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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马云《爱情战争》铁拐侠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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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爱情战争〔香港〕马云
目录
第一章 痴心牛郎 一往情深
第二章 村女娥眉 一反常态
第三章 城市乡间 一片混乱
第四章 花花公子 一败涂地

第一章 痴心牛郎 一往情深
“铁拐侠盗”吕伟良和他唯一的爱徒阿生,喜欢在晚饭后到公园去散步。尤其是自从他们迁进了一幢公寓式的住宅之后,根本没有太多的地方让他们练习武功,他们一有空,便只好到公园里走动一下。
夏令时间晚上八时了,天色仍未黑齐,橙黄色的晚霞留在海港的上空,美是美了,可惜黑夜就快来临。
师徒二人信步在水泥通道上走过,看见一个木牌漆上三个字:“狗公园”。
阿生不禁笑道:“看来我们的政府真肯替畜牲设想、既有防止虐畜会,又有狗公园,可惜没有防止虐人会,所以难怪箍颈党横行无忌,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行凶,恶人们视警察如无物。”
吕伟良说道:“这就是自由天堂的特色。狗辈有随地拉粪拉尿的自由,有犬吠狂叫的自由,而人却没有坐在草地上示威的自由,也没有叫喊口号的自由。难道人不如狗吗?那班应声虫议员不知怎的,忽然都变成了吃错药的哑巴!”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还会称这里为自由的天堂。”阿生悻悻然说。
吕伟良略作沉思,然后向阿生解释:“自由二字原是由‘不自由’反映出来的,大概由于某处地方的人民失去了自由,所以这里便给人认为是自由的天堂。可惜的是:这里的自由太多了。冒险家有走私贩毒的自由。只要你小心一点,别让警方抓到证据,或者抓到了也不要紧,只要你设法请律师为你洗脱罪名,你可能依旧是一个名流,或者一位绅士。亡命之徒吗,他们也有杀人放火,强奸劫掠的自由,但同一理由,只要一句证据不足,他们又可以筹划下一次的不法勾当。”
“是的,难怪人家又叫这儿做‘冒险家的乐园’了。”
“不过,话虽如此,这里仍然有这里的好处,起码这里还有吃饭和睡觉的自由,但有些地方则连这起码的人生享受也没有,更别说其他了。”
突然间那边传来一阵人声呼喝,是管理员的声音在叫喊:“喂!不准在这里放风筝!”
一名十余岁的少年人不平地反驳道:“为什么不准?这里又不是禁区,又不是机场。”
“我说不准就不准,你瞧——”管理员指指树顶,上面有不少断了线的风筝,“你们这班小鬼给我们平添了不少额外工作啊!”
阿生冷眼旁观,感到愤愤不平地说:“这算什么?这是公园、供市民游憩的,如果样样不准,岂不有如监狱一般么?”
那管理员闻言回转头来,盯了阿生一眼:“你是什么人?”
“中国人!”阿生也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有不少游人围观,他们自然都是同情小孩子和阿生的。
管理员看见阿生态度强硬,下不了台,瞪住他道:“好小子,你等着瞧吧!回头老子把你也赶出去!”
“我才不相信!”阿生双手叉要说:“如果你真有此本领,我就叫你老子好了,否则,你便是我的孩子。”
旁观者忍不住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管理员有如丧家之犬,在笑声中跑开了。
孩子们仍在放风筝。
有个须发斑白的老年人说:“这位小哥,你真的是做得叫人舒服。这班管理员真不像样,昨天有个长发阿飞躺在椅子上,他却视若无睹。老实说,每天我都到这儿来行行坐坐的,但椅子给一个人霸占着,我们只好坐草地了。”
阿生还未答话,已经有人说道:“这叫做欺善怕恶啊!”
又有人说:“做政府工的人,态度都是差不多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突然又传来一阵急促步声,人声吵闹中,三名阿飞追逐一名青年人殴打。但是,刚才那个管理员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公园里的游人也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止。
阿生高声一喝,人已站在三名阿飞型青少年的面前,把手一横,喝问道:“兄弟,有什么事,慢慢说好吗?”
三名阿飞正杀得性起,看见阿生阻头阻势,更是火上加油。一人伸手就要把阿生推开,口里却咒骂道:“他妈的!关你什么事?走开!”
但是,阿生是何等样人?只见他伸手一摆。把那阿飞手臂拨开,看也未看得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那名阿飞已“蓬”的一声,倒向一旁。
其他两名阿飞喝一声,四拳齐上。
吕伟良一直袖手旁观,本来他想喝止阿生,但看见三名飞辈也太过目中无人,所以也没有制止阿生。
阿生看见三个阿飞手中都没有武器,更加不会把他们放在眼中。
手起掌落,横拳直腿,三名阿飞起初以为以三敌一,无有不胜之理,所以就连刚才被他们追打的青年人也不去理会,以为先把阿生收拾了,慢慢再说。可是,拳来脚往之际,忽然觉得越打越人多,明明只有阿生一个人,但三名阿飞却感到这小子有七拳八腿,身前身后总是人。弄得他们团团而转。
围观的游人当初都替阿生担心,甚至有人纷纷远远避开了。
但是,现在他们之中有不少却看得出了神。
三对拳头六条腿,竟然被阿生玩弄于股掌之上。其中一名阿飞,杀得性起,蓦地摸出一柄弹簧刀来,“刷”的一声,出其不意,就要插向阿生胸前去。
阿生突然感到眼前一亮,心感不妙,急忙忙地退倒两步,仅可避过对方来势,却冷不提防,被身旁一名阿飞飞起一脚,将他踢倒。
阿生未及站起,持刀阿飞乘势进袭,阿生头脑冷静,冒险抢握对方手腕。“空手入白刃”的招数许多学过武功的人都会。但是,倒卧地上要灵活施展,确实不容易,阿生却在危急关头一试。
对方亦非弱者,他下扑之势极急,阿生仅可捉住他的手腕,于是二人立即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另外两名阿飞一时之间亦不知如何下手,他们当然希望帮自己人,可惜他们纠缠得几乎分不出敌我,而手臂与刀子却乱晃,如果从旁加入,好容易被刺伤。
等到他们有个机会从旁加入时,阿生已运足劲力,握得那名阿飞的手腕几乎折断。
刀子堕在草地上,但二人仍然扭作一团,难解难分。
一名阿飞企图冲前拾起草地上的刀子,但给吕伟良抢先一步、铁杖一挥,仿若打高尔夫球似的,刀子被铁杖击得飞上半空,落入矮林里。
阿飞生气地咆哮一声,回身又是一拳,但吕伟良瞧也不瞧他一眼,弯腰伸臂,抓住那阿飞的衣领凌空一摔,只见一条人影直栽进树林中去。
与此同时,阿生就地弯腿力蹴,与他纠缠的阿飞也凌空飞起,硬绷绷地跌向草坪上,“叭”的一声,跌得四脚朝天。
幸而那是一块草地,否则难免头破血流。但现在那阿飞也几乎跌至腰骨折断。他狼狈地爬起来,一步一拐的,夺路而逃。另一名阿飞更加头也不敢回,趁着混乱中逃得无影无踪。
阿生心里仍在生气,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追上去,却给吕伟良叫住。
吕伟良说:“穷寇莫追,算了,让他们走吧!我们还是过去看看那个青年人。”
刚才被三名阿飞围殴的青年人正躲在一角,想起刚才被人追逐的情形,犹有余悸。
他并没有离开公园,因为他晓得那样仍然可能有危险,说不定阿飞的同党正在另一个门口“恭候”他。所以,他宁愿躲在花丛背后,如果窥见吕伟良师徒二人打败了,那时再设法逃离这里。
但是,现在吕伟良他们打胜了。于是那青年人也由花丛后面跑了出来。
阿生问他:“你有没有受伤?”
那青年人道:“还好没有大碍,有的只是轻伤而已,多得二位仗义相助。”
吕伟良道:“别客气,你是干什么的?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青年人道:“小姓林,叫林大牛,是个乡下人,我是为了找寻我的爱人而出城来的。”
“你的爱人?”阿生反问道:“你的爱人又是干什么的?”
“她当然也是个乡下少女,但是,有一次出城探亲时,却没有了下落。”青年人林大牛说道:“我为了查明真相,到城里一直找了她好几天,始终未能找到她的芳踪。今天不知怎的,我在路上突然遇见了三名阿飞,就是刚才那三个。他们先问我是否要找金玉娇?我说是的,他们就不由分说地向我冲攻。幸而我机警,走得快,否则就糟了。”
阿生咬牙切齿地说:“这还成什么世界?难道街上连一个警察也没有么?”
林大牛说:“我才觉得奇怪,沿途奔跑叫喊,不但没有警察出来援助我,大街上还有不少行人,可是他们根本不当作有任何事情发生似的。唉!要是我们乡间,我们的乡亲一定会闻声赶至,决不会视若无睹的。”
吕伟良道:“城里的人大都为了生活而忙碌,有时他们明知这样见死不救是不对的,但往往为了怕做证人而犹疑起来。”
阿生问道:“你的爱人失踪了,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又有什么用?他们只是循例备案,至今一个月有多,仍然音讯杳然,所以我才自己入城来找。”林大牛叹气说。
吕伟良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报警验伤吗?”
“不!坦白点说,我对警察已失尽了信心。”林大牛又说:“与其报警,不如让我自己去想想办法吧!”
阿生说:“你这样一些线索也没有,相信要找到你的爱人亦非易事。”
“线索是有的,但中断了。”林大牛说,“玉娇进城本来是要找她的一位远房阿姨,但她的阿姨却说玉娇从未找过她。”
吕伟良沉吟道:“这么说来,可能那班阿飞把你的爱人收藏起来了。”
“我也这么想。”林大牛说,“两位可惜不是警探,否则事情就易办了。”
阿生说:“你刚才不是说过,对警方失尽了信心么?”
“是的,那是由于玉娇一直没有消息,刚才在路上又没有警察帮助我,但是,如果二位是警探,刚才就可以抓住他们。”
吕伟良道:“虽然我们不是警探,但我们会设法帮助你。”
林大牛立刻露出一片喜悦之情,但瞬即又感到无限惊奇,问:“二位到底是什么人?”
阿生说:“别理会我们是谁,总之我们是存心帮助你的。”
吕伟良邀林大牛返家,于是一行三人离开了公园。
出到公园门口,吕伟良突然裹足不前。阿生奇怪地问:“师傅,怎么啦?”
吕伟良翘首张目四望,似乎在搜索一些什么似的。
林大牛却担心地道:“小心啊!他们会拉大队来寻仇的。”
吕伟良道:“我也有此想法,可惜他们没有这样做呢。”
“你不怕他们人多势众吗?”林大牛又问。
吕伟良道:“怕也怕不来的,如果不冒险,我们很难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
阿生这才明白吕伟良在那儿张望的目的。
三人在那儿公园门前逗留片刻,仍无动静,这才登车离去。
这时候,正是华灯初上之际,吕伟良看见林大牛毫无表情。不禁问道:“你真的很爱你的女朋友吗?”
“是的,我跟玉娇订了婚。”林大牛说道,“为了她,我已经离家入城好几天了。”
吕伟良又问:“你是哪一条乡村的人?”
“林家村。”林大牛答道,“位于本市北郊的林家村。”
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二人,对于当地的环境十分熟悉,即使远离市区,他们也知道林家村在什么地方。
车抵快乐大道、这儿正是吕伟良税居公寓式大厦之所在。
所谓公寓式大厦在此时此地并不多见,但在外国则极为普通,它的好处是管理统一,而且绝对不是招待所或公寓那一类时租旅店,而是真真正正的新型住宅。吕伟良自从将他的祖居卖掉之后,便一直跟阿生住在这里。
师徒二人招待林大牛在客厅里坐了下来。在谈话间他们才知道这青年人连晚饭还没有吃过,于是阿生弄一些东西让他充饥。
原来林大牛由乡间带出来的金钱差不多已经花光了。连日来他安步当车,有时早晚二餐亦只以面包充饥。东奔西跑亦无非希望早日找回他的爱人金玉娇,可是,结果却令他失望。
师徒二人有感他一片痴心,决定助他一臂之力,务求替他找到金玉娇为止。
那一晚,林大牛就住在吕伟良的家里。
林大牛比阿生略大,年纪在二十岁左右。因此他们谈得非常投机。
翌日,吕伟良和阿生陪着林大牛再到金玉娇阿姨的家里去。
金玉娇的阿姨何太太是个三四十岁之间的中年妇人。她和她的丈夫何福住在一所旧楼里,这儿有着好几伙人家,何福夫妇住的是尾房。
何太太看见又是林大牛,显得满脸不高兴。
林大牛替她介绍吕伟良和阿生,但她瞧也不瞧他们一眼。
她只对林大牛说:“我早告诉过你了,玉娇一直没有来过。”
吕伟良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势利妇人。他问道:“金玉娇说是来城里找你的,难道连电话也没有一个么?我以为她起码也会拨个电话给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太太盯了吕伟良一眼,“难道我拐带人口么?”她睁大了双眼,左手撑腰,右手一指,喝道:“你给我滚!你不滚我就打电话叫警察!”
吕伟良觉得这个人太不讲理,笑道:“好极了,你不叫警察,我也想借用电话叫警察来!”
说着,他果真拄杖跑向电话机旁。何太太一个箭步冲前,抢先走在吕伟良的前面,把手一拦,说道:“不准用这里的电话,你要报警,可以到街上去。”
扰攘间,有个中年男子由房间里走出来,拉开沙哑的嗓子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吵吵闹闹的。”
吕伟良和阿生都可以一眼看出,这家伙是一名吸毒者,就是俗语所称的“道友”。只见他瘦骨嶙峋,面无人色,眼角浮肿而肮脏,曾经三番四次混入下层社会的吕伟良和阿生,自然不会轻易被他瞒过。
他既然由何太太所居住的尾房走出来,大概此人就是何太太的丈夫何福吧?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二人都这样忖测。
各人只是把视线集中到这名道友的身上,也未有人答话,何太太已经咆哮着说:“不关你事,进去进去!”
何太太果然是威风得很,那道友竟也垂头丧气地跑回房间里去了。吕伟良不禁问林大牛:“他是谁啊?”
林大牛道:“他就是王娇的姨丈。”
吕伟良心里有数,偕同阿生和林大牛二人离开了那层旧楼。
回到路旁的汽车里,吕伟良对阿生说:“何福既是一名道友,事情就好办了。我们只要有些耐性,他迟早总会出来的。”
阿生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监视他,是不是?”
吕伟良点头说:“不错,他们的确大有可疑之处,同时这也是唯一可以追寻的线索。”
林大牛吃惊地说:“他们会不会把玉娇卖入火坑?”
“这倒难说了。”吕伟良道,“这世界的人心变了,有时为了钱,真的是什么事也敢做。”
“那么,我们更加非追查到底不可,玉娇父母双亡,只是寄居在姑母家里,这可怜的女孩,我们怎么可以看着她堕落呢!”林大牛说道。
话犹未完,何福就自那幢旧楼里走了出来。
车内三人都可以看见他匆匆忙忙地走向街口,阿生待他走了一程才开车跟踪。
。吕伟良看看腕表,那时才不过中午十二时许。他说:“这个时候该是道友们开始活动的时间了。虽然未必个个如是,但大多数道友习惯了这午间时分以及下午四五点之间吸毒。如果我们推测不错,何福也许是要到毒窟里去。”
车子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跟踪何福。
最后,他们看见何福进入一条横街窄巷里。巷口有个飞型男子把守,但却未制止何福入内。吕伟良隔着车窗望过去,发觉那飞型男子东张西望的,就知道他正在把风。
巷内毫无疑问,大概就是贩毒的档口所在。
吕伟良了解这一切,但目前他并无心情去揭发贩毒的内幕,只急于替身旁的青年人林大牛找回他的爱人金玉娇。
“狡兔三窟”,吕伟良自然也了解到这些横巷是四通八达的。因此,如果这时候进去,毒贩固然要对付他们,就是何福亦可以由另外的出路遁去。所以,吕伟良决定改用了“守株待兔”的方法。
仅仅是两分钟之后,何福又自那儿出来了。
他刚出巷口,便鬼鬼祟祟的张望一番,好像担心附近有警察似的。
吕伟良他们的车子幸而停得很远。何福当然看不见他们了。
吕伟良看见何福依原路回来,附近的街道上又静得连行人也没有,于是心生一计。
待至何福走过车旁时,吕伟良突然出其不意地,推开了车门。
何福吓了一跳,回头想走,却给吕伟良跃前一手抓住。
阿生赶来协助,不由分说,就把何福推进了车厢里面去。
何福挣扎着说:“你们干什么?”
吕伟良扣住他的手腕,使他动弹不得。阿生则动手在他的身上搜索。
一小包海洛英,给阿生从何福的衣袋里搜了出来。
何福出乎意外地冷静,反问道:“你们这样算是什么?”
吕伟良道:“我们要将你交给警方。”
何福又问,“我犯了什么罪?”
“你藏毒。”吕伟良说。
何福竟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是警察,别装腔作势了,我可以在警方面前反指你们栽赃!”
吕伟良道:“可惜你忘记了,警方可以立即验出你是一名道友。”
何福那脸上得意的神色消失了。他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吕伟良道:“只想知道金玉娇的下落。”
何福道:“我怎么知道?”
“如果到了警局,你说知道也太迟了。”吕伟良说。
阿生踏上油门,作势就要开车,一边又说:“别跟他浪费时间,还是把他送往警局吧!”
何福果然吓得连声叫道:“请不要这样,我告诉你们就是!”
“那么快点照实说吧!我知道金玉娇一定来找过你们,是不?”吕伟良问。
何福点头道:“你们猜得不错,玉娇的确来找过我们。”
师徒二人和车中的林大牛都为之一怔。
车内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那么现在她在什么地方?”
何福道:“我也不大清楚。总之,玉娇来我们家里、要求我们介绍她到工厂里去工作。刚巧同屋住客之中有个男子章明,他在一家舞厅工作。我们明知他有办法,就把玉娇介绍给他。至于后来怎么样,我们就没有再去追究啦。”
林大牛怔怔地说:“果然我没有猜错,玉娇被人卖入火坑了。”
吕伟良执着何福的衣襟:“那个叫章明的家伙在哪里?”
“他刚迁走了。”何福说:“但他警告我们,任何人问及他的行踪,都不准说出来。更不要提及玉娇被他带走。”
林大牛生气地说:“你们简直岂有此理!这还成什么世界?”
吕伟良又问:“他在哪一间舞厅工作?”
何福道:“坦白说,我也不大清楚。”
“事到如今,你只有尽力帮助我们找回金玉娇,你才有希望将功赎罪,否则便只有准备坐牢。”吕伟良说:“现在我再问你一次,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那个叫章明的男子?”
何福沉思片刻,说道:“似乎是东区一间小舞院,但名字忘记了。”
“你再仔细想清楚。”吕伟良看看腕表,“我给你一分钟。过了这一分钟,我便把你交给警察,让你住进戒毒所去。”
何福果然加紧思索。有道“人急智生”,他果真想起了,可惜他只记起一个字。他说:“那家小舞院好像是……是什么洞……”
吕伟良道:“再想清楚。”
何福苦笑道:“老实说,我一向不知道章明的工作地方,只是偶然听过一次电话,那时,他刚好出去了,那人在电话问我:章明是否已返了什么洞?我当时说不知道是否已上班了。所以,才有些印象。”
吕伟良又问:“他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他在我们同屋住客中,是唯一的王老五,不见有什么亲人。”何福说。
吕伟良想了想,终于说:“你的话我暂时信一半,但今天的事,你切不可对人提及,包括你妻子在内,否则你不要怪我们不守诺言,到头来还是要把你交到警方手中。”
何福哀求道:“千万别这样,我不会对任何人提及你们的。我是个守信用的人,即如章明要我守口如瓶一样,我不是做到了吗?要不是你迫我紧,我一句也不敢说啊!”
吕伟良觉得这家伙可怜又可笑,终于放过了他,让他下车去。
他走后,吕伟良叫阿生把车子开进东区的红灯地带去。
那是著名藏污纳垢的地方,说得动听点,“娱乐场所”林立。
所谓“娱乐场所”,包括了酒吧、小舞院、浴池等等,都集中于此。
酒吧是无上装酒吧,有些更在报章上大卖广告,声明“无卡装侍酒女郎”殷勤招待。“无卡”即无上亦无下,意思是赤裸,但实际上只是露胸和露臀而已。即使如此,也极尽色情之能事。
据说,当地的法例找不到一条可以制止这种色情场所之存在。但是,政府可以在一次立法会议上,立下无数暴敛横征的苛例,为什么那班大人先生们不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
至于小舞院,虽然有不少美其名叫:“音乐厅”,或者“酒帘”等等,但揭开了内幕,不外都是出卖色情的场所。
讲到浴池,更是变相的妓寨而已。
凡此种种,那些大人先生们当然也知得一清二楚,可惜他们都戴上了有色眼镜,认为这就是都市繁荣的现象,其实一切白日强抢,凶杀,奸污等等罪恶,都可能因此而发生。
青年人血气方刚,对色情最敏感,要在这等色情场所呼风唤雨,自然是非钱不行,偏偏他们的工作待遇又不理想,甚至有不少根本没有职业,故此他们就只好去偷、去抢。
这些责任又应该由谁去负?首先是归罪于家庭教育。为人父母者往往为了生活而劳碌,疏忽了儿女的管教。然后是政府,政府对会考制度太过夸张。绝大部分学生因会考不及格——其实有许多学生成绩很好,只是政府由于学位关系,把数目局限。于是学生由学校出来,就因为没有文凭而失业。
这辈青少年由于社会环境影响,又偏偏不肯跑进工厂里去,认为那是粗贱工作,要坐在冷气间内办公才够舒适。
社会上有太多游手好闲的青少年,加上色情罪恶的引诱,于是他们便变成洪水猛兽,比起传统性的黑人物还要可怕。
这些情形,你猜那些大人先生们会晓得么?有些知道的,而且可能比我辈小市民更加了解,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只好知之为不知而已。
阿生把车子在红灯区内各街道兜圈,希望找到一间以什么“洞”为名的小舞院。岂料车子所经之处,那些七彩缤纷的招牌之中,就有不少是以“洞”字为名的。例如:“迷人洞”啦,“盘丝洞”啦,“情人洞”啦……等等,真的是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阿生最后把车子停在一间叫做“神秘洞”的无上装酒吧门前。
一具高与人齐的立体广告,是一个赤条条的模特儿,竖立在酒吧门旁,那些肉麻麻的字眼,涂满在模特儿的身上。
吕伟良又看看腕表,还未到下午一时,他说:“时间似乎太早。通常这些小舞院的人,都在下午二时至四时之间才上班的。”
阿生道:“但章明不是舞小姐,他是舞女大班之流,说不定会睡在小舞院内。我们不妨逐间逐间去找找看。”
吕伟良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叫阿生和他到附近几间以“洞”字为名的小舞院去找。
岂料正当师徒二人要进入一间小舞院时,他们就看见一名阿飞青年正由那间舞院走出来。两者之间打了一个照面,师徒二人立即认出他是昨晚在公园里追击林大牛的三名阿飞之一。
对方自然也发觉了,立即拔足飞奔。
但是,阿生三纵两跳,早已夺在他前头,那家伙明知不是阿生对手,赔着笑脸苦笑道:“兄弟,在下早已服输了,何必欺人太甚?”
阿生道:“是你欺人太甚,可不是我欺人太甚啊!”
那名阿飞说道:“事情反正已经过去了,我和你大家都是局外人,何必再结怨?”
阿生道:“既然你是局外人,那么,谁在主使你的?”
“嗯……”那阿飞支吾着,说不下去。
“你不交代清楚,休想离去!”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认识他的。”
“说出来听听吧!”
“他叫大班明。”
“是不是就是章明?”
“是的,怎么你也认识他?”
阿生灵机一触,说道:“何止认识,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那阿飞果然上当,他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自己人,那就好办了。”
阿生问道:“章明在哪里?”
那阿飞用手一指:“就是那间盘丝洞舞院,他正在准备外出呢!”
阿生回头一望,那是一间低级小舞院,门前的玻璃橱窗内,有着一些裸女广告。
阿生又问:“你可知他为什么要你对付那个乡下青年么?”
“其实我们的目的不过是吓吓他,要他不要再追寻一个少女的下落,但那呆子太不自量力,竟敢跟我们作对,居然动起手来。”
这时候林大牛躲在吕伟良的汽车里,那阿飞见不到他。
阿生没有反驳他,只是问道:“那少女叫什么名字,你当然知道的。是不?”
