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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库] 若明《金魔镜》重校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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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15 13:57: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9-4 15:06 编辑

六七十年代,台湾武侠小说继田歌,陈青云掀起鬼派小说风格之后,一众作家跟风,幻龙,陈文清,陈中平,若明,晓风,孤独生等相继写了许多鬼派武侠,若明,生平不详,代表作有《血谷幽魂》《金魔镜》《追魂宝剑》《钟鼓雷鸣》《地狱客》《火龙谷》等等。
最近开始重校《金魔镜》(托名 陈青云《屠龙神女》或柳残阳《紫金魔镜》 等),此版本相对之前网络版本更接近原刊,主角也未改名。(主角:万家驹)

(感谢Q群7649715 中华武侠小说群,书友未来 扫描,锋惊形一校,轩辕二校)
 楼主| 发表于 2025-8-15 13:5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Swordman790106 于 2025-8-15 13:59 编辑


若明《金魔镜》
  (托名柳残阳《紫金魔镜》或陈青云《屠龙神女》)

  楔子
  雪,漫天飞舞。
  风,呼呼的吹个不停。
  夜已深沉,大地披上层眩目耀眼的银装。
  这是一个北地荒凉的驿道,十来条人影,隐伏在路边一个摇摇欲倒的小草棚里,谁也不出一声,但都透着紧张万分,炯炯发光的眼神,全都注视着驿道北方。
  一阵马铃叮咚,接着蹄声得得!
  “那点子来了!”
  一个银衣长剑的汉子压低了嗓门,接着咬紧牙根,恶狠狠的道:“各位,今晚除了紫云帮之外,我们一魔二帝三大帮可全到了,要是截不下来万邦安的“紫金魔镜”,今后谁也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话音才落,车轮辘辘,一辆蓬车缓缓而来。
  隐在暗中的银衣汉子一扬手,斜地里一点寒星,直奔那蓬车上驾车的汉子射去。
  “哎呀!”
  “杀!”黑暗中隐伏的十余个人发声齐喊,一涌而出!
  “万邦安!中了本帮主的‘银光弩’休想逃命!”
  “徐人龙!是你!好!不愧是我万邦安的好兄弟!你……”
  车上汉子脸色苍白,混身战抖,一分双掌……
  不料毒性发作,一扑,双手拍在车辕上,“喷嚓!”车辕折断,木屑纷飞,他的人也倒在雪地里,右胁乌血喷射不止!
  银衣长剑汉子桀声一笑,抢先跃上车去,冷冷的喝道:“屠龙神女!姓万的死了,献出‘魔镜’换取你母子的性……命!”
  蓬车里半点声息全无,只有一坛老酒,两只羊腿!
  “糟啦!”
  银衣长剑汉子双眼泛出惊疑,失声一呼,翻身跳下车辕,长剑一舒,抵在那倒地奄奄一息汉子的心口,咆哮如雷的吼道:“万邦安!说!魔镜!还有你的家小,到那里去了!”
  那汉子环眼暴睁,面色死灰,却挣扎着厉声道:“徐人龙!你好狠,我铁掌无敌万邦安虽然死了,可是……”
  “打算要你儿子报仇是不是!做梦!徐帮主我饶不了他们!去你的!”
  银衣汉子恶狠狠的长剑一震,“哧!”血光四射,穿膛尺余!
  他抽出血淋淋的长剑。迎风一扬,洒出阵滴滴血雨,枭声吼道:“各位!万邦安把‘魔镜’交给他妻子带着孩子走了,这事谁也脱不了干系,不搜出她母子来,日后必贻大患!”
  十余人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忧情于色!
  因为,“紫金魔镜”乃是万魔之宗,魔道之王,魔功之首,“铁掌无敌”万邦安的儿子,若是练成了“紫金魔功”替父报仇,少不得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这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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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5 14: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怒涛余生
  流水,行云。
  春花,秋月。
  弹指之间,无情的岁月已经是十五年。
  河套,是黄河流域最富庶的一个地方,黄河泛滥,动辄数十县都是一片汪洋,洪水为灾,然而河套却例外,因此,有一句俗谚说的好:“黄河百害,只富一套”。
  这时,正是傍晚之际!
  河套的缓流上,一叶扁舟,追风也似的快,虽然是逆流无风,岸上的人看那只船,比顺风顺水还快。
  撑船的,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闪光发亮的面孔,在夕阳斜照之下,益发觉着英气勃发,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鼻如悬胆,大耳垂轮,清秀中透着英俊潇洒,分明是人中龙凤。
  他眼望着天色,手中一枝长长的竹篙点处,小船像离弦之箭一般!
  一连过了好几个渔村。
  那少年都没看一眼,只是看着渐来渐暗的天色,焦急的点动竹篙!
  渐渐地,水面窄小,两岸,都已渺无人迹!
  那少年的竹篙一拦船头,小船发出“吱——”的一声, 突的向芦苇丛中射去,终于隐匿不见。
  片刻——
  才见那少年肩头背着一个布袋,沉甸甸的,从芦苇深中钻出来。
  他好快的步子,背着一袋米,还好像毫不吃力似的,一纵一跃的,向一道看不出的小路上奔去。
  转眼之间,他已翻过了五六个山头。
  暮沉沉的山坑里,有三间人字形的草屋。
  那少年离草屋还有十丈左右,就喜孜孜的叫起来了!
  “妈!妈!怎没点一个灯,天都黑了!”
  “……”
  沉寂,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妈!驹儿买米回来了!”
  “……”
  “咦……妈! 妈……这门……”
  草屋的木门大开,声息全无!
  那少年把肩上的布袋向地上一放,依然叫道:“妈! ”
  空洞洞的矮草屋,一眼就可看个清清楚楚,他所叫的“妈”,何曾有半点人影,只有竹编的墙缝中透进的几点月光,更显得屋中的寂寞。
  “咦!奇怪!妈到那里去了?”
  他极自然的想起——
  妈平日从不出山一步,妈也一再的叮咛自己,不准自己出山一步,十几年如一日,只有每三个月米吃完了,才放自已出去买!
  为什么……
  “蓬! ”
  一声大响,发自门外的竹篱之处!
  “谁? 妈回……”
  那少年一个纵身,从屋内跳了出来。
  “哎呀! 妈! ”
  一个中年的妇人,倒在竹篱上,腥气,一阵阵随风飘来,中人欲呕。
  他毫不怠慢,抢上一步,扶着她,吃惊的叫道:“妈! 血……血……你……”
  那中年妇人虽是徐娘年老,然而匀婷的身材,娟秀的脸型,年青时分明是个美人胎子。
  此时,双手血污,鬓角散乱,脸上,肩头,胁下,大腿,手臂……不知多少处的伤痕,简直是一个血人。
  她血污的脸上,看不出肤色,惨白嘴唇连动几动,吃力的挣出来……
  “家……家驹……快……快……走! ……”
  “走? 妈! 这时候……”
  “快! 走! ”
  “妈!你的伤?”
  “背……快走……好孩子……快……快……”
  他平日是最孝顺妈的,此时,见妈伤得这个样儿,心痛如裂,真比自己混身是伤还要难过,一双虎目之中,不由滴下几点英雄泪来,哽咽的道:“不!妈!谁打伤的!我要为你报仇!”
  一双铁拳,握得紧紧的,泪水没乾的眼色,梭巡着四周,泛出两道怕人的杀芒,惊人至极,充满了杀气,凶光,仇恨。
  “奴才……不……不孝……”
  “孩儿我……”
  “背我……伏下来! 快……快……上船……”
  那少年咬牙蹲下身子。
  “好……家驹, 快……走……快……”
  她气喘如牛,他飞奔不已。
  他背着她也不过才钻进芦苇里面。
  身后,火光烛天。
  依着方向看,正是那人字形草屋的山洼里。
  他将妈放到小船的舱内,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磨拳擦掌,怒冲冲的道:“妈!人家伤了你,又放火烧了我们的家,这仇,我得报!哎呀!”
  敢情那中年妇人已昏厥了过去!
  他救人要紧,伏下去,摇着妈的身子,叫道:“妈!妈!你醒醒!你……”
  “唉! ”
  一声无力的叹息,那中年妇人才悠悠的吐了一口气,失神的眼睛半睁半闭,吃力的抬起只手,紧紧的握着少年的厚大手掌,呜咽的道:“家驹!孩子!妈……妈……不……不行了!”
  “妈!这是怎么一回事!这……”
  “是时候了!妈……妈……妈该对你说了!”
  “妈! ”
  “这是你爹留下来的!”
  中年妇人说着,从贴身之处摸索了半晌,才摸出一个扁扁的羊皮袋儿,圆圆的,也不过有三寸的直径。
  那羊皮袋儿,已磨得光亮如漆,余温犹存。
  “妈! 这是? ……”
  “这……就是我们万家的祸根!为了它,你爹在十五年前惨死,而且尸体骨无归,为了它,妈今日……”
  “既然如此,把它丢了!”
  那少年说着,伸手夺过来,作势向河流中……        
  “不! 家驹! ”
  “妈!你不是说……”
  “这里面是一面……一面魔镜!”
  “魔……镜……?”
  “武林奇珍,江湖瑰宝!”
  “哦!怪不得妈教了我十五年的武功,原来是……”
  “不!妈教你的不是‘紫镜魔功’!”
  “哦! 那是? ”
  “是你父的‘无敌铁掌’,同妈的‘屠龙五式’!”
  就在此时——
  嘎——
  一声厉啸,划空而起,就从那火光冲霄之处,人影上射。
  一条,
  两条,
  三条,
  一连十几条,一个个身法不凡,显是武林高手,如同苍鹰夜枭,在黑黝黝的夜空中盘旋,逡巡不去!
  “妈……唔! ”
  中年妇人不等儿子开口,只手已掩住了他的嘴。
  他心中如同万箭齐刺,胸膛好像要爆炸开来。
  然而, “母命难违”,他也不能抛下受伤的老母不顾!
  啸声沉寂。
  夜,又静得怕人。
  “孩子,十五年前,你父为了‘魔镜’死在人家手里……”
  “妈!你屠龙神女也不是无名之辈,为何不找仇家 算账? ”
  “孩子!那时你小,再说凭我……”
  “现在孩儿大了!”
  “仇人的功力也高了!”
  “孩儿不怕!”
  “万家的香烟,只靠你一人……”
  “父仇不共戴天!孩儿万死不辞!”
  “等你能练成‘紫金魔功’就……”
  “难道凭‘无敌铁掌’同‘屠龙五式’……”
  “办不到!十五年前也不行,何况现在?”
  “杀父的仇人是不是今晚的……”
  中年妇人已是油尽灯枯,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动了几动,有气无声,通身的伤口,不停的向外渗血!一双眼皮,也缓缓的闭上。
  “妈! 妈! ”
  “孩……子……家……驹……”
  “妈! 妈! ”
  “吼——”厉啸陡起,刺耳惊魂!凌空,厉喝如同鬼叫!
  “老乞婆!小王八羔子在这儿了!”
  厉吼一阵不绝,全向这片芦苇中扑来!
  “家驹! 快……”
  “妈! ”
  “看你母子往哪里跑!”
  “躲得好紧!”
  喝声未了,劲风兜空而下,芦苇倒偃下去一大片,四条褐灰身形,已由头顶落下。
  万家驹五内如焚,顾不得许多,跨步由船舱抢上船头,挺胸吼道:“小爷正要找你们算账!”
  “算账? 哈哈哈哈!”
  “找阎王老子算账去吧!”
  劲风排山倒海,如潮如山,漫天砸下!
  万家驹沉势运掌,将十五年朝夕不断所炼的功力聚于双掌,奋臂迎去。
  “小子!做梦!”
  “找死! ”
  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响。
  小船四分五裂,中年妇人奄奄一息的身子,陡然震飞三丈,血雨四洒。
  万家驹眼前一黑,像万丈高楼失足,坠入一片汪洋之中。
  一阵澈骨奇寒。
  一个滔天的浪花,把他一冲五丈。
  他不由暗喊一声:“完了!这一回一切都完了!”
  又是一阵巨浪,把他的身子,平空抛起数丈,哗啦,重又卷入滚滚江流之中,顺着奔腾不已的波涛流去。
  此时——
  万家驹虽然觉着通身骨节如裂,心中血气上涌,但是,他的人尚清醒。
  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十五年前,死在江湖人手里!
  母亲,重伤之后被仇家追踪,适才在小船之上,量必遭了毒手。
  自己,被那些恶人震破了小船,跌落江心!
  这滚滚的江水,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的卷过来,像是永无休止。
  他不敢开口,因为耳,鼻,不断涌进的水,已感到胃涨腹疼,只要一开口,江水抢着倒灌而进。
  料着,再也不用想活了。
  因为,他试着泅水,周身气力全无,手脚酸麻,那有力气与这滚滚白浪滔天的波涛挣扎。
  眼见得只有闭目等死!
  他眼泪向肚内落,心中如同万箭齐射,母亲的话,好像又在脑际耳中响起来。
  ——家驹!孩子!万家只有你这一条根……
  ——你父亲的血仇,全靠你去报了。
  “我不能死!我死了不但父母之仇永沉海底,万家也断了香烟!。”
  念头既起,求生的意志也随之而生!
  他拼命的挣扎。
  一个浪头把他抛起,他抢着这千钧一刻的时候,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个浪头把他扫入水底,他闭口气任它沉入水底。
  他存着一线希望。
  希望能遇到渔船,或者是浪花把他抛到江边的浅滩上。
  然而,这希望是多么渺茫,多么玄虚。
  江水一泻千里,滚滚东流不息。
  浪花,一层层汹涌澎湃,永无休止。
  渐渐的,万家驹瘫痪了,软弱了。
  “嗡———”
  一声凄厉的牛鸣,当浪花再一次抛起的时候,他连呼吸的力量也没有了,像一片落叶,像一片浮萍,任他滚滚东流载沉载浮而去。
  这是人间的悲剧,惨绝人寰的悲剧。
  万家驹会死吗?
  不会的,假若万家驹真的死去,不但他的父母之仇冤沉海底无人可报,万家的香火也将断绝,连笔者的这本书,也没法写下去了。
  天下事,往往有奇迹出现,套一句旧话,也是他命不该绝。
  这时——
  下流,一只三帆大船,张满了风帆,十六只飞桨,正溯水而上。
  船头上,迎风站着一个文生装扮的十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好生俊秀,瓜子脸,弯月双眉,红晕的雨,真是吹弹得破,瘦俏的身材,双目凝视着江面,白衫飘飘,超尘出俗。
  蓦然一一
  他发现了江上一点影子,被阵阵的浪花冲了下来。
  那影子渐来渐近……
  “啊呀!是一个人!”
  白衫少年凝神看清之后,回头对那船后操桨如飞的十六个精状妇人一举手道;
  “慢!江上有人落水!”
  十六把飞桨一停,大船不进反退。
  “把那落水之人救上来!”
  “是!”
  一个十分精明的少妇口中应了一声,身子却全然没动,又嚅嚅的道:“小姐……”
  “糊涂! ”
  白衫少年双目一瞪,抖抖自己的长衫,又道:“你瞎着乱叫什么!幸而没有外人,不然的话……叫人多难为清!”
  “是! ”
  少妇又回道:“小的只 怕耽误了时间,今晚赶不到河套,万一让血盟帮占了先着,岂不误了大事,帮主怕要见罪! ”
  “我叫你救人!”
  白衫少年似乎已是不耐,脸上怒气隐现, “帮主见罪自有我耽待,管你甚事!”   
    那少妇不敢再说,一罢手,另外四个健妇,放下两支瓜皮小艇,两人乘了一只,分为左右,直向流水飞逝的那点影子划去。
  四人水性娴熟,片刻之间,已把那奄奄一鼻的古剑宇搭救上船,平放在船头之上。七手八脚的慌着一团。
  白衫公子伸出粉堆玉琢似的手,试了试古剑宇的鼻息,又凝目端视了他的五官,不知怎的,忽然两腮飞霞流丹,心跳如同鹿撞,愣然起来。
  他想——这少年怎的会长得如此英俊不凡,天下会有这等美男子?他咬着下唇,怅然无语,其实,他内心里的思潮,比奔腾的江水还要不安。
  “我徐凤笙不幸,母亲早死,爹爹处身江湖,女儿的心事他怎会知道?江湖上怎会找得到如意的郎君?”
  “我若能嫁给像这少年一样的人,也不枉此一生!”
  “小姐!”一旁的少妇低叫了一声!
  “哦!哦!”
  白衫少年想到出神之际,不由蓦的一惊,对那少妇白了一眼道:“你又来了!”
  “这人……”那少妇怯怯的道。
  “抬到我房里去!”白衣少年断然道。
  那少妇心中一跳,急声道:“可是他是个男人!你的规矩……”
  白衫少年不耐烦道:“叫你们抬,你们只管抬!”
  “是!”两个健壮妇人把万家驹抬进里舱。
  白衫少年打开一支精巧的檀木匣子,取出一粒碧绿的药丸,亲自塞进万家驹的口里,然后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这人不但浸水很久,而且受了内伤,让他好生休养休养!”
  “是!”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
  万家驹只觉得口角生香,身下软绵绵的。
  他勉强睁开生涩的眼睛,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我这是做梦?还是我已经不在人间?难道说……”
  原来自己躺在一张锦帐绣被的雕花床上,布置陈设华丽已极的房子,除了小了一点之外,可说得上是富丽堂皇。
  最奇怪的是,这房子好象在云雾里一般,不知不觉之中,还有些儿晃来晃去,令人虚飘飘的。
  万家驹不由一阵迷惘。
  这是天堂?传说中的天堂?
  那么,我是已经死了,死了!
  父母之仇……
  他想到父母血海之仇未报,不由心如刀绞,一咕噜由床上弹身而起……
  “兄台的伤势复原了吗?”
  “哦! ”
  房门口,一个面如传粉,朱唇秀眉的儒衫少年,微笑着踱了进来。
  万家驹一哦之后,不由愣在房中,凝目泛疑,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呐呐的愕然道:“阁下是谁?这里……”
  “这里是在下的小船,兄台请坐!”
  “这是船上?”
  “不错,偶见兄台在水中飘流,命手下人打捞上来,原来兄台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凑巧在下带有疗伤之药,想不到无意中与兄台结了个香火缘!”
  那少年说到这里,手中摺扇一抖,掩住了嘴角。
  但是,眉梢,腮上的一点红晕,却再也掩盖不住!
  万家驹如梦初醒,敢情人家救了自己一条命,又治好了自己的伤!
  想着,不由感到一阵惭愧,红着脸,拱手道:“原来如此,多……多谢阁下救命之……”
  他是个性情高傲的人,最怕担着别人的恩德,所以,下面的一个“恩”字,再也说不出口,含含糊糊的接着道:“他日,在下一定报答!”
  “那里话来,萍水相逢,总算有……有缘!”
  那少年也好像不愿说“有缘”似的,嚅嚅嗫嗫的,又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万家驹!”
  “贵姓万?”
  “是的!姓万!阁下?”
  “啊!小弟姓徐,小字凤笙!”
  “徐……徐恩公! ”
  “万兄太见外了!从万兄的伤势来看,一定是为武林高手所伤,万兄想必也是江湖中的佼佼,武林一脉的 英雄了! ”
  万家驹不由心头怒火又燃!
  他从来未入江湖,自幼,他母亲就屡屡告诫,告诫他不要流入江湖,而且曾说过,江湖人打着道义的幌子,骨子里,最不讲道义两字。
  自己的父亲死在江湖上。
  母亲又……
  因此,他恨江湖,恨所有的武林。
  此时,提起江湖武林,好比引起了他的新仇旧恨,冲口道:“不!不!我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武林人!”
  “啊!那你的伤……”
  “我最恨江湖!立誓不同江湖人来往,甚至于要……”
  他本来要说:“甚至于要杀尽江湖中人。”
  但是,话到嘴边留半句,他没有说下去!
  谁知,那美少年徐凤笙却淡淡一笑道:“甚至于要同所有的江湖人作对是不是?”
  “这……”
  “万兄好大的豪气,说不定要做所有江湖人的盟主,武林的泰山北斗哩?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笑声未落之时,房门的竹帘一掀,进来两个中年妇人,执礼甚恭,肃声道:“上禀公……”
  徐凤笙的摺扇一摆,插口拦住道:“什么事?”
     “船离五海寨不远!”
  “我不下船了!”
  “是!”
  “吩咐在船头摆酒,我与这位万相公赏月!”
  “是!”
  两个妇人退出门去。
  徐凤奎搭讪着对万家驹道:“不瞒万兄说,小弟平生最讨厌的是臭男人……”
  “哦!”
  “不过……不过对万兄却是例外,请万兄恕我失言!”
  万家驹不由凝目道:“徐兄自己不是……”
  “是呀!我自己却是个男子……男子汉!”
  “为何最讨厌男人呢?”
  “这……这同万兄最恨江湖人是一样的……一样的道理!”
  “啊!是!是的!”
  万家驹嘴里虽然连连应承,心中却不觉好笑。
  他心想,你这才是怪人呢?我所以恨江湖人,因为江湖人与我有杀父屠母毁家之仇,难道说你与天下的男人都有仇不成。
  想着,先前的两个妇人又进房来!
  “酒已备好!请公子入席!”
  “万兄请!”
  “徐兄请!”
  果然,一条大船上,真的没有半个是男人,船前船后,亲往穿梭侍奉的人,全都是清一色的妇女。
  万家驹看在眼内,不由好笑。
  两人尚未入席之时,忽然,水上一只快艇,如飞一般,直向大船迎面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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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18 14:46: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血盟魔影

