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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马云《北京人骨》铁拐侠盗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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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7-26 14:56: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北京人骨
目次
第一章 为寻化石 天涯追踪
第二章 扑朔迷离 真假难明
第三章 两条人命 三番追杀
第四章 狡中遇狡 狡计终灭

第一章 为寻化石 天涯追踪
吕伟良、林爱莉和阿生等三侠于“犯罪代价”一案结束之后,本想立即离开巴黎前往葡萄牙,但是,法国境内值得一看的地方太多了,就是眼前的巴黎市就有不少名胜古迹十分吸引游客。
三侠此行的目的既然是为了增广见闻,又没有时间限制,所以他们决心再留在巴黎一段时期,至少他们也得看看著名的凡尔赛宫和拿破仑的别墅,才不负此行。
至於战神广场上的艾菲尔铁塔,阿生去过了一次,那是他在“犯罪代价”一案由医院中逃出来的时候,所以他竟然有资格成为吕、林二人的向导。
其实单说艾菲尔铁塔就已经是一门学问。虽然它至今为止仍未有一百年的历史(根据记录它是一八八七年一月二十八日举行破土礼的),但是在世界七大奇景之中,它最易辨认。即使是一个小学生,只要看看那拉长了的“A”字型,就能说出“这是巴黎铁塔”;相反,一幢洋葱型屋顶的教堂,人们极可能误认是泰姬陵,一幢尖顶高楼亦有可能被人认为是纽约的帝国大厦,甚至一幅位于山岗上的废墙,也有可能给人误以为是万里长城。
一八八○年,法国人为了恢复法兰西民族的自信心,力求做出一件引起世人注目的事,更希望有一座足以代表“法兰西民族傲视世界”的象征的建筑,于是决定建造一座三百米高的铁塔。
当时正是法国刚败于普鲁士,民心陷于低潮。有关方面希望振奋人心,计划在一八八九年法国大革命一百周年纪念时举行世界博览会。以当时的建筑学以及社会环境来说,一座三百来高的铁塔,确实足以引起世人的注视。
于是官方成立了建塔委员会,公开征求图样。据说,当时参加应征的图样多达七百多件,几经挑选及研究才一致决定采用了艾菲尔所设计的图样。这就是铁塔名称的由来。
艾菲尔当时已是个五十三岁的著名建筑工程师,欧美各国有许多著名建筑物与工程,均由他一手设计及建造,既然已经名成利就,艾菲尔当时的目的,肯定绝非为了出风头,只是为自己的国家做一点事。岂料却引来人们的嘲讽。
破土礼举行过之后,竟然引起连串抗议之声,更有所谓“艺术家联盟”发表的“抗议宣言”!有人把铁塔讥为“丑怪的骷髅骨”!有人说这是“浪费公款的狂妄铁架”!总之,坏话说尽,反对兴建之声,不绝于耳。
还好,委员会意志未被动摇,他们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意识到:法兰西是个出色的民族,第三共和国的重工业是世界最出色的。
建塔地点选在塞纳河畔的战神广场,这的确是深具意义的——在当时的法国来说,不但具有挑战性,也足以唤起民心。
挖掘地基的工程历时五个月之久,其后用了九个月的时间,建成了四只“铁塔之腿”,然后将四只“钢腿”连合起成为第一层。接着的四个月完成了第二层。这时有人开始担心起来。
当时一些教授、学者,甚至建筑师均认为如此“瘦削”的东西,不可能超过二百米以上,否则势必发生倒塌的危险。
但是,艾菲尔的精巧设计,不但依照委员会的“目标”——超过三百米,还令到工程人员进行得非常顺利,甚至一枚螺丝钉的位置亦无须修改,其准确程度可见一斑。
目前世界上许多伟大建筑物有所谓“平顶仪式”,当时的铁塔工程也有一项竣工庆典。根据记录,铁塔最后一枚螺丝钉弄好的日期是一八八九年三月三十日。翌日,亦即三月三十一日,艾菲尔便在塔顶举行了隆重的庆典。
最隆重的仪式就是在塔顶把一面巨大的法国国旗升起,以及在第二层——即今日开设了餐厅的地方,鸣响二十一发礼炮。
六周后,铁塔正式开放。第一周,游客已有二万九千九百二十二人,至今为止,游客已有七千万人次之多。
游铁塔的游客往往比游罗浮宫的多一倍以上,后者乃艺术珍品收藏的地方,可见人心向上,人望高处,大概举世一致。
建塔委员会规定负责兴建的人,有权经营铁塔二十年,后来政府为了酬答艾菲尔,再将租约延长二十年。
当时的建造费用约为八百万法郎,但单是一八八九年(即铁塔建成的第一年),收入已高达五百九十一万余元。接近四分之三的成本了。
一九○三年,艾菲尔建议费里埃利用新发明的无线电报机在塔顶进行试验,并负担一切费用,以示爱国热忱。
到了第二年,亦即一九○四年,费里埃的试验终于获得成功。一九○八年法军司令曾在摩洛哥战役中,利用铁塔上的无线电转播站与战地部队取得联络。
又于一九一四年间,铁塔上的无线电站曾截获德军一封进军的密电,获悉德军将向东南方进袭,巴黎司令立刻派调大军截击,阻止了德军的一次进攻。
以上只不过是比较有意义的“铁塔历史事迹”。此外,世界上许多名人曾登临塔顶平台观光,不少无名之辈欲借此行引起世人的注意;更有不少人在此了结残生——自杀!
最妙的是有个大骗子,竟然向废铁商兜售,将铁塔上的钢料当烂铁出卖!
登上铁塔观光是需要收费的,如果只登上二楼餐厅,可购最低额票,此外便是半途和顶层平台等,共分三种。
其实二楼餐厅已有六七楼那么高,因为下面是四只“钢腿”啊!
患有“畏高症”,但无法克制“好奇心”的人,可以上到一半,居高临下看看巴黎景色,亦聊胜于无。当然,“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想视野广阔一些,就必须上到“塔顶平台”。假如天气晴朗,站在这儿视野可远达八十公里之遥!
二楼餐厅的食物“贵而不精”,数十法郎一客的餐,吃得叫人心痛。既不可口,也吃不饱。
一法郎大约等于一港元多一点。因此除了“还心愿”之外,十分不值。
三侠并非浪费的人,所以他们由塔顶平台下来之后,守愿呆在塞纳河畔的咖啡座,欣赏一下整座铁塔的“雄姿”。
离开塞纳河畔,往游凡尔赛宫,三侠顿感兴趣索然。
在欧洲人,尤其是法国本土人,也许以为这是一座了不起的伟大宫殿。但是在我们中国人眼中,它只是“小巫”而已;如果与我国古代宫殿比拟一下,立觉“小巫见大巫”。
凡尔赛宫位于巴黎郊外十公里,占地颇广,但十分之九为花园,主要建筑物仅占十分之一而已。
宫内最可观的大概就是玻璃大殿,那比半条街道还长的七彩宫殿,正是昔日法王招待数以百计的贵族男女聚会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假如参观过中国宫殿的人,总会懂得比较一下,自然会觉得相差甚远。这就表明了两个不同的观点与角度。
第一,中华民族毕竟是个最先开发的民族,宫殿中的一切足以反映出我们祖先的智慧确是高人一等。
第二,从不同的角度看,却反映出我国古代帝王的穷奢极侈。因此一切亭台楼阁,无不尽善尽美,令人目不暇接。
尽管凡尔赛宫在三侠眼中如此平平无奇,但法国人却把它视如至宝。旅游公司把这儿列为“必游之地”,重视程度可见。
三侠既然对此不感兴趣,也就趁早离去。
大部分游客到这种地方来,都有向导带领,只有三侠召了出租车前来,但现在出租车走了,他们只得找寻交通工具返回市区。
几部大型旅游车停在广场上,有些是旅游公司的,也有不少是酒店的。
许多酒店都会临时为住客安排观光性质的旅游车。
吕伟良等三侠所以不参加由酒店安排的临时观光团,主要还是为了保证他们在行动方面的充分自由。他们最忌给人们当鸭子一样赶,到处奔奔波波的,走马看花瞧一眼。
但是现在他们第一次觉得参加观光团的好处,就是不必为交通工具而头痛。
广场上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子,但是每一辆都有它们预定的任务——每辆车子既然载了若干人来此,也必须载走若干人离去!
他们正在等候,看看有没有出租车来此兜客,突然有个陌生人走到他们身旁来。
阿生朝他打量了一下,此人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象个美国人,操美音英语:“三位在找车子吗?”陌生人一派绅士风度,十分有礼貌。
三侠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了不少借故亲近他们的扒手、“白撞”之流,因此他们在心里提高了警惕。
阿生于是问道:“是的,我们想返回市区去。”
陌生人指指停在那边的一辆旅游车说:“请到这儿来,我们有几个空位,而且,也快要离开这里了!”
三侠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似乎不大相信,世界上竟会有这么好的人。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既非亲又非故。
但是,后来他们回心想想,对方是个美国人,却又不值得大惊小怪。
吕伟良等三侠终于被邀坐了一辆大型旅游车之上。
车内有空气调节系统,更有效果较佳的音响设备。每个座位有一副耳筒,扶手处有几个颜色鲜明的按掣。
三侠起初以为这是供游客听听音乐的,后来经那个美国人解释,才知道是一种导游服务的最新装备之一。
原来法国人很懒,就算是专为游客服务的向导,也十分保守,不求上进。因此,法国音特重的“半威淡英语”往往令游客们不知所云,莫名奇妙。偏偏向导们又不求上进,得过且过,既不好好的学习一下,亦从不改过。
游客们觉得讨厌,索性不要他们随车沿途讲解,自己看见什么就翻翻旅游小册子核对、查阅一下便算了。
旅游公司见此,担心影响日后的业务,急谋对策,于是便产生了一种机械化的绿音讲解设备。同时他们又从联合国大厦中获得灵感,分别配备了七种语言,任从游客们按键选择。
现在座椅扶手上那些按掣,就分别可以听到英、法、德、意、西、希、日等七种不同语言的讲解。当然这些都是声带———事先由专人根据既定的游览路线而录了音的。届时再由专人根据当时所到的环境,将音带重新播放。游客只须戴上耳筒,按下所选的按掣,便可以听到为你介绍名胜古迹。这方法委实不错。
因此,车上虽有一名向导,但他的“职责”并非为顾客讲解,而是负责按实际情形播放各种录音带。
三侠觉得法国人虽然懒,还生意人还肯去动点脑筋。
说法国人懒并不过份,从上面说过的“满街满巷尽见咖啡座”便可以想象他们喝咖啡并非为了约晤朋友,或者提起精神去做日常的工作,只不过是偷闲一阵,看看过街的女人而巳。
至于真正供应食物的餐馆,每日只营业数小时而已。午餐由十一时至二时半,从二时半至七时这一段时间是真空的。万一你这段真空时间内肚子饿了,就唯有到路边的咖啡座叫杯咖啡,吃个热狗充饥。
想吃一顿晚餐么,那么最好在七时至十时这三小时之内,太早没有,太晚会关门。除非你准备改到夜总会去吃较贵而不饱的东西。
屈指一算,餐馆只正式营业六小时而已,一天二十四小时中休息了十八个小时之多,与香港食物馆的情形刚好相反。
香港不少食物馆由上午五时开始供应食物,以至午夜为:止。有些还通宵营业。因此讲到食方面的享受,香港倒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尽管你身上只有十元八块,也可以到大牌档去享受一番。
至于巴黎市区内的其他商店,绝大部分在七时以前营业,过了黄昏七点,你休想购到你需要的物品,因此住在巴黎的人,往往在下午五时至七时这一段时间内最忙。因为这时候他们刚享受完咖啡,也发完了白日梦,必须赶紧在商店关门之前购妥食物,准备当天的晚餐。
回头再说三侠被那位热情的美国入邀上旅游车后,不久、车子便坐了三四十人,但仍有许多座位空置下来。
三侠四下里张望一下,发觉他们全是游客的打扮,从服饰和肤色看,似乎都是美国人。有些白发苍苍,有些象是新婚夫妇。
车子很快就开动了。
一般旅游车上的向导都习惯了核算车上的人数才开车,但这位法国女郎却懒得计算,所以吕伟良等人的存在,好象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刚才那个陌生的美国人与阿生并肩儿坐在一起,吕林二人坐在前面一排。
车子开动后许多人已将耳筒分别戴上,只有三侠没这样做。一则因为沿途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名胜古迹,二则觉得“搭顺风车”已经揩了人家的油,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美国人急然对阿生道:“中国朋友,还打算在法国玩多久?”
阿生耸耸肩,做了一个手势:“没定。如果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也许过一两天就走。”
“下一个游览点是什么地方?”
“准备到花地玛去看圣迹。”
“到葡萄牙去?”
“是的,听说那儿有棵树,树顶曾出现过圣母玛利亚的影子。”
“不!那棵树早已不存在了,历年来信徒们朝圣时已将它折毁,最初只是每人折了一小枝回去留作纪念,后来连主干也给折得枯毁了。现在却代之而兴建一支石柱作为象征。”
阿生正奇怪此人对一切似乎十分的熟悉,也许他是个常常参加旅行团的人。
美国人顿了顿之后又说:“现在这个时候到葡萄牙去不合时宜。”
阿生问:“为什么?”
“那里很乱,局势还未稳定下来。”美国人说,“你们游过拿破仑的别墅么?”
“还没有。”
“是的,我们也打算去参观一下。”
“什么时候?”
“还没有空。”
“何不就在明天?”美国人道,“我们明天可!结伴同游。”
“好的,但是,我必须跟他们商量一下。”阿生指指吕、林二人。
美国人于是开始跟阿生交换姓名和酒店的房间号码。
车子进了市区之后,在一处酒店门前停了下来。所有旅客都在这儿下车,看来他们都是住在这一家酒店里的。吕伟良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呆下去,虽然这儿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还远。
那个美国人自称庄臣,是这个美国游览团的一位单身成员。
三侠为了感谢他,邀他共进晚餐,但庄臣婉拒了。他们就在酒店门前分手。临别时,庄臣一再提醒他们明天结伴同游拿破仑别墅的事。
在这刹那间,阿生感到有些事情似乎不大对劲。
阿生发觉距离酒店门前不远处有个人鬼鬼崇崇的躲在一辆汽车里,那车子停在道旁,车中人是个男子,他曾用相机对他们拍照。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生很想冲过去抓住他,但这是公众地方,游客也可以随便拍照,阿生没有理由干涉。
后来三侠在一间餐室进晚餐时谈起这件事,林爱莉却不以为意。她说道:“可能只是一名游客,如果是间谍特务之流,他用的摄影机,必是不易被人发现的袖珍型,你也根本看不见。”
阿生摸摸脑袋,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的内心对今天发生的事仍然充满了疑惑。
翌日一早,阿生房间的电话便响了起来,是那个美国人庄臣打来的。
他呼招过一句之后便说:“你们是否参加我们的观光团?”
三侠确实有意思到巴黎市郊去看看法国枭雄拿破仑那幢别墅。因此阿生答允半小时后与庄臣会面,然后与他们的观光团一齐出发。
阿生刚想到邻室吕、林二人的房间去,吕伟良就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他们为了交通方便,决定参加庄臣他们的观光团。
美国人是相当天真、热情的,经庄臣介绍过之后,三十多个美国游客,都对三侠表示欢迎。
巴黎郊区的日耳曼大道上,大约十六公里处有路标指示游客如何前往拿破仑别墅参观。
拿破仑这法国枭雄,不论世人对他如何评价,他在法兰西民族的心中始终是个值得纪念的英雄。
拿破仑这间位于巴黎市郊的别墅,音译可译作“麦美。森”,但较诗意的译法应该是“黑梅瘦”庐。据说这是拿破仑与约瑟芬最喜欢共同生活的小天地。
约瑟芬是比拿破仑大了六年的再婚妇人,她是一位子爵的遗孀,一七九六年再嫁拿破仑,这种庄园便一直成为他们谈情说爱的世外桃源。
根据历史记载,这位法国枭雄除了战场,最喜欢的就是留在黑梅瘦庐。因为这里有不少地方是由约瑟芬督工兴建的。
可惜老妻少夫的婚姻不能维持下去,约瑟芬年老色衰,逐渐失宠。只有独对寒梅,默渡余生。
约瑟芬是中风而死的,时至今日,法国人对他仍念念不忘!
三侠从油画上欣赏她的芳容,即使以东方人的审美眼光,仍然觉得她实在太美,难怪能令拿破仑心醉了!
一百多来,这儿一直以得天独厚的名胜古迹,吸引着无数游客。
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固然未受损害,即使滑铁卢之役,对它也安然无恙。
这里有二十六个房间以及千多平方米的地方,供游人参观。
许多物件仍旧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就象拿破仑仍然在生一样。
据说有一套镀金的银餐具,只先后离开过黑梅瘦炉两次;一次是一九六一年戴高乐总统为美国总统肯尼迪举行的国宴,以及一九七四年德斯坦总统招待伊朗国王的国宴。
目前,上述东西仍旧摆放在拿破仑的餐桌之上。
此外最值得一看的,便是拿破仑的书房。
书房内的一切陈设,有关方面极力令到它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许多书籍都留下拿破仑名字的简写,或者他的徽章等。
其中有一座用大理石与花岗石构成的碑石模型,一八一五年曾被普鲁士军队掠走,直至一九六三年西德政府才把它送还给法国。现在这古物也可以在书房中参观得到。
鸟房中没有马匹,但却可以看到昔日拿破仑与约瑟芬常用的马车。
玫瑰花园是约瑟芬对园艺的心血结晶,这里收集了二百多种不同的玫瑰品种,令人目不暇接。
其中有一种白如雪花的玫瑰,已被名家定名为“约瑟芬种”。
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名种花卉与植物,据说是约瑟芬失宠之后,托人由外国运入的,其时她已将一颗破碎的心,寄情于园艺。
花园中有个八角凉亭,据说是拿破仑在炎夏中办公的地方。
三侠在向导的介绍下,听得津津有味,一些美国人却追问得更透澈。
各人在这里流连了大半晌,直到向导催促离去时,仍有依依不舍之感。
在归途中,美国人庄臣对阿生道;“想不到你们对考古学也这么有兴趣。”
“是的,古物的确可以使人发思古之幽情!”阿生说道。
“其实古物还可以启发我们的智慧,例如一些出上古物,就曾经帮助我们研究出古代人类的生活方式。”庄臣道,“例如未发现北京人的骨骼之前,达尔文的进化论仍然引起争论。但是,自从北京人骨出土之后,由猿进化为人类的理论总算有了根据。”
阿生也听过不少关于“北京人”的故事,但从未认真研究过。
阿生忍不住问庄臣道:“阁下可是考古学家?”
庄臣笑了笑:“不敢称为专家,只不过很有兴趣罢了。”
“听说有个美国人为了找寻北京人,找了好一阵子,有结果吗?”
“是的,他是占纳斯先生,可惜没有结果。”庄臣又开玩笑地说:“假如阁下有办法找到它,你将可获得十五万美元的赏金。”
“希望我有这种福气!”阿生道,“不过,如果我找到了,我也不会交给你们美国人,因为它本来就是中国人的。”
“噢!你完全误会了,即使我们找到了,也只会交还给中国人。”庄臣说。
阿生只轻轻一笑。
他知道这是大海捞针的工作,莫说十五万,即使增加到一百五十万元,他也没有办法去赚这笔赏金。
阿生以为只是闲聊,想不到庄臣这时又说:“假如阁下真有办法找到它,奖金方面还可以商量。”
阿生不禁呆了一阵。
他觉得这种口吻仿佛出自占纳斯的口。他瞪住庄臣:“阁下难道也在找寻北京人骨?”
庄臣点点头。
商生道:“你可就是占纳斯先生?”
“不!我只是义务助手,无条件的助他一臂之力。”庄臣道。
阿生心里开始有些明白了,庄臣自动接近他们,可能是由于三侠是中国人的缘故。
阿生不禁又想起昨天酒店内外的情形。当时有人偷拍他们的照片,那个人到底是谁?
庄臣这时又说:“赏金事小,站在你们中国人的立场上,相信总希望北京人化石有一天水落石出,回到中国人那里,是吗?”
“是的。”阿生苦笑道:“可惜这工作有如大海捞针一般。”
庄臣道:“阁下是个侦探天才,相信只要你们有兴趣,一定会有结果。”
阿生又是一怔!
阿生不禁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侦探天才呢?”
庄臣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我不但知道你们三位都是了不起的中国人,还知道阁下的真正身份。国际特警当然不是人人都可以胜任的。”
阿生觉得事情越来越出奇,想不到对方连他是国际特警的身份也知道了。看情形,庄臣可能一开始已经有计划地接近他们。
到底这个美国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用意又何在?他是否真的叫庄臣?他是否一名游客?他是否占纳斯的助手?他的说话可是真的?……
太多的问题令到阿生无法解答。刹那之间,他的四周象升起了一阵阵的雾。
庄臣似乎了解到阿生内心的疑虑,笑道:“对不起,我并非存心侦查阁下的身份,只是自从昨天见了你们三位后,便想起以前在某些地方见过你们。后来我回到酒店才想起,那是在三藩市的时候,当时有份中文报纸报导过三位协助警方破案,你们三位的照片,就是在那些中文报刊上见到的。”
“你的记性真好。”阿生笑了笑。
庄臣道:“阁下既然正在度假,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阿生出奇地瞪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庄臣道:“撇开奖金不谈,站在你们中国人的立场上,相信也希望北京人骨能早日找到吧。”
阿生想了想,反问道:“你有线索?”
庄臣古笑一下:“如果我有线索,又何必如此转弯抹角呢。”
“你一直在找它?”
“不!这次是顺道而已。”
“顺道……难道你知道北京人骨在法国?”
庄臣道:“不!我只是说,顺道到各处打听打听。”
“是占纳斯的意思?”