“那少女叫金玉娇。”
“你可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那阿飞开始疑心,反问道:“为什么你不去问问章明?大班明一定知道的。”
阿生道:“你可以走了。”
那阿飞如获大赦,匆匆离去。
阿生回头把情形转告吕伟良,师徒二人正想进入盘丝洞舞院,这时候忽然有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由里面出来。
阿生立刻迎过去,非常熟络地叫了一声:“大班明,好久不见了,好吗?”
阿生这鬼灵精脑筋动得快,他想过了,要是对方不是章明,一定不会理睬他,他顶多道歉一句,当作认错了人。
但是,如果对方真的就是章明的话,反应自然不同了。
果然,那男子怔了一怔:“你是哪一位?”
“你可是章明大班么?”
“是的,阁下是——”
“噢!我是你的舞客,上哪儿去?”
“我约了朋友喝午茶。”章明又问:“你呢?你去哪里?”
“我也约了朋友,”阿生把手一指:“我的汽车就停在那边,我送你一程,来吧!”
章明不知是计,说道:“怎好意思?”
“不要紧,反正顺道的。”阿生说着又把手一摊。
章明走向马路边,看见汽车里还有一个人坐着,他正惑不妙。再细看清楚,那是林大牛,章明自然认得他是金玉娇的男朋友,他回转身想走,但是,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二人已分别站在他的后面,虎视眈眈的监视着他。
章明心里立刻明白过来,他迅速探手口袋,就想取出刀子来。
但是,吕伟良的动作比他更快,铁杖一出手,己伸至章明的臂弯里。
章明手要插入袋里去,但铁杖却把他的手拨开,两者之间在角力。但很快就有了结果,章明的手无法伸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老羞成怒,挥拳直击过来。
吕伟良身形一闪,手一扬,章明连看也未看得清楚,便给吕伟良扣住了手腕。
吕伟良迅速将他的手臂弯向后面,阿生已经拉开车门,吕伟良从他的口袋里取出小刀,然后把他推进车厢里去。
阿生担心附近会有他的同党埋伏,迅速开车离开了红灯区。
车子驶向一条十分僻静的新街道,这儿一带有许多刚刚落成的新楼,都是十多层高的,有些则尚未建成。
吕伟良押住章明下车,走向其中一幢尚未装修的新楼。
章明一边走一边问:“你们想怎么样?”
吕伟良说:“上去你就知道了。”
各人登至顶层,章明看见上面没有其他人,心里暗自吃惊。
阿生把章明另一条手臂捉住,推向天台边缘。章明极力挣扎,但没有用,因为吕伟良一个人的手力已够厉害,加上阿生的,更加可以想像。
还差一尺许便到了天台的边缘,那儿没有栏杆——因为这儿根本未加装修。
章明抖声哀求着道:“两位别这样,有话慢慢说!”
吕伟良沉声说:“我问你一句,你要答清楚一句,如果有半句假话,便教你由这儿跌下去,到那时候,你的死因只是自杀。明白吗?”
章明抖声道:“明白了,你有话尽管问,可千万别把我推下去。”
吕伟良冷冷道:“你把金玉娇收藏在什么地方去了?”
“金玉娇?”章明怔了一怔,“她……她早已脱离我旗下。”
“你说什么?”
“不错,金玉娇的确有一个时期在我旗下服务,但后来离开我。”
阿生插嘴道:“简直胡说八道,既然金玉娇与你没有关连,为什么你怕林大牛去找她?你叫人殴打林大牛,这件事又如何解释?”
章明讷讷片刻说不出话来,阿生又把他推前一步,更靠近危险边缘。
吕伟良道:“金玉娇的下落,你必然知道,本来我可以把你交给警方,但是,那样反而便宜了你,你再不说,只有死路一条!”
章明无可奈何,只有说:“请先把我带回安全地方,这儿太危险了。”
是的,他距离边缘只有数寸,一不小心便会摔了下去。
由这儿到街上起码百多二百尺,粉身碎骨是难免的事。章明越想越惊,浑身汗湿,面色苍白。但是,吕伟良没有把他带回安全地方。
他问:“金玉娇在哪里?你只要简单答一句,其他的慢慢再说。”
章明闭上双眼,不敢下望,因为他双足已发软,要不是吕伟良师徒二人在后面扶持着他,他早已倒了下去!他喃喃地说道:“她给一个富家子看中了。”
“她在什么地方?”吕伟良又问:“那富家子又叫什么名字?”
“他姓花,我习惯叫他花大少,倒忘记了他的真姓名啦。”章明说。
吕伟良问:“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花氏企业公司的总办事处。”章明答。
林大牛在后面忍不住问:“这是说,她已跟花大少同居去了。是不?”
“我想是的。”章明说,“不怕坦白说吧,金玉娇在我旗下服务不足三天,就给花大少带走。所以,你们最好别难为我。”
阿生问道:“那你何故叫人殴打林大牛?”
“我怕他左查右查,终归问出祸来,所以叫几个手足去警告他罢了。”章明说。
“好吧!”吕伟良道:“我暂时放过你,但是,如果发觉你说谎,你可以致死的方法还有多种。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上绞刑台。”
章明捏了一把汗,被阿生带回安全地方。
吕伟良又说:“你不要打电话通知花大少,也不要对任何人谈及此事,明白吗?”
“那当然!”章明说,“不过,你们找着了花大少时,千万别扯到我身上来——”
可是,吕伟良和阿生都没有答他,不待他讲完,已落楼去了。
三个人乘汽车赶到市中心区。
林大牛在车里对吕伟良说:“玉娇决不是什么贪慕虚荣的少女,她显然中了人家的诡计,堕进了陷阱去。”
吕伟良道:“这花花世界,很难说,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也有可能发生。一切有待找到你爱人之后,才可下结论。”
阿生停好车之后,三个人先后下了车。
花氏企业公司是当地有名的大公司,总写字楼设在三十三层高的花氏大厦之内,而花大少的办公室则位于高高在上的顶层,亦即第三十三层。有直接的高速电梯可以抵达。
花大少原名叫花子奇,是已故大富商花琼的儿子,目前他是花氏企业公司的负责人。名义上他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实际上这位花花公子对于许多业务上的情形既不懂也不理。
这也不要紧,因为花氏企业公司有不少专门人才。
像花大少这么样一位富有的阔少,在这个都市里要找美丽的女人,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许多人都知道这位大少爷至今未婚,就是喜欢偷偷摸摸的,跑到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去玩那些不正经的女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所以每一个人就有每一个人不同的性格,有时如果要用常理去解释某一个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吕伟良师徒二人带着林大牛,进入花氏大厦之后,乘直通电梯登上顶楼。
直通电梯的外壳是透明的,设在大厦的后座,向海,因此当电梯升至十多层楼高的时候,站在电梯里面的人,便可以瞭望美丽港湾的景色。
林大牛虽则一直居于乡间,但自从进城以来,这几天也见了不少新奇事物,就是从未见过像现在他们所乘搭的电梯。
电梯门很快就打开,一名接待员殷勤招呼着吕伟良等人进入会客室去。
接待员问道:“各位要见花先生,可有预约的吗?”
吕伟良道:“没有预约,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见他,请你通传一声。”
“请问阁下贵姓?”
“小姓吕,吕伟良。”
“三位请稍候片刻。”
接待员说完就退出了会客室。
阿生在会客室里东张西望,忽然低声对吕伟良说:“师父,这里有电眼装置,小心!可能有人正在偷窥我们!”
吕伟良其实早就发觉了,只是他故意不作声而已。
这里一切似简实繁,吕伟良等人的行踪可能每一步都被人监视。
不久之后,那位接待员又回来了。他说花大少很忙,不能立即接见他们,除了表示歉意之外,还要吕伟良留下电话。
吕伟良明知这是一种架子与形式,即使稍后时间有人打电话给他,也只可能是花子奇的秘书之类,决不会是花大少本人。
阿生心里生气,几次想发作,都给吕伟良制止住。
三个人离开花氏大厦之后,回到车里,吕伟良说:“其实,我早想到花大少不会接见我们的。也好,起码我们知道他办公地方的概况。”
阿生一边开车一边说:“早知如此,我们该把章明那家伙一并带来。”
“没有用的。”吕伟良说,“那样反而等于告诉花子奇我们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不会因为有了一个章明就接见我们。”
林大牛叹气道:“为了我的事,阻了二位不少宝贵时间,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阿生道:“不要说客气话,我们不惯;而锄强扶弱的事,我们却习惯了。”
吕伟良也说:“你别难过,也别焦急,只要你是真心爱着那个女子,而她又不是自甘堕落的话,我们一定会设法为你找到她。”
林大牛道:“据我所知,玉娇决不会是那种人。不过,人是会变的,她会不会为都市的物质引诱而变了原来的本性,我就无法估计了。”
汽车开进一家酒家的停车场,三个人登上那家酒家吃午饭去。
就在他们坐下之后不久,突然有个男子走过来,吕伟良和阿生都不认识这个人,二人正在惊愕之际,林大牛却叫出了一声:“三叔,怎么你也在这里?”
那中年男子体态略胖,肤色黑黑实实,穿上一套老式西装,一看就可以猜到他是个老老实实的乡下人。
他未跟吕伟良他们招呼,就首先埋怨说:“大牛,我找得你好苦啊!”
林大牛替他介绍认识吕伟良师徒二人。
林大牛叫他三叔的中年男子显然对师徒二人有点误会,他对林大牛说:“这都市里到处都是坏人,你不该独自跑到这儿来,快点跟我走吧!”
林大牛说:“三叔,你不要一竹竿打一船人,像这二位先生就是难得的好人。”
“是么?”那男子自顶至踵的打量着吕伟良,“大牛,你已经离家好几天了,还是回去慢慢再说。”他始终没有跟师徒二人打招呼。
林大牛说:“不!三叔,我还没有找到玉娇,你先回去,过几天我就回来。”
“他妈的!那种女子怎么可以爱得落呢?走走走——”他说着就伸手过来,要把林大牛拖走。
阿生看得心头冒火,总觉得这乡下人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他不但粗言俗语,在这大庭广众之间,还动起手来,这成什么话?
再加上林大牛在挣扎,这就叫阿生无法再容忍得住了。
阿生用手格开他,说道:“林大牛已经不是个孩子,你别这样粗野好不好?”
林三叔睁大双眼,嘿嘿地说:“他妈的!你是什么人?我两叔侄的事关你屁事么?”
话也未曾说完,他已回身一拳,朝着阿生打过来。
阿生哪里会把这老头放在眼内?侧身闪过,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臂,眼看他就要使用摔角中的招数把那乡下人摔倒。
吕伟良自始至终看得清楚,他连声喝住阿生。林大牛也慌忙过来制止,阿生这才气愤愤地把他推开。
林三叔真的想不到阿生这小小年纪竟有此身手,他正感进退维谷,不知如何下台之际,突然有个人跑过来跟他招呼。
回头一看,来者并非别人,正是夏维探长。
在同一时间,二名彪形大汉也扑了过来,喝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二名彪形大汉正是林三叔带来的人,要不是夏维探长及时出现,他们也许要再次动起手来。
林三叔乘机与夏维探长寒暄。
夏维探长替他介绍认识吕伟良师徒二人。这一回,林三叔不好意思不跟师徒二人握手言欢了。
林大牛这位叔父原是一位著名的乡绅,他的真姓名是林三中,乡人们习惯了叫他林三叔,但夏维却尊称他做“三爷”。
夏维探长知道他此番出城是为了找回自己的侄儿,便说道:“这些小事怎么不吩咐我们去做?只要打个电话出来给我,相信早已替你办妥了。”
林三中笑了笑,道:“就是小事,所以不敢劳烦你。”
林大牛却说:“探长先生,我的爱人失踪了,你可肯替我把她找回来?”
“当然可以。”夏维又问:“报了案么?”
“已经报案。”
“那么,你返家听候佳音好了。警方迟早会有办法替你找到她。”
林大牛有点啼笑皆非:“希望不要十年之后,那就好了。”
夏维探长脸上一红,他自然晓得这是讽刺警方办事效率太低的。
林三中看得出夏维难为情,忙着道歉;“探长先生,不要怪小侄无礼!”回头他又责备林大牛:“不准你再说话!”
林大牛俯首去喝茶。
夏维苦笑道:“其实,我们警方最近忙个不亦乐乎,单是阿飞们已经搅得满天神佛,人手又少,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失踪少女?总之,站在我们的立场来说,只能叹一句有苦自知!”
吕伟良一向谅解夏维探长,他知道警务人员之中有不少是真真正正替市民做事的,至于一小部分抱着发财目的入警界的,吕伟良早已不当他们是警方的人,许多时还存心与他们作对。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东拉西扯,总叫夏维探长不至太过难下台。
吕伟良最后对林大牛说:“你先跟你叔父返家吧!这件事,我会替你办妥。”
林三中这时已自夏维口中知道吕伟良师徒二人的来头,自然明白这番说话不是信口开河,于是留下乡间的地址。
夏维却说:“去到郊区的林家村,还有谁个不识林三爷!”
原来林三中不但是有名的乡绅,还是林家村村长。附近一带乡间的人,都非常尊重他。而这个青年人林大牛,却是过继给他的。因此,名义上他们是叔侄,实则是父子。
基此原因,吕伟良就更加觉得有劝林大牛跟他返家的必要。
夏维笑道:“老实说,如果吕老兄还找不到你的女朋友,相信警方更加没有办法了。”
林三中道:“吕先生的大名,我也听过了,他日到敝乡来,我一定要好好谢你二位。”
夏维探长因为有公事要办,先走了。
林大牛仍然不想返乡间去。林三中对吕伟良说:“这个都市罪恶太多,尤其是像大牛这年龄,叫我怎不担心呢。其实女人一变了心,讨了回去便是一条祸根,可惜他一直不听我劝。”
吕伟良也觉得像林太牛这年纪,最易误入歧途,但是,他的一片痴心实在也叫人感动。因此,他口头上劝林大牛回家,心里实在也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大牛终于在吕伟良的劝告之下,跟他叔父走了。
阿生悻悻然说:“这乡下人真野蛮,他以为带了保镖就可以横行霸道,嘿!”
吕伟良说:“阿生,别这样,做人要有修养,动辄打架决不是办法。”
“是他太野蛮,不是我喜欢惹事。”
“这也难怪林三中紧张成这副样子,因为大牛经已过继给他,那就是说:大牛已是他的儿子了。他自己没有儿子,这倒是唯一的继承人了。”
吕伟良对阿生的教导并不像一般家长,许多时他要等阿生心平气和才一一解释。因此,阿生每次犯了过错,都切实知道自己的确错了。
相反,如果他在盛怒之下被吕伟良指斥,他会在心里感到受了压制,而不是他自己的错。
师徒二人正想离去,忽然邻座又来了三个人客,他们的谈话声立刻引起吕伟良的注意。
其中一个男子说:“花氏公司的股票忽然跌了这么多,我真不明白。”
另一男子答:“这有什么出奇?股市行情时常这么样的。”
“那又未必。”第三个男子说,“一般大企业的股票应该平稳的,上落三个价位不稀奇。但是,像今天花氏公司的股票突然跌上三元一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我看,我昨天听到的谣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谣言?”其他二人急于追问。
那男子压低声音说:“有人说花子奇走私失败,许多物业已按给银行。”
“走私?”
“是的,谁不知道他父亲花琼是个走私大王?子承父业,你以为花子奇会改变作风,正正当当做生意么?”
尽管他们的谈话声已经比刚才坐下时压低了许多,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二人因为坐得极为接近他们,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吕伟良打量一下这三个人,都是中年商人打扮,样子很老实。
他们似乎发觉了邻座有人望过来,立即改变话题,没有继续讨论下去。
即使是短短几句,但吕伟良和阿生已经大感兴趣。因为今天他们才去找过花子奇,而花子奇偏偏不肯接见他们,所以师徒二人对这个富家子的印象非常之差,现在偶然听到这几个茶客谈及他,总算是不负此行。
晚上,师徒二人驾车经过花宅门前,看见屋内灯火通明。他们都有点意想不到。
吕伟良看看腕表,深夜一时许。他不禁喃喃自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是有人比我们更早动手吧!”阿生一边将车子的速度减慢,一边说道:“但是,奇怪!门前怎么没有警车呢?”
“如果今天那些茶客的话不假,说不定这就是暴风雨的前夕。”
“花氏公司有危机,花大少大概总可放过了金玉娇吧?”
“是的,希望当然是这般希望。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让我们进去看看吧!”
阿生于是把车子停向路旁,熄灭了车头灯。阿生回头在后座里取过一些早已预备好的夜行工具,师徒二人相继下车。
花子奇所居住的地方,正如许多富有人家一样,是一幢非常新型的花园洋房。
这幢花园洋房占地极广,是这条街道上好几幢花园洋房中最巨型的一座。如果把它拆建,改建为十多层高的平民屋,相信可以住上一万几千人。因为以面积估计,起码亦可以建成好几座。
然而这仅仅两层高的西班牙式建筑物,里面到底住上了几多个人?
主要建筑物,只不过占去极少部分,大约是五分之一的地方,其他的是花园、车房以及一个网球场。
这是一个贫富悬殊的地方,这种情形原是不足为奇。也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有这种享受,不会有人来干涉你。所以,这也难怪人们拚命的去赚钱,不择手段的去赚钱。
不错,这地方的确是个冒险家的乐园,所以才会有不少人甘冒法律的制裁而去干犯法的勾当。万一成功了,说不定将来还是个名流、绅士。
吕伟良师徒二人也正在冒险,不过他们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追查真相。
师徒二人正要横过马路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革履声,两名警员由街口那边走过来。
吕伟良本来可以不去理会他们,但是,想起阿生手上有些工具是值得怀疑的,他就不由自主地缩回路旁,弯腰躲在汽车后面的黑影里。
两名警员由对面行人道上并肩走过,这时吕伟良才看得清楚,他们手上还拖着一头警犬。
阿生当然也看到了,他挽着那个帆布袋,里面全是一些可以帮助吕伟良和他二人飞檐走壁的夜行工具,所以他比吕伟良更早躲了起来。
待至警员走过后,师徒二人迅速闪到花宅的围墙底下去。
那处有树影,是个理想的藏身处。
吕伟良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番,看见没有人,心里另有想法。
就在这刹那间,阿生准备把一条用机械控制的绳索弹上墙头去。
“慢着!”吕伟良突然沉声制止他。
阿生莫名其妙地僵呆下来,问道:“怎么一回事?”
吕伟良低声解释:“想起今天在花氏公司的会客室里,也装有新式的电眼,说不定这儿也可能装置了一些我们看不出的巧妙机关。”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铁拐侠盗”的年纪不大,但却在江湖上混了不少时日,离奇古怪的事情。固然见过了不少,旁门左道的小节,自然亦会想到的了。
吕伟良把铁拐杖中心的隐藏天线抽起拉长,伸展至围墙之上,铁杖扶手处的一盏小红灯突然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
吕伟良不禁低声对阿生说:“还好你没有爬上去,否则,警钟可能就会自动响起来。原来围墙之上也有装上了红外线探射灯。花大少果然是个极具科学头脑的人,一切设备都如此新式。”
阿生也暗自庆幸未有上当。他说道:“如果我们能够越过围墙,跃入花园的草坪内,会不会有问题?”
“里面可能有狼狗,甚至有更加新型的设备。阿生,我看我们还是忍耐一下吧!”
阿生忽然又自帆布袋中取出一些物件,那是一个吹气橡皮狗,看来与一般孩子们所玩的充气玩具无异,其实它是鬼灵精阿生的发明品之一,只要把那个轻胶制成的吹气胶嘴拉开,空气就会自动充气其中,不用人花气力去慢慢的吹大它。
那个轻胶制成的胶管是一个小巧的制作,非常精密,而橡皮狗内部则是真空的,所以只要把胶嘴拉开,空气就会自动走进去。
阿生是个还带点孩子气的少年人,闲来除了勤练武功之外,也像一般少年人一样,喜欢玩,他看见孩子们的橡皮玩具往往花去孩子们很大的气力,吹得脸儿红红的才能将充气玩具膨胀起来,于是他就设计了这种小巧的自动充气管。
阿生用非常迅速的动作,拉开了橡皮狗的胶嘴之后,顺手将它扔入花宅的花园里去,吕伟良要待制止他已来不及。
就在这一刹那间,围墙上所有的灯光立刻放亮,警钟也响个不停。
吕伟良暗吃一惊,叫出一声“快走!”人已纵至马路中心,抢进路旁的汽车里去。
阿生实在吓呆了,要不是吕伟良叫了一声,他可能仍呆想。
橡皮狗在被阿生扔过墙头时,实际上并未完全充满,而是在扔高的过程中,空气慢慢的走进去,但是,当它掠过墙头时,隐藏在围墙上的红外线探射灯受到干扰,自动的警报系统立即发生作用。于是,警钟大鸣,灯光也亮了起来。前后不过几秒钟光景。
阿生急急的跨进汽车内,车子就给吕伟良开走了。
花宅之内,忙作一团,一队大汉冲了出来,跑到围墙四周巡视。
吕伟良把车子开往邻街,一口气按动几个按键,那包括了汽车外壳的自动变色系统,车牌号码的自动更换等等。都无非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他们。
然而,吕伟良并没有把车子驶离那个地区。他只是把汽车停在邻近的路旁便带了阿生下车,拄杖走进一幢大厦里去。
大厦半新不旧,只有十层八层而已。师徒二人登至天台,跑到栏杆边,便可俯视邻街花宅内的情形。
花宅之内,灯光亮得如同白昼。数十名护宅保镖正在东奔西跑,忙得团团而转。
吕伟良看见花园之内有人恰起一只橡皮狗,围观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保镖们在四处搜索,好像是担心有人偷进来之后躲了起来。
花子奇也出现在花园里,他带来数名西装毕挺的男子,而他本人只不过穿上了睡衣,原来这班人都是花氏企业公司里的高级职员,他们今夜里正奉了花子奇之命,集中到这花宅里来开会。想不到“怪事”就发生在会议将近结束的时候。
有人把一个充气的橡皮狗交给花子奇,吕伟良师徒二人虽则由于距离太远的缘故,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但看他们口讲指划的,就知道他们无非在谈及“怪事”是如何发生的
当花子奇知道自动警报系统是由于这个充气橡皮狗而响起来。曾一度感到迷惑,但后来想想,这橡皮狗小巧轻盈,一阵大风就可以把它吹了入来。何况附近比这更高的楼宇正多着,说不定有人无意中让这橡皮狗居高临下的掉了下来,一阵大风在它下堕的过程中将它吹了入花园内,红外线探射灯被它干扰,自然就会响个不停了。
当花子奇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翘首昂望四周较高的建筑物。
吕伟良和阿生连忙退后几步,以避开他的视线。虽则时在黑夜,但在星光底下,只要让他看见一个可疑的黑影亦会引起疑心。
不久之后,大队警员赶抵现场,原来这套全自动化的警报系统,有一条秘密线路是直通往警局里去的。近日劫案频频,而花家又是著名的富户,警方自然不难想到“事态严重”。
不到几分钟,花宅前前后后都被警察包围起来了。一时之间,如临大敌,附近的人家都被他们吵醒。吕伟良站在天台栏杆边缘,看见这种情形,对那些被吵醒的市民深感抱歉。但在另一方面,对花子奇的诡计多端亦深表怀疑。
他喃喃然说:“为什么花子奇会防范得如此周密?这种设备已经超过了防盗的范围。”
阿生也说:“是的,普通的防盗设备决不可能阻止得了我们。”
“要不是我们设备齐全,这一回就可能中正了他的圈套。”
“也好,要不是这样,又怎么可以知道花宅的秘密呢。既然知道了,以后我们要进入屋内,就易如反掌了。”吕伟良知道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进入花宅里去,但他仍在细心观察着附近的形势。

第二章 村女娥眉 一反常态
吕伟良无法确知金玉娇是否被困在花宅之内,花子奇说不定另置金屋藏娇。
但是,师徒二人仍然决心要进入花宅之内一次,那不一定就是为了找寻金玉娇,而是好奇心再加上英雄心理作祟。
深夜二时,吕伟良和阿生又出现在附近街道之上。
吕伟良登上一幢大厦的天台,利用“飞行拐杖”凌空飞起,然后徐徐降入花宅的露台之上。阿生则留在那幢大厦的天台监视一切,同时利用无线电通话机与吕伟良保持联络。
大厦里的人都睡了。
当地的大厦形式住宅,有些统一管理的,服务周到,也设有看更人,但有些一个业主只占一两个单位的,则十分复杂。吕伟良早已看中了这一幢大厦是属于没有管理员的一种。
吕伟良和阿生冒险的次数不少,失手的机会也最少,主要是由于事前估计正确。
本来吕伟良还有其他方法入内,例如由正门混入,办法就是截停驶入花宅的汽车,只要侦查出花大少的车号,然后稍加阻挠,让阿生挨入后厢,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是,吕伟良却利用“飞行拐杖”的优点,腾空飞起,目的要试试隐藏在围墙上的红外线探射灯的射程,究竟有多高多远。
结果,吕伟良有如腾云驾雾的,徐徐降落花宅内一个大露台时,屋内的警钟并未响起,由此可见,红外线的射程有限。
吕伟良静伏一角,等待了片刻。这才窜至落地巴黎长窗之前。
隔住玻璃,看见里面有一点灯光透射出来。
灯光是从一尊透明石像中照出来的。那相当于一盏长明灯。
石像是一个裸女的模型。
吕伟良轻轻伸手,扭动门环,但是,门锁上了的。
吕伟良的开锁技艺是第一流的,对于这些小事,根本未放在眼内,问题只是其中是否有诈。因此,他又得利用铁拐杖中的探测器。
结果,吕伟良铁拐杖中的红灯又亮了起来。这是一种警告。表示其中有红外线设备,只要将门打开,里面就发出警报。
吕伟良觉得花子奇的防盗设备既新式,也十分的周密。
他回头看看其他一列位于二楼的窗门,只有其中一个有灯光透了出来。
露台是凸出的部分,自然可以看见同一方向的窗口。
吕伟良于是又再发动“飞行拐杖”中的小仪器,人亦徐徐升空。
吕伟良飞向有灯光透出的窗口,发觉窗内落下了窗帷,但其中露出一条裂缝,灯光就是由那儿透射出来的。
吕伟良背上绑着的是“飞行拐杖”,手中所持有的则是他常用的“万能拐杖”。
他一边使身体停在半空,一边留意着铁杖中的探测仪器,结果,他发觉“万能拐杖”中的红灯没有亮起来,这表示那窗缘四周未有电流或红外线等危险设施。
吕伟良伸手攀住窗缘内望,发觉房内有人——两个人。
他再仔细看清楚,那是花子奇和一个少女。他们非常热情,有如一对新婚夫妇,半点也不见得勉强,实在看得吕伟良也有点不好意思。
吕伟良心里忖想:也许这个就是花子奇的妻子吧?