  快艇分波逐浪,箭似的来得好快。
  徐凤笙忽然面色一变,对身旁的妇人沉声道:“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
  话音未落。
  小船上一道银色的亮光突然而起,耀目生辉,如同寒夜孤星,连连闪动不已。
  徐凤笙脸色陡变,探手在袖内一摸。
  寒芒逼人,银光暴闪,与那小艇上所发的光芒一式无二。
  万家驹顿时一呆,凝目辨识之下。
  原来,徐凤笙手中,一柄三寸长的银剑,精功细镂,唯妙唯肖,剑身欺雪压霜,鉴人眉发,炫目生辉。
  万家驹正感奇异之际。
  蓦然——
  嗖——
  破风声起,快艇上射起一道灰色人影,如同江鸥掠波,径向大船落下,原来是一个灰衣老者。
  那老者手中二指拈着三寸银光短剑,破锣似的喉咙朗声道:“堡主请小……”
  徐凤笙的眉头一皱,双目含怒,不等那老者说完,沉声道;“恶判官!你好大的胆子!”
  灰衣老者不由一懔,话音顿止,身子一震,一双暴出眼珠,顿时愕然呆视,呐呐的道:“属下不知何……”
  “忘了我的忌禁?”
  “这————”
  “我船上任由你这臭男人上得的吗?”
  “这……小的奉了堡主的火急令符……因此……”
  “呸!银剑追魂令是我爹的规矩,这儿有我的规矩!”
  “是!属下告退!”
  “没那么容易!”
  “这……”
  “先报出我爹的差事!”
  “是!堡主传令,血盟帮已得到了旷世武林奇宝,请即回堡搓商大事!”
  “哦!血盟帮把那主儿找到了?”
  “是的! ”
  “很好!我知道了!”
  “如此属下告退!”
  “慢!再还我的规矩!”
  灰衣老者面色突变,通身战栗,瑟瑟发抖道:“请饶属下一遭,下次不敢!”
  “废话! ”
  万家驹对他们的一问一答,半懂不懂的,他不知道徐凤笙所说的“规矩”是什么? 为何那看来十分凶恶的灰衣老者,像是恐怖得很?
  徐凤笙却若无其事,回身拱手道:“万兄!家父着人传讯,叫小弟速回!”
  “既然如此,徐兄请便,搭救之情,日后再报,请烦劳送我上岸1”
  “且慢!饭后不迟!”
  话音甫落。
  忽然,船头上的灰衣老者,厉声叫道:“属下遵照自裁! ”
  “裁”字出口,忽见他一抬右手,并指如戟,认定自己的左眼捣去。
  “噗! ”
  轻响刺耳,血光四溅。
  那老者的一只左眼珠,顿时自行戮破,血,黑水,流满了他的一脸,一身,惨不忍睹,惊心动魄。
  “恶判官,算便宜了你!”
  灰衣老者脸上的肌肉抽动不已,眼珠被挖的痛苦可见。
  然而,他不敢形之于色,仍然恭身一哈腰,口中道:“属下谢过饶命之恩!”
  徐凤笙的面色一寒,冷冷的道:“滚!”
  “是! ”
  灰影带起一滴滴的血水,由船头上一掠, “海燕凌云”划空而去。
  万家驹不由看得呆了。
  从那“恶判官”的身手来看,分明是武林高手,他为何在弱不禁风,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徐凤笙面前,显得这等软弱?
  难道说徐凤笙是武林中的不世高手?
  还是一代的宗师?
  不然,恶判官为什么?
  尽管心中泛疑,嘴里可不便问。
  因为,他从母亲口中听到过,母亲曾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而江湖上的人,大都鬼神莫测,千万不要介入。
  “万兄!请入席!”
  徐凤笙竟象对“恶判官”毁去一支左眼的事,仿佛没发生过似的,已微笑肃客入坐,意态自然。
  万家驹心忖:——这人好阴险狠毒!
  想着,觉得自己如同落在虎口内,随时有被杀的可能,勉强含笑道:“徐兄既然有事,在下不敢打扰,就此告辞! ”
  “哪里话来!吃完了饭,前面就是‘紫云镇’,正好万兄下船,也不耽搁小弟的路程!”
  “如此,打扰了!”
  这顿酒,万家驹不敢开怀畅饮。
  徐凤笙却殷殷相劝。
  因此,一个热诚待客,一个心存芥蒂,只是曲意奉承。
  船到“紫云镇”,已将要日落时分。
  万家驹如同芒针在背,起身道:“已到了紫云镇,万某告辞!”
  “万兄!要是无事的话,随小弟一同回家,也好多盘桓数日!”
  “万某实在有事!”
  “好!来人!备小船送万相公上岸!”
  两个妇人忙不迭解下船尾小船,拨到大船边来。
  徐风笙抢步进舱,少时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小包袱,微笑道:“万兄,这有两件衣衫,几两川资,留做旅途所用吧! ”
  辞意诚恳,关怀之意感人。
  万家驹不由一阵惭愧,心忖:自己把他当成了毒如蛇蝎,凶如鬼魅之徒,不料人家对自己想的这等周到。
  “万兄想什么?”
  “哦……我……”
  “来! 接着! ”
  万家驹如今四海茫茫,不知将要到什么地方去,才是安身立命之所,父母血仇虽然不共戴天,然而,最现实的生活问题,却也不能不顾。
  因此,只好接过来,口中呐呐的道:“徐兄对我如此,真叫万某感激不尽了!”
  “太谦了,但愿万兄莫忘了小弟的这番……这番心意! ”
  “万某终身不忘!”
  “闲时请到飞虎堡,小弟必定欢迎大驾!”
  “万某私事一了,定到飞虎堡拜谢!”
  小船,己在大船舷边等候多时。
  万家驹拱手下了小船。
  吱呀声中,两个妇人已点篙摇橹,小船靠岸,万家驹对这阵遭遇感到大出意外,一面向镇上缓缓而行,一面心中暗想:“奇怪!妈平日对我说,江湖上人满口仁义道德,而实际上没有一个是讲究仁义道德的,而这徐凤笙……”
  万家驹的想念未已。
  突的,一只冷冰冰的手,不知何时搭在自己的肩头。
  接着,身后一声冷森森的道:“阁下是姓万吗?嗯!是不是?”
  万家驹不由混身起毛,冷汗一冒,忙不迭的一幌肩,就待脱出那手掌之下。
  “不要动!先回答我的话!”
  按在肩头的力道加重,真的动弹不得。
    “正是姓万!怎的! ”
  “哦!那就不错了!”
  身后冷森恐怖的语音又起,听来使人毛发倒竖,不寒而栗。
  万家驹不由勃然大怒喝道:“松手!”
  “嘿嘿嘿嘿!”
  按在肩头的手丝毫未松,而且力道渐来渐重,一阵冷笑之后,怕人的语音又起!
  “要我松手不难,把你身上的‘魔镜’交给我!”
  万家驹不由一愣,心忖——
  ——江湖上的信息好快,怎的我出道不过几天,竟会有这多人想要我的魔镜,岂不是怪事。
  想着,不由怒火中烧,叫道:“凭什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身后的人狂笑如同狼啼,尖锐刺耳。
  “笑什么?”
  “小娃儿!我不过试试你而已,果然被我猜中了,老子不怕你飞上天去,回过身来,让老子对对盘!”
  肩头手掌一松。
  万家驹忙不迭回身放眼……
  “啊呀!”
  他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脚下一连退了三大步,惊得呆了。
  眼前的人,矮不过五尺,胖如同肥猪,盆大的白脸,平平的毫无表情,双眉下吊,两眼鼠圆,头上一顶麻冠,右手一个三尺长短的哭丧棒,最怕人的,是他鼻子没有,连着上唇只是一个血红的窟窿,露出一排寸来长的白牙,似笑不笑,似哭不哭,既怕人,又讨厌!
  矮胖怪人端视着万家驹,脚下缓缓前移,冷兮兮的道:“怕了吗!小娃儿!”
  万家驹不由步步后退,撑着胆子喝道:“你是 人是鬼? ”
  “小娃儿!被你猜中了,老子又是人又是鬼!”
  “啊! ”
  “老子是一魔二帝三大帮为首的‘地魔’幸广生的传人,外号人称‘人鬼不分’谢先林的便是!”
  “人鬼不分?”
  “拿来! ”
  “什么? ”
  “紫金魔镜!”
  “为什么要给你!”
  “如今江湖上的千帮万派,武林中所有高手,都在找这面魔镜,交给老子,我念在上天好生之德饶你一死,不然……”
  “不然怎样!”
  “碰到了别人,只怕连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人鬼不分”谢先林眦牙裂嘴,凶焰万丈,一摇一摆的已离万家驹不过丈余左右,两人探手可及。
  万家驹既急又怕,既惊又气,百忙中一抖双掌,急呼呼的奋力拍出,口中叫道:“不要走近来!”
  “噫!要动手!”
  “人鬼不分”谢先林肥手一分,轻易的卸去万家驹的力道,跨步而起,十指戟张,直向万家驹抓来。
  万家驹虽然在母亲指点之下练了一十五年,但是,对敌过招,可没有半点经验,心中不由大赫,咬紧牙关,作势喝道:“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我会客气吗?”
  “照打! ”
  “嘿! ”
  “轰! ”
  劲风接处,暴响一声。
  万家驹顿时一惊,急切间弹身后退丈余,面露惊疑,目不转睛。
  “人鬼不分”谢先林白脸苍黄,肥胖的身子摇了几摇,小圆眼忽然凶光暴射,喉中咻咻气喘,恶狠狠的道;小王八羔子,给你脸你不要脸,老子要你的命!”
  凶像毕露,杀气冲天。
  万家驹不由没了主意,略一愣神拔腿便跑。
  十五年 他在荒野山谷里苦练惯了的,轻功虽不到登堂入室之境,但比起臃肿如猪的“人鬼不分”谢先林可快捷多
  一个是情急逃命,尽力而为。
  一个是意在夺宝,拚力急追。
  两个人如同两只飞鸟,两阵旋风,在衔尾狂奔,紧迫不放。
  指顾之间,已追逐了十来里之遥。
  远远,炊烟四起,暮色深沉里,灯火闪烁。
  “人鬼不分”谢先林心中大急,暗自嘀咕着:“糟糕,紫云镇乃是紫云帮的地盘,外人不能擅自侵入的!”
  想着,狂喊狂叫道:“姓万的!站住,我有话说!魔镜我不要了!站住呀!”
  万家驹虽然听得明白,那里肯相信他的话,一味埋头狂奔。
  原来“紫云帮”虽列入一魔二帝三大帮之内,但素来不与人结仇,从不参入是非旋涡,与各帮各派河水不犯井水。
  尤其近日江湖传闻“紫金魔镜”出世,武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防卫得更加严密。
  眼看去镇梢已是不远。
  “人鬼不分”谢先林单人独骑,那敢去闯山闹镇,他咬牙切齿的收起势子,狠狠的骂道:“小三八羔子!算老子倒霉!大意失荆州!”
  万家驹飞似的狂奔一阵,眼看紫云镇在望,心中不由大喜。
  他想:到了人烟稠密的热闹市镇,就不怕了!
  果然,离镇不远,身后“人鬼不分”谢先林的声音沉寂不见追来,他缓下势子,调息了呼吸,缓步向镇内走去。
  镇上,已是万家灯火。
  万家驹才走进镇梢。
  蓦然,黑暗之中,一跃跳出四个黑衣汉子,每个人手执明晃晃的单刀拦路而立,其中一个大喝道:“什么人?”
  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一连退了三步,愕然的道:“噢!我?在下乃过路之人!”
  “手中什么?”
  “包袱!是在下的替换衣衫!”
  “拿来搜查!”
  “搜查?凭什么?”
  “这是紫云镇的规矩!”
  “规矩?是皇帝老子的圣旨?还是官府的批令!”
  “紫云帮的帮规!”
  “办不到!”
  “好小子!你吃了虎胆!”
  “在下不是紫云帮的人,紫云帮帮规管不了我!”
  “找死! ”
  黑衣汉子喝叱一声,四条身形齐动,四柄单刀挽出四个斗大的刀花,立刻四散开来,全向万家驹扑到。
  万家驹随着母亲练了一十五年的“无敌铁掌”,从来没有施展过,此时,眼看四人扑到,心中又慌又气。
  百忙之中,一奋臂, “铁掌”展开,口中暴喝一声:“欺负人!”
  喝声中振腕发出,一招四式,分取四人。
  掌式乍吐,劲风已起。
  嘭嘭!彭……
  四声大响,人影陡射,一连几声闷哼,四个黑衣汉子如
  同四道纸人一般,各自震飞起来,噗通连声,全部倒在三丈以外,哼声不已。
  事出猝然,万家驹反而为之一呆。
  他料不到四个雄纠纠的汉子竟然不堪一击。
  他更想不到自己的掌法有这大的力量。
  因此,反而呆在当地,瞠目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
  镇内一对纱灯,缓缓而至,纱灯光彩照耀之下,闪出一个三十上下的武生模样人来。
  倒在地上的四个黑衣汉子,撑持着从地上爬起,写口同声道:“少帮主到了!”
  言还未了。
  “什么事!”
  那武生模样的人,似乎已瞧见这里的情形,一连两三个起落,已到了当场,也不等四个黑衣汉子开口,对万家驹打量了一眼道:“阁下何方高人,敝帮手下何事得罪了你!”
  万家驹耳闻他是少帮主,不由眉头一皱道:“我走我的路,紫云帮管得了吗?”
  “少帮主”也不由剑眉一耸,冷冷一笑道:“难道阁下管得了我们紫云帮!”
  万家驹有了先前一掌震伤四人的经验,不由豪气千丈,先是仰天一阵狂笑,大声喝道:“在下要杀尽你们这些邪门帮会,何止是管得了你们!”
  “好大口气!”
  “你试试!”
  万家驹的语音未落。掌势已出,一派劲风,应掌而起。
  “噫! ”
  “紫云帮”的少帮主口中噫了一声,弹身斜飘,险险让过。
  “再看我这一掌!”
  万家驹的人如猛虎,掌似风雷,如影随形,攻势绵绵。
  “好不讲理!少帮主就接你一掌!”
  “蓬! ”
  两道劲风相接,地上沙石横飞。
  人影乍合即分,二人各自退出三步,不分上下。
  万家驹不由一震,心忖:———这少帮主的功力究竟与常人不同。
  “少帮主”冷冷一笑。淡然道:“我还道是三头六臂,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把个狂傲,仇恨,充满了内心的万家驹,激起了更大的怒火,二次抖臂扬掌,将十五年孕育的功力齐聚双臂,口中喝道:“狂徒!看招!”
  不料----
  “紫云帮”的少帮主,避重就轻。一不迎面硬接,二不取势反击,侧身一扭,蜂腰如蛇,轻巧的让过劲道,猿臂舒处,口中叫道:“看你往哪里走!”
  “哦! ”
  万家驹试着手腕一紧,顿时半身麻木,通体无力。
  “少帮主”抓牢了万家驹的手腕,朗声一道。
  “初出道的朋友,你把紫云帮太也看轻了!”
  说完,顺手一拉,口中喝道:“来人!捆回总舵!”
  以万家驹十五年苦练的功力来说,与“紫云帮”少帮主可以说在佰仲之间,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然而,从交手的过招经验而论,万家驹便差得很多。
  因此,出手一招,即为“少帮主”所乘,腕脉被制,束手受擒。
  先前的四个黑衣汉子,七手八脚,一涌而前,将万家驹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少帮主”向镇内一指道:“将他押入总舵,等候老帮主发落!”
  说完,带着手执纱灯的两个手下,径向镇外巡逻去了。
  四个黑衣汉子,推推拥拥,挟持着万家驹,吆喝着直向镇中奔去。
  蓦然——
  “站住! ”
  黑暗之处,两条褐灰色身影,冷不防从阴暗中射出,全都面蒙青纱。
  其中一个两眼一棱,沉声又喝道:“就是他!”
  另一个快如鬼魅,闪身已到了万家驹的身前喝道:“你姓万?”
  “老大,错不了!”
  他二人一问一答之间,既不等万家驹开口,就在那四个黑衣汉子愣神之际,游身如同鬼影,分掌快如雷电。
  一连几声闷哼,夹着血雨纷纷。
  紫云帮的四个黑衣人,全都倒了下去,胸前,血如泉涌,惨不忍睹。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震,茫然道:“二位是来救……”
  “小子,少开口,跟爷爷们走!”
  两个褐衣蒙面人也不等万家驹再说什么,其中之一的,一提捆绑的绳子,点地上了小巷的房子。
  他提着一个偌大的万家驹,居然象没事的人一般,好深的功力。
  万家驹此时身被捆绑,如同小鸡被苍鹰抓着一般,穿房越屋,毫无反抗之力。
  那两个褐衣蒙面人,不走街道,专向镇后阴暗之处跃纵如飞,也是一言不发,盼顾之间,已出了紫云镇,认定群山起伏的荒野奔去。
  约莫一个更次。
  眼前,山势险恶,荒烟蔓草。
  提着万家驹的一个已微微喘息,脚下大不如前。
  后面一个冷兮兮的道:“老大!歇几个时辰再走!”
  “只怕紫云帮他们赶上前来!”
  “你这是多余的,这儿已到了铁帽山,他们生了翅膀也赶不上,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走这条路!”
  “对!铁帽山!”
  提着万家驹的一个口中应着,已将手中的万家驹咕咚一声丢在地上,单脚点在万家驹的胸口,厉声喝道:“小子!你是不是姓万?”
  万家驹被他这一摔,已觉头脑发昏,心中怒火如焚,没好气的吼道:“姓万又怎样!”
  “哈哈哈哈!”
  那蒙面人仰天一阵大笑,声动四野,音如枭啼,狂妄的道:“好小子,爷爷把你从紫云帮的窑口内救出来,可是担了天大的风险,要是弄错了才叫冤枉!”
  说到这里,忽的双目凶光陡射,厉声喝道:“说!魔镜可在你的身上!”
  就在此时,林莽深处,忽然一声嘿嘿冷笑,荒郊深夜,令人毛发倒立,通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亡魂皆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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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20 12:52: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鬼火阴魂
  两个褐衣蒙面人全是一惊,顾不得喝问万家驹,双双回身作势,碧功戒备,同声喝道:“什么人!”
  “吧! ”
  五丈以外,草丛荆棘之中,突的火星一爆,碧绿的亮光一闪。
  褐衣蒙面人之一大吃一惊,不由失声道:“鬼火阴魂!”
  “不错! 正是老夫,亏你小弟兄俩还识相!”
  冷峻、阴森、恐怖、神秘。
  语音乍落,鬼火爆炸的草堆里,钻出一个雪白的人来。
  说是人,实在有些离谱。
  因为,那“人”,白发四散,长足三尺,披肩盖脸,乱发的后面,一双碧绿的眼神一闪一瞌,咕碌碌转个不停,塌鼻梁下,分得出两个血洞,嘴上无发,无唇,暴在外面,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足有寸长,通身雪白的衣衫,大而无当,迎着夜风,虚飘飘的,幽灵一般,那象人形。
  他白衫飘飘,一面缓缓前欺,一面冷森森的道:“血盟帮好大的胃口,魔镜在河套已经得手了,为何还穷追不舍,难道天下有两面魔镜不成!”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震:——河套得手……
  难道杀母焚家的,就是这两个褐衣蒙面的魔鬼!
  忽然,往事又在他脑际一闪……
  那夜追赶自己同母亲,震破小船的,不正是身穿褐色衣衫的人影吗!
  “血盟帮!”
  他牢记着“血盟帮”,心想:——血仇总算有了着落了。
  此时——
  那血盟帮的两个褐衣蒙面人互望了一眼,面对“鬼火阴魂”,显然有了怯意,双双拱手道:“敝帮在河套并未得到魔镜! ”
  “江湖上谁人不知,那人不晓!”
  “乃是以讹传讹,小的们怎敢欺哄老前辈!”
  “呸!少耍花招!我鬼火阴魂向来不爱戴高帽子,老前辈值多少钱一斤,等‘血盟鬼主’练成了‘紫镜魔功’,老夫便吃不了兜着走!”
  “敝帮帮主确未得到魔镜!”
  “那么!这小子?”
  “这小子在河套漏网,奉帮主之命四下追拿!”
  “魔镜在他身上?”
  “尚不得知!”
  “拿他干吗?”
  “屠龙神女尸体上没有,恐怕在这小子身上!”
  万家驹心中不由一震,下意识的在地上翻了个身,胸口向地上紧压一压,试着,那三寸方圆的魔镜,硬绷绷的,正在自己怀内。
  他不由又想起妈临死 时的话:——孩子,你要能练成‘紫金魔功’才能……
  报仇,报仇……
  他心中充满了报仇的怒火。
  然而,河套行凶,杀母,烧家的仇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却成了人家的阶下之囚,捆绑着四肢不能动弹,眼巴巴的面对仇家,甚而自己……
  真是不堪设想。
  这时,血盟帮的褐衣蒙面人早已嚅嚅的道:“一则追寻魔镜,二则斩草除根!”
  “你们认明了他就是河套漏网的娃儿,万邦安的儿子! ”
  “这不会错!”
  “呃! 是的! ”
  不料, “鬼火阴魂”淡淡的一挥手道:“好!你们走,老夫破例饶你二人一命!”
  “多谢老前辈。”
  褐衣蒙面人弯腰去提地上的万家驹,起势……
  “放下! ”
  “鬼火阴魂”沉声一喝,人已到了切近,厉如鬼怪的吼道:“我没叫你们把他带走,老夫要留下来!”
  “这个……小的们怕帮主见罪!”
  “你们不怕老夫的阴魂指!”
  “这……”
  “滚! ”
  血盟帮的二人骑虎难下,双双目光一横,互施一个眼色,冷不防中左右同时发难,四掌齐拍,陡的向“鬼火阴魂”扑去,势不可当,一面同声吼道:“老魔崽子看掌!”
  “逼人太甚!”
  这一着陡然而发,全力而为,势可撼山震岳,形同奔雷急电,猛不可当。
  “鬼火阴魂”不怒反笑。
  “找死! ”
  一声断喝之下,白衫如同一阵阴风,螺旋一幌,硬从四只魔掌之下滑出,顺势一分双掌,未见使功用力,仅只大袖一拂。
  “轰! ”
  一声大响,劲风扫处。
  血盟帮的二人登登连退丈余,立桩不稳,摇摇欲倒。
  地上的万家驹,也被这阵庞大的劲风,扫得一连几个打滚,滚出两三丈外,兀自存身不住。
  说也不信。
  就在这阵巨大的劲风之中,万家驹试着身上的 绳索一松,敢情是捆绑的绳子,被这一震,竟给震绷断来,不解自开,心中不由大喜。
  万家驹若是老谋深算阴沉之徒,大可不动声色,趁着他三人尚未开交之际,偷偷摸摸的溜之大吉。
  可是,他既无江湖阅历,也不是生性阴沉之人。
  绳索一松,大喜过望,一挣双手,弹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血盟帮的两个褐衣蒙面人一见,不由大吃一惊,同时喝道:“不好! ”
  喝声之中,双手向万家驹扑去
  “鬼火阴魂”沉声喝道:“谁敢动他一根毫毛!”
  喝叫中,扬掌分拒血盟帮二人。
  血盟帮两个褐衣蒙面人,奉命拿人,少不得舍命而为,不避袭击的掌风,揉身抢向万家驹。
  “鬼火阴魂”怒火如炽,双臂加功用力,陡然大袖一扬,大吼道:“筒直找死!”
  “哦———”
  劲风未到,潜力袭来。
  血盟帮二人各喷一口鲜血,身被震飞五丈有余,凌虚坠落谷底。
  万家驹也觉着心中一震,五脏欲裂,血上涌,气不行,喉头一甜,哇!身子如一片落叶,被狂风猛卷起来,收束不住,只向下沉。
  沉, 沉……
  万家驹身罹重伤,神智尚未昏迷,不由暗喊一声:“今番休矣!”
  在这生死一念之间,他仍未忘记仇,血仇,父母的血仇……
  想到父母血仇未报,本能的产生一种求生的意念。
  然而,求生,在此时是多么渺茫的一桩事。
  顶上,是黝黑一片,云封雾锁的深夜,星星,月亮,一点也看不见,甚至于,山影,草木,也分不出。
  脚下,雾气沉沉,无边无际,一片云海,没有止境的云海……
  唰——
  一条鞭子从脚下扫来,打得腿上疼入骨髓。
  这一扫,把万家驹疼得一震,人也清醒了不少,活的念头在他脑际一旋。
  是树枝!
  我为何不攀着树枝?
  想着,勉强睁开生涩的眼睛,可是甚么也看不见,夜,太黑了,云雾,太浓了。
  然而,他没失望。
  他大声的叫起来:“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报父母的血仇!”
  他又想起了母亲临终的嘱咐。
  “家驹!万家只有你这一条根,死了,万家的烟火便断了⋯⋯”
  万家驹舞动双手,东摸,西捞。
  他失望了,身子的下落之势,越来越快,双臂,已舞得有些儿酸麻。
  忽然——
  “嗯! ”
  抓住了,抓住了!
  身子一震,双手握着一根一把粗的树枝,又冷,又湿,又滑,又硬的一根树枝,下落之势停下来了。
  万家驹的一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意外的收获,反而使他有些不相信。
  “我在做梦?”
  不是梦,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水,一滴一滴的从顶上落下来,落到脸上,冷嗖嗖的,一点也不假。
  可是,脚下空荡荡的,四周就找不出一点踏实的地方,他只好就这样吊着,双手握紧了冷硬的树枝,虚飘飘的悬在半空。
  渐渐地。
  双臂发麻,两肩疼痛,头脑昏涨,身子,软棉棉的。
  不知过了多久。
  云,散了,雾,收了。
  云雾散了,应该是一个晴朗的天色。
  然而,接着来的,却是一场暴雨,唏哩哗啦,撒豆似的雨点,漫天盖地的撒了下来。
  万家驹被淋得打了个寒战。
  “?喀! ”
  一声巨响,就象在他的头顶上爆炸开来。
  不防之下,身子一震,抓着树枝的手,几乎松开了来。
  万家驹霍的一惊,当时出了一身冷汗。
  汗水,雨水,内外交加,那份难过,真是生不如死,他仰首上望,高不可仰,却是一片交柯的树枝,俯首下视,深有百丈,石笋如林。
  他只要一撒手,便……
  他不敢再想。
  然而,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十个手指,已抓去了表面的皮,血,顺着指缝渗出来,被雨水冲到手臂上,淡红惨极。
  “算了,生有地,死有处。”
  他的心念一转,仰天一叹,幽幽的道:“爹,妈,不孝的孩儿,不能替你们报仇,只好到阴司去向你们二老叩头请罪,请求原谅儿子了!”
  想着,双眼一闭,就待松……
  “吼……吼……”
  “吼……吼……”
  吼吼之声,如同狮哮虎吼,震得山岳齐动,树枝乱摇。
  万家驹不由一震。
  ——这吼声好怪!
  吼声,仍旧不停,而且,就在脚底。
  万家驹俯身下视,不由暗喊了声:“惭愧!”
  原来,这时他才看出,自己抓着的,不是甚么树枝,乃是一根山藤。
  那山藤十分少见,黑光发亮,坚硬如铁,弓出来一丈多,象一张弯弓,而自己所抓的,正是弯弓的突出之处,只要紧抓下滑,不远处,就是一片突出岩来的巨松,脚下自然落实。
  他看清楚以后,双手下滑,片刻……
  不由愣住了,喊了声:“苦也!”
  眼看离岩石已经不远,可是,他再也不敢下滑了。
  原来,那岩石上分明伏着一只水牛大的斑烂猛虎,像是沉睡未醒。
  万家驹若在没受伤前一夜的折磨,也许可以斗一斗,拚着十五年的功夫,大约还不至葬身虎口。
  然而,此时,那有四两的气力,
  偏生,那卧虎之处,正是顺着山藤下滑的落脚之处,碰又避不开。
  “吼……吼……”
  先前怪异吼声又起:“噫!”
  万家驹不由奇怪,因为,那吼声虽大,却不是猛虎所发。
  他想——
  ——岩石后面,必是虎穴,穴内的虎不只一条。
  想着,不由双手一紧,重新向藤上爬去。
  滑下容易。爬上可须要气力。
  万家驹此时无能为力,只把藤身微微摇动了一下……。
  “嗯! 是人? ”
  岩石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喝声;这太也出奇了,太也怪事了。
  ……虎穴里会有人?
  万家驹不由又惊又喜,又奇又骇:大声叫道:“谁?你是人吗?”
  “我不是人!是鬼!魔鬼!”
  万家驹不敢相信这是人说的话。
  因为,话音可怕得令人汗毛一竖,亡魂皆冒,哪敢答语。
  “有胆量来,给我进来!”
  洞内的话音未落,山藤突然下坠。
  “啊呀! ”
  万家驹失声一惊,人已随着山藤的下落之势,不偏不倚的落在岩石沉睡的猛虎声上,怎不令他大吃一惊。
  然而——
  那虎,一动也没一动,一哼也没一哼。
  万家驹本能的一滚,滚向岩石里面,心跳稍定。
  原来,那虎,乃是一只死虎,虎头上明显的有五个指头大小的血洞,虎血已呈淤黑,怕是死去多日了。
  ——这也许是猎户打伤的虎,跑回洞来,伤发而死。
  想到虎洞,心中不由悚的一惊,一个转身,向身后洞内望去。
  “哦! ”
  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通!一屁股跌坐在死虎头上,张口结舌,几乎吓昏。
  洞,不深。
  拦着洞口,盘坐着一付骷髅。
  那骷髅顶上无毛,包着一层腊黄的薄皮,骨骼可见,一双眼,直视如电,绿晶晶的闪光逼人。
  上身,精赤,也没有半点血肉。
  下身,被乌光发亮,如同大蛇似的山藤,缠来绕去,分不出两条腿。
  缠在那骷髅下身的山藤,正是沿洞而上,万家驹攀滑下来的那一根。
  深山虎穴,这等情景,怎不使万家驹魂飞魄散。
  万家驹愣在地上,半晌才撑着胆子,爬起来,跪下去不敢仰视,叩头为礼道:“晚辈被逼来此,误闯了高人的埋骨之所……”
  “住口! ”
  那白森森的骷髅竟沉声一喝:“哦!”
  万家驹更加魂不附体,张口喘息不已!
  “你以为老夫死了吗!你是咒骂老夫!”
  白森的牙齿一咧,枯骨手掌一伸,远隔七尺,遥遥向万家驹抓来。
  万家驹通身冷汗下流,双手撑在地上,只向后移!
  “凭你想走出老夫的掌下,除非你转世投胎!”
  但见那枯骨手掌微微一抬,掌心之中,白烟随之而起,隐隐之中,扑向万家驹的心口,毫无声响。
  万家驹似觉着胸前一震,五脏翻腾,血气互冲,脑中“鸣——”一声尖啸,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血,从口角内向外流。

  第四章 七杀魔王
  那白森森的骷髅人形,一掌镇昏了万家驹,反而绿眼一翻,大出意外的:“咦!好小子!”
  说着,挥出的枯骨手臂一收,五指虚空抓起,向身前一带,阴兮兮的又道:“老夫看看你是铜打铁铸的?”
  罡风一缕,竟把万家驹的僵硬身子“吸”了起来,好象身后又有一人推动着似的,倒在白骷髅的怀里。
  他脸上无血无肉,显不出异样,而一双碧绿怕人的眼神,不由眨动不已,愕然半晌,左手抓紧了万家驹的右肩,伸出右手枯骨的五指,怕人的吼道:“难道老夫的功力就此完蛋了吗?还是……”
  枯骨魔掌一沉,竟已按在万家驹的天灵穴上,片刻叫道:“小子!醒醒!你用甚么功力,接受了老夫的‘白骨血指’?”
  万家驹死里逃生,觉得一股热流直充脑门,通体痛苦大灭,微睁双目一见白骷髅与自己对面,近在三寸吸气可闻,不由扭腰一挣。
  “别做梦!想走?”
  “前辈?”
  “住口,叫我前辈? 只怕你还不配!”
  “这……”
  “不要这呀那呀的!说!你练就了甚么功力,快说!
  “没……没有……”
  嘶———白骨右掌一抓,万家驹的衣衫由颈撕到腰际……
  “呛! ”
  胸衣开处,一个三寸方圆的皮囊落地,那皮囊上,已破裂了手指大三个小孔,紫光两缕应声上射五丈,炫目耀眼,使人不敢仰视。
  “啊!紫金魔镜!紫金……哈哈哈哈!呵!哈哈 哈哈! ”
  白骷髅仰天大笑,久久不息,两排白森森的板牙,始终没合拢过,那份欣喜如狂的劲道,使人又怕又奇。
  他抓紧了万家驹右肩的手,也不住的加力,乱抖。
  许久,他的笑声一收,右手抓起地上的“魔镜”绿眼发直,如狂的吼道:“魔镜!魔镜!老夫找得你好苦!想不到一百二十年才见到了你,从此,天下没有人能敌得过我,从此,我是天下第一人!哈哈哈哈!”
  笑声震得林木萧萧,落叶缤纷,山石抖动,泥土下溅。
  他如同疯狂一般。
  忽然,笑声一敛,绿眼无光,垂头深深一叹:“唉!迟了!迟了!我的腿!我的腿!”
  欲哭无泪,哀痛欲绝。
  万家驹不由如痴如呆,他不知道这白骨怪人为了甚么?
  骷髅怪人喜一阵,悲一阵,突的一扬手中魔镜,作势向谷底欲扔,口中道:“此时要你已没有用了……”
  万家驹不由大急,忘了生死交关,忙不迭的叫道:“前辈!使不得!”
  “你敢阻拦老夫?”
  “晚辈不敢!可是!那魔镜是我的!”
  “是你的!你的命是老夫的!”
  “这个我不管,在我没死之前,魔镜还属于我!我有权! ”
  “大胆! ”
  “事实如此!”
  “我先要了你的小命!”
  “我死之后,魔镜由你作主!”
  “好! 我就……”
  骷髅怪人的眼中绿光陡涨,白牙咬得发声,抓着的左手一抖,右手魔镜不丢,连拳带镜,硬向万家驹砸……
  要是他这一招砸实,万家驹纵然是铜打的金刚,铁铸的罗汉,也必落得脑浆四溅,横尸穷岩。
  他双眼一闭,静等死神的降临。
  许久……
  “唉! ”
  静穆中一声长叹。
  “我不再杀人了,我曾经发过誓,找到了‘紫金魔镜’之日起,立志清修,不再犯杀劫,今天,哈哈哈哈!我能毁我自己的誓言吗?”
  由骷髅自言自语一阵,又喝道:“娃儿!我不杀你了! ”
  万家驹又是一次意外,双目凝神道:“不杀我,魔镜也得还我!”
  “还你! ”
  骷髅怪人的绿眼一转道:“还你容易,你得拜在我的门下,认我为师,不但还你魔镜,而且……我将我百多年的不二魔功,一起传授给你!”
  万家驹略一沉吟,毫不迟疑的道:“不!”
  “不?为甚么?”
  “闻听人言,投师学艺,第一不准擅犯杀戒,我有母父血仇,一定要杀人,到时师门难违,血仇要报,反而缚手缚脚,我不干!”
  “哈哈哈哈……”
  骷髅怪人且不答言,先是一阵狂笑,接着道:“娃儿!你算碰巧了,我的门规只有一个字!正合你的心意!”
  “一个字?一个甚么字?”
  “杀! ”
  这个“杀”字,出在白森森骷髅之口,短促、宏亮、阴森、怕人、闷雷似的,引起了四谷回声,群山响应。
  万家驹不由心头一震,茫然道:“杀? 难道不分善恶,逢人就杀?”
  “善?恶?天下那有真善,哪有真恶?老夫一生杀人盈千累万,从来没有遇到真正的善人,也没遇见过十恶不赦的! ”
  “哦! 这……”
  “你少问这些,愿不愿意!”
  “我……”
  “不愿意也不行!”
  “你要杀我?”
  “老夫已说过,不再杀人!”
  “那……”
  “不入老夫门下,练不成功夫,下不得这断命岩,出不去这铁帽山!”
  “……”
  “说甚么父母血仇!”
  提起父母血仇,万家驹不由热血上喷,心中发毛,目光一凛,挺胸大吼道:“愿意!弟子愿意学成杀人的本领,杀尽天下的恶魔!”
  “恶魔!哈哈哈哈!”
  白骷髅又是一阵狂笑。
  “前辈笑甚么?”
  “那你得先杀了老夫!”
  “弟子怎敢犯上?”
  “老夫的名讳你可知道!”
  “弟子不知!”
  “七杀魔王这个人听说过没有?”
  “七杀魔王?”
  七杀魔王乃是百年以前的武林第一魔头,江湖已上成了武林遗事,只闻传言,漫说是万家驹,连他母亲“屠龙神女”在日,也是闻名没有见面。
  原来“七杀魔王”自幼受异人传授,习就不世魔功,杀人无算。
  百年之前,这位魔头忽然厌卷了杀人生涯,四走名山大川,欲寻高人改邪归正以享晚年,十年不遇。
  在五台山遇到一位西域僧人,指点他道:“你练的一身魔功,儒、僧、道,三界已格格不入,要想修身去魔,只有以毒功毒,若能寻得大汉神驼的‘紫金魔镜’,或可成为正果!”
  从此———
  “江湖上也再不闻“七杀魔王”之名。
  这般传说,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万家驹也曾听母亲说过。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白骷髅”竟是百年以前江湖人谈虎色变的第一魔头。
  因此,好奇的问道:“前辈去到大漠,难道……”
  “七杀魔王”的绿眼一翻,大声道:“老夫去到大漠,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没找到这面魔镜,却遇到了大汉神驼的三代传人,我苦跪三日三夜,他传了我紫金魔镜的入们之法,我依法选了铁帽山苦练了五十年!”
  “练成了?”
  “练成残废了!”
  “啊! ”
  “一则没有‘金光魔镜’的灵光指点,二则入魔之后龟息八年,竟被这劳什子苦缠双腿,无法脱身!”
  他说着,指了指缠在下半身的黑光发亮的山藤。
  万家驹不由道:“待弟子把这山藤解了!”
  “小孩子!说的太也容易!”
  “甚么? ”
  “你当这是普通山藤吗?”
  “这是天下无双的古藤,名叫‘百练钢藤’俗称‘鬼缠腿’,利斧难断,水火不浸,为师觳辟八年,他也缠了我八年,回功醒来,无法可治!唉,命该如此!”
  “徒儿我……”
  “不要再提这些!叩头吧!”
  万家驹纳头便拜。
  “哈哈哈哈!七杀魔王有了传人了!好孩子,罢了!罢了!小心!”
  万家驹闻言抬头……
  猛觉一股力道直奔天庭,白森森的五指,猛拍下来。
  呜——
  耳中一声长鸣,人事不知。
  “娃儿!醒来!”
  阴沉一声呼唤。
  万家驹醒来,眼前情形大变。
  山光岚影依旧。
  而“七杀魔王”已大大的不同。
  绿晶晶的双目失神,碧绿惨淡,通身白骨,不再雪白发亮,变成了乌青灰暗,夹着紫一块,黑一块,形象怕人。
  万家驹失声惊呼道!
  “师父! 师父! 你……”
  “孩子!安……安静点!三天来,为师的……已将百年的修为,赠送……给你……你了!”
  “师父!”
  “你听我说……要不……是……为了口……口授功……夫,我……决不……留下……留下这五天的……寿命……来! ”
  “五天?师父!五天?”
  “是……我还能活五天……五天!要把……魔镜……血指……传……传给你……”
  “师父!你这是何苦!”
  “不……不是为了你!是        ”
  “为了甚么?”
  “七杀魔王……的……名头……”
  “弟子罪该万死!”
  “废话!听着!”
  “七杀魔王”勉撑精神,先从自己的“白骨血指”传起,然后才详细的唸出“紫镜魔功”的心法。
  原来, “紫镜魔功”乃是内功的运用,並无外在的 招式。
  这时———”
  家万驹才算第一次看清了所谓武林瑰宝的“魔镜”。
  他自从由母亲接到手中以来,也曾偷偷的看过一次。
  那时,他所见的魔镜,也不过是十分精致的紫铜镜子而已,上面虽有些若隐若现的像是甲骨文的痕迹,但是无法分辨。
  此时,不但紫雾萦绕,镜面如虹,而且甲骨文似乎多了不少,也明显不少,加上“七杀魔王”逐字的指点。
  “魔镜”上的甲骨文,原来是深奥难懂变化莫测的“紫金心法”。
  而且,魔镜的光芒、文字,随着持镜人的功力所摄,渐来渐多,越看越明,也就是说,持镜之人的功力,随着“魔镜”的指点,功力越来越深,互相为用,交互增长,奥妙无穷。
  万家驹专心一意,念念不忘复仇,加上天生颖慧,一经“七杀魔王”指教,举一反三,进步神速。
  人生数十寒暑,在宇宙中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何况区区的五天。
  日沉,日落……
  指顾之间,已是五天了。
  第五天,万家驹提心吊胆,不敢想像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 “七杀魔王”指示练功的形象依旧,与往日並无二样。
  他想————
  ————也许师父的“五天之期”是鼓激自己勤奋学习的。
  日奄南山。
  “七杀魔王”周身的白骨变成了黑骨,碧绿的眼珠,已惨白无光,他一双枯手扶在缠满了下身的“鬼缠脚”上,战抖着道:“孩子!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
  “师父! 还有……”
  “你把那石缝里的一张羊皮拿出来!”
  “是! ”
  “这是为师的我一生杀人的黑名单!”
  “黑名单?”
  “唉!这是我一生的血债,也是我留下的仇恨!孩子,能了结的,我已了结了,剩下的,你替为师的……”
  “师父!师父!”
  “七杀魔王”的语音渐微,终於双眼一闭,两肩下垂。
  一代魔头,就此结束了一生。
  熙熙攘攘的武林,这一回才真正的少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血魔,他生时轰轰烈烈,而死却无声无息。
  “师父! 哇! ”
  想起了赠功受业,恩泽浩大,万家驹不由哇的一声哭起来。
  太阳,坠入西山的背后。
  天上,片片彩霞,照得遍山血红。
  万家驹抹乾了泪水,把岩傍的一块大石,运用功力移在洞口,就手以“白骨血指”飞书了:“一代武圣七杀魔王归骨之所。”
  这才一展身形,直向“断生岩”深不可见底的谷中落去。
  他的人在凌空飞坠,心也不停的转动,血也不止的奔腾。
  此时,他只有一个心念。
  “报仇!报仇!”
  除了报仇之外,他一些也没有旁的心思。
  万家驹原是武林世家,十五年的不断苦练,他虽不能侪於武林高手之列,但也不是一般泛泛之徒江湖武师可比。
  然而,五天的造化,他对自己的过去,感到渺小,渺小的可怜,可笑。
  过去,自己居然有报仇的想法,此时回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他只觉身轻如燕,气吞河岳,黑黝黝的夜 幕幽谷,他一目可及,草上飞虫可见,叶上脉络可辨。
  这幌如隔世的奇遇,他不知该怎样来解说。
  想着,已纹风不动的落回实地。
  忽然一一
  草偃枝分,谷口,一排站着四个褐衣怪人,八只眼睛,正盯着自己身上,面露阴沉微笑,目蕴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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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20 13:4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白骨血指
  天色黑暗,月光昏黄。
  万家驹乍见鬼魅似的四条人影,不由一惊,等他看清了那触目惊心的褐灰衣衫,顿时血脉澎湃,怒吼声:“血盟帮的凶徒,这是你们送上门来。”
  语落,掌势突分,十指如锥。
  劲风乍起,吃吃有声。
  “好小子!你还活……啊!”
  “啊——”
  两声厉哨,四个褐灰怪人的正中两个,未等出势,仰面倒了下去。
  每人胸口五个血孔,洞穿如利剑所刺,血水外流。
  另外两个,根据未看出是万家驹出手的,一看同伴胸前血如泉喷,五点伤口,反而咆哮如雷,大吼大叫:“什么人暗算,是汉子出来!”
  “暗算? ”
  万家驹不由好笑,一扬指……
  就在他十指微扬之际,劲风破空如同裂帛。
  两个褐衣怪人顿感有异,叠腰而起,抽身要逃……
  哪来得及。
  “这就是暗算!”
  血光四溅,腥风一阵。
  一个倒在当地,头上多了两个血洞,一个肋下血如喷箭,寸步难行。
  万家驹举手投足之间,四个褐衣怪人三死一重伤。
  他的杀心未戢,怒火不熄,一挫步,身如鬼魅,探臂握住了重伤的那人,咬牙切齿的喝道:“说!血盟帮总舵可是在‘鬼谷’地方?”
  “你! 你是……”
  “不要管我是谁!说!”
  “你是鬼?”
  “呸! ”
  万家驹手上用力,那褐衣怪人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
  “放手! 我说! 我……”
  “没种的东西说!”
  “正是在‘鬼谷’地方!”
  “怎样走法?”
  “正东方向,天明可到!”
  “好! 杀! ”
  “杀”字声中,血光四溅,掌影一扬,脑浆乱飞。
  万家驹顺手一摔,血浆斑斑的尸体,只飞向五丈以外,他点地……
  “好辣的手段!好狠的心肠!”
  阴暗之处,冷削的一声,人影箭射而出,迎面而立,指着地上的尸体,连连颔首,阴沉沉的道:“阁下连毙血盟四鬼,就想抽身一走了之吗?”
  万家驹大出意外,撤步退了三尺,朗声道:“你是何人? ”
  “灵龟居士!”
  “灵龟居士?灵龟居士是什么东西!”
  “住口!姓万的!说明白一点,我是为了魔镜来的!”
  “魔镜?魔镜你想要?”
  “谁不想要?好狡猾的小辈,你跳岩装死,老夫已守候了十天了!”
  “好,魔镜在此!拿去!”
  万家驹一扬右臂,五指轻弹!
  “来得……啊! ”
  “好”字尚未出口, “灵龟居士”倒身滚出三丈,面色铁青。
  “咦! ”
  他居然能在“白骨血指”之下不死,也是骇人听闻之事。
  万家驹“咦”了一声,连环进步,飘身进击,扬起铁掌……
  “无量佛!”
  一个道家装束的瘦长影子,落叶飞花,毫无声息的来到当地,拂尘一摔,阻住了万家驹的攻势。
  攻势被阻,怒火难遏。
  “什么人?”
  “贫道首阳子!无量佛!”
  “你是江湖武林?”
  “非也!你不知贫道的名讳?”
  “不知道!”
  “哈哈哈哈!”
  “首阳子”未语先是一笑,淡淡的道:
  “出家武当山,住持首阳山,忝为道家掌门,小施主真的不知?”
  “不知就是不知,还有什么真假!”
  “小施主的事,贫道却知之甚详!”
  “你? ”
  “呃!你的仇家,乃是一魔二帝三大帮,是也不是?”
  万家驹不由不一撤身形,面露惊疑。
  因为,尽管他一肚皮的父母血仇,而真正的仇家究竟是谁,却只是一知半解,摸不到头绪。
  “血盟帮”,是他唯一的目标,那“褐灰衣衫”,是他心中最恨的表记。
  他盲目的恨所有的武林。
  这一次,他学成了“紫金魔功”,以及天下第一魔的“白骨血指”,在他幼稚的心灵之中,要杀尽天下的武林,方泄心头之恨。
  如今,耳听“首阳子”之言,不由一动,心忖——是呀!我该……
  “首阳子!你说的一魔是谁?”
  “地魔韦广生,他早死了!”
  “他死了!我的仇……”
  “你的仇也就不用提啦!”
  “二帝呢?”
  “五毒帝君现在五毒宫,为宇内毒功之主,无影帝君独剑无影门,势欲君临武林声威浩大,可不是善与之辈!”
  “嘿嘿嘿嘿!”
  万家驹气极反笑,笑声如同利刃,令人心胆俱裂,恶狠狠的道:“声势越大,我的血债利息越多,杀得越痛快!还有三帮呢?”
  “飞虎、血盟、紫气,三帮各有千秋!”
  “蒙道长指示,在下破例的不杀你,闪开!”
  “慢着! ”
  “在下说过不杀你,就不杀呢?”
  “小施主,贫道並不怕你杀,却是有话尚未说完! ”
  “什么话?”
  “小施主向一魔二帝三大帮找场报仇,武林的规矩,贫道不管许多!”
  “你凭什么要管?”
  “贫道已说过不管!”
  “你管得了吗?”
  “嘿嘿!不过,宇内武林不放心的,就是小施主所有的那面‘魔镜’!”
  “魔镜关武林何事?”
  “小施主休得取笑,魔镜乃万魔之宗,魔功之源,魔镜重出,定必引起江湖的杀劫,重蹈百年前的血腥,因此……”
  “因此你想要?是不是?”
  “贫道代表武林中正邪两道同脉,担保……”
  “担什么保?”
  “以武当的信誉,首阳的名声,保管‘魔镜’,决不使它落於任何人的手里,以致练成魔功,引起杀劫!”
  “哦!说的轻松,你凭什么担保,你有什么资格替天下武林代表!”
  “这……”
  “首阳子”的脸色不由一阵排红。
  微微摇头之后,终於苦笑道:“贫道忝为九大门派盟主,还望小施主见信!”
  “九大门派?盟主!值多钱一斤?在下一不是九大门派,二不是正邪武林,你管不到我!”
  他语起,大步一夸,越过“首阳子”径向谷外走去。
  “小施主!贫道尚有一言!”
  “太也噜苏!”
  “魔镜人人想得,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带着魔镜有害无益,还是……”
  “不用你担心!”
  “贫道乃是好意!”
  “要是我已练成了‘紫金魔功’,够不够保护魔镜呢? ”
  “那当然另作别论!”
  “让你这九大门派的盟主见识见识!”
  万家驹一聚真气,脸色陡然大变,白晰的面孔,由淡红变成紫红,一层紫雾,萦绕着他的全身,三尺之内,紫雾弥蒙,袅袅一团。
  一团紫雾之中,突然伸出一只紫色的手掌。
  掌心,金光万道,紫虹一匹,徐徐的向一侧四人合围的粗大桧木上一按。
  “哈哈哈哈……这就是‘紫金魔功’!”
  笑声暴起,紫雾全消。
  力家驹吟吟微哂,道:“老盟主,瞧清楚?”
  语落,对着适才所按的粗大桧木“噗”吹了口气……
  “哗……轰! ”
  四人合抱不过来的粗大树干,木屑细如面粉,应气而折,山崩地裂声响,陡然倒了下去。
  就在那大树倾倒声里,五丈以外,四处人影乱蹿,怕不有数百个之多。
  他们原都是天下有字号的武林人士,自命不凡的江湖豪客,人人想染指“魔镜”,个个想得魔功之宗,闻风到铁帽山来寻万家驹尸体的。
  此刻,抱头蹿蹿,纷纷夺路出谷。
  “首阳子”目瞪口呆,默默无言。
  数日之间,变化太大了。
  一个普通功力的少年,会在数日之间练成了旷古少见的“紫金魔功”,这的确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大盟主!在下有力量保护魔镜,不劳费心了!”
  “原来这就是‘魔镜’所载的‘紫金魔功’,难怪血盟四鬼一个照面没打,就……”
  “杀他们要用‘紫金魔功’?”
  “难道小施主……”
  “白骨血指!”
  “啊! ”
  “首阳子”面色大变,身子一弹,扑向 地上“血盟四鬼”的尸体,略一省视,不由登……一连退出丈余远近,目露惊疑,愕然的凝望着这当面弱冠少年,如同梦吃一般的道: “白……骨……血……指……你……可怕! ”
  嗖——
  风声一缕,如同一道轻烟。
  “首阳子”一射疾飘五丈,直隐向山石云树之间,影踪不见。
  万家驹冷冷一笑,啐了一声。
  “呸! ”
  豪气顿生,心胸一阔,双臂振处,仰天发出声石破天惊的长啸,人像一只大鹏,展翅上飞三丈,脚不点地,斜向谷外射去。
  他相信了“血盟四鬼”的话,一直认准了正东泻去。