“不!是我自愿帮助他的,许多人都被他深深地感动了。”
“没有线索,很难有什么结果。”
庄臣道:“但是,凭三位过去的合作和战果,相信必有办法。”
“我们不会笨到浪费时间去做这种大海捞针的工作。”
“假如我有线索可以提供呢?”
“如果有线索的话,相信阁下自己也懂得去找,可不是?“
“一个人又怎么及得上四个人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加上你……”
“对了!”庄臣伸出手来,强行地与阿生紧紧地握了一下。
车子又回到了市区。
真奇怪!阿生又看见了那辆中型房车以及车内一个男子。
那男子戴上了黑眼镜,阿生肯定昨天见到的也就是他。
他为什么老是呆在这里?
他的目的是跟踪谁?是针对庄臣呢,还是三侠他们?抑或另有其人?
无论如何,阿生再也无法按奈得住了,他下了车,直冲过去。
昌、林二人发觉时,欲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阿生的目的无非想把那个男子自汽车中揪出来问个明白。
但是,当他怒冲冲地走到车旁边时,车内那个戴上黑眼镜的男子却又举起摄影机朝准了他拍照。年少气盛的阿生,更是怒不可抑。
阿生伸手拉开车门,那车内的人却气定神闲。
突然阿生感到有些不妙,一阵脚步声来自背后,二名彪形大汉不知由何处冒出,从后面将阿生推进车厢内。
阿生欲加反抗,但已来不及了。车内那男子手上所持有的不再是相机,而是一支手枪。
车门迅速掩上,车子很快就已开动。
阿生再挣扎时,后脑被硬物击了一下,一阵晕眩,以后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阿生根本不知道。
吕伟良和林爱莉二人由旅游车下来,非常焦灼,连奔带跑地冲过去,但车子已经开走,他们想察找警,但附近根本见不到警察的影子——也找不到街车。
吕伟良立刻回到酒店门前,那个美国人庄臣,正呆在一旁,瞪住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吕伟良一手执住他:“我正想问你,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庄臣呐呐地说,“这……这是什么意思?我根本不明白。”
“刚才你和阿生在车上讲些什么?嘿!我都听到了,私家车上的人可是你们的人?”吕伟良问。
庄臣耸肩苦笑;“吕先生,你完全误会了。他们是谁,我根本不知道?”
“我会有办法令你知道的。”吕伟良一手将庄臣用力一推,推进了酒店中去。
这家酒店是庄臣等一班美国人居住的,刚才不少美国人下了车子之后已先后进入酒店之内,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这时候他们看见庄臣被吕伟良推了进来,十分惊讶!
吕伟良却一边监视住庄臣,一边叫尾随而入的林爱莉报警。
林爱莉道:“伟良,别鲁莽,庄臣先生可能是无辜的。”
“不管怎样,我们得先报警弄个明白。”吕伟良回头又问庄臣:“你跟他在车上讨论了一些什么北京人,是吗?”
“是的,这有什么不对?”庄臣道:“我只是叫他帮帮忙。”
标爱莉只好向酒店方面借电话报警,其他美国人却有如丈八金陶握不着头脑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吕伟良很少这样冲动的,他只是觉得事情太过可疑才会这样做。首先是阿生昨晚已经提过了有人跟踪监视的事,想不到今天就有事发生。
吕伟良在直觉上觉得庄臣此人最可疑,因为在旅游车上的时候,吕伟良已隐隐约约听到他和阿生的谈话,但当时他佯作不问不闻。
等到刚才事发之后,庄臣竟木然不动,无论他当时的心中是否惊惶失措,但在吕伟良这方面,却难免对他生疑。
警方的人还未到,庄臣已感到有些尴尬,他不但未向他的同行者求援,还劝谕他们离去,别呆在那里看着他。
不知怎的,林爱莉觉得庄臣并无可疑之处,但报警乃是必然的措施。
等到警方的人来了,吕、林二人将刚才发生的事告知一位警官,同时要求他们及时通知国际特警总部方面。
警官这才焦急起来,他吩咐下属分头进行,一方面通令全市警车注意一辆雪铁龙牌子的深色汽车,另一方面通知特够总部。
然后他请吕、林二人和庄臣,登上了他的警车,沿住那车子逃去的方向追踪。
吕伟良觉得贼过兴兵,于事无补,想有奇迹产生,几乎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是警官既肯将庄臣一并带走,倒也是一件好事,最少不致于被他借机逃遁,以致全无线索可寻。
庄臣表现得一派合作的态度,但并未因此而洗脱吕伟良对他的疑心。
伟良还是时刻戒备着,以防庄臣会突如其来的反抗或逃走。
警官一边开车,沿住林爱莉所指示的路线追踪,一边以无线电话跟警方总部联络。
两部电单车上坐了武装警员,开在警官汽车的前头。
那位警官表现得如此积极,无论是否为了被掳的人是一名特警的缘故,总之在吕、林二人的心目中都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街上车多人挤,尽管二辆由武装警员开动的摩托车响起了警号,懒洋洋的巴黎人,却似乎无动于中的,拖住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地走。
上面也说过了,每日黄昏七时以前,许多商店都照例停止营业,因此五时至七时这段时间,人们都忙于购物。
巴黎的马路虽阔,无奈汽车也多,而且交通灯号调节得不好,往往会造成一片混乱现象。例如直行车还未完全通过,交通灯号已由绿变红,按理跟在后面的汽车应该立即停止前进才对,但是他们却一概不理。
于是灯号等于虚设,行人如果不强行由汽车夹缝中过马路,只怕站到天黑,还得呆在道旁。
在车多人挤的混乱情况下,警号也失去了它的真正威力!
吕伟良后悔没有看清楚那汽车的车牌号码,只认得那是一辆雪,铁龙牌汽车。
二辆摩托车忍无可忍,由人行道冲过,警官的汽车亦照跟如仪。
还好巴黎街道宽阔,行人道也阔如马路,足供汽车驶过有余。就是吓煞了正在那儿走动的路人以及一些路边咖啡座的茶客。
吕伟良觉得他们是白费气力,如此漫无目的地追,那里会有结果?
可惜吕伟良偏偏又不懂法语,所以警官尽管不断与总部用无线电话联络,他都不知道他们有了什么进展。
他想起妻子林爱莉听得懂法语,于老问她:“他们这样横冲直闯的,到底发现了一些什么?”
林爱莉其实一直都在侧耳倾听着警官对住无线电话所讲的每一句话。只是车子摇摆不定,街上车声人声闹个不停,她只听到了一部分而已。
林爱莉对她丈夫道:“似乎让他们找到了那辆车子。”
吕伟良心里暗自惊喜,他不知道阿生是否还留在车内。
警车终于在一条横街停了下来。
一辆雪铁龙汽车停在道旁,外型与颜色竟然与吕伟良等人所见过的一样——咖啡色,车子半新不旧,甚至车牌也钉在同一位置。
只可惜当时车子开得太快,以致各人在现场上无法看清楚那车牌号码。这也是唯一存疑的地方,否则吕伟良差不多可以肯定就是这一部。
警员下了汽车和摩托车,朝着那辆雪铁龙牌子的法阔汽车包围过去。
车内显然经已没有人。
车门锁好,车窗关上。
警官也离开了他的汽车。但吕伟良却对庄臣虎视眈眈。
林爱莉下了车,往四周观察了一遍,发觉这儿一带全是旧楼。
路旁停了不少汽车,单是雪铁龙牌子的,也有三四辆,但咖啡色的只有一辆。
庄臣看见吕伟良紧盯他,他终于打破了沉默,苦笑道:“其实我比你更加难过。因为我必须要你们三位的帮忙。”
吕伟良现在心平气和得多了,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过占纳斯这名字么?”
“这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你也应该知道他是谁。”庄臣道,“占纳斯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美国人,希腊文物基金会的主席,算得上是一位富翁。”
“这又怎样?”
“占纳斯一直千方百计找寻失落了三十年的一副人骨。”
“就是北京人化石?”吕伟良记得在旅游车上隐隐约约地听他们讲过了。
“是的,正是二次世界大战时失去了的北京人化石。占纳斯最初悬红五千美元,但目前已增至十五万美元。”
“你在为他工作?”
“对啊!不怕对你说,我对考古学也有兴趣,所以才会义务助他一臂之力。”
“义务?”吕伟良怔了一怔:“你不是为了那巨额奖金?”
庄臣苦笑摇头,道:“我不稀罕!我本人是个商人,有可观的收入。这次是旅游性质,顺道为他追查一下北京人化石的下落。”
关于北京人化石的失落情形,吕伟良也知道一些。他问庄臣:“你凭什么线索追寻到法国来?”
“我并非专程而来,只是顺道而已。”庄臣说,“听说有位曾到过中国大陆传教的神父,目前在巴黎,他可能知道当时的情形。”
“你找过那位神父吗?”
“我无法与他接触,这才想起你们三位。我知道你们对这些事情一定发生兴趣。”
“你怎么知道?”
庄臣正想说下去,但那位警官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警官说:“车子已经查过了,并无可疑之处。”
车主是一位咖啡店老板,他的店子就在附近开设。刚才警员去查过了他,店员一致说他留在店中至少已超过了三小时。
吕伟良和林爱莉交换了一个眼色。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气。
警官安慰他们,甚至保证阿生会在不久之后安然回来。因为警方认为对方没有足够的理由要将阿生置诸死地,可能是由于阿生当时表现得太过火,对方要惩戒他而已。
一干人等到了警局,国际特警总部方面已派人赶到这里来。
任晶晶也在特警行列中,她知道阿生出了事,非常担心。
吕伟良尽管对庄臣的态度有了改变,却并不表示对他绝对信任,甚至还保持一定限度的怀疑态度。
吕、林二人将当时的情形告知任品晶和她的特警同事们。
警方因为曾与三侠在“犯罪代价”一案中合作过,所以对阿生的来龙去脉早已了若指掌,但对庄臣此人并未了解。于是有关方面立刻与巴黎的美国大使馆取得联络。
警方需要了解庄臣其人,以确定他是否值得怀疑。虽然他持有美国护照。
在未弄清楚之前,警方还没有让庄臣就此离去,庄臣也不急于要走。
他依然表现出一派合作的态度,几乎是有问必答,答必详尽。
晶晶从庄臣口中了解到:佛力神父是他要访寻的对象。
美国大使馆终于派人来了。
美国派驻外国的使馆,对他们的国民可谓照顾得无微不至。因此只要听到有美国人有什么麻烦,大使馆一定会派人来。
同时也不管惹麻烦的美籍公民是好是歹,大使馆的人亦必表现出一片关心,尽可能在一定的范围内,先恢复他的自由。
现在那位大使馆秘书,也是这样对待庄臣,频频问他需要一些什么援助。
岂料这时庄臣却出乎意外地说:“别急于为我着想,我根本就没有麻烦,还是设法先将被掳去的人找回来吧。我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只需找到占纳斯,我的身份就会大白。”
庄臣有意让吕、林等人听到他这番说话,以示他是清白的。
晶晶朝吕、林二人望了一眼,回头又问庄臣:“有没有其他的人知道你此行任务?”
“我从未对人言。”庄臣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任务,我只不过义务助了占纳斯一臂之力,此行我是旅行度假性质,占纳斯知道我的行程包括巴黎在内,于是托我代查佛力其人而已。”
“你有没有找过那位神父?”晶晶问。
“我访问过一些教堂,但总是无法找到他。”庄臣说。“我以为只有你们国际特警才可以帮助我。”
“你没有怀疑,可能有人暗中跟踪你?”晶晶问。
庄臣答:“很难说,十五万美元的奖金,一定吸引不少人。”
“到了巴黎之后,有没有人与你接触过?”晶晶反问。
庄臣慎重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没有!”
晶晶于是综合地表示了她的意见:她以为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大概有人知道了“北京人化石”的价值,自然更加知道占纳斯的“赏金”。于是有人一直留意着庄臣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也许在对方的心目中以为庄臣已有所获,他们可能以为阿生是个关键性的人物,所以将他掳去。
警方同意了晶晶的意见。
庄臣无话可说。
吕伟良和林爱莉想起阿生说过有人偷拍照片的事,可能对方真的以为庄臣已有所获,甚至以为阿生就是庄臣要找的人亦未可料。因此,他们也觉得晶晶的想法有些道理。
警方只是循例落了案,未有进一步行动,晶晶看见吕、林二人如此焦急,其实她内心也万二分焦急,于是提议他们先返回酒店去。
晶晶以为:对方可能会设法与吕、林二人联络,假如他们也知道吕、林二人与阿生三位一体的话,也许会致电酒店找他们谈判。
在毫无办法可想的情况底下,吕、林二人也只好听晶晶的话,返回他们原来居住的酒店。
阿生从噩梦中醒过来。
他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差点也忘记了他昏倒之前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一盆水迎头淋下,足以令到阿生的头脑清醒过来!
阿生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清理一下面孔上的水珠,视线才较为清楚。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包括二男一女。
一个可能是向他偷拍照片的,虽然现在他已除下了那副黑眼镜。
一个彪形大汉,可能是在后面推他上车或击晕了他的人。
另一个女人很年轻,阿生从未见过她。金发碧眼,很漂亮!
他们似乎都是欧洲人,但阿生很难确定他们是否法国人。
经过了片刻的沉寂之后,那个象是首领的欧洲人开始说话了。
他瞪住阿生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中国人。”
阿生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十分无礼,要不是另一名大汉正用手枪指住他,阿生可能揍这家伙一顿,然后反问他叫什么名字。
但是,阿生眼前正处于劣势,他也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只好说了自己的名字,反正这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那些化石呢?”那人又问。
“化石?什么化石?”阿生反问道。
“别装蒜了,中国人。”
“我觉得莫名其妙!”
“但我们知道庄臣曾主动地去找你们。他奉占纳斯之命,佯作旅行度假,实则到巴黎来找北京人化石。”
阿生这才恍然大悟。
他说:“是的,庄臣只希望我们能助他一臂之力,我们根本不知道化石在哪里。”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愚蠢吗?”那人笑了笑,“你根本就不会说谎。”
“是的,我所讲的全是真话。”阿生道。
“可惜我不会相信,”那人盯着阿生:“如果你不知道化石的下落,庄臣不会化两天时间在你们三个人的身上。”
阿生有点啼笑皆非。
他心里想:相信这时候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的了。
于是阿生故作沉思,然后又问:“你们对于北京人化石,到底知道多少?”
出乎意外地,三个人——二男一女互相交望了一眼,然后他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回轮到阿生惊奇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笑。
棕发的年轻人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它非常有价值。”
“哦!我明白了。”阿生说,“你们打算比庄臣更先一步找到它,然后向占纳斯先生领取那十多万美元,是不?”
“不!你不会明白的。”棕发男子苦笑着道:“总之,那些化石对我们非常重要。”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室内三人有过一阵紧张。
持枪大汉低声警告阿生小心不要说话,棕发男子吩咐那女子去看看是谁。
这是一幢旧楼,楼板陈旧得要命,那女郎走在上面,阁阁有声。
巴黎几乎到处可见这一类旧楼,说花都美丽,真不知从何说起。
女郎非常小心地在门缝上窥了一眼,从她的动作可以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危机。
门开了,进来的是另一名彪形大汉。
女郎迅速将大门关上。
大汉走了过来,用法语不知对棕发男子说了一些什么。
阿生不懂法语,但肯定他们所说必与自己有直接关系。
果然,阿生在手枪指吓下,被人绑上了双眼,也绑住了双手。
阿生不知道他们要怎样、只知道这时候他如果强行反抗势必要吃子弹。因此他唯有乖乖地,任从摆布。
有两个人分左右将阿生扶着,慢慢地离开了那儿。
由于双眼被绑,阿生只能凭触觉去推测;他觉得对方将他带到更低一层的地方。因为他曾被人扶住走下一条楼梯。
有人尾随其后下来,从脚步声中分析,至少也有一个人在后面小心监视。
他被命令停止了前进。
阿生伏在那里,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耳畔只听到一连串的法语对白。然后,似乎有人在拨电话。
阿生开始有些明白了。
果然不久之后有人对阿生道:“你叫你的同伴摆脱警方的人,设法把北京人化石取来换“回你这条性命吧。我们给你三天时间。”
阿生苦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我说?”
“别罗嗦!”那人用枪嘴推了他的面颊一下,狠狠地说:“你快些照说好了。”
听筒放到他的耳畔,立刻出现了吕伟良的声音———阿生肯定是他。
“你是谁?”吕伟良可能因为听了几句陌生人的声音之后,首先发问。
阿生立刻说道:“师父,我是阿生!”
“阿生,你怎么样了?”吕伟良惊喜地问。
“还好!”阿生说,“他们需要北京人化石,尽管明知他们找错了对象,我们也得想想办法,否则,他们会杀我。”
“我明白的……”
吕伟良话未说完,一名大汉已将听简自阿生耳畔移开。
然后由他继续对吕伟良说道:“中国人,你要小心听着!你们只有三天时间,由现在起,三天之内没有消息,你们最好到塞纳河去找你朋友的尸体吧。”
吕伟良还没有答话,电话已经挂断了。
阿生被人由原路带走。
他第一次尝试瞎子的经验。有人说“盲人心明”,大概是因为瞎子根本见不到东西,因此能集中思想去想去听去触摸吧。
现在阿生就是尝试着集中精神去分析他周围的环境。
他觉得这幢旧楼只有楼下才有电话,所以对方必须扶他下楼,让他和吕伟良讲几句,证明他至今仍安全。
现在他又被人扶上二楼;然后囚禁在一个房间之内。
阿生双眼被人解开了,同时双手也恢复了自由。
有人端上了一份西餐——就象“飞机餐”一样,一个托盘之上放了饮的、食的。
阿生实在饿了,也许这是他到了巴黎之后吃得最可口的一顿晚餐,在感觉上也是最可口的。
他不会食而不知其味,对别人来说,也许担心得要命。但对他来说,这些事他已是见惯了,甚至更可怕的也吓不倒他。
有个人在旁一直监视着他,一支手枪的枪管始终对准他。
因此,阿生只有暂时放弃了反抗的企图,吃饱了再说。
金发女郎再度出现在阿生面前,她对住阿生微笑着,毫无恶意。
“中国朋友,晚餐可口么?”女郎瞪住阿生问。
“对一个囚犯来说,总算不错了。”阿生笑了笑。
“哈哈,你很幽默!”女郎道:“晚餐是我煮的。”
“谢谢你!”阿生说,“可惜你不懂得煮中国菜。”
“希望有机会由你来教我吧。”女郎又是嫣然一笑。
她在阿生身旁坐了下来,递过了一支香烟,阿生没有接过。
“怎么,怕有毒吗?”女郎对住阿生说。
阿生笑道:“你们还没有得到化石之前,又怎么会毒死我?我只是还没有学会抽烟。”
“如果你继续留在法国,我主张你立刻就尝试学会抽烟。”
“为什么?”
“因为法国女人最喜欢成熟的男子汉。”女郎含蓄地抿嘴一笑。
阿生道:“难道你在怀疑我是女扮男装不成?”
“不!你看来是个典型男性。”女郎打量着阿生,“但如果你能抽烟,更能表现出你的男子气概。”
阿生接过了她手中一支已燃点着了的香烟,吸了一口。然后又将烟雾喷向她的脸上,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女郎把嘴巴凑过来,吻了阿生一下!她绝不因为有个枪手在旁虎视而感到尴尬。若在平时阿生可能拒绝,但是现在这环境,阿生的处境不但枯燥乏味,他也不想那枪手一直留在这里。
于是阿生主动地将她拥入了怀中热吻。
女郎并未拒绝,她甚至迅速将香烟放下,腾出手来拥抱阿生,丁香舌吐,热情如火。
那大汉不知用法语说了一些什么,可能是警告那女郎。但阿生并未放开她,反而吻得更热烈。女郎摆手示意,要大汉退出房外。大汉竟乖乖的持枪离去。
“嗯……”阿生轻轻推开那女郎,“我们应该适可而止。”
“你怕什么?”女郎瞪住阿生,双手并未放开。
“我怕你的男朋友们,你没有看见么?他们都有枪在手!”
“别傻气!我们法国人不象你们中国人那么保守,他们根本没有权干涉我。”
阿生乘机问道:“那个棕发男子,是否你丈夫?”
“不!只能称为伙伴?”
“什么伙伴?”
“找寻北京人化石的伙伴。”
“你们都是法国人?”
“你问得太多了,这些根本无须知道。”女郎突然自我警惕地说。
阿生耸肩苦笑:“也许我问得太笨,刚才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说:‘我们法国人不象你们中国人那么保守’,这不是等于说了出来?是的,我早该想到你们是法国人,只是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跟踪庄臣先生?”
“以后你总会明白的。”女郎说,“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感谢他;要不是庄臣,我们又如何能找到你这中国人呢?”阿生有点啼笑皆非,他说:“你以为我们拥有那些化石?”
“不!即使你们不是拥有化石,也必有办法找到那些化石。”
“你太过看重我们了。正因如此,有才有点儿担心起来!”
“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们杀我,因为我师父毫无线索,如何去找?”阿生轻叹口气,“三天,三天时间很容易过的。”
女郎果然在这种气氛底下有了反应。她瞪住阿生双眼,双手搭在阿生的肩膊,道:“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杀你的,只要我们成为好朋友。坦白说,我非常喜欢你,你每一寸都有男人味!”
阿生尽管不愿意,也得敷衍住她,他们又拥抱在一起,吻着……

第二章 扑朔迷离 真假难分
任晶晶颓丧地从外面进来。
这是吕伟良和林爱莉在酒店所税屋的套房。
刚才任品晶和她的一位特警同事曾到下面的酒店电话总机的接线房去,目的是为了追查一个电话来源———就是出现阿生声音的电话。可惜电话挂断得太快,以致晶晶无法达到目的。
现在吕伟良也没有说话,他只有沉默地在怔怔地想。
到底阿生落在什么人的手上?“寻骨热”的人呢,抑或勒索集团?