但是他回心再仔细一想:不!花子奇这位花花公子至今未婚,哪里有什么妻子呢?
可能是情妇。
但是情妇怎么会留在家中。
不过,花琼死了之后,花子奇便算是花家里“一家之主”,他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谁也不能干涉他的。
所以,即使这女子是他的情妇也不足为奇。
会不会是金玉娇?
吕伟良从来未见过金玉娇,甚至连照片也未曾见过。反而花子奇的尊容许多时可以在报章上发现。因此,吕伟良只能猜测,却无法肯定下来。
不过,看见这女子热情奔放,似乎不可能是金玉娇吧?
吕伟良心里这么想着。
突然之间,电话响了起来。
花子奇拿起床头分机,问道:“谁?”
对方是个男子,他在电话中所讲的,吕伟良根本无法可以听到。
吕伟良只见花子奇离房步出外面,单独留下那个半裸的女子。
吕伟良虽然不知道花子奇在干什么,但是,刚才看见他伸手在电话分机上的动作,知道他把电话线接到另一座电话机去。也许这是一个机密的电话,不想让这个女子听到,所以要在另一座电话去接听。
吕伟良看见机不可失,正想冒险撬开窗门入内。但是,床上的裸女突然下了床。
幸好她只是走进了房间内附设的浴室,这反而给吕伟良更多的方便。
吕伟良轻易入内,然后直闯进浴室里面去。
他不是个风月狂徒,只是时间无多,为明真相,他不能再顾全到什么礼义廉耻了。何况裸体女人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过。
浴室内的女子正在淋浴,忽然看见一个男子进来,还以为是花子奇,后来看清楚了不是花子奇,吓得花容失色。
吕伟良迅速掩上浴室通至房间的门,以防声音外传。
那裸女连忙以毛巾掩蔽重要部位。
吕伟良警告说:“不准作声!否则我不客气。如果你合作,我很快就走!”
女子问道:“你是谁?”
“先告诉我你是谁!”吕伟良说,“如果你是姓金的,可能就是我要救你出去的人。”
“姓金的?”女子怔了一怔,反问道,“金什么?”
“金玉娇。”吕伟良又问,“你可是金玉娇小姐吗?”
“不!我是姓陈的。”
吕伟良大感失望。
他正要退出去,但是,与此同时,房门外轻轻传来一下掩门声。
花子奇回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扬声叫道:“亲爱的,你在哪里啊!”
其实他看见那女子不在房内,早知道她必在浴室,但是他仍然这样问。
他就要走进浴室里来,但是,浴室的门已被锁上了。
花子奇推不开,扬声又问:“亲爱的,你怎么啦?”
浴室内的女子已被吕伟良控制住,她抖声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就出来了。”
花子奇本来没有怀疑的道理,但是,那抖震的声音显得极不寻常。
他非常机警,立刻回头走向床头几附近,拿起几子上的内线电话,按上了一个内线通话的按键,那是通往楼下警卫室的。
他低声对他的保镖头目说:“你们立刻戒备,可能奸细偷了入来,派几个人上来我的卧室里,奸细可能就在浴室内。”
保镖头目答应了一句,立即展开调动工作。为数约十多名保镖纷纷窜出户外的花坪之上,每个人都手持武器。
,保镖头目亲自带了四名彪形大汉登楼,直闯花子奇的睡房。
花子奇附耳跟保镖头目说了一些什么,然后以百合匙将浴室的门打开。
里面毫无动静。
花子奇再仔细一看,一条大浴巾掩盖底下,那女子已昏倒在浴盆旁边。
再仰头一看,浴室的窗门打开了。
花子奇一边冲向窗前,一边大叫道:“他跑掉了!”
他往花园下面望去,只看见他的几名保镖,他们也正仰首上望。
花子奇朗声问道:“看见那个人吗?”
“没有人啊!”下面几个保镖齐声答道。
由于躺在地上的女子全身赤裸,只以毛巾掩盖,所以保镖们都不敢动她。
花子奇在窗前略呆一刻,回头喃喃自语地说:“也许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可能是我身体太疲劳,精神衰弱所致吧!”
保镖们退了出房外,召来二名女佣人,协助花子奇把那昏倒的女子抬回床上,以药油将她救醒过来。
那女子有如在噩梦中惊醒,张皇地问:“捉到他没有?”
花子奇怔了一怔:“他?你说谁啊?”
“一个男子,背上有个担架,很古怪!”那女子犹有余悸地说,“我想叫,他不准我叫,当你进来时,他听到声音便把我击昏!”
“原来真的有人偷了入来。”花子奇又出奇地问,“为什么他背上会有个担架?”
“我怎么知道?他的样子真古怪,背上有担架,手上又拄着一枝拐杖。”
“拐杖?又有担架,又有拐杖,这是怎么一回事?”花子奇实在也想不通。回头他又问,“那人由什么地方跑进来的?这里防范得如此周密,没有理由给人溜了入来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总之这是事实,我决不会是做梦。”那女子说。
花子奇看她说得如此肯定,检查门户,发觉窗门也未打开,如果那人由门口入来,花子奇一定可以见到,因为他就在门外不远处的起居室接听电话。——花子奇的心里这样想。
其实,吕伟良进来之后,轻轻把窗门关回原状,所以花子奇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保镖在四下里搜索检查过,也找不到任何线索来。
现在花子奇开始觉得他的情人脑子有问题,但无论如何,他是十分爱她的。甚至于正准备跟她结婚。
原来这个女子并非别人,正是金玉娇。
金玉娇不知怎的,竟然会在吕伟良面前否认她的真正身份,以至吕伟良枉了此行。甚至现在他仍被困在天台的水箱顶上,还未离去。
刚才是吕伟良及时由窗口攀登天台之上,他没有及时利用“飞行拐杖”飞去,是怕给人看得口呆目瞪,偏偏保镖们又没有搜上天台水箱。
吕伟良利用无线电通话机与阿生取得联络。阿生也早已看见花宅之内灯火通明,花园之内有人走动的情形出现。
阿生说:“现在你一起飞,他们一定可以看得见,因为我离远看到花园里,仍有不少人在仰头而望。”
吕伟良道:“是的,我会等一刻,这女子极有可能是金玉娇,我才不明白她何故要否认。有机会我还想进去一次。”
“不!那会有危险!”阿生警告他。
吕伟良静候片刻,终于悄悄离去。
翌日清晨,吕伟良家中的电话一早就响了起来。电话是由郊区打来的。
“谁?”吕伟良拿起电话听筒就问。
“是我。”那是林大牛的声音,“吕先生,有玉娇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女友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她年青貌美,大约五英尺六英寸,体重在一百一十磅左右,身材线条很美,三围也很突出,瓜子面口,大眼睛,长发,但不是电曲的,是直发,肤色黝黑,总之美得叫人心动。”
吕伟良几乎怀疑这个电话不是一个乡下人打来的,这口吻十足是一个时髦青年。但是,这儿的交通发达,城市与乡间已经没有了隔膜。
阿生跑过来向吕伟良打手势示意,吕伟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在电话中问林大牛:“你可有她的照片?”
“没有。”林大牛说,“如果有的话,我早便带在身边交给你,她从来很少影相。”
吕伟良想了想又问:“她有些什么特征?”
“有的,她嘴唇的右端有一颗痣。”
吕伟良呆了一阵!
嘴唇的右端有一颗黑痣,他在浴室中见到的半裸女子正是一模一样!
“怎么会是她?”吕伟良喃喃自语地说,“原来就是她!”
林大牛在那边听得莫名其妙,心里的想法自然与吕伟良不同。
他问道:“吕先生,你说什么?”
吕伟良这时才解释道:“我见过你的女朋友,但是……”一时之间,吕伟良也想不出道理,所以变得讷讷地说不下去。
“但是什么?”林大牛催促道,请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自甘堕落?”
“不!”吕伟良说,“她只是否认自己是金玉娇。真奇怪!她会不会患了失忆症。”
“不可能的,她一向很健康。”林大牛又问,“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她?”
“花子奇的家里。”
“什么?花子奇的家里?”
“是的。”
林大牛叹了一口气,说:“那么,她是真的变了!”
吕伟良道:“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也许她不是金玉娇亦未可料。”
“未必是你看错,人是会变的,我绝对相信你。算了,吕先生,回头有空,我会再入城里来探望你!”
林大牛说完就挂线。
吕伟良在电话机旁呆了一阵。
阿生问:“他怎么啦?”
“心灰意冷。”吕伟良说,“不过我的确不会看错。昨晚我见到的女子,正与林大牛刚才在电话中所描述的完全一样。”
“这么看来,是花子奇的钞票攻势成功了。”阿生说道。“女人,女人真的不可靠,尤其是这个地方的女人,见钱眼开!”
阿生很同情林大牛,因为他自己也跟林大牛的年纪差不多。
吕伟良沉思了片刻。午饭后终于与阿生更衣外出。
车子经过花家大宅门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一切非常平静。
车子掠过花宅大门之后,阿生便发觉有一辆豪华大房车自里面开出来。
阿生说:“那可能是花子奇的座驾车。”
吕伟良也看见了。他说:“把车子靠边,让他们超前吧!”
阿生把车子慢下来,同时靠马路旁边慢驶。后面一辆豪华大房车一掠而过。
尽管汽车开得相当快,但吕伟良师徒二人仍然可以看得清楚,豪华大房车的后座有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男的当然是花子奇,女的侧面看过去好像是吕伟良昨夜见过的女子——她可能就是金玉娇。
阿生开始追踪他们。
当汽车开入一座百货商场的停车场时,阿生也毫不犹疑地把车子开了进去。
师徒二人可以看见,花子奇带着金玉娇下了车,然后携手登上那家大规模的百货商场。
吕伟良也跟阿生沿着楼梯跑上去。
这家百货商场是著名的,非常大规模,甚至这个停车场也是他们私用的,专供顾客停车之用。
百货商场这个时候人客不太挤,吕伟良和阿生都可以轻易发觉花子奇和那女子的下落。
他们走进一间贵宾室,立即受到高级男女职员们的迎迓。
这里面铺满地毡,沙发也是最新型的。电动路轨可以令到窗帘闭上,亦可以将入口处的绒帘拉拢。原来,这是专为一些特别贵宾表演时装用的场所了。
在这灯光柔和的贵宾室之内。数名身材窈窕的模特儿在为花子奇和他的女友上演一幕时装表演。
座上,他们二人是唯一的参观者,但服侍他们的时装设计师却多达三人,加上高级职员和模特儿,竞多达十余人。
这是专门为他们而设的,事实上也只为一个女人——就是花子奇身边的女人。
她看了十余袭时装,只选了几袭,然后由设计师为她度身。
吕伟良和阿生明白到这家商场的豪华设备,自然早已看出花子奇为了买得那女子的欢心,而为她安排了这次私人时装表演。
他们虽然无法进入现场参观,但是,他们有的都是办法。
花子奇呆在贵宾室里等待着,因为他的女友选购了几袭现成的时装,正进入试身间试身。那是度身定做之外,另外选购的名贵时装。
花子奇自然不会感到寂寞,除了高级职员的殷勤款待,还有那几位美丽的模特儿侍从在侧。他们自然都知道,这位是甚有来头的大富豪,也是著名的花花公子。
模特儿之中有三两个是花子奇的女友,甚至曾经一同玩乐过,算得上是很亲密的。但是,她们不认真,因为她们早已知道花子奇是不会真的找对象,只不过利用金钱出来结识一些美丽的女子。反正是各得其所,大家自然不会认真了。
吕伟良不及花子奇那么富有,但他们师徒二人的脑筋,却动得最快,所以,当那女子进入试身间之后不久,阿生竟然也出现在隔壁的另一间试身室内。
阿生的样子非常古怪,他戴上了假发——那当然是由百货商场“就地取材”的了。
两间试身室只用桃木板障隔开,比一般屏风稍高少许而已。
阿生攀了过去,吓得邻室的女子呆了一阵。但是,阿生没有让她叫出声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掩住她的嘴巴。
然后向她低声说道:“不准声张,否则我不会客气!”
那女子想不通是什么道理。但刚才明明见他是个女子,怎么会是男子的声音。
阿生又说:“你可是金小姐?”
那女子给他按住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阿生意外地惊奇,吕伟良不是说过她否认自己身份么?
于是又问:“你可是金玉娇?”
她又点点头。
阿生看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于是放开了她,她也不叫喊。
阿生说道:“金小姐,你可认识林大牛这个人吗?”
“当然认识,他……他是我的爱人。”这是完全令阿生想不到的答话。
阿生道:“那你是否仍然爱着他?”
“是的,不过——”
“不过你抵受不住物质的引诱,是不?”
“不!只是我无法摆脱花大少的纠缠。”
阿生一怔,心里更加奇怪,吕伟良明明说她否认是金玉娇,但现在她又承认。是什么道理?
阿生说道:“金小姐,如果我们救你出去,你愿意吗?”
“就是现在?”
阿生道:“对了,就是现在,这是千载一时的机会啊!”
金玉娇说道:“好吧!现在就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她这爽快的态度,令到阿生更加感到意外。
但无论如何,眼前他要做的事就是带她离开这试身室。
金玉娇把试身室的门拉开少许,正想出去之际,却看见花子奇正由那边贵宾室走过来。她连忙把门掩回,对阿生说道:“不好了!他来啦!”
阿生自然想到那是花子奇。他指指板障,道:“由这儿爬过隔邻再说。”
阿生说话间已纵身一跳,登上了板障顶,回头伸手要将金玉娇拉上去,但金玉娇却叫他先走,阿生担心她中途变卦。
就在这时,“砰砰砰”,有人敲门,同时有人问道:“怎么啦?玉娇,可以走了吧?”
金玉娇当然认得这是花子奇的声音,她答道:“你回到贵宾室等我一等,我就来了。”
花子奇说道:“快一点!我还要回到办公室去呢!”
“我明白了,但不会太久,最多三分钟。”
“好吧!那我等你!”
金玉娇松了一口气,立刻攀过板障,回到邻室来,阿生真不敢相信她有此身手。当然更不相信她这么爽快,说来就来。
这回轮到阿生把二号试身室的门拉开少许,外面没有人。
阿生于是把“顺手牵羊”拿来的女服及假发,抛弃在试身室,然后昂昂然拖着金玉娇离去。
岂料这时候有一名女职员经过,发觉二号试身室内遗下大批女人用品,又看见阿生与一名女子行色匆匆,她心里以为二人是高买手,忍不住叫出了一声:“喂!截住他们!”
这么一声高叫,立刻把阿生和金玉娇吓得手忙脚乱起来。
他们立即拔足飞奔。
百货商场里的人看见这情形,更加以为有人强抢,男女职员及保安人员纷纷兜截,吕伟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忙于设法营救。
反而坐在贵宾室内的花子奇,仍然未知道外面出了怪事。原来试身室的一边虽则可通贵宾室,但另一边则通市场。那种设计是为了适应两种顾客而设的。阿生带着金玉娇就是由市场这方面跑去。
贵宾室四周的厚厚绒帘,具有隔声作用,所以,安坐在里面的花子奇仍然未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吕伟良看见一组保安人员在后紧紧追着阿生,而阿生则由于拖着金玉娇的关系,就快要给他们追上了。吕伟良就趁着各人追奔迳北之际,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阿生和金玉娇身上之际,出其不意,将一箩大小圆球倾倒在地上,而时间上不迟也不早刚刚在阿生和金玉娇走过通道之后。
这是儿童玩具与书籍文具、体育用品等等出售的部门,这一箩大小圆球是橡皮制成的,在后追得正急的保安人员想不到有此一着,纷纷踏在圆球之上,没有一个站得住脚,一个接着一个地直栽下去。
阿生和金玉娇正松了一口气,另一组保安人员又在前面出现。
这时候,他们正逃至罐头食品部,许多顾客以事起突然,都吓得呆在一旁,一名老妇推着一架自助购物车,架子上的铁篮则载了不少已经选购!的罐头,阿生灵机一触,说了一声:“对不起!这个借给我———”
话未说得完,已将自助购物车夺了过来,运劲一推,四轮滚动下,车子沿着通道上直冲过去,使得前头的保安人员纷纷走避。
车子最后撞在一个玻璃饰柜上,“哗啦啦”连声,饰柜上的洋酒纷纷掉下,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砰砰嘭嘭”的响个不休。
百货商场甚大,里面的通道又是四通八达的,阿生此路不通么,他便又改走另一条通道,问题却是商场虽大,人手亦多,因此阿生带着金玉娇东奔西窜时,这一边又有人等着捉他们。
吕伟良眼看危机四伏,阿生如果被捕,那么,金玉娇亦难幸免。那时岂不是前功尽废?
吕伟良突然心生一计,立刻消失在人群中。
阿生明知吕伟良迟早也会设法协助他逃出去,但他却不能等待,眼前的形势简直是间不容发,稍迟一秒亦会被捕。
阿生突然顺手抓起一根高尔夫球棒,左右挥击,保安人员竞然无法接近他。
各人退而思其次,纷纷要捉住金玉娇,岂料金玉娇亦非弱者,见此情形,亦觉势成骑虎,纷乱之间,她也顺手执起数颗高尔夫球掷击保安人员。
有些高尔夫球掉在地上,给阿生一个乘机表演球技的机会,只见球棒一挥,球去如矢,中者莫不头破血流,连声惨叫。
但是,更多的保安人员增援,现场上众寡悬殊之势已成。
阿生眼看纵然有三头六臂亦难闯出重围,于是带着金玉娇,鼓其余勇,又由另一条通道冲过去,暗忖这回无法不变成困兽之斗。
岂料就在这刹那间,电流突然截断了。
整间百货商场顿然变成黑暗世界。
阿生心里一喜,拖住金玉娇由横门冲了出去,当他们经过儿童玩具部时,阿生又顺手自架子上抓了一支玩具手枪。
百货商场之内虽然没有电灯,但毕竟时在日间,光线多少总会有的,只是一片灰暗。
吕伟良想得本来十分周到,电流突然中断,对阿生必然有利,但是,有一件事是他想像不到的,就是百货商场里的保安人员已将电门拉下。
一片昏黑中,只凭一些玻璃橱窗透射进来的光线照耀。
阿生依稀仅可辨别出方向,带着金玉娇冲至横门,两名保安人员喝令阿生止步,但是,阿生不但不听命,反而直扑过去。
两名保安人员挥拳踢腿,就要把阿生击倒!但是,阿生的拳脚功夫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只见他纵跳闪避,身手灵活无比,时间计算得亦恰到好处,两名保安人员被他打得七颠八倒。
但是阿生并未就此住手,只见他俯首弯腰,伸手一捞,一手掀起其中一人,手中的玩具手枪却自衣襟内拔了出来,压在那保安人员的脑门之际,沉声说道:“乖乖地,快把铁门弄开放我走,否则,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忌!”
保安人员不会想到那是一支玩具枪,加上光线昏暗,更是真假难分。而其他人员则在昏暗环境下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阿生摸到这边来了。
阿生声色俱厉,保安人员不敢不从,只好摸出铁门锁匙,将铁门打开,让阿生带着金玉娇匆匆离去。
这时候,花子奇才因为电灯熄灭的关系而警觉起来。但是,他并未想到外面被人围捕的一男一女之中,女的就是金玉娇。所以他仍然摸到试身间,拍门叫着金玉娇的名字。
里面没有人应他。花子奇这才着慌起来。
百货商场的人协助将试身室的门弄开,里面空空如也。
试身室里必有一面企身大镜,商场职员以手电筒照射,有些潦草字迹留在镜屏之上。再仔细看清楚,那是用唇膏涂上去的。
三个潦草的字迹似乎是在挣扎下写成的,那是:“救……我……奇……”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名职员惶惑地说。
花子奇却明白了,这是金玉娇留下给他看的。他想像得到当时可能金玉娇被人胁持,金玉娇在那人伺机将她带走时,偷偷以口红涂字在镜屏上。
但是,门怎么会在内上了锁?
花子奇已无闲细想。急忙忙地冲了出去,希望可以及时发觉金玉娇。但是,外面一片昏黑,百货商场的男女职员们正在乱作一团。
当他们知道那一男一女已经逃出百货商场外面之后,便放弃搜索。男女职员们所忙的,正是收拾残局,因为到处乱糟糟的。
花子奇一气之下,立刻致电报警。
在同一时间里,吕伟良师徒二人正驾车向郊区疾驶,直奔林家村。
与他们一起在车子里面的,当然就是金玉娇。她的神色怪异,既张皇又显得兴奋。频频回头张望,好像担心有人追踪似的。
吕伟良安慰她说:“你放心吧!没有人追踪我们,即使有,我们也有办法带你突围而出。”
金玉娇诧异地问:“两位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既不是林大牛的亲戚,亦非朋友,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吕伟良回头又问,“为什么你昨夜要否认你的身份?”
金玉娇道:“在花家里,处境危险,我明知逃不掉的。而且,我又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么人,我好不容易才由火坑逃出来,万一你是坏人,我又再次重入魔掌,如何是好?”
吕伟良觉得这也是道理。
金玉娇叹息着,没有再说什么。
车子开入林家村,早有村童向村里的人报讯去了。
林大牛闻讯赶出村口,看见树荫底下停放着一辆汽车,车内坐着的正是他的意中人金玉娇,不由得欢喜若狂。他几乎忘记了吕伟良师徒二人,就要拉开车门与金玉娇拥抱。
金玉娇双颊一红,轻轻说道:“要是没有这二位先生,恐怕我还不能回来见你呢。”
林大牛这才连声向吕伟良师徒二人致谢。
吕伟良道:“不必谢我们了,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劝你们还是早点结婚才是上策。”
林大牛道:“是的,我们一定要结婚,到时也一定要请二位进村里来喝一杯!”