  东方发白,晨光曦微。
  眼前一片田畴,虽有 山坵,也不过是起伏的土堆而已,那里像是什么“鬼谷”地方,“谷”在何处?
  不由跌脚狠狠的道:“上了血盟四鬼的当不成?或是尚未到地头?”
  想念之间,趁着晨光尚早,展起轻功越过田畴。
  眼前乃是一道江流,水声淙淙,水雾茫茫。
  顺着江水,筑有一道宽敞的堤防。
  堤防上,一顶小轿,四个轿夫飞也似的狂奔。
  轿后,两个俏丫环模样的少女,紧随轿后,寸步不离。
  先前。
  万家驹在堤下只顾赶路,不感惊奇。
  走了十来里。
  他心中不由大奇。
  谁家千斤小姐,起这么大早赶路?
  这四个轿夫脚力为何这等快法?竟同轻功高手一般,脚不点地,浮尘不起,轿子平稳如飞?
  这两个小丫环居然寸步不离?
  江堤上的轿,指顾之间已在分路之下,下了堤防,沿着曲径而去。
  好奇心驱使,万家驹一折身形,也向那小径跟去,他生恐为人发觉,借着堤防的石堆草丛,掩匿身形,紧坠下去。
  约莫二十里之遥。
  眼前,一座城堡也似的村落,堡门尚未开,吊桥高悬。
  轿夫叫开堡门,堡内放下吊桥,轿子一溜烟抬进堡去。
  万家驹越觉神秘,不走吊桥,展功越过保堡河,翻过堡墙。
  好大一座村子。
  说是村子,乃是指堡内六街三市而言,屋宇栉次鳞比,街道纵横,但人迹不见。
  所幸,那顶小轿正在堡中心一个红漆大门前停下,万家驹也越屋溜在隐蔽之处。
  轿子果然不出所料,乃是一个鹅黄宫妆少女,看样子弱不禁风,但可称得是天姿国色,闭月羞花,明艳照人。
  “吱呀——”
  红漆大门开处,走出两个锦衣汉子,年龄都在三十左右,魁梧英武,气概不凡,但对黄衣少女十分恭敬,双双闪在两侧,低声道:“小姐回府了!”
  黄衣少女且不答言,莲步姗姗上了台阶。
  突的一翻身,指着万家驹隐身之处,莺语如同珠走玉盘,黄莺出谷的道:“还有一位客人,请他进来款待!”
  “是! ”
  两个锦衣汉子,恭声齐应,同时迈下台阶,直向万家骑隐身的穷巷而来。
  万家驹还当真有客人。
  但环扫左右,穷巷空空,除了自己还有谁;
  ———难道这小女是未卜先知?
  意念未转,身侧话音已起:“请客人入宫!”
  这两个锦衣汉子何时到来,从那儿到了自己身侧,以万家驹近百年有余的功力,竟然丝毫不觉。
  此时,进又不是,退又不是,只有苦苦的一笑,尴尬异常的道:“嘿!嘻!二位……”
  “请! ”
  锦衣汉子脸上毫无表情,摊手肃客。
  “多谢! ”
  万家驹一横心事,挺胸大步向石阶跨去。
  进了门,庭院幽静得有些冷清,一重一重,一眼看不到底,究竟不知道这门庭之内有几层院落。
  两个锦衣汉子,一左一右,同万家驹一步一趋。
  “通! 通! ……”
  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空洞洞的声音,如同进了凶宅,到了死屋似的,不见半点人影。
  一连走了十几重。
  雕花格门,五间大厅。
  先前的黄衣少女坐在右侧,眼见万家驹步上大厅,妩媚的一笑,起身向屏风后面翩然而去。
  左首,坐着个白发苍苍,满面春风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除了一头白发之外,脸上粉嫩细腻,俨如二十余岁少妇风采,通身衣着鲜艳华丽,似与头上白发极不相称!
  锦衣汉子抢前半步,恭身正待回话……
  “你们下去!”
  “白发妇人略一挥手。
  “是!
  两个锦衣汉子不敢出一口大气,退着出了大厅,直到退下台阶,才转身大步而去,恭谨逾常。
  万家驹酌量着这老婆子不是皇亲国戚,定是一品命妇,拱手道:“在下参见夫人!”
  白发妇人展颜一笑道:“小客人请坐!”
  “冒闯贵府,夫人宽恕!”
  “闻小女言,阁下由江堤一路跟来,亏了你好脚程!”
  “这……”
  “不要脸红,这也不算甚么?小客人尊姓大名!”
  “在下万家驹!”
  “万家驹?”
  白发妇人脸色突的一变,从衣袖内摸出一张大红洒金帖子,略一过目,脸上更加不安,但刹那之间又恢复了笑容,双手一拍,朗声道:“来人!”

  第六章 迷宫妖姬
  屏风后,应声出来四个俏丫头,一色水绿衫裙,个个粉堆玉琢!
  白发妇人冷然道:“备酒待客!”
  万家驹初见她脸色有异,已是暗蓄功力,打算防身出手。
  此刻一听,反而十分不安,忙道:“不敢打扰夫人!”
  “老身有话同你谈,怎好不吃杯水酒!”
  四个丫头应声去了不久,立刻捧出酒菜!
  山珍海味,丰盛不凡,水陆杂陈,十分讲究!
  “万相公请用,恕老身不便相陪!”
  万家驹推辞不得,只好坐下来,举杯为礼道:“在下无端打扰,甚是不安!”
  “太谦了,水酒一杯!”
  “在下不善饮酒!”
  “万相公自斟自饮,一杯也使老身心安!”
  “如此,只此一杯!”
  酒溢香气,令人馋涎欲滴。
  万家驹仰脖子乾了一杯,又道:“在下无量,只此一杯就用饭……”
  “这一杯料你也无福消受!哈哈哈哈!”
  “啊……”
  万家驹顿觉双目金花乱绕,五脏翻腾如潮,头晕 ,脑涨,骨软,筋麻……
  心知不妙,一举臂……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还不倒!”
  “咕通! ”
  万家驹应声倒在当地,五指硬插入地中寸余深浅,他心中的恨、悔、气、恼、可想而知!
  就在此时。
  外厢云板声响。
  白发妇人目光一寒,凝神道:“是谁?这么早就来……”
  “姑妈!是我!”
  语如黄莺出谷,白影如蝶,翩然而至。
  “是凤儿!你!”
  “姑妈!有一桩大事……噫!”
  那少女一见倒在地上的万家驹,不由粉脸变色, “噫”的一声,呆在当地,说到一半,接不下去了!愕然如同失魂落魄!
  白发妇人眉头一皱!
  “凤笙!你认识他吗?”
  “我……不! 不认识! ”
  “他就是你父飞骑传柬誓必捉到的万家驹!”
  “哦!万家驹!不错!他是万家驹!”
  徐凤笙花容变色,粉面飞霞!
  她的心激动不已,他知道万家驹与自己父亲“银剑追魂”徐人龙有过节,她不知为了甚么这一老一小年纪相差三十多岁的人会有梁子。
  她更想不到,万家驹就是自己从水中救出来,而又一见钟情的万家驹!
  如今……
  那里容她多想!
  白发妇人已接着道:“凤笙,你见过他?”
  “哦……没见过!姑妈既然说他是万家驹,那……一定不会错!”
  “他是不打自招,姑妈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手到擒来,比你爹飞骑传柬大张旗鼓如何?”
  “所以‘迷宫妖姬’名震武林啦!”
  “傻丫头!姑妈的名字是你叫得的吗?”
  “姑妈?你打算把他……”
  “把他废去武功,交给你父,姑妈我留下他身上的魔镜? ”
  “哦! ”
  “迷宫妖姬”脚尖一挑,已把昏迷不醒的万家驹身子翻了过来,探手在他怀内搜出了“魔镜”。
  紫光两缕,如同两道匹练,从破了两个小孔的皮囊中电射而出,令人不敢仰视,目炫眼花!
  “哈哈哈哈,这是送上门的买卖!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娃姓!你休怪我迷宫妖姬心狠!只怪你自己瞎眼!”
  她桀笑一阵,一并右手食中二指,径向万家驹点……
  “姑妈!”
  迷宫妖姬点势顿停,茫然道:“甚么事大惊小怪!”
  “你……不能废去他的武功!”
  “怎么?也许他消受不起,因而鸣呼哀哉,我爹有许多话要问他呢?”
  “不废武功万一……”
  “迷宫中蚊子也飞不出去,还怕他钻到地底下去不成!何况还喝了……”
  “押解途中呢?”
  “姑妈太小看你们迷宫中二十八宿了,再不放心,明天我也随着他们一同解回飞虎堡!”
  “也好!来人!”
  “侍候主母!”
  四个俏丫头应声出来。
  “迷宫妖姬”洋洋得意,道:“将这面镜子交给小姐,叫她好生存放,命人将这小子关进‘旋风地牢’等候明日解往飞虎堡!”
  徐凤笙目送着丫头持向后面的“魔镜”,又眼巴巴的看四个锦衣汉子将自己心上牵挂着的方家驹用鹿筋四马倒钻蹄的抬了出去。
  她一颗少女的心,如同小鹿撞的一般,跳呀!跳……
  她想不到自己初恋的甜蜜尚未领受,却立刻掀起飓风似的波澜,她真不知自己今后的日子如何打发?
  她悔。
  悔不该一见面就爱上了这个冤家。
  她恨。
  恨天公为何有这样残酷的安排。
  最后。
  她下定了决心,决定不再爱他,因为,纵然没有今天的事发生,而一对仇人,也决不会有美洁的结局,何况,今天的事,迟早是会发生的。
  就算是自己爹爹不计较,而听万家驹的口气,他也不会放下这段梁子。
  她与姑妈,表姐,闲谈了一阵,独自到客房内对着一灯如豆,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时那能安静得下!
  须知,一个少女的初恋,往往会使她终身难忘,甚而影响她一生的幸福!
  徐凤笙,就是陷于这个粉红色的烦恼之中。
  她越是不愿想,心里也越是放不下!
  昏暗的月色,从窗子中照进来,她对着天上的浮云许久……许久……
  她终于突的站了起来。
  “我就是这个主意,反正姑妈不会杀我!”
  白光一线,穿出窗子,直向花园中奔去,丝毫不慢,指顾之间,已钻进那一堆面积极大的假山之中。
  “轧轧轧……”
  一阵轻响,徐凤笙已发动了“迷宫”“旋风地牢”的机关。
  眼前,是一道宽仅三尺的甬道。
  黑呼呼的甬道,像“旋风”似的,左旋右转。
  徐凤笙对这“旋风地牢”的道路,异常熟悉,因此,毫不费力的到了地牢的中心,也就是万家驹被禁的所在。
  “咦! ”
  惊心一噫,脚下顿停。
  但见,铁门大开,悉悉索索,好像有人在说话。
  徐凤笙闻声知警,贴身在甬道的弯处,运集目力……
  一点黄影,伛偻着身子,在低语,如怨如诉的低语!
  “早知道,我也不该逗你到迷宫来,如今……我该怎么办! ”
  徐凤笙顿时心中一震。
  ———这是慧表姐,司马慧她难道也爱上了他?
  想到这里,眼前一阵发黑。
  要是司马慧也爱上了他,那我……
  她比我功夫高,而且是姑妈溺爱的独生女,又与他没有仇恨,甚而,她的人也比我美,不像我一会儿男装,一会儿女扮的野性。
  我……
  她勉强撑持着,只觉着心中跳个不停,身子摇摇欲倒。
  司马慧的语音又起。
  “我不能带你出迷宫,可是,我怎忍心看你 留下的魔镜,这魔镜我担着天大的干系留在你身边,这是一包解药,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语音渐低,而抽泣之声随之而起。
  徐凤笙心中一动。
  ——有了解药,怎不带他走,胆小的丫头。
  四通八达的甬道,忽然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黄影一闪,溜入左首甬道;
  徐凤笙毫不怠慢,鬼影儿似的,一溜进了右侧的铁门,右手挟起地上昏迷不醒的万家驹,左手抓起地上的“魔镜”解药,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远离脚步之声,向另一甬道飞奔狂逃。
  她轻车熟路,避过可以惊动迷宫二十八宿的房屋,电闪奔出迷宫。
  一口气飞奔了十来里,已是娇喘嘘嘘,香汗淋淋。
  眼前!一片丛林,十分僻静。
  徐凤笙放下万家驹,打开解药,胡乱向他口中塞去。
  果然灵丹妙药。
  “哦! 闷死我……噫! ”
  万家驹由地上挺身坐起,游目四顾,如梦如幻,如痴如呆,愣愣的道:“这……我是……”
  “总算醒来啦,罗!这是你的魔镜,收好了!”
  “姑娘你是……”
  “我是徐凤笙,你不认识?”
  “徐凤笙?”
  万家驹做梦也想不到这眼前的白衣少女,就是船上的恩人徐凤笙。
  “你吃了迷宫的‘透心散功酒’,最少要三天的时间调息才能复原,我只能救你出困,可无法帮别的忙!”
  “透心散功酒?”
  万家驹才想起了前事,拱手不迭的道:“原来是姑娘援手搭救万某……”
  “别酸溜溜的了,我得赶回迷宫,不然……”
  她跨步起势,疾向林外穿去……
  “姑娘,你的芳名……”
  “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徐凤笙!”
  “徐……”
  “时间不多,以后再说吧!反正,你不要忘记我这个人就是了!”
  “万某终生不忘!”
  “够了!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
  徐凤笙的语落,人已穿出林去。
  然而“迷宫”的堡墙上,已是人影遥遥,哨声四起。
  她虽然胸有成竹,但“做贼心虚”,也不由一阵忐忑不安!
  “凤笙!你到那里去了!”
  “迷宫妖姬”脸色铁青,拦在身前,面色凝重,身后站着司马慧,眉头深锁!
  “啊! 姑妈! ”
  徐凤笙蓦的一惊,但却好整以暇的又道:“宫内丢了东西没有?”
  “丢了人了!”
  “迷宫妖姬”怒火高炽。
  “进入迷宫之人,转眼之间走脱,这是破天荒的 第一回! ”
  “啊呀! ”
  徐凤坐故作吃惊,煞有介事的道:“糟啦!我夜深醒来,窗上人影一幌,追了出来,只到江堤,被我追丢了!早知真的出了事,我就……”
  “真的? ”
  “我敢骗姑妈吗?”
  “你看清了没有?是甚么样的三头六臂?”
  “那人轻功好俊,只看见一点黄影!”
  “黄影? ”
  司马慧的神情极不自然。
  “对啦!表姐!就像你的衣着打扮一样,杏黄的影子! ”
  “糟啦! ”
  司马慧聪颖过人,玲珑剔透,她已看出了徐凤笙的苗头,心忖!——小蹄子,你拿我逗乐了!可是!你也救了我了!
  喊了一声“糟啦!”回身就向迷宫跑去!
  “迷宫妖姬”算是被这两个少女蒙在鼓里,迷惘的道:“慧儿!随为娘的追!”
  “要放好‘魔镜’!”
  “你是怎么啦!”
  “我放在桌子上,不要!”
  若姑妈穷搜苦寻,万家驹的功力未复,若是被她搜到,不但前功尽弃,而自己也要暴露,乘机失惊的道:“真是的,可别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一石二鸟之计,劫走了人,盗走了魔镜,戏弄我们”
  “哦! ”
  “迷宫妖姬”率先起势,穿回迷宫。
  三人连袂进入堡内。
  司马慧抢先回房,反身扑出,哭丧着脸道:“妈! 妈! 魔镜……”
  “值的不见了不成?
  “迷宫妖姬”怒火如焚,一仰脸,发出声裂空入云的长啸!
  随着啸声,二十八个锦衣魁梧汉子,各展式子齐集在花园水榭之中,个个肃容垂手伺立,等候差遣。
  “迷宫妖姬”目光如电,怒火如焚,厉声吼道:“迷宫自主人死后,三十年与武林断绝来往,从今天起,迷宫宣誓重入江湖,二十八宿立刻出宫,访察闯入迷宫,劫人盗宝之徒,我“迷宫妖姬”要重开杀戒,誓必追回魔镜!去!”
  “是! ”
  二十八宿轰雷似的应了一声,各撤身形,径自去了。
  却说万家驹跌坐在林丛之中,目送徐凤笙去远,心想!
  ——太巧了,为何救我的都是徐凤笙,唯一不同的是一是个男徐凤笙,一个是女徐凤笙。
  其实,他那里想得到这两个徐凤笙乃是一个徐凤笙呢。
  他只觉得事情太也玄妙而已。
  呆想了一阵,试着口中乾燥,心中翻腾,跌坐运功。
  “哎呀! ”
  万家驹只觉得真气难聚,不运功还则罢了,一提真气,只觉气不顺,血上冲,半点力气也没有。
  百年的功力修为,此时竟与常人无异,通身酸软无力!
  万家驹大吃一惊。
  他想起徐凤笙的嘱咐:“你喝了迷宫的‘透心散功酒’,最少要三天的休息。
  迷宫,为何要害我?
  那白发妇人?黄衣少女?锦衣人:
  他们既不是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自然不会与我有仇,敢莫是要劫夺我身上的“魔镜”?
  不会?“魔镜”不是好生生的在我身上吗?
  “我真傻!何不借魔镜之功,恢复原有的修为!”
  一念既起,顺手取出“魔镜”,打开皮套。
  紫霞一片,金光千缕。
  万家驹沉心静虑,手捧魔镜,口诵心法。
  就在此时,林子外人影一幌,一双贪婪的眼神,精光碌碌的逼视过来。
  渐来渐近,却是一个既矮又瘦,枯槁如猴的矮小怪人。
  万家驹此时功力既散,又在凝神一意默念心法之际,身外一切已完全无知无觉,进入忘我之境。
  矮小怪人渐欺渐近,忽的“噗哧”一笑:“哧!魔镜!魔镜!”
  语音未落,点地向跌坐的万家驹扑去。
  “啊! ”
  万家驹闻声一惊,已是不及。
  “拿过来吧!小子!老猴儿赏你一掌!”
  劲风陡起,血光如箭。
  万家驹功力已散未聚,怎能当此迎面一掌,两道血丝,顺着嘴角不断外流,坐着的身子再也难以支持,耳中嗡的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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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21 09: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古堡恩仇
  林中,黑雾一团,旋风似的滚来。
  黑雾初见。
  “吧达! ”
  爆炸一响,火星四射。
  “灵龟居士”在前, “鬼火阴魂”在后,两人鬼鬼祟祟摸索而入。
  “灵龟兄!九指怪猿侯老五分明进入林中,为何忽然不见! ”
  “这老儿是个鬼精灵,他焉能放过万家驹那块魔镜!”
  “所以我主张跟踪着他,让他做我们的耳目!”
  “你这主意可真不错!”
  “有人! ”
  黑雾一拥,鬼火炸处,这两个老怪的人已到了万家驹的身前!
  “哎呀!万小子!”
  “糟啦!被侯老五得手了!”
  “怎见得?”
  “看这小子的伤势,进入林中除了侯老五并无二人!”
  “追! ”
  “慢着,问清这小子!再追不迟,谅他侯老五也跑不掉。”
  “以这小子的功力,恐怕侯老五!”
  “救活他再说!”
  “鬼火阴魂”枯掌一探,轻按在万家驹的灵台大穴之上,“灵龟居士”双手握紧了万家驹的一双腕脉。
  两个魔头,各运功力,互不相让,顺着掌心源源而出。
  林中,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空气紧张如同一支拉满了的弓,落叶萧萧之声,片片可闻。
  许久。
  万家驹虎目微睁,鼻息均匀,但见为自己施功疗伤的,乃是铁帽山曾有动手之仇的两个老怪,不由心中大奇。
  ——他们会好心救我吗?
  不会,不会!一定是阴谋,最少,他们要救醒我之后辱凌我。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此时,我的功力未复,索兴……
  他重又闭上双眼,控制腹内真气,暗地里使用“吸”字心法,吸取二怪的真元,罡气,精血。
  半盏茶的时分。
  “鬼火阴魂”面黄如蜡,额上汗珠粒粒发光。
  “灵龟居士”通身如同水洗,周近黑雾尽褪,双目失神。
  然而,他两谁也不原显出支撑不住的神色,谁也塌不下这个台,咬紧牙关,兀自提起精神,不断的向万家驹体内输送。
  又是片刻。
  “灵龟居士”再也吃不消了,先是一声长叹,颓然道:“唉,这小子的伤势好重!”
  “鬼火阴魂”也沮丧的收回枯掌,抹去额上的汗珠,幽幽的道:“想不到他已练成了“紫金魔功”与“白骨血指”还被侯老五伤成这个样子,难道说侯老五是真人不露相吗? ”
  万家驹心中不由好笑,并一运气,觉得真力无阻,血气畅通。
  原因是他在“迷宫”中饮下的“透心散功酒”,既有“紫金魔镜”化解于前,又经“九指怪猿”侯五震散于后,加上了徐凤笙塞在他口中的解药,毒气早已散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轻微伤势,不过是功力未复之 际,被“九指怪猿”侯五在不防之下的一掌轻伤。
  既有两个老怪全力施疗,焉能不早已痊愈。
  他的意念未泯,耳闻两个老怪之言,真的忍俊不住。
  “哧! ”
  破口发出一声轻笑。
  “啊呀! ”
  一声惊呼,两个老怪霍地跳了起来,人影分处,闪出一丈五尺。
  “多谢二位施功代疗,七杀魔王之例,又开一次!再见! ”
  万家驹一心念在自己的魔镜,点地射起两丈,认定“九指怪猿”侯五逸去的方向,疾射出林。
  此时。
  他心急如焚,把轻功展到极限,人如一枝飞箭,破风而去。
  片刻之间,已下来了五六十里之遥。
  那有“九指怪猿”侯五的人影。
  放眼远视,林莽苍苍,山势起伏,虎踞龙蟠,迤逦绵互,无尽无边。
  万家驹如何肯舍那自己功力所系的“紫金魔镜”,依旧穷追不舍。
  又奔了一程。
  山势更加陡峻,树木更加深茂。
  蓦然——
  万山丛中,现出一座巍巍城堡似的建筑,宏伟壮观。
  万家驹心中一震,暗念——
  -----难道这就是“九指怪猿”侯五的巢穴不成!”
  心中分神,脚下速度顿减。
  唰——
  破风声过处,传来一声厉吼:“什么人?敢在飞虎堡地面逞能!”
  喝声之中,灰影四起,数十个灰衣汉子,从四面八方的山颠草丛现身而出,齐向万家驹立身之处拢来。
  他们一个灰布裹头,每人一柄三尺长剑。
  人影幢幢,剑光闪闪。
  顿时,把个万家驹包围在人影剑阵垓心,四面环 敌 之申。
  万家驹心中发毛!勃然大怒,双掌蓄势,十指欲弹,怒喝道:拦路打劫吗?”
  灰衣汉子不由乱发狂笑。
  为首一人长剑虚挽,厉声喝道:“放屁!飞虎堡会有人打劫!你瞎了眼了!”
  万家驹掌势陡收,心忖:“——飞虎堡?”
  第一次在江中救我一命的徐凤笙,不正是飞虎堡的……
  想着,收功撤步,朗声道:“请你们堡主出来!”
  “什么人,妄想见堡主!你也太,……
  “堡主驾到!”
  银光一同匹练,掠空落在地面。
  那群灰衣汉子,二龙分水,唰的一声,八字形 散在 两侧,让出中间一片三丈大小的空地,个个垂手按剑,鸦雀无声。
  银光乍落。
  一个三绺短须的五旬老者,神定气闲,缓步而行,手扶胁下长剑,成仪摄人,气概不凡。
  “参见堡主!”
  两个灰衣汉子恭声而呼!
  银衣老者双目逡巡全场,最后落在万家驹的身上,徐徐问道:“阁下何人,夜闯本堡意欲何为?”
  万家驹一见堡主人物不凡,不由甚为 恭敬,拱手道:“在下万家驹!”
  “啊! ”
  “飞虎堡”堡主“银衣追魂”徐人龙蓦的一惊,先前神情顿失,面露惊疑,目射煞气,脚下不自觉的连退三步。
  “铮! ”
  暗簧一响,长剑出鞘。
  银光一缕,寒光中,挽成丈来方圆的剑花,罩护全身,厉声叫道:“意欲何为,莫非……”
  “世伯”!
  “谁是你的世伯!”
  “堡主! ”
  “小娃儿,少耍奸滑,划出道子来!”
  万家驹剑眉紧皱,先前大好印象全失,双手十指微曲。
  然而,念在徐凤笙对自已有救命之德,勉强按下怒火,苦苦一笑道:“在下无意路过,误闯贵堡!”
  “银衣追魂”徐人龙冷冷一笑道:“好一个误闯本堡!”
  “另有一事,就是在下与令公子少堡主有一面之雅,并且曾蒙江中……
  “住口!一派胡言!”
  “这……在下确承蒙少堡主相救……”
  呸!太也欺人了!”
  “银衣追魂”长剑一领剑诀,步下微动。
  劲风卷地而起,银光炫目生花,唰……
  一连八招一十六剑,剑剑凌厉,招招歹毒,如同漫天花雨,顿时把个万家驹罩在剑风之内,险象环生。
  他一面抢攻不舍,一面吼道:“老夫半百无子,那来的少堡主,小奴才,你这个瞒天大谎算是找上了!”
  万家驹连连闪躲,闻言不由大奇道:“住手,”
  “小奴才,还有何话说!”
  “请问中原有几个飞虎堡?”
  “老夫的飞虎堡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真的老堡主没有一位公子!”
  “老夫不与你多嚼舌根!”
  剑风又至,寒光逼人。
  “银衣追魂”的一柄剑,使得风雨不透,鬼神难测,数十年的修为,全力而为,势如雷霆,气吞河岳。
  “徐凤笙”的谜不打开,万家驹实在无心动手。
  因此——
  他双臂微分,十指轻拨,只守不攻,边闪边退,朗声叫道:“请问老堡主有一位叫徐凤笙的少年,你认识吗?”
  “徐凤笙?”
  “银衣追魂”剑招陡撤,人也一弹退出丈余,横剑 当胸,不答万家驹之言,反而大声问道:“你认识她?”
  “适才说过,他与在下交情非浅!”
  “越发饶不得你!”
  不料, “银衣追魂”怒不可遏,喝叱声中长剑一挥,厉声如雷:“传令全堡戒备,放走万家驹的,帮规处治!”
  “杀! ”
  数十灰衣汉子,各震长剑,一哄而上。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最怕人多。
  万家驹想不还手,势逼不行,想要还手施袭,又因“徐凤笙”的闷葫芦尚未及时打开。
  左右为难之下,十指轻弹,运功护住全身,缓缓向堡外退去。
  谁知——
  灰衣汉子越杀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潮水一般,一波未退,一波又来绵绵无已前扑后继。
  “银衣追魂”的一枝剑,泛出车轮大小一圈红光,使人难以睁眼,着着进逼,招招凶狠。
  万家驹再也无法忍耐。
  他陡的一弹蜂腰,平地上射三丈,凌空发出声闷极的狂啸。
  “老堡主!在下得罪了!”
  紫虹一道,如同日精月华,从天罩下。
  紫雾金光之中,十道嘶嘶的劲风,如同十道利箭,破空乱发。
  场子中情势突然大变。
  血雨,腥风。
  惨叫,怪吼。
  造成一片大混乱,如同世界末日降临。
  尸体,横一倒,竖一倒,东一飞,西一翻。
  “银衣追魂”的周身,斑斑点点,溅满了鲜血。
  万家驹的一袭长衫,也到处染有血痕。
  好一场武林的空前打斗,地狱惨象不过如此。
  “好小子!这算误闯本堡吗?”
  “银衣追魂”眼看手下伤亡过半,双眼冒火,五脏 欲裂,一柄长剑,不分招势,不按掌法,连人带剑席地卷来。
  万家驹心忖:——徐凤笙之事未弄明之前,断然不能伤了老堡主!万一一个失手,岂不落个恩将仇报。
  何况,除了不义之外,还多树一个杀“父”之仇,自已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将人心比自心,徐凤笙将何以堪!
  因此——
  他十指的“白骨血指”,遇上了“银衣追魂”就撤,见了“银衣追魂”就收。
  一轮惨白的月色,已到中天。
  万家驹眼看“飞虎堡”伤亡过半,尸体横陈,血污狼藉,不愿久缠,双掌一挫,劲风排山而出,硬把“银衣追魂”的攻势挡住,朗声道:“在下去也”!
  语落,紫雾金光掠空飞出五丈,一连几个起落,循着原路向堡外泻去。
  “老夫与你誓不两立!”
  “银衣追魂”尾随而起。
  然而,怎能快过百年修为的万家驹。
  指顾之间,紫雾已在群山深处消失,影踪不见。
  “银衣追魂”不由叹了口长气。
  “唉!这奴才的功力……看来我这半生劳碌,一条老命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壮志消失,功力全无,人像斗败了的雄鸡,垂头丧气的,对着漫漫长空的半钩残月,感到自已的老迈无能。
  他回头打量堡众的尸体,更加沮丧。
  却说万家驹出了“飞虎堡”,一溜烟不辨方向的沿着山势疾驰而去。
  生恐“银衣追魂”纠缠不放,便自尽力而为。
  夜色茫茫,云海袅袅。
  正东,一个瘦削的身形,划空而过,捷比飞燕,决如电掠。
  万家驹穷极目力,也看不清那人的身材形象。
  以万家驹的功力来论,虽没到虚室生明之境,但黑夜辨物,并非难事,如今竟瞧不来,这人的轻功之快可想而知。
  他生性倔强,越是瞧不清,越要瞧个清。
  双臂一剪,拧腰弹腿,认定那人去向追去。
  不料——
  追了半个更次,前面那人总是若有若无的,虚虚实实,时隐时现。
  “遇到了鬼吗?”
  万家驹心急如焚。
  忽然那人影径向一片丛林中落去。
  是人!一定是人。
  万家驹这一次可看清了,乃是一个长发飘风的怪人。
  他既已看清,更加不舍,一冲数丈,也向那林中射去。
  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枝柯交错,树干密如麻苎,好一个险恶的去处。
  林中,黑影一幌,习习有声。
  东也有响动,西也有声音,仿佛有千军万马隐伏其中,又像是半个人也没有,只是些妖魔鬼怪藏身在内。
  万家驹略一凝神,心想:——一正压百邪,进去。
  他是说进就进,一点地面。
  嗖——
  人像一支离弦之箭,游身穿进密林之中。
  先前的习习之声全而沉寂下来。
  静,死一般的静,静得怕人,万家驹只听见自 已的心“通!通!”跳个不停,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他屏气凝神,单掌护胸,缓缓向林子内摸索前进。
  依然毫无所见。
  万家驹不由寒毛直竖,仗着胆子大声吼道;林子内什么人! ”
  “林子内什……么……人……”
  四面八方回声齐起,此起彼落,嗡嗡不息。