无论他们是什么人,相信都与美国人无关。这是吕伟良最新的概念,他不再去怀疑庄臣了。因为警方已代他找到了证明———证明庄臣确是占纳斯所委托的人。
从那个电话分析,对方大概是为了钱;而占纳斯只是花钱去找寻化石的人。所以吕伟良也觉得自己这一次做错了,他不该对庄臣如此鲁莽。
晶晶沮丧地坐在沙发上。
除了吕、林夫妇外,还有一名国际特警在场。他们根本无须多问,也可以意会到晶晶没有任何收获,因此亦懒得开口问。
吕伟良对这种事件是个老手,他也明知时间短促会令电话机房失去对策;无奈主动权不在他这方面,他拖无可拖,对方已经截断了电话。
“我实在不明白,北京人化石为什么会如此有价值?”林爱莉首先打破了沉寂,“即使找到了又怎么样?依据法理,它是我们中国人的,到头来还是要还给我们。”
晶晶说道:“化石的身价骤增,主要还是政治上的理由。美国总统希望得到它,所以美国人不惜代价要把它寻回。”
“在考古学价值上,它确是无价之宝。”吕伟良说,“只要你读过周口店的故事,自会明白。”
周口店位于北平附近,北京人化石就是在那儿一个山洞中出土的。
一般人只简称这化石为“北京人”,其实它的全名应该是:“中国猿人———北京种”,但名字太长了,简称“北京人”倒也合理。
过去,我国人常常采草药,食“龙骨末”治病,这种毫无根据的“药方”普遍流行于民间。
所谓“龙骨末”,其实就大有可能是这一类化石磨成粉末的。
但说也奇怪,根据这古老治病方法,竟然也有不少病被它治好。到底是“龙骨末”的功力呢,抑或心理反应?无从稽考。
直至到后来有一次,大约是清朝光绪年间,有一位京中大臣患了病,跑到药店配药,相熟的店东介绍他试试最新发现的万灵圣药“龙骨”,这位山东籍的官员王懿荣,才为好奇心驱使,将这种“新药”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细看之下赫然发觉骨上刻了一些字,这官员才大为惊奇!
原来他是个对“金文”很有研究的人。金文就是刻在铜器、铁器的铭文。
因此他立刻追查来源,引起后来的大规模发掘,这也就是甲骨文相继出土的开始。至于在此之前,病人有没有在无意间大量吃进北京人化石?自难追究。
到了民国七年初,任职于北京政府的瑞典人安徒生(据说当时他的职务是矿务顾问),因职务上的关系到城郊考察,发觉周口店附近的山头地质结构特殊。
同年三月间,安徒生邀了当时在燕京大学任教的一位化学教授吉卜,同往周口店进行进一步的考察。
自从那一次之后,安徒生已肯定那儿值得仔细地探讨!
无奈鉴于当时环境,他无法立刻进行发掘工作。但却不断前往考察、研究。
一直到了民国十年,澳洲一位学者史丹斯基博士来华,安徒生又获得北大地质学毕业生杨钟键、裴文中等的协助,才在周口店的龙骨山正式展开发掘工作。
周口店位于北平城外五十公里处,若根据地图所示,那儿应属河北省房山县,由北平出发,乘车约一小时可达。
那儿只是一个小山丘,发现北京人化石以及大批猿人遗物的地方,位于龙骨山西部的“猿人洞”。目前该处已辟作旅游区。
由于连年的发掘,猿人洞洞顶已告倒塌,形成一个通天大洞。
据说: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二日,第一块北京人化石即在此处出土。
由猿人洞外沿住山道前进,可以攀登“山顶洞”。
据说“山顶洞”曾发现过八个不同年龄的猿人化石。
洞内也发现不少古代人所用的原始器皿。
根据记录,该处先后被掘出头骨十四件,大腿骨、上膀骨、腕骨等十余件,牙齿--百四十七枚。
头骨之中尤以裴文中发现的至为完整,对考古学贡献最大!
裴文中为“北大”地质学毕业生,后在该校任教授,是一位著名学者。曾先后在当时的《科学》杂志,发表有关猿人化石的论文多篇。
裴文中称周口店发现的猿人化石为“中国猿人”(见裴文中本人发表于《科学》杂志第十四卷第八期的《中国猿人化石之发现》一文)。
其同事杨钟健鉴于中国地大物博,其他地区亦相继发现猿人化石,因此在《科学》杂志的十五卷第九期发表《中国猿人与人类进化问题》一文中,将周口店出土的化石称为“北京种的中国猿人”,以资识别。
全世界发现猿人头盖骨的地方至少有三处,一是印尼的爪哇,二是阿尔及利亚的突尼芬第,三是北平城外的周口店。
到了一九六四年间,据报导,大陆的陕西省蓝田县又发现了完整的猿人头骨化石。根据初步考证,它比“北京人”更古老,可追朔至五十万年前。已被定名为“蓝田猿人”。
所以外国人称“中国猿人———北京种”或“中国猿人———蓝田种”是对的。
也许在我国其他地方还埋藏了更古老的其他猿人化石,那已是后话了。
但无论如何,目前最引起世人注目的,就是“北京人化石”。
撇开政治与考古学不谈,单是一些“骨头”而价值十多万美元,就足够世人谈论了。
占纳斯这位富翁,为了找寻北京人化石,已经走遍了世界上几大洲。
姑勿论他是否真的受命于美国总统,这种毅力亦足以感人。
根据一般传说:自周口店出士后的北京人化石,曾被移至协和医学院进行详细考究。
当时北平的协和医学院有一位加拿大教授史达生博士,他是个解剖学教授,对考古学很有研究,他认为北京人化石至少在五十万年前已出现于我们地球之上。
他是介乎“人”与“猿”之间的高等生物,也是我们人类的祖先。
这间接证明了达尔文的“进化论”——人是由猿猴进化而来!
当时周口店的发掘工作曾引起世界上所有考古学家的注意,至少有七个国家的学者,其中以美国人居多,先后为此事而专程来华。在当时的环境,可谓轰动一时。
可惜不久日军人侵,战事爆发,“北平地质研究所”所长翁文灏担心北京人化石被日本人所夺,与协和医学院院长侯顿商量,将化石交美国海军陆战队运到美国,暂作保存。于是,北京人化石便被分装三个木箱,运出了北平。
战事发生后,有关化石的传说纷纭,有人说它已安全出境,亦有人说它被日军截获,后来运回日本去了。
更有一种悲观的传说,说美国海军陆战队奉命将三箱化石运上一只战舰后,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的攻击对象不再限于中国,而遍及英美等国。那艘载有北京人化石的战舰被炸沉没。
假如后者的说法是真的,那么,北京人化石岂非沉于海底?
不过,美国人既然肯出巨奖找寻,大概总还有一线希望吧。
吕、林夫妇二人与任晶晶等,他们都不是考古学家,但经此一役后,他们一时间都对考古学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他们尽管明白了北京人化石的“来龙”,却未了解到它的“去脉”。
化石到底后来落在何方?是否还有可能寻回?
问题似乎太复杂,但为救阿生,他们不得不彻底研究一下。
突然有人敲门。
吕、林等人久经风险,但下意识的作用也令到他们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晶晶和那名国际特警呆了一呆之后,交换了一个眼色。
国际特警探手摸摸口袋旁边的枪柄一把。作好了心理准备,然后站过一旁,以防来者不善。
任晶晶过去开门。
出乎意外地,是那个美国人庄臣!
庄臣不但没有躲起来,还自动找上门来,到底为什么?
如果他有问题,大使馆的人把他带走之后,他大可以躲起来。
吕伟良自问当时情急,对庄臣未免过火,因此现在反而客客气气地招呼他坐了下来。
“对不起,此事由我而起。”庄臣不好意思地说,“他有消息么?”
庄臣指的当然是阿生。
吕伟良告诉他刚才那个电话的事。
“果然,我的行踪已被人侦悉了。”庄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爱莉忍不住问:“你大概是专程前来巴黎的吧?”
“是的。”庄臣道,“事到如今,我觉得我们必须说真话了。”
任晶晶怔了一怔:“难道过去讲的全是假话么?”
庄臣不好意思地说:“不错,我是专程来找化石的。”
林爱莉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又不是顺道查一查么?”
“不!那只是掩饰之词。”庄臣抱歉地说,“我是迫于无奈的,因为我不想过份张扬。事实上,象占纳斯那样大事宣传,结果证明一无所获。”
任晶晶比较中肯,她说:“我同情你的处境,现在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希望你坦坦白白,与我们合作。”
“我这番前来拜访,除了道歉之外,正是这意思。”庄臣说,“但请勿误会,找化石已变成次要了,救人要紧。”
“那么,你有什么线索么?”吕伟良问。
“我只想将我到了巴黎之后的经历,向各位提供一下。”庄臣说道,“希望可以帮助各位找回阿生。”
“只要不是一片谎言,我们愿意细听。”
“我明白你们对我的看法,到了这时候我决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了。”庄臣道“我承认我曾企图利用你们,但我想不到会发生如此不幸的事。”
林爱莉不耐烦地说:“我以为你还是少说废话,告诉我们你手上有什么资料?以及接触过一些什么人?”
庄臣略作沉思,然后说道:“我到了巴黎之后,曾找过一些人,佛力神父是其中之一,据说他是查丁神父的朋友。”
“查丁神父这名字好熟,他是什么人?”林爱莉插嘴问道。
庄臣说道:“查丁神父是一位法国著名的生物学家,他已经死了。根据一项记载,查丁神父曾参加一九四一年北京人化石的装箱工作。另一项传说就是:佛力神父当时与查丁神父在一起传教,相信他应知道当时的情形。”
“那么你有没有与佛力神父接触过?”吕伟良问。
“没有。”庄臣说,“我们一直无法与他接触。”
“他仍健在吗?”任晶晶问。
“当然,据说他还未到六十岁,只有五十六七岁左右。”庄臣道。
“为什么找不到他?”任品晶道:“按理他是神父,到教堂一查便知。”
“是的,但我偏偏找不到他。”庄臣叹了一口气,“我看他是故意躲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吕伟良出奇地问道。
庄臣道:“因为除了我之外,可能还有人要找他。”
“你的意思是———”吕伟良顿了顿,又问:“跟踪你的人,可能也知道了佛力神父这一条线索?”
“是的。”庄臣说,“可能是佛力神父根本不想惹麻烦,也可能是教会的主意。总之,我一直无法与他联络。”
林爱莉抓抓后脑,大惑不解地说:“佛力神父顶多也只不过知道了一些当年化石装箱的情形,这根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何况当时在场的只是他的同事,又不是他本人,他何必怕成这样子?”
庄臣苦笑道:“凡是神职人员脾气总难免会有些古怪。可能是担心报章大事渲染,也可能是不想俗人烦扰他。”
任晶晶在旁插嘴问:“除了他之外,你还准备跟一些什么人接触?”
“没有。在巴黎,他是我唯一要找的人。不过———”庄臣想了想,又说道:“我在酒店曾接过一个十分奇怪的电话,有个中国口音的男子要求见见我,他自称姓利,让我称他利先生。”
“他是什么人?”任晶晶问。
“我不知道。”庄臣说,“他只对我表示,他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化石的线索,但我必须遵守诺言……”
“什么诺言?”晶晶又问。
庄臣道:“他希望我先约见他,在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慢着!”任晶晶突然阻止他说下去,“你不是说过,这番你是秘密到巴黎追查化石下落的么?怎么会有个中国人知道你的真正使命?”
“是的,当时我也很惊奇。”庄臣说道:“但后来我们会面时才知道,情形是相当复杂的。首先是他从一份报章上的照片,发觉我是占纳斯先生的一名助手。”
任磊晶道:“你的照片曾刊诸于报端?”
“我也几乎忘记了,其实那只是一次记者招待会——占纳斯先生为了找寻北京人化石而招待记者。我的样子被拍进照片中刊登出来。”庄臣说道:“这次我随观光团来法,利先生不知怎的会认出是我,于悬打电话到酒店去找我。”
“然则,你有没有收获?”晶晶问。
“没有。”庄臣耸耸肩,摊摊手,苦笑道:“唯一的收获也许就是:我又遇见了一个狂人。”
“这是什么意思?”晶晶瞪住他问。
“当初我们约会时,我以为他要钱,但他表示并不稀罕钱,”庄臣叹了一口气,回忆着说:“他当时表示手上拥有一块北京人化石的头盖骨,而且已经存了三十多年。”
“他是什么人?”晶晶问。
“他说:他是三十多年前北平协和医院一名小厮。当时很年青,美国人将北京人化石装箱的时候他以为美国人企图永远占有中国国宝,于是拣着一个机会悄悄将一具标本用的骷髅头盖骨,偷换了一块北京人头盖骨的化石。”庄臣说,“后来中国抗战,他和家人天涯流浪,辗转来到法国,此事亦几乎淡忘了,直至到各方面宣传占纳斯出重金悬赏找寻这些化石,然后准备交还给中国,他才再次想起这件事,而且决定无条件送出此物。”
“后来他有没有送给你?”房间中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当然没有,”庄臣说,“所以我以为他只是个狂人而已。”
“你们在何处见面?”晶晶问。
“铁塔最高的平台上。当时他要我先到,扮成游客的样子,”庄臣说,“我到了那儿之后大约十分钟,他出现在我身边,说出了上面的故事,当时我半信半疑,因为占纳斯先生也常常遇见这一类狂人,目的不外乎骗一些钱,但这一个中国人表示,他不会要一分一文,只要我提出一项保证,就是当占纳斯汇集了所有失落的北京人化石之后,就必须交还给中国博物馆保管,否则的话,即使我出价一千万美元,他也不稀罕。”
吕伟良道:“你有没有向他提出任何保证呢?”
庄臣道:“我将古纳斯的原意转告他,并且答允为他安排,让他与占纳斯会面,但他不允,叫我将他的意思转告占纳斯,然后由占纳斯提出一项书面保证。但是,他一直没有再与我联络。”
“你们没有约后会之期?”晶晶问。
“没有,我问他地址电话,他都不肯说。但他答允改天打电话与我再联络。”庄臣摆摆手,“但直至现在消息全无。我猜他十之八九是个神经不大正常的人。”
“嗯!我看未必,”吕伟良又问:“如果你再见到他,你还认得他么?”
“当然认得。”庄臣说得十分的肯定,“当时他并未化装。”
吕伟良问庄臣:“他多大年纪?”
“五十开外了,我看,也有五十三四岁左右。”庄臣道。
“衣着讲究吗?”
“普普通通。”
“穿西装,还是穿唐装?”
“穿的是西装,白衬衣,只有领带比较旧款,但亦非窄窄长长的一种。我的意思只是:在巴黎这时装中心的标准来说,他似乎还是追不上潮流,看上去比较传统。”
“约会选定在铁塔,是谁的主意?”
“是他的主意。”庄臣反问吕伟良:“吕先生,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你在怀疑我说谎?”
“不!”吕伟良道,“我只是要确定他的身份,然后设法找他。”
“你有办法?”
“尽管试一试吧。”吕伟良回头问晶晶:“在巴黎,什么地方中国人最多?”
任晶晶道:“当然是中国人开设的菜馆了。”
“那么,我们就到那儿去看看吧。”吕伟良说,“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庄臣问:“谁和跟你一块去?”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见过他,当然最好是你。”吕伟良说。
“但是,我担心他会回避。”庄臣说,“因为他声明不准我追查他的下落,也不准我跟踪他。他的意思是:万一过分张扬,对他会有危险。”
“试试吧。”吕伟良说,“你只要告诉我,他在何处,其他的事便由我去办。”
庄臣仍在犹豫。
吕伟良说:“除非你不希望阿生安全回来,否则的话,这该是你有所表现的时候了。”
“好吧!”庄臣无可奈何地咬咬下唇,然后跟吕伟良一齐走。
如果说“人生如梦”,那么,阿生这一问应该是由一个甜蜜的美梦中醒过来。
现在他身边躺着的女人,曾是威胁过他生命的法国女郎。
她只有二十多岁,非常丰满和性感,充满了成熟妇人的美。
不久之前她对阿生的柔情万种,跟阿生初见她时,那副凶神恶煞,握住手枪的样子,简直判若二人。
阿生一直都在警惕着,因为他的行为稍微越轨,就随时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他无法抗拒那女郎挑逗。
阿生是个健康而正常的男子汉,他年青、英俊而且强壮!他发觉那女郎不但热情如火,而且处处表现出她是个相当权威的人物。最低限度刚才那持枪大汉就不敢反驳半句,乖乖的听了她的命令而退出了房门以外。
那女郎现在用手臂弯曲着托起了自己的头部,看着阿生,微笑着。
阿生因为她的放荡形骸而感到有点忸怩。后来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英语回答:“狄梦妮,你就叫我狄梦妮好了。中国惜人。”
“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我知道的,一定答你,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
“为什么要囚禁我?”
“老问题,其实答案你早就师道了。”
“为了你们得到北京人化石么?”
“是的,这是迫于无奈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们找不到化石,只有依靠你们了。”女郎说。
“其实我们也同样没有把握。”
“北京人化石是中国人的,中国人办中国人的事,无论如何也比我们要好得多,何况三位还是大有来头的人呢!”
“有件事你们疏忽了。”
“什么事?”女郎眉毛一扬,问道。
“我们三个人合作惯了,奇迹往往会出现,但现在少了我,只怕他们做起事情来打了折扣。”
“你的意思是:我最好放了你?”
“假如我是你,我绝对会这样做。”阿生说,“因为我们在巴黎,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路不熟,根本就逃不了的。”
“你很聪明,我差点给你说服了。不错,在巴黎,你们人生路不熟,我们可以欲擒先纵,让你们找到了化石之后才抓你回来。但是,你却忘记了你是个国际特警,而特警总部就在本市,如果让你自由行动,你们的人根本不会替我们去找化石。”
阿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那么,我相信别说三天,三十天他们也找不到化石。”
“为什么?”
“因为北京人化石有过种种传说,例如,中日战争发生之后,化石被装箱运出北平,由美海军陆战队押登一艘美国战舰。但是,其时太平洋战争亦告爆发,日军偷袭珍珠港,他们的攻击对象不再限于中国,因此那艘载有北京人化石的战舰,曾被日机轰炸,据说已沉没到海底。假如此说属实,我那两个同伴又怎可能找到它呢?”
“你放心好了,北京人化石肯定还在这世界上。”法国女郎狄梦妮说,“我们还有消息知道它就在本市内!”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不去找?”
“我们已经找过,但没有结果,才想到利用你们。”
阿生想了想,说道:“不怕坦白告诉你,我真不惯这种生活。”
“那你想怎样?”
“想你放我。”
狄梦妮咕咕笑道:“你这人真坦白。”
“你放我对你们绝对有好处。”
“你的意思是:让你出马去找化石?”
阿生点点头:“对了,你当然很难相信我是出于诚心的。但是,北京人化石从现在起,已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
“你有什么把握可以找到它?”
“没有把握,如果我说我有把握也是骗你的。不过,我可以按步就班地去追寻线索,象抓一个杀人凶手一样。”
“但是,我们如何能保证你不出卖我们?”狄梦妮又说:
“万一你真的找到了化石,又如何能保证必交给我们?”
“我可以和你一齐离开这里。”
“别开玩笑了,我的合伙人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你是说:那个棕色头发的男子?”
“是的,他叫艾菲。”
“你的男朋友?”
狄梦妮点点头。
阿生担心地说:“如果他知道我们现在的事,他会杀我。”
狄梦妮又是一阵娇笑:“你放心好了,法国人不会象你们那么保守,我们对爱情的看法是:恋爱比结婚更实际。”
“他不妒忌?”
“我和他都是个享受主义者!”
阿生差点儿忍不住笑将起来,这又怎么算得上是爱?其实她应该说得明白点,这只不过是一种肉欲的追求而已。
法国年青一代的女子,大都对男女间的事看得十分随便。这可能是他们祖先遗传下来的浪漫主义所造成,例如身为一国之君的拿破仑,竟可以娶个再婚甚至已有儿女的约瑟芬为妻,而国人从未加以非议;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英国,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在法国、在巴黎的许多公众地方,尤其是适宜于谈情说爱的塞纳河畔,遍植花草树木的大街小巷,花园、咖啡座等等地方,都可以见到法国女郎挽着不同种族的男子的手臂——招摇过市,旁若无人。假如在美国有个白种女人与黑种男人挽臂同游,必然引来不屑的目光。但在法国这是十分随便的事情。
女明星梅琳狄梦妮娇公开谈论她与丈夫的性生活,甚至跑到香港来接受针灸,治疗她的性冷感。这情形在东方人的观念里,必然认为她是个要不得的荡妇。但事实上在法国从没有人对她加以责难。
性感小猫碧姬芭铎嫁了又嫁,公开表示对生儿育女不感兴趣,但对性生活享受追求,虽年居四十还未休。
诸如此类的事实具是有目共睹的。由此亦可见法兰西民族的浪漫性格。
在此之前,阿生也听朋友说过,但想不到现在却能亲身去体验。
阿生想了想,又对狄梦妮道:“你不妨与艾菲商量一下我的建议,我们一致出外行动,总比在这里傻等下去要好吧。”
“你真是个充满了活力的小子,”狄梦妮俯首在阿生的胸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好吧!让我跟艾菲谈谈。”
“但是,为了我们以后的衷诚合作,我首先想弄清楚一件事。”
“你还想知道一些什么?”
“你们希望获得北京人化石,目的就只为了获得一大笔金钱么?”
“是的!”
“数目有多少?”
