雄啦!”
  毕真真摇摇头道:“不,咱们无意称什么雄,我是向你要个污蔑罗公子清誉的公道!”
  这话倒不好作答。
  西岳仙翁沉吟良久道:“你说吧!”
  因为他自忖绝无败理,落得故示大方。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我要你这位大掌门,也加盟到咱们旗下!”
  这种条件,诈听起来,好象并不到,其实这不啻是明说是要整个华山派投顺,试想武林中人,一向讲究的是,头可断、血可流,最忌一个‘降’字,何况华山乃是中原历史悠久,有数的名门,怎能答应。
  西岳仙翁,闻言不禁心头一震,恍疑是两耳有误,急问道:“什么?”
  毕真真不悦的答道:“你不是叫我说么,难道反悔不成?”
  立又朗声复述一遍。
  西岳仙翁,一时老脸胀得飞红,故作掩饰的反问道:“要是老夫赢了呢?”
  毕真真,毫不迟疑的答道:“我任凭处置。”
  她说得十分公允。
  不过饶是如此,西岳仙翁,仍然忧豫难决,不敢以一派香火,和一个女娃,来作孤注--擲。
  加上自己授人以柄,也不好说不算,暗道:“好厉害的鬼丫头!”
  倒是惊天叟彭雷,深知毕女功力有限,马上插口道:“掌门师兄!不妨答应她好了!”
  仅剩独臂的西岳散人,也道:“这丫头只是一张利嘴,师兄必能到手擒来。”
  西岳仙翁,看了三位师弟一眼,无可奈何的一点头道:“好!就是这样!”
  毕真真微微一笑,顿向一智大师道:“请老禅师为证!”
  随即莲步移动,也和适才无情师太一般,绕对方游走起起来。
  且暗取出一把金针,在飞驰中捉空儿一一植在地上。
  西岳仙翁,一心戒备,以防偷袭,毫末觉察。
  片刻之间,毕真真便环绕了七八匝,忽然停止亮声道:“我不稀罕别人让招,还是你先出手吧!”
  西岳仙翁,似乎正中心怀,毫不客气的接口道:“如此老夫是有僭了!”
  顿时一抬手,“金龙探爪”,人随掌近,快不可言的朝毕真真抓去。
  照说,他功力是何等的高强,这一招焉同小可。
  可是事实却不然!
  反而这位掌门人,刚刚足下换位,便猝感眼前寒森耀目,到处都是刀枪剑战,纷纷向自己袭来,赶忙变式自保。
  也立刻忘了是和谁交手,只顾左一招右一招,攻守不停。
  在局外人看来,仿佛他是发了什么疯,一味手无足蹈,团团疾转,大唱其独角戏,好不有趣。
  首先华山三老,駭异失声!
  少林武当诸人,也个个二目注视,满面惊容。
  霹雳掌李应,忍不住高呼道:“掌门师兄,你是怎的?”
  谁知近在咫尺,西岳仙翁竟充耳不闻,依然如旧。
  毕真真,妙目一扫华山长幼,冷冷的问道:“你们还有谁敢上?”
  惊天叟彭雷,不由喑中一动,高喝道:“你这鬼丫头,使的什么邪法?”
  毕真真淡淡一笑,理都不理,反抬脸朝一智大师道:“老禅师明鉴,请说句公道话!”
    一智大师,连忙合掌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胸罗玄极,据老衲猜测,好象是‘金针奇门大阵’,不知当否?”
  毕真真肃然道:“老禅师洞幽微,足见高明!”
  更目闪威稜,向惊天叟叱道:“听到没有?”
  惊天叟抗声道:“这不是拳脚上本事呀!”
  毕真真怒道:“刚刚贵掌门,曾明说要各凭艺业,几时仅限定拳脚呢?”
  黑心鬼洪强,厉声喝道:“好不害臊的华山派,想要赖么?”
    桃花圣母,咯咯一笑道:“这就是他们自诩名门正派的行径啊!”
  一时华山长幼,面面相觑,颓然失色,他们作梦也绝没想到,毕真真有这种能耐。
  一愚大师,不禁侧顾一智大师道:“师兄,咱们出手了吧!”
  一智大师,摇摇头低声道:“师弟稍安母躁!今日之事,委实错在华山,本门鲁莽不得,再看一时再说!”
  惟有武当漱石子,忿然一跃而出,冷笑道:“这点鬼把戏,有什么稀奇,看真人的!”
  毕真真见状冷笑道:“道长且慢逞能,我早听说贵派精擅此道,已在玉女祠后,为你们长幼八人,准备了一个小小阵图,专诚领教!”
  并改颜向一智大师道:“晚辈今天到此应约,仅在代罗公子辩明是非,以正视听,双方本无深仇大恨,何敢过为己甚。阵法老禅师已胸有成竹,敬请代解,以全华山脸面,免落由我释放之讥,咱们并对西岳掌门,适才所若,食不食言,都无意计较。”
  一智大师,马上口宣佛号道:“女施主光明磊落,气度恢宏,老衲好生钦佩!”
  毕真真,躬身道:“不敢当老禅师謬许!”
  这位姑娘手段之高明,实在无人可及,三言两语,又把少林五老说的心服口服,连华山派长幼,都在恩威并济之下,抚心自问,大觉理亏,惭愧起来。
  也无异是这场过节,她已大获全胜了。
  漱石子高喝道:“小丫头,刚刚可是你说过,和本门有重大纠葛么?”