  第八章 禁林之主
  幽林之内,一片怕人的沉静。
  但是,这种沉静显得危机四伏,与平时的安静大大的不同,好像山雨欲来的阴沉天气,马上就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似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万家驹连喊数声没有半点回音,心想:“碰见鬼了吗? ”
  想着,一展式子,径向林荫深处穿去……
  “停下来!”
  一声暴吼,如同焦雷,激得四周响应,震山欲动,耳鼓欲裂。
  沙! 沙! 沙!        
  脚步乱响,鬼影幢幢。
  左面一列怪人,个个蓬头乱发盖脸,一色如火似的红衫长可及膝,每人手中一柄三尺短戟,抖动之中,红缨瓢展,俨如一团烈火,劲风生威。
  右面,一排青衣怪人,也是长发盖脸,赛如鬼怪,每人手中一条九尺铁练,双手分抓,亚赛判卒拘魂,狰狞恐怖。
  两排怪人的中间,骇然站着个金衣怪人。
  那人,一头金色黄发,卷卷曲曲,下垂及胸,乱发之中,出射两冷道口体,正是那怪人的奇异眼神,冷森如同山精鬼怪,恶狠像是海底夜叉。
  万家驹看清之后,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立刻运功戒备,朗声喝道:“你们是人是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衣怪人的脑袋一晃,黄发随风飘摆,先是仰天一阵怪笑。
  笑声甫落,怪如牛吼的道:“小娃儿!问得好!问得好!哈哈哈哈!”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小娃儿!你说法可得留点儿神!”
  “留神?”
  “老夫半人半鬼,又神又仙!”
  “那是……”
  “抬头观看'”
  万家驹闻言,抬头一看,不由得脚下连退三步,神色一懍, 顺口道: “禁———林——重地, 擅———入——者———死! ”
  一块长满了青苔的朽木,斑斑驳驳的八个大字!
  金衣怪人黄发后面的冷峻眼神一闪,厉声吼道:“既知禁林重地,也教你死得明白!”
  语落, “通!”跨前一步,沉声如雷道:“娃儿!老夫守护禁林,已有四十多年,大胆犯禁的,你算是第一个,也算得死有其所,天大的缘份!”
  “缘份?”
  “武林之中,路过禁林,也要绕道五十里外,你……哈哈哈哈!算你胆量不小!死后也有光荣!”
  万家驹不由冷冷一笑,朗声道:“一派胡言!”
  “胡言?”
  “我是第一人吗?”
  “老夫守护此处,四十余年,你算得第一人!”
  “呸,适才我分明……”
  “你说适才有人进入禁林?”
  “一个矮小的……”
  “哈哈哈哈,娃儿!满口胡言,你会看见了老夫死也不相信!百年以来没一个可以进入此林的人!”
  “强辞夺理!”
  金衣人突然一拍双掌,  “啪”的一声,大吼道:“老夫不愿与你辩论!娃儿!你自已动手,还不要老夫执行林规?”
  “林规?”
  “老夫就是问你是自毁还是要老夫杀你?”
  “在下一不自杀,二不……”
  “要老夫动手!拿命来!”
  “没那么容易……”
  “轰! ”
  一声撼山震岳的大响,两道劲风接实,草乱飞,树枝两下一分,双方全是一愣,各自退出五尺之外,都存戒心!
  “噫,小娃儿你找死!青煞队各执事!杀!”
  金衣怪人一声令下。
  右面一排十二个青衣怪人轰雷似的应了一声:“是!”
  铁练啷当,青影乱起,立刻把万家驹包围起来。
  “吼———”
  石破天惊的怪吼起处,十二道铁练,如同十二条怪蟒,漫天寒光,席地卷来,势如惊涛骇浪,怒潮飞瀑。
  万家驹一振精神,双掌微挫,展开无敌铁掌,运集“紫金魔功”。
  紫雾一团,夹在十二道练风之中,搅成一团。
  不料,十二个“青煞队”执事,个个身手不凡,功力怪异,加之铁练可长可短,能硬能软,鬼怪的招式,令人防不胜防。
  空气紧张令人咋舌。
  万家驹幸而有“魔功”护体,全神贯注应敌。
  饶是如此,二十招之后,也是屡屡遇险。
  他不由怒火如焚,激起了真怒,忽的杀心陡起,功力一变,化掌为指, “白骨血指”一招“追魂夺命”认定攻来的两个青衣怪人点去,大喝道:“倒!””
  惨呼突起,血雨如箭,两个青煞执事,腾空一弹丈余,立刻倒地而死。
  金衣怪人咆哮如雷,喝道:“红煞队执事!杀!”
  “是! ”
  十二柄短戟,掀起烈火似的红光,加入战团,
  万家驹杀心既起,如同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怒吼一声!
   “你们全上吧!”
  一场武林少见的打斗,只见劲风一团,不份彼此的召式,
  暴吼如雷,人影如潮,
  数声惊心破胆的惨叫,青煞队又是两人中了“白骨血指”,红煞队,也有一人随声躺下。
  金衣怪人双目冒火,一晃双肩,厉吼道:“青红两队执事退下!”
  话音未落,他的人在金光一动之中,已抢在万家驹的身前,相距七尺之处,振掌抖臂,恶狠狠的道:“好小子!若能在我‘金甲鬼王’手下走上十招,任由你入林!”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那太容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只怕你接不下十招,已经真的去做鬼王去了!”
  “大胆! 看……”
  “金甲鬼王!住手!”
  林荫深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发出一声似低实高,似大实小,震得人耳内嗡嗡乱响的一声闷喝!
  万家驹不由一惊,起步倒射丈余,游目四顾。
  因为,万家驹的功力,足有百年以上的修为,他深知这声闷吼,乃是一种称为“地狱丧钟”的内家功力发出,绝非一般高手所能施展。
  他所以蓦地一惊,因为在“七杀魔王”口中曾听说过。
  须知, “七杀魔王”乃是百年以前的第一魔头,对魔逗的功力可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因此,万家驹闻声知警,心知这发话之人,必非等闲。
  那厢, “金甲鬼王”眼泛怯意,撤身同时暴退,垂手低头,细声道:“徒孙迎接林主……”
  “金甲鬼王”竟然自称徒孙,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试想, “金甲鬼王”年纪最少在六十岁以上,他自称守护“禁林”已有四十余年,他的师祖怕不是百岁以上的人了。
  万家驹左右打量,不见人迹,正在犹疑之际。
  忽然——
  “你的‘白骨血指’从至么地方学来的?”
  声音如同蚊蚋,居然起自耳根。
  万家驹魂飞魄散忙不迭闪身斜飘丈余。
  “娃儿!别怕!”
  “啊!”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瘦骨嶙嶙的怪老者,如附骨之蛆,纹风不起的,像幽云一般,又像是万家驹的影子,竟随着他的闪跃,寸步不离的依在他的身侧。
  万家驹的一颗心,几乎由口腔内跳出来 。
  先不答瘦怪老人之言,一抖双臂,紧呼呼的发出一掌,火爆似的向左一跃丈余,大声叫道:“不要弄鬼,再靠近我,休怪我无情了!”
  “本主人怕你无情不成!”
  怪老者旋风似的,衣袂无声飘起,又已跟之而进,一张纸似的,贴了过来,
  “看掌! ”
  万家驹铁掌疾推,竟用了五成以上的力量。
  谁知,双掌推出的劲风,中途化得烟消云散,
  他心中一惊,非同小可,肩头晃处,又是一奋掌上真力,横推斜划,狠命一招,只中同时叫道:“好老怪!”分明施出十成力道,竟如石沉大海,中途落空,身不由己摇摇幌了几幌。
  “娃儿,你这掌上功夫有限得很,看老夫的!
  怪老者的语音未落,人如一阵轻烟,滑步到了万家驹身前五尺之处,右臂一挥,左手如同魔爪,看是毫不着力,其实妙不可言,
  万家驹不由亡魂替冒,欲待闪身已是不及,
  “娃儿!有何话说!嘿!嘿!”
  怪老者的干枯左掌,已搭上万家驹的肩头,冷冷一笑,阴森怕人!
  “说!白骨血指……”
  一言提醒了万家驹。
  他不顾肩胛为人所制,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拚着两败俱伤,急如星火,飞快点向怪老者的胁下。
  “啊呀! ”
  人影乍合即分。
  怪老者一飘衣衫,弹身撤出丈余,双手一分长发,露出瘦削的脸孔,塌鼻翻唇,四个寸长獠牙,暴出老长,白多黑少的眼珠眨动不已,闷声道:“娃儿,说……这一招?”
  万家驹险中求生,一招挫敌,先前的怯意全消,大声道:“你既知道白骨血指的利害,难道不知来源?”
  “你与七杀魔王……”
  “看不出你居然知道我恩师的名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老者仰天狂笑,久久不绝。
  “笑什么?”
  “你真是‘七杀魔王’的传人?”
  “何必骗你!”
  “好!想不到老夫囚居禁林六十年,竟然有出头的一天,哈哈哈哈!”
  万家驹一头雾水,不知这怪老者的话意,问道:“你说什么?”
  “小娃儿!我先问你,七杀魔王的‘白骨血指’你学了几成?”
  “在下尽得恩师的真传!”
  “真的? ”
  “假不了!”
  “好!太好了!六十年前,我与七杀魔王争夺天下第一魔的名号,曾经拚斗七日七夜,不分胜负!”
  万家驹不由目光一惊,半信半疑的道:“哦!是吗?”
  “后来……唉! ”
  怪老者神色忽然一变,咬牙有声,双目煞气顿长,怕人至极,一声长叹之后,手臂抖得骨节乱响,狠狠的接着道:“后来他用‘白骨血指’破了老夫的‘铁牛劲’,曾伤老夫的右胁!”
  他说着,一撩长衫,露出竹架也似的瘦胸膊来,指着右胁一点手指大小的黑斑,大声道:“看,这就是六十年前的血债!”
  万家驹不由洋洋得意,神采飞溢的道:“既然败了,还有何话说!”
  “呸!小娃儿,老夫从那天起,隐于此林,至今足有六十二年之久,立誓不出禁林,也不准江湖人踏入林中一步。”
  “在下无意……”
  “住口! ”
  怪老者目泛煞气,无限痛恨的道:“老夫发下宏誓大愿,必须还过这笔血债,方才重入江湖!”
  “在下看来,你这一辈子出不得此林了!”
  “怎样讲?”
  “恩师他老人家已作了古了!”
  “七杀魔王他……他死了!”
  “一月之前,归天去了!”
  “真的? ”
  “信不信由你!”
  “这……”
  “所以在下说今生今世,你不用再出禁林,重入江湖了! ”
  “不见得!”
  “你愿意违背你的宏誓大愿,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吗? ”
  “还……还有你! ”
  “啊! 我? ”
  万家驹脚下不由连退三步,愣愣的望着这当面的 怪老人,
  他想不到这怪老者会把账记在自己头上。
  可是,替师担事架梁,乃是义不容辞的事,没有理由不承认这档子事,那除非自己不承认是“七杀魔王”的门下。
  但是,这怪老者的功力,适才已领教过了,可说是出道以来所仅见的高手,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可真没有把握。
  怪老者见他沉思许久,犹疑不决,冷冷一笑道:“你怕老夫?”
  “怕!我姓万的出生以来,从不知道什么叫怕!”
  “不敢与老夫动手?”
  “笑话!有何不敢?”
  “那是为了……”
  “对你的话,在下还在两可之间,一时不知真假!”“我与七杀魔王比拚之事,天下武林皆知,你可以去问!”
  “不用问!”
  “那你……”
  “等等! ”
  万家驹一面说,一面退后三步,大声叫道:“在我事情未证明以前,你不要乘机动手,证明以后,我自然有个交待! ”
  “你把老夫当成了下三烂了吗?”
  “好! 等着! ”
  万家驹探手怀内一摸,取出了“七杀魔王”垂死之际留下在石缝中的“黑名单”来凝神注视!
  但见——
  第一页,第一名赫然有四个大字,写着:‘铁牛霸主’
  下面,注着几行小字,简明的写出当年与“铁牛霸主”七日夜之斗的结果,並与“铁牛霸主”有七十年内再行比拚之约。
  他看完之后,不再迟疑,藏起“黑名单”,功运双臂,抖擞精神,朗声道:“你说的不错,万某今天就替先师了结这段公案,赴他老人家七十年的约会!来,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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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8-22 10: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神秘人物
  不科,怪老者双手一分,消去万家驹的劲道,慢条斯理的道:“且慢!”
  “铁牛霸主!难道你怯战?”
  “老夫与七杀老儿尚且恶斗了七日夜,焉能怕了你!”
  “那为何……”
  老夫隐匿了六十二年,‘铁牛霸主’的名号早已不用,以后你叫我‘禁林之主’好了!”
  “这个不关紧要!”
  “再一点,老夫与你比拚,不能在这禁林之内举行!也不能这样胡理胡涂的打闷架!”
  “你要怎样!”
  “六十二年前,我与七杀老儿比斗,黑白两道,正邪两派全都在场观战,你我重践六十年前旧约,也要天下武林皆知! ”
  “在下出道未久,不……”
  “这个由老夫出面!”
  “好!全凭你了,在下随时奉陪!”
  “不愧是七杀老儿的传人,去吧:但愿你言而有信!”
  “究竟什么时候?”
  “老夫会通知你!”
  “你知道我……”
  “只要你活在世上,老夫就找得到你,不怕你飞上天去,更不怕你赖账!”
  “放心,姓万的不是那种人!我等着你!”
  万家驹说完,一起势,就向林荫深处穿去……
  “做什么?”
  “禁林主人”抢在前面,一袖一抖,拦住了去路!
  “在下入林有事!”
  “此乃禁林的规矩,老夫六十年前封林之时的忌禁!”
  “什么忌禁?”
  “只准两个人闯入禁林,除此二人之外,格杀勿论?”
  “那二人?”
  “第一个就是你死去的师父,七杀魔王!”
  “哦!第二个呢?”
  “任何带着大漠至宝‘紫金魔镜’之人!”
  “啊! ”
  万家驹心头一震。他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是,更证明适才那条瘦小的人影,必是夺走“紫金魔镜”之人无疑,
  他一惊之余,不解的问道:“却是为何?”
  “七杀老儿既然胜了我,拦,也拦不住,携带“紫金魔镜”之人乃是送宝上门,老夫焉能把旷世魔镜向外推,哈哈哈哈!”
  万家驹的剑眉双皱,计上心头,忙道:“如此说在下可以进入此林了!”
  “为什么?
  “第一,我代表亡师的身份,第二……
  “难道你身怀魔镜?”
  “正为魔镜而来!”
  “取出老夫一观!”
  “被人乘危夺去,逃进此林!”
  “真的! ”
  “半点不假!”
  “老夫我相信你的话,来人!”
  先前的金衣怪人趋身而前,垂首道:“侍候林主!”
  “禁林之主”朗声传令道:“传谕下去,本林,青,红,赤,白,黑,五路煞队执事,全力搜查禁林,捉拿怀有“紫金魔镜”擅入禁林之人!”
  “得令! ”
  金衣怪人朗声一应,翻身入林,青,红两排怪人,一个展起轻功,追踪而起,刹时之间,林木萧萧,归于沉寂。
  万家驹游身一,让开“禁林主人”侧身作势,朗声道:“在下乃“魔镜”主人,理应参入搜查之事!”
  “禁林主人”也颔首一笑道:“老夫破例准你进入本林搜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无发现,你必须退出禁林!”
  “在下照办!”
  “请”
  “慢着! ”
  一声沉喝,林外若隐若现的飘来一个矮不足三尺,尖头缩腮的老头来。
  那老头一身黑绸劲装,发结牛心髻,须长及胸,猥琐不堪,好像水浒传上的武大郎,今人发噱。
  别着他貌不惊人,那身轻功,足称一等一的高手,喝声初发未落,人已站在入林的路上,拱手对着一“禁林主人”道:“在下参见前辈!”
  “禁林主人”的长发一摇,白果眼一抡道:“老夫若是老眼未花,阁下该是一魔二帝三大帮的无影门中首领‘无影帝君’!”
  “正是晚辈!”
  “来此则甚?”
  “晚下有……”
  “住口! ”
  “禁林主人”的脸色一沉,怕人至极,厉声道:“天大的事也不能干犯老夫的忌禁,无故擅闯禁林。”
  “这个……”
  “少辩嘴,老夫的禁忌第一!”
  “禁林主人”的身法好快,语到,手到,瘦如芦柴的手臂伸处,两指己抵在“无影帝君”的命门大穴。
  只要“禁林主人”的两指微微用力,或是前推三分,无影帝君的一条老命,必定横尸当场,血染荒林。
  “无影帝君”脸无血色,目泛惊惧,战抖着道:“在下有下情禀告!”
  “老夫不问你上情下情,犯了禁林大忌,格杀无论!”
  “老前辈你……”
  “无影帝君”一面伏地乞哀,一面转首对万家驹道:“小哥哥!请你向他老人家请个人情,小老儿粉身不忘!”
  万家驹见他可怜得紧,微笑向“禁林主人”道:“前辈!问明了他的来意,再执行林规不迟!”
  “禁林主人”点在他命门穴上的两指不收,沉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破例准他申诉入林的理由,说!”
  “无影帝君”如逢大赦,呐呐的道:“小的闻得江湖传言,‘七杀魔王’的传人,已在‘迷宫’与‘飞虎堡’露面,特来……
  “哧! ”
  万家驹不由失声一笑。
  “禁林主人”也哑然一咧唇,啐了一声道:“呸!这还用你来报!滚!”
  说着,他一收双指,右脚抬处……
  呼——
  平地忽然扬起一阵劲风,力道惊人。
  “谢谢主人!”
  就在劲风乍起之际, “无影帝君”一式“落花飞絮”,人似一片枯叶,借着劲风的力道,一飘五丈,如同丧家之犬,没命飞逃。
  林外,留下他冷冷一笑,也是得意的一笑。
  万家驹腾身而起,人在凌空,口中喊道:“在下冒犯”
  “十二个时辰之内,你要退出禁林!”
  “万怎守信!”
  唰!唰!
  两阵破风之声,这一老一小的两大魔道高手,分别进入林中,身法俱是快捷无比,显见功力在伯仲之间。
  却说万家驹穿进林莽深处,但见远处五色人 影此去彼
  来,如同穿梭一般。
  分明是“禁林”的五路煞队执事,在搜索潜入林中之人。
  他心中不由一宽,心忖:“——照这等严密的搜查,慢说是人,就是苍蝇也飞不出搜索人的眼中,谅来“魔镜”必有下落。
  谁知,天下事往往不如人意。
  眼看天色入夜,五路煞星的哨声,此呼彼应,没有片刻停过。
  而万家驹在莽莽苍苍的林内,最少已兜了十来个圈子,慢说是人,连一个岔眼的线索也没有见到。
  夜色更深,顶上浓枝密叶,成了暗无天日的景象。
  万家驹一阵焦急起来。
  而此时林子之中,五路煞队的形踪已渺,显见并无所发现。
  他情急之下,仰天展功发出声冲天长啸,高吭入云。
  长啸之声引起四山响应。
  可是,他失望了。
  在他原意,不过想借这声清啸,惊来“禁林”五煞执事,探听他们搜索的结果。
  殊不料,清哨回声渐落,林中如同一座死沉的原始森林,并无半点回应。
  他益发焦急,放开喉咙叫道:“禁林主人!铁牛霸王!禁……”
  喊声余音初落,果然有了回声。
  但这声音好奇怪。
  娇滴滴的,如在耳畔,呢喃莺语似的道:“傻瓜!穷喊乱叫有什么用!”
  这分明是“千里一线”的传音入密功夫!
  万家驹霍然一惊,照定发音方位电射而去。
  他快,人家更快,传音之人早已渺如黄鹤,除了空气中留下一丝香息,轻微的一笑之外,影子也没有见到一个。
  万家驹不由大急,沉声喝道:“哪位高人,出来一见! ”
  “我不是高人,是熟朋友!”
  “是熟朋友?”
  万家驹不由更加茫然,穷极目力,向发音之处瞧去。
  黑洞洞的林子,一根根粗细参差的野树,一切,都看不出二样。
  传音之声又起,极其细微的道:“无影帝君带同魔镜被你当面错过,还在这儿发的什么呆!”
  万家驹又羞又急,冲口道:“无影帝君?魔镜?”
  “不错!你放走了他,还不知道,真是个天下第一号傻瓜! ”
  “呸!好狡滑的无影帝君,原来他怕难出禁林!”
  “对的!先前他冒死闯入禁林,意在避开你,他见你与‘禁林主人’有了约会,又怕会合力捕捉他!才用上了苦肉计! ”
  “哦! 也许……”
  “不要也许,我不会哄你!”
  “阁下是禁林中人?”
  “不是! ”
  “那你为何……”
  “你正事不办!偏问这些不关紧要的事!”
  “阁下冒死闯入禁林,是所为何来!”
  “为了替你送信!”
  “单是为在下送信?”
  “另外还有一点,必定要告诉你!”
  “甚么事?”
  “你杀父的仇人并不是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全都有份! ”
  “哦! ”
  万家驹出道以来,每天都在追查仇家,然而,真正的正凶,他并未弄个清楚,虽然他痛恨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甚至于恨天下武林,这乃是由于找不出正凶主犯,罪魁祸首。
  如今,突然有人自愿提出来说明,而且又是个神秘人物,他不由得不顿时紧张起来,忙不迭的问道:“那么是谁? ”
  “……”
  林莽恢复了静穆,四野并无回音。
  “喂! 是谁呀? 你……”
  “……”
  显然的,传音之人走了。
  万家驹展起身形,认准先前发声之处打去,口中叫道:“为何不回答我的话!”
  良夜迢迢,林木萧萧,除了一两片落叶之外,再也听不出半点声音。
  他引起父母血仇,不由血气沸腾,对天挥拳,大声的吼道:“我不管!我不管!不管是不是他们,在我访不出正凶之时,我要杀,我要杀尽一魔二帝三大帮所有的人,宁愿冤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真的! ”
  先前传音之声又起。
  万家驹再也不肯放过,快如弹丸,病似飞弩,扭腰扑去,口中叫道:“前辈!”
  “咯咯咯咯!”
  笑声虽然轻微,但如同一串银铃,悦耳动听。
  万家驹脸上一阵发烧,抢着道:“为何发笑!”
  “我已说过是熟朋友,怎么闹出前辈来了!”
  “既是熟朋友,为何不能露面!”
  “此非其时,此非其地。见面有害无益!”
  “那么杀死我父的,到底是谁?”
  “这……”
  “难道也是有害无益吗?难道你要我不分青红皂白的多造杀劫,把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一概斩尽杀绝吗?”
  “唉! ”
  意外的,神秘人忽然一声长叹,接着,极不自然的道:“我不能告诉你谁是正凶,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飞虎帮之主没有参加那一次劫夺魔镜的行动!”
  “哦!是吗?你说‘银衣追魂’徐人龙没有参与。”
  “唉! ”
  轻微的叹息已远,只有一丝几乎听不出的尾音,在林子以外飘荡。
  这一次万家驹已觉出这位“神秘人物”真的走了。
  然而,他没有追出林去。
  他对着幽暗的林子发愣,他想:——自己血海深仇至今还是个浓雾一样的谜!
  这“神秘人物”是谁,又是一个谜!
  他为何关心我的事?比如魔镜的下落,血仇的正凶,他为何追踪着我?
  他是男的?口音不对!
  是女的?我没有女性的朋友呀!她是谁?
  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极关重要的事?
  想……
  无数的问号,在万家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
  一时,他却想不透,找不出适当的答案,来回答自己所问的问题。
  其实——
  在这幽暗的林子的浓密枝叶之中,这时正有一个纤瘦的白衣人影,脸上蒙着一面黑纱,露出两个水晶似的眼球,在远远的凝视着他。
  那白影秘秘的隐藏着,但他的眼神之中,再也掩藏不了像万家驹一样复杂的情绪,有热爱,有忧愁,更有说不完的深情。
  她在暗暗的默祷着。
  她祈求万家驹能相信她的话,不把‘银衣追魂’徐人龙视作仇家。
  她是谁?
  聪明的读者,也许你已知道了这人是谁?
  笔者也不妨卖一个关子,假若你不知道的话,请你继续
  看下去,因为,正像书中的她所说的一样“此非其时”,恕我不能在此告诉您!
  却说万家驹苦想了片刻,最后终于获得了不算结论的结论。
  他自言自语的道:“这位‘神秘人物’并无恶意,也许,他告诉我的话是真的!”
  略微一顿,又道:“不管真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事久见人心,目前,我不找‘飞虎帮’的麻烦也就是了,免得错杀无辜!”
  说着,缓步 林外走去。
  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新月高挂,繁星满天。
  万家驹久处林中,至此精神为之一畅,豪气顿生,仰天提起丹田之气,发出了声龙吟凤岁的长哨。
  哨声中,人已凌空而起。