说着,又请吕伟良和阿生进村里去。但是,师徒二人婉辞了。
吕伟良说道:“都市环境没有乡村那么纯朴,没有必要,我劝你们还是少点入城去,以免又惹麻烦。”
林大牛道:“是的,我也这样想,以后没有必要我们一定不会再去惹麻烦,这一次,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谢你才好。”
“事情到这里总算暂告一段落了,只要花子奇不知道金小姐逃回这里,相信短期内不会有事。但是,万一花子奇死心不息,查到这里来,那时当然就有麻烦。所以,我以为你们还是小心点好。”
“这点你反而可以放心,这里不似城市,等闲之辈不敢轻易跑到我们村里来捣蛋。”
“问题却是:他绝非是等闲之辈。”吕伟良又说道,“话虽如此,我仍希望花子奇不会找到这里来。”
阿生想起在百货商场里的情景,担心警方会根据线索追踪到这里来,所以催促吕伟良早点离开林家村,以免牵连林大牛等人。
林大牛再三谢过吕伟良和阿生,这才目送他们驾车离去。
金玉娇不知是否有所感触,黯然泪下。林大牛安慰她说:“玉娇,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哭,以后将是我们好日子的开始。”
金玉娇仍然俯首饮泣。
林大牛又说:“你何必难过成这样子?过去的事,忘了它吧。”
“忘了它?”金玉娇饮泣道,“叫我怎么可以忘了它呢?一切的不幸,将永远在我心底下留下创伤的烙痕。大牛,我对不起你!”
她蓦地“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投入林大牛的怀抱中哭个痛快!
林大牛浑身有如触电,在这一刹那间,只有爱情才是最伟大的。
他爱金玉娇是毫无疑问的事,同时他也深信金玉娇同样的爱他,虽然事实怎么样,只有金玉娇自己最清楚。但眼前这对青年男女就恨不得化为一体的。
吕伟良所以要千方百计把金玉娇救出来,目的亦不外乎要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容许花子奇这位花花公子破坏他们。
在汽车开往林家村的途中,金玉娇已经约略将她的不幸遭遇告诉吕伟良师徒二人,现在她又要对林大牛细诉衷情。
但是,林大牛制止她,没有让她说下去。林大牛担心她又哭起来,而村童们正围绕着他们,这叫他多少有些尴尬。
金玉娇在林大牛的陪同下,先到邻村她姑母的家里去。
林大牛一直陪着她,没有离开半步。姑母也很喜欢大牛这个青年人,留着他吃晚饭。
饭后,大牛陪着玉娇到村外散步,这时她才将别后的情形告诉大牛。
据金玉娇说,她进城后,按址找着她的姨母何太太,目的是要找一份工作,希望可以自立。但是,她姨母立心不良,把她介绍给同一层楼住的章明了。
章明是个舞女大班,不久她就被迫下海伴舞。虽然她一度反抗,但章明威迫利诱,令到她不能不暂时忍辱偷生。
她不懂得跳舞。但是,他说小舞院里乌灯黑火,人们到那儿去寻消遣,根本就不是为了跳舞,而是另有企图。
她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几番企图逃走,但总没有成功,要不是给章明的同党抓住,就是给其他舞女揭发。结果就是逃了又给抓回。
每次抓回去,难免要受到毒打。
章明与他的同党手段十分毒辣,动辄拳打脚踢,还以毁容作为威胁。
此后的一段日子,金玉娇有如生活在地狱里一样。晨昏颠倒不用说,无论心情如何,总得笑脸迎人。
终于,一个机会来了。
有个既年青又富有的人,他喜欢金玉娇,金玉娇也觉得他并不讨厌。于是,她就决定利用这位花花公子带她脱离这人间地狱。
金玉娇所说的年青人,当然就是花子奇。
据说,花子奇对她很好,也很尊重她,但是,无论如何,她仍然无法忘记林大牛。
林大牛听得感动非常,安慰她一番,决定禀告其叔,与她成亲。
金玉娇又流出眼泪,哽咽着道:“我怕配你不起。”
“别说这种话,过去无论怎么样也好,总之,以后我们安安分分地生活下去,我们仍然是幸福的一对。”林大牛又说,“我不是个旧头脑的人,这次不幸的遭遇,归根究底是你没有好好与我商量,就胡作妄为,结果便遭人凌辱。但我决不计较那所谓贞操的问题,因为那不是你自愿的。”
金玉娇饮泣道:“你也知道这个只是我姑母,不是我的家,我实在不想长此以往地寄人篱下。”
“你即使有了自立的念头,要跑进城里找工作做,也应该与我好好地商量。”
金玉娇道:“如果我与你商量,你一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因为我知道你对城市里的人一直就没有好感。”
“是的,也许这是我过去的偏见,我总觉得城市里面的人既奸狡,又残酷。但是,自从认识了吕伟良师徒二人之后,我觉得任何地方都有好人,亦有坏人,并不是凡是都市的人就是坏蛋。”
“是的,如果没有他们,恐怕我们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如果我们结婚,一定要邀请他们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林大牛正想说下去,突然发觉树林中有个人影在闪动。
他朗声喝问道:“谁?谁在那边?”
但是,没有人应他。
金玉娇情绪开始紧张起来,她知道花子奇不会就此让她离去。会不会现在花子奇就派人来?
林大牛紧紧拉住金玉娇,一齐进树林里去,但见不到有人。
金玉娇道:“可能你神经过敏。”
“也许是的。”林大牛说,“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返家。”
沿途上他们都没有说什么。直至返到家门,林大牛才向金玉娇道晚安。
林大牛想走,金玉娇忽然又叫住他,一片依依之情,令到林大牛有些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林大牛最后离开了金屋村,正当他通过那座树林,打算返回林家村时,他又发觉有个人影出现。他暗吃一惊,连忙戒备。
但是,对方并没有向他进袭的意思,只是由黑暗中走了出来。
林大牛仔细看清楚,那并非别人,正是他的三叔林三中。
林三中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使到林大牛觉得事情显得有点不寻常。
林三中老实不客气地问:“大牛,你是真的喜欢玉娇这女孩吗?”
林大牛直截了当地说:“是的。”
“你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了,三叔。”
“她是个有问题的女孩子,家庭背景一点也不好。”
“三叔,何必理会他们呢,总之。我喜欢的是她。”
“其实她也不见得怎样馨香……”
“三叔,请你别再说了。”林大牛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林三中终于叹气道:“好吧!我已经劝过你了,如果你是真心爱她,相信我反对也没有用。不过,我仍然希望你再三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了,我决定与她结婚。”
“结婚?”
“是的,三叔,你反对吗?”
“不!你三叔不是个专制的人,如果你真心爱她,那你就娶她为妻好了。”
林大牛有点喜出望外,虽然他的意志坚决,但是,假如林三中反对这头亲事的话,仍然十分麻烦。因为林三中名义上是他叔父,实则已是他的监护人和父亲。
林大牛感激地紧握住林三中的手,道:“三叔,谢谢尔,你对得我这么好,我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你的。”
林三中道:“你是我的侄子,也是我唯一的继承人。你的事其实也就是我的事。我劝你再三考虑清楚,是为你将来的前途幸福着想。”
“我知道三叔很爱护我,但是,我实在太爱玉娇,如果没有她,我就会失去了做人的兴趣。”
林三中看他说得非常认真,想了想,说道:“好吧,让我叫人为你们筹备婚礼。”
林大牛欢喜得流下了眼泪。
与此同时,金玉娇也在她姑母的家里,正跟她的姑母谈起她的婚事来。
她的姑母是个寡妇,年纪也在五十岁左右了,她非常关心地问:“你真的要嫁给大牛?”
“是的。姑母。”金玉娇答得爽快。
“这关乎你一生幸福的,你应该花多点时间,仔细考虑清楚才是。”
“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也知道,大牛的三叔林三中,他是我们邻近四乡最有势力的富人、人家会不会认为我们配不上他们呢?这点你有没有考虑过?”
“我也想过了。”金玉娇顿了顿又说,“如果林三中反对、我就跟牛哥私奔。”
“私奔?孩子,别那么傻,林三中把大牛看成命根儿,如果你与大牛私奔,他一定会要了我的老命。”
“姑母,别把他看得太重要。林三中有什么了不起,他不过有钱而已。”
“你不要这样说,他将来是你家翁了,你如果喜欢大牛,就要尊重他。”
金玉娇没有说什么,叹一口气,跑进房间里去睡。
花子奇心有不甘,因为警方并未受理他的投诉。金玉娇跟他在名义上可以说毫无关系,一个报失的少女,回到她自己的家里去,这是十分正常的事。试问他怎么可以横加干涉?
花子奇在一怒之下,跑去找着黑社会首领桂雄去。
桂雄笑道:“你要我怎么样?”
花子奇道:“我知道你手下众多,希望你有办法替我将金玉娇找回来。”
“代价呢?”
“别那么小气吧,桂雄,我们的合作可不是头一次,过去我几时难为过你?”
桂雄说道:“花大少、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四乡是个什么地方,相信你也知道的了,那些乡间地带,连警方也管不到,政府也要赏面给乡间父老。坦白说,即使你给钱别人,人家亦未必可以替你办妥这件事。但我们是好朋友,更困难的事,我也得替你想想办法。”
花子奇恍然说道:“怪不得警方也不理会我的投诉,原来是乡下人的势力吓怕了他们。”
“你明白此,就知道我并不是斤斤计较一个钱字。”桂雄又说,“坦白说吧,这件事能够办妥否,我也不敢保证;可以保证的,只是我会尽力去做而已。”
花子奇最后说:“好了,别噜苏了,先把人找回来、钱多少我是不会计较的。”
桂雄自然也知道花子奇有的是钱,事实上许多时候花子奇也会给他一笔钱,借以安抚他的手下,这也是花子奇属下的生意之中,从未被人干扰的内幕原因之一。甚至盗贼如毛的今日、花氏旗下的店铺,也一直未被人光顾过。
这当然不是幸运而已,而是另有原因的。
花子奇走后,桂雄立即召集他的得力助手,商量行事的步骤。
桂雄是真正存心要替花子奇办好这件事的,所以他虽然有众多的手下,仍然要亲自策划一切。
这一晚黄昏时分,桂雄亲自带着四名手下,驱车驶入郊区四乡。
司机说道:“四乡包括有四条乡村,可不知道她住哪一处呢!”
桂雄也有点模糊。
是的,四乡包括了林家村,金屋村,陈塘村和河湾村等四条村。到底金玉娇在哪一条乡村,的确令到桂雄大感迷惑。
车子在附近一处公路旁边停了下来。他们打算先打听一下,然后再作决定。
刚好有一辆单车经过,骑在单车上面的,是一个青年人。
桂雄的一个手下截停他,问道:“兄弟,请问你哪一条是金屋村?”
青年人怔了怔:“你找谁?”
“嗯……我要……”
桂雄及时跑过来说:“哦,我们只是要找个朋友,他姓金的。”
“金什么?”青年人又说,“你说出来,我可以带你去。”
桂雄本来想胡扯一顿。但青年人既然自愿肯作向导,那又不同了。
于是他照实说了:“我要找一个叫金玉娇的女子,你可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吗?”
“金玉娇?”青年人又怔了一怔,说道,“嗯,我想起来了,她就住在金屋村。不过,村子里弯弯曲曲的,怕你们不轻易可以找到她,让我带你们去吧!”
桂雄说道:“那真劳烦你了。”
“别客气,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等着去做,只是到处逛逛。”
于是,青年人骑着脚踏车在前面作向导。桂雄则返回他的汽车内。
他吩咐他的手下说:“到了金屋村附近,就要制止那家伙,不要让他进去,也不要让屋子里的人有所准备,我们要用绑票方式把金玉娇带走。大家明白了没有?”
他的手下都表示明白。
就快天黑了。
青年人的态度轻松,他骑在单车上面,吹着口哨,由大路拐进了小路。
到了村口,青年人大概也想到汽车无法驶入去村子里,所以下了车。
桂雄等人也下了汽车,走过来问:“就是这条村子么?”
“是的。”青年人说,“这就是金屋村了。汽车开不进去的,你们跟我走吧!”
桂雄向他的三名手下递个眼色,于是一行五人,徒步走入村中。
青年人仍然在吹着口哨,忽然有如雀鸟的叫声,忽然又似哼着一些民间小调。
突然间村子里的人都退入屋内,关上了门户。也许时已入黑,乡间的人总是习惯了早起早睡的,所以他们亦不以为意。
桂雄等人带备了手电筒,所以,即使乡间没有路灯,但手电筒已足以照明。
青年人站下来,指指前面不远处一间单层建筑物———那是一间小屋。
青年人说:“金玉娇就是住在那里。”
桂雄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让我们自己进去找她!”
“好吧!”青年人说完,又跨上单车,吹着口哨,亮起了车头的射灯,匆匆离去。
桂雄对他的手下说道:“先看清楚形势,然后才动手。”
三名手下摸近屋旁,企图由窗门内望,但屋内却乌灯黑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桂雄闪到门前,轻轻的敲门,门内也没有反应的。
他心里想:可能全都睡了。这正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啊!
于是他摸出小刀,伸进门缝中去,将门栓轻轻撬开。
桂雄向他的三名手下打手势,示意他们跟随着他进入屋子里去。
岂料就在他们将门推开的刹那间,突然有如排山倒海似的,几条中国种的黄狗在狂吠声中,飞扑而出,登时把他们吓得手忙脚乱。
桂雄首当其冲,被一只黄狗噬了一口,要不是他及时挥拳痛击,他又会少了一块肉。
其他三名手下也走避不及,纷纷受创。
狂吠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吠声震天,来自各方面的犬只似乎越聚越多。
桂雄等人虽则有备而来,每个人身上都带备了武器——铁尺,西瓜刀与绳索等俱备,但事起突然,他们竟无反击之力。
他们狼狈地且战且逃,由原路退出村外,希望能及时回到汽车里去。
但是,车内仅留下的一名司机也不知去向,车子里空空如也!
桂雄首先抢登车内,狗群虽然仍未散去,但攻势已没有刚才那么凌厉。也许是狗只之中有数头被击伤之故。
桂雄的三名打手仍在挥动西爪刀与铁尺,跟狗群展开肉搏战。
桂雄既登车上,立即亮了车头灯,打算将车子先行掉头,同时也可以替他的手下照明,以便吓退狗只们,但是,灯光一亮,一条人影,在摇摇晃晃的。
再细看清楚,挂在树枝上的并非别人,正是司机黎昌。
黎昌双手双足被绑,被人拦腰绑在树枝之上,正奄奄一息。
桂雄大吃一惊,忙把车子开过去数尺远的树下,幸而大多数的犬只都集中对付三名手持武器的打手,只有一两头飞扑过来!
桂雄存心要救黎昌,冒险开门冲出,爬登车顶,将黎昌解下来。
黎昌四肢被捆绑,拦腰挂在树上团团打转,他差点儿便昏迷过去。
桂雄折下一枝树枝,把犬只吓退,正想扶黎昌进入车厢之内,但其他三名打手这时亦正摆脱犬只的纠缠,汹涌进入车内,于是几个人挤作一团。各人原已受伤,经此一挤,更撞痛了伤口,直痛得叫妈妈!
幸而一声有如野雁掠空似的口哨响起了之后,所有的犬只纷纷退回去,并未乘机拥上,否则更不堪设想了。
桂雄虽然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却知道这是一个大陷阱,因此不敢久留,急忙开车冲出树林外,直向大路驶去!
车内血渍斑斑,各人伤痕处处。
桂雄一边开车一边问黎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黎昌喘着气,犹有余悸地说:“你们进村子里之后,我见呆在车子里太过闷热,所以出来透透气。想不到就在这时候,背后有人袭击我。黑暗中似乎有四五个人,他们很快就制服我,将我捆绑起来,吊在树上。其中一个对我说:‘你回去记得对花子奇说清楚,以后不要再派人到来这儿,否则,下次不会有人活着回去的。明白了没有?’……就是这样,直至到你发觉了我。”
桂雄生气地说:“他妈的!乡下佬真不讲理,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企图?”
一个手下提醒他:“大哥,你对那骑单车的青年人说过,要找金玉娇的。那么,他们自然知道我们一定是来意不善了。”
桂雄觉得也有些道理。然则,对方一切早有了准备,可惜他太过小睹乡下人。
另一名手下摸着伤口道:“我们要报警吗?大哥。”
“他妈的!你疯了么?”桂雄骂道,“这些事让警方知道了,那还得了吗?”
黎昌也说:“是的,捆绑我的人也说:‘你有种的,大可以报警啊!’由此看来,他们根本连警方也不会放在眼内。”
桂雄道:“我从来没有试过像今晚这么样惨败,这简直是我一生之中的奇耻大辱!”
“算了。”他的手下说,“反正事情发生在乡下里,我们的行家,不会知道的,大概也不会丢面子。”
“嘿!算了?谁说的?”桂雄瞪他一眼,“我才不会就此放过他们,等着瞧吧!”
车子在黑夜的公路上疾驰。
各人在自行包裹伤口和止血。他们不但不敢报警,甚至于还担心警方的巡逻车会遇上了他们。因此,沿途上,桂雄都小心翼翼地,留意着一切来往车辆。
桂雄把车子开回他的总部门前停了下来。
各人正下车鱼贯入屋之际,花子奇就在路旁一辆房车里走了出来。
花子奇有好几辆不同型式的汽车,通常充排场时,他是习惯了坐大房车的,但平时就不一定,有时自行驾跑车或者中小型房车外出,所以,刚才桂雄也未留心到他也来了。
花子奇根本不用多问,看见各人伤痕处处,心里亦已明白了九分。
桂雄不想隐瞒事实,反正让他知道了,正好乘机开口要钱。
花子奇听了各人的述说之后,也为之大吃一惊,但过后又觉得这是一项阴谋。想起百货商场试身室镜屏上面的唇膏字,想起金玉娇的迷人身段与风情,他就忍不住问:“桂雄,你打算怎么样?”
桂雄道:“我们完全为了你才弄成这副样子,你说怎么样?”
“我会给你一笔钱,补赏今晚各弟兄的损失。”花子奇又说,“不过,如果你们就此罢手的话,就似乎太过示弱了。”
“嘿!谁说罢手?”
“那么,你们准备怎么样?”
“告诉你,我们要报仇。如果你出得起钱,我们会替你保留一个活人回来,她就是金玉娇。否则,四乡的人,将会鸡犬不留!”
花子奇原是要用激将法,希望他们不要就此罢手。想不到桂雄会如此爽快。
于是,花子奇与桂雄在那一晚就达成了一项秘密协定。
协定的内容不外乎是一些关于金钱方面的事。
桂雄保证要设法把金玉娇活活带回来,但花子奇须要付出一大笔金钱。

第三章 城市乡间 一片混乱
吕伟良和阿生忽然接到一张喜柬,那是邮寄方式发出的。
喜柬寄自乡间,原来,林大牛和金玉娇要结婚了。
阿生屈指一算:“还有三天便是佳期了。”
吕伟良想了一想:“三天之后,刚好我也有一个约会呢。”
“什么约会?”
“我约人在‘飞镖俱乐部’里射靶,这是上个月约好了的。”
“可以改期吗?”
“当然可以。不过,差不多一个月前的约会,突然要改期,人家以为我退缩了。这是决斗性质的比赛,推了不大好。”
“不过,这个宴会也重要。”
吕伟良道:“我就是怕应酬。”
“但是,你老早就答应了人家。”
“我答应了谁?”吕伟良怔了一怔。
阿生说道:“你答应林大牛,届时一定抽空参加他婚礼的。”
“你一个人去,可以代表了我。”
“你真的不去么?”
吕伟良道:“是的,我真不想去,到时你替我多讲几句好话。同时人情照做,大概礼金照封是最简便的了。”
吕伟良一向喜欢要吃就吃个痛快,要喝就喝得无拘无束,却不喜欢在社交场合你推我让的敷衍一番。所以,一向以来,如无特别交情的亲友,休想他去应酬你。
师徒二人一直不知道本市最著名的黑社会人物桂雄,曾经在四乡被人暗算。他们只以为从此之后,林大牛和金玉娇可以平平安安的,过着幸福的生活了。
故此,阿生也只是一心去喝喜酒,从未想到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
在城里喝喜酒喝得多了。通常是五时恭候,九时入席,但赌徒们往往赌得兴高采烈的,令到主人家也不好意思扫兴,结果害得其他宾客十时仍没有得吃,饿得弯了腰。
那么,乡间宴客又是怎么样的?
阿生从来没有入乡喝过喜酒,所以他这一天的心情也显得分外兴奋。
这鬼灵精向来不注重衣着,但这一天他却穿得十分光鲜。
本来阿生打算骑电单车入乡,那比较方便得多了。但是,这么样的打扮——笔挺西装,头发也梳得光光滑滑的,坐在风驰电掣的电动脚踏车上,太不像样了吧?
最后,他征得了吕伟良的同意,还是把那辆银灰色的房车开走。
吕伟良只好乘街车到俱乐部去。
与吕伟良约好在“飞镖俱乐部”内射靶的,并非别人,正是“神枪手”尹华。
尹华得过几届射击冠军,一直要找吕伟良一决高下,因为他们都是“飞镖俱乐部”的会员之一,彼此的射击技术,多少总会了解。
可是,尹华同时也知道吕伟良从来不喜欢参加那些公开比赛,而他本人在获得最近一次射击冠军之后,便一直在各地作巡回表演,直至到最近才返本市来。
月前他们约好在“飞镖俱乐部”内作不公开的私人竞赛,纯粹是技术的切磋,所以他们都同意不向外张扬,以免引起记者们的注意。
尹华向来敬重吕伟良的为人,与他约好作射击比赛也不是志在赢了他好出风头。事实上,他要赢吕伟良也明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一天,他们由下午开始,便在“飞镖俱乐部”里作各种射击比赛。
吕伟良和尹华这两个人可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半斤八两”。
在这一局里吕伟良胜了,下一局便是轮到尹华获胜。
在许多积分统计中,他们都相差无几,细微之处,竟然只有一两分而已。在不少局里面,他们均以最高的“一百分”出现在记录表上。
这纯粹是技术的较量,双方既然互相敬重,又没有外人兴波助澜,有的只是一两名属于俱乐部里面的记分和待应生,气氛自然而然就显得更加融洽了。
吕伟良最后决定与尹华一同留在俱乐部里,共进晚餐。
尹华也乐得有此机会向吕伟良学习一些射击技术。因为他心里明白,表面上彼此是“半斤八两”,但想深一层,就知道吕伟良比他高出了许多。那是因为吕伟良是个四肢不全的人。
以一个四肢不全的人仍然如此厉害,如果他是个常人一般的体态,岂不是更胜一筹么?
想到这里,尹华就不能不深深佩服。
他坚持那一餐由他作东道,但吕伟良却笑说,这是“投降饭”,表示他服输了。
尹华知道他这是开玩笑,道:“这么说法,我更加非请不可,因为输的是我——”
说到这里,一名记分员把一份表格递给尹华,那是全日的总表。
四目交投下,最末一个数字的总分是:“4300”与“4290”,两者之间,仅差十分。
前者的总分是列在“吕伟良”名下的,后者的当然就是尹华了。
其实,以半天时间作这种射击比赛,差上一千几百分是等闲的事,但是他们却仅以十分之差而定胜负,实在是少见。
那就是说,他们几乎每一次都射足“一百分”的饱和点,只有极少次数,是射中“九十分”而已了。
晚饭吃得很开心,他们根本没有计较到这一顿饭是谁请的。
反正谁作东道也是一样,正式会员是签单的,每个月才结一次帐。
尹华忽然说道:“咦,你不是有个徒弟么?他在哪里?”
吕伟良答道:“阿生吗?他去吃喜酒,我因为约了你,推掉了。”
“真难得,有喜酒你也不去喝,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呢!”
“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反正那顿喜酒也不易喝啊!”
“为什么?”
“喜酒设在乡间。真的是山长水远呢!”
尹华“哦”了一声。
二人边吃边谈,非常投契。
吕伟良发觉尹华这位青年人不但射击术高人一等,就是为人亦甚谦虚。难得的是他也富有正义感。最令吕伟良印象深刻的,倒是下面一番对话。
吕伟良问他:“怎么你不去投考警察?像你这种射击术,保证他们取录你。”
尹华耸耸肩,道:“谁稀罕呢?我也有朋友在警界中做到很高级,他劝过我加入他们的队伍。但是,正因为我太了解里面的情形,所以,我才不会加入。”
“为什么?”