“表面只是十五万美元,但实际上它可能值上一二百万元,有许多人都可以出得起这个价钱。”狄梦妮取过了一支香烟,燃着了。
她把烟雾喷向阿生的面孔上,令到阿生呛咳了几声。
她笑了!笑得又甜,又野。
阿生一骨碌地爬了起来,道:“快去找艾菲谈谈,如果要保证我衷诚与你们合作,如果要保证北京人化石落入你们手中,我必须有一定的代价。”
“你要多少?”
阿生心里想,对方目的他必须弄清楚,因此他才作出了上述的试探。现在既然知道他们的唯一目的只为了图利,那么,他也不能太过大方,太大方了反而会令人生疑。
于是阿生说:“我们四六分帐如何?”
“你四我六?”
“是的,我这人很知足,我只要小的一份算了!”阿生说。
“你胃口太大!还说知足?”
“如果你弄清楚我们三个人的来龙去脉,你会觉得物有所值。”
“你大不了只不过是一名国际特警。”
“不,我对特警的工作已逐渐感到厌倦。”阿生道:“要证明这点也不难。我的假期仍在持续,我一直在旅行,就是希望找出一条发财捷径,以后不必再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生活的费用。何况除了我之外,我那二名同伴都是甚有名堂的江湖人物,我师父是……”
“你师父是名满东南亚的铁拐侠盗,师母是震撼过加拿大黑社会的迷你女贼,”狄梦妮不等阿生说完,就打住他的话柄接着说:“这些我们早就知道了,否则,我们不会把你软禁在这里。亲爱的!”
阿生道:“既然你们已清楚了我们三个人的底子,你还怀疑什么?”
“问题并不在于我这方面,在于我的同伴。”狄梦妮笑了笑,“这是股东生意啊!”
“那你先找艾菲谈谈。”
“我会的。”
门突然开了。
阿生非常尴尬,急忙找回他的衣服。
进来的是艾菲和另一个持枪男子。但他们并无恶意。
狄梦妮竟然若无其事地,慢条斯理的,由床上下来。
艾菲瞪住阿生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在外面听到了。”
阿生一直担心他会一枪就把自己了结,如果他也爱上了狄梦妮的话,以阿生的想法,那儿乎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是现在,艾菲却在一张单人大沙发上坐了下来,以生意家的口吻道:“你开出的价钱太高,而且也非常不切实际。”
“为什么?”阿生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道。
“很简单,我们无法可以保证你与我们真诚地合作。”
“手枪应该是最佳的保证。只要你的人带上手枪,从旁监视,我行动虽则自由,只怕也插翼难飞。”
“但是,你的身手我见过了。”艾菲道:“手枪对你不会造成太大的威胁。”
“你太过奖了。”阿生说,“如果我们谈好了条件,我们就不再是敌人,而是合伙人,我没有理由放弃赚大钱的机会。”
“就算我答应你四成,你所得亦不过几十万美元而已。”
“不怕开罪的说一句,你们不似做大生意的人。”阿生说。
狄梦妮,艾菲以及室内的人都无不为之一怔。
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阿生的身上来,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阿生并非故作惊人之语,只是他有他的想法。他又对艾靠说:“首先你们必须明白:这种事情我们一生人只可以做一次。假如我有本事将北京人化石取到手,我会选择出得起高价的买主!”
“他是谁?”艾菲问。
“他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一二百万美元,在个人来说是大数目,但对一个国家来说,则只不过是个小数目而已。”
阿生此语一出,艾菲等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表情十分怪异。
艾菲问:“你以为最好的主顾是谁?”
“据我所知,最少有三个以上的国家希望得到这化石,他们都有大使馆在本市之内,因为找他们谈谈这生意并不困难,”阿生又说:“必要时,我们还可以叫他们出标——价高者得。”
各人又在打眼色,显而易见的,就是他们都给阿生打动了。
阿生乘机又说:“假如你们对我的建议没有意见的话,我们立刻就可以开始设计一下行动的步骤。”
“太儿戏了!”艾菲苦笑摇头,又沉思着道:“这样吧,先让我们好好的商量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忠告你们,我们即使能真诚合作,只怕我们的对手也多。因为你们懂得这发财门径,难保别人不觊觎!因此之故,除非你们三心两意,否则,我们一则要快刀斩乱麻,二则要把一切已知的资料集中起来,细加研究,这才容易成功。”
狄梦妮对艾菲不知用法语说了一些什么。只听到艾菲又说道:“这件事,成功的机会如何?”
阿生道:“那要看手上的资料是否可靠。同时我还有个提议,就是由你派人去打听一下,我师父那边有些什么进展,因为万一我们真的合作去做这件事的话,你们当然不会让我与他们联络。但我不妨告诉你,他们所得的线索有时对我们的行动更有帮助。”
“好吧!”艾菲似乎给狄梦妮说服了,他说:“同头我把手上已知的一切资料拿来跟你研究一下。”他又伸手跟阿生握了一下,道:“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阿生有点意外,他想不到艾菲怎会答应得这么的快。也许,这是狄梦妮太过喜欢他,相信他的缘故吧。
巴黎的夜色是世界闻名的,游花都的人可以不上丽都夜总会,但必须争取晚上的时间,跑出来看看这里的美丽夜景。
巴黎的康孝德广场是该市最大的一个广场。这里有刻了埃及文的古石塔,有飞马巨象,还是非洲人驯马象等等。据说,都是过去由埃及搬到法国的古物的一部分。
这广场除了可以看到上述古迹外,白天还常常可以见到一些青年人在此示威;过去越战未结束,他们反对美国参战。但时至今日又如何?
今日似乎反无可反了,于是轮到巴黎的娼妓们上场!
说起来有点滑稽,巴黎妓女们要示威,是因为警伯常常拘捕她们!
于是她们要求“娼妓合法化”,今日在康考德广场闹一阵,明天又往教堂门外坐一阵,弄得花都处处笃声燕语,婆婆妈妈的,娇嗔不已!
晚上,假如康考德广场上没有人群呐喊示威的话,站在那里却是一种视觉享受!
当然,晚上让你看的不是那些埃及古物,而是巴黎夜色。
由康考德广场向凯旋门看,你会发现两条火龙在移动。
这两条火龙,一条是红的,一条是白的。
建在香榭大道末端的凯旋门,位于一个小丘上,因此从康考德广场望去,香榭大道由凯旋门倾斜而下。
香榭大道是巴黎最大最阔的一条街道,早已闻名于世。
这条街道可以并肩儿让八辆汽车一齐开动,左八右八加起来便是十六——试想想,可以让十六辆汽车对开的街道,的程度是如何惊人了!
于是一到了晚上,夜生活开始了,人们纷纷驾车出动。
来往于凯旋门的汽车长龙有如排山倒海的纷纷涌出!
开上去的汽车亮了尾灯,那是红色的,看上去便有如一条红色的火龙,鳞光闪闪的,往前游行着!绵绵不绝!
由上面开下的则亮了车头灯,那是白色的,仿佛有条白龙在爬行过来,非常壮观。
所以说,要欣赏巴黎夜色,单站在康考德广场已是一种视觉享受。
当然,假如晚上能让你居高临下,你会发觉巴黎夜色更加迷人。
吕伟良现在就与庄臣驱车经过这里。
庄臣租了一部汽车,带着吕伟良去找一个中国人“利先生”。林爱莉和任晶晶没有同行,吕伟良认为这样对他的行动更加方便。
庄臣把车子停在一处路旁,这是中国菜馆较集中的地方。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事前已经有了默契,分头进入这些中国菜馆之内。
离去时,也是--先一后,佯作互不相识的。走到大街上才交换意见。
尽管彼此对这次的行动都不敢过分乐观,但是,吕伟良冷眼旁观可以看得出,庄臣的态度是相当认真的。
庄臣的双眼有如一对猫头鹰的眼睛,炯炯生光,每进入一间中国菜馆时,对每一张中国人的面孔都不会放过。
直至一无所获,他们就先后离去。
不过,他们并非象警探找人一样,进来之后查问一番就走。
他们每进一个地方,必喝一杯酒,然后向侍者旁敲侧击的问几句,然后才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分先后离去。
中国人很聪明,也十分懂得做生意之道,所以大多数在西方国家开设的中国菜馆,除了菜色广东化之外,多附设了酒吧,以方便那些“以酒当茶”的洋人。
到午夜为止,吕伟良和庄臣二人已经先后探访过十多家中国菜馆,既没有见“利先生”在,又问不出结果来。
他们问的方式十分机动而技巧。有时采搭讪式,有时旁敲侧击地闲聊,吕伟良因为本身是中国人,有时还斩钉截铁地问,就当“利先生”是他的乡亲。
可惜一些结果也没有。
二人都感到失望、颓丧。
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这是最后要探访的一间中国菜馆。假如这一家也一无所获,便结束今天晚上的行动。
这一间中国菜馆门前写着通宵营业,以利夜游人士。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法国人甚懒,餐馆每日只开放六小时供应午餐和晚餐,但中国人一向勤俭惯了,他们充分利用时间与空间,一天分三班工作,既使租项更贵,他们也总比法国本土人开设餐馆胜一筹。
吕伟良有些醉了,因为每到一处,既使淡酒也得喝上半杯。
但是庄臣还是精神奕奕的,也许是平时喝惯了酒的缘故吧。
他们进入这家中国菜馆,发觉人客很多。大概是在巴黎做到这么深夜的夜店不多,所以酒吧这边固然坐了不少人,宵夜的更加多。
吕伟良和庄臣想找个座位也没有,一向以服务态度好而著称的侍者,这时也无法替他们找到二个座位。
“对不起,今晚客人太赏脸。”一名侍者领班对吕伟良抱歉地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回头再来好吗?”
吕伟良乘机拉住他问道:“乡里,认识一位姓利的中年商家么?”
“姓利的中国人?”侍者领班反问道。
“是的,大约五十三四岁之间,五呎八吋左右,中等身材,略略胖些,但不算得是个胖子。”品伟良依庄臣提供的特征打着手势说。
侍者领班在想着。
吕伟良担心对方可能不会对庄臣说出真姓氏,因此又补充说:“也许我的记性不大好,总之,三十多年前他曾在北平的协和医学院做过小厮,我叔父与他是少年时代的朋友,他让我路过巴黎时设法找找此人。”
“噢!你说的可能是李伯,不是利先生。”侍者领班道:“据我所知,只有个姓李的中国人是北方人,我们叫他李伯,五十三岁左右的年纪,五呎八吋高。”
“是的,我记性不大好,也许你所讲正是我要找的人。”吕伟良又问:“请问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嗯!”侍者领班放眼四望,似乎在找寻他的目标。在这一刹那间,吕伟良和庄臣二人也在交换着眼光。
这时候餐室里的坐满了人,灯光又半明不暗,要找人确实不容易。
侍者领班终于发现了他要找的人,于是往那边角落一指:“李伯以前常常在这儿会唔一些乡亲。但不知怎的,这两天很少见他。不过我知道他有个弟弟,瞧见一个穿啡色西装的中年人么?他正与一个洋人在那吃夜宵。你不妨去问问他,也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吕伟良旅游过不少有侨胞居住的都市,在外国的华侨社会中,侨胞们习惯了称呼故乡为“唐山”。
例如他们日常生活中见面时,喜欢互问:“唐山的家人好吧?有信来吗?”又或者会问:“有汇钱回去吗?什么时侯回唐山走走?”
侨胞们又习惯了称呼自己华侨们为“乡里”或“乡亲”,不管是否同一处乡下的。正如池们将欧美各国的人统称为“洋人”一样。
因此,刚才那领班的话,吕伟良自然十分的了解。他大概是说:“李伯”此人常常来此与侨胞相聚。
吕伟良循他所指,走了过去。
果然,在那边一角有一张靠边摆设的小方桌,只坐了两个人——一个中国人,大约四十余岁,一个洋人,洋人棕发碧眼,象法叫人。
他们显然在实论着一些什么,对于吕伟良这不速之客,感到不屑和不耐烦。
吕伟良却陪上笑脸问:“阁下可是李伯的令弟李先生?”
“是又怎么样?”那中年人十分不悦地,瞪了吕伟良一眼;“你是什么人?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见过你。”
“是的!”吕伟谈说,“我们从未见过面,但我认识令兄。”
吕伟良实际上也只能这么样说,假如他连“令兄”也不认识,那就更加没有借口了。
岂料那人还是很生气地说:“他是他,我是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见见令兄。”
“那关我何事?”
“我是由唐山来询,可以告诉我,他府上在何处么?”
“真啰嗦!”中年人显然喝得有些醉了。但是他又不能不理会吕伟良,否则吕伟良还会赖着不走的。
因此,他开始摸出一本小册子,翻几翻,说了一个地址给吕伟良听。
这时候,庄臣因为无所顾忌,也走了过来,所以那中年人所说的,他也听到了。
于是二人匆匆离去。
吕伟良临别时,谢过了那中年人,但他却不再去理睬吕伟良,继续与那洋人碰杯,低斟浅酌的细谈。
走到街上,庄臣立刻用纸笔记下那地址,然后让吕伟良看:“我没有记错吧?”
吕伟良道:“我对法文一无所知,要不是你在场,我就是挨他骂,也会要求他写下这地址给我。”
二人一边走向车子那边,一边又谈着刚才的情形。
庄臣说:那中年人的样子大约有八分与“利先生”相似。只是态度较嚣张,年纪也轻了十年左右而已。
刚才那侍者领班的话,再加上现在听到庄臣这么说,吕伟良差不多可以肯定了其中的一点,“李伯”就是与庄臣在铁塔会见的神秘人物“利先生”。
庄臣迅速开车,吕伟良问他:“现在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
庄臣一边开车一边侧过头来瞪住吕伟良,出奇地说:“难道你想回酒店么?”
“你的意思是——去找他?”
“当然,事不宜迟啊。”
“但是——”吕伟良看看腕表,“不怕太晚了么?”
庄臣道:“这虽然太不礼貌,但也没有办法,救人要紧!”
吕伟良不知道怎的,他对庄臣这个美国人的印象,已由怀疑、讨厌而变得有些喜欢。因为自始至终,他在主动地展开一连串的行动。无论他的真正目的是否为了救阿生,总之,他们的合作是相当愉快的。
庄臣虽然拥有国际驾驶执照,但是,他对巴黎的街道也只是一知半解。从他先后有过几次停车于十字路口亮了车内的灯光,查看手上的“游客指南”,就可以知道。
“游客指南”这一类的小册子上面,都有一份巴黎的街道图。
于是左拐右转的,又兜了半晌,才找到了他们抄下的街道。
就在找地方将车子停好的时候,庄臣要全神贯注地瞪前顾后,但坐在一旁的吕伟良却可以偷空看看车外的巴黎夜景。
突然间,他感到哑然失笑。
因为视线所及,那个熟悉的霓虹管招牌,竟然就出现在街上那边。
那闪动的霓虹管招牌大书:“欢迎夜游人士”,下面是“巴黎第一中国菜馆”,四周有闪动的箭头符号,表示菜馆就由此转过去。
同样的招牌,同样的字体与颜色设计,吕伟良曾在另一角度见过了。
也就是说,他们兜了大半个晚上,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至多只是隔了一条街。
假如熟悉街道环境的话,刚才他们只须把车子倒后,然后朝不同的街口转过来,大约不用五分钟已经可以入屋找人。
但是晚上,显然连庄臣也好象并未发觉到这一点。
吕伟良也没有作声,反正“冤枉路”亦早已走完了。
他们相继下了车,庄臣全神贯注地,查阅他所抄下的门牌地址。
这是一幢旧楼,只有三层。
根据他们手上的地址,“李伯”住在最高那一层——三楼。
E黎市区的旧楼比世界其他都市多,听说是由于租务管制条例所形成的。
巴黎的租务条例听说十分古怪,最奇的一条要算是“社会保障住客优先条例”。
由于战争中死了不少法国男儿,所以政府为了鼓动国民“增加生产”,订立了“多儿优待条例”。凡是生育至四个儿女者,称为“多儿家庭”,不但可以按月去领取国家津贴,还可以获得住屋保障。
上述的保障条例,奇就奇在住客如果生了儿女,因此而不够地方住的,他们原来的居处不管有业主或二房东同住,都要让出地方,让“多儿父,多儿母”实行“客家占地主”。
假如业主是个王老五,住客是个“多儿父”,这一类官司常常获得法官判“多儿父”胜诉。
总而言之,法国巴黎的现象与新加波政府所施行的“节有条例”,刚好形成一个十分尖锐的反比例。
新加坡政府限制市民,每对夫妇只准生两个儿女。生到第三第四胎,许多权利就会破政府依例夺回。
由于上述原因,所以巴黎的旧楼分外多,是有其内在因素的。
不要给电影中的美丽镜头瞒骗,例如“飞天神探”片中所见,尽是高尚住宅——那个专拍色情电影的女明星彭美拉所居住的就是多层高的新型住宅大厦。但这一类大厦实在不太多,比不上美国纽约,甚至不及香港。
电影总是选择最漂亮的地方拍给观众们去看的。
回头再说庄臣走到梯间,跟吕伟良交换了一个眼色。
吕伟良尽管不大愿意在这个时候登楼去扰人清梦,但既然来了,而且庄臣又坚持要争取时间,他也只好上去看看再说。
上到三楼,这儿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庄臣带了一支手电筒上来,找到了门铃,按了很久也没有反应。
“可能睡了。”吕伟良又看看他的腕表,“他难道没有家人么?”
“也许是的。”庄臣想了想,又说:“会不会出去了?”
“嗯……”吕伟良就在这一刹那间,想到了庄臣的用心。
庄臣果然又说:“我们何不进去看看?”
“这是违法的!”吕伟良道。
庄臣左张右望,又说:“你我都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如果里面有人呢?”
“即使他们是猪,按了这么久的门铃,大概也该被我们吵醒了。”
“你的意思是——”
“化石可能就在里面,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庄臣又四处找寻可以爬进去的通道,包括企图由梯间的通风窗攀入去。但是吕伟良示意他:“不必找了,跟我走吧!”
话未说完,门已应手而开。
当然,吕伟良并非玩魔术,只是凭一支钢线,加上了他的开锁技术超群,所以往往能得心应手。
庄臣在惊呆中跟了进去。
他们没有亮灯。他们担心灯光会引起街上的注意,万一凑巧这儿的主人回来,他们就有如瓮中之龟。
因此,他们现在只靠电筒的光柱照耀。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旧式住宅。
当庄臣把手电筒的光柱四处照射时,吕伟良心里已经感到不妙。那绝非凭空构思,而是吕伟良本人是个富有夜行经验的老江湖,他自然想象得到目前的情形表示了一些什么。
目前室内呈现了一片凌乱。
这也就是说:有人来过了。
吕伟良几乎想也还没有想得完,庄臣突然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
这是情不自禁的,下意识的一种正常的反应。
每当一个人的视觉或触觉突如其来地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尤其是极端可怖的事情时,都会有些举止失措!
刚才庄臣的视线是追随在他手中的手电筒光圈而移动。
吕伟良也跟着那光圈移动,但手电筒到底不在他的手上——因此,视觉上,庄臣显然比吕伟良快一点。
所以当庄臣惊呼时,吕伟良印象中明知有可怕的事发生,却未想到是什么事。
当然,前后相差不到一秒钟,当吕伟良的视线移至电筒光圈之下时,他也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光圈笼罩住的是一具尸体。一具男子的尸体!
他死状可怖,满面血渍!那些血已经干涸!黑色的血是十分难看的,睁大了双眼的死尸更难看!
庄臣回头就想退出去。但吕伟良一把拉住他。
“为什么不走?”庄臣不安地说:“我们不能牵涉进旋涡里!”
吕伟良道:“其实你我早就牵入旋涡了!快把手电筒给我。”
吕伟良一边接过手电筒,一边又说:“你想走出去么?”
“是的!”庄臣抖声道。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吕伟良把手电筒光圈移近尸体的脸部,问庄臣:“他是不是我们要找中国人?”
庄臣勉为其难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那样子委实难看得很!仿佛恐怖片中出现的吸血鬼,睁大了双眼朝天望,在这种环境下,胆子更大的也觉得有些怕。
庄臣极力辨认,自然而然就必须多看他几眼;因为死者的脸孔也给血溃涂得有些儿面目全非。
吕伟良说:“不要怕!他已死了多时,决不会起来抓你一把。他是否我们要找的人,这点非常之重要。”
“我……我实在不敢肯定,他……他太吓人!”庄臣浑身在发抖。
吕伟良道:“多看一眼,多想一下,我不可能替死尸洗一把脸才叫你来辨认!”
庄臣抖着声音道:“我们为什么不先去报警?”
“好吧!”吕伟良终于把电筒的光柱往屋内其他地方扫了一遍。
屋内十分的简陋,是个典型的王老五住宅小单位。这一类小单位,通常只有一个间隔,大约三十余平方米的地方,不分“厅”与“房”,甚至连煮饭的地方也只离睡房不到一米!其他的更加谈不到了。
吕伟良回头发觉庄臣已匆匆退出屋外,他差点没有发觉。因为他太过留心现场里的一切情形。
他急忙拄杖飞奔而出,庄臣已急急落楼去了;他完全没有理会吕伟良的呼叫。
吕伟良有点后悔,后悔太过信任庄臣。现在他可能逃避一切责任。
吕伟良想到他开车离去之后的后果,就不禁担心起来!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加速脚步跳跃而下。
庄臣绝想不到,一个跛子竟然比他这个四肢齐全的人走得快。
吕伟良一把抓住他。庄臣极力挣扎。但无论庄臣有多大的气力,他也斗不过吕伟良的腕力。
这时他们已落到了街上,但街上静得很,连汽车也没有由此经过,人影全无。
也许因为深夜,也许因为这是横街窄巷的缘故。
庄臣无法挣脱吕伟良的纠缠,他只好乖乖的站了下来。
吕伟良责骂他道:“你这人太不负责任,怎能做大事?我真奇怪占纳斯先生怎么会信任你!”