  第十章 九狮金印
  神风岭,乃是无影门的总舵所在之地。
  日奄西山,云霞满天。
  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在通往“神风岭”的山径上飞驰而过,快同闪电,疾如飞矢,渐来渐近。
  他,正是身负血海深仇,加上旷世瑰宝失落的万家驹。
  万家驹一路盘算着。
  盘算着如何进入“神风岭”?誓必追回“紫金魔镜”,誓必逼着“无影帝君”说出当年杀公的往事,来证明禁林之内“中秘人物”的话是真是假!
  夜幕初垂,眼看离高耸入云的“神风岭”不远。
  突然——
  “嘎———”
  一声惊人至极的嘶哑吼声,斜刺凌空而来,刺耳惊魂。
  “果然不出‘帝君’所料」来的敢莫是万家驹吗?”
  万家驹不由一愣,收功卸力,停步凝神。
  但见,荒径上一个庞大的汉子,长得好生凶恶。
  光顶发亮,三角眼精光碌碌。鼻如鹰,口如猪,一脸洞钱大的黑麻子,不分个的一个连一个,招风耳下,各生一撮白毛,穿了件麻布砍肩,露出筋暴暴的小桶粗的双臂,敞,至脐,胸毛黑茸茸的,凶如太岁,猛似厉鬼。
  麻衣大汉插腰拦路而立,一路眼神凶焰万丈的盯在万家驹的身上,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似的。
  万家驹强敌当前,并无怯意,淡淡一笑道?“你是无意门的明桩吗?”
  “呸!瞎了你的狗眼!”
  那麻衣汉子声如雷鸣,咆哮狂叫:“老子乃‘立地太岁’杜伯威的公子,人称‘小太岁’杜充是也!”
  “立地太岁?立地太岁这个人,在下……”
  “怎么样?”
  “在下没听说过!”
  “放屁!只见五阎王,莫过杜家庄,江湖上谁不知有个杜家庄!”
  万家驹不由好笑,冷冷的一笑道:“原来杜家庄有这么凶!”
  “凶?你还说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凶?”
  “在下乃揣想之词!”
  “好一个揣想之词,爷爷告诉你,十九年前你那死鬼爹爹,铁掌无敌夜闹杜家庄,将我父内脏震伤之后,便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在江湖上露面!”
  万家驹耳闻他不干不净,满口污秽之辞,不由怒火中烧,破声一吼道:“住口!我父远到大漠探寻魔镜!”
  “探寻魔镜!”
  “小太岁”杜充冷冷一哼,不屑的道:“怕小爷找场是真,寻找魔镜是假,谁知……哼哼!被他碰上了,算他的狗命之中有这个狗运!”
  “再要无礼,休怪万某了!”
  “谁知你父生成薄命,魔镜到手,死神跟着来了!”
  “放肆!小辈看招!”
  人影一闪,劲风陡起,玉掌飞处,势如狂澜!”
  “来得好!”
  “小太岁”杜充也不甘示弱,一双蒲扇大的手掌,齐推而出。
  蓬!
  震天大响,平地起了阵飓风。
  万家驹渊停岳峙,神定气闲。
  “小太岁”杜充庞大的身子连摇带幌之下,登登登……一连退出九步,冗自立桩不稳,摇摇欲倒。
  一招接触胜负立见。
  万家驹不由“噗哧”一笑,轻蔑的道:“这等浓泡,居然称为小太岁,笑掉别人的大牙!”
  “小太岁”杜充脸如猪肝,粗如鼓锤的手指一指两傍,怒吼道:“小子!你看!”
  “哦! ”
  万家驹不由愕然。
  不知何时,两侧的山坡之上,黑影幢幢,已站满了一些老少不等,男女有别的武林中人,为数不下百个。
  他们,一个个怒目横眉,充满了敌意。
  万家驹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然而他是艺高胆大,虎目一扫两侧百余高手,朗声道:“这是你们杜家庄的打手!”
  不料——
  右侧一跃落下一个细长汉子,一身丧服,头戴麻冠,破声吼道:“肉眼无珠的小儿,谁是杜家庄的打手?”
  “阁下何人?”
  那人并不答言,一挥手中招魂幡,面对山坡,大吼道:“弟兄们!让这小子见识见识!”
  叟叟风响,幡影如山,山坡上冲出七个麻冠丧服的汉子,年纪相若,每人手中一柄长幡,幡上绣着同样的一个“方”字。
  万家驹顿加警觉。
  因为, “方氏八幡”乃是邪道的时下一绝,  “八幡丧门阵”,更是人尽皆知的歹毒绝学,少见的功夫。
  想着,依旧神态自若的道:“敢莫是‘方氏八幡’吗? ”
  为首的细长汉子十分得意的道;“亏了你知道八幡的名头,献出魔镜来,以前的血债一笔勾消……”
  “血债?”
  万家驹疑云满面,不解的问道:“素不相干,哪来血债! ”
  “去问你那死鬼的父亲!”
  “我父亲怎样啦?”
  “你父路过芒砀山,劈死“长幡道长”谁不知道!”
  “长幡道长是……”
  “是方氏八幡的前人!”
  “我父为何劈死他?”
  “因……因……”
  “说呀!因为什么?”
  “不同你多说!不献魔镜休想逃走!”
  “哈哈哈哈!”
  万家驹不怒反笑,许久,笑声陡停,百隐杀气,厉声吼道:“长幡老道在芒砀山用孕子胎妇祭幡,要炼迷魂幡阵,是也不是,此事我母对我说过事实不假,想不到他的徒弟还有脸替这种恶道报仇找场,更想不到你们还承认这种恶道是你的师父,也罢!在下教训教训你们!亮招!”
  “好小子!弟兄们!上!”
  为首的细长汉子恼羞成怒,勃然变色,挥动长幡,首先发难。
  另外的七道长幡,也同时而起。
  “杀! ”
  厉吼一声, “八幡”各据一方,长幡齐倒,指向家驹。
  万家驹站立不动,桩势略矮,回掌蓄势,以不变应万变。
  “方氏八幡”并不追击,八个人喉中“咯!咯!”有声,如同灵猫捕鼠,十六道凶光如炬的眼神,一齐逼视着万家驹,脚下斜移横走,如同斗鸡似的。
  空气,紧张得可以听出每个人的心跳。
  两傍,百十个黑道中豪客,不觉低声喊道:“八幡丧门阵! ”
  “方氏八幡”越走越快,万家驹也只有随之越转越快。
  快……快……
  快到连“方氏八幡”的人影也分不开了。
  万家驹不由暗喊了声:“糟糕!上当了”
  他只觉眼前一片幡影波动,如同千顷白浪,令人目不暇
  给,眼花四溅,头眩心跳,分不出人影幡招。
  他心忖!冲出阵去再说。
  不料,心念初动……
  “拿命来!”
  身后一声断喝,试觉着劲风袭至,只点“玉枕”!
  “不好! ”
  万家驹翻身扬掌,只向劲风迎去。
  “噗! ”
  空气一阵哨声,竟只接了个空!
  “看招! ”
  脑后劲风又到,比之先前力道更大。
  “万某接你……”
  “噗! ”
  又是一招落空,幡影不见,人影顿失,袭来力道半点俱无。
  “拿命来!看招!”
  左右齐至,两侧袭来。
  “拿命来!看招!”
  前后齐喝,劲风扑面袭背。
  等到万家驹出招接掌,劲风又已一撤而回。
  东、西、南、北,一片“看招”之声。
  左、右、前、后,尽是“拿命来”的吼叫。
  只逗得个万家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接招,找不到对手,不接,又恐受了暗算。
  山坡两侧的黑道人士,一阵轰雷也似的叫好之声,震山栗岳。
  半盏热茶时分,万家驹已觉头脑昏涨,身上隐生汗渍。
  他不是功力不济,而是找不到目标。
  正在此时。
  身前不远之处, “小太岁”杜充,得意忘形,破锣似的吼道:“方家兄弟,魔镜到手,可是人人有份!”
  万家驹听在耳内,心中一动,不问左右前后的幡影,一聚丹田之气,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一团,金光耀目,电闪一般,忽然从密麻幌影之中惊虹乍起。
  紫雾里,现出一双肉掌,掌心泛出两道紫电也似的神光,认定得意忘形的“小太岁”袭到!”
  “啊! ”
  咕通一声,血雨如箭。
  “小太岁”杜充庞大的身躯,像倒了半堵土墙似的,仰天倒了下去,肥大的肚皮之中,肚肠外溢,血水横喷。
  紫雾方散,万家驹已站立当场。
  “方氏八幡”尚不知万家驹已运起“紫金魔功”遁出“八幡丧门阵”之外,还在游走如飞,运幡如狂,吼叫连天。
  万家驹一见,想起适才的困境,不由怒从心上起,暴吼一声。
  “瞎眼东西,万某断送……”
  吼声未了,人如一只疯虎,紫光发自掌心,对着“方氏方幡”蒙头盖脸的推去,势如风雷。
  惨呼时起,血浆横飞。
  “方氏八幡”已有二人慰伤震飞。
  两侧山坡之上咀噪一片。
  百十个黑道高手同声一吼,运袂齐上。
  一场武林少见的混战立刻展开。
  荒山野坡之上,混乱不可形容。
  万家驹双眉一皱,大吼道:“杀!杀!杀!七杀门的戒等就是切勿留生!”
  紫雾金光,在百十个身影之中如同一朵金涟游来绕去。
  紫电两道所到之处,惨呼随之而起。
  紫雾一团滚动之中,血雨随之飞扬。
  片刻之间。
  山坡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梁。
  呜——
  一声破风厉哨,由半空中疾落而下。
  通——
  沉甸甸的一声大响,百十个人全是一惊。
  “啊呀! ”
  “九头狮子印!”
  “九……”
  正在以性命相搏的黑道各魔,不由自主各自退出丈外,个个脸泛死色,人人目有怯意,有的竞呆立当地,通身战抖,不说是同万家驹拚命,连头也不敢抬,垂手低头,瑟缩一旁,即不敢动,也不敢逃。
  万家驹凝目而视。
  但见,场子中,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颗碗大的金印。
  那金印四方四正,上面盘着九个雄狮头形,金光夺目,
  耀眼生辉,份量不轻。
  黑道的一众群豪,似乎对这颗金印都害怕之至,全都面对金印肃立无哗,俱怕之色,不可形容。
  万家驹不知这颗金印的来头。
  但是,他斟量这金印的主人。必是武功不可一世,身如天神,金甲金胄的伟丈夫,正直不阿的大英雄。
  不然的话,这般魔头也不会怕成这个样儿,一个个好似老鼠见了猫似的,噤若寒蝉,又象待宰囚。。
  正在此时,山坡后面一声沉喝:“老夫破例饶而一死,各对金印三跪九叩,速离神风岭三十里外?”
  “得令! ”
  “谢谢印主!”
  “印主开恩!”
  “……”
  百十个黑道高手,闻言如同皇恩大赦,纷纷就地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的对着地上那颗金印行礼。
  说也不信,真的每个人都是三跪九叩,没有一个人敢少叩一个头,更没有一个人不是快叩快走。
  好象他们生恐叩头叩慢了走不脱似的。
  霎时之间,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战,已成了过去。
  荒坡之上,除了愣然发呆的万家驹之外,只有十余个肚破肠流的尸体,显得格外凄惨。
  再有,就是阵阵的野风,吹起的血腥之气。
  还有,就是那颗碗大的九头狮子印,冗自端端正正的放在地上,发出阵阵刺眼欲花的寒光。
  山坡后面的闷喝又起!
  “万家驹!你为何见印不拜!”
  人声寂寥。山野空荡,这声音好似不如先前的凌厉,也不如先前,阴沉,气氛,更没有先前肃杀,紧张。
  万家驹不由回声喝道:“我为什么要拜?”
  “噫!你不怕‘九狮印主’的狮王八掌!”
  “不怕! ”
  “为何不怕?”
  “我为何要怕?”
  “好!老夫要你知道见印不跪,尸体粉碎,的第 一 戒律! ”
  “戒律?哈哈哈哈!”
  万家驹豪气顿生,狂兴大发,仰天一笑道:“我不归你节制,戒律关我屁事!”
  山坡后面的语音一沉,冷冷哼道:“哼!你可见到他们那些成名的人物?”
  “那是他们心甘情愿,也可说是自暴自弃,我姓万的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男子汉膝头有黄金,下跪?哼哼!除了对父母师尊!”
  “好一张利口!”
  “事实如此!”
  “好! 可恶……”
  山坡后面的语音不如先前的沉闷,反而有些尖锐,接着道:“……老夫再破例一遭,免得你对印行礼,快快去吧!”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免我一拜,笑话!何用你免,我根本不拜!”
  说着,对那颗金印又省视了一眼,自言自语的道:“真奇怪,百十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对着一颗死板板金印怕如虎狼,真正岂有此理!”
  “少废话!快走!”
  “我偏不走!”
  “不要惹起老夫的脾气,到时想走比登天还难!”
  “姓万的不信这一套!”
  “快走! ”
  “是好汉出来见一见!”
  “你……”
  “你不见我,我姓万却要见见你!”
  万家驹一提真气,不向前穿,一式云里翻,倒头向山坡上射来。
  “啊哎! ”
  惊呼如同裂帛,山坡后面一道黄影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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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 13: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鼠尾毒梭
  万家驹一扑落空,那黄影已飘出三丈以外。
  但来的是一个身披“一口钟”黄色披风,身材娇小的蒙面人。
  蒙面人的语音忽然变得尖锐,急呼呼的叫道:“你这人疯了不成,这一扑……”
  万家驹满腹疑云,心忖:——绿林畏如虎狼的“九狮印主”,却原来是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脚色!
  想着,好奇之心大炽,冷冷一笑道:“好一个‘九狮印主’,真面目敢情见不得人!”
  黄衣蒙面人见他一步步欺近,忙道:“不许再进一步!听见没有!”
  “听见了!可是我的脚不听指挥!”
  万家驹口里说着,脚下依旧步步进逼,眼看两下相距不过丈余,他突然一弹足尖,腾空跃起,口中叫道:“在下要看看‘九狮印主’的庐山真面!”
  语落,人到,猿臂舒处,快如惊虹的抢着向蒙面人的面纱抓去。
  “啊! ”
  喽然一声尖叫,家面人的面纱已被他抓在手中……
  “噫!原来是你?”
  “你这人怎的这样鲁莽!”
  敢情所谓“九狮印主”,乃是迷官之中, “迷宫妖姬”的女儿。万家驹所见的轿子中的黄衣少女!
  这事大也出乎意料之外。
  黄衣少女双腮火赤,羞惭不胜。
  万家驹也是脸上发烧,耳根通红,手抓着面纱,呆在山坡之上,进退维谷,十二万分尴尬。
  半晌,才呐呐的道,“原来姑娘就是江湖上闻名丧胆‘九狮印主’!”
  “我?咯咯咯咯,我那有那么大的威风!”
  “那……
  “我不过是要来问你一句话而已!看他们缠着你不放,又怕你众寡不敌,才想出这个冒名顶替的绝招来!”
  “哦! ”
  “你看!这九头狮子印!”
  黄衣少女一震身形,已由山坡之上飘身而下,连步款移。走到那颗“金印”之旁,葱白似的纤指一提金印,解开外裂的金黄手帕。
  原来是一块碗大的四方顽石。
  在众人神情紧张之际,为“九狮印主”威名所摄,不辨金印的真假,乃是人之常情,而并不惧怕“九狮印主”其人的万家驹,竟然也没有辨出来,实在是分外走眼的事情,因此,也不由一皱双眉道;“惭愧!我竟没……”
  他说了一半,又道:“姑娘找在下有何话说!”
  黄衣少女走目一瞟,不胜妩媚的道。“我叫司马温玉,别尽‘姑娘姑娘’的,叫得怪不好意思!”
  “哦, 司马姑……”
  “又是姑娘!”
  “嘿嘿! ”
  “我问你!你是不是心中对我们迷宫恼恨,是不是恨我妈? ”
  万家驹想起在迷宫无缘无故的被“透心散功酒”暗算,若不是亏了白衣女子徐凤笙所救,此时……
  想到这里,剑眉一扬朗声道:“当然!我恨!”
  黄衣少女闻言,粉面之上,立刻罩上一层愁云,双目闪动之中,竟然泪水晶晶,十分忧伤的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恨我妈?不要恨迷宫!”
  “姑……这不可能,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你被 人家……”
  “现在你不是很好吗?”
  “哼!若不是一位徐姑娘所救,我永世也出不了迷宫,永世也恢复不了功力,若不是那次的暗算,我也不至于失去魔镜!”
  “姓徐的姑娘,穿白衣的?”
  “是的!她是我万家驹的恩人?”
  “你爱她?”
  “我……”
  这个爱与不爱的问题,在万家驹的心中,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时,答不上来,但略一沉吟之后,大声道:“最少我必须要报答她!”
  “报答? 怎样报答呢?”
  “这个,万某一定有一份人心,大丈夫,恩怨分明!”
  “万家驹,我不妨告诉你,你不能爱她!根本不可能爱她! ”
  万家驹本来没有这个打算!
  然而,他倔强的个性,生来不愿服从别人的意见,不由冲口道:“为什么?”
  “为什么!理由太多了,不用我说,假若你爱上了她,一定没有好的结果,终必演成悲剧!”
  “哈哈哈哈!你不要危言耸听,在下的事,在下自己理会得,不用别人操心!”
  “好! 再见! ”
  黄衣姑娘桃腮惨白,起势……
  “慢走! ”
  万家驹游身拦在前面,问道:“你要问的就是这些不要紧的话?”
  黄衣姑娘的凤目一抡,娇声道:“够了,我再问你,你父母的血仇要不要报?”
  “当然要报!”
  “哼!要报仇就不能爱那白衣姑娘,爱那白衣姑娘,就别想报仇!”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能说到这儿,往后的事,你自己走着瞧好啦!”
  嗖——
  一声衣袂声震,马司温玉的人已陡然射出两丈,眼中珠泪滚滚,回首一瞟,二次疾射而去,转眼没入山路的尽头。
  万家驹若痴若呆。
  他不知司马温玉言外之意,他想:——为什么对白衣姑娘徐凤笙之爱会牵扯到自己父母血仇上面?
  司马温玉为什么专为了这桩事来质问我?
  谜!
  一个令人费解的谜!
  这一阵扑朔迷离的问题,使他呕尽心思,也想不通。
  缓步下了山坡。
  这时,弯月西沉,夜凉如水。
  神风岭,黑呼呼的沉睡在夜色里。
  “不要管它,找回魔镜要紧!”
  万家驹一抖双臂,人就腾身而起,认定神风岭的去处,不分路经,逢涧过涧,遇谷穿谷,浮光掠影,全力奔去。
  指顾之间,已置身在最高的一个峰头上。
  他居高临下,游目四顾。
  夜色深沉,枭啼鹤唳, “无影门”总坛到底在那里,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到哪里去找?”
  万家驹不由焦急起来。
  吼——
  一声怪吼,在脚下深谷之中响起。
  他不敢怠慢,头下脚上,认定谷底落去。
  吼——
  吼声隐隐转入左近山腰。
  凌空一式“回水挽波”,折向山腰。
  吼——
  吼声又在右边山脚。
  万家驹急怒攻心,人在左近山腰一点,穿雾裂云,三次向右边山脚落去。
  草分叶动,一条银灰身影,快如猝免,疾闪……
  他快,万家驹更快,全力而为,百年的修为凌厉栗悍,
  水银泻地一般,凌空扑了下来,掌势先发,吼道:“兔崽子,哪里走!”
  “啊! ”
  一声闷哼,银灰身影,应声倒下,顺着山脚的蔓草滴溜溜滚向谷中。
  万家驹焉能迟缓,掌随人至。
  那银灰的人影,受伤不轻,挣扎几次,站不起来。
  万家驹一跃丈余,脚尖点在那人的背后,沉声喝道:“动一动我要你的命!”
  那人那敢动弹,哀声道:“万少侠饶命!”
  “没胆子的鼠辈!无影门的总舵何在?”
  “在……在……”
  那人挣扎着在怀内取出两个黑呼呼的圆球,呐呐的道:“发出讯号,自然知道!”
  “发! ”
  万家驹脚尖一提,那人并不站起,翻身跪在地面,脸色惨白,哀乞道:“小的发出讯号,请少侠饶我一命!”
  “没出息的东西,发!”
  那人又叩了一个头,撑着站起来,扬手发出一个黑球,上射五丈有余,乘那圆球势完下落,又发出第二个。
  两个圆球在空中一碰。
  “吧! ”
  蓝焰陡起,火星四溅,黑夜之间,阴凉怕人。
  接着。
  山前,山后,谷底……
  到处“吧!”“吧!”乱响,四下里蓝焰一片。
  吼声此起彼落,全向这儿射来,围着神风岭,怕不有数百人之多,身法全都快如流云,又是一色银灰衣节。
  万家驹不禁一懔,立刻蓄功戒备。
  “无影帝君,紫金魔镜拿出来,我们“银鼠会”赏鉴赏鉴! ”
  无数灰衣人中,一个瘦削的汉子,越众而前,转瞬落在当场,尖声尖气的,吼叫连天。
  他一见万家驹,不由反而一愕,奇怪的道:“咦!你是……”
  万家驹闻言,也不由一愣,心忖:——他们不是无影门的?
  那汉子的小圆眼一瞪,怒不可遐的喝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也想染指紫金魔镜吗?”
  万家驹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在下就是‘紫金魔镜’的主人!”
  “呸!凭你!配吗?”
  “为什么不配?”
  “你认得本会头吗?”
  “不认识!”
  “好小子!不认识我‘钻天鼠’你算不得江湖的好汉!本会头打发了你再找无影帝君算帐!”
  “没那容易吧!”
  “看掌!”
  “钻天鼠”的人影一飘,左掌虚划,右掌恶狠狠的印出。
  一会之首,果然非同等闲,掌势初起,劲风已现,吃吃破风有声,罩向万家驹的迎面九大要穴,势如排山倒海。
  万家驹眉头一皱,喝道:“来得好!”
  暗提功力,运掌如风,硬生的迎了上去。
  两股强大的劲力一接,强弱立见。
  啊——
  “钻天鼠”三十年的修为,怎禁得起连番奇遇的万家驹百年功力,惨叫一声,整个身子离地腾空。
  “哇! 哇! ”
  一连喷出两口鲜血,歪歪斜斜。
  他口角血流不已,双目狠毒异常,探手腰际,摸出“银鼠会”的独门暗器“鼠尾梭”来,扬手咆哮!
  “小子! 看……”
  “梭”字还没出口,手掌一送,已自发出。
  其余百余个会众,一见会头受伤,全都闷声不响,各取“鼠尾梭”,一齐认定万家驹射出。
  吃吃风响,闪闪银光,数百支“鼠尾梭”如同一片飞蝗。
  银光闪闪之中,隐隐有一层蓝焰。
  万家驹不防之下,大吃一惊,那蓝焰,分明是喂毒的样子,喊了声:“不好!”
  一面运功双掌,猛发一阵劲风,震向一片梭影之中。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鼠尾梭”中途落地,所落之处,蓝焰一片,草枯烟生,其毒可知。
  “银鼠会”人多势众, “鼠尾梭”一阵一阵,雨点般不休不止。
  万家驹勃然大怒,忘却了毒梭的利害,揉身发掌,硬向雨点似的闪影中欺至,口中厉喝道:“鼠辈,太也可恶!”
  掌风中,隐隐泛出紫电,蒙蒙紫雾一团,滚向“钻天鼠”。
  “钻天鼠”不由大吃一惊,急的抽身后跃,哪里来得及。
  “杀! ”
  万家驹的杀字出口,掌指齐施。
  “钻天鼠”连叫都没叫出来,仰天倒下,头颅粉碎,脑浆四溅,胸口五个血指洞,不断渗出乌血。
  就在此时。
  万家驹试着“左脚面”上一麻,一枝“鼠尾梭”扎了个正着。
  他暗喊一声:“糟啦!”
  觉着一丝热如火的怪味,由脚面直往上冲,心知是“梭毒”发作,不敢再行跟踪,忙不迭施功封穴,生恐毒气攻心。
  黑影一幌而至。
  “银鼠会”阵脚大乱,一个通身黑色劲装的老者,旋风似的卷入战团,手中一柄丧门剑寒光闪闪,左刺右劈,血雨如潮,惨叫刺耳惊魂。
  “银鼠会”的会众,遇上即死,碰上即亡,时,残肢断首 不忍卒睹。
  衔驳之间,已有二三十人销尸当场,没死的眼看会头已
  死,黑衣老人利害,呼哨一声撒腿便跑,重伤的呻吟不绝。
  一幅地狱的写真。
  万家驹左脚中毒,不敢运功,心中对这黑衣老者感激得五体投地。
  若不是他及时到来,自己此时怕不成了刺胃了,通身刺满了“鼠尾梭”,后果何堪设想,那能安然坐在这里?
  黑衣老者仍在追杀没命奔逃的银鼠会众,似乎兴有未尽,余恨未消。
  万家驹反而大声叫道:“前辈,饶了他们吧!”
  黑衣老者阴沉的一笑,反身弹回,骨碌碌的三角眼连连打量着受伤的万家驹,神情十分暖昧,阴兮兮的道:“怎么!中了喂毒鼠尾梭?”
  万家驹眼看着自己的左脚已肿得大了几倍,苦笑着道:“是的,若不是老前辈援手,此时……”
  “此时怕早没有你的小命了!”
  “是……是的! ”
  你这条腿已没有用了,老夫代你齐胯斩掉,好保留你一条活口!”
  黑衣老者一扬丧门剑,就待……
  “使不得!”
  万家驹吓出一身冷汗,站不起来,就地一滚七尺,险险躲过。
  黑衣老者忽的面色一沉,双目凶光隐现,脸上杀气腾腾,咬着牙道:“小奴才!你做梦!以为老夫真有这份好心来救你不成!哈哈!反正你现在生不如死,老夫成全了你吧!”
  说着,一扬丧门剑 ……