“第一,薪津不高,要维持高水准的生活,就非贪污不可。然而,我却不是那种人。第二,本地法庭太过胡混,尽忠职守也只有令你生气。例如抓住了一个劫匪,解上法庭,他未必被判入狱,可能判入感化院,也可能缓刑。如果我是警察,明知他证据充足,但却未及法定年龄,就只有揍他一顿泄泄气,总好过看着他由法庭放人。”
吕伟良忍不住笑道:“我有许多朋友在警界服务,这番说话,我听过不止一次了。”
就在这时候,一名侍应生跑了过来,俯首弯腰对吕伟良说:“吕先生,你的电话。请到三号电话间。”
尹华在旁听见了,说道:“这电话准是阿生打来的。”
吕伟良也觉得只有阿生知道他在“飞镖俱乐部”里。于是他离座拄杖走向三号电话间。
出现在电话另一端的,是阿生的声音。但阿生只说了两句,电话就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那是林大牛的声音,他说:“吕先生,你真不赏脸,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兼特别贵宾,怎么可以不来?”
吕伟良道:“阿生已经代表了我,何必客气呢,你多喝一杯,改天我有空,一定会来看你。请代我祝贺你的新娘!”
“我先代她谢谢你。”林大牛说,“我们的婚宴是十分特别的,晚上九时开始的野火会,希望你能及时赶来参加就好了。”
吕伟良敷衍着说:“看情形吧,如果我赶得及,我一定会来。但是,你们千万别等我。如果我到,一定会九时之前到。”
林大牛最后说:“好吧!希望你能及时赶来,不要令我失望。”
电话交回阿生的手里,阿生说:“我早已替你说过你不能来了,但大牛一定要亲自再在电话中跟你谈谈,我也只有打电话给你。”
阿生明知吕伟良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所以他也知道吕伟良那晚不会来参加林大牛的婚宴。吕伟良只嘱他别喝醉,早些回家,然后就挂了线。
郊区的公用电话亭位于公路旁边,林大牛等候阿生由电话亭出来的时候,站在路旁往四下里张望,他显然已经发觉了一些什么,但却不作声。
直至到阿生挂上电话之后,由电话亭走出来,他还是没有把所见到的事情对阿生说。但是,阿生却比他更加眼睛锐利。林大牛见到的,阿生透过电话亭的玻璃窗也见到了。
阿生与林大牛并肩走向村子里去。阿生低声问道:“情形看来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是不?”
“你怎么知道?”林大牛眼睛仍在溜溜而转,注意着公路上一些停下来的车辆。
阿生道:“我在电话亭里已经发觉,似乎有人在附近部署。”
“是的,我也正在怀疑,会不会有人对我们有不轨行动?”
“希望我们只是神经过敏。”
二人一直未再说话,四只眼睛不断在各处隐蔽的地方搜索。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过度敏感,他们都似乎看见一些人影在秘密移动。
村子里的人都忙于张灯结彩,有如节日的来临一样,这是罕见的现象,主要是由于林大牛是林三中的唯一继承人,而林三中又是四乡里面最富有的父老,他不但是林家村村长,也是四乡乡长,所以这一次的婚礼,四乡父老决定大事庆祝一番。
乡村地方,村中父老的意见是最受重视的,比起城市的什么法律,更有效力。因此四乡乡民由日间开始便忙个不了。
黄昏时分,人们又纷纷向林家村祠堂面前的大广场移动。
许多青年男女早已开始在大广场四周布置,因为今晚的盛大婚宴,就是在这露天地方举行的。
现在的乡村和城市已相差无几,城市中有的,乡间亦可以有,例如电力供应就是,四乡已有电力供应,因此大广场四周亦显得灯烛辉煌。
另一边,一班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在忙于厨政,当鸡杀鸭,真的是热闹非凡。
祠堂面前的大广场,看来真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但是,这儿连一张桌子或椅子都没有。
阿生忍不住问林大牛:“等一会儿就在这里饮宴么?大牛。”
林大牛道:“是的,这里才可以容纳得下四乡乡民千多人呢。”
“怎么没有桌子,又没有椅子?”
“如果要用上那些家具,只怕搬齐四乡各家各户的台台椅椅出来,也无法可以容纳得下我们这大群乡亲父老。所以我们每逢有这种场合,必是席地而坐,铺上几片蕉叶作桌子。”
“蕉叶?”
“是的,十分清洁的蕉叶。等会儿煮好鸡鹅鸭及饭团等,就放在这上面,宾客们围拢坐下就吃,的确是另有一番滋味。”
阿生想想亦觉新鲜。不过,他的兴趣已经不再集中在这里,那是由于刚才与林大牛所见的怪事,令到他实在有点担心。
林大牛反而若无其事,在宾客之间谈谈笑笑的,显得非常开心。
一群父老辈则围在祠堂内内外外聚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新娘子不知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阿生坐立不安,跑到近郊去散步,当他透过树林里的时候,突然有人低声喝住他。
那人沉声说道:“喂!不要动!”
阿生心里一凛,想不到果然有事。
他回头一看,是一个青年人。阿生似乎见过他好像是村子里的人。
那青年人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阿生说话的时候,眼睛在四下里张望着,“还没有开席,我出来散散步罢了。”
青年人道:“快回村里去。”
阿生发觉树林里埋伏了不少人,心感不妙,故意问道:“没有什么不对吧?”
“不关你的事,最好请你立刻返回村子里去。”青年人说。
阿生好奇心重,还想再问下去,但是,另一名青年人由大树上一跃而下,对阿生说:“你是大牛的朋友吗?请你快些返回村子里去,别在这里乱跑,否则会出乱子的。”
阿生又问:“会有什么乱子发生呢?”
那青年人道:“你是外处人,何必理会这许多呢。”
另一名青年人说:“你是来吃喜酒的,应该留在祠堂附近,最好不要到处乱跑。否则,我们就不负责你的安全。因为这儿到处都可能有危险。”
阿生越听越觉得事态严重,二名青年人要把他带回村子里。
阿生没有反抗,只是一边走一边问这问那的,二名青年人总是不肯答他。
回到祠堂门前的大空地上,已经差不多天黑了,只是灯串环绕场边,照耀得如同白昼,人客越聚越众,阿生想找着林大牛问个明白,可是他这位新郎哥实在忙得不可开交。
真令到阿生迷惑不已,树林里一片紧张,与这里的欢乐气氛成强烈对照。难道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有事发生么?
不久,各人先后入席了。
所谓“入席”亦不过在地上坐下来,一阵鼓乐声中,一队穿红着绿的青年男子首先载歌载舞,跳入人丛里来,然后是一队女子由另一边与男子们会合。
是一些民族形式的土风舞,跳来总是纯朴,自然而可观。
酒菜就在歌舞声中捧了上来。
阿生无心于此,只关心到村外不知即将有什么事发生。
林大牛因为阿生是他的恩人,在这里便是特别贵宾,但是乡亲父老太多了,忙得大牛团团打转。他好像早已想到有此一着,所以派定一名宗兄弟陪着阿生,一同入席。
林水看见阿生食而不知其味,笑问道:“阿生哥,不是嫌酒微菜薄吧?”
阿生苦笑道:“不!不!我从来未吃过这么特别的酒席,不过,有些事我不大明白。”
“什么事?”
“刚才未入席之前,我在村外的树林里,遇见二名青年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噢!那一定是我们四乡里的自卫队。”林水回头又问,“怎么啦?他们没有开罪你吧?”
“没有,他们只是劝我返回这里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你有所不知,树林里到处是陷阱,他们一定是怕你误触机关。”
“陷阱?他们为什么要设下陷阱?”
“当然是为了自卫。”
阿生不禁又问:“是不是怕有人来攻?”
林水道:“是的,治安不好,万一有土匪来劫,那可如何是好?所以,我们四乡便有自卫队之设立。”
阿生仍然觉得这种解释不能令人满意,因为他目睹的是一片紧张气氛,而不似是平常日子里的防范措施。也许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自卫队不能不小心一些,但是无论如何总不至紧张到这个地步的。
酒菜陆续拿来,摆在阿生面前的菜色,的确与城市中的酒席不同。
城里请客是逐样逐样拿出来,但现在摆放在蕉叶上面的,是九大碟,有些则用汤碗载住。其中有鸡、鹅、鸭等等,制法亦别具一格。
最特别的要算是那些饭团,用上汤加米煮成的,一团团的捏好,放在一个竹织筲箕里,热腾腾的,其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阿生想起这些饭团是用手捏成的,就难免有些倒胃口。但是,林水向他解释,捏饭团的妇人不但要洗干净双手,而且每捏一团饭,都得把双手放进开水里好几次,因为饭粒具有黏性,又热腾腾的,所以不用冻开水浸手便难以完成。
令人欲醉的双蒸烧酒,则盛在阔口碗里,而不是注满在水杯内。
凡此种种,无不令阿生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各人盘膝而坐,谈谈笑笑的,实在是开心得很了。
一些乡亲们带着三分酒意,向新郎哥和新娘子调笑和献酒。
林大牛开心得喜形于色,满脸笑容的周旋于众宾客之间。
就在一片热闹气氛笼罩底下,阿生突然看见一条人影由村口处直冲过来。
那是一个青年人,他的冲刺有如一支脱弦之箭,当他的行踪被人发觉之后,人群中都引起一阵骚动。他人未到,便有数名父老辈迎了上去。
阿生看见他们交头接耳,但由于距离太远之故却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
即使如此,所有在场的人看见这情形,都似乎明白到事不寻常。因此,人群之中也渐渐起了一阵骚动。有些谈论纷纷,有些青年人则已离座。
阿生问林水:“是不是有事发生?”
“是的。看情形可能有人来袭击我们。”林水说。
阿生其实早已怀疑到可能有事发生,因此他反而不会感到惊奇。
一名父老看见人们情绪极不安定,于是朗声对各人说:“没有事的,大家安心吃喝吧!”
乡亲们似乎相信父老辈的说话,经那老者扬声一说之后,各人果然变得安定了许多。
阿生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林水立即向他问道:“阿生哥,你要到哪里去呀?”
“我要过那边去看看。”阿生说,“你也过来吧!”
二人走到林大牛身旁,林大牛正与乡中父老辈谈论着。
阿生过来之后,各人似乎有所顾忌,但林大牛立即解释道:“阿生哥是个有勇有谋的青年。也是我的救命大恩人,他知道了也无妨。”
父老们打量着阿生,似乎对林大牛的说话有所怀疑。
阿生问林大牛:“发生了什么事?”
林大牛说:“黄昏时候我们已经开始怀疑有人企图对本村不轨,想不到果然有事发生了。”
“对方是谁?”阿生又问。
“乘汽车来的,当然是来自城里的人吧!”林大牛说,“如果我猜得不错,说不定他们就是花子奇派来的。”
阿生道:“你怎么会想到花子奇那儿去?”
林大牛道:“不怕坦白对你说,前两天,有几个大汉闯进来找金玉娇,已经给我们好好地教训过了。”
“你怎么知道是花子奇派来的?”
“除了花子奇,还有谁对金玉娇这么紧张?而且,那个驾驶汽车载了数名大汉来的司机,也承认他们是受雇于花子奇的黑社会分子。”
阿生道:“这花子奇花花公子,真是岂有此理的……”
这时候,又有一名青年匆匆自村外走回来,慌张地对各父老说:“不好了,他们已将这里四面包围了。”
林三中由那边走过来,围拢在一起的各父老立刻让过一旁。
包括林大牛在内,各人听见村子四周被人团团包围,都难免有些慌乱,甚至阿生也觉得,对方能够把这么大的一条林家村重重围困,人力必有相当大的数目,才可做得到。
只有林三中态度异常冷静。他说:“大家不必大惊小怪,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抵抗。快叫各人喝酒去吧,根本无须理会到那班脓包。”
林三中是附近四乡乡长,自卫队也是由他直接指挥的。所以他的说话,也等于一服镇静剂。听在各人的耳里,自有一番不同感觉。
林三中是刚刚在村子外围地区的另一边巡视回来的,向各父老报告的青年,则来自树林中。刚才林三中的一番说话,似乎未能安定这青年人的信心,他说:“三叔,树林外面的敌人,开始有所行动了。”
林三中有点生气地说:“为什么你不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青年人唯唯诺诺地走了。
阿生半信半疑,觉得青年人的恐惧是有必然的道理的,但林三中的镇静,自然亦有他的理由。
因此,他拣着林三中与父老们谈话之际,拉扯一下林大牛的衣袖,说道:“我们到树林里去看看好吗?”
林大牛正想答话,林三中回过头来:“怎么,你想看看吗?”
阿生想不到他会听到,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道:“是的。”
林三中道:“等会儿我带你去。我们的自卫队是受过训练的,刚才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子,不过是个哨子罢了,等一会儿你见到我们的自卫队员,你自会相信他们有力量抵抗一切侵略!”
林大牛抱歉说:“阿生哥,三叔带你去看看,我失陪了。”
原来林大牛知道林三中不喜欢他走开,只好回去陪着金玉娇。
金玉娇浑身不安地问:“事情到底发展到怎样田地?”
林大牛说:“三叔的态度冷静,相信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金玉娇道:“对方有多少人?”
“天晓得!”林大牛耸耸肩,“但人家既然有备而来,相信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万一给他们攻了进来——”
“不会的,玉娇,别胡思乱想了。”林大牛安慰她说道,“对方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金玉娇叹着气,说不下去。
林大牛看见她那副焦虑的神情,更加相信她是真心爱着自己的。
林大牛也参加了乡中的自卫队,要不是在今晚他是新郎,这时候更应该站在“最前线”。现在,他只能依靠乡中弟兄们奋勇退敌。
不过,林大牛应该和四乡里面其他的人一样放心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林三中是个智勇双全的领导干才,自卫队在他的率领下,应该可以击倒强敌的。
当然,四乡的人都有同一想法,所以他们现在才继续吃吃喝喝的。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正在村外将他们包围的,就是城里面最有势力的黑社会组织——桂雄的手下。
林三中跟乡中父老们谈了几句话之后,便带着阿生到树林里去。
时间虽则是晚上九点多钟,但月色朦胧,依稀仍可分辨得出四下里的景物。
阿生发觉树林里人影也没有一个,但他内心知道这里面有人躲藏着,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两个,起码亦有一百数十人。
因此,他在林三中的陪同下,四下里张望着。可惜,月色并不太过明亮,他总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林三中看见阿生的表情,也知道他心里狐疑。笑道:“奇怪吗?这里竟然没有人防守。”
阿生猛然想起那些由树上跃下来的青年,抬头望上树上。
但是,树叶密密麻麻的,根本看不见什么。
林三中笑道:“像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他们的确躲在树上,不过,即使告诉你,你亦未必可以找到他们。”
阿生有点不服气,就想离开林三中,爬上树上去!
林三中一伸手捉住他,问他道:“你要往哪儿去?”
阿生道:“我想爬上去看看。”
林三中道:“在这里,你不可乱闯,否则会弄出意外的。”
从他说话的审慎,可以想到事情的严重性。阿生想起林水说过树林中布置了不少陷阱,大概也是真的,林三中大概怕他误触陷阱机关吧。
林三中又对阿生说:“想看一些什么?”
“看看你们和对方的实力。”
“好吧!请跟我来!”
林三中带着阿生走入树林中,左转右转的在林荫小径中前进。
走得越深入,光线越缺乏,渐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林三中没有带手电筒,阿生也没有。阿生只能跟随着林三中摸索前进。
说也奇怪,林三中虽然没有手电筒,却能在小径中走得头头是道。许多时他还得停下来,让阿生及时追上他。
小径两旁是一些矮林,也有荆棘,一不小心便会刺破皮肤。
好不容易才走到一棵大树底下,林三中伸手在树身一摸,树皮弹开,露出了一个缺口,里面有些微光,林三中欠身让阿生首先走了入内。
阿生发现树身内部挖空,有旋转梯阶,可以向上爬,亦可深入地底。因此,阿生颇有何去何从之感。
林三中也弯腰钻了入来,指指头顶说:“先到树上去看看!”
于是阿生便沿着回旋梯爬登树上。
出口处是一处巨大的树桠,上面有人埋伏,他们都有武器。
阿生从未见过这些“武器”,乍然看上去以为是一枝手提机关枪,但仔细看清楚,那些东西又好像古代的兵器——弩!
每个人都戴上了一对茶晶眼镜。阿生心里想:难道他们都患上了近视?
但是,乡下人很少有近视的,那是由于乡村地方,青山绿水。处处可见,人们的视线不会受影响。近视的人少之又少。关于这点,阿生自然也十分明白。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戴眼镜?
阿生猛然想起了,这可能不是近视眼镜,因为林三中也戴上了一副。
对了,这种可能是红外光眼镜,怪不得阿生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林三中有如在白昼走路。
林三中对阿生说:“他们正在节节进迫,我们按兵不动,你想看看后果吗?”
阿生道:“当然,我正是想看看,你们如何制敌。”
林三中于是叫一名青年自卫队员脱下眼镜交给阿生佩带。
阿生戴上了眼镜之后,果然一目了然,对眼前一切景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透过树梢,看见远处人影移动,有人手执西瓜刀,亦有人手握铁尺。
阿生忍不住冲口而出:“他们都是城里的黑社会分子。”
林三中道:“对了,他们都是黑社会里面的打手,你认识他们吗?”
阿生摇摇头,道:“我并不认识他们,但很容易猜得到,他们打架时习惯了西瓜刀、铁尺、单车链和三角锉等作武器。”
林三中笑道:“你对这辈似乎十分了解。听说你们师徒二人最爱跟他们作对,是不?”
“是的。但这一次,却要看看你的了。”阿生说。
“那请你等着瞧好了。”
话犹未完,树林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登时划破了黑夜中的沉寂。
原来只听得虫声唧唧,但如今却人声哄动起来。不过,只限于树林的前哨地区,树林里面仍然显得一片沉静。
阿生看见声音传出的地方,有个黑影倒吊树上,数名黑社会打手上前救援,另外几名打手则散开在附近戒备。
林三中低声笑道:“这不过是小试牛刀,更大的苦头还在后面等着他们去尝试呢!”
阿生不必解释,也晓得那是一个绳圈的陷阱,猎人们常常用以捕捉野兽的。这种圈套的制法简单,只要用一些竹篾,造成一些活动弹簧,让兽类误踏其上,绳子的活结就会自动收紧,把中计的野兽倒吊在树上。
这不过是阿生的一般常识,说不定他们还比阿生的想法更加新式。因为阿生至今为止,所见到的俱出乎他意料之外。
例如这些可以在黑暗中睹物的特制眼镜,以及大树内部的新奇设计等等,无不令阿生神往,他实在想不到这是乡村地方所能见到的。
阿生看见数名打手无法将他们的同伴自树上的绳子上解下,反而由于树枝的摇动,树上有些圆球状的东西纷纷堕下,站立在树下的黑社会打手们纷纷抱头窜遁,叫苦连天。
林三中这时又对阿生说:“看见了么?我们已经尽了地主之谊,请他们先进一些生果,可惜他们无福消受,哈哈······”
阿生觉得有趣,问道:“树上有人,所以他们纷纷中计,是不?”
林三中摇头道:“不,那儿没有人,一切自动设计,树枝摇动,树上的果子便纷纷跌下,不算得如何巧妙,更妙的还在后头!”
放眼望过去,又看见一名黑社会头目喝令走避的人不要后退。
那头目用手电筒往树上照射,嘴里咕噜地破口大骂:“他妈的!树上又没有人,你们怕什么?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跟我来!”
他说着,手一扬,一柄飞刀,脱手掷出,吊着一个人的绳子断了,那黑社会打手也由上面摔了下来。
绳子本来就只是绑住他的一条腿,头在下脚朝天,现在绳子一断,头也先行碰在地上,整个躯体的重量集中在头部,那家伙几乎变了缩头乌龟。
这还不打紧,最糟的就是:挂着绳子的横枝本已下弯,现在一旦少了这百多磅的重量,树枝自然而然又自向上弹起!
这一弹,又令到树上的硬壳果纷纷堕了下来,跌得头昏脑涨的黑社会打手,还未爬得起来,已被这些果子掷得浑身疼痛。
阿生看得连声叫妙。
林三中在旁说道:“这不算妙,更妙的事还多着,你等着瞧好了!”
黑社会打手们见状仍不敢上前扶起堕在地上的同伴,深恐树上还有硬物堕下。
那头目命令两名手下过去,将伤者扶起,这才看见两个打手硬着头皮走过去。
但是,看见他们双手遮头的怪状,阿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生的笑声似乎引起他们的注意,只听得有人高声咒骂道:
“有种的便出来见见我们,别老是躲在洞穴里啊!”
阿生立刻不敢再笑。
在这种场合里,阿生觉得他应该自制一下,否则可能破坏了大局。
但是,林三中不但不怪阿生,他自己这时候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过,他的纵声狂笑,比起阿生刚才的情不自禁的笑,更令人感到惊奇,因为林三中的狂笑声浪有如喷射客机飞过头顶时一样——震耳欲聋。
原来这时林三中已经接过一个咪高峰,他对着咪高峰说:“你们这班脓包听着,我是四乡乡长林三中,现在,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立即撤退返回城里,还可以来得及,否则,你们便只有葬身在这里了。”
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余音仍在整座树林里飘飘荡荡。
阿生在城里一间茶楼内,与吕伟良、林大牛等人品茗时,曾见过林三中这个人,当时阿生对这个“乡下人”印象很坏,但是,现在看见他的所作所为,以及指挥若定的神态,内心不能不佩服。
那黑社会头目翘首四望,手电筒跟着四处照射,但鬼影也见不到一个。他心里不免有些着慌起来。尤其是刚才的说话声来自四方八面,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相信这树林里到处隐藏着扩音器。因此这声音在黑夜中听来,空洞得有如鬼哭神号。
阿生看见各人退缩至树林外面,心里又在发笑,真想不到这班来自城市的黑社会打手们,竟会在此时此地表现得胆小如鼠。
林三中又说道:“你们这班饭桶回去记得对花子奇讲清楚,四乡不是香市,有钱不一定可以横行霸道的,这里经常等着你们派人来捣乱、如果有种的,下次可多派些人来。”
那黑社会头目急得有如丧家之犬。退回公路旁边的一辆大卡车内。
其他数十名黑社会打手则在附近戒备,好像担心树林里有人乘胜追击一样。事实上他们并未正式交过手,只是桂雄的手下打手们受到了挫折。
桂雄在大卡车内大发牢骚,大概是因为刚才那名头目带人退了回来。
那头目说:“大哥,树林里机关重重,我们又见不到有人,不如待至天亮后再说!”
“他妈的,情报早已指出婚礼在今日举行,现在他们这班乡下人必然饮得醉醺醺的,为什么不趁早动手?”桂雄生气地呱呱叫。
大卡车之内有不少仪器,都是属于无线电通讯器材之类。原来桂雄策划今次的“进攻”是非常有计划的,所以由下午开始,就有大队人马到了附近布防,只待黑夜动手。
桂雄决心报仇,因为上次他和三名手下惨败之后痛定思痛,何况还有一个花子奇从中怂恿,愿意花大笔金钱从中支持,桂雄就更加雄心万丈。
阿生和林大牛到路边电话亭打电话入城时,他们已在附近部署一切,只待桂雄的命令。想不到现在第一关尚未攻破,就伤了几人。
无线电总收发机又“嗡嗡”作响,桂雄扭开通话机掣,叫出了呼号,收声器中有他的手下的声音传出:“大哥,我们由西面推进,这是坟场地带,但没有人。”
桂雄说道:“好极了!继续推进,遇到阻力、一概格杀勿论!”
对方正应了一声,收音器内跟着就传出了一声惨叫。
桂雄心里一凛、连忙问道:“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呀?”
他的手下透过通话机说:“大哥,不好了,有一名弟兄堕入一口慕穴里!”
挂雄又是破口大骂:“他妈的,真是饭桶!怎么不睁开双眼走路?”
“哎唷!”那头目未答话,又叫了一声。
桂雄急忙又问:“怎么一回事?”
那头目抖声道:“大哥,我……我也中计了,原来这里很多陷阱。”
桂雄生气地说道:“他妈的!你们都瞎了双眼么?”
那头目似乎听不到桂雄的谩骂,惨叫连声之中又说:“哎唷!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的脚?……糟糕!鬼……鬼……”
桂雄气得呱呱叫:“你们这班脓包真的是活见鬼,一些用处也没有。”
“唉,我……我无法再支持下去了。”那手下说道,“这里是一处死人的墓穴、有骷髅头,又有荆棘!怎么没有人来救我?”