“这是命案,可不是玩的!”庄臣还希望说服吕伟良:“我们一走了之,根本不会有谁来怀疑我和你啊!”
吕伟良道:“人不是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怕什么?快找电话报警!”
“你为什么要自惹麻烦?”庄臣说。
吕伟良道:“不报警才惹麻烦呢,傻瓜,因为我们到过许多中国菜馆,不少人已经晓得我们要找他。”
庄臣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依从吕伟良的意思,找电话报警。

第三章 两条人命 三番追杀
大批警方人员来到现场调查,初步证实死者是五十三岁的李文和,当地的侨胞称他为“李伯”。
验尸官初步认定死者死去的时间,至到被吕伟良和庄臣二人发现时,已超过二十四小时以上。
根据相熟的侨胞宣称,死者是独居于此的。他虽有胞弟李文森,但彼此之间很少来往,二人感情也不见得好。
现场一片凌乱,显然有人在此大加搜索。至于失去了一些什么财物,根本无从稽考,因为死者多年来处于半退休状态。他生前到底有多少积蓄?家中又有些什么贵重物品?相信除了死者本人之外,相识的亲友,亦无法提供更详细的资料。也许凶手已将不少财物掠去也未知。
死者本来有家中国菜馆,业务不错。但死者因厌倦工作,已将菜馆租给一位同乡,按月收取定额的租金。单凭这分租金已足以维持其生活而有余了。
死者平时喜欢晚饭后遍访各乡亲,流连于一些中国菜馆之间。但连日来踪迹已渺,各乡亲亦只以为死者可能往外地旅行而已。因为在此之前,死者常常往外地旅游。
警探根据搜集自华人社会中的初步资料,认为死者被劫杀的成份较高。
警方所凭的理由之一,就是死者家中曾被大肆搜索,除了死者身上的手表以及钱包中的少许钞票之外,现场未发现其他贵重物件或钞票。这并非表示死者四壁萧条,只表示曾被歹徒劫掠一空。
但是,吕伟良和庄臣二人却有他们的一种见解,当然是与北京人化石有关。
他们认为:屋内既然被搜索得一片混乱,自然表示歹徒想发横财,希望多获得一些财物,那么,为什么死者身上的名贵手表以及钱包中的钱却又安然无恙?
凭此推测,他们不难想象到歹徒的目的在于化石方面。
尤其是庄臣,他会晤过李文和其人,死者口中既然说出他拥有北京人化石,而且生前双方又表示过再约后会之期,岂料他们还没有作第二次见面,死者已遭人毒手。因此庄臣更加深信此事必与化石有关。
庄臣感到既后悔,又惋惜。他叹息道:“可惜他生前太过神秘,假如我们能开心见诚的谈谈,或者他较为大方一些,信任我,相信今天的事就不可能发生。”
吕伟良当时没有答他,因为他正在思想着这件事的发展。
到底歹徒的目的是否一如他们所料,为了北京人化石?抑或象警方所猜测的为了钱而出此下策?
然则歹徒将北京人化百夺到手之后,又将会有什么行动?
相信歹徒决不会向占纳斯兜售那么愚蠢的吧?
那么,歹徒万…真的将化石弄到手,脱手的对象又是谁?
另一种可能就是:歹徒是受人主使的,正因为目的物只是北京人化石,所以对死者身上财物便不感兴趣。
庄臣见吕伟良不作声,他又说:“我这个人也太过老实,假如当时我悄悄跟踪他,也许会设法说服他,最低限度不会让化石落,别人的手中。”
吕伟良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复杂,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去想。
至于庄臣在说些什么,吕伟良根本就听不到。
警方的侦探人员已将死者唯一的亲人——死者的胞弟李文森找到。
李文森坦白表示,他与胞兄的感情不大好,主要是二人的思想有分歧。
死者性格保守,生性亦较为孤僻。
李文森的年纪比死者至少年轻了十年,因而年青活泼得多了,再加上他打扮洋化,又喜结交一些洋人朋友,所以二者之间便有很大的差别。
李文森又说,他并不常常见他的兄长,一年之中也难得有几次。这当然是由于“话不投机”的缘故。
尽管如此,李文森得知他的兄长死于非命,也十分震惊。
他对警方表示,已超过一个月以上未见过他的兄长——死者了。
他最近一次见他的兄长,大约是个多月之前,在一家中国菜馆之内。时间是早上茶市的时候,当时李文森与友人往该菜馆喝早茶,偶然与其兄长在该处相遇。自该次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
在外国各大都市开设的中国菜馆,除了供应酒水与广东菜之外,有不少还有早午茶市,真是“中西合壁、样样齐全”。
时间已是凌晨时分,警方仍然留在现场上与有关人等展开侦查工作。
吕、林夫妇二人与任晶晶等人,为了此事牵涉到北京人化石,而阿生的被掳亦与化石有关,所以他们也一直留在现场上。
吕、林等人不但留在现场上供警方咨询,也留心每个有关人等的口供。
刚才听到李文森向警方查案人员作供后,吕伟良冷眼旁观,总觉得李文森此人有许多地方令人看不顺眼。
他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你说你很少与你兄长来往,二人感情又不大好,为什么你会有他这里地址?”
李文森怔了一怔,他老大不高兴地瞪住吕伟良:“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我们兄弟间谈不拢,他毕竟也是我唯一的兄弟。我们没有闹翻过,只是彼此少些来往而已。他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我当然知道这里的地址,这有什么稀奇?”
警官问:“他家中有些什么贵重的物品,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李文森摇了摇头,又说道:“我们彼此间的财政收支独立,也从来不过问。”
警官又问道:“你可知道,他拥有一些化石?”
“什么化石?”李文森反问道。
警官先跟吕伟良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说:“北京人化石。”
李文森感到意外地怔了一怔:“北京人化石?……嗯!我倒没有听过他提及此事。”
“你很少到这儿来么?”警官问。
“是的。”李文森道:“我这位兄弟生性孤僻,许多人都无法与他合得来。”
“你可知道他生前有没有女朋友?”警官想了想又问:“你有个嫂嫂吗?”
“我只知道他的妻子在数年前死去,此后他一直未续弦。”李文森说。
警官道:“看来,你兄弟倒是个多情种子呢。”
“那又不见得!”李文森道,“我知道年前有个女人与他同居过,但后来可能抵受不住他的古怪脾气,终告分手。”
“那女人是什么人?”警官问。
李文森沉思着说:“我倒不大清楚,似乎是个中国女人。”
“他没有介绍给你认识?”警官道。
“没有。”李文森说,“我只是听一些乡亲对我说过,我甚至从未见过那女子。”
“有谁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警官问。
李文森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呢!”
警官说:“我想,你一定知道他生前最喜欢与一些什么人来往吧?”
“我想,你最好去东方菜馆问问,那是他租给一位乡亲经营的店子。”李文森说。
警官的一位助手一一将李文森的说话记录下来,但警方并没有留难他。
当李文森离开现场之后,警官曾问吕伟良:“你有什么高见?”
吕伟良很坦白地说:“在线索未明朗之前,任何人都值得怀疑。警官先生,如果我是你,我会派人小心跟踪监视他。”
警官于是用法语对一名探员吩咐下去,吕伟良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那探员也匆匆离去。他可能是奉命去跟踪李文森的。
侦探们一边在现场上展开侦查工作,一边访问邻居住户。
有些邻居早已入睡,结果也给警方人员吵醒了;有些很生气,认为警方不该骚扰他,有的则表示合作。
有个老妇人住在死者对户,她年过半百,但看来精神奕奕。
警探几乎还未敲门,她已将大门打开。
她似乎早已知道这儿有事发生,而且一直躲在门后偷窥这儿现场内外的情形。因此当她见到警探表示身分时,她绝不感到意外。
她叫克里太太,是个寡妇,儿子在外国。目前她是独居于此。
她说她并不认识死者,但对死者的日常生活却相当了解。这可能是她闲来太无聊了,有空便观察人家的私生活。因此,她证明有个女人常常来找死者。
“那女人多大年纪?”警官问。
“我看,总有四十岁吧。”克里太太回忆着说,“她是个黑发的中国女人。”
“你见过她多少次?”警官又问。
“过去常常见她,有一个时期不见了;最近又再见她了。”克里太太道。
警官回头对吕伟良说:“会不会是他同居的中国女人呢?”
吕伟良道:“我看很有可能,可惜李文森走了,否则叫他们互相印证一下,也许这就是线索亦未可料。”
岂料克里太太这时却插嘴道:“你们是说,那个与李先生差不多样子的人?”
吕伟良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死者是姓李?”
“我们虽然很少招呼,但他到底也在这儿住了不少日子,我知道他是中国人,姓李。”克里太太又说,“刚才你们跟他谈话的男子我也见过了……”
他们果然没有猜错,这老妇人一直在偷窥这外面的情形。
警官随即又问:“你是说,刚才我们与他谈话的中国男子么?”
“是的,前几天我才见过他。”克里太太说。
吕伟良和警官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口又问:“你确定是他?”
“不会错的,他与李先生有几分相似,只是较为年轻而已。”克里太太又说:“以前我很少见他,但前几天,他却穿得非常整洁的来找李先生,后来我又看见他很愤怒地离去。我之所以如此注意他,是因为他的样子与李先生太相似了。”
吕伟良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边对警官说:“我早就看出他说谎了。”一边急急跑到街上去!
警官也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匆匆跟了出去!
警官对吕伟良说:“你放心好了,他逃不了的,我已派人严密监视他!”
然后,警官又步向一辆有无线电通讯设备的汽车,问那个控制员:“有第七号车的消息么?”
“暂时未有。”控制员道:“长官,你是否要与第七号车通话?”
“是的,快替我叫七号车的探员讲话。”警官对无线电控制员说。
警车上的控制员在仪器上按下了按掣,一连招呼了几声,但是都听不到回音。
警官有点担心,亲自跳上车来,看看控制员有没有按错了机键。因为这是警方一辆联络车,车上的无线电通讯器材可以同时与许多警方车辆或人员保持联络。
不过,站在车子一旁的吕伟良,心里已经感到有点不妙了。
他觉得车上的无线电不易出毛病,尤其是警方的设备。即使区联络车上的按键按错了,对方也不可能没有反应。
准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的仪器或人员出了毛病,所以才没有回音。
警官迅速由车上跳了下来,同时发出命令:“通知各单位,注意七号车的下落!”
助手应了一句,利用联络车上的无线电设备,发出了上述命令。
警官偕同吕伟良登上也的车,匆匆出发。
林爱莉和晶晶等人,也乘坐特警的汽车,尾随其后。
警官一边开车,一边用无线电联络。他是依循着李文森刚才离开现场时的行车方向追踪。因为那使衣探员奉命后,也是沿此追踪着李文森的。
但是,警官的车子行了几条街道,仍然毫无发现,其他巡逻中的警车也没有任何消息转告他。
警官焦灼地说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吕伟良道:“要不是出了毛病,便是他正在徒步跟踪,所以车上的无线电设备就无人理会。为什么你只派一个人去呢?”
“人手不足,每车只由一人负责。”警官道:“我想:也许让你猜中了,李文森是个狡猾非常的歹徒,那我们的人就危险了……”
岂料话犹未完,突然传出一阵阵无线电讯号声,那是警方总部向警官的汽车发出的;警官执起讲筒,总部立刻告诉他,有一辆巡逻车已找到了由便衣探员所驾驶的七号车。
“七号车”只是警方的内部编号,并非指车牌的号数。
初步消息说:七号车里面没有人。
警官心里想:可能又给吕伟良猜中了,探员由于当时环境所限,被迫弃车徒步而行;由于距离太远,所以车上的讯号也听不到了。
警官于是按照总部的指示,找到那儿去。
晶晶和林爱莉等人,也乘了特警的车辆,尾随其后赶到。
车内空空如也!
各人正在猜测那探员何往?
警官召来助手,问及李文森所供的住址何在;因为李文森作供时,是由助手记录的。
那一边,突然有一阵哄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吕伟良和那位负责该案的警官,都下意识地吃了一惊。
各人飞奔过去。
一名警员不待警官赶到,已朗声向他报告:探员可能遇袭,尸体在一处黑暗处发现。
警官大吃一惊!
探员梅礼士半侧卧在一处渠边,头部中弹,死状颇可怖!鲜血仍由头部伤口流出。
警官一边让助手通知总部,一边蹲了下去仔细地观察。
梅礼士只中一枪,那枚子弹由太阳穴穿过,那是致命伤。
警官只逗留几秒钟,便吩咐下属在现场展开警戒,不准闲杂人员闯进现场。然后又匆匆离去,登上了他的车。
吕伟良也上了他的汽车,因为吕伟良已猜到警官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果然,警官吩咐助手按照李文森供称的住址,将车子开到那儿去。
车子迅速开动,任晶晶也和林爱莉开着车子尾随而行。
警官这项行动虽然十分正确,但吕伟良反而有些担心。
他想李文森决不可能会愚蠢到这等程度,杀了跟踪监视他的警员之后,还呆在家中等警探找上门来抓人。
但是,警官的助手司机将车子停在一处道旁后,他们按址找到那间屋子时,却发现屋内有灯光透射出来;而邻近的住宅,均已熄灯就寝。
警官拔枪在手,吩咐助手和吕伟良小心戒备;任晶晶和一名国际特警赶上来,问警官需不需要他们从中协助。
警官一直表现得十分主观,现在却叫任晶晶等人在屋前屋后监视,以防疑犯突围。
不过吕伟良的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认为:假如李文森真是杀人凶手,决不会留在家中等警探来拘捕他归案。
相反,假如李文森万一真的留在家中的话,他未必是杀死探员的凶手。
但是吕伟良一直未有机会把他私下里的想法告知那位办案的警官。
现在吕伟良尾随着警官登上那住宅大厦的二楼,由他的助手前往敲门。
出来应门的果然是他们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李文森。
李文森表现得十分诧异,尤其是当警官助手表示他的身分之后,他呆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呐呐地问:“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警官反问他:“刚才你离开我们之后,到过什么地方?”
“离开你们之后便回家。”李文森道,“这有什么关系?”
警官向他读了警诫词之后,便开始宣布拘捕他以及搜查他的住宅。
李文森感到十分惊讶,他极力否认曾经杀人。
在警官与助手在他住宅内搜索时,他对吕伟良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五百年前是一家,兄弟,替我求求情吧!”
吕伟良道:“事到如今,相信除了你本人之外,没有人可以放你。”
“我根本没有杀人,更不知道什么警探。”李文森委屈地说。
“可惜你根本没有说真话,叫我如何能救你?”吕伟良道。
李文森说道:“我所讲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吕伟良道:“最低限度有一句是假的,那就是当你离开你兄长住处之后,你并未有直接返回这里来。除非你能吐出实情,也许你还有得救,否则,你将被控谋杀一名正在执行任务的探员。”
“那真的冤枉!”李文森道,“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在后面跟踪我。”
吕伟良道:“我相信你,但是,为什么你要说谎?你中途曾下车到过什么地方?要不是你中途落车,那探员没有理由也离开他的汽车去追踪你,这点几乎是肯定的。”
“嗯——”李文森犹豫一下,终于说道:“是的,我确实未有直接返家,中途曾下车去购买一些食物。”
“是什么食物?”吕伟良决定追问到底。
李文森指了餐桌上一个透明的胶盒子,里面有几片面包。
他说:“我习惯了吃夜宵,同时明天早上我也要吃些东西才出去。”
“这些面包是从什么地方买回来的?”吕伟良问。
李文森未答话,里面有人由房间中出来,是那位警官,他问道:“只有你住在这里?”
“是的。”李文森说。
然后警官又把他叫了过去,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吕伟良的答案还未找到,他一点也不放过,亲自过去餐桌旁边,将盛载面包的透明胶盒子打开,立刻就嗅到一阵发酸的气味。吕伟良不必再看下去。也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回到李文森身旁道:“乡里,你注定要被捕的,你到目前这阶段,竟然还敢说谎,真的是不知死活。”
李文森被警官问及家居的情况,警官听了吕伟良这么说,也大表惊奇。
吕伟良不待李文森说话,又说道:“你说中途下车买面包,是不?”
“嗯……”李文森呐呐不能言。
“但是,我相信你这几片面包至少放了一两天以上,根本不能吃得下咽!”吕伟良道:“如果你仍然坚持中途下车是为了买面包,我想,警官先生会载你到面包店去认人。”
吕伟良不是第一天到巴黎,他知道巴黎人懒性十足,店铺大多数在七时关门,又怎会开到三更半夜?再加上面包的酸性散发,所以吕伟良肯定李文森又在说谎。
李文森不知心里想什么,傻乎乎地看着吕伟良,也许他在后悔刚才好向吕伟良开口求援,想不到,吕伟良帮不了自己,反而迫得更紧。
警官已经明白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说:“如你再不合作,我们只有用我们的办法令你讲真话。”
李文森当然明白警官的意思,警方办案人员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往往使用暴力;尤其是对付一些来自外国,不同种族的人,更加残暴。吕伟良也看准了他的恐惧心理,说道:“乡里,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为了拯救我一名门生的性命,我十分希望知道北京人化石的下落。而你兄长的命案明显地与化石有关,如果你不协助我们找出凶手,你也休想脱身!”
“嗯……”李文森呆了一阵,回头问警官:“我是否讲了真话,就可避免被捕?”
“是的。”警官与吕伟良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又说:“只要你不再说谎,同时证明没有杀过任何人,我们不会胡乱抓人的。”
“好吧!那就让我告诉你,我确实在中途落车,去找过一个人,而不是买面包。”李文森说。
“是什么人?”警官问。
“一个中国人。”李文森道,“她就是我大哥生前的情妇丁香姑。”
“丁香姑?”警官出奇地瞪住他:“你不是说过,并不认识她么?”
“是的,我承认,在我大哥住所对你讲的,全是假话。”李文森道。
警官问:“你为什么要找她?”
“我想将大哥的死讯告诉她。”李文森说,“可惜她不在家。”
警官问及丁香姑的住址,李文森说了,由助手记下。
警官又问:“为什么你要说谎,表示不认识大哥的情妇?”
“我怕惹麻烦!”李文森耸耸肩:“这是一宗命案,谁也不想牵涉入内。”
吕伟良忍不住插嘴问:“你是他唯一的亲人,难道你不想你大哥沉冤得雪,早日找出杀人真凶么?”
“那是另一回事!”李文森道,“总之,我不想牵涉在内。但在道义上,我觉得应该让丁香姑知道此事,因为除了我之外,她是大哥的情妇,也算得上是较亲密的人。”
“你这人很狡猾!”警官道,“如果他日我们发现你大哥有大笔遗产时,可不知道你又会有些什么想法呢?”
李文森苦笑一下,叹气道:“我知道我大哥并不喜欢我,因此,相信他的遗嘱中连我的名字也决不可能提及。”
“好了!少说废话,跟我们走吧!”警官向助手示意。
李文森呆了…呆,道:“怎么?你们不是答允过,放过我的吗?”
“是的。”警官慢条斯理地说:“我只答允不拘捕你,但现在却是恳求你帮帮警方的忙,带我们去找丁香姑。”
“嗯!”李文森支吾着,“我想……她可能还未回家,因为不久之前,我才去找过她呢。”
“她可能回来了。”警官道,“别阻延了,我们一块走吧。”
李文森无可奈何,只有跟警官离去。
吕伟良回到楼下,把任晶晶和林爱莉等人由后门召回,告诉她们此事经过情形,她们也觉得李文森此人十分狡猾。即使他不是杀人凶手,也有太多可疑的地方。
警官押住李文森到丁香姑的香闺去,那儿附近仍有大批警方人员在工作,因为同一条街道之上,正是发现探员梅礼士死体的地方。
李文森这一回不象是说谎了。要不是他在此中途地方下车,那探员梅礼士自然不会徒步跟踪,也不会在此遇害。
警官陪住李文森前往一个单位按门铃,但久久未有人出来应门。
警官问李文森:“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据我所知,她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李文森道,“她已经人老珠黄,只有我大哥喜欢这种半老的徐娘!”
警官对手下说:“设法入内看看,我担心有事发生!”
吕伟良亦有同感,如果李文森所讲的,一切都属实的话。
一名探员由窗口爬入内,将门打开,让各人先后进入了屋内。
吕伟良本来可以当众施展他的开锁技艺,但他却没有自荐。反正现在他也一样可以入内,又何必让别人对自己知得多呢?
屋内一片凌乱,情形倒有点象李文和命案现场差不多。
警方人员分别在屋内各处展开搜索。
警方人员把屋内的灯光亮了,然后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人。
办案的警官这才舒了一口气,问李文森:“你可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她?”
李文森照例又是把肩膊一耸,歪着脸把手一摊,摆了一个姿势,道:“我不知道!”
吕伟良在屋内各处巡视了一遍,觉得这个人很懂得享受,最低限度与一度成为她情夫的李文和比较起来,李文和就象个乡巴佬。
吕伟良忍不住问李文森:“丁香姑到底靠什么维持生活?”
“天晓得!”李文森苦笑一下,又耸了一下他的肩膊!
吕伟良道:“按理令兄生前是个吝啬的人,不可能给她太多的钱,可不是吗?”
李文森十分机巧地答:“这些事,你最好找着她问问吧。”
警官企图在屋内进行搜索,但在此之前显然有人来过了,相信也搜不到什么。
最后,警方只派人在此守候,然后派人设法到华人社会中打听一下,希望能把丁香姑这个女人找到。
警官实践了他的“诺言”,没有拘捕李文森,但把他带回警局去问话,问足了大半晚,然后才让他回家休息。
吕、林夫妇二人与任晶晶等一群特警,忙了整整一个晚上,除了发现两个死人之外,似乎一无所获。李文和死得离奇,探员梅礼士,死得更加奇。
前者已死去多时,要不是给吕伟良和庄臣发觉,相信还有若干时日才会被人发现。到底李文和给谁杀害了?