  第十二章  鬼府散人
  此时,万家驹的一只左脚,毒性发作,肿得有水桶粗细,皮肤乌紫,动弹不得,哪里有挣扎的余地。
  黑衣矮小老者目光阴森,丧门剑一振,剑尖离万家驹的心口,也不过是寸来远近,冷冷的一笑道:“小娃儿!你进入神风岭,不就是要找老夫吗?如今,哈哈哈哈!娃儿!纵有天大的本领,少不得做老夫剑下之鬼!”
  万家驹虽在生死一发的极度危险之下,癖傲的性情丝毫不改,闻言目隐杀气,眉现怒容,吼道:“你……你是……”
  “好让你死得闭眼,老夫就是无影门的宗主。”
  “无影帝君,杀父之仇未报,夺镜之恨又起,我姓万的不杀你誓不为人!”
  “杀我?哈哈哈哈!你永远没有机会了!”
  “我不但要杀你,有一天,我要血洗神风岭,杀尽无影门! ”
  “死在目前,你还……”
  “还不一定!”
  万家驹的“定”字出口,咬紧牙根,坐姿不变,舍命扬掌……
  劲风起处,沙石横飞。
  “咦! ”
  “无影帝君”猝不及防,猛吃一惊,忙不及的抽身斜飘丈余,险险躲出掌风之外,脸色一沉,探手在怀内一摸,取出“紫金魔镜”,在万家驹的眼前幌了一幌,双眼凶 光毕露,吼道:“叫你死个明白,魔镜在此,让你看最后一眼,明年今天,就是你这短命鬼的忌日记好了!”
  丧门剑泛起一圈寒芒,挺臂刺去……
  “呛! ”
  青光一缕,电射而出。
  不偏不倚,正打在“无影帝君”的丧门剑尖之上,原来是半截树枝!
  “无影帝君”手臂一震,剑势走空,一跃七尺,怒吼如雷,大叫道:“哪位高人?”
  “哼! 哼! ”
  冷哼之声虽然轻微,空山野谷听来却分外刺耳,正是那树枝射来之处。
  “鬼鬼祟祟,老夫先宰了你!”
  “无影帝君”一扑数丈,扬剑追去。
  “哼! 哼! ”
  冷哼之声又已远在五七丈外,分明那人已躲进荆棘丛生的矮林之内,尖声唠叨!
  “欺负受伤的!居然是一门宗主!敢斗斗我这没受伤中毒的吗?”
  “无影帝君”咆哮如雷,怒喝道:“好小辈,不要藏头露尾!”
  就在“无影帝君”扑向丛林之际,山坡的石林堆里绿影一冒,钻出个绿袍老者。
  绿袍老者的一只独眼闪着狡滑的光芒,冲着坐地不起的万家驹冷冷一笑,沉着嗓门道:“娃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万家驹指了指自己肿得发亮的左腿,呐呐的道:“我……我的……”
  “不要声张!”
  绿袍老者话到手到,并指点了万家驹的“俞肾”在穴,长臂一伸,把他挟在腋下,腾身向山隈奔去。
  这老者功力不弱,挟着个万家驹,在山路崎岖高低不平的荒野,逢山过山,逢水过水,飞一般的狂奔。
  足有两个时辰。
  眼前,一片桑林,到处蔓草。
  山路错综复杂,曲折难辨。
  转过桑林,地势陡然到了尽头,迎面一道削悬岩,高有千丈,不可仰视,一道丈来宽的瀑布,从岩顶飞奔而下。
  水如雷吼,如同千军万马!
  下面。一泓清潭,被瀑布冲得水花乱溅,抛珠曳玉,气魄雄伟,蔚为奇观。
  不料——
  绿袍老者并不稍堕,沿着清潭,直向瀑布奔去。
  来得切近,他大声喝道:“娃儿,现在不怕那‘无影’老儿追上了!”
  万家驹尚未答言,那老者眉头一皱道:“还是进了洞府才安全!起!”
  他开气出声,突然一叠腰,头前脚后,身子平射,如同一支飞弩,径向丈来宽飞泻而下的瀑布钻去。
  呜——
  万家驹耳中一声厉啸划过,在绿袍老者挟持之下,已穿过瀑布。
  原来,那瀑布后面,乃是一个水廉洞,而且十分宽敞,初进洞口,有些儿潮湿,入洞三五丈,一片细沙铺地,十分干爽。
  绿袍老者将万家驹向地上一放,顺手在袖内摸出一个绿晶晶的玉石葫芦,倒出四粒绿豆大小的药丸。
  那药丸晶洁如玉,扑鼻生香。
  老者塞了两粒在万家驹的口里,把另外两粒在手心一搓,搓成细粉,一声不响向万家驹的中毒左脚抹去。
  屏挡完毕,才咧嘴一笑道:“娃儿,这是老夫的‘鬼府化毒丸’,算你造化不小!”
  “鬼府化毒丸”入口生津,香透肺腑,左脚上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凉爽,窜脉走穴,火热渐褪。
  万家驹虽受毒伤,自己已经封闭穴道,功力未失,心中十分感激,忙道:“多谢前辈援手!”
  “不用谢,你能知恩答报也就是了!”
  “在下一定不忘!”
  “这才够朋友!够交情!”
  此时,万家驹的肿消红褪,疼苦尽失,缓缓的站起道:“果然前辈的灵丹妙药,在下……”
  “慢着! ”
  绿袍老者伸手一拦,煞有介事的道:“不能动,让老夫再仔细看看你的毒褪尽了也没,以免隐于血脉之下,日后重再发作!”
  说着,已凑近了万家驹的身畔。
  万家驹信以为真,忙又坐回原处,颔首道:“多谢……”
  话尚未完。
  但见绿袍老者突然一并右手食中二指,虚点在万家驹的“幽门”大穴,目露凶光,沉声喝道:“要走?是不是?”
  万家驹不意有此, “幽门”被制,倏而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前辈,你这是        是什么意思?”
  绿袍老者冷冷一笑道:“什么意思?你以为我‘鬼府散人’忽然发了善心,特意去救你不成?那你是在做梦?”
  “你有恩,我有报!”
  “老夫正要你的报!”
  “我已答应誓必报答。”
  “你怎样报答老夫?”
  “你要我怎样报答?”
  “老夫要你将‘紫金魔镜’的口诀,一字不漏,一字不移的传给老夫!”
  “哦! ”
  “你不要玩花招,你一方面大声朗诵口诀,一面照口诀练给老夫看,否则的话,哼哼!老夫只这一点……要你回功散气,四肢麻木,血凝气结!”
  须知,幽门大穴,乃是练功人的第一关。
  鬼府散人所说,一点不假。
  万家驹既气又恼,狠狠的咬牙有声,恨不得回身一掌,
  把鬼府散人立毙当场。
  然而----
  “鬼府散人”的二指,隐隐在幽门穴上摩娑。
  但是,他倔强的个性重又冲动,怒声喝道:“鬼府 散人!你真的用这卑鄙的手段?”
  “除此之外,你未必肯从!”
  “你以为这样我万家驹就会依你吗?”
  “不依还行吗?”
  “不依! ”
  万家驹斩钉截铁,身子一正,豪气干云。
  “你敢连说三句不依,老夫指长一寸,后果如何,不难想象!”
  万家驹星目一闭,大声叫道:“不依!不依,不……”
  “慢着! ”
  “鬼府散人”不等万家驹喊完,阴沉的一吼,接着道:“小娃儿,你一死不打紧, ‘铁掌无敌’可就绝了后了,万邦安的血仇,等谁来报?你要再思呀,再想!”
  如同平地一声焦雷,万家驹心中如同刀割一般。
  万氏门中的香烟?岂能为自己断绝?
  父母的血海深仇,岂不永沉湖底?
  师门的深恩?
  死!现在容易得很,只要“鬼府散人”的两指一伸。
  活!
  自己要活,要活……
  为了……
  万家驹要活,生命之火在燃烧,活的意志在督促。
  他要活也不难,只要照着“鬼府散人”的话去做,“紫金魔功”传给他,自然可以活。
  老奸巨滑的“鬼府散人”焉能看不出万家驹已有两可之间的意思。
  因此又低沉沉的道:“放心!你把‘紫金魔功’传给老夫,老夫也不是白白的要你传授,愿意承认你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
  “第一!绝不用魔功与你动手!”
  “万某并不怕你与我动手!”
  “第二,帮助你报血海深仇!”
  “不用! ”
  “第三,尊你为魔道之王,魔界之首!”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魔道也不许有第二人!”
  “说了半天,答不答应?”
  “……”
  万家驹不由一阵沉吟。
  他内心矛盾得很,这是一个不容易抉择,而又难以两全的问题!
  “鬼府散人”早又如幽灵似的,凑在他耳边道:“老夫口中数出五个字来,在我数到五下之时,你若再不答应,休怪我‘鬼府散人’的心狠手辣了!”
  “一! ”
  如同一声丧钟,一声招魂夺命的声音!
  “二! ”
  万家驹百感交集,心如油煎。
  但是,他不屈服,不低头,不受威胁的性情,反而破口骂道:“老魔崽子!动手好罗,姓万的不是怕死的人!”
  “老夫说一不二,说数五下不多不少!三!”
  “鬼府散人”也不禁激起怒火,点在万家驹大穴上的手指,已触及他的外衣,只差没有运上力道而已。
  “四! ”
  空气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加上洞外的瀑布倾天下泻,震得嗡嗡如雷,闷沉沉的越发觉着是干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老夫第一次看见你这不要命的小子,好,得不到的,老夫就要毁灭,算你小子有种……”
  “嚓! ”
  “鬼府散人”的“五”字尚未出口,
  “嚓”的一声,一点银光闪闪的寒星,透过下泻的水廉,疾射入洞。
  “噢! ”
  “鬼府散人”的手指一滑,雨点似 的点了 万家驹的“昏”“哑”二穴,人如一道飞矢,流星似的向洞外射去!
  口中同时喝道:“什么人?敢到鬼潭洞府?”
  鬼潭,波涛依旧!
  远处,密林之中白影一闪,远去十丈。
  “鬼府散人”看得真切,点脚弹起五丈,凌空拧腰又穿三丈,越过鬼潭,直向林中追去!
  青芒三点,扑面飞来。
  “鬼府散人”怒不可遏,人在虚空,不躲不闪,伸出鬼爪抓去。
  乃是三片树叶,
  “好王八羔子,敢在老夫面前弄鬼。”
  然而那道白影,鬼魅也似的身法,快如惊鸿,一连几个闪烁,隐于林荫深处,好巧妙的轻功。
  “鬼府散人”那里肯舍,拚命全力追上。
  白影闪闪躲躲,专在隐蔽之处飘忽。
  “鬼府散人”急怒攻心,益发逗起火来,一味埋首苦追。
  不知不觉,已远离“鬼潭”百十丈远近。
  一片乱石,尽是人高的荆棘!
  白影一飘,悠悠忽忽,径向一片断岩之下落去。
  “鬼府散人”冷冷一笑,不禁大喜道:“朋友!难为你了,你敢向没有出路的鬼崖死谷落去,看你还跑得掉吗?”
  说着,一分双臂,随着那点白衫,也向鬼崖死谷跟踪下坠。
  这时——
  一条娇小的蒙面人衣衫不整,由荆棘乱石丛中钻了出来,轻轻一笑,望着鬼崖死谷谷底,呸了一声道:“啐!老魔头,这一回可吃了本姑娘的亏了!”
  说着,点地展功,由原地折向鬼潭。
  她来到潭边,起势待向瀑布穿……
  “哎呀! ”
  对着潭水,她不由愕然站住,自言自语的道:“我这样儿,连个外衣都没穿,怎能……”
  “可是,他穴道被制,我不救他……”
  “算了,还是用旧办法,传音入密,要他自己运功解穴吧,怪难为情的!”
  “不对,他‘昏’‘哑’两穴被制,必须较长的时间,才能自解,万一‘鬼府散人’在他穴道未解之时转回鬼府,岂不……”
  想着,把面纱扯到眼眶的一半,一式“鱼跃龙门”竟向飞奔而下的瀑布钻去。
  她对着地上昏昏然的万家驹,不由一阵心如鹿跳!
  且不去解他的“昏”“哑”二穴,突然伸出滑如流腻,白如玉笋的双手,抢着握起万家驹的右手,一上一下的摩擦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蒙面的黑纱之上,有明显的水渍。
  她忘了自己进入鬼潭洞府的目的。
  她要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尽情享受这久已向往的,片面的温馨。
  良久——
  她的心在跳,有一把火,在她的身上燃烧,烧得她通身的血液沸腾,眼发花,口发乾,手发抖……
  终於——
  她再也忍不住这里埋藏在每个人心中的原始冲动,猛的一扑,拦腰把万家驹抱了起来,不管黑纱的阻隔,脸贴上他的脸,唇,热烘烘的唇,印上他的唇,心……
  “哎呀! ”
  远处,破风有声。
  “不好,鬼府散人回……”
  她迫不及待,并指向怀中的万家驹“昏”“哑”二穴点去,“通! ”
  万家驹半仰的身子,应声倒在地上。

  第十三章  似曾相识
  说来太迟,在当时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就在万家驹倒地的同时,蒙面人一幌双肩,起势射出去洞。
  却说万家驹伤势既愈, “昏”“哑”二穴被解,已与常人无异,功力並未受到半点损失。
  他被“蒙面人”撒手一丢,当下一惊而起。
  然而,蒙面人已无影无踪。
  万家驹略一愣神,睁开朦胧的眼睛,但见洞口不远之处,银光一点,闪闪刺目,正是先前洞外射来,引走“鬼府散人”的东西。
  他跌身而起,捡在手上,不由一愣,愕然道:“银剑追魂令,这是……”
  他想起自己初被徐凤笙从水中救出,江上传令的一段往事。
  “是徐凤笙来救我?还是飞虎帮……”
  拈着小小的银剑,再也想不到是什么理由。
  远处,破风之声渐近,衣袂抖动可闻。
  “鬼府散人回来了!”
  万家驹想到适才“鬼府散人”的凶狠嘴脸,不由杀心顿趣,揣起“银剑追魂令”弹身向“鬼潭洞府”外扑去。
  “啊呀! ”
  老不死的!”
  两人撞个正着,惊叱声中,齐向洞外落去。
  “鬼府散人”怒吼如雷,大声叫道:“不要脸的小辈,敢用金蝉脱壳之计取笑老夫!”
  说着,把手上的一袭白衫,卷成一条极粗的布卷,点地腾起丈余,越过“鬼潭”一角,当作兵器向万家驹舞来。
  “万家驹适;受尽悔辱,恨如切骨,一出手,拧腰一换步子,抢上前去,猿臂舒处,伸手抓了过去。
  “小子!找死!”
  一件白衫,不亚于铜棍铁棒,力逾千钧。
  万家驹百年功力聚于一抓。
  “撤手! ”
  一捞正着,顺势一抖。
  “啊! ”
  “鬼府散人”像个断线的风筝,一震上飞三丈。
  “彭通! ”
  水花四溅,潭水一涌, “鬼府散人”成了落汤鸡。
  万家驹人在凌空,並不收势,一折蜂腰,无动抢来的长衫,披风刷下。
  这时, “鬼府散人”正由水中一冒而起,一半在水中,毫不着力,一半在水面,回避不及。
  “哦! ”
  半声鬼叫,刺耳惊魂。
  水上,血红一片。
  万家驹手中的白衫一角,也染上了点点腥红。
  “鬼府散人”的无头尸体,浮在水面,飘飘荡荡,随波沉浮不定。
  万家驹一招扫去了“鬼府散人”的脑袋,怒火稍减,抖开手中白衫,不由大声叫了起来:“是他!不是他还有谁?”
  原来,他记得自己在船上初遇徐凤笙之时,他就穿了这件长衫。
  如今,长衫落在“鬼府散人”手中,敢莫徐凤笙,他已经……
  不是他,我此时已被“鬼府散人”指点了“幽门”双六穴,那…
  他想到这里,一挺身,重又上冲三丈,发出裂帛入云的长啸。
  要用哨声呼唤“徐凤笙”。
  凌空游走,完着鬼潭梭巡了一圈,毫无所见。
  他不由焦急起来,几次三番的想着——
  ——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恩也不能不报。
  “徐凤笙!徐凤笙!徐……”
  万家驹一面腾身飞奔,一面扬声大叫:声嘶了,力竭了。
  他通身汗水如洗,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但是,万家驹並不稍停,依旧找遍了鬼潭周近每一个角落,渐渐的出了“鬼潭”,依旧不断的叫着:“徐凤笙!徐……”
  “不要叫了,徐凤笙已经走了!”
  “啊! ”
  好生奇怪,又是那“千里一线”的传音入密功夫,如在耳畔,十分清晰。
  万家驹停下身子,大声道:“你是谁?你……
  “神秘人物!你忘了吗?”
  “哦!没忘,没忘,你知道徐凤笙走了!”
  “他早……早已走了!”
  “是他引走‘鬼府散人’?是他解了我的穴道?”
  “当然是他?”
  “那他为什么不让我见面?”
  “这当然有理由?”
  “理由?有什么理由?”
  “此时还不能告诉你!你也不必要知道!”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永远不同我见面了吗?”
  “永远……不会的!不会永远不见吧!”
  传密之人的语气忽然变得伤感起来,像是回答万家驹的一活,又像是问话!
  “那什么时候才同我见面呢?”
  “这很快!也许很慢!”
  “我不明白!”
  “只要你报了父母的血仇,他会同你见面的!”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请问你,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
  “恕我不能告诉你!”
  “他为什么要救我!”
  “这……你问的太多了!记住!杀死你父母的,飞虎帮没有参与其事!”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的嘱咐我这句话?”
  “……”
  一切归于寂静。
  万家驹抖动手中雪白而染有血痕点点的长衫,一时无从捉摸眼前的环境。
  一个神出鬼没的“徐风笙”,已经够迷糊了。
  其中又夹着一个“神秘人物”,更加使人费解。
  徐风笙既不是飞虎帮的少帮主,他是何门何派,他用的“银剑追魂令”为何又与飞虎帮的令符吻合?
  “神秘人物”对徐凤笙为何十分了解?他就是徐凤笙?还是另有其人?
  说是徐凤笙与飞虎帮无关,为何每次“神秘人物”却叮咛嘱咐,特别的提到飞虎帮的事?
  问题太也的错综复杂,一时那能想得通。
  “啊! ”
  一声尖锐的喊叫,就在不远之处,出自女子之口,分明是惊极而呼,垂死的喊叫,难听之至。
  沉思中的万家驹,蓦然一惊。
  循着惊呼之声寻去。
  丘陵起伏之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只穿了紧身衣裤,没命奔逃,十分狼狈,歪歪摇摇,分明已受重伤,撑持着勉强逃命。
  那女子身后,有八人之多,穿得花红柳绿,形形色色,轻功俱臻上乘,吆喝连天穷追不舍。
  两下相距不过五七丈左右,眼看就将追及。
  万家驹心中不平顿起,私忖:一人怕了一人也就是了, 何苦赶尽杀绝,而且以八对一,太说不过去。
  想念既起,人已一腾身凌虚迎了上去,半空中提气吼道:“何必赶尽杀绝!”
  就在他喊声未了之际。
  “噗通! ”
  前面的那女子己是不支,结结实实的跌在一个土 坡之上, “咕噜噜!”顺着荒草滚下土坡。
  嗖嗖风声。
  后面追赶的八人已鼓风飘落,十六只手掌,一齐向那少女按至。
  万家驹人在山坡之上,不由大急,一扬手中白衫,鼓起功力丢去,口中同时春雷大展的喝道:“都给我住手!”
  丝质白衫,如同一片白云,漫空带起呼呼风声,平铺压到。
  “哦! ”
  人影乍合即分,那八人被这奇特的伤势吓得四散开来。
  白衫未落,万家驹已站立当场,探臂一撩,即将压在地面少女身上的白衫,重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这一式干净俐落,漂亮至极。
  眼前八人莫不为之一惊,互望一眼,暗中称奇,
  因为,那白衫乃是贯了庞大的力道的,看是毫不着力,其实不亚于一块沉甸的钢板,若任它压在那少女的身上,后果不问可知。
  万家驹收回白衫,星目一扫八个奇装异服丑俊不一的奇人,朗声道:“以多欺少,死不饶人,这是什么规矩?”
  八人中一个紫面长髯汉子先打量了万家驹一阵,忽然仰
  天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狂笑,摇动手中铁蒲扇,傲慢的道:“规矩?晓得规矩话就好说了!”
  另外一个道家装束,肩佩长剑的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地面?”
  不等万家驹开口,八人中唯一的少妇,娇滴滴的道:“这儿叫‘八仙沟’,八仙教的码头!”
  万家驹没好气的道. “我不问你八仙沟,八鬼沟,我只问你与这少女有何血海深仇,竟然以八对一,苦苦不放!”
  这就是‘八仙沟’的规矩!”
  “连你也免不掉!”
  “对,叫他见试见试!”
  八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乱喊乱叫声中,顿时四散分开,把万家驹困在垓心,大有一触既发箭在弦上之势。
  “慢着!说出你们的规矩,若是合情合理,在下撒手不管,否则……哼哼!在下我也有一个规矩!”
  紫面长髯汉子铁蒲扇一震,神秘一笑道:“江湖人路过八仙沟,男的送往‘阳台宫’,女的送往‘欢喜坞’,各留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之后,还你自由!”
  “阳台宫?欢喜坞?”
  “噗哧! ”
  那风骚少妇嘤声一笑,销魂的睛神一瞟道:“不懂吗? ”
  “是什么名堂?”
  “略咯咯咯!”
  她笑的通身都是抖动不已,乳波起伏,柳腰欲折,臀浪摇摆,腮红如火。
  八人中最丑的一个,不耐烦的叫道:“小子,这宫也好,坞也好,反正够你乐的了,比上天堂还要痛快,说不定你进了阳台宫舍不得出来呢?”
  万家驹又不是傻瓜,察颜观色,不由勃然大怒道:“敢情是一般淫贼!”
  “淫贼”二字,触动了“八仙”的疼处,顿时全都脸色一变,春雷声吼:“小子找死!”
  “不识抬举!”
  “哟!小兄弟,别乱说,姐姐我亲自陪你!        ”
  “呸!你们的臭规矩收起来,看小爷我的规矩!”
  “你的什么规矩!”
  “杀! ”
  一字出口,如同平地焦雷,万家驹双掌一挫,一股奇大无比的劲风,席地卷掠而前,势如怒涛排壑,撼山栗岳!
  “上”
  “八仙”各振兵刃,虚扬一招,让过万家驹的掌风,吆喝连天联手欺上。
  万家驹气愤填胸,默运功力。
  紫雾从他双目之中泛出一派金光,刹时全身放出一层淡淡的紫雾。
  “紫金魔功!”
  “八仙”想不到都是识货的角色,一人惊呼,七人警觉。
  “吼————”
  一声忽哨,四散奔逃。
  万家驹的双掌陡发,掌心之中,如同两道彩虹,连人带
  掌,扑追而上。
  “哇! 哇! ”
  “八仙”之中的两个跑得稍迟一步的,血箭喷出老远,带伤向正西没命的狂奔,像比拚脚力似的,各不相让,也各不相顾。
  “呸! ”
  万家驹啐了一声,还待赶上前去,势子初起。
  “哎——哟——”
  地上的少女蠕动了一下,呻吟不已。
  眼前救人要紧,万家驹顾不得追赶“八仙”,大步一蹿,径向那少女跌落的草堆里跃去,口中道:“姑……噢!”
  他不由一阵心如鹿跳,面红耳赤,赶忙掩面回首不迭。
  敢情那少女原已衣衫不整,只有件紧身衫裤,跌落加上由地坡上滚下来,上身的小衣,被荆棘挂破成碎片,已经不足掩体,只有一只袖子,还套在手臂上,其余肚脐以上,已一片无存,露出欺雪压霜的羊脂肌肤,明显的,留着几道血痕,可是,那胴体的美,实在美到极点。
  一双丰乳,战巍巍的,不住的弹动,越发使人心 跳加速,血脉澎涨。
  万家驹乃是第一次见到少女的玉体,更加羞惭不胜。他反身弹到山坡下面,兀自不知如何是好!
  “哎——哟——”
  少女的呻吟之声又起。
  “姑娘!姑娘!”
  万家驹连喊数声,那少女除了细微的呻吟之外,没有回答。
  “不管她!走了吧!”
  他的心念一动,人就点地射向大道:“救人救个活,杀人杀个死,我不管怎行!”
  势子一停,低头映入眼帘的,乃是件白衫。
  他不再犹豫,拾起白衫,双手牵开,高举过顶,像瞎子似的,摸索着,约莫到了那少女倒卧之处,猛的盖了下去。
  谁知,他神经太过紧张,原来相差尚有丈余,没有盖上。
  “呸! ”
  他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从新拾起白衫,远远的盖在那少女的身上,一面大声叫道:“姑娘! 醒醒! 醒! ……”
  “唉! ”
  那少女在白衫下面扭动了几下,似乎挣扎不起,伤势不轻。
  此时,万家驹无所顾忌,大步上前,认准白衫下面那少女的太阳穴处,左右手分按上去,口中叫道:“不要动,在下为你疗伤!”
  片刻之间,白衫下的少女已在自己运功接力。
  “多谢……哎呀! ”
  那少女一声“多谢!”翻身而起,白衫坠地,她双手抱胸,惊呼一声,半晌抬不起头来。
  万家驹也把脸偏过去,忙道:“穿……穿……那件……”
  息息悉悉,那少女已在穿了。
  “好了,恩公回过头来吧!”
  万家驹缓缓的回头来,但是,他不由一愣之下连退数步。
  “她是……是谁?好生面熟,在哪儿见过?”
  “时,那少女已穿好了衣衫,却是十分合身,蓬松的长发,撕了片内衣扎在脑后,不但别致,而且妩媚得很!
  那少女一见万家驹,也不由愕然一呆。
  但是,也不过一瞬之间,她又回复了镇定,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碎玉似的牙齿,莺声道:“多谢援手,日后再谢!”
  她的语落,人已一蹿而起。
  转眼之间,消失在山陵起伏的旷野之间,渐渐的,只剩下一个拳大的白点,终于无影无形。

  第十四章  七星剑叟
  万家驹愕然不知所以,他不明这少女的来龙去脉,奇怪的是,那少女也不问他姓氏名号,口说日后再谢,天涯海角,要到何时再谢。
  万家驹虽然不须要那少女“再谢”,但也觉得她太也天真了。
  “也许是她怕羞,所以……噗哧!”
  此时,他反而觉得十分好笑,整整衣衫……
  触手之处,正是那支小小的“银剑追魂令”。
  他想——
  ———眼前急于办的事,只有上神风岭去找“无影帝君”讨取“紫金魔镜”,可是,神风岭找到了,无影门的总坛却不得其门而人,何不二上飞虎堡,一则可以问“无影门”的窑口,二则可问明这支令符的来源,三则,据“神秘人物”说当年拦劫杀害我父的並无“银衣追魂”,那他当然知道到底是谁!
  三全其美,何乐不为?
  他的想念既定,认准方向,径向“飞虎堡”赶路。
  这一次到了“飞虎堡”与上一次不相同。
  因为,他有了“神秘人物”的话在先,心情里存了一个“礼”字。
  先在堡外露宿一宵,第二天近午,他缓步到了堡的外面,请守堡之人传话进去,用江湖“拜山”的礼数。
  不料——
  候了片刻,堡墙上面忽然站出无数的堡丁,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个个虎视眈眈,如临大敌。
  堡门大开。
  二龙出水,拥出二十八名高手,一色银衣劲装,各执随身兵器,紧张得很。
  “银衣追魂”堡主徐人龙带剑而出。
  与他並肩大步的,多了一个银髯老者。
  那老者文土打扮,肯负一柄松纹古剑,神采奕矢,气概不凡。
  万家驹一见,急忙上前,拱手含笑道:“老堡主!别来无恙?”
  “银衣追魂”徐人龙手按剑柄,脸色一沉。怒道:“万家驹,飞虎堡一不是奄观寺院,二不是招商客店,恁由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这一回只怕你肋生双翅也难飞去!”
  “老堡主不要生气!”
  “住口!要本堡主不恼,除非你自裁堡外!”
  “堡主……”
  “还有话说吗?”
  “在下此番冒昧前来,就是因为有话说!”
  “本堡主不与你辩论,亮家伙!”
  “铮!暗簧轻响, “银衣追魂”的长剑已出鞘寸余!
  银髯老者抢步而前,未语先干咳一声,含笑道:“堡主且听小老儿一言!”
  “银衣追魂”徐人龙对那老者甚为礼敬,忙道:“不敢!老掌门有何指传?”
  被称“掌门”的老者跨上一步,面对万家驹道:“这位想必就是‘铁掌无敌’万大侠的少君,崛起武林的万家驹少侠了!”
  “不敢!请教前辈!”
  “老朽忝掌青城一门,武林人称我‘七星剑叟’南宫明的便是!”
  青城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仅次于武当少林,而青城派的剑术,在武林之中可是一绝,奇妙不在武当之下,更在少林之上。
  “七星剑叟”掌理青城派,垂三十五年之久,算得上是望重武林的人物,当代剑客之一。
  万家驹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老掌门,老前辈! ”
  “太谦了!少侠二上飞虎堡……”
  “在下此来,不是寻仇生事,乃是有三点疑问,要向徐堡主请教!”
  “但不知……”
  “银衣追魂”徐人龙白眉一竖道:“不要拐弯抹角,本堡主不耐狡言巧辩!”
  “七星剑叟”忙又摆手道:“堡主且听万少侠讲说什么? ”
  要不是有“神秘人物”再三嘱咐,万家驹焉能在此耐性,怕不早已发作起来,此时他苦笑一笑道:“第一,闻听人言,当年谋害我父的有一帮没有参与其事……”
  “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脸色一寒,道:“好汉做事好汉当,绝不连累别人,一点不错!”
  “在上近日闻人传言,没参与的就是徐堡主的飞虎帮,不知是也不是?”
  “哦!你听何人所说?”
  “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武林之中並无其人!”
  “七星剑叟”忙接着道:“这个不关紧要,少侠,第二点疑问?”
  “无影门的总坛神风岭,可是在下搜遍神风岭,不见总坛所在,特来请老堡主指教!”
  “神风岭……”
  “银衣追魂”徐人龙欲言又止,极不自然的道:“江湖义气,门派之乱,本堡主无可奉告!”
  其实,他一不是为了义气,二不是为了秘密,乃是为了一点私心。
  他希望万家驹找不到当年的一魔二帝三大帮的人,免得把往事澈头澈尾的一股脑儿揭穿了来。
  万家驹也只好苦笑道:“足见老堡主重视武林道义!”
  “你说第三点是什么?”
  “罗!堡主请看!”
  银光一点,耀眼眩目。
  “哦!此乃本堡令符,你……”
  “堡主看得不错?”
  “岂有此理,老夫的双眼未花!”
  “如此,在下一则交回令符,二则就此谢过!”
  “你少弄玄虚!”
  “堡主接好了!”
  万家驹扬臂抖腕, “银剑追魂令”以一点银星,夹着吃吃风声送出。
  他乃满怀热忱,一腔兴奋,出手不知不觉的使出五成力道,破风刺耳,快如流星,两下近在咫尺。
  “银衣追魂”徐人龙大吃一惊,顿时手忙脚乱,斜飘一步,探手抓去,似觉手臂一麻,险些儿抓了个空。
  饶是如此,脚下桩势微动。
  他老脸一红,就待……
  “七星剑叟”忙不迭抢上三步,大声叫道:“堡主!不要误会,老朽看出万少侠乃是一片诚意!”
  说完,又对万家驹连连拱手,竖起一个大姆指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少侠磊落大方,功力更加高人一等,请进堡小坐!”
  “银衣追魂”徐人龙脸色更加难看,愕然道:“老掌门⋯⋯”
  “老朽自有安排,绝不会错!”
  他口中说着,又上跨一大步,凑在“银衣追魂”徐人龙耳畔低话了一阵,朗笑一声道:“……这才是武林一段佳话,再好也没有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尚在两可之间,但脸上一阵不安之后,锁着眉头道:“只怕……”
  “七星剑叟”不等他接下去,已肃客入堡道:“少侠!来请进,老朽也沾光,讨扰大堡主一杯酒喝,哈哈哈!”
  万家驹虽不知他捣的什么鬼,酌量青城乃名门正派,料
  也不走邪门暗箭害人,因此略一拱手道:“掌门请,老堡主请! ”
  “少侠请! ””
  飞虎堡好大的气派,屋宇一片,一眼看不到边际,重门叠院,不亚王侯府第,将相人家。
  一连进了几幢房屋,才是正厅。
  献茶之后, “七星剑叟”南宫明含笑道:“万少侠,老朽痴长几岁,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万家驹应道:“老掌门请讲无妨!”
  “第一,冤家宜解不宜结,武林恩怨更应如此,令尊大人之死……”
  提起父仇,万家驹血气一冲,不待“七星剑叟”说完,一按椅靠,凝目朗声道:“老掌门,父仇不共戴天,为人子者若不能替父母雪耻复仇,要子孙何用,在下心意已决,有生之年,就是报仇之日,誓以仇人血祭亡父在天之灵!”
  “银衣追魂”徐人龙坐在一侧,背上如生芒刺,脸色一时数变。
  “嘿嘿嘿嘿!”
  “七星剑叟”干笑了两声,又道:“还有一点……”
  “若是有关在下父母血仇之事,请老掌门不要再提!”
  “不!不!不关往事!”
  “如此请老掌门指教!”
  “老朽想向少侠讨一杯喜酒喝!”
  “喜酒?父母血仇未报,何来的喜酒?”
  “少侠已说过,绝不再提万大侠当年的往事,怎的又……”
  “哦! 在下……”
  “老朽所说的,乃是要替少侠做一个媒……”
  “这……老掌门……”
  “女方就是本堡堡主的女公子……”
  “老掌门!请原谅,这事万万使不得,血仇在身,怎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在万某来说,不孝有三,报仇第一!”
  “成家之后,再报仇也还不晚。”
  一旁的“银衣追魂”徐人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局促不安,尬尴之至。
  “七星剑叟”又含笑道:“一个是武林世家,一个是正大帮派,门当户对,少侠难道还推却不成!”
  万家驹不由大急,也挣红了脸道:“老掌门何必强人所难,徐堡主有女还怕嫁不出去吗?”
  他乃是情急之下不择言。
  然而,这一下大大的伤了“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自尊心。
  先前,他也望成了这门亲事,可以消除旧恨,等万家驹查出了杀父之仇的祸首是他,到时木已成舟,女婿也不能杀老丈人。
  但是,这时的难堪,他已恼羞成怒,更不顾及万家驹的高深修为,勃然变色,按咪而起,沉声道:“万家驹!你欺人太甚!”
  万家驹只道自己拒婚之事,使他难以为情,同时也自觉失言。
  因此拱手道:“老堡主! 在下实在……”
  “本堡主与你誓不两立,来人!”
  “查! ”
  大厅外一呼百诺,轰雷也似的答应一声,二十八个银衣人各执长剑,虎伺阶前,个个蓄功戒备,作势欲扑。
  万家驹苦笑一笑道:“老堡主!些许小事,何必生嗔!”
  “银衣追魂”一摆长剑,大声道:“传令封堡!任何人不许放走万家驹!”
  说样,长剑扬处虚点一招,弓身跃出大厅,当院横剑平胸,咆哮如雷道:“姓万的娃娃,出厅受死!”
  万家驹心忖:——这是从何说起,不答应亲事就要拚命,天下那有这种事!
  “七星剑叟”又凑在他耳边道:“少侠,答应了吧!”
  “万万不能!”
  万家驹不愿再听他的唠叨,从坐位上一跃出厅,朗声首:“老堡主!在下闯荡江湖,从未受人喝骂,也从未如此耐心!”
  “银衣追魂”长剑抖得嗡嗡而鸣,吼道:“小娃娃!好大的口气!”
  “事实如此!”
  “看剑! ”
  银光,劲风,怒吼,寒芒,一齐向万家驹扑到,快,狠,准,三者俱备。
  万家驹朗笑声中,鬼影子似的,飘身轻松的闪出七尺以外。
  “七星剑叟”看在眼内,不由大吃一惊。
  “银衣追魂”剑招上下了数十年功夫,可称武林少见的剑手,追魂剑快如飘风,不料万家驹快得使人无法分辨,肉眼难分。
  先前, “七星剑叟”虽也料着万家驹身手不凡,但却想不到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堂造极的境界。
  这时,他不觉自叹不如。
  却说万家驹一闪之后,大声道:“念在鬼潭相救之情,在下让这一招!”
  “小娃娃,气死老夫!”
  白虹一道,银练又至。
  “念你当年未参与拦路截杀我父,再让你一招!”
  鬼魅似的人影一飘,万家驹又已斜飘八尺,插腰而立,微微含笑,气定神闲。
  “小奴才,本堡主不管你还不还招!”
  唰——唰——唰
  第三剑与前两剑大不相同。
  但见银光一片,分不出招势,俨如一片剑山剑海,令人目不敢仰视,耳不辨风声,直如漫天风雪,势吞河岳。
  这一剑,乃是“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追魂八剑”的精华所在,招中套招,式中夹式,叫人欲躲无从。
  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大喊一声, “不好!”
  急切间,蓦运功力,振起“魔功!”
  紫雾突涌,金光灿烂。
  “紫金魔功!”
  “七星剑叟”南宫明的喝声未了……
  “啊! ”
  “银衣追魂”徐人龙撤招不迭。
  “呛啷! ”
  银剑坠地,他的人一连退出十来步,一屁股跌坐在石阶之上,执剑的右手,虎口震裂,鲜血淋淋。
  这不过千钧一发的时间,眨眼的工夫。
  二十八个银衣人一见堡主受伤,呐喊一声,各抖长剑,蜂涌而上。
  “你等闪开!”
  “七星剑叟”南宫明越众而起,落在万家驹的身前丈余之处,背上长剑在手,载指喝道:“紫金魔功师出何人? ”
  万家驹毫不迟疑的道:“功载紫金魔镜,师承七杀魔王! ”
  “七杀魔王!”
  “七星剑叟”南宫明语落剑出,一柄松纹古剑,舞成一片花雨,疯狂似的怒吼如雷道:“小娃娃!原来是七杀老魔的门下,青城山不世的对头!”
  “七星剑叟”南宫明一改前态,突然拚命起来。
  万家驹不由大惑不解,虚发一掌,震开来势,朗声道:“老掌门! 你……”
  “七杀老鬼在万佛山掌劈青城八杰,自今血债未还!”
  “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你说起!”
  “七星剑叟”南宫明喝叫之中,剑招越发越凌厉,竟把万家驹封在一片剑光之中。
  “银衣追魂”抹去手上血迹,拾起地上银剑,振臂一呼道:“死人吗,并肩子上!”
  二十八个银衣人,呐喊而上。
  三十柄长剑,三十个高手,把小小的一个院落,化成了一片剑气,充满了一院的劲风。
  花飞,枝折,沙舞,石溅。
  一场凶狠至极,武林少见的恶斗,空气中充满了死亡的影子,死神,就在这院子到处躲着,但看谁只要有一分半秒的失神,死神就带谁而去。
  万家驹被困在剑阵之中,手舞寸铁,全仗功力东推西震,却无从还招施袭,虽有紫金魔功护体,寻常招式伤他不得,但他也无法伤敌脱身。
  正在此时——
  堡外一个堡丁,气喘嘘嘘的狂奔而入,大声叫道:“上禀堡主,堡外……
  语未尽意,嗖嗖风响。
  十二个红衣披发怪人,掠空而至,活像一片红云,又像一团烈火,转眼到了院子,一字排开在石阶之上。
  十二柄红缨短戟,闪闪发光。