桂雄知道他的另一队手下又注定失败,关掉那条线的通话机,然后指挥另一队人前往支援。
树林里的阿生当然不知道西面防线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但身为四乡乡长的林三中,却可以打开烟盒型的通话机,听取他这支由子弟们组织起来的“乡村自卫队”的报告。
林三中知道这区压力加强,要亲自前往观察。阿生也要求随他前往。
林三中本来可以由树上一跃而下,但是他只由树身的回旋梯沿原路下去。
他对阿生说:“今晚这里所有的陷阱都开放了,你切不可乱闯。否则就会吃苦头。”
阿生早些时已听过村中青年说过了,树林里面遍布了陷阱,因此他对林三中的说话绝无怀疑之处。只是其中的巧妙如何,阿生则无从获悉。
林三中带着数名弟子与阿生,匆匆赶到西区坟场地带。
林三中只走进一间古老建筑物的二楼,由那儿便可俯览着坟场中的情形。
月色迷濛,坟场里一切景物依稀可见。桂雄的一班手下已有不少人堕入伪装的墓穴里,前来驰援的人,正纷纷设法去救他们。
那些陷阱里有荆棘,也有死人的尸骨和骷髅头、深达七八尺的也有,因此一经跌了进去,难免受创受惊,如果没有人协助。也很难爬得出来。
桂雄一队特别支援部队,带着绳索及强光手电筒匆匆赶到,总算将失足堕下的人救了上去。但是,曾经失足的打手们,要不是扭伤足部,便是伤了四肢,或者饱受虚惊,可说无一幸免。
他们不敢再进攻,纷纷退到坟场外面去,等候着桂雄的进一步指示。
不久,桂雄与数名亲信到了现场。在朦胧月色底下,他实在看不出什么可怕的地方。因此,他忍不住又破口大骂他的手下是饭桶。
桂雄亲自率领一批手下,小心翼翼地前进。
他非常聪明,带着众手下沿着已经陷落的墓穴推进,因为这些地方都经由救援人员踏勘过了,不会再度凹陷,的确减少了不少危险
坟场里不像树林里遮遮掩掩的,因此,阿生站在那幢古老的建筑物的二楼,对这一切情形清楚可见。
阿生担心桂雄和他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攻进村子里来,但回头看看林三中,他却神态自若。屋子里为数不足十名青年人,每一个人都留心注视着坟场里的情形。
屋子里很黑,一些灯光也没有,大概是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吧。
阿生看见桂雄等人节节进迫,已经顺利通过了墓地,距离屋子不足十丈。
他不禁焦灼地问道:“为什么你们还不采取行动?”
林三中态度悠闲:“你以为我们应该怎样做呢?警告他们,还是让他们葬身在这里?”
阿生道:“难道坟场里还有机关么……”
岂料话犹未完,便听到一声惨叫由下面传了过来,桂雄的一名手下突然堕入陷阱。
林三中叹气道:“他们真笨,其实可以避免的事,偏偏由于他们的顽固,而变成了悲剧。”
“悲剧?”阿生怔了一怔。
林三中说:“是的,跌入陷阱里去的人,必死无疑!因为这是最后防线,里面深不可测,而且有锋利的竹枝,失足下堕的人无一幸免!”
阿生这才相信林三中所讲的“让他们葬身在这里”这句话的意思。
桂雄用强光手电筒照射进陷阱内,他的一名手下已被锋利的竹枝插死在洞穴之内。那洞穴深达二丈,底层竖立了不少削得锋利的竹枝。
桂雄又生气,又惊惶。他不知道自己站在的地方是否可靠,显得有点进退失据。
这时候,突然有声音传出,那声音似乎来自四方八面,所以在此时此地听来,仿佛有如鬼叫。
其实,那是林三中透过咪高峰的声音,他说:“你们咎由自取,要是再不走,更大的教训会随后而来,莫谓言之不先。”
桂雄四处张望,见不到人,心里难免有些着慌起来。
向村子方面望,不到三丈远的地方,有一列矮林,把坟场与村子之间隔开了。要越过那列矮林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怕只怕矮林之内又不知隐藏着一些什么巧妙的机关。
因此,桂雄只得下令后撤。
其实他的手下们早已想走。尽管这班打手们杀人不眨眼,但是,他们从未置身于这种环境内。四周一片沉寂,虫声唧唧有如鬼叫,阴阴森森的,使人难免会想起墓中的死尸。
桂雄等人沿着原路小心撤走,还好没有第二个人堕入可怖的墓穴内。
桂雄步步惊心,直至离开坟场之后,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林三中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可以回去再喝一杯了。看情形,他们应该知难而退。”
阿生也有同一想法。
回到林家村宗祠门前,宾客们仍然在吃吃喝喝的,根本未见有人把村外发生的事放在心里。
新郎哥林大牛正在跟人斗酒。陪伴着他的一班宗兄弟,也饮到面红耳热。
阿生不能不佩服村人们的冷静。虽然说村子四周的防御工事做得非常好,但难保对方不会由其他方面进攻而来。
阿生看看腕表,深夜十一时了。
他向主人告辞,但林三中说:“难得有这种机缘,何不在此委屈一晚?”
阿生道:“多谢你的款待,我师父可能以为我交通失事,我还是走吧!返到城内,已经是十二点多钟了。”
林大牛这时也摆脱村人们的纠缠,过来对阿生说:“我看你还是在这里住一晚吧!只怕那班凶徒尚未撤退呢。”
阿生道:“他们应该走了吧!”
林三中道:“如果他们走了,你当然可以走,否则,你只好委屈一晚,明天再说。”
一名自卫队员回报说:“他们仍然将本村包围,看来没有撤退的意思。”
林三中道:“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本来我想让村人们开开心心地玩一晚再说,但现在看来,我却忍无可忍了。”他又对一名随从说“把小野狼找来!”
那名随从应声离去。
林三中与一班乡中父老商谈。
阿生低声问林大牛道:“那个小野狼是人还是兽?”
林大牛道:“他是人也是兽。”
阿生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林大牛一派正经:“不!绝对不是开玩笑,等会儿你就明白。”
一会儿,一个身高四尺的少年人,在村人的引领下,一步三跳的走了过来。
在灯光底下,此人面型瘦削,双目放光,上唇两只犬齿露出了嘴外,再仔细看他的四肢,却是毛茸茸的果真是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阿生看得呆了一阵。
林三中做了几个手势,阿生虽则看不懂,却也明白到这可能是一项命令。
小野狼走开了。
阿生不禁问林大牛:“他去哪里?”
林三中不等林大牛说话,就对阿生道:“你好奇心重,现在我就教你开开眼界。”
阿生莫名其妙地被林三中带走。
这一次,林三中把阿生带上一座高达五六丈的炮楼去。
那座旧炮楼是村子里最高一座建筑物,固然可以俯览村内各处,即使村外四周的环境,大部分亦可以收诸于眼底。
炮楼高四层,每层都有人把守,阿生发觉这班青年人个个精神奕奕,每个人都用心地俯伏在那些小窗之前,虎视眈眈,注视着村外“敌军”动态。
林三中刚刚进入这座炮楼时,就有人向他报告道:“他们一边派人驾车入城,一边将本村团团围困。”
林三中道:“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该让他们吃吃苦头才是。”
林三中与阿生登上最顶一层,自一名青年子弟兵的手中接过一副望远镜,交给阿生,然后他自己又从另一名子弟兵的手中取来另一副。
林三中一边注视村外公路上的情形,一边对阿生说:“你小心看着,好戏就快上演了。”
阿生用心观看村外情形,然而却看不见有什么动静。
尽管月色迷濛、但望远镜似乎是特制的,在黑夜中睹物,有如在日间一样清晰。
阿生看见车队在村子四周移动,不免有些替乡人们担心。那是由于阿生是城里的人,他了解黑社会打手们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手段。
蓦地传来一声狼叫,那嗥叫声在这深夜时分听来,有如鬼哭神号,令人毛骨悚然。
阿生想问一些什么,但话未出口,便看见一群野狼由村外飞扑而来。
桂雄的手下们纷纷窜回车内,把车门车窗关上,但野狼群仍然扑跳如故,嗥声震天。
阿生不禁冲口而出:“这大概是小野狼的杰作吧!”
林三中笑道:“对了,小野狼只要长嗥一声,狼群就会应召而来,这是我们的一路奇兵!”
阿生望远镜没有放下,说道:“但是,看来狼群对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林三中一怔,道:“你说什么?”
林三中面上的笑容消失了,重新架上望远镜,看见狼群只是围着汽车团团而转,似乎显得束手无策。
阿生重复他刚才的说话:“狼群对他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林三中心里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阿生在望远镜中又看见一些汽车开动起来,狼群在四处窜动中,有不少为汽车撞倒。
林三中喃喃自语道:“他们准是活得不耐烦了。”回头他又对一名子弟兵说:“传令下去!用火箭把他们的汽车烧掉!”
那名青年人应声而下。
阿生心里惊奇:这乡村地方何来火箭?
村外车辆频频调动,狼群虽然在一片嗥叫声中困扰住挂雄的手下,却没有办法进入车内伤人,车辆反而由南面路口企图驶入村子里来。
村子南面的小路是唯一正当的入口处,一条小河流经村边。附近的农田就是依靠这小河灌溉的,一度木板横梁,横跨小河,连接着小路口,过了河之后便是那座古旧炮楼的最底层。
桂雄的手下们似乎一直对这座炮楼有所顾忌,所以整晚分头向东面的树林和西面的坟场进攻,亦未敢由南面正门进袭。
至于北面是高山,桂雄从来未想到那艰险的途径。
南面的小路两旁尽是一片田野,毫无掩饰,这大概也是桂雄避免使用这条小路的原因之一。
桂雄坐在一辆设备有无线电通讯总机的车子里,指挥着他的手下,由南面进侵。
一辆大卡车,载着十多名手持利器的打手,浩浩荡荡地沿着小路驶向桥头,后面跟随着三辆中型房车,每辆车子都载有桂雄的手下。
大卡车驶过桥去,岂料车至中段,木桥已经折断,“哗啦”连声,连人带车一齐堕下河里去,后面三辆中型房车及时刹掣。未致酿成更大惨剧,但亦捏了一把汗。
阿生站在炮楼上面,俯视之下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晓得这决不会是意外,是一项预谋,分明是村里的人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幸而河水不深,堕入河中之后的车未致没顶,人亦纷纷自车内爬出,游水登岸。虽然有人受伤,但无人撞毙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各人惊魂未定,炮楼之上突然火光四起,一团一团的火球,自那些狭窄的小窗口劲射而出,投入小路之上,纷纷落在三辆房车的前后左右。
阿生这才明白,林三中所说的“火箭”,并非新式武器中的火箭,而是原始武器中的弓箭加燃点着火把,便是名副其实的“火”箭。
这些燃点着火的弓箭约有一百几十支,纷纷落在车子附近之后,立刻引起火光熊熊,很快就延及汽车。有些在车顶搁着,有些则燃着了车胎,吓得车内的人纷纷跑了出来。
那些弓箭似乎都淋满了油,因此碰着什么地方,那儿就会着火焚烧。甚至车内走出来的人,也有些被烧着了衣服。
被燃着了衣物的人,扑跳入稻田之内,泥浆与水才可以制止火势的蔓延。
车中各人逃得及时,汽车在燃烧中瞬即发生连串爆炸。
桂雄一班手下吓得倒向路边,有些跌入田里,避免为碎片击伤。
一时之间小路之上变成一片火海。桂雄离远看见,吓得面无人色,连忙高声下令各人撤退。
桂雄率领手下乘坐十辆汽车到这儿来,想不到刹那间损失了四辆。然而他们的目的却始终未达到。此外还死了一人,伤了数人。
桂雄与手下匆匆撤退了数里,在公路边停了下来。各人惊魂未定,桂雄又在大发牢骚。
其实,今晚这种情形,任何人也想不到,一班乡下人竟然有此潜力,实在叫桂雄非常不服气,损兵折将事小,如何回去向花子奇交代?
正思索着,一辆房车由市区方面开来。
时已深夜,郊区的公路早已显得一片抗寂,要不是桂雄的车队在此出现,简直教人不相信这是一条行车的公路,现在这辆房车的出现,令到桂雄顿起戒心。
他担心这是警探的座车,又担心这是四乡里的伏兵。
那车子突然停下来。
桂雄的手下立刻戒备。
车门开处,走出来的竟然是花子奇。
花子奇早已认得桂雄的车队,唯一令他惊奇的就是车队何故会停在这里。
桂雄在月色之下也认出了花子奇,连忙下车与他招呼。原来花子奇以为他们得手了,所以亲自驾车到市郊,希望可以见到金玉娇。
桂雄无可奈何,唯有硬着头皮,把一切实情说了出来。花子奇听了亦大感惊奇。他愤怒地说:“那班乡下人真的是岂有此理!”回头他又问桂雄:“你甘心就这样失败了么?”
桂雄苦笑道:“我当然希望替你把金玉娇夺回来,但是那班乡下人实力雄厚,叫我们也无能为力,到头来还损失这么大,如何是好?”
花子奇想了想,道:“一切损失由我赔偿,但你们一定要继续下去!”
其实,不必花子奇怂恿,桂雄也发誓要报仇雪恨的,但现在花子奇这么说了,他更加乘机讨价还价而已。
桂雄说道:“乡下人可能花钱请了外人来帮手,我看我们也要增添一些兵力。”
花子奇道:“详细办法。让我们慢慢商量,但是,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们设法购买军火。”
“军火?”桂雄怔了一怔。
花子奇道:“是的、我有这种门路。”
桂雄道:“那当然最好不过了。不过,那可能需要不少钱。”
花子奇道:“钱的问题,你大可不必顾虑,我有办法的。”
“那我们一言为定!”桂雄兴奋得伸出手来,与花子奇握了下,说道:“花大少,只要你有办法替我们弄来一批军械,我们有方法替你把人弄回来!”
双方说好了之后,便收拾残余,返回市区。
四乡之内,人们也在忙作一团。他们虽则知道危机已经过去了,但妇人们在忙于收拾酒席,青年们则奉了乡长之命,到村外小路去收拾残局。
原来林三中要趁着天色未亮之前,把焚烧车辆的痕迹消灭。
阿生则在他们忙忙碌碌的时候,驾车返回市区里去。那时已是凌晨时分。
吕伟良已经睡了,给阿生吵醒之后,也无法再睡。阿生把情形一一告知,吕伟良这才明白到阿生何故会这么深夜才回来。
翌日,报纸没有刊登这件事,电台和电视新闻报道也没有提及这件事。要不是吕伟良一向相信阿生,几乎以为他说谎。
数天之后,神枪手尹华亲自拜访吕伟良,邀他到郊区去打猎。
吕伟良不好意思拒绝,加上阿生在旁怂恿,于是三个人便驾车到郊外去。
尹华与吕伟良纯粹以枪法如神而互相尊重,结成莫逆之交。
吕伟良很少有像今天这么悠闲,能够逍遥自在地在郊区打猎。由于他们百发百中的枪法,这天的收获十分丰富。
到了黄昏时候,三人在归途中,尹华一时心血来潮,在路边发射了一枪,树林里果然看见一只雀鸟堕了下来。
尹华欢天喜地跑进树林里去,将雀鸟拾起,正想退出时,一张网凌空落下,登时把尹华迎头罩住,随即看见数名青年由矮林扑出,捉住尹华,不准他动弹。
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两人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过去。
但是,十多名青年人来自四方八面,把他们团团围绕住。
这班青年人有些手上执着一支铁叉,有些担着一把锄头,有些则握着一支两头削得锋利的禾枪,他们都非常强壮,对师徒两人虎视眈眈。
阿生在劣势之下仍想反抗,举起猎枪就待发射,但给吕伟良叫住。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青年人已迅速把阿生手上的猎枪夺去。
吕伟良知道这可能是一场误会,因为许多乡村地方的人,是不喜欢外间人到此行猎的,因此,他打算向这班青年人道歉。
但是,他们没有理会吕伟良的道歉,把这三个人捆绑起来,带返乡村里去。
走了数步,其中一名青年人说:“不如把他们绑在树上,这些陌生人还是不要让他们进入村子里去。”
其他青年人听了他的话,于是把吕伟良等人,捆绑在三棵小树的树身之上。
一名青年人又说:“快些去通知乡长,看看如何处理他们!”
另一名青年人应声而下。
阿生忽然间想起了一些什么,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青年人答道:“你别理,总之你胡乱开枪,就是犯例!”
尹华辩护道:“我不是胡乱开枪,看得清楚那鸟儿才发射的。”
青年人道:“我们村子里就是不喜欢人家跑进来这里打猎。”
尹华道:“据我所知,这儿不是禁区,警察局也没有在附近竖立告示牌。”
青年人扬眉道:“什么警察局?”
尹华道:“当然是城里的。”
“我们根本不理会他们什么告示。”青年人说,“我们这里有我们这里的法例。”
阿生终于想起了,插嘴问道:“这儿是不是四乡范围之内?”
围拢着他们的数名青年人,刚才看见阿生四处张望着,心里已经奇怪。现在听阿生这么一问,不禁反问道:“你问来干什么?”
阿生道:“如果是四乡,我们该是朋友了。”
“朋友?”青年人自顶至踵地打量着阿生一遍,“你是什么人?”
“我叫阿生。林大牛是我的朋友。”
“你认识阿牛?”
“是的。还有,你们四乡乡长我也认识。”
数名青年人半信半疑地互相交换眼色。
这时候,村里已有一股人走过来。其中就有林三中在内。
林三中不但认得阿生,也认得吕伟良,于是一边叫人解下他们,一边道歉。
三个人最后被邀进村子里去,林三中叫人准备晚餐款待。
吕伟良欲加婉拒,无奈林三中盛意拳拳,再加上林大牛也赶来,与阿生有如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两名青年人谈得非常投契。
吕伟良看见尹华也不反对,于是便留下来。
车子停在村口公路边,阿生与林大牛由村内走出,准备将汽车驶入村内。
当车子由南面小路驶过时,阿生想起这儿焚烧过三辆汽车,同时有一辆大卡车堕入小河中去。不期而然把车子停了下来。
林大牛坐在他身边,不禁问道:“你要干什么?”
阿生道:“小桥稳固么?”
林大牛笑道:“怎么?你担心它会拆台么?”
阿生道:“是的。我记得那晚它折断了一次,还有那三辆房车……”
“开过去吧!这里没有陷阱。那晚是例外,因为我们全村进入战时状态。”
阿生又问:“这儿烧掉的三辆汽车呢?”
“都埋葬了。”林大牛说,“其实,他们这班流氓是咎由自取!我们村里的人,一向习惯了自卫,任何事都互相照应着,不像城里的人各家自扫门前雪。”
阿生记得当晚的情形,林家村里的人和其他三姓的村人的确是团结一致,所以桂雄的人虽然凶猛,也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一阵号角声“呜呜”地响个不停。
林大牛面色大变,催促阿生道:“快些把车子开入村里去。”
阿生问道:“什么事?”
与此同时,二人都忍不住回头张望,看见公路上面大约出现了十多辆汽车,正浩浩荡荡地向村子里驶了过来。
阿生立刻明白,急忙把车子开过小桥。
小桥是新造的,没有折断。汽车开过了之后,小桥立刻扯起。
刚才那阵号角声没有停止过、村中人东奔西窜。一时之间显得极之忙碌。
有人跑上炮楼去,有人赶紧向乡长林三中报告,更有人把屋外的东西收拾,搬回屋中去。紧张之情,令到阿生也感到有些吃惊
他在林大牛的指示之下,把车子停向一处空地上
然后,林大牛对他说:“你快回到你师傅那边去,我也要回到我的岗位。”
吕伟良这时也发觉情形不对,因为林三中听了一名青年人的报告之后,对他们说:“两位如果没有事,切不可乱跑。”
说完,他就离开了那间屋。
阿生由外面入来,吕伟良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阿生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想可能又有人进袭!”
吕伟良立刻想起桂雄那批人来,但是,尹华却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昌伟良已无暇向他解释,与二人离开那间屋子,一名守在门外的青年人截住他们问:“三位要到哪儿去?”
吕伟良道:“我们想出去散散闷。”
青年人道:“三叔叫三位在屋内等他。”
阿生道:“我们是好朋友,你不必担心林三中会骂你,就让我们出去走走吧!”
青年人正在犹疑。阿生说:“林大牛叫我们去探他,我们现在就要到他家中去一次。”
青年人果然不加阻挠,吕伟良不能不佩服这鬼灵精徒弟的急才。
三个人走在村子里,只见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好像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他们想找人问问,却没有人停下来。
阿生想起林三中可能在炮楼上面,于是带着吕伟良和尹华到南门的炮楼去
但是,他们却被人挡驾。
吕伟良道:“这也难怪,这是炮楼,谁敢保证我们不是奸细?”
话犹未完,数名强健青年人已经包围过来,把吕伟良等三人围困,然后用绳索捆绑起来。
吕伟良心里一凛,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名青年人说:“这是乡长的命令!”
阿生气得面孔出烟,叫道:“什么乡长,是不是林三中?”
“正是三叔。”
“快把他叫来——”
话未说完,林三中已由炮楼走了出来。
吕伟良看得出,林三中的面色不好看。阿生却以为救星到了
林三中面色一沉,问道:“你们是不是桂雄派来的先头部队?”
阿生怪叫道:“见鬼……”
吕伟良知道对方误会颇深,说道:“我们只是打猎经过这儿,绝对不知道什么桂雄。”
林三中道:“桂雄的人又包围了本村,你们不早不迟,偏偏在此之前在树林中出现,这叫人非常怀疑,为安全计,只好委屈一下了!”
说着,抛了一个眼色,数名青年人便将他们三个人带走。
他们知道挣扎也没有用。因为村中人多势众,而且有不少人手持利刀,而他们的猎枪,却早已被林三中的助手“保管”着。
阿生扬声高叫“林大牛”的名字,但是,没有人理睬他。
最后,他们三个人被人推入一间柴房里去,然后锁上了门。
炮楼之内,人们非常紧张,因为他们已经证实车队又再度把四乡包围。
四乡分别于东南西北四角,由于形势所迫,四乡早已亲切得有如一家人。但四姓之中,最大的一族还是姓林的,所以林三中自然而然亦成为四乡乡长。
林大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但是,林三中却始终在炮楼之内。
林三中站在炮楼最顶的一层,瞭望着大路与小路之间的车辆活动情形。
这一次,大约有超过了十辆的大卡车,分别把四乡包围起来。
村子里的人都似乎受过了军事训练一般,非常有秩序地,分工合作。
林三中透过广播扩音器,问道:“外面车子里的人是谁?”
一辆车子的车顶上,也有扩音机。桂雄由里面传声道:“姓林的吗?快把金玉娇放出来,我们过去的恩恩怨怨亦可以一笔勾销,否则,你们这四条小村落,就会被杀得鸡犬不留!”
林三中不禁格格大笑,道:“你们已经受过教训了,怎么还敢口出大言?”
桂雄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我们是有备而来的,今次不同上次啦!”
“我倒想看看如何不同!”林三中说完,又是一阵格格大笑。
但是,笑声未完,突然枪声一响。
“碰”然一声,一枚子弹射上了炮楼上面来。
林三中来不及闪避,手臂一阵灼热,血也流了出来。
炮楼内的人立刻扶住他。
林三中大怒,叫道:“反击他们!”
命令一下,只见一名青年燃点了一条药引,一尊古旧的大炮发出了怒吼。
“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炮弹落在桂雄车子的旁边,路面开了花,车子也立刻翻倒,滚入稻田里去。
桂雄当时正在车内,他想不到这乡村地方,竟然还拥有一尊古炮。
他非常狼狈地由里面爬出来,数名同车的手下已有二人受伤。
桂雄盛怒之下,自田基旁边爬了上来,下令总攻。于是各车子里面的机关枪手,纷纷开火射击。一时之间,枪声卜卜,把一向宁静的郊区,变成了火药味甚重的战场。
林三中躲在炮楼之内,呆了一阵。
他想不到对方会配备了机枪等现代武器,只以为桂雄不过带了猎枪或手枪之类。
坦白说,如果以目前他们村内的设备,是无法可以抵御得住桂雄的进攻。
为此,林三中下令召集村中父老,共商对策。
桂雄看见村内毫无反应,下令各人渡河。但河上的小桥已经吊起,幸而河水不深,桂雄的手下纷纷涉水而过,准备爬过围墙。
可是,各人双足落水之后,便有一阵热辣辣的感觉,无不在尖叫声中爬回岸上。
原来这正是村中青年们的杰作,每逢有事发生,他们便将小河上流的水源截断,从暗渠将硝酸输入小河之内。因此,桂雄一班手下不知内里,以为河水甚浅,可以涉水而过,结果却伤了十多人。
桂雄甚为生气,下令他的手下由四个不同方向展开全面进攻。
东面树林外,为数约二三十名大汉,明知树林之内到处是陷阱,不敢轻举妄动。首先发射一排子弹,企图把隐藏在树上的人射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分批攘进树林里去。
透过树林便是四乡之东,那儿应该是金屋村之所在。
桂雄的手下因为有枪在手,胆子大了。岂料当他们进入树林里之后,才发觉满途荆棘,迫使他们不得不选择一些小径行走。
然而,小径可能有陷阱,所以,这班打手先以木棒,探过了虚实,然后才敢安然走过。
还好,一路上都没有陷阱,他们在树林内左拐右转的,又走了好一段路。
奇怪!怎么走来走去也走不完那些林荫小径?