凶手的目的是志在钱财呢,还是为了庄臣口中的“北京人化石”?或者出乎意外地,是一项有预谋的仇杀,亦未可料!
吕伟良急于救阿生,希望尽快找到北京人化石,所以离开警局之后,也没有返回酒店休息,与妻子林爱莉到那家通宵营业的“巴黎第一中国菜馆”去吃夜宵。
吕伟良一向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他觉得晚上一切都应该让它好好地休息;日间人体五藏四肢都劳碌够了,晚上,不该再“迫”它们活动。
许多人认为吃夜宵是一种口福享受——能吃就是福。
但吕伟良有他自己想法,他不想虐待自己体内的消化器官。所以他向来很少吃夜宵。不过,今夜却是例外。
一则由于他明知回到酒店也只有失眠,不如找个地方消磨一阵子。
二则这间通宵营业的中国菜馆是最多中国人聚集的饮食场所,吕、林二人希望从他们的谈话中打听一下。
三则这是吕伟良找到李文森,查出李文和住所的地方。吕伟良很想了解一下李文森这个人平日生活状况。
因此,吕伟良和他的妻子到这儿来,是有一定的目的的。
吕伟良又见到那位侍者领班,他是指点吕伟良找到李文森的人。当时李文森与一名洋人在菜馆一角小酌。
领班招呼吕、林夫妇二人坐了下来,他显然已经知道当晚发生的事。
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瞪住吕伟良,先问他们想吃些什么。
夫妇二人只要了两碗粥——香港人常吃的及第粥。
侍者领班离开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到吕伟良的身边来。
他出奇地问:“乡里!你不是找过李伯的吗?”
“是的。”吕伟良说,“可惜我找到他时,他已死了。”
领班道:“我也是刚听到一班乡里说的,他们说李伯死得很惨!”
吕伟良道:“头部中枪,凶手的手段相当毒辣,相信死者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
“有凶手的消息吗?”领班道。
“没有人知道谁是凶手。”吕伟良乘机又问:“李文森跟他大哥们感情如何?”
“很糟!”领班说,“一个新潮,一个保守,简直水混油!”
“他们在乡里的印象中又怎么样?”吕伟良问道。
“一般都同情保守的李文和,所以大家知道他被杀,心里都难过,”领班又说:“至于李文森……唉!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事情与我们无关,何必说人坏话呢。”
林爱柯与吕伟良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把握机会,道:“你不是很同情李伯的吗?”
“是的,但那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侍者领班道。
林爱莉说:“你提供的……可能令凶手落网,这等于为李伯报仇啊!”
“嗯……”领班距着眼,打星半吕、林夫妇二人,他忍不住问:“请问你二位是……”
“放心好了,我们不是警探。”林爱莉说,“但凡是侨胞的事,我们一定要理。李伯死得不明不白,我们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坦白说,李文森平时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领班说:“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常常与一些不大正派的外国人来往。乡亲们对他的印象十分差,认为他是个游手好闲的老阿飞。”
吕伟良也明白到生活在外国的侨胞们的思想状况,一般来说,他们相当保守。象李文森那样的人,老一辈的侨胞自然有点看不惯。
李文燕喜欢穿红戴绿,打扮新潮,又喜欢和外国人在一起,于是在保守的华侨眼中便自然而然被视为“老阿飞”,这情形是很易理解的。
生活在外国,尤其是象巴黎这有“花都”之称的地方,生活方式很易被同化。所以单凭表面上的生活方式与目中所见而下定论,无论如何似乎太过武断。
但是,领班除非别有用心,否则他所讲属实的话,则大多数侨胞的意见既然对李文森有此不良的看法,实在也值得作为参考。
品伟良又问领班:“跟李文森在一起的外国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我并不直接认识他,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好人。”领班说,“他来过这里很多次,有一次是跟一名便衣警探来。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他可能是个黑社会线人之类。”
“他常常与李文森在一起?”吕伟良问。
领班道:“这只是最近的事。”
吕伟良若有所思,林爱莉也沉默下来。
领班的望望吕、林二人,又看看吕伟良手中的铁拐杖。他终于又说:“乡里,你可是姓吕的?”
“是的。”吕伟良道,“真对不起,我们谈了大半晚,我还没有请教你的高姓大名呢!”
“小姓曾。”领班道,“我记起了,阁下是——是吕伟良先生,对吗?”
“是的。”吕伟良点头道,“我们似乎还未……”
“嗯!是这样的,我记得在一份中文刊物上见过一篇介绍阁下的文章,要不是你手上这支铁拐杖,我差些儿想不起来了。”领班说。
吕伟良知道三藩市出版的中文报纸杂志,都曾经提过他们这“东方三侠”的事迹。老实说,他们并不喜欢出这种风头,无奈又阻止不了。
生活在外国的侨胞,都希望有机会读到一些中文书刊。但在外国并非每一个市镇都有中文书报发行,就美国而言,以三藩市华侨最多,所以有中文刊物出版。至于其他地区,就只靠香港运过去的中文刊物作为精神粮食。例如报纸的航空版与中文小说单行本等。
那侍者领班所阅读到的中文刊物,相信也是由三藩市空运过来的。
领班又说:“我知道你们三位常常替我们侨胞出气。咦……怎么,还有一位呢?”
吕伟良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他这一份真诚。因此他坦然对侍者领班说:“他不幸落入一班不明来历的人的手中。”
“噢!”领班惊叹了一声,又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应该叫阿生,是吕先生你唯一的高足,是么?”
吕伟良点了点头,道:“你记性很好,大概是看了三藩市寄来的刊物吧?”
领班也点点头:“还有来自香港的书刊,也有三位的事迹。不是故意捧场,我对三位非常敬佩!”
“谢谢你!”吕伟良说道,“我们正在设治拯救阿生,希望尽你所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怀疑李氏兄弟与那班不明来历的人有关么?”领班怔了一怔。
“此事一言难尽!”吕伟良道,“你可曾听过北京人化石这件事?”
领班想了想,道:“以前很少听到什么化石,但最近这阵子听得特别多,乡亲们都在议论纷纷,谈论化石的下落。”
吕伟良问:“他们怎么说?”
“首先是人到处查问,是否有个华侨三十年前生活在北平。据说,他曾将一些北京人化石带在身边。”领班说,“但侨胞中却没有人承认与此事有关。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常常有人谈及化石的事。”
“你可知道谁来查问化石的下落么?”吕伟良问。
“可能是美国人吧。听说是由于有个美国人出重金征求化石的下落,所以许多人都希望得到那笔金钱。”领班说。
“你认得那个美国人吗?”吕伟良又问。
领班道:“他并非到我们这儿查问,只是在侨胞中打听打听。”
这时已是凌晨时份,菜馆只有一些夜游人,生意不多,所以这领班也乐得清闲。
吕伟良所以要追问下去,是担心那个美国人有可能是庄臣。庄臣会不会早已查到了李文和的居处,而向他施毒手?
万一庄臣真的假惺惺作态,吕伟良无非一直被他愚弄于股掌之上?
吕伟良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急不及待地,离座去拨了一个电话到酒店去找庄臣。
但庄臣还没有返回酒店。
吕伟良呆了一阵。
他这一辈子很少这样糊涂的,他怎么可以太信任庄臣这陌生人呢?
庄臣这时候可能已经得手,将北京人化石取到手,偷运出花都去了。
但是后来吕伟良又回心想想,不可能的!
第一,庄臣是自动来找他们协助的。如果他已得手,又何必吕伟良他们三人协助找寻化石?
第二,李文和已死多时,庄臣如果是杀人凶手,早已逃之夭夭,又怎么会再留巴黎呢?
由此推测,杀李文和者不但另有其人,甚至不会是扣押住阿生的歹徒们。
那么目前致力于找寻化石的人到底有多少帮呢?
目前知道的就有:庄臣、扣押着阿生的歹徒以及杀死李文和的人等,共三帮。也许除此外,还有第四、第五帮,亦未可料。
吕伟良越想越糊涂!
林爱莉却不断与侍者领班细谈,希望由此找到线索……

阿生开始有点怀疑对方的诚意,因为艾菲与狄梦妮等曾答允过他在半自由情况下,一起去找北京人化石。但是时至如今,阿生仍未犹得自由。他们把阿生囚禁在一间房内。
看情形他们是若有所待,但阿生却有些不耐烦了。他想逃走。
阿生不但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房间四周不透风,室内装有空调。阿生只知道外面很静。
阿生很难猜得透艾菲的意思,甚至连狄梦妮也不见了。
为什么他们要悔约?
也许他们有了新线索,所以无须阿生插手,他们也有办法。
也许艾菲、狄梦妮等人已经出发了。
那么这儿还有一些什么人留守?
阿生目前还未想到逃出这儿的办法,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
房内一直有一支半明不暗电灯,灯掣是由阿生控制的。阿生如果要找机会,就唯有用这电灯牵着的电线。比如利用两相交加,而引至总掣失灵。
即使如此,阿生仍不能保证对方会上当。
不过无论如何,阿生也想试一试,即使失败了,也总好过呆在这里!
象阿生这种人,要他闷在这里,简直叫他活着去受罪!
房门是铁的,门闩在外面,锁也加在外面,所以阿生毫无办法。
阿生仰首看看抽气孔,外面有铁枝;把空气输送入来气槽,藏在墙壁之内,根本不可能让他在此做手脚。
阿生在心理上先作了准备,无论他用的是什么办法,他也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万一他失败了,相信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想:等会儿电灯熄了,会有些什么后果?
外面先会引起一阵哄动,然后找寻出原因。他们一时之间未必能查出是阿生捣蛋,但一定会派人来看看阿生是否还留在房内,阿生就必须把握时机冲出去。
由于总掣一时未能修好,那么,对方可能用电筒,这对阿生是十分有利的。
阿生可以突然发难,也可以伺机以智取,跟对方捉运或!
当然,即使一切就如阿生想像中那么简单,他也未必能脚利闯出重困。
艾菲等人既然答允与阿生合作,却又在出发之前突然收回成命。由此可见:对方是个善变的人,同时,亦是以反映出他们是相当小心的。
因此,阿生的计划能否令他们上当?……
阿生左思右想,终于决定胃一次险;最大的理由就是:他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也许当铁门打开了之后,悲剧立即发生、
对方的多疑善变,以及令阿生无法忍受的沉默,终于促使阿生采取了主动。
他首先关上了灯掣。
房间里一片漆黑!
阿生贴耳门上,外面一些儿声音都没有。
阿生开始摸索到电灯下,然后在黑暗中跳跃。
阿生武功深厚,要接触离地二米多许的电灯,绝不是一件难事。
他终于抓住了那条电线——事前在心理上他已准备好了,他的手必须避开灯泡,先抓住电线,然后让手滑到电线与灯泡之间的电木。
地心吸力令到阿生迅速跌回地上。
但由于他没有放开抓住电线的手,使到电线的负荷增加。
阿生在黑暗中可以听得到一种奇异的声音——那是电线被拉下天花板的声响。
同时他也可以感觉到:天花板上的水泥被扯得纷纷落下。
阿生所以要事先关上了灯掣,就是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现在他终于获得了第一步的成功。
第二步就是:他必须摸黑将灯泡除下。
第三步就是:摸黑把电线与那个电木灯头分离开。
第四步:将电线一分为二,先行分开。
本来第五步应该将阴阳极交加在一起,然后开了灯掣,让电流贯通之后立刻将总掣的保险丝弄断。
但是,当阿生还未进行第五步计划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有人掏出锁匙的声音。
阿生立刻把灯掣开了。
那人将铁门推开,然后伸手去摸灯掣;也许他以为阿生睡着了。
尤其是当阿生与艾菲取得协议之后,他没有理由反抗的——这是进来的人疏于防范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当那人的一只手还未摸着门旁灯架,而另一只手又未离开那扇铁门的一刹那间,阿生已把握时机,将二条电线的破口一齐接触到铁门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刺眼的电光火花由铁门上冒起。
那人尖叫了一声,触电身亡!
走廊上立刻变得一片黑暗!
外面有过一阵嘈吵人声,因为黑暗可能来得太突然,亦有可能因此没有人听到刚才那人的触电尖叫声。
但无论如何,一切已成定局,阿生丝毫不敢怠慢,将倒在门旁的尸体匆匆搜了一遍。
那大汉的尸体就在阿生的身边,阿生很容易就摸索到他。
那大汉是触电而死的,现在全屋的电流已经暂时截绝了。
在保险丝未续好之前,相信还有一个时期陷于黑暗中。
阿生从尸体上搜到了一支手枪——这可能是对他最有用的东西了。
此外还有一支电筒。当然还有钱包和钞票等物,但这一切对于阿生可说毫无意义,亦毫无用处,最实用的只有电筒与手枪。
阿生迅速奔到走廊之上,暂时还见不到有人。
他急急朝左边走,因为他认得屋内的大致情形,左边是客厅,附近有个出口处。
阿生一直都十分顺利。
突然间,背后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吆喝声,几支电筒的光柱照射过来,显然有人及时发觉阿生要逃走。
阿生先发制人,开了一枪。
对于枪械来说,阿生是个十分有经验的人,因此他把手枪夺到手之后,已发现他得到一支有实弹的手枪。
现在那支手枪立刻就发生了极大的威力,子弹射中手电筒的玻璃罩,开了花,至少有一条光柱熄灭,从声音的反应也不难知道有人受了伤。
最佳的效果,还是把其他人也吓得裹足不前。
阿生不敢怠慢,由出口处窜了出去。
屋内尽管仍然一片黑暗,但阿生手上还有一支手电筒。他就凭了这支电筒,找到了出路。
但是,当他窜出那道门之后,发觉只是二楼;一条木楼梯,就在他面前。
阿生终于记起了,他曾被人缚上双眼,由此带到楼下去打电话给吕、林二人。
原来是一条室内的楼梯。
那么,楼下当然还有人。
楼下是什么地方?阿生一直就不知道。
现在阿生更加不会知道。因为眼前到处仍然还是一片黑暗。
阿生急步冲到楼下。
楼梯是木制的,加上日子太久,走起路来“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阿生已顾不了这许多,如果他走的太慢,只怕后面有人追来。
只要有人居高临下向他开枪,即使那人枪法更差,亦可以轻易命中。
因此阿生明白他自己的处境,必须及时走完那条木楼梯。
他凭手电光的帮助,往右一拐,便发现这儿原来是一间酒吧。
建筑物是相当旧式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阿生先用电筒往四下里扫射了一遍,没有人。
他匆匆窜过去,开了门。
楼梯又在“隆隆”作响,这表示有人由后面急急赶来。
网生由门内窜出街上,立刻有人由背后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枪响,划破了黑夜的沉寂!但未击中阿生。
阿生出到街上,着见那些街灯,才知道现在是晚上时分。
阿生着香路旁既无汽车,亦无任何物体可以掩试自己,心里不免一惊。
阿生回头一看,一个人影刚好在酒吧内窜了出来。
阿生不敢有半点犹疑,开了一枪,那人影迅速伏下。
阿生趁势往前奔窜,枪声又在背后一连串响起。
阿生急忙就地一滚,伏在马路上,动也不动。
在半暗不明的街头,无论谁看见刚才的情形都会以为阿生中了弹,身受重伤,甚至已经命丧当场。
由酒吧内追出来的二名枪手,分别由地上爬了起来。
也许他们也想到,刚才的枪声已惊动了邻近的居民!
也许他们不难想象到,有人已悄悄打电话去报警。
因此,二名枪手迅速采取行动,急步飞奔过来。
阿生并未昏倒过去,甚至也没有受过伤,所以,在以静制动的情形下,阿生伏在地主突然又再次发难。
“砰、砰”一连两枪,只见二个人影先后在街上栽倒下去。
阿生是个国际特警,枪法固然一流,头脑也非常冷静。
刚才他不但猜透了对方的心理,也猜到了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必是迅速将阿生由现场上带走,以避过警方耳目。
警车声响起了!
几辆警车来自几个不同的方向,枪声果然把附近的居民吵醒了。
阿生悄悄舒了一口气!
一队警员荷枪实弹冲了过来。
阿生高举双手,把手枪扔在地上,因为他已确定了对方是警察。
在这深夜时分,任何模糊的举动都足以引起警方的误会。
阿生不想死在乱枪之下,他必须做得干净利落。
警察立即封锁现场……
阿生表明身份,要求警方立刻与他们的总部以及国际特警取得联系。
警车上的警官已知道阿生就是失踪的特警,听了阿生的说话之后,迅即采取行动,派人冲入酒吧之内,进行一连串的搜索。
十字车赶至现场,但二名枪手,已伤重死去。
在屋内触电致死的人,浑身乌黑,死得更惨。
警方并未发现生还者。虽然那间屋有后门,但后门是关上的。
也就是说:当时在屋内的连阿生在内,总共四个人而巳。
三名大汉都是枪手,他们可能奉命在此看守住阿生。
但是,触电者为什么在三更半夜摸进房间内找阿生?
也许,他们刚接到了艾菲的命令亦未可料。可惜三个都死了,无从查究。
这三个人都没有艾菲在内。狄梦妮是女人,当然更不在这里面。
然则,艾菲与狄梦妮又在何处?他们为什么把阿生囚禁在此?是否有意要把阿生置诸于死地呢?抑或别有用心?
无论实情如何,阿生目前只有把这些问题暂时抛开,设法与他师父取得联系。
但是,吕、林夫妇二人这时候并未在酒店里,阿生也不知道当晚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当阿生从一位警长口中知道这是凌晨时分时,也不禁吃了一惊!
由于阿生不知道当时外面发生过什么事,因此难免想到吕、林夫妇二人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不然,为什么凌晨时分他们还未返回酒店休息?
阿生想了一会,终于又打电话去国际特警总部。
本来阿生也明白到,这个时候任何人也须要休息,任晶晶大概也不会例外。但是出乎意料地,任晶晶还留在国际特警总部之内。
任晶晶并非在总部内值夜班——国际特警总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办公的。里面有四班人轮流值勤,每班工作六小时。
任晶晶和她的特警同事们刚从巴黎警局回到特警总部不久。她还未打算回家休息,自从阿生出了事之后,她从未想过休息的重要。她仍在总部翻查一些可疑档案,她要尽快设法找出线索,把阿生从歹徒手中救出来。
想不到,阿生竟然在这时候在电话中出现了。
与此同时,国际特警总部的值勤人员,也收到了巴黎警局的报告。
任晶晶立刻带人按址赶到现场。
大批警方人员仍在现场展开一连串的侦查,以防那间酒吧有隐蔽起来的地牢。
阿生留在现场上,协助警方工作,直至任晶晶等人赶到现场。
阿生这时候才有机会问及吕、林二人的下落。任晶晶告诉他,吕、林二人一直在设法营救他,这时候可能仍在追踪一些可疑线索。因此现在虽然是凌晨时份,仍未回酒店休息。
阿生又从晶晶口中知道这时外面为了北京人化石,又死了两个人——李文和与便衣探员梅礼士。他觉得这件事越来越出奇了。
阿生想到艾菲与狄梦妮这班人可能已经得到北京人化石。
所以,他们不让阿生获得自由,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由此点推想,那被电死的大汉突然在三更半夜,开了铁门入囚室,必然是对阿生不利的。
说不定在此之前,被电死的大汉突然接得艾菲的命令,要处决阿生。要不是阿生存有逃走之心,恐怕他已死在梦中了。
但实情是否如此?相信还要找到艾菲这家伙才知道。
总之现在阿生已经脱了险,只可惜抓不到一个生口来问话。
由于阿生看不见有人由酒吧逃脱,所以他认为当晚这酒吧中,就只由死去的三名大汉把守。换句话说:艾菲这班人,另有巢穴。
艾菲等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阿生被邀到警局。
警方要阿生从档案中辨认一下有没有艾菲等人在内。
任晶晶自然也陪着阿生到警局里去。
另一方面,国际特警和巴黎警方的人员加紧合作,希望从三名已死去的枪手身上,找出他们的来龙去脉。也许可以因此而揭开了艾菲和狄梦妮等人的身份和背景。

第四章 狡中遇狡 狡计终灭
吕伟良夫妇在夜市菜馆呆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显然得不到什么宝贵线索,但也总算从侍者领班的口中,知道了一些李氏兄弟的资料。这些资料对追查杀害李文和的凶手,可能很有帮助。
夫妇二人经过了整日奔波,实在困倦非常。但为了救阿生,也为了找寻化石的下落,更加是为了追寻杀死李文和与一名探员的凶手,他们才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推动,暂时忘却了一切疲劳。
他们至今仍未知阿生已经脱了险,脑海中正想着另一个新发现的问题,就是:庄臣是否有可疑?
夫妇二人临到离开菜馆之前,又再打了一次电话到酒店去找庄臣。
但是酒店方面的答复,表示庄臣一直没有回来。
吕伟良和林爱莉夫妇二人更加觉得庄臣此人十分可疑。
已是凌晨时分!巴黎的夜晚虽是多采多姿,但是除了夜生活集中的红灯区之外,大部分街道都很静;静到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吕、林夫妇二人想找一辆出租车,但站了十多分钟也等不到一辆。
“不如我们步行回去。”吕伟良说。
林爱莉道:“我们并不熟悉路途。”
“也许到了别的街道会有出租车呢?”吕伟良说着,就想拖着林爱莉走。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夫妇二人不由自主地回头一望,一个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祟,还是一个人精神不足,容易产生幻觉,他们觉得对方可能不怀好意。
夫妇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理上作好了戒备。
转眼间,他们已发觉那人越来越接近他们。目标非常之明显,因为附近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路灯朦胧,那人的轮廓出现在街灯柱之下,吕伟良差点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是他们不久之前才见过的侍者领班——那个姓曾的领班。
他叫曾平——这是他对吕伟良夫妇二人自我介绍时所出的名字。
这时候,他已经换了侍者的制服,难怪吕、林二人从远处认不出是他。
曾平刚下班。
“我刚想回家休息,想不到看见你们还站在这里。”曾平说道,“怎么?是找不到车子么?”