  第十五章  天魔艳舞
  为首之人焦雷似的喝道:“令谕飞虎堡主,不得对万少侠无礼!”
  这时,由于这十二人来得突然,院子里三十支剑,已撤到一角。
  万家驹也已后退丈余。
  “银衣追魂”徐人龙老脸变色,震剑一声:“各位什么人?怎能如此无礼?”
  “你去看!”
  为首的红衣怪人,扬手抛出一个黑呼呼乌漆显亮的东西!
  “当! ”
  落在院落正中,乃是一个精功细琢的“铁牛”!
  “铁牛令!”
  “银衣追魂”顿时脸色大变,登登脚下连退数步,对着地上的“铁牛”发呆,惧怕至极。
  “铁牛令!”
  “七星剑叟”南宫明惊呼一声,收起松纹古剑,面色惨白,急呼叮的对着“银衣追魂”徐人龙胡乱拱拱手道:“堡主!老朽告辞!”
  “慢走! ”
  红衣怪人之一跨步下了台阶,大剌剌的面对“七星剑叟”乱发一摔,丝毫也不客气的喝道:“我等正要找你!”
  “找我? ”
  “七星剑叟”更加骇然,双目神情不安!
  “等着! ”
  红衣怪人厉喝一声,然后一倒手中短戟,恭身向万家驹一礼,压低嗓门,十二万分小心的道:“小的等奉林主之命,追寻少侠已多日了!”
  万家驹淡然道:“追寻在下有事吗?”
  “奉林主之命,请少侠五月五日正午,大驾到天柱山一行! ”
  “你们林主要在下践约?”
  “是的! ”
  “回去上覆林主,就说在下必到!”
  “是! ”
  红衣怪人退后三步,面孔一沉,转身对“七星剑叟”厉声道:“五月五日你也要到天柱山!”
  “七星剑叟”眼冒死光,呐呐的道:“老朽与铁牛霸主并无前约……”
  “你配吗?叫你去你就得去,否则青城山夷为平地!”
  红衣怪人对这青城的掌门,武林的硕彦,视为三岁顽童,全没放在眼下,转身又对“银衣追魂”徐人龙道:“届时你也要到!”
  “铁牛令小堡焉能不遵!飞虎帮一定前去观光!”
  “再告诉你们,在五月五日以前,谁敢动方少侠一根汗毛,就是同‘禁林’作对,后果你们自己去想!话已说完, 走! ”
  为首的怪人“走”字出口,人已如一片红叶,凌空 飘起。
  台阶上的另外十一个红衣怪人对着方家驹一躬身,轰雷也似的道:“小的等告退!”
  呼!
  一团烈火,扑空而去。
  万家驹眼望着“七星剑叟”南宫明与“银衣追魂”徐人龙如痴如呆的神情,也不由冷冷一笑,道:“二位!万某也告辞了!”
  “哦……哦……请……请……”
  万家驹哈哈一笑,说道:“不必远送,不必远送,你们请回去罢了。”
  万家驹下了山,走在大路上,这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忽见有三匹快马从另一条岔路跑来,万家驹躲在一棵树后,让他们过去,朦胧的月色中,隐约看见骑在马上的是三条大汉,都带着兵器。万家驹心想道,这三个人不是什么来历,他们穿的是便衣,很难看清他们的脸庞。
  转瞬之间,这三匹快马已去得很远了。但他们跑的却正是从山下经过的一条小路,万家驹忽的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可如何是好,但随即想到,外人根本不知我从此路经过,难道他们是追杀于我而来,风声也决不会就这么快泄漏出去。我何用瞎起疑心。
  万家驹又转过身来,继幡往前走去,这时已 是三 更刚过,正是夜间行路的最好时机。
  瞬时万家驹来到山脚之下,只见悬崖陡璧,看上去足有三十丈外,隐隐有一点灯光。
  万家驹穿云追月的全力奔去。
  “哗啦啦……”
  暴雨如同洒豆,倾盆的泼了下来。
  他一连几个起落,已到了灯光闪烁之处。
  “噫! ”
  想不到旷野荒郊,竟有这等巍峨的建筑,必是达官贵人的别墅。
  飞檐兽角,金碧辉煌。
  万家驹不暇多想,抖抖湿淋淋的衣衫,伸手扣动兽环。
  “呀————”
  开门的,乃是一个十分娟秀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一见万家驹,不由突然一惊,失声一呼,回身向内就跑。
  万家驹心想,半夜三更,荒郊野外,一个男人叫门,难怪她不敢答话,一定去报告家主知道去了,且等上一会儿。
  果然——
  黑洞洞的深处,有人似乎探头向外张望一望,雨夜 迷茫,看不见探望的是甚等样人。
  少时,先前开门的少女去而后返,目光闪烁,呐呐的道:“夜半敲门,敢莫是迷路?”
  万家驹红着脸低头道:“正是,想到府上避雨一宵,明日上路!”
  “随我来!”
  那少女说完,回身就走。
  万家驹跨进门来,替她闩上大门,在后面跟着。
  一连穿过两重走廊,都是黑洞洞的,一点灯光也没有,到了第三进,右侧一间小巧玲珑的书齐,灯明如昼。
  那少女停下脚步,一指那间书齐道:“家主在书房等候相公,请!”
  少女说完,象是十分怕羞,又象十分忙碌,匆匆的沿着回廊,经向后进去了。
  万家驹心想:这人家的家教必严,定是……
  一脚踏进书房,敢情屋中已端正了四色小菜,两付杯箸。
  但是不见主人的影子。
  “呀! ”
  书房的门,竟然自动的关上了。
  万家驹不由一惊,回头一见,并无人影,不由道:“这房子好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
  娇滴滴一声,突然发自屏风后面。
  “咦! ”
  万家驹陡的一惊,反身向发话之处瞧去,灯光之下,依着屏风而立的不是别人,乃是“八仙”之中唯一的女性,风骚浪漫的少妇。
  他深知情形有异,自己受了愚弄,不由勃然大怒道:“是你!”
  “是我!我们是老相好旧朋友了!是吗?”
  “呸!不要脸的女人!”
  “要脸?哈哈哈哈!要脸的人不会进入我这‘阳台宫’!”
  “大胆的……”
  “站住!这‘阳台宫’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告诉你。你的小命从进这门起,就已握在我‘赛仙姑’的手里!”
  万家驹前扑之势不由一顿,他心知“赛仙姑”的话绝不会假,但是,以他的性情来讲,也不是怕死之人,当下冷冷一哼道:“你打算怎样?”
  “我打算……嘻嘻!”
  “赛仙姑”的眉目含春,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抛,无尽浓情蜜意的道:“只要你安安静静,随本宫的规矩,他们两人便成了好……”
  说到这里,水蛇腰一扭,不胜娇娆的咬着下唇,单指支颐卖弄风情的冲口道:“成了好夫好妻!”
  “呸!不害臊!”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天下的人谁也免不了,佛爷还要参欢享禅呢!”
  “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万某办不到!”
  “办不到?”
  “办不到怎样?”
  “只要我把这屏风一推,那时……哼哼!”
  “怎样?”
  “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谅你也不敢,我先……”
  “你……”
  “扑通! ”
  屏风空处倒下,整个书座立刻旋转起来,桌上杯上乱,轧轧之声渐大,原是明窗净壁的四周,立刻陷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万家驹凌空一击不中,“赛仙姑”的人影顿失。
  此时,黑呼呼的,找不着落脚之处。酌量着屋正中的桌子上落去,一脚踏空。
  嗡……
  耳中风声哨处,人就向下坠去。
  轧轧轧轧!
  怪声又起,下坠的身子一顿,并不着实。
  “哎呀! ”
  只觉着自己落在一个鱼网之中,上不沾天,下不着地。
  万家驹心中大急,一弹……
  但是,也不过挣起尺来高下,由于无法借力,再也腾不寂势子。
  更糟的是,一阵挣扎之后,鱼网似的东西,不知不觉的越收越小,片刻之间,把万家驹象包粽子似的,裹得紧紧的,手脚无法伸展。
  而且,摇来摇去,飘飘荡荡,虚悬在半空。
  灯光突然一亮。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狂笑声中, “八仙”八人,对着离地一丈五尺,情形狼狈的万家驹围着指手画脚得意至极。
  为首的紫面长髯汉子洋洋得意的道:“姓万的,这一次看谁来救你的小命!”
  万家驹试着运功,意想挣断“鱼网”,几次三番,徒劳无功,
  原来那网乃是鹿筋结成,不但柔软结实,而且富 有韧性。
  他面对咫尺的仇敌,不由怒声道:“快快放下鬼网,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我必血洗八仙沟,屠尽阳台宫!”
  “朋友!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我姓万的说一不二!”
  “笑话,你的命都保不了,还口出狂言,岂不是找死! ”
  “记着,我不把你们八仙一个个立劈掌下,誓不为人! ”
  ”小子!死在临头,你还嘴硬,我看看你有几 两骨头! ”
  “八仙”之一的一扬手中铁蒲扇,探臂向万家驹……
  “三哥!你……忙什么!”
  “赛仙姑”飘身抢先而起,一掌将铁蒲扇震偏尺余。
  “哈哈哈!八妹,三哥我差一点把你的宝贝给毁了,对……这小子根基不错,一定比十个汉子还要有用,八妹妹够福气的了!哈哈哈哈!”
  “三哥! 你! ”
  “八妹!哟哟哟!你还害臊吗?咱们走,别误了八妹的良辰吉日。”
  “哈哈哈!”
  一阵狂笑, “八仙”中七个男的霎时去了个干净。
  “赛仙姑”莲步款移,蛇腰乱扭,脉脉含情的走到万家驹身前,伸出两个指头,从网空里摸着万家驹的脸,嗲声嗲气的道:“小兄弟!姐姐可救了你,你要怎样报答我呢?”
  万家驹怒火如焚,大吼道:“我要剥你的皮,挖你的心报答你!”
  “哟;那么凶干吗?自古英雄爱美人,我虽不算美人,可也不丑,你又是武林中的大英雄,难道……”
  “住口!骚狐狸!”
  “哟!哟!哟!我的小兄弟,小宝贝!你忍心骂姐姐?”
  “呸! ”
  万家驹默运功力,把一个鹿筋网挣得吱吱有声。
  淡淡的紫雾,隐隐的金光,笼着网的四周,形成一个紫气腾腾的圆球。
  “我不信你是个铁石心肠,来人!”
  “赛仙姑”的双掌一拍,发出轻脆响声。
  突然现出八个风姿绰绰体态妖娆的少女,八人一色墨绿宫妆,个个姿色不恶,云鬓高髻,粉面桃腮,对着“赛仙姑”盈盈下拜,莺音燕语的齐声道:“参见仙姑!”
  “赛仙姑”坠一颔首,对着网内的万家驹道:“小兄弟,只要你能看完我这出‘天魔舞’,再不答应我,我就放你出这座‘阳台宫’!”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动。
  他料着,必是一种邪门功夫,以自己百年的功力,至上魔功,必能受得了,等“赛仙姑”放了自己,再找她算账。
  想着,大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我怎忍心骗你!我的小兄弟!”
  “你放了我,我可不算究!”
  “你要怎的?”
  “我一定报这被绑之仇,誓必杀你们八人!以泄胸中之愤! ”
  “你若看完了天魔舞,杀死我我也甘心!”
  “不要后悔!”
  “决不后悔!你们舞来!”

  第十六章  魔窟风云
  地方不大的小屋里,成了一个天体营,真正不折不扣的无遮大会。
  “赛仙姑”与那八个妖娆的女郎,已脱得澈头澈尾,九个人都一丝不挂,鼻孔中的淫声如蚊,唔唔不已。
  随着她们的哼哼唧唧之声,更有使人魂荡神摇的热舞。
  乳波,起伏。
  臀浪,摇摆。
  如雪似玉的胴体,似隐还现的……
  一切,象一团烈火,一切,象一支利箭。
  烈火,燃着万家驹的心,利箭,刺遍了万家驹的身。
  万家驹的连番奇遇,已具有百年的内功修为,更有旷古的“紫金魔功”。
  但是,他仍旧是一个人。
  是一个道地的血肉之躯的人。
  他有人性的冲动。
  那冲动不容易引起,是由于他有一种正义与纯真的掩盖。
  一旦被引起,那人性的原始冲动,就象一团火,一道洪水。
  烈火,熊熊的高烧。
  洪水,决堤泛滥。
  男性的本质,男性的权利,男性的义务,男性的特色……
  心跳、血奔、脸红、耳鸣……
  混身的肌肉,把皮肤涨得要裂开了来。
  “赛仙姑”就在此时,发出了一阵浪笑。“咯咯咯咯,小兄弟,我的心肝,你忍心……”
  她随着浪声浪气,细细的水蛇腰,扭得更利害,缓缓的向万家驹移近。
  另外八个妖女,扭得更急,摇得更快。
  万家驹双眼发红,口干舌燥,心乱如麻。
  他闷得只想飞。
  可是,富有韧性的鹿筋网,虚悬在半空,使他空自焦急。
  “只要你乖乖的,姐姐我立刻放你下来。
  “赛仙姑”伸长了一双嫩手,不断的隔着鹿筋网在万家驹的身上,摸来摸去,摸得他更加的焦急,到处奇痒如刺。
  “小兄弟!你说一声!”
  “说什么?”
  “说你爱姐姐!”
  万家驹心中一阵狐疑——
  ——我爱她,我爱她吗?不!不!我不能爱这不知羞耻的女人!
  “我        ”
  “你爱我?”
  “我……我要杀你!”
  “哎呀!小兄弟!你恨我?是吗?”
  “是的! ”
  “那好!恨,就是爱!”
  “恨就是爱?”
  “对的!不爱,你恨我干吗?”
  “那么,我……我不恨你!”
  “不恨!不恨就是爱呀!你是爱我!”
  “这……”
  “我说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有个男子汉不爱美娇娥的!你们退下!”
  “赛仙姑”一挥手,八个妖女缓缓离去。
  她一迈步,走到土墙一角,伸手在上面一按。
  轧轧轧……
  随着轧轧之声,虚挂在半空的鹿筋网缓缓的落下地来。
  万家驹的双眼发直,不敢看四大皆空的“赛仙姑”,但又不知不觉的斜睨着她那女神似的曲线。
  “小兄弟,姐姐对别的男人,从来没有象对你一样,我若不是真心爱你,叫我不得好死,但愿你也真心对我!”
  “赛仙姑”一提网顶,……
  鹿筋一松,万家驹展腰伸脚,喘了一口气。
  他的头脑并未清醒,从来没有过的幻觉,在他脑中盘旋……
  女人!女人!女人……
  “赛仙姑”渐渐的靠近来,两只雪藕也似的玉臂,已搭在万家驹的肩头。
  万家驹的发热,有力,厚大的双手,不自觉的伸出去,捏在赛仙姑的手腕上,用力、用力……
  “哟!你轻一点,唔!”
  “你……”
  正在这干柴烈火,即将星火一引之际。
  “总有一天,姑娘……”
  女子的尖叫,隐隐传来。
  “这……是谁?”
  万家驹陡的一惊,两只手不由一松,向后连退三步。
  “唔!别管它!”
  “赛仙姑”一摇一幌,又走上来。
  “……不血洗八仙沟,不算……”
  尖叫之声又起。
  这声音在那儿听过,这是……
  “是不是你们八人追杀的那女孩子?”
  万家驹想到“八仙”连手追杀的一幕,怒火不由重生,眼前的诱人的“赛仙姑”虽然没变,但此时看来,好比杀人的刽子手。
  不知死活的“赛仙姑”还万般风流的道:“谁说不是她,她二次送上门来,想报仇,岂不是找死!来不要……”
  “站住! ”
  万家驹大喝一声!”
  “再进一步,我要你的命!”
  “噫! 小兄弟! 你……”
  “住口!快把那女孩子放出来,不然……”
  他的话未说完,人已鬼魅的一飘,抢到“赛仙姑”的身后,石掌迫近她的玉枕穴上,沉声道:“……不然我先毁了
  你这……”
  “哈!咯咯咯咯!毁了我?你办不到!”
  “办不到,只要我的手前伸三分,叫你脑浆四溅!”
  “可是你不能!”
  “不能!你做梦!看我……”
  “除非你不是‘七杀魔王’的门下!”
  “一派胡言,七杀门下怎的?”
  “七杀魔王为什么号称‘七杀’,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
  万家驹不由一愣!
  “是呀!为何不叫六杀,或八杀?甚而叫十杀?
  “第一、不杀同门,第二、不杀婴儿,第三、咯咯咯!不杀赤身露体的妇女!”
  “这……”
  “有这三不杀,才改十杀为七杀,你不怕欺师灭祖?”
  “妖妇! ”
  “你不怕犯了七杀魔王百年的戒规?”
  “我……”
  “咯咯咯咯!小兄弟,你还是将手放开吧!”
  “赛仙姑”水蛇似的一扭,又已面对万家驹,毛发毕露,呼吸可闻。
  “大胆的妖妇,你敢!”
  通身绝世武功的万家驹,束手无策,反而退后不迭。
  “小兄弟! 你……”
  “赛仙姑”玉臂一开,环抱……
  当!当!当!
  洒豆也似的钟声!此起彼落,连响不已。
  “哎呀!         ”
  “赛仙姑”脸色大变,猛的抽身而退,抓起墙 角的衣衫……”
  “妖妇!你想走!”
  “喀嚓! ”
  一道手臂粗的铁栅,闪电下坠,把万家驹与“赛仙姑”隔在两下里。
  “耐心等待一阵吧!小兄弟!鸣钟报警,姐姐 去去 就来! ”
  “妖妇! 你……”
  “哦!你一人太寂寞了,姐姐替你邀个伴儿来。”
  “赛仙姑”顺手在身后墙上一按。
  轧!轧       
  万家驹身后响了一阵。
  土墙顿时不见,却多了一道铁栅。
  “噢! ”
  万家驹眼前一亮,隔着一道铁栅的那边,放着一个“春凳”,上面,一个白羊似的女子,成了个“大”字形,手脚都绑开了来。
  “是她! ”
  “小兄弟,仔仔细细的欣赏,可别动歪念头!”
  “赛仙姑”语落,人象一阵风似的竟自去了。
  那“春凳”上的女子,也已看见了万家驹,一张脸,红得象火石榴,眼中的泪,像决了堤的水。
  咬着牙,通身的肌肉都在战抖。
  万家驹如痴如呆,隔着铁栅,口中喋喋连声。

  第十七章 南令北幡
  忽然——他一奋双臂,一手抓紧了一根铁栅,开气出声,运功用力,口中喝道 :“开! ”“不要! 不要……”
  那春凳上的女子脸色由红变成铁青,拚命的叫起来。
  “姑娘!在下是救你!”
  “不要!不要你救,死也不要你救!”
  “为……为什么? ”
  “不为什么?死人!你把脸回过那边去!”
  “奇怪……不要……”“哗啦!”惊天动地 的一声大响,顶上突然一亮,裂开井口大一块。
  “凤儿! 凤儿! 凤……”
  “爹!”“春凳”上的女子尖声一叫 :“蓬!”
  亮光更大,裂口更大。
  银灰人影一泻而下。
  “老堡主! ”“万家驹! 你……”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挺银剑,不救女儿,径向铁!”内的万家驹刺到,出招狠毒,剑花如雪。
  “老堡主!你不要误会!”
  “误会?老夫误会什么!看剑!”
  “啊!堡主1 你以为她是……”
  剑风凌无俦,剑芒寒意袭人,数尺的铁栅之内,闪躲不便,险象环生。
  “老堡主!”“小奴才!”
  唰唰唰,银剑如同迅雷疾电,从每一个铁栅缝里,招招不离万家驹的要害。
  啸声又起,顶上人影纷乱。
  “上禀堡主,小姐可曾!……”
  “爹!别叫他们下⋯⋯…”
  “银衣追魂”徐人龙这才想到女儿的窘态,一收长剑,由就近抓起八个妖女遗留下来的衣衫,剑尖一挑,垂首丢到女儿身上,掩盖起来。
  “凤儿!穿上!”“爹!我的手脚!”
  “哦!我削了铁栅!”“铮!”
  银剑挥处,火星四溅。
  然而,手臂粗的铁栅,也不过是一道痕印而已。
  “银衣追魂”徐人龙老脸一红,搭讪着道:“纯纲的!难不住老夫!”
  银剑向腰际挂好,立椿取 势,两手分抓,大吼道:“嘿! ”
  铁栅纹风不动,并未分开,连弯也没弯。
  “在下效劳!”
  万家驹冷冷一笑,依样双手一分,朗声道:“开!”
  手臂粗的两根铁柱,向两边弯曲,顿时露出足容一人进出的空隙出来。
  “银衣追魂”徐人龙冷哼一声,铁青着老脸,弓身由空隙中射入,银剑挑去女儿的手脚绳索,叫道:“凤儿!咱们走!”
  徐凤笙胡乱穿好了衣衫,连哭带泣的道:“爹!银剑给我一用!”
  “凤儿……”“拿来嘛! ”
  她探手夺过银剑,一射出了铁栅,只向已冲出顶上裂口的万家驹追去,口中大声叫道:“姓万的!别走!”
  外厢八仙沟的“八仙”以及数百手下,正与“飞虎堡”的二十八个高手杀得难解难分,混战一场。
  万家驹原想大开杀戒,毁了八仙沟淫窟,闻言收功回身,应道:“姑娘!”
  “看剑!”银剑炫目,徐凤笙娇叱一声,一连发出三招六势,形同拚命。
  “咦!姑娘你……”不防之下,万家驹险些儿被刺中,也不过毫厘之差,冒死躲过。
  “想跑!”
  “姑娘!你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我不知道呀!”
  “装呆卖傻!”
  剑花如雨,势同翻江倒海,汹涌难当。
  “姑娘!在下已连连退让,你不要逼人太甚!”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总得说个理由!”
  “理由? ”
  “是的! ”
  “你要死得明白是不是?”
  “这也是应该的!”
  徐凤笙的银剑一震,扬招待发,咬牙切齿,双腮如火,喝道:“谁要你在地牢之内看我看得那样穷凶恶极?”
  “噢!就凭这?”
  “这还不够吗?”
  “那不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只怪那班淫贼,他们才是你的仇人!”
  “他们已死定了,你也逃不脱!”
  “姑娘未免……”
  “未免怎么!拿命来!”
  银剑翻起千层剑波,劲风扑面生寒, “追魂”剑没头没脸的又已施出,连人带剑,狂风似的席地卷来。
  层层剑浪,闪闪剑芒,顿时把万家驹罩在垓心。
  万家驹不由动了真气,挫掌一分,口中大吼道:“不分青红皂白,休怪在下了!”
  “噢!”剑光顿敛,人影倏分。
  “凤儿!凤儿!你怎么样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一射而入,挟着摇摇欲倒的女儿,老脸作色,怒目面对万家驹狠狠的道:“你好狠的心肠!”
  “不能怪在下!”
  “怪谁?”
  “怪她……逼在下出手!”
  徐凤笙脸色苍白,花容惨变,身子摇摇欲倒。
  她功力虽然不差,但万家驹这一掌,乃是怒极而发,近在咫尺,也使她感到血气不顺,心中发慌。
  “哇!”喉头一甜,险些儿喷出口鲜血。
  但是,她强忍下来,把到了喉外的一口血,噙在嘴里,不住的连连点头道:“你……你……好……”
  一丝殷红的血丝,由她口角渗出,越发显出她唇白脸黄的凄惨!
  “凤儿!为父的与他拚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抢过女儿手中的银剑!直扑……       
  “在下除去了八仙,再来奉陪!”
  万家驹一幌肩,人已穿向那一傍的战团之中。
  此际, “飞虎堡”的二十八个高手,竟被“八仙”八人连手率同数十名壮男少女包围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
  飞虎堡二十八宿,虽也奋勇不懈,但“八仙”也不是等闲之辈。
  万家驹一震双腕,凌空发招,虎吼一声:“好淫贼!死期到了!”
  劲风所至,如同滚汤泼雪。
  场子中,情势大变。
  惨呼陡起,血雨四溅。
  万家驹的满腔怒火,一股怨气,全在双掌之中发出,他己毫不考虑,一面指掌齐施一面吼道:“杀——杀——”
  “八仙”沟的一众手下,那里抵挡得住,转眼之间,尸横遍地。血水横流。
  “八仙”之首的紫面长须汉子,奋臂扬剑,疾扑而至。
  “小子! 你……”
  “看指! ”
  “啊——”惨叫划过长空,他胸前多了五个血指孔,带起一阵血雨。
  “咕通!”结结实实的摔倒地上。
  万家驹双目炯炯,杀气腾腾,看也不看一眼, “白骨血指”展开,雨点也似的,径向“八仙”众人点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血腥战斗,转眼之间,被他“虎入狼群”似的来个速战速决。
  “八仙沟”的人尸积如山。
  “飞虎堡”的二十八个高手,也急忙抽身远退三丈。
  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被这惊心动魄的手法,绝世罕见的“指”功吓得噤若寒蝉,半声不响。
  万家驹杀得兴起,双掌一挫,追着“八仙”沟的残余,吆喝时作。
  每逢他一次大喝,必有惨呼暴起,也必有人倒了下来。
  指顾之间,“八仙沟”的人死亡殆盘。
  然而, “赛仙姑”却不在内。
  人影如箭,剑光一缕。
  “银衣追魂”徐人龙人随剑到,暴吼道:“万家驹!你不要狂!”
  说着,已舞剑如风,旋转扑到。
  他手下同来的二十八名高手,一见堡主动手,也不敢再退,唿哨一声,二十八枝长剑,怒涛似的卷来。
  “慢着!”万家驹一抖手,发出阵庞大的劲风,阻住众人的攻势,面对“银衣追魂”徐人龙大声道:“老堡主!在下念你与亡父的一点渊源,已经一让再让!”
  “我与你父的渊源?”
  “银衣追魂”涂入龙不由脚下退了一步,老脸变色:”是的!”
  “银衣追魂”徐人龙顿时紧张起来,银剑横胸,蓄势戒备道:“不”拐弯抹角,你……”
  万家驹以微一笑道:“有人告诉我,当年拦路打劫,一魔二帝三大帮连手杀死我父,只有你没有插手,因此,在下念在这一点上!”
  “哦?”
  “不然!哼哼!在下不会有这份耐心!任你父女一逼再逼!”
  “谁告诉你的?”
  “一位……一位神秘人物!”
  “神秘人物?”
  “爹!我们走!”
  徐凤笙飘风一般的奔来,一拉老父的衣角,也不等她爹回话,又对着那厢的二十八个高手大声道:“回堡!”
  “喳!”轰雷一声,二十八宿收剑起势,匆忙的各展身形。
  “银衣追魂”徐人龙也茫然的望了望万家驹,一声不响。
  “爹!别理他!走!”
  “走!”父女双双作势跃身,沿着不远的官道射去。
  万家驹目送他父女去远,虎目一扫尸体狼藉的现场,不觉的悠然一叹,口中自言自语的道:“武林中恩恩怨怨,真使人捉摸……”
  “使你捉摸不定是吗?”
  语音悦耳,黄影一飘,司马温玉已俏立当场。
  “司马姑娘!”万家驹不由一楞,红着脸,不敢仰视。
  眼前的司马温玉,太美了。
  她不但是美,而神态又是高超,如同幽谷的一枝兰花,清香而不腻人,雅谈不失国色,明目皓齿,流盼之间,令人心动神往。
  “万少侠,你打算到那儿去!”“我……”
  万家驹根本没有打算,沉吟了一阵才道:“去神风岭,或者是五毒宫!”
  “你去不去天柱山赴约!”
  “去是去的五月五日尚有……”
  “依我之见,还是赶赴天柱山吧!”
  “姑娘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问北走,不要问南走!”
  “为什么?”
  “这……不必问,我劝你向北走,自然有理由!”
  “在下不明白!”
  “也许!”
  “真的不明白!”
  司马温玉咬了咬下唇,秀眉微掀,缓缓的道:“少侠可知道江湖上有‘南令北幡’这两位了不起的人物?”
  “南令?”
  “鬼首铁令呼延冲!”
  “哦!北幡?”
  “旋风幡关君豪!”
  “都没听说过!”
  “难怪!这两个喧赫一时的武林前辈,隐退都已二十年了,难怪你不知道,可是,他们却都急欲想见见你呢?”
  “有这回事?”
  “我不会哄骗你,所以希望你向北走,不向南走!”
  “我还是不明……啊!姑娘是叫我只见北幡,不见南令,是也不是!”
  司马温玉不由展颜露齿一笑,螓首连点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万家驹好奇的问:“姑娘可知道他二人找在下为了何事? ”
  “唉!武林之中,正像你适才所说的,恩恩怨怨难以捉摸! ”
  “他二人同我有……”
  “都有些小小的过节不大的梁子! ”
  “梁子?过节?”
  “实在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听说南令是与七杀魔王的宿怨,北幡却是与你父有些小纠缠!”
  司马温玉双眉深锁,十分担心的又接着道;“这两位可都是成名的人物,江湖咸尊的顶尖高手,尤其是‘鬼首铁令’呼延冲,暴燥成性,冷漠不情!”
  “功力修为又高是不是!哈哈哈,嘻嘻嘻嘻!”
  万家驹先是一阵狂笑,继又几声冷笑,豪气干云的道:“不论功力高低,若真的是与恩师有梁子,在下 一 定 全接! ”
  司马温玉不由粉脸绯红,含羞道:“这……我不过是因为‘鬼首铁令’呼延冲为人……”
  “老夫为人如何!”
  焦雷震耳,心神为夺的一声闷喝,使司马温玉突然一震。
  万家驹也霍地一惊。
  从嗡嗡震耳,久久不停的闷喝,可以想见来人的功力之深,实属少见。
  他游目四顾,苍莽荡然,并无人影。
  司马温玉面上隐忧可见,忙不迭的低声道:“少侠,万相公,呼延冲……”
  语音未落,身后一声狞笑,多了个铁塔一般的巨人。
  “老夫的名讳是你叫得的吗?”
  “哎呀!”司马温玉的一条手臂,已被那老者 紧 紧 抓住。
  万家驹的功力,在目前,已是武林少见的高手,来人无声无息,竟将与自己面对面的司马温玉抓住,自己才发觉,也不由顿生戒心。
  打量这铁塔般的巨人,威猛如同天神,高出常人两头,散乱短发如戟,脸上戴了个鬼脸壳儿,五彩绘成,雕刻得狰狞恐怖,但却栩栩如生。
  鬼脸上两个圆溜溜的小孔,射出碧光生寒的眼芒,令人不寒而栗,端的如同鬼怪,形似山精。
  他手抓司马温玉,面对万家驹一扫眼神,吼道:“你就是七杀老儿的传人万家驹?”
  出语如打闷雷,显是施功示威!
  万家驹微微一楞,他试着心头一震,体内的热血上腾,暗忖!
  ——糟啦!呼延冲的功力,怕不在师父之下!
  然而——他倔强的个性,是一向宁死不屈的。
  略微一楞之后,微愠的道:“不错!”
  “原来是个小娃娃!”
  “住口!谁是小娃娃!”
  “看!与老夫比起来,哈哈哈哈!”
  “大有什么用!”
  万家驹的目光一射,厉喝一声:“把司马姑娘放开!”
  “鬼首铁令”呼延冲面上的鬼脸一摇,目光突然暴射在丈余之外的万家驹脸上,狂吼一声道:“放她 !关你 何事! ”
  “你要找的不是她!是我!”
  “老夫要找的,是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
  “做什么?”
  “要你们两个的两条小命!”
  “鬼首铁令”呼延冲鬼脸的后面,发出一阵咬牙的吱咯之声,目光也更加恶毒,顺手将抓着的司马温玉一推。
  登登登……司马温玉惊得嘤然一叫,脚下站立不稳,直向后退,看看欲倒。
  “哎呀!”
  “姑娘放心,一切由在下抵挡!”
  万家驹抢上一步,双臂伸处,己把她揽腰抱紧。
  司马温玉一回头。
  两人鼻尖相触,嘴唇巧巧碰上。
  只羞得司马温玉心跳如鹿,脸红如花。
  万家驹也觉着一阵脸上发热。
  此时,“鬼首铁令”呼延冲已怒吼道:“七杀老儿毁了我的容颜,迷宫妖姬弃我投入别人怀抱,想不到这两笔债,在一天之内讨回,也算上天有眼!”
  万家驹扬声一笑道:“哼哼!只怕天不从人愿!”
  “小娃儿!你有多大的气候!”
  “试试就知道!”
  “老夫就试试!”粗毛丛生的长臂一挥。
  呼——一道如山的劲风,排空而至,鼓劲风声,扑面袭来。
  “来得好!”万家驹一掌推开怀中的司马温玉,一掌化消来势。
  “啊!”呼延冲近百年的修为,焉同等闲。
  他见万家驹竟然单掌接招,怒火更发,两道如电的眼神之中,隐隐泛出碧光,其间充满了杀气,半途加功催力,大吼道:“找死!”
  “不好!”万家驹试着当面如同狂澜汹涌,难以抵挡,惊呼一声,突然暴退七尺,斜跨五尺,险险躲过。
  然而,一声惨叫,人影震起。
  司马温玉首当其冲,被震跌出三丈以外,口角流血,花容惨变,倒地不起。
  呼延冲狂嗥如雷:“哈哈哈哈!小娃儿,江湖传言你已得七杀老鬼的真传,却原来见面不如闻名,敢情是一个银样腊枪头!仗着死人的一点名头!”
  万家驹怒火攻心!不由反而一笑道:“哈哈哈!呼延冲!看万某的利害!”
  “我已看到了!不过如此!”
  “接招! ”
  “来得……噫! ”
  两股庞大的掌风,半途相接。
  嘭!天崩地裂一声大响,沙石上卷十丈。
  一场武林少见的恶斗,在死人堆里展开。
  忽然——人影疾驰而至,一声不响,寸草不惊,轻轻的来到左近。
  场子中恶斗的万家驹与呼延冲,谁也不敢分散心神,谁也不敢丝毫的大意。
  因为,这是一场生死交关的搏斗。
  这是一场棋逢对手的拚杀、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谁也没有发觉。
  而那不速之客儒衫纶巾、手中,执着一杆“八卦幡”,穿着,像一个不第的秀才,装扮,又像一位走方的术士。
  他来到当地,冷冷旁观,神情比正在恶斗的万家驹与呼延冲还要紧张,目光一转也不一转,握着八卦幡的手,不知不觉的用力,幡身震得乱抖,幡杆插入土中,足有一尺多深,他还不自觉。
  蓦地,他惊呼一声!“不好!”