根据地理环境推算,那座树林不大,只是枝叶茂盛,深入之后便连太阳也看不见了。假如由正路直线横过,大约走十分钟左右,便可以看见金屋村,但现在他们为荆棘所阻,绕小径前进,时间自然较长,只是长极亦无须大半个小时吧?
各人心里着了慌,越是焦急,越是无法找到一处正确出路。
就是这样,十多名大汉为一组,约有两组人被困在树林里。同时隔开在两处不同地方。
一名打手说:“这简直有如八阵图,可不知会不会有毒蛇猛兽呢。”
“希望不会吧!”另一名打手说,“现在我已经筋疲力倦了。”
突然间,前面一名打手,尖叫一声,跌倒下去了。
后面的人立即引起一阵紧张,纷纷握枪在手。就在这刹那间,树影掩映间,那边似乎有人影幢幢,不知是谁先响了一枪。
十数名打手立刻散开,纷纷执枪在手,争取有利阵地还击。
树林里一时之间枪声卜卜,子弹横飞,打破了沉寂。
刚才踏中一个泥穴的打手,跌了一跤之后,似乎跌得清醒了。
他向领队的同伴说:“我们还有一组人呢?看来我们可能在自相残杀!”
领队的也觉得事情来得突然,朗声问了过去:“你们是谁?快些答话,不要开枪!”
领队话犹未完,对方便答了过来:“我们的呼号是‘夜莺’,你们呢?”
“夜莺七号”是桂雄给这次行动的称号,因此,这一组的领队立刻答道:“我们是‘七号’,大家原来是自己人,不要浪费子弹啦。”
两组人糊里糊涂的打了一场,幸好树林中可以躲藏的树木多,未有人被杀,有的亦只不过伤了少许皮外,总算得是不幸中之大幸。
刚才他们两组人是为了找寻出路而分道扬镳,现在想不到又在此重逢,结果出路还是无法可以找得到。他们又疲倦,又口渴,即使回到原来的公路旁边,他们也甘愿了,但是,左转右转,总是那儿附近。
他们想喝点水,但水在汽车里。
就在各人感到焦急万状之际,突然有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有人慨叹说:“他一定口渴得支持不住了!”
又有人说:“未必,他可能给毒蛇咬了一口,否则,为什么叫得这么大声?”
领队的过去看看,那名发出尖叫声的打手,昏倒在一棵树下。
各人赶来观看,发觉他的枪枝不见了。
这家伙是背着各人,跑到树后去小解的,想不到就此遭人暗算。
那一边,突然又是一声惨叫,另外一名打手又被一个椰子击中头部,几乎头颅开花,结果他的手枪也失了踪。
各人在惊惶失措中疑神疑鬼,心理上大受威胁。领队的觉得假如再不闯出这座树林,天色一黑,就更加麻烦,所以他下令数名手下,将一些阻路荆棘移去,如此一来便不受限制。说不定就此让他们闯出这个迷魂阵。
各打手拔出西瓜刀左砍右劈,眨眼间已将一大堆荆棘移去。
果然,透过那儿便可以看见另一边是大路,由大路自然可以进村里去,或者重返公路旁边。各人看见大路在望,也都松了一口气。
各人纷纷就道,岂料走在最前面的数人,突然之间又连声惊叫,叫声未止,人已先后堕入陷阱里去。
陷阱之内有种植中的仙人掌,也有干硬的荆棘,刺得那班打手痛不欲生。领队的看见这种情形,只好下令停止前进。
他们打架时凶悍无比,这时却呆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进时难,退亦难。前进吗?只怕前面有更多更危险的陷阱;后退吗?如果再陷入“迷魂阵”,只怕左攒右窜也无法闯出重围。结果又将重蹈覆辙。
在进退维谷中,领队的说:“大家别动!让我爬到树上看看!”
说着,他已双足一顿,人也凌空飞起,登上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刚才迷入八阵图似的小径时,他也想到了这一招,只是树枝亦与路旁一样,堆满了荆棘,所以无法施展其技。如今双足踏稳树枝,树枝难免摇摇欲坠,领队的亦不由自主地伸手抓住一条青藤。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力勒”一声,双足踏空,树枝折断,人也凌空下堕,幸而他手力相当,紧紧的抓着青藤不放,于是人亦变成了荡在半空打秋千。
站在树下的同伴见状无不哗然。
领队的一手抓着垂在树上的青藤,一手伸长,趁着身子摇荡之际,搂抱着一枝树干,惊魂甫定之际,俯首下视,发觉脚下又是一口已经下陷的洞穴。那陷阱之内仍有一名同伴未被救起。
领队的心里一凛,要不是及时抓稳青藤,刺伤跌跋乃势所难免的事。
他爬上树上横枝,又待越过另一棵更高更大的大树,希望找出一条出路,援救同伴出险,可是,就在他飞身攀越另一棵大树之际,触动了一条青藤,一个绳网不知来自何方,一掠而过时,已将领队收在网底,然后迅速上升。
领队在叫声中三番挣扎,依然徒劳无功,活结似的绳索是一种绿色的尼龙绳子,迅即升至树顶,树下各人欲救无从。
树顶离地足有数丈,加上树叶遮遮掩掩的,下面站着的人很快就失了领队的踪迹。
突然间一阵“沙沙”作响,一名打手举枪就待发射,却给另一名打手喝止:“你疯了吗?开枪会伤及自己人!”
所谓自己人当然是指领队的那名打手。
话声未止,一支手枪穿过树叶,跌落地上,这当然是属于那领队的。大概他被困在绳网之内,身不由主,所以手枪便离开了他。
领队发出的呼救声逐渐消失,使人想到他可能已被制服,又或者可能已经昏倒过去,但无论如何,站在下面的人既然看不见,也就不敢胡乱开枪射击。
各人僵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天色将黑,各人又匆匆四面奔窜,找寻出路,以免在黑暗中更加无法闯出重围。
求生,这正是人类心理的一种正常反应。加上时间与环境的折磨,使到这班凶残的打手到头来也不顾什么道义,撇开领队不理,各自找寻逃生之路去了。
可是,他们越是慌乱,越加糟糕。
结果在连声惨叫中,有不少已被人击昏,手上的武器被人夺去。
袭击他们的人简直是神出鬼没,令到这班打架最有经验的打手防不胜防。
不及一小时,所有树林中的打手均先后被袭倒不起,刀枪一概不见了。
其实树林里面除了满布陷阱之外,就是许多大树亦早被挖空,四乡青年们伺机在那里出现,侵袭成功后,又自树洞内躲藏起来。
有些四乡青年则活跃于树顶之上,利用他们对环境的熟悉,以及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例如绳网及活绳结等等,先后令到这班职业打手无所施其技,甚至纷纷败下阵来。
身为总指挥的黑头子桂雄,虽然受了伤,仍在亲自策划进攻。
由于联络中断,他们似乎仍未知道树林里的手下们溃不成军。
四乡西面坟场那边,是接近河湾村的地带。桂雄上次率领手下企图进袭时,一名手下曾堕入陷阱内,为锋利无比的竹枝插死。事后连尸体亦无法收拾。也许现在已跟这下面的鬼魂同在一起。
桂雄对四乡的形势早已了解,南面靠近林家村,他的手下在这方面已告惨败,东面树林里的情况不明,但领队的没有把讯号弹射上天空,证明他们的攻势也受到了阻碍,至于北面的高山,全是绝崖峭壁,形势利于守,而不利于攻,他们早已不敢犯难的。
因此,现在只有寄望于西面坟场的进攻。这方面如果成功,他们占据了河湾村之后,自可控制大局。
桂雄亲自驱车到西面坟场去。
有过一次经验之后,桂雄知道这里有不少墓穴是假的,同时亦知道陷阱之内全是骷髅及利矢,万一失足堕下里面,即使不伤不死也可能吓得半死。
所以,桂雄调派进袭西面的手下,也都是一些胆子很大,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一批打手权充先头部队,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他们几乎是步步为营的走着,以防堕入陷阱。
出乎意外地平静。
于是后面另一批打手又跟着这条路推进,顺利地进入坟场的腹地。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卡察”连声,许多墓穴自动打开。
各人立即拔枪戒备。
墓穴打开之后,人们的视线亦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望,一具一具的枯黄色骷髅出现在眼前,幸好各人心理上早有准备、未致吓得手足无措。
在实验室里看制炼过的骷髅架,与在墓穴中棺木里看见的,完全是两回事,因此,难怪他们这班打手虽然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仍有人发出轻微的惊叫声。
就在惊叫声中,夹进了更高声的呼叫,原来有不少骷髅已站了起来。
有些连寿衣亦尽毁,十足是一具僵尸,吓得附近的打手们立刻开枪射击!
子弹洞穿那些骷髅之后,连串爆炸声亦紧接着传来。
无数有如烟花喷射筒似的光柱,纷纷自骷髅之内射了出来,被射中的打手们,顿感浑身灼热,痛得顿足呼叫不已。
光柱似乎是一种磷质,发射的形式却是旋风式的四围喷射。因此几乎每一个打手都无法幸免,每个人都被灼伤,问题只分重伤或轻伤而已。
更不幸的就是有些连衣服也被燃着了,使到他们不能不就地上演“脱衣舞”,这才是名符其实的“失礼死人”。
其实,眼前这些“死人”也有不少是伪装的,它们不过是村中一些青年人的精心设计,利用电动系统的控制,以及烟花的原理,使到伪装骷髅一触即发,而负责主持控制这连串自动系统的,正是林大牛。
林大牛这时正躲在那幢三层高的旧屋内,目睹坟场中一切情景。只要桂雄的手下再进一步,他就会下令开动另一排按钮———那是最后防线,位于坟场后面,荆棘从中会发射一连串的利矢。
但是,桂雄的手下们经此挫折之后,心理上大受影响,无不纷纷逃回坟场外边。
骷髅们似乎不畏惧任何子弹,它们又纷纷躺在棺木里去了。
桂雄在外面用望远镜注视,他也看得发了呆。
与此同时,南面小路的枪手们仍然不歇地向村中发射子弹。
由于村子三面受袭,乡人们虽然有了准备,毕竟是由于四乡范围颇大,不能不倾尽人力去应付。
如此一来,北面的荒僻地区,便疏于防范。
北面是陈塘村所在,最北地方则是崇山峻岭,形势十分险要,一向以来,那儿也是最平安的地方。因此,林大牛为了安全计,早已把金玉娇安置在陈塘村一户人家里去。
在情理上,这是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林三中和林大牛等人,此外就是金玉娇几个近身侍婢。
因此,即使有人攻陷四乡、一时之间亦未必能够找出金玉娇之所在,何况桂雄的人根本就无法攻陷这村庄,所以,金玉娇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但是,怪事却发生在黄昏时候。
正当桂雄的手下与四乡的村民僵持不下之际,突然有一名侍婢跑到西面的河湾村去,对林大牛说,金玉娇不知怎的失踪了。
林大牛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把指挥的重责交给他的副手,带人匆匆赶往陈塘村。
另一方面,也有人向南面的林家村奔告林三中。林三中当时正在炮楼上指挥一队子弟兵,以石块利箭对付小路前面的枪手。
桂雄的手下并没有重型武器,最厉害的亦不过是机关枪而已。其余的不过是手枪、鸟枪之类。反而炮楼上面那尊古炮具有威力,可惜它需要塞满火药,才可间歇地发射了一响。非到迫不得已,乡人也觉得它不及石块利箭等更为方便。
其实桂雄的手下们,也明知很难由南面正门攻进村子里去,除非有一门大炮,以及一长达数丈的竹排。那样才可以用大炮摧毁炮楼下面的大门、然后以竹排跨越小河,让枪手们一举攻下。
但是,这些东西他们全都没有,因此只好放冷枪,目的是要牵制着村中一部分人力,以便利他们的同伴由其他方面进袭。
这原是桂雄的战略之一,但是他发梦也想不到村子里会引起一阵混乱。如果他知道的话,趁这时候一举攻陷,亦非不可能的事。
可惜桂雄不但不知道,他还由于树林里的一班打手们没有下落,而显得心慌意乱。
他亲自带人入树林里去找人,因为天色快黑了,这时再不找,天黑之后就会更加难找。
但是,当桂雄带人进入树林中的小径时,却发现了他们的手下非死即伤,纷纷倒地不起,而负责领队的人却失了踪。
死去的人是由于伤势太重,过了时候还没有人来救援之故。也有因为流血过多而致死的。
桂雄下令把各人抬出树林外,另一部分手下则持枪在旁戒备,以防有人偷袭。
其实,隐藏在树林中的青年们,都目睹其事,只是不加阻挠,任由他们把伤者及死者抬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败,桂雄觉得实在有些对不起花子奇。因为花大少虽然供给了这许多枪械给他,他仍然无法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候,有人驾着一辆电单车沿着公路开过去。
此人是花子奇的亲信,他叫桂雄的人不必强行攻下四乡,现在就可以收队归去。至于什么原因,来人却未有讲明。
其实不必花子奇多说,桂雄也觉得久留此地只有加多几分危险。
桂雄莫名其妙,只有鸣金收兵。
就在大队人马回城之际,警方已经闻报,派人在公路上设下了检查关卡。
桂雄觉得事情不对劲,如果让警方抓住,必然是数罪俱发。
于是他一声令下,车队纷纷强行冲过。
警队看见他们不听令停车检查,立即开枪制止,岂料车上一排子弹扫射下来,检查站上的警员们非死即伤。
受伤警员欲以无线电通话机通知总部,岂料子弹无情,连无线电通话系统也被击毁。
各警员只好开车追踪,但是,他们已经知道对方有枪,却又不敢追得太过接近。
当警队的车辆经过一处路旁电话亭时,一名警员趁着车辆哨停时,跳下车去,以电话告知总部。总部这才通令各巡逻警车,希望可以及时兜截匪徒的车辆。
然而,桂雄的手下,已经开车入城,分头窜遁,警方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却非易事。
由于警方曾经在公路上还火,所以桂雄手下的车辆之中,有不少已是弹痕累累。一部巡逻警车在接到总部的无线电通知后,刚好看见一辆满身伤痕的汽车在身边掠过。
警车的司机立刻掉头追去。
当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繁盛的街道上人挤车多,一旦有两辆汽车展开追逐,再加上警号的刺耳声浪,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行人和汽车纷纷避过一旁,前面一辆汽车突然射出子弹,警车上的挡风玻璃穿了一个洞,司机一不留神,差一点儿把汽车开上了行人道。
车上警员惊魂甫定,纷纷跃下车来,开枪还击,无奈街上人多车挤,转眼间那辆车子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在另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一辆警方巡逻车也发现了另外一辆可疑的车辆——那是根据检查站警员报告的车牌号码。
但是,车内没有人。
车辆四周有弹痕,轮胎也有泥浆,显然是警方要追寻的目的物之一。
大批人赶抵现场、展开搜索、车内没有武器留下,警方只好出动指纹专家和警犬。
警犬的嗅觉比人类强二千倍以上,所以它能凭车厢内留下的特殊气味,带同警员追踪到附近一幢旧式楼宇去。
但是,警犬只到了梯口,一颗子弹已经自楼上射了下来。
警犬狂叫一声,倒毙在血泊之中。
大批警方人员立刻展开包围。附近的店铺也纷纷关门。
警方把附近街道完全封锁,同时劝谕邻近的人家暂时撤退,以防流弹所伤。
一时之间,消息传遍了全市。电台和电视台都派出外勤人员,到现场作实地转播。
但是,警探人员一查之下,那不过是数名持枪歹徒,藏匿梯间,由于眼看被警犬发现了行踪,不得不先发制人。
及至行踪既被发现,他们便存心抵抗到底,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幢楼宇的人加以控制,作为人质,声言如果警方人员强行冲上去,他们便杀了这批无辜市民。
警方投鼠忌器,只好忍耐着,静观其变。
但是即使如此,由于电台和电视的转播,全市市民转眼间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不但知道歹徒有枪械在手,更知道人数不止数名,而是一大批分为数股,目前可能藏匿在每一个角落,同时每一个市民也有可能成为人质。
因此,夜游的市民纷纷返回家中,店铺提前停止营业,夜总会和戏院都没有生意。好一个夜色迷人的都市,现在都变成了乡村那么沉寂。而事实上这时候,都市和乡村都显得一片混乱。

第四章 花花公子 一败涂地
当局者之中唯一最开心的。相信只有花花公子——花子奇。
他虽然花了一大笔钱,也花费了不少工夫,但是,他心爱的人终于又回到他的怀抱里来。
可惜警方至今仍未知道他才是幕后的策动者,所以他仍然可以安坐家中,面对着如花似玉的金玉娇。
金玉娇像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她柔情万种地对待林大牛;此刻却又媚态十足地向花子奇投怀送抱。
花子奇把金玉娇由四乡救出来,也不知费了多少金钱和心血。
他首先联络好黑社会头子桂雄,给予枪械的支援,让他公开进袭四乡。但是,他却知道四乡不易攻陷。故此,他又亲自带领数名亲信,由海路摸到北面的绝崖之下,由那儿用科学化的爬山器械,攀登北面的高山,然后潜入陈塘村去。
由于四乡的青年和男人们,都被调动到其他三条乡村去防守,故此此村只留下极少数的妇孺。这就正好给花子奇等人一个绝好的机会。
其实花子奇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由这边乘虚而入。
本来四乡之中以陈塘村最小,但小极也总有二十多户人家。花子奇事前亦不知道金玉娇躲在这小小村落里。
但是,就像神话故事中的美妙,花子奇正带人摸索前进之际,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一看,一个小窗之内出现的面孔,正是他日夕难忘的金玉娇。
金玉娇就是这样,瞒着房外的侍婢们,由窗口爬了出去,与花子奇偷偷由原路登山,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由海路乘快艇逃去。
这一次的成功,几乎连花子奇自己也不敢相信,但事实上他是成功了。唯一最不幸的,就是桂雄手下不够机警,给警方留下线索。
现在他只有希望桂雄不落网、否则一切也就不堪想像,因为当局如果追究起那批枪械的来源,问题就更大。
警方与歹徒在僵持中,电台与电视虽然仍在现场实地转播,但花子奇没有扭开收音机或者电视机,因此他完全不知道局势如此危急。
花子奇只是面对着金玉娇,谈论着他们别后的情形,自然金玉娇又是一片谎言,说到如何被人携走,如何被迫与林大牛成婚等等。
最后他与金玉娇共进晚餐,饮酒定惊,金玉娇突然泪流满颊。
花子奇大吃一惊,问道:“你干什么?”
“没有什么,”金玉娇哽咽道,“吃饭吧!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花子奇心知有事,追问下去道:“你一定有事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金玉娇不肯说。她强忍着,最后,还是低头饮泣。
花子奇看得心里不舒服,苦苦追问。
金玉娇终于哽咽着道:“如果你一定要我说,我就说吧,只怕说了也没有用。”
“为什么没有用?”花子奇道,“你不是说过很爱我的吗?如果你真的爱我,我便一定要你说,因为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啊!”
“那就是说:说了出来之后,你可以替我解决了。是不?”
“当然,如果我做得到的,我一定替你去做,到底什么事?你说吧!”
“我首先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当然啊!如果我不是为了爱你,我何必冒这么大的危险?”
“那我又问你,你可知道这次我被他们派人入城抓了回乡,是为了什么?”
“为了迫你嫁给林大牛,是不?”
“不!事实上我没有嫁过给林大牛。”
“为什么?”花子奇睁大了双眼问,“有人说你们前几晚才举行过婚礼呢。”
金玉娇道:“林大牛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我怎会喜欢他?只是形势所迫,我不能不暂时容忍一下。但是,想不到他竟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这是什么意思?”
“林大牛原来已经过继给林三中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花子奇还是弄得满脑子糊涂。
“坏就坏在林三中不是个好人。”
“你怎么会说他不是个好人?”
“他是四乡中的土豪恶霸,把我父母害死了。所以,在一个机会里,我差一些便把他刺死。后来当然没有成功。故此我便被囚禁起来。”
“哦!所以我今天看见你被困在那间小屋子里,但是,林三中明知你是仇家的女儿、为什么还要你做他的媳妇?你说林大牛过继给他,那么,你的身份岂不是等于媳妇么?”
“是的。林三中以为我当时年纪太小,不会记得这么多,其实。这血海深仇,我又怎么会忘记呢?”金玉娇叹一口气,又哭得泪绵绵。
花子奇安慰她说:“算了,反正现在你平安了,以后他也不会再见到你。”
“但是,到头来,他一定知道我在这里的。”
“到那时,我自会想办法对付他。”
“你不会有任何好办法的,他盘踞四乡,连警方也不敢动他分毫。”
“你未免把他看得太厉害了。”花子奇心里不舒服,“我能够把你救出来,其他办法,我当然也有。”
“告诉你,有他存在一天,我和你也不会安全。因为我们放过了他,他也不会放过我和你。”
花子奇半信半疑,但在这一刹那间,他却有了一个决定。
他对金玉娇道:“一切事情交给我去理,玉娇,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去,等着瞧我的好了。”
“你有办法对付林三中?”金玉娇问道。
“当然有,他有什么了不起?”花子奇把鼻梁耸了一下,睥睨地说:“他不过是个乡下人,钱没有这么多,办法也不会多得过我的。”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替我报仇,我将永远永远死心塌地的去爱你。”
“真的?”
“当然真的。”
“那么,先让我亲你一下!”花子奇轻佻地把嘴巴伸了过去。
金玉娇化嗔为喜,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四乡里的人虽然由于桂雄的撤退,无不为之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金玉娇的神秘失踪,却又令各人为之莫名其妙。
几个侍婢无法回答林三中和林大牛的盘问。这令到他们更加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林三中突然想起被他下令囚禁起来的三个外人——就是“铁拐侠盗”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二人,以及“神枪手”尹华。
因此,他忍不住问林大牛:“大牛,你不是说过,姓吕的师徒二人,在江湖上,是十分有名气的么?”
“是的。”林大牛毫不考虑地答了。
“那么,你有没有想到,他们为什么迟也不出现,早也不出现,偏偏在今天携了枪械,在我们村子外面出现?”
“三叔,也许是偶然的巧合吧,为什么你这样问?”林大牛仍然未知道吕伟良等三个人已成为阶下之囚。
林三中道:“如果我的推测不错,他们是受花子奇的金钱收买,做了桂雄的内应。”
“不会吧?听说他们师徒二人一向维护正义,决不会是那种人。”
“你且慢帮着他们。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时候他们可能已经逃脱了。”
“逃脱?”
“是的,告诉你,因为他们来得太巧妙,我担心他们与桂雄等人里应外合,杀得我们片甲不留,所以我叫人把他们三个人扣押起来。”
林大牛哗然大叫道:“三叔,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为了安全计啊!”
“他们是好人,你却当贼办,未免做得太过分了。”林大牛问:“你把他们囚禁在什么地方?”
“你跟我来,”林三中说:“你且别焦急,如果他们还在的话,表示与此事无关,万一走了,就不必再问了,玉娇一定是他们师徒二人带走的。”
“怎么会呢?他们是明白事理的人,既然把玉娇带了回来这里交给我们,又怎么会出乎尔反乎尔呢?”