“是的。”吕伟良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愚蠢,“为什么我们不会拜托你先拨电话叫一辆出租车,然后才出来呢?”
林爱莉也感觉到他们的精神太困倦,所余下来的精力,可能全都想到阿生的安全问题上面去了。
曾平笑道:“不要紧,请跟我来吧,我送二位回酒店去。”
吕、林夫妇二人只好跟住曾平走,他的汽车就停放在那儿道旁。
曾平拉开车门让二人上了车,他最后才坐上车子里去。表现得一派亲切,令到吕、林二人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曾平从吕伟良口中,已知道他们居住的酒店,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巴黎的交通本来很方便,只是现在太晚了。这儿的地下铁路系统十分完善,是世界有数的,最近已改用电脑控制,地下还有地下,层层叠叠的,纵横交错,但如果不熟悉环境,很容易迷失方向。”
曾平的车子左拐右转的驶了一阵。
吕伟良和林爱莉夫妇二人都不熟悉这儿的街道环境,但他们非常信任曾平;他们相信曾平会带他们到居住的酒店去。
突然之间,吕、林夫妇二人发觉曾平有点儿张惶失措。
“发生了什么事?”吕伟良这时也发觉情形有些不对。
后面一辆汽车开得飞快,转眼已越过了他们。
街上有汽车行走不出奇,奇在曾平发觉那车子一直如影随形地跟踪住他们。
最后越开越快,越来越迫近他们……
现在还超越了曾平的车子,打横停在前面。证明曾平刚才绝非捕风捉影,而是有根据的。可惜太迟了!
那是一辆美国大房车,车上坐了好几个男子,这时有三个人跳下车来,朝曾平的车子这边作“品”字型推进。
曾平虽然感到手足无措,这是难怪他的。一则可能由于他以前从末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二则他有可能以为对方是警探。
但是,吕、林二人都是老江湖,凭他们的目光,差不多肯定对方绝不会是警方的人。
对方三个男子都戴上了黑眼镜,为首一人唇上与鼻下之间有一绺胡子;跟在后面的两个,右手都插在口袋里。
大衣的口袋里隆然有物,极有可能是手枪之类。
因此,曾平等三人只有呆在车中,不敢轻举妄动。
三个神秘男子迫近车旁,小胡子半弯着腰,对吕伟良说:“中国人,不要害怕,我是赶来跟你谈谈生意的。”
吕伟良在黑暗中,很难确定对方是个什么人。
他苦笑道:“先生,你可能找错对象了。我不是做生意的人。”
那小胡子道:“用本钱去博的生意,你也许不会做,但做无本生意,相信你一定有兴趣。”
“无本生意?”吕、林夫妇二人同时一怔。
但在这一刹那间,他们都意味到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胡子神秘地一笑,道:“请二位下车谈谈好吗?”
吕伟良奇怪他为什么不叫“三位”,而只叫他们夫妇二人。
他们正感到犹疑,后面一名大汉的手已从口袋中拔了出来。一支手枪赫然在昏暗中出现,闪闪生光。
现场的环境虽然很黑暗,但较远的道旁有街灯。
吕伟良和林爱莉夫妇一人都与好奇心待别重的人。他们无可奈何地,先后下了车。
二名大汉分别用手枪监视住吕、林夫妇二人,只有小胡子回头向曾平警告:“你小心点听清楚了,我知道你的工作地点,你是一个中国菜馆的侍者领班,如果你不听我的吩咐,我总有办法杀你。现在我们去谈生意,你不必大惊小怪去报警,他们很快就会被我们送回酒店休息。明白吗?”
曾平支吾地答了。
吕伟良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只要不节外生枝,他必然可以获得自由离去。
林爱莉觉得他好心不得好报,要不是好心相送,也许不致受惊。
现在,夫妇二人被押登那辆美国大房车里去。
曾平在命令下把他的车子开走了。
他可能为了责任问题而阳奉阴违地去报警,但也有可能为了本身的安全问题,而佯作一概不知。
吕伟良等到车子开动之后,忍不住问:“你们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不猜猜呢?”小胡子说道,“听说阁下大有来头,非常之聪明。”
吕伟良苦笑道:“如果我够聪明,就不会落入你们手中!”
“落入我们手中有什么不好?”小胡子说,“我们会令你发大财。”
“带我们去发掘金矿?”
“比金矿更值钱。”
“难道你们发现了油井?”
“除了石油之外,还有些东西很有价值。”小胡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是什么东西?”
“你们一直都在找寻的东西!”
“化石?”
小胡子含笑地点点头:“是的,就是北京人化石啊!”
“你拥有化石?”吕伟良出奇地瞪住他。
“不!”小胡子苦笑摇头:“如果我拥有北京人化石,根本不必冒险去找阁下合作。”
“你的意思是……”
“找你合作,干一宗买卖。”
“我不大明白……”
“你们都相信一个错误的传说,自然不会明白了。”小胡子道,“其实我们一直在注视事态的发展,也一直在悄悄地跟踪你。”
吕伟良道:“我们与北京人化石何关?”
“我知道你们被卷入了漩涡,而且,还被人引导走向一条错误的途径!”小胡子道:“假如你不衷诚与我们合作,相信你们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北京人化石。”
“难道阁下知道化石之所在?”
“当然啊!”
“但是,你找我们是为了……”
小胡子不等吕伟良讲完,就说:“为了借助阁下的开锁技艺。”
“去偷?”吕伟良呆了一呆。
小胡子点点头!
他笑道:“相信只有你才有此把握!”
吕伟良苦笑道:“我太看重我了,其实,时代不同,我太老了!”
“四十未到,怎么算老?”小胡子笑了笑,“其实你不必客气,在决定找你合作之前,我们已打听过阁下过去的历史。阁下在东南亚一带办过不少轰动一时的案件,阁下的绰号是‘铁拐侠盗’,我没有说错吧?”
吕、林夫妇二人心里一惊!
他们并未因为受到对方的称赞而感到飘飘然,反而感到非常担心。
夫妇二人的心情是不难理解的,他们既要迅速把阿生救出来(这时他们还不知道阿生已经脱险),另一方面更难预测未来的命运,甚至亦无法知道对方有何企图。
但凭吕伟良混迹江湖的经验付测,对方是来者不善。
尤其是他们竟会如此清楚吕伟良过去的底子,到底他们是何方神圣?
无论如何,目前吕伟良是处于被动的,他们根本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胡子又说:“关于北京人化石,请问阁下知道一些什么?”
吕伟良道:“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
“但是,相信你一定知道,美国人正出高价公开收购北京人化石。是不?”
吕伟良点点头!
“美国人太会宣传,他们不配拥有一堆具有五十万至一百万年历史的宝物。”小胡子十分审慎地说,“十五万美元是个非常可耻的价钱!”
吕伟良故意问:“那么,你以为它值上多少钱?”
“二百万美元还差不多了。”小胡子说,“据我所知,单是美国那位神秘大富翁晓士,已愿意出到一百八十万美元收购。”
“听你口气,你已找到新主雇。”吕伟良侧过头来望住他。
小胡子眼睛望前,神态肃然,道:“一个国家的政府,可以出到二百万美元这个价钱,否则我也绝不会干里追踪到这儿来,冒上一个这么大的危险。”
车子在行进中,不稳定的光线,不停折射入车厢里。因此,吕伟良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分辨出小胡子的肤色是个黄种人。
起初他还不敢肯定,但听了刚才一番说话,吕伟良终于肯定下来。
“千里追踪而来?这是什么意思?”吕伟良问小胡子。
对方似乎早已料到他必有此一问,他毫不感到惊奇地答:“不怕坦白对你说,我们是由日本东京追查到这儿来的。”
“你们是……”
“日本人。”小胡子道,“真正的北京人化石传说纷云,但没有一种是真的。占纳斯奉了美国总统之命,把奖金由五千提高到十五万美元,结果经过数年来的努力,最后也迫得宣布放弃搜寻北京人化石。”
“听说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法。”吕伟良道,“因为占纳斯过分张扬,一如你刚才所说,本过注重了宣传,以致浪费时间。现在他改变了另一种方式,可能有所发现。”
“没有用的。”小胡子道,“世人所听过的故事,只是以讹传讹,只有日本人所知道的,最具真实性,因为当年日本皇军已进入中国。因此我敢大胆说一句,关于北京人化石真正下落,没有人比日本人更加清楚。”
“你的意思是,目前举世皆知的故事都是假的?”吕伟良问道。
“对啊!”小胡子说,“什么美国人、法国人目睹装箱,什么陆战队负责押运,什么化石一度出现于树林中的小木屋,什么摩天大厦瞭望台上出现的神秘妇人等等,简直是鬼话连篇,此中有些人借此出出风头,也有些人企图混水摸鱼。可以说句,他们都彻底帮助了日本人。”
吕伟良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道理简单得很,日本人不希望世人再记忆过去皇军入侵中国的事实,假如还让世人晓得当年皇军掠去中国之宝——北京人,一定会令到世界舆论群起指责,大翻旧帐。只怕到了那时候,日本政府一定吃不消这一股庞大的压力;世人亦必然会促使日本政府不惜任何代价,设法把化石找回来交还给中国。但是现在呢,愚蠢的美国人却替他们推得一干二净,不是太可笑了么?”
吕伟良半开玩笑道:“你似乎没有爱国观念。”
小胡子道:“这个世界是相当现实的,父亲与儿子也讲钱。”
“但是,你以为北京人化石现在落在何方?”吕伟良问。
“现在我就带你去看看。”小胡子说,“至于阁下能否开开眼界,我们有没有福份,就全凭阁下双手了。”
吕伟良夫妇二人心里已经逐渐明白,对方是要他们去偷。
就他们所知,有关北京人化石的传说,确实是很多。
例如有人说:那堆已有五十万至一百万年历史的人类最古化石,自在周口店出土之后,一直收藏在北平的协和医学院。
到了中日战争爆发,中国同意采取了一项保存化石的措施,就是由美国陆战队押运到美国军舰去,运回美国本土,保存在博物馆中,等战争结束后,才物归原主。
但是,此后便传说纷云。令人有如猜谜一般,不知真正的谜底!
一说化石在押运途中,战舰被炸沉;另一说则相反,化石已被送到了秦皇岛,由一艘驳艇,把它运送上战舰,已成功地偷运到美国。
另一说法则是:一辆由北平开出的火车,被日军截住,将上面载运的化石掠去,此后北京人化石就一直不知下落云。
现在听这小胡子——日本人的口气,他显然相信了后一种说法。
根据这日本人说话中的意思,显然是表示当年日军曾从一列火车上夺去那三箱北京人化石。
据目前仍活着的一位医生福来说:当年他曾是美国陆战队一位军医,随陆战队派驻美国驻华大使馆,以防日军屠杀美国人。
福来目前是美国纽约一位很有地位的心脏专家,他证明当年的北京人化石确曾在协和医学院装箱,有些箱子写上了他的名字——福来医生,有些则写上了他副官“助手”亚司赫斯特上校的名字,作为“私人用品”运出北平。
但是,福来医生又说,当年他曾被日本人软禁了两个半星期,因为他不是战俘,所以没有关入战俘营。但他的行李,包括那些列为“私人用品”的化石在内,并未和他在一起。
假如就根据上述这些资料去印证,则现在这日本人的说法自有可信之处。
由日本人驾驶的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看情形这是一个高级住宅区,但日本人没有示意吕伟良林爱莉夫妇二人下车。
戴黑眼镜的小胡子说:“这是有钱人聚居的地方,其中有个日本人,经商赚了不少钱,一切事业总是一帆风顺,得心应手,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吕伟良摇摇头。
日本人道:“也许你会不相信,那完全是由于他手上拥有一堆一百万年的最古老人骨——北京人化石!”
吕伟良忍不住笑道:“北京人化石不但可以令人发迹,还可以给人带来好运,是一件吉祥物啊!”
“是的!”日本人很认真地点点头。又说:“我们已经查过了,他父亲是一名战犯!”
“战犯?”吕伟良怔了一怔!
“是的,他父亲是一名日军军官,当年曾假公济私,悄悄占有这堆无价之宝,据为己有。回到日本后,他将化石交给他妻子保管,因为他一直相信此乃吉祥之物,叮嘱其妻子切不可对人言,只可当作是传家之宝,世世代代遗给其子孙。后来,日本战败,他是战犯之一,被判入狱,死于狱中,但化石的事一直未为人知……”
吕伟良忍不住截住他的话头问:“那么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是一个女人泄露出来的。”小胡子说:“那女人是四郎的情妇,四郎酒后失言,揭穿了这秘密,被我们听到,才千里追踪,由东京追到巴黎来。”
“四郎就是你所讲的日本商人?”
“是的。他就住在这里。”小胡子指指那边一栋豪华住宅大厦。“他是一名战犯的儿子,但现在却是千万巨富,秘密完全在乎他手上拥有北京人化石。”
·吕伟良道:“你怎么知道化石就收藏在此?也许仍在东京。”
“不!你不会明白的。多少年来,四郎一直迷这信是吉祥之物,从不离开自己。”小胡子又说:“现在他借做生意为理由,瞒住妻子与情妇居于巴黎,又怎么会把吉祥的护身符留在日本?你放心好了,我们调查得一清二楚,才邀你下手的。”
“就是现在?”
“是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我对里面的环境,完全不熟悉呀。”吕伟良说。
“那有什么关系呢?”小胡子道:“我们有内应,不会让你身陷罗网的。”
“内应?”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的情妇明知好景不常,与我们合作,出卖了四郎啊!”
“那么,你的意思是,四郎不在家?”
小胡子点点头。“是的,今晚他为了业务上的需要,去了里昂,家中只有他的情妇,如果你肯和我们合作的话,办法有两个,任你选择,一个是分红,另一个收酬金。”
吕伟良道:“你有了买主?”
“是的。”
“价钱若干?”
“二百万美元。”
“我占多少?”
“一成———二十万美元,比起占纳斯付给的,还多了五万呢!”小胡子说:“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新主雇,可能付给我们三百万美元的代价。因此到手之后,我们仍然需要考虑交给谁。如果你要选择分红利的方式,可能得到二十万,但也可能是三十万元。”
“这的确是个吸引数字。”吕伟良说,“不过我实在怀疑,谁肯出到三百万美元这个价钱买一堆骨头呢。”
“如果我透露少许,你就会绝对相信了。他是一个阿拉伯酋长,世界一片不景气中,只有他们才出得起这价钱;反而出二百万元的,只是一个国家而已。奇怪吗?”
吕伟良道:“如果我收酬金呢?”
“我们手上只有十万美元的现钞,另外相当于十万美元的法郎,只要保险箱打开,立刻付足此数给你。”
品伟良装成贪婪的样儿,望望他身边的妻子林爱莉。
林爱莉自然了解得到,他并非这么样贪钱的人,但是,目前这情形,他们根本没有抉择的余地,虽然明知道这要面极大的风险。
而林爱莉的私心底下,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就是事成后,日本人会连二十万美元的代价也干脆省下。也就是说:日本人会在事成后,将他们夫妇二人杀死。
吕伟良是个老江湖,他自然也想到这种可能性甚大。不过他却有他的想法,只要他有机会进入现场,他就会施展诡计,将警报系统弄响,然后谋求自救之道。
他相信摆放着这么名贵东西的保险箱,必有警报系统。
眼前这些日本人既然要找“内行人”如吕伟良者动手,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外行人”。吕伟良希望届时有办法骗过他们的耳目。
吕伟良被小胡子催促着下了车。
他们的行动立刻就要开始。
但是,另外一些日本枪手却不准林爱莉离去。吕伟良呆了一阵,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心目中的计划看来很难实现。
小胡子好象老早就窥破了他的心事一样,说道:“老前辈,想令尊夫人平平安安,就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招,”
吕伟良暗自为之气结,却又毫无办法。
吕伟良落了车,回头问小胡子:“是不是我和你二人一块进去?”
“不!”小胡子道:“你一个人入内,我们在此把风。”
然后,他又打开一个烟盒般大小的无线电通话机,发出讯号。
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通话机内:“我是良子,你说吧,代木。”
小胡子道:“良子,我们的人现在就进来,计划照旧么?”
“是的,一切照旧。”良子埋怨着说:“就快天亮了,怎么你们这时候才来?”
“我慢慢会向你解释的,一切都无非为了安全计而已。”小胡子又说:“我现在派来的是个拄拐杖的中国人,你开门让他入内吧!”
“好的,叫他快些,时间无多了。”良子急急地说。
小胡子代木示意吕伟良入内。
林爱莉隔住车窗,看着他丈夫可能踏入一个陷阱,偏偏又想不出个完美的办法来,唯有空焦急。
吕伟良拄杖至一度铁门之前,门竟自动打开,昏暗中没有看见人。
吕伟良举步人内,门又关上了。
他抬头看看,发觉门后安装有电眼——闭路电视,门也装上了电动控制系统,难怪他刚才不见有人。
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进来吧,先转入左边走廊,再转右,然后上楼。”
声音是透过麦克风传出的,天花板上隐蔽式的扩音系统。
吕伟良若非一个见识多广的人,准会给眼前这情景吓呆。
四下里依旧见不到有人,屋内陈设华丽,但光线半明不暗,处身其间,难免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吕伟良一直接受那日本女人的指示,按步登楼,始终只闻声音,不见其人。
吕伟良最后进入了一间居。——从布置上看这是一间书房。
那日本女人仍未出现,吕伟良心压自然感到无限惊奇。
书房一角的墙壁下,有一盆室内植物,吕伟良依了那日本女人的“声音指示”,将那花盆移开,再按一个暗掣,一块活板立刻升起。
一个保险箱立刻出现在昌伟良的面前。
这一类型的保障箱,说着不算新,但说旧也不算旧。如果凭吕伟良的经验,大约五分钟不到便可以将它开启。
但是,吕伟良在未动手之前,往各处张望了一番。他想找到警报系统。
这书房内可能也有电眼监视,否则那女人又怎会知道吕伟良在此干什么?
不过吕伟良也想过了,只要让他知道警钟按掣之所在,他就会用一种十分奇妙的手法,避过电眼的监视。
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暗掣,就在办公桌的台角下面。若非经验老到,很难知道那是警钟的暗掣。品伟良在动手去开启保险箱前,在有意无意间,将铁拐杖搁在书桌一旁,这样他就不必用手去按暗掣,希望可以骗过电眼的监视。
但是,手脚是做了,警钟并未响。
不过吕伟良还未失望,他晓得警钟有许多种,有些除了通往警局之外,在现场附近也装有示威式,或称吓阻式的响钟。
但有些则只要求示率,例如除了通往警局的报警系统之外,在主人睡房只亮了红灯示警而已。
吕伟良估计现场上的装置,极有可能是属于后者——这
样警方应该知道这儿有事发生了。为了不让对方的起疑,以免他们对林爱莉不利,吕伟良埋首于保险箱之前,专心地去开那密码锁。
吕伟良并非假屋催作态,而是切切实实的,使出了他的开锁绝技,因为他也希望知道保险箱之内是否真的收藏了北京人化石。
假如真的有,开开眼界也不错啊,
但是,吕伟良也必须在心理上计算好时间,万一他太早“得手”,对方那女人会突然出现书房内,将化石夺去,与外面的同党及时逃之夭夭。那时警方万一来不及拦截,吕伟良岂非白费心机?
因此,吕伟良十分技巧地拖延时间,他必须做到“恰到好处”。
三分钟左右,吕伟良已听到阵阵警车的呼号在外面响起。
吕伟良奇怪巴黎警方的行动如此迅速,却又担心林爱莉不知怎样了。
但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日本人代木将北京人化石卖给阿拉伯人。
为了满足好奇心,吕伟良趁警方人员未进入现场之前,终于将保险箱打开了。
保险箱之内只有一个白色的布袋,布袋里面果然载住了一堆人骨。
吕伟良并非考古学家,他无法知道这是否北京人化石。
总之从表面看上去,这些不似是人类——目前我们人类的骷髅骨。却有些象是猩猩人猿的。
有些破碎了,有些只有小块而已。其中有头骨,有肢骨,亦有牙骨。
吕伟良正看得入神,背后有人开门入来。
一个日本女人在前面,一个日本男人持着一支手枪跟在后面。
女人神色张惶不安,男人面有怒容。
那日本男人说:“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吕伟良呆了一阵,也吃了一惊。这些事都是他事前根本无法估计的。
警车声停在门外,一连串脚步声已开始在屋内响起了。
吕伟良明知被人利用,却无法了解个中真相究竟如何?
警方人员荷枪实弹,一涌而入。
日本男子年约四十,自称是这儿的主人,那女人只是他的情妇,叫良子。他指控她串同外人作贼。
吕伟良明知被捕是难免的,但他早有了准备;他要向任晶晶求助,向警方解释。如果警方证明是他悄悄报警——按警钟,相信必会获得谅解。现在他只关心林爱莉。他不知道门外的日本人是否也落网;假如代木等人已逃脱,林爱莉可能也被挟持。
吕伟良在毫无反抗情形下,被加上手镣。
那个自称小繁晴的日本人,表示他对情妇良子的阴谋早已洞悉,所以佯称到里昂公干,其实一直在暗中监视一切。
直至到看见吕伟良上了当,他才持枪出现,威胁住良子,一边按动他卧室直通警局的警钟。
吕伟良一边向警官解释,一边查问门外的情形。这时候他才晓得,代木等一班日本人已经不知所踪。换句话说:林爱莉已被他们挟持逃去。吕伟良感到忐忑不安,他要求那警官迅速通知国际特警总部。
警官对吕伟良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他并不认识吕伟良。不过,他既然能够说出了“国际特警”这名称,警官自然也不敢怠慢。
于是他一边下令通辑在逃的日本人代木等,一边叫人通知国际特警总部。
警官回头又问那日本人小繁晴:“为什么保险箱之内只放了一袋骨头?”