  岳真真冷笑道:“不错!罗公子如非华山之约,早就亲上武当了!”
  漱石子一沉脸问道:“什么事?”
  毕真真黛眉微挑道:“你不怕当众宣扬么?”
  漱石子怒道:“本门从无见不得人之事!”
  毕真真微哂道:“只怕不如你所说呢!”
  漱石子厉害喝道:“胡说!”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好!我先举出一件事实!”
  漱石子冷笑道:“哼!要是栽誣本门,小心你的狗命!”
  毕真真也不理,朗声续道:“日前令师兄飞云子!道经太白山,夜人长陵镇,趁我与罗公子互较短长之际,入室行窍,被舍间二相张龙孙虎所擒……”
  漱石子,不待语毕,喝道:“有这等事?”
  毕真真依旧不停道:“后为罗公子仗义救走!”
  漱石子,又插口道:“哦!原来是要向本门讨报酬!”
  毕真真冷笑道:“哼!令师兄不但不念救命之恩,反乘身在人家让持之中,自活动穴,以‘乾元指’及‘重手法’,将罗公子喑算落下绝涧,劫马而走呢!”
  一旁黑心鬼洪强,忿然接口道:“这种忘恩负义之行,连老夫过去人称黑心鬼,都做不出啊!好个武当派!”
  漱石子,沉声喝道:“有何为证?”
  这时西岳仙翁,已被一智大师由金针阵引出,恢复了神志,满面羞愧。
  毕真真,立刻侧顾华山诸人问道:“各位日前和飞云子相遇,他可是骑的一匹青鬃烈马?”
  西岳散人点点头道:“不错!”
  毕真真顿朝漱石子微哂道:“那就是所劫罗公子的坐骑!也是物证!”
    漱石子,不禁语塞。
  毕真真又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还算不了什么!”
  漱石子厉声道:“还有什么大事?”
  毕真真微微一笑反问道:“贵派掌教,当年俗家,是不是有个黄衫客的道号?”
  漱石子缓缓答道:“是又怎样?”
  毕真真倏地杏目圆睁道:“他是罗公子不共戴天的仇人?”
  更厉声道:“咱们盟主要向他清算十八年前,王屋山隐贤庄,一门数十口的血债。”
  齐小芳,也激动的接口道:”毕姑姑,这班杂毛今天不能放过!”
  这事确比华山过节严重得太多,龙其毕真真侃侃道来,有声有色,不由人不信。
  一时连少林五老,和华山长幼,都大感震惊!
  漱石子,仍然强辯道:“胡说八道!”
  毕真真冷笑道:“这是何等的大事,我怎能随便誣人?
  黄河二女,齐声插口道:“有飞云贼道那等行径,就是极好的证明。”
  毕真真又眉横煞气,逼视漱石子道:“道长如若识趁,就请率同门下自留黄河帮总舵,由我派人通知贵派掌教和飞云子,亲来了断!”
  漱石子嘿嘿一笑道:“要是真人不肯呢?”
  毕真真斩钉截铁的说道:“那你们今天便有血流五步之虑!”
  黄河二女,也从旁腔接道:“尔等就尝尝姑娘们湛毒蝎尾针的滋味!”
  鬼影婆更冷笑道:“我老婆子,也要动用一次七步夺魂针了!”
  顿时群情激昂,个个跃跃欲试。
  漱石子,也不肯就范,立刻朝身后紫霄七剑示意,大家散布阵,怒喝道:“难道真人还怕你们这班旁门左道不成?”
  倒是少林一智大师,眼见便要酿成流血的局面,心有不忍,立忙合掌高宣了一声佛号,向毕真真道:“女檀樾可否再看老衲的薄面,将屈留武当道友条件,稍作变通?”
  毕真真马上反问道:“老禅师能保武当掌教和飞云子,能亲来应约么?”
  这时一愚大师,已为毕真真适才许多作为所动,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迅即向一智大师低语道:“师兄,咱们少管武当的事!”
  一智大师,也觉武当派一向自大,自己不能作此承諾,不由轻叹道:“这个,只怕老衲不能胜任?”
  毕真真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一智大师,又口宣佛号道:“还望女施主慈悲为怀是幸!”
  毕真真点头道:“谨遵老禅师法谕!”
  这时天已过午,阳光正从西南斜射。
  毕真真偶然一抬眼,忽见苍龙领方向,有一条青影,宛如星跳丸抛,一纵十多丈,飞驰而来,不禁暗道:“这是何人,有如此绝世的轻功?”
  并听一声如同惊凤一般的清啸,响彻云霄,更不知是敌是友,心头略一犹豫,准备能看出是谁,再发令擒拿武当长幼。
  不想正当她,目光微一转眨之际,突地亚赛飞将军从天而降,场中现出一个面如敷粉,英姿勃勃的兰衫少年书生,朗声抱举向西岳仙翁道:“罗某应约来迟,有劳之候了!”
  毕真真定睛一看,简直恍疑是作梦,一颗芳心喜得险些跳出腔外!
  齐老镖头口中喃喃道:“菩萨保佑,謝天謝地!”
  群雄一齐欢呼道:“盟主驾到了!”
  毕真真慌不达上前娇唤道:“公子!华山这场过节已了!”
  罗平反而一沉脸道:“谁叫你们来的?”
  毕真真顿觉一阵委屈,颤声道:“我只当公子……”
  罗平马上截住冷笑道:“我知道,你无非是想把我拖下混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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