“少噜哧!现在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如果他们仍在那屋中,我自会向他们道歉的。”
于是叔侄二人便离开了陈塘村,返回林家村去了。
“铁拐侠盗”吕伟良师徒二人与“神枪手”尹华仍然在着。
他们正奇怪,为什么枪声停了下来。
尹华担心四乡已被攻陷,提议设法“越狱”。但吕伟良深明林三中这班乡下人的心理,假如这时候他们强行离去,将引起更大的误会。
老实说,如果他要反抗的话,早在树林里打猎时,他便已经反抗,何必在这个时候动手?他决不是那种喜欢生事的人。
林三中看见他们三个人都在,负责看守的人也说他们从未离开过这里,便知道一切果然与他们无关,于是连声道歉。
吕伟良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他只要明白对方的动机,许多时他会非常有理智地加以容忍,阿生也往往觉得,这才是最难学的事情。
吕伟良忍不住问林大牛:“桂雄他们呢?”
“退回城里去了。”林大牛告诉他:“他们屡攻不下,其实早该死了这条心。”
吕伟良笑道:“那真的要恭喜你们。我们几乎还想请缨,助你一臂之力呢。”
林大牛苦笑道:“总之,我三叔误了事,如果让你们自由行动,这件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什么事?”吕伟良出奇地怔了一怔。
“玉娇不知怎的,又失了踪!”林大牛泄气地叹息。
“什么?金玉娇又不见了?”吕伟良束着眉梢,喃喃自语:“她真的是个善变的女子。”
“你说什么?”林大牛问。
吕伟良改变口风道:“我说,她到底是怎么会忽然失了踪的?”
林大牛叹气道:“是的,我也莫名其妙……”
岂料话未说完,一名青年人手执一束尼龙绳索,由外面走了入来。
这青年人是属于林氏弟子之一,也是四乡自卫队的一员。
他向林三中报告道:“三叔,这是我们在北面山头上找到的,绳子悬在绝崖之上,直垂入海中。看情形,可能有人冒险犯难。曾经由海上攀绳登悬崖,偷偷把玉娇带走!”
林三中恍然大悟。
林大牛也拍腿击头,道:“是的,该死!我们怎么没想到这是声东击西之法?”
林三中说:“对了,桂雄手下自动鸣金收兵,原来有原因的。”
林大牛悻悻然说:“嘿!这简直是恃势凌人,我一定要找那姓花的算账!”
“算了,别吵!一切由我来作主吧!”林三中说。
时已黄昏,林大牛留着吕氏等人晚膳,但他们却坚持要走。
于是林三中叫人把猎枪和子弹交还给他们,还叫林大牛送他们一程。
他们刚刚驾车离村,一队警察便开到村口来。
林三中问他们:“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一名警长道:“听说这里出了事,是不是?”
“出了事?”林三中笑了笑,反问道:“出了什么事啊?”
“听说有一股匪徒,配备了枪械,跑来打劫四乡。”
“如果真有其事,相信他们亦已经得手逃去,还好没有这回事!”
警长笑道:“我们也知道四乡的治安秩序最好,不过,既然听到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能不循例跑来看看。”
林三中道:“谢谢你们警方如此关心我们。不过,老实说吧,聪明的匪徒,一定不会舍易取难的,明知城里劫掠有如拾芥,何苦跑到这荒僻的乡村里来?”
警长脸上一红,顿感面目无光。
他苦笑一下,跑回到巡逻车去了。
吕伟良他们虽然在检查关卡里给警方搜出了猎枪,但他们都是“飞镖俱乐部”会员,那是一个著名的练习射击的地方,绝大部分都有枪械执照,所以,他们只是接受了几句盘问,便可以顺利的通过了。
返回市区,尹华另有约会,先行告别了师徒二人。师徒拣了一间饭店,准备吃过了晚饭再返家去。岂料在饭店里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却听到了警方正在围捕歹徒的消息。
吕伟良说:“本来我们不该再理这件事。”
阿生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我们实在应该助林大牛一臂之力。”
“不!阿生,你年纪还小,未懂得观看事物,照我看,金玉娇未必真的爱林大牛。”
“你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金玉娇不是已经正式嫁了给林大牛么?”
吕伟良道:“是的,但这并不就等于表示她真心爱他的!”
“如果她不爱大牛,又何必嫁给他?”
“这才奇怪!”吕伟良沉吟道:“早在我第一次见过她之后,我就觉得这女人神经不大正常。”
“但是,我知道金玉娇决不是发神经的。”
“如果她是个正常的人,这里面可能又是另有内幕。但现在姑勿论怎样,我们得先赶去看看警方的围捕有没有成果。”
饭后,师徒二人赶到现场去,那条街道塞满了看热闹的人。
尽管附近店铺都已经纷纷关门,许多街道上也静了下来。但是,这个地方人实在太多了,好奇心太重的人,竟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里来看捉贼。
吕伟良穿过人群,看见消防队以探射灯照射着那幢四层高的旧楼,警方的射击手则盘踞在附近较高处的窗口和天台等处。
人质仍在歹徒手中。
一名高级警官,正与歹徒们在梯间讨价还价。
三名歹徒同属桂雄的手下,他们要求警方撤退,让他们安然离开这里。但是,警方却向他们表示,附近街道的警员不会撤退,如果各人投降,罪名很轻,那名警官更异想天开,要他们说出谁是主谋人。
负责与警官谈判的歹徒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初出茅庐的臭飞吗?我们不会听你哄,也不会投降,有本领的,你们进来擒拿我们吧!”
警官气得双眼冒出了烟,然而想到其他两名歹徒正与一些妇孺为难,又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只有忍气吞声,希望谈出一些结果来。
被扣作人质的,是一名小妇人与她的九岁大女儿。她们正在等候男主人归家,听到了按门铃声,九岁大的女儿以为父亲回来了,匆匆跑去开门,想不到就此落入三名歹徒的手中。
做父亲的这时候已走到附近,但被警方劝阻,才知道自己的家里出了事。
这个男人非常焦急,他说:“我的女儿今天刚好是九岁生日,我为了工作一早出去了,答应晚上早一点回来跟她一起吃晚饭的,我还买了一个洋娃娃给她做生日礼物,但是,现在……”
那警长有点不耐烦,说道:“别噜苏了,我们比你更焦急。你没有看见吗?我们正在设法营救你的女儿和尊夫人。”
吕伟良在旁看见这情形,心里也难受。看这男人的环境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大概是早出晚归的受薪阶级,否则又怎会这么晚才回来?
阿生看见那个洋娃娃,灵机一触,道:“何不利用这个洋娃娃打破僵局?”
那名警长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阿生道:“你们应该动动脑筋,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可否把你们警探部的人找来?”
警长不认识师徒二人,总觉得阿生太过多嘴,瞪了他一眼:“你最好走开!”
阿生觉得这家伙作威作福,政府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多养了这一辈,也难怪盗贼如毛,劫案如山了。
还好人群中有个精明的探目,他听了阿生这番说话之后,脑筋一动,就把那女孩子的父亲带走。
不久之后,警方要求那三名歹徒准许女孩子的父亲见见他的女儿,但为歹徒拒绝,同时警告他不要走近。那男子只好要求把洋娃娃转到女儿手中。
歹徒不知道洋娃娃被挖空,内里隐藏了迷魂气体,于是接了过去,交到女孩子手中。
人是有人性的,大概这歹徒也有他的家庭,说不定还有一个像这小女孩一般的女儿或妹妹。
女孩和她的母亲被扣押在屋内,梯间门外只有一名歹徒持枪与警官谈判。
洋娃娃转进屋内之后,屋内的歹徒立即把门关上了。
女孩不知内里,接过了洋娃娃之后顺手按下背部一个按键,这是一个新产品,果然会说话,会唱歌——支《快乐生辰歌》,听得做母亲的也流下了眼泪。
歹徒们只知道她受到感动,想不到他们二人也感到眼睛受到刺激,视线模糊,顿然头昏脑涨的,二人心里立刻明白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二名歹徒要采取行动时,他们已无能为力,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女孩子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吃惊中想叫出声音来,但做母亲的却迅速掩着她的嘴巴。不过,在这刹那间,她们母女两人也身不由己的昏倒地上。
那双双倒地的声音,令到门外的一名歹徒非常震惊,他朗声问道:“什么事?”
但是,里面没有反应。
警官立刻明白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挥起一拳,直击向那歹徒的下颚。歹徒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他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收紧,“砰”然一声枪响,子弹射向了梯间的天花板。
警官也许早已计算过了,歹徒受到拳击后,手枪就会失准。他一纵而前,一脚踏着歹徒的手腕,一脚踢着歹徒的下颚。
歹徒痛极弃枪,但与此同时,歹徒也拚尽了生平气力,用力一推,那名警官往后一仰,人也自梯间直滚下去,歹徒也趁着这一刹那间,翻身爬起,执起手枪,冲入屋内。
警官没有配枪,那是为了歹徒的要求,因为当时歹徒有人质在手,占尽了上风。
屋外围拢的警方人员看见那警官由上面直滚下来,知道事情起了变化,于是一干人等便蜂拥地冲上了梯间。
这时候,那名歹徒已窜进屋内,看见二名同伴与那对母女双双倒地,心知不妙。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这是为了什么。
那个洋娃娃背后的按键按下了之后,迷魂气体仍在冒出,因为四个人在莫名其妙中倒下后没有人把按键关上。
要是警员们慢一步冲上,让那名歹徒多吸进一些迷魂气体,他可能已经昏倒下去。
但是,梯间的步声传来,使到那名有如惊弓之鸟的歹徒不敢稍留,便急忙后退,企图由后窗爬出去。既然远远离开了那个洋娃娃,迷魂气体的作用便大大地减了效率。
警员们冲进屋内,眼看一条黑影已经越窗而出,翻身落巷。
后巷相当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有人纵身扑出,有人弯臂勒住歹徒的颈项,也有迅速夺去歹徒的手枪,这班做得干净利落,而且非常合作的人,当然是警探部里面的干练警探们。
夏维探长率先冲前,一支手枪的枪嘴已抵住了那家伙的咽喉。
一阵冷冰冰的感觉,使到那名歹徒丝毫不敢动弹,因为他也想到了他的生命有如水那样冻。
一场噩梦似的险事,终于结束了。那名做父亲的,紧随着警员们登楼,抱起被迷魂气体熏倒的女儿和妻子。一批警探为了摄取现场照片,而将他劝开。
那阵带有酸性的无色气体,仍在空气中盘桓,但已由于门户开放,空气流畅而失去了作用了。
能够化险为夷自然是不幸中之大幸。间接功臣自然是阿生,如果没有阿生的提示,只怕警探们仍然束手无策。
三名歹徒被带返警局落案,即使他们拒绝招供,有经验的警探也有方法查出他们是属于桂雄这帮黑社会的人。
警方自问是小睹了黑社会的潜力,他们不知道另外有人在幕后支持。于是下令通缉桂雄等归案。
桂雄早已想到冲破警方的封锁之后,会有人落入警方的手中。只要有一个人被捕,真相亦会大白。所以,他不敢返回老巢去。
花子奇还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会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但身为首脑的桂雄却知道了。
桂雄打了一个电话给花子奇。
花子奇这时正与金玉娇重温旧梦,拿起听筒立刻就认出这是桂雄的声音。
桂雄说:“这回我给你害死,警方已经抓住了我的手下,他们知道是我们做的。”
花子奇从绮梦中惊醒,问道:“你有没有把我们的默契告诉你的手下?”
“没有。”桂雄说:“但是,我可能要偷渡离开本市一个时期。”
“你要到哪里去?”
“我可不能留下线索。但是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因为我需要钱。”
花子奇想了想,问道:“你要几多?”
“十万元。”
“不太多么?”
“一点不多,十万美金在外国能生活多少时间?你也可能已经想到了。”
花子奇又是呆了一阵。刚才桂雄还没有说出是美金他已经觉得这数目太大,现在更加觉得桂雄要求太过分。
不过,花子奇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想到与黑社会打交道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于是,他问:“数目太大了,可否让我准备一下?明天晚上,你再给我电话。”
“好吧!”桂雄有江湖人物的爽快,他又说:“你不要出卖我,否则,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你也知道我在这里有许多朋友。”
“当然,我不是出卖朋友的人,你放心好了。”花子奇说完就挂了线。
金玉娇媚态横生,但是,此刻花子奇已无心去欣赏。
后来,他在半夜里打了一个电话,这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了,金玉娇也睡得很甜,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一些什么,甚至连躲在窗外的吕伟良,也无法听得清楚。
吕伟良师徒二人于深夜时分潜入花氏企业公司办事处之后,又再跑到花子奇的家里来。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救金玉娇而去,而是要明白整件事情的真相,尤其是关于那批枪械的来源。
吕伟良是利用了他的“飞行拐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潜了进来的。
阿生仍然像上次一样,留在对街一幢大厦的天台上,利用无线电通话机与吕伟良联络。
突然间,吕伟良接到了讯号,他轻轻扭开通话机,低声问:“阿生,什么事?”
阿生的声音在通话机中传了过来:“师傅,奇怪,花宅外面有个黑影……咦……他……他……”
阿生在惊愕中说不下去。
吕伟良回头一望,但见一条人影越过了墙头,飘飘然落入了后院里的草地上。
与此同时,一阵警钟声响了起来,吕伟良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同时他的心里也暗自骂道:“真是笨蛋!”
吕伟良师徒二人早已测出围墙上面有新型的防盗设备。也只有利用他的“飞行拐杖”凌空降落,远远离开红外线的照射,才可以不致引起屋内设下的警报系统的反应。
数支强光探射灯开亮了,交织地投射草地上,刚刚落入那儿的一名青年人立即无所遁形。
吕伟良担心殃及池鱼,迅速攀上天台,躲向水箱后面去。
强光探射灯照射下,出现在草地上的青年人赫然就是林大牛。他迅速躲向一处花丛后面,但是,来自四方八面的保镖,却比他走动得更快。
林大牛即使有三头六臂,只怕亦无从反抗,何况他的身上只有一把刀,与富于搏斗经验的保镖对抗起来,自然是吃亏了。
林大牛被制服之后,被人带去见花子奇。
金玉娇也从梦中惊醒了。
花子奇说:“把他杀了,小偷入屋,我们的藉口就是为了自卫。”
金玉娇欲加制止,但数名彪形大汉已将他推了出去。他们正要动手对付林大牛之际,大队警察及时赶到了现场。吕伟良在天台上看得抹了一额汗。他自然想到这件事的后果,两个情敌碰在一起,花子奇必然不会放过林大牛。
吕伟良心里想:这可能是阿生的杰作,那小鬼一定是偷偷报了警,否则,全副武装的警员又怎么会及时出现在花宅之内?
他想利用无线电通话机问问阿生,但阿生已经首先说:“师傅,我看他们不似是真正的警察。”
吕伟良心里奇怪,口里却道:“你说什么?”
“我在这里看见他们是乘大货车来的。”阿生又说:“警察为什么不坐警车?”
吕伟良觉得也有道理。他仍然问道:“你没有报警吧?”
阿生道:“没有。”
吕伟良不禁问道:“既然不请自来,而且一来便是几十人,他们可能是另有其人。”
吕伟良说着,俯视下面的情形,探射灯已经关掉,警察控制了现场。吕伟良可以见到保镖们把林大牛交到警员手中。一名警官要见花子奇。
花子奇穿着睡袍走出来,一批警员立刻将他拘捕。花子奇极力挣扎,其他警员们亦已将十多名保镖绑了起来。这时候,林大牛才笑道:“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花子奇,你的死期到了。”
花子奇这才知道所有的警员全是四乡的子弟兵伪装的,但知道得太迟了,他们已被控制。
一切情形吕伟良居高临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他不禁在替各人担心起来,因为他上次来过了,知道花宅有直接警钟通往警局。
果然,阵阵警车声传来,花宅内的乡村子弟兵大起恐慌。他们迅速撤退,同时把花子奇与金玉娇二人带走,只可惜太迟了,
警车来自四方八面,把附近街道完全封锁了。
吕伟良很少看见警察的行动如此迅速而又有规律,说不定是因为这儿是富人的住宅。他心里想:如果警方经常保持这种“状态”,相信白昼劫杀案一定大大减少。
林大牛与四乡子弟兵眼看逃不了,只好退回花宅之内。花宅里面一片紧张、有人要胁着花子奇。要他亲自扬声警告外面的警员不要强行进来。
花宅四周布满警察,一时之间,如临大敌。
金玉娇急得想哭,她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无非为了她一个人。
吕伟良躲在上面,真担心四乡子弟兵一时按捺不住就要与警方开火。那时候,遭殃的未必是花子奇,而是邻近的住户。
吕伟良急忙打开通话机,叫阿生设法通知四乡乡长林三中。他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田地,只有林三中,才可以制止林大牛等人的鲁莽行动。
阿生答应一声,由大厦那边溜下街中。但是,附近几条街道已经给警方封锁,阿生难免被警员截住问话。阿生非常镇静,但是警员却在他的身上搜出了无线电通话机,于是把他扣留起来。阿生焦急万端,但他却知道这时候反抗是十分愚笨的事。
幸而在扰攘间,警方的一名高级警官认得他是吕伟良的徒弟,立即通知在执行任务的夏维探长。
夏维自然知道他们师徒二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详细盘问之下,才知道吕伟良仍躲在花宅之内,同时也知道吕伟良此行是为了查军火的来历。于是他一边派人到四乡去通知林三中,一边却接过了阿生的无线电通话机。吕伟良在通话机中听到夏维探长的声音,不禁呆了一阵。
夏维半开玩笑地说:“事到如今,你也只有将功赎罪,否则。你将被控夜盗的罪名。”
吕伟良知道一定是阿生也落入警方手中。因此他说:“如果我想走,早已经走了。但现在看这情形,我必须冒险去劝林大牛他们。”
“好吧!你的伟大处,现在该一一表现出来了。”夏维又说。“如你做得好,我保证你没事。”
吕伟良道:“别忘记!我不是威迫利诱可以折服的人。我喜欢做的事,只要值得我就做!绝对不是为了买你们的账。”
夏维认识吕伟良不是自今天开始,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和作风。无线电通话机关闭之后,吕伟良开始计划他的行动步骤。
看四乡子弟兵的布防,他们大有抵抗到底的意图,因此吕伟良觉得必须设法说服林大牛。
他开始由水箱后面站起来,但是,数名子弟兵不知何时已经跑上天台来,持枪瞄准屋外街道上的警方人员。吕伟良因为躲在水箱后面,所以未被这班子弟兵见到。他同时知道这些全是真枪实弹。因为桂雄的手下们,在一次攻击中,先后有不少人失手,失去了不少枪械,这批枪械正是花子奇所供给的。现在落入四乡子弟兵的手中,同样危险万分。
吕伟良不敢公开露面,否则,对方一下误会,就会开枪。幸好吕伟良背上的“飞行拐杖”尚未解下,他发动“飞行拐杖”,由水箱后面落下二楼,再绕到一个黑暗的窗口。
吕伟良由这儿入屋之后,立刻听到有人说话:“玉娇,到底你喜欢谁?”说话的是林大牛。
但金玉娇默默无言,她尽管在哭个不停。
花子奇看得心里发酸,道:“你别迫她,我知道她只爱我一个人。她亲口告诉我,你三叔林三中是她的杀父仇人!”
林大牛一怔:“什么?杀父仇人?你说谎!这是不可能的事!”
花子奇道:“信不信由你。总之,如果你聪明的,就快些向警方投降。我只要玉娇不离开我,我不会追究其他!”
林大牛嘿嘿地说:“但我却要追究,你为什么要桂雄那帮黑社会三番侵袭我们?”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玉娇吗?”花子奇说,“告诉你,你们没有机会逃脱的,乖乖的投降吧!我会为你说情!”
金玉娇这时也说:“是的、大牛、算了,这是我与林三中的恩怨,谁叫你做了他的继承人?我不能不跟他算算这笔账!”
林大牛一怔:“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的,仇人不止一个,是四乡的全体父老,是他们迫死我妈的。”金玉娇说。
林大牛和其他在场的四乡子弟兵也莫名其妙。只有一个乡中青年想起了。他说:“玉娇阿妈是给我们四乡父老用猪笼浸死的,我听一位父老说过了这件事。”
玉娇道:“对了,那时我还小,但姑妈后来对我说过了这件事。他们假道学,说我母亲勾汉,照俗例是浸死在猪笼里,但我姑妈说这是冤枉。母亲年青守寡,她虽不爱我父亲,却守妇道,只是一晚与旧情人相会,被乡人见到了,就说她勾汉。事后,那男子乘黑夜遁去无踪,而我母亲却欲辩无从,也不肯说出她的情人是谁。就此死得不明不白。这件事,我一直默默记在心中,我发过誓,要替母亲报仇。”
花子奇恍然大悟:“原来你谁也不爱,你不过想利用我的财力,收买歹徒残杀你的乡人。”
“是的。”金玉娇苦涩地笑了,“我一个女人,试问做得什么?这本来是不错的办法吧!可惜,到头来我还是失败了”
林大牛非常生气,他说:“想不到你这么狠毒!我差一些为你丢了性命。你……”他正举手要力掴金玉娇的脸颊时,金玉娇已比他快了一步,一手自他的腰间夺过一支手枪,娇嗔道:“不准动!”
林大牛想不到她出手会这么快。他知道一名四乡子弟兵交给他备用的这支手枪是一支实弹手枪,因此,他举高了双手。
金玉娇冷然道:“事到如今,我只有令到外面的警察与你们发生冲突,才可以祸延四乡。因此,你们这里每一个人都要听令于我。我要你背着我,把枪支抛下。然后我由窗口发一枪,如能杀死一名警察,这场巷战大概总可以揭幕了吧?哈哈……”
花子奇和林大牛这时都知道金玉娇并不是真的爱上任何一人。不过一切为了报仇——替她母亲报仇,把乡人赶绝。明知她是个心理变态的女子,但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实在知得太迟了。
金玉娇笑声未止,背后一条黑影飞扑而出,灯光底下,有许多人都认出他就是吕伟良。
林大牛和四乡子弟兵上前协助,将金玉娇制服。她的手枪则早已被吕伟良夺去。
金玉娇极力挣扎,但没有用,她终于被人反手扣住,而花子奇也不敢加以援手。
一班四乡子弟兵看见林三中与村中父老突然出现在花宅门前,众人都呆了一阵。
林三中等人并非接到警方的通知而来。他是听到村中子弟泄露了口风,知道有人伪冒警察、摸入城来找花子奇的麻烦,所以一班父老辈才连夜赶来制止。而警方派去的人,却在中途遇上这班父老。
花宅内的子弟兵不敢开枪,因为其中有他们的父亲或叔叔伯伯在内。
警方很快就在他们的合作下,控制了大局。
林大牛把金玉娇的说话,对林三中等人说了,一班父老虽然觉得做得过分。但也不想旧事重提。父老辈纷纷与警方高级人员讨论,只有身为乡长的林三中默默无言,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当年约会玉娇妈的男子就是他。
多少年来他已经逐渐忘记了这件事。虽然他由于当时不敢挺身而出,而在事后感到有些懦弱,但是,他却在后来的一段时日里,扶摇直上,一直得到四乡各村民的尊敬,而坐上了乡长这把交椅。
如果现在让乡民们知道他就是玉娇妈的情夫,后果就不堪设想。因此,他又摆出了一副庄严的面孔,要求警方让他处理这班子弟兵。但警方因为这里是城市,而且事情也闹得太大,所以拒绝了他。
一干人等被带返警局查询。
警方因为吕伟良的合作,最后也揭发了花子奇是一个国际贩毒组织的本地负责人,他这个集团也是专门贩卖军火给东南亚各地地下军的非法组织,毒品已经带给他带来很大的财富,军火带给他更大的财富。所以,花子奇才有军火供给桂雄这帮人。
但是,桂雄却在事后向他勒索十万美元,这又使到花子奇想到要歼灭他。那晚深夜的电话是打给一名职业凶手的,他只花一万元代价,就可以叫那枪手消灭桂雄。只要桂雄一死,警方追查军火来源的线索就断,却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田地。
警方凭花子奇的口供,找到了桂雄和那个职业凶手。唯一令到吕伟良大感惊奇的,就是“神枪手”尹华原来就是花子奇供出的职业凶手。
金玉娇的计划失败了。林大牛和花子奇的美梦也醒了,他们现在才知道被一个村女愚弄。
警方由于这件事而揭开了四乡的秘密。四乡四周的防御工事必须要拆除。那个似人非人,似狼非狼的小野狼,由于叫声可以引来狼群,也要交给有关当局研究。“铁拐侠盗”吕伟良和阿生师徒二人最后离开警局时,夏维探长一直送他们到门口。他们是唯一获得警方同情的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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