小繁晴支吾半晌,才呐呐地说:“我们日本人很迷信,家母要我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她说它可以给我带来好运。”
大概警官也听过“北京人化石”的事,他用怀疑的目光盯住小繁晴:“这些会不会是北京人化石?”
“嗯!不……不,绝对不是!”小繁晴连忙否认。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会,大批警方人员赶到现场。
国际特警方面也派人来了,而且出乎意料外地,阿生也来了。
阿生是逃出艾菲等人的魔掌之后,才刚刚回到国际特警总部,就知道这件事,因此他立刻与任晶晶等一班国际特警赶来。
警方既然知道吕伟良的苦衷,又证实他确是与国际特警有关,处理方式自然不同了。
警方没有把吕伟良落案,事主也表示不反对,只是当场与他的情妇谈判。
小繁晴以一个人变了心很难挽回为借口,要求他的情妇良子无条件离开他,否则他就要求警方起诉她。
良子无言以对,暗然泪下。
任晶晶虽然也是女性,但她绝不同情良子的所作所为,反而要她及时提供同党的下落,因为林爱莉仍在他们手中。
但良子表示,她对那帮日本人认识不深,自然亦无法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
任晶晶生气地说:“如果彼此认识不深,你们又怎么会合作做出这种事情来;别装蒜了,救人要紧,快给我明确的答复,要是吕伟良太太有什么不测,你也休想活得成!”
良子梨花带雨道:“请相信我吧,我与代木只是在日本认识的,他表示只要我合作,便可以得到十万美金的代价,而小繁晴并无太大损失,唯一的损失只不过是一些骨头而已。”
任晶晶半信半疑,道:“十万美元就出卖你的长期饭票,不太笨么?”
良子委屈地说:“此事一言难尽,我们之间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亲切。小繁晴想撇开我,但我要他补偿,他吝啬得很,连三五万美金也不应允,我偶然在东京遇见旧同学代木,谈起此事,他便开始与我策划这宗合作。当时我是跟小繁晴回去东京度假。”
“那么,代木是由日本追踪而来的。”任晶晶与警官交换了一个眼色。
警官会意,立刻吩咐助手设法与日本大使馆联络。同时亦通知机场海关,注意日本客的出境,以防代木等人逃出法国。
吕伟良一方面为林爱莉的安全而焦急,另一方面也没有忘记李文和的命案,以及那个叫香姑的女人的下落。
阿生终于平安回来。想不到不迟也不早,林爱莉却在这时候被掳去,吕伟良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一干人接近天亮时才回到巴黎警局。
由于事情曾惊动了警方,所以小繁晴那一袋骨头,也被带到警局里去。
小繁晴十分不高兴,也表现得非常紧张,电召他的法国律师到警局来与警方展开理论。
警方处境尴尬,因为他们取去那一袋骨头,是应国际特警之请,目的是要将那些骨头化验,看看是否就是三十多年前失去的中国之宝——北京人化石。
但是,现在警方既然未对任何人加以起诉,事主与律师又据理力争,再加上日本大使馆的外交压力,一袋骨头只好暂时还给小繁晴。
经此一争,北京人化石的消息立刻迅速传开。小繁晴立刻成为各报、各大通讯社记者的访问对象。
但是,小繁晴似有难言之隐,除了对外极力否认那是北京人化石之外,也拒不见客,使到整个事件充满了神秘气氛。
没有人知道今后的发展,但看情形势必成为国际事件。
因为争夺化石的,至少有几个国家。“明争”是理所当然的事,相信“暗斗”亦在所难免!与此同时,巴黎警方忙得也透不过气来。他们一方面要追捕代木等一班日本歹徒,另一方面又要追查中国女人丁香姑下落。
除此外,还有佛力神父以及美国人庄臣。
别的不说,单是这件事所牵涉的人的国籍,就多至数个,例如吕伟良等三侠是中国人,李文和兄弟是法籍华人,佛力神父是法国人,庄臣是美国人,代木与小繁晴等是日本人,甚至林爱莉还多了一个加拿人籍,因为她父母早年移民加拿大。
巴黎警局的高级警官贝蒙,因为处理李文和与梅礼士两宗命案,而与吕伟良谈得投机,尤其是贝蒙警官的英语不象其他法国人说得那么蹩脚,吕伟良听起来不会有困难。
贝蒙为了追查日本人代木的下落,与日本大使馆取得联络,把一批进入巴黎境内的日本人档案,交给吕伟良辨认。但是吕伟良在档案中未找到代本等人的照片。也许由于当时在黑暗中,加上代木等人都戴上了黑眼镜,所以吕伟良很难辨认。不过他是个有经验的人,早已想到了认人是非常重要的事。因此他已尽了所能,在可见程度下,尽量辨认那班人面孔上的特征。
吕伟良甚至研究过代木唇上的小胡子,他已肯定那是真的,并非化装。但在这厚厚的档案资料中,并无此人的照片。
凭这点推测,吕伟良怀疑代木等人是偷渡入境的。因为,即使用假护照人境,也难逃警方与大使馆的耳目。
贝蒙警官也同意了吕伟良这说法。因为除此之外,很难解释代木的照片为什么没有出现于大使馆档案中。
至于那个菜馆侍者领班曾平,虽然曾经报警,但已在吕林二人被掳之后一小时,才由住宅致电警方。即使如此,吕伟良也没有怪他;因为他曾受铜吓——代木警告过他。
但是阿生却有不同的想法,他觉得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与中国人扯上了关系,现在既无任何线索可寻,就只有向可疑的中国人着手。
身为侍者领班,常常在菜馆中与多方面的人客接触,即使他毫无可疑之处,也应该知得很多。尤其是华人社会活动的情形。关于这点,吕伟良也对阳生说,曾平当晚确实在菜馆中对他谈过很多华侨活动的情形,尤其是李氏兄弟的。
警探虽然分别跟踪李文森和他的法国朋友巴纳,但毫无结果。
贝蒙警官查出巴纳是个有案底黑人物,吕伟良和曾平既然证实当晚他曾与李文森在中国菜馆里低斟浅酌,于是决定由巴纳身上打打主意,也许有点收获!
贝蒙警官派出的二名探员在一处僻静的街头截住巴纳搜身。
巴纳十分镇静,他表现得非常合作,但一名探员却从他的口袋中搜出了一小包海洛英。于是探员宣布拘捕他。
但是巴纳有如丈八金刚,他在探员的车内苦笑道:“兄弟,别开玩笑了,我一直没有毒瘾,这分明是你们栽赃嫁祸!坦白点好吗?到底你有什么难题需要我效劳?”
一名睁眉凸眼的探员,立刻伸手将巴纳的衣襟揪住:“什么?你敢撒赖?”
但另一名探员却做好做歹地说:“算了,生阎罗,让我来。”
巴纳也知道绰号“生阎罗”的探员手段卑鄙,毒辣!
他说:“过去我有过与警方合作的良好记录,现在我是真真正正改邪归正了,你们有话尽管坦坦白白说,何必这样。”
较斯文瘦削的探员道:“最近我们被上司迫得透不过气来,你可知道为了什么?就是为了那班中国人。我们知道你与李文森有来往。坦白告诉我,李文和可是他的兄弟所杀?”
“原来是为了李文和命案。”巴纳说,“我可坦白告诉你,李文和不是李文森所杀。”
“你怎么知道?”探员问。
“嗯!……”巴纳支吾着。
那个凶悍的探员又举起了那只巨大而坚硬的拳头,挥动了几下。
看他那咬牙切齿的神气,巴纳就有点不寒而栗!
那另一个做好做歹的探员又说:“别转弯抹角了,你一定知道许多事情的,如果你不讲真话,我也无法帮你。”
巴纳呆了一阵。
他看看“生阎罗”,终于呐呐地说:“其实,我和李文森都被人出卖了。”
“谁?”探员问:“谁出卖你?”
“丁香姑,”巴纳道:“那毒辣的女人,我们想不到她会向李文和下毒手。”
“是丁香姑杀李文和的?”探员怔怔地问,“你怎么说得如此肯定?”
巴纳双了一口气:“我们本来只想发点横财,但想不到却闹出了命案来。首先是丁香姑发起的,她是死者李文和的情妇,她知道李文和有些宝贝,问我有没有门路脱手,我过去的底子你们是知道的,当然有门路。于是我们三人合作,决定用偷龙转凤的手法,将李文和收藏的宝贝——化石偷来。因为这一阵子北京人化石的新闻很热门,我们估计宝物到手后,即使三份,为数也必然可观。但是,丁香姑却突然失踪了。我和李文森找不着她,知道她可能有了脱手的新门路,便唯有去李文和家中看看,必要时我们自己动手去偷。但是,想不到当李文森去到他兄长家中时,发觉李文和已经死去。”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探员问。
“案发的前一天。”巴纳说:“后来李文森和我商量,我们决定佯作不知,以免惹祸上身,直至那个跛子吕伟良查问李文和的住址,李文森才颗水推舟的告诉他。其实只是借他的口去报警,以免尸体腐烂而已。”
探员又问:“那么,我们同事梅礼士又是谁杀死的?”
巴纳道:“如果我没有说错,一定也是丁香姑与她的同党。”
“何以见得?”探员问。
巴纳道:“很简单,李文森当晚被你们缠住问了大半晚,心有不甘,所以离开警局之后,又去找丁香姑……”
探员道:“他明知丁香姑失了踪,为什么还要找她?”
巴纳道:“李文森以为丁香姑可能会因为他做了代罪羔羊,而以为事过情迁,极有可能又回到家中。因此李文森心有不甘,决找她算账。但结果找不到她。至于梅礼士如何跟踪他,以及如何被杀,李文森是真的一概不知。”
二名探员交换了一个眼色,对巴纯道:“好吧,我们暂且相信你。你现在可以走了,如果有什么特别消息,记住通知我们。”
巴纳如获大赦,连声称谢。
巴纳一溜烟似的,跑去找李文森。
李文森见到他,就埋怨道:“你去了那里?我等了你大半天。”
巴纳把遇上“生阎罗”的事说了出来,又问:“有什么消息吗?”
“当然有,我才找得你这么急。”李文森说,“我查到一些线索,你还记得菜馆里的侍者领班曾平么?”
“那个中国人?”巴纳道,“当然记得,你曾怀疑他三番四次偷听我们说话。”
“对了,就是他!”李文森道,“他可能尽了香姑的秘密新伙伴,我已经跟踪了他好些日子,我见到曾平与一些日本人来往。”
“日本人?”巴纳怔了一怔,“他为什么要与日本人来往?”
“天晓得!”李文森耸耸肩,“总之,我急于找到丁香姑这泼妇,为我大哥报仇。”
“千万别鲁莽。”巴纳深思熟虑地想了一阵,沉吟道:“奇怪!他为什么找日本人?嗯……可能是买主。对了,日本人也在找北京人化石……”
“别说废话了,跟我走吧。”李文森拉了巴纳上车。
巴纳问:“我们到那儿去?”
“找丁香姑去。”李文森几乎话也没说完,已开了车子走。
车子最后停在一处道旁,李文森又对巴纳说:“我向菜馆查过,曾平今天放假,跟我进去时见机行事,明白吗?”
“你打算怎样?”巴纳问。
李文森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你等着瞧好了,我要他无所遁形。”
李文森带着巴纳转到屋后去。
他们鬼鬼祟祟的,由后门偷进了一个住宅单位,那是楼下。
屋内的人显然一无所觉,而且肯定是有人在,最少也有一男一女,他们正在谈话。
“……叫他快些送钱来。”一个女人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巴黎。即使你不走,我也要走……”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李文森认得出他是侍者领班曾平。
曾平说:“急也急不来的。几方面的人都加紧注视着最近一连串事件的发展,他们不想引起警方注意。”
“早知如此,我们不该太早把化石交给他们。”女的说。
“人家不看清楚,怎么知道是否北京人的化石呢……”
曾平话也未说得完,李文森已飞快地持刀扑了进来。曾平企图反抗,巴纳加入战团,三个人于是扭在一起。
丁香姑就是刚才与曾平交谈的女人,她看见势色不对,夺路而逃。
但是,前后门都有持枪的人把守,他们都表明是警方的人。
原来巴纳走后一直被探员跟踪至此。
探员闯进屋内,鸣枪示警,曾平、巴纳与李文森等三个人,都停住了手。
大批警方人员开到了现场,探员在抽屉底下搜出了一支发射过的手枪,那是属于曾平的,与杀死李文和的凶枪的口径相同。
丁香姑终于承认了她是主谋,目的只想发财,因为她是死者的情妇,知道李文和有北京人化石,又知道许多人正出高价希望得到这些东西,所以才找李文森和巴纳合作。
岂料事情为曾平侦悉,曾平悄悄游说,终于劝服丁香站,决定出卖李文森和巴纳,得手后二人便逃之夭夭。
但是,当丁香姑与曾平进入李文和住宅搜索化石时,李文和突然返家,于是双方发生纠缠,曾平唯有把他杀死,这才将化石夺去。
现在,那几块化石据说已交给了一个日本人,他答允出价五十万法郎——每一百法郎相当于一百一十六元港币左右。
但交了货之后,日本人一直拖延,至今未交钱给曾平。
曾平被警探软硬兼施,只有说出那日本人经常在日本大使馆出入,所以曾平说,不怕他会赖账……
至于杀死探员梅礼士的弹头,经过警方分析研究之后,证明弹道与杀死李文和的完全一样。也就是说:二名死者死于同一支手枪。
曾平既承认杀了李文和,当然不得不承认杀死梅礼士。
原来他知道李文森要去找丁香姑,是由于当晚他悄悄回到丁香姑住所,替她取回了一些饰物,以便日后一齐离开法国,因为丁香姑决意与曾平双宿双栖。
想不到曾平离开香姑住所时,不但发觉李文森去找丁香姑,还发觉他被警探跟踪。
为了置李文森含冤莫白的境地,曾平一不做二不休,把探员梅礼士也杀死,以为李文森必因此而破牵人有冤无路诉的境地。
但想不到警方不但未拘留李文森,吕伟良还回头查到菜馆去。
因此种种关系,所以曾平便故意说成李氏兄弟不和,暗示李文森可能就是凶手。
其实,李文和不值其弟所为是真的,兄弟甚少来往也是真的。但到底是亲生骨肉,所以李文和被杀后,李文森便立下了决心,要为兄长找出凶手报仇。现在总算他没有失望,曾平和丁香姑都一齐落网。
警方于是根据曾平的口供,知会国际特警,要求日本大使馆合作,找出在大使馆出入的神秘日本人。
日本也是国际特警组织的成员国之一,所以一经巴黎总部出面,日本大使便将一份附有照片的名单送出。
曾平认出名单上一个叫平野的日本人,他唇上有撮小胡子,但他对曾平说的名字却是代木,并非平野。
由于吕伟良亦于较早时对警方作过供,所以警方相信他见过的日本人代木,也就是大使馆职员平野。代木只是一个化名而已!
根据国际惯例,警方无权进入大使馆捕人,但由于日本大使的彻底合作,大使终于巧妙地安排平野在毫无反抗的情形底下,束手就擒。然后由大使馆方面交给国际特警接收,协助巴黎警方调查最近一连串发生的,有关北京人化石的案件。经过认人手续,吕伟良认出了平野正是他见过的代木。
平野只是大使馆职员,在日本出入境旅客名单中当然没有他的名字了。
现在平野也知无所遁形,只有和盆托出。
原来平野受一名日本巨富的秘密委托,访寻北京人化石的下落。
偶然一次他回东京度假,与旧同学良子相遇,从良中知道小繁晴可能拥有北京人化石,因为良子是小繁晴的情妇。
平野既是大使馆中人,要查小繁晴的家底自然易如反掌。一查之下,平野竟然发觉小繁晴此人大有来头。
原来日本侵入中国时,北平宪兵队的侦探长:锭者繁晴,就是小繁晴的父亲。
根据日本政府的资料,日军侵华时,也听过不少有关“北京人”的传说,当时东京帝国大学的教授:长谷部博士,也兼程由日本赶到华北,展开调查。
可惜一无所获,显然他曾与我国学者裴文中等人会谈过。后来日本方面又委派了侦探长锭者繁晴负责调查“北京人”的下落。但当时据说亦无结果。
假如小繁晴所拥有的是真的北京人化石的话,那么,当年的锭者繁晴的报告便是作为,存心欺骗了日本政府,将化石悄悄据为己有。
可惜化石交还小繁晴,否则一经化验,便可以找出答案来。另一方面,警方已将阿生杀死的三名歹徒的身分查出。
他们都是有案底的黑社会打手。警方就凭此线索,追缉艾菲和狄梦妮等人归案。
就凭黑社会线人的提供,警探终于找到了艾菲等人之所在。出乎意外地,佛力神父和庄臣都被艾菲软禁在这秘窟中。
佛力神父是查丁神父的同事。查丁神父当年曾参加北京人化石装箱的工作。艾菲软禁他,是由于要他提供化石的消息。
岂料事情越闹越大,艾菲欲罢不能,只好留下佛力神父。
至于庄臣这美国人,艾菲已查出他负有特别使命——秘密代表占纳斯收购化石,据说价钱不作硬性规定,务求志在必得。
因此,艾菲担心被人捷足先登,先扣押住庄臣,再设法夺取化石。
艾菲这种做法似乎太笨,但亦情有可原,因为化石自李文和手中失去的消息已传开,他不能阻止庄臣不与别人交易。唯一只有把庄臣软禁起来。
可惜艾菲的行踪为线人侦悉,庄臣和佛力神父亦得以获救!至于林爱莉,她被日本人平野收藏在一所住宅内。
平野希望利用她去迫吕伟良把化石夺得,想不到现在一切计划均告失败。
平野只好带警探起出林爱莉,也抓到了一些法国人和日本人,他们都是受雇于平野的。
而平野的后台老板则在东京,日本政府已决定采取行动,只待将来把平野引渡回东京。
现在一切均已明白了。
现在唯一难明的——那袋属于小繁晴的北京人化石,是否“真货”?
小紫晴当然不承认那是北京人化石,但他的情妇良子力证是真的,因为她得宠时,亲耳听到小繁晴讲过。
小繁啃所以否认,无非怕日本政府受到有关方面的压力,迫起物归原主:
巴黎警方却因为他的法国律师据理力争,被迫将骨头发还。
美国人庄臣被拉出后,他最关心不是艾菲等人是否被定罪,而是日本人小紫晴是否真的拥有北京人化石。
因此,当庄臣由警局出来之后,巧妙地避过警探的跟踪,跑去会见小繁晴。
“你想害死我么?”小繁晴当知道了他的身分之后,埋怨庄臣:“警方会跟踪你到这儿来!”
“放心,他们被我摆脱了。”庄臣道,“现在我们不妨开心见诚的谈谈,可以让我先看看那袋东西吗?”
“你也相信它是北京人化石?”
“当然,你父亲的来龙去脉我已查过了,只有你有资格拥有真的北京人化石。”庄臣说道。
“不!我不会卖给你。”
“别迟疑了,到头来你会一无所有。因为日本政府已知道你拥有北京人化石,他们会迫你物归原主,以免被举世舆论责难。”庄臣道:“我敢打赌,不出二十四小时,贵国大使必有所行动。”
“嗯……”小繁晴感到焦躁不安,终于问:“那么……你愿出多少钱?”
“占纳斯先生的十五万美元!”
“太少了。”
“我作主加你五万如何?”
小繁晴还是摇头。
“好吧,二十二万,不能加了。”庄臣说,“把化石交出来,收钱方式由你选择。”
“二十五万如何?”小繁晴贪婪地瞪住庄臣。
“别浪费时间,你会一无所有的,法国和日本政府一定会向你施压力。”
“好吧!”小繁晴一边开保险箱一边说:“我要现金,因为我今晚就走,以免他们迫我追回这批化石。”
“那……我一时怎弄到这么多现金?”庄臣说,“给你一张瑞士银行支票,你信我么?”
“也好,先让我看看那张支票,我是内行人,你骗不了我。”
庄臣于是掏出支票簿。
就在这时,有个人突然出现。
此人正是吕伟良。他拄着铁拐杖,笑道:“这交易不错,可惜,你们太迟了。”
小繁晴问他如何入来,吕伟良指指门口那边。一批警员也入来了。
吕伟良道:“我是开锁专家,你的电子锁也难不了我。本来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想不到警方也派人跟踪我。”
“什么事?”小繁晴问。
“我扒了你一块化石——”吕伟良打开了一方手帕,里而有一块小骨头,“这东西曾由特警方面用碳放射法化验过,也采用x光摄谱仪,以及改革计算机等等最新科学仪器检查了。结果证明它只是一些猩猩的骨骼而已,并非北京人——”
小繁晴的面红了一阵,也白了一阵。
庄臣整个人呆了。
警官进来采取行动,小繁晴无言以对。
那些头骨、腭骨等,只是近代人猿与猩猩的,小繁晴巧妙地利用铁盐、重铅酸盐钾等化学液把它染成红木色。如果没有新式仪器化验,专家也会相信它就是“北京人化石”。
至于小繁晴,他一开始已存心欺骗美国人,先故意向情妇良子露了风声,因为他知道她要离开自己。
良子果然上当,被他利用了也不知,现在才如梦初觉。
至于另一块化石——丁香姑与曾平夺得的,原来是属于李文和的化石,经过化验后,竟然是真的北京人,可惜只有一小块。
但是,当化石送到美国作进一步化验时,又变了假的。为什么?因为途中又被人换了。总之北京人化石就如此神出鬼没,令人啼笑皆非。说不定我们的祖先在作法,存心作弄我们亦未可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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