  第十八章 公平竞争
  万家驹也在这时不约而同的吼声:“不好!”
  原来那“鬼首铁令”呼延冲老练异常,双掌陡分之际,突然飞起右脚,直踢万家驹的阴囊。
  这一招名叫“阴关三叠”,双手一脚,分取上,中,下三部要害,使人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饶是万家驹身手灵活,也不由手忙脚乱,吸小腹,分双掌,急切之间,总算躲过这招“阴关三叠”。
  可是,先机尽失,还招无从。
  “鬼首铁令”呼延冲一招得手,更不饶人,双臂舞起劲风,两掌雨点也似的,招招不离万家驹的要害大穴。
  万家驹连连遇险,怒火如焚难以遏止,猛提真气,舍命抢回一招。
  紫雾乍起,金霞满山。
  “紫金魔功!”呼延冲惊呼一声,一跌脚倒退丈余。
  万家驹反宾为主,雄心更高,右手一拚三指,大吼道:“怕了吗?”白骨血指疾点而出。
  “好小子!果然是七杀的手法!”
  “鬼首铁令”呼延冲的一退,原是欲擒故纵,头上短发一摇,鬼脸上的眼孔之内绿光忽然变成蓝晶晶的两道寒光,双臂微抬,十指戟张,狂笑不已道:“老夫苦练二十年,就要试试你七杀门的白骨血指!”
  说着,一挺毛茸茸的肚皮,反而迎着指风扑来。
  “找死!”万家驹拚指施力。
  “噗哧!”“指风所接,如遇破革败絮,毫不着力,劲道顿失。
  万家驹这一惊焉同小可,急忙收势,卸力……
  “哪里走!”功力一收,不但“白骨血指”的力道全无,连“紫金魔功”的紫雾也烟消云散,无影无迹。
  几乎是同一时间。
  “鬼首铁令”呼延冲已连环上步,斜地里一式“苍鹰搏兔”如同纲钩似的右手五指已搭在万家驹的肩井穴上。
  快,快得肉眼难分,准,准到毫厘不差。
  “哈哈哈哈,小娃儿,你看!”
  “鬼首铁令”呼延冲左手向上一推,鬼脸儿掀在头顶之上。
  天下没有比他再丑的人了。
  鼻子没有,留下一个拳大的黑洞,上唇没有,露出一排黄板牙,左腮,一块烂肉,血污怕人,右腮一个疤痂,白骨可见。
  万家驹的肩井被制,只不过怒火一喷。
  而面对这鬼怪似的面孔,不由毛发直竖,冷汗浃背。
  “鬼首铁令”呼延冲白牙一咧,阴沉沉的道:“小魔鬼,老子这付尊容,就是你那鬼王师父办的好事,使我失去了心爱的爱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
  万家驹忘却了命在旦夕,天真的问道:“你这脸是我师父伤的!”
  “难道你看不出是“白骨血指”所伤。”
  呼延冲出的叹了口气,无口伤感的道:“自从那年起,我失去爱人,毁了容颜,江湖上除了我‘南令’这一号,二十年来,看见我这鬼脸的只有你一人!”
  “不!还有小弟!”
  白影一飘,幡影动处。
  来了很久的秀才,闪身到了当场。
  “旋风幡”“鬼首铁令”呼延冲一惊而退。
  他抓在万家驹的手并未松开,把他带退丈余。
  “不错,关某到了多时了!”
  “意欲何为!”
  “找他!”
  “旋风幡”关君豪的“八卦幡”一倒,幡尖向万家驹一指,重又朗声道:“当年七杀魔王伤了你,如今你已找回了场,下面,该让关某同时算一算‘铁掌无敌’万邦安留下的一笔账了!”
  万家驹心中烦乱如麻,大叫道:“要乘人之危,下井落石吗?”
  关君豪摇动“八卦幡”道:“放心!我不会,我要向呼廷兄要你回来!”
  “办不到!”呼延冲手上一用力,把万家驹带过一边,大吼道:“呼延冲的脸永远不会复原,爱人已结婚生女,万劫难偿! ”
  他二人把万家驹当成了货物财宝,居然抢夺起来。
  万家驹心如刀搅,感到一种不可稍容的污辱。
  怎奈,此时肩井穴在呼延冲的五指之下,无法振作。
  “旋风”关君豪冷冷一笑道:“呼延兄!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鬼首铁令”呼延冲毫不思考的道:“连那小妞儿带到迷宫,立劈掌下,呼延冲声明重出江湖!”
  “呼延兄的办法甚好!关某赞成!”
  “如此请闪开!”
  “慢着!”
  “旋风幡”关君豪的“八卦幡”一顺,拦住了“鬼首铁令”呼延冲的去路,慢条斯理的又道:“关某有话说!”
  “请讲! ”
  “呼延兄可知道小弟来此的意思何在?”“不知道!”
  “当年万家驹的父亲铁掌败三杰,单人破孟州的事,呼延兄应该没忘记吧!”
  “哈哈哈哈!”“鬼首铁令”呼延冲仰天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笑声震得落叶萧萧,宿鸟惊飞,声动四野。
  可以听得出,他笑声之中,含着十二万分的轻视,狂傲,无理。
  “呼延兄为何发笑!”
  “关当家的,这事小弟记得,不过……”
  他半途而止,鬼脸上烂肉抖动不已。
  “旋风幡”关君豪凝目等待许久,不见他说下去,不禁问道:“不过如何?”
  “据老夫所知,不是铁掌震三杰,却是铁掌劈三恶,也不是单人破孟州,而是单人独马挑了你孟州的练武场!”
  “这……”
  “旋风幡”关君豪的面色一红,怒意隐现,广声道:“呼延兄!请口上留德!”
  言下,已不如先前的客套,手中“八卦幡”已微微上拾。
  呼延冲洋洋得意的道:“你那三位大弟子,本来就叫三凶,何来三杰,挑了你的练武场,怎能算破了孟州!”
  “当时关某不在孟州!”
  “是呀!关当家的不知你三位高足无恶不作,死有应得吗? ”
  “这个我知道得晚一点!”
  “万家驹的父亲替你整顿门户,也不为过!”
  “呼延兄!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是句句实言!”
  “整顿门户岂能由人代庖!”
  “那只能怪到万邦安,不关他儿子的事!”
  “你为何把七杀的五指之仇记在万家驹的身上!”
  “师业徒继,师仇徒结!”
  “可知道父债子还!”
  “你找他还呀!”
  “正是向你要人!”
  “可惜你迟了一步!”
  “并不迟!关某说要就要!”
  “哼!好大的口气!关君豪!别忘了‘南令北幡’,乃是‘南令’在前,你‘北幡’是在后的!”
  “南令兴齐幡名并世,不分先后。”
  “纵然齐名并列,你也别想从我手上要人!”
  “我要定了!”
  “不见得!”
  “手上见! ”
  “稍待! ”
  “旋风幡”关君豪模幡上跨一步,逼近了来。
  “鬼首铁令”呼延冲抓着万家驹一纵,霍地退出丈余,左手并指如戟,认定万家驹的“睡穴”一点,口中道:“先躺着,看我逗逗‘旋风百幡’!”
  “让你见识见识!”
  幡影如风,席卷而至。
  掌劲如山,排空而出。
  一个是南疆驰名的老魔头,一个是北地扬威的老江湖。
  “南令”“北幡”成名甚早,算是江湖上拔尖人物,无敌的高手。
  惟因他二人另有千秋,又是各霸一方,双方爱惜名誉,珍重羽毛,从来没有交手过,从来没有火拚过。
  想不到已到了成名隐退之后,为了一点令名之争,会在这里兵戎相见,而且拚个死去活来。
  一时——空气中隐含着杀机,死神,随时随地会降临到不幸人的面前。
  这不是一场武林的拚斗,乃是两个人的生死攸关。
  这不仅是争夺万家驹的战争,乃是“南令”“北幡”的名声之战。
  因为,谁若是一个失手,谁就不能在江湖立足,谁的数十年声名,便要一笔勾销,付之东流,甚而血染荒郊。
  他二人既是如此认真,又是同等齐名的霸主,这场恶斗,可以想见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三百余招过去。
  先前阵阵的惊风渐减。
  先前的凌厉吆喝渐低。
  两个老江湖都到了声嘶力竭之境了。
  “旋风幡”的喘息可闻,幡式迟滞。
  “鬼首铁令”的掌法呆板,力道不足。
  唯一相同的是,两个人都是汗如雨下,半晌递上一招, 己是徒具形势,有气无力,点到而已。
  但,谁也不肯露出怯战之意,兀自一来一往的厮杀。
  这时——
  司马温玉由地上缓缓而起。
  她眉头一皱,扫了拚斗的“南令北幡”一眼,心知他二人此时不但不敢分神他顾,而且耳目也必迟钝不灵。
  她轻移莲步,溜到被点睡穴的万家驹身前,伸出笋尖也似的嫩指,解了他的穴道,低声凑在他的耳畔道:“万相公! 万……”
  万家驹揉揉睡眼,愕然道:“呼延……”
  “嘘!”
  司马温玉单指在樱唇上一比,轻嘘一声,指了指“南令北幡”,低声道, “在拚命!”
  万家驹虎目一扫,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口中却道:“姑娘! 你嘴角……”
  “啊! 血! ”
  她有些难以为情,娇羞的背过脸去,抹却嘴唇的血痕,咬着下唇,面向万家驹,红着脸一笑道:“还有吗?”
  “这儿还有一点!”万家驹一伸手,很自然的代她抹去腮旁的一道血丝。
  在他说来,可说是一片纯洁,觉着人家不顾自己流血受伤,先就来解自己的穴道,感激油然而生,同时代她抹去血痕,并无不对。
  殊不知,一个姑娘家的粉脸,岂能轻易任男子来摸。
  司马温玉的一颗芳心,立刻跳个不已。
  但是,跳动之中,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她觉着一股热流,从万家驹的手上,直达心扉,温暖,熨贴。
  可是,掩不住的粉面,却像五月的石榴花似的,娇羞不胜。
  万家驹既然无心,却道:“这一回没有了!”
  说着,站了起来迈步向“南令北幡”恶斗场子走去!
  司马温玉一见,忙不迭的跨进一步,探手拉住他的衣角,十分关怀的细语道:“从这儿走!”
  万家驹更加怀疑的道:“走?”
  “不走干吗?”
  “到哪儿去?”
  “不管到那儿去!也要离开此地!”
  “离开此地?为什么? ”
  “他俩一旦分出输赢,焉能放过我们!”
  “姑娘!即使他放过我,我万家驹也放不过他!”
  “可是……”
  “可是在下失败过是吗?”
  “不!不!我说他俩都是惹不起的……”
  “我也不好惹!”
  “万一他二人连手?”
  “在下求之不得!”
  “你……”
  “姑娘只管走!在下决不走,师门的梁子,父亲的恩怨,我有义务了结,也有权利担当!”
  他二人初时细语呢喃,到后来,万家驹的声音已越来越高。
  “南令北幡”双双警觉。
  两人不约而同的虚点一招分了开来,而且互相望了一眼,并肩而立。
  先前拚死拚活的对头,此刻在利害相关之下,有了共同的默契,一瞥之后,两人会意的心照不宣。
  司马温玉一见,不由道:“果然不出所料,你看!”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谢谢姑娘!”
  “此时他二人功力未复,走还来得及,量他们追赶不上! ”
  “逃得了今天,逃不掉以后,以后在下不能离开江湖! ”
  “对!趁此时他二人……”
  “在下决不乘人之危!”“那你……”
  “要与他二人公平竞争!凭真章实学!”
  万家驹说着,扬声一笑道:“姑娘要是不走,代在下看着些儿!”
  说完,人如一阵轻烟,已穿身到了“南令北幡”身前丈余之处,渊停岳峙,朗声喝道. “两位已累了吧!”
  南令北幡”同是一震,一个震幡横胸,一个分掌护穴。
  然而,勉强得很,四道眼眸之中,都有一层怯意。
  “鬼首铁令”呼延冲不似先前狂笑如雷,仅只乾咳一声道:“嗯!你打算怎么样?”
  “旋风幡”关君豪也强打精神道:“不是关某插手,你此时焉有活命!”
  他的话意之中,隐隐露出施惠求报之词。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师仇徒承,父债子还,在下要替师门了怨,为父母还仇! ”
  “趁我们……”
  “住口!在下绝不是这等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你要怎样!”
  “让你二人连手,两椿恩仇一场结!”
  “就在此时?”
  “万某自有安排,你二人坐下来!自管运功调息,万某为你二人护法,何时功力恢复,何时公平决斗!”
  人影一飘,司马温玉突然大叫道:“且慢!”

  第十九章 万魔之王
  喊着,焦急异常的面对万家驹道:“天下 哪有这 等事? ”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万某专做别人不愿做的事!”
  “我乃是……”“姑娘一片好心,在下心领!”
  他不顾司马温玉的阻挡,面向“南令北幡”挥手道:“快!运功调息,在下言出必随!”
  “鬼首铁令”呼延冲怪眼眨动,看了“旋风幡”一眼,低声道:“这娃娃弄什么鬼?”
  “旋风幡”关君豪也低声道。“
  “敢莫趁我们调功入定之际……”
  万家驹功力既高,耳目之聪早已听见,冷冷的喝道:“下流!亏你们在江湖上充字号,‘南令北幡’是怎么成名的,放心!在下若是乘人之危,此时动手取你们之命反掌之易!”
  此刻———
  “南令北幡”真是尴尬异常。
  走,料定跑不出万家驹的脚程,而且名誉攸关。
  不走,此时内力消耗已到山穷水尽,势非调息不可!调息!真怕!
  须知,练功之人,运功入定,如同蛇虫冬眠一般,三岁童子伸指一戳,也可断送性命,少则走火入魔,落得个残废。
  岂有在敌人面前,运功调息之理!
  可是,万家驹已一迭连声的催促道  “快!快!挨什么!在下要不耐烦了!”
  “南令北幡”互望了一眼,无可奈何的跌坐下来,同声向万家驹道:“这条命交给你了!”
  万家驹冷冷一笑道:“哼!那是你们功力复原以后的事! ”
  “南令”“北幡”万不得已之下,两人背靠着背跌坐下来,闭目垂睛,双双调息运功。
  万家驹果然一心一意的插腰而立,四下瞭哨。
  司马温玉睁着一双奇异的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空气一片沉寂,沉寂得连一片落叶坠地也清楚 的听得见。
  忽而,山雨欲来风满楼。
  暗暗的,蕴藏着无限的杀机。
  因为,一场生死的搏斗,正在孕育,正在一步步的接近。
  司马温玉深知万家驹的性情。
  她不敢再劝告他,怕他因此小看了自己,怕他因此会对她蔑视。
  可是,她更怕的是“南令北幡”功力复原之后的双双连手,这一南一北的高手,势必……
  她不敢想这事的后果,悲惨的结局。
  因为,在她心目之中,对万家驹的印象太深了,万家驹虽然不知道他在司马温玉心中的重要性。
  可是,司马温玉视万家驹,简直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一个少女对心头喜爱的人,是何等的耽心。
  而且, “南令”“北幡”也真的是了不起的人物。
  她终于忍不住了,抢走几步,以企求的口吻,向万家驹道:“万相公!你真的等到他二人功力恢复!”
  万家驹微笑道:“在下从不食言!”
  “南令北幡连手,举世难找对手!”
  “是吗?”
  “就是令师七杀前辈恐怕……”
  “不敢说青出于蓝,在下理应光大师门!”
  “这不是意气任性可以算得的事!”
  “在下心意已决!请姑娘原谅!姑娘!你可以先离开此地! ”
  “离开?你赶我走?”
  “这里已没有姑娘的事!”
  “你不走,我也不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要看着你!”
  “看我 死在 他二人手下! ”
  “不不!乱说!我若有此心,天诛地灭!”
  “姑娘你……你言重了!”
  司马温玉的双目之中泪水晶晶。
  万家驹不由心中一动。
  就是这一动,忽然暗喊了一声:“不好!”
  他想:——司马温玉为何这样关心我?莫非她……
  要是她爱上了我,那我怎么办?
  司马温玉很多深情的关切,都被万家驹忽略了,殊不料几滴泪水,却扣开了万家驹的情感之门。
  万家驹的心念既动,更加急欲摆脱这场烦恼,忙不迭的道:“姑娘!在下不会死的,你何必……”
  司马温玉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嘶哑着喉咙道:“你死了,我也不能活!”
  这一句话,无异是说穿了女儿家的心事。
  万家驹纵然是白痴,也不能说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心意,因此,更加焦急的连声道:“不!不!姑娘还是先……先回去吧!”
  “不!我死也不离开你!”
  司马温玉的热情如火,索兴一扑,伏在万家驹的怀里,粉脸靠在他的肩头,呜咽的抽泣起来!
  万家驹空有不世奇遇,互古未有的武功,对于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场面,可真是第一遭。
  一时,感到手足无措,血喷气涌,忙道:“你看!你看! ”
  司马温玉噙着泪水道:“看什么?”
  “你看南令北幡!”
  “南令北幡”两人顶上白气聚成一团,如同两朵白云,渐来渐大,渐来渐高,如同两支白柱,直冲上空。
  “哎呀!他们的功力快要……”
  “是的!快要恢复了!”
  “你真的等他们连手!”
  “半点不假!”
  “你不为自己作想,也要为……”
  “为什么? ”
  “为我! ”
  “为你?”
  “傻瓜!你不知道我……我爱你?”
  “先前不知道!”
  “现在呢? ”
  “现在……现在……现在……”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旋风幡”关君豪长笑如虹一弹身而起,双目神光如电,精神奂发,由跌坐之势一弹而起,翘首四望!
  “鬼首铁令”呼延冲接着一跃丈余,双臂抖动有声,两眼的碧绿光芒威摄心腑,杀气满面!
  他一拍双掌,喉中“咯”的一声,作势向万家驹欲扑,口中咆哮道:“小娃儿,你不要后悔!”
  说着,弹身……
  “慢来!”“旋风幡”关君豪八卦幡一顺,人已拦在中间。
  呼延冲奇怪的道:“连手上呀!”
  “呸!”关君豪“啐”了一声,朗声道:“呼延冲,你好意思吗?”
  “什么不好意思?”
  “天下有等你磨好刀再伸出颈子的人吗?”
  “哦!这……”“关某平生只碰到这一回,相信你呼延兄也不例外!”
  “呃!可是!我们的仇?”
  “我们有什么仇?”
  “我的脸……”
  “是你功力不济,学艺不精,又自不量力的找七杀魔王比武,怨谁来?”
  “你的……”
  “我的家教不严,劣徒死有余辜,你已说过!”
  “依你之见这仇不报了!”
  “岂止不报而己……”
  “旋风幡”关君豪说着,忽然一跨三步,走到万家驹身前七尺之外,双膝一屈, “咕通!”跪在地面,纳头便拜!
  万家驹不由反而一惊,斜地一飘,游身离开丈余,呐呐的道。“关……关当家的!你这是……这是……”
  “旋风幡”挺跪不起,大声道, “我姓关的一生从不服谁,今天,我服了少侠你的宽宏大量,这等开朗的胸襟,武林中固然找不到,从古到今怕也没有第二个!”
  万家驹不由涨红了脸道, “关当家的!你言重了!”
  “不!不!不言重,关某心悦诚服,不但不再冒犯,从今天起,愿少侠收留,情愿牵马执镫,追随左右!”
  “这……这话从何说起!”
  蓦然——“鬼首铁 ”呼延冲一扑而前……
  关君豪弹身而起“八卦幡”一倒,大喝道:“呼延冲!你得怎样!”
  不料,“鬼首铁令”呼延冲竟也“通”的一声,像羊戴铁塔似的双膝落地,闷雷似的叫道:“你想通了,我也想通了! ”
  “你也……”
  “我不但愿随着万少侠,而且拥他为‘万魔之王’!”
  万家驹楞然不解道:“万魔之王?”
  “旋风摇”关君豪将八卦幡向地面一丢,鼓掌拍手,朝声大叫道:“对!万魔之王!万魔之王!”
  呼延冲早又道:“三十年前,魔道之中曾有万魔之王的尊号,天下群魔齐集大荒山,那时七毒魔王力战三百魔头的挑战!”
  万家驹听到提起师门,不由忘怀了一切,兴趣横生的问道:“结果如何?”
  关君豪抢着道:“七毒魔王连战三百场,场场胜利!”
  “哦!”
  “可是群魔当时勉强服输,事后矢口否认,因此,魔道从来没有盟主,也从来没有统一之局!”
  万家驹不由幽幽的一叹道:“所以,名门正派轻视魔道,原因在此!”
  呼延冲抢着道:“现在好了!我拥护你为万魔之王!”
  关君豪也紧接着道:“我更拥戴!”
  万家驹连连摇手,忙不迭的道:“万万不可!在下年青功浅,德薄……”
  “少侠不必推辞!”
  “对,不必推辞!”
  司马温玉含着眼泪,早已破涕为笑,此时盈盈上前,娇声道:“既然南令北幡诚心,宇内魔道已安定了一半,你就依了他们吧,你瞧,二位还在跪着呢?”
  万家驹连忙道:“二位请起!”
  “少侠不答应我死也不起来!”
  “我跪上一辈子!”
  “这……”
  司马温玉催促着道:“你就答应了吧!为何 这 等 固执! ”
  “不是在下固执,实在是担当不起,再说,也不能有封三齐王关起门来自己当皇帝呀!”
  “旋风幡”关君豪高声道:“大江以北,黄淮两岸,属下一力担承!”
  “鬼首铁令”呼延冲也吼道:“天南一带,属下愿任犬马之劳,谁不服先冲着我‘鬼首铁令’!
  万家驹皱起眉头,沉吟为难。
  然而,经不起眼前的三人,一人苦劝,二人跪逼。
  半晌……
  他无可奈何的一笑道:“二位执意如此,在下只好暂且应允!”
  一言未了!
  “南令北幡”二人,双双叩地有声,同时高声道:“参见魔王!”
  “参见魔王!”
  万家驹的玉面飞霞,呐呐的道:“慢着!在下的话尚未说完!”
  司马温玉嫣然一笑道:“你说过从不食言,既已答应,还有什么话可说!难道要食言?”
  万家驹道:“在下三件大事未成之前,暂不向江湖宣布,但在三位之前,我承认是万魔之王,也就是了!”
  “魔王有何大事,属下蹈汤赴火,在所不辞!”
  “属下等理当为魔王分忧,万死以赴!”
  万家驹幽幽一叹道:“二位诚意感人,怎奈三事都是不能假手于人,非要万某亲自以赴不可的事,只有心领了!”
  司马温玉接着问道:“三件什么事?”
  “第一!先报了父仇,第二战胜了‘禁林之主’,第三……”
  “有人!”“旋风幡”关君豪凝目远视,低叫报警。
  果然——不远的苍茫暮色之中,一道银灰色的人影,以快速无比的身法,正向这里追风逐电射来,转眼已是十丈左右。
  司马温玉蓦然一声惊呼,匆匆忙忙的道, “哎呀!是他,我得先走一步!”
  她的神色偬倥,似乎及不愿与来人见面,语落,人已如蝴蝶迎风,黄影初动,竟射出五丈之外,指顾间,影踪不见!

  第二十章 苦岩禁地
  银灰一点,指顾之间已来到切近。
  “南令北幡”不由同时一震:双双抢在万家驹身前,不约而同的吼道:“魔主!你的仇家来了!”
  万家驹愕然道;“仇家?不!是徐老堡主!”
  “银衣追魂”徐人龙已一泻落地,扬剑怒吼道:“万家驹!还我女儿来!”
  “徐人龙!竟敢对魔主无礼!找死不成!”
  “南令北幡”双双抢出,巨灵双掌,八卦一幡,同时出手!
  “啊!”“银衣追魂”徐人龙失声惊呼,脚下连退三个大步,楞然省视“南令北幡”,面露怯急,呐呐的道:“原来是二位前辈!”
  “鬼首铁令”呼延冲环眼暴睁,拱手对万家驹道:“上禀魔主,徐人龙当年拦路劫杀令尊大人,请魔主传令,属下将他立毙当场,替令尊报仇!”
  万家驹不由一楞,迟迟的道, “噫!据说,当年,……一魔二帝三大帮,只有他没参入!”
  “旋风幡”关君豪大叫道:“是谁说的?”
  “神秘人物?”
  此时“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脸色大变。
  他的一颗心几乎从腔子内跳出来。
  成名多年,隐退了二十载的“南令北幡”,为何突然变成了万家驹的属下?
  他们为何对万家驹口称“魔主?”
  呼延冲震臂一吼道:“此事江湖咸知,谁人不晓,魔主……”
  “银衣追魂”徐人龙面如死灰,手中银剑瑟瑟作抖。
  放在眼前的“南令北幡”只要有一个人出手。他也难逃这场噩运。
  不料———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这是另一回事!”
  说着,跨上一步,沉声道:“老堡主!‘南令北幡’所说之事若是实 情,在下必会找你算账,而且由我单独找你! ”
  “……”
  “银衣追魂”徐人龙双目失神,连连眨动,呐呐无言。
  “你去而复返,口口声声向在下要女儿!又是什么说词? ”
  “对!还我女儿来!”“你女儿不是……”
  “她已被你一气之下,远赴‘苦心岩’舍身殉情!”
  “苦心岩?舍身殉情?”
  “这都是你害得她好苦!不找你找谁?”
  “苦心岩舍身殉情是什么一回事?”
  “银衣追魂”徐人龙老泪不由滴了下来,父女情深,十分悲切的,忘了适才的怯惧,嘶哑的道:“苦心岩乃是失情女子的归宿之所,进入苦心岩的,先毁容颜,终生不能出岩一步,常年受风吹雨打日晒露湿之苦,可怜……”
  他已泣不成声,令人鼻酸。
  万家驹不由双眉紧皱。
  他不禁想起徐凤笙的花容月貌。
  也不由想起徐凤笙的屡次相救之情,以及她情深似海的……
  “老堡主!何不赶她回来?”
  “我父女几乎翻脸,凤笙那孩子的脾气……我看,除了你没有第二人可以劝得她回心转意!”
  “却是为何?”
  “这还用问吗?”
  “魔主!不要听他的鬼话!”
  呼延冲大吼一声,抢步上前,手指徐人龙,沉声喝道:“徐人龙!你是打算用借刀杀人之计是吗?”
  “银衣追魂”徐人龙悲痛未减,泪水未干,戚然道:“前辈!徐某纵然一千万个不肖,也不会把自己的独生女儿送往苦心岩,作为陷害别人的钓饵!”
  “旋风幡”关君豪厉吼道:“你女儿未必在苦心岩!”
  “万少侠可以去看,此事假不得!”
  “去看!哈哈哈哈! ”
  “旋风幡”狂笑一声,面色一沉,喝道:“苦心岩是去得的吗?去了就别想回来!”
  “鬼首铁令”也接着道:“断肠鬼婆心狠手辣,戒禁森严,慢说是男子,女子进入苦心岩出来的,数十年也没有一人!老狐狸!你好奸狡的毒计!”
  “受我一幡!”幡影,掌风。
  “南令北幡”猛施暴袭,焉同小可。
  “银衣追魂”徐人龙登时跌飞三丈以外,脸色苍白,渗白的胡须上洒满了血痕,一屁股跌坐在当地!“居然不死! ”
  呼延冲弹身扑……“住手!”
  万家驹五指遥遥一弹,发出五缕劲风,阻住了呼延冲的攻势,同时,一弹身纵到徐人龙身前,半信半疑的道:“老堡主!在下相信你的话,立刻赴苦心岩,劝令 爱回心转意; ”
  “银衣追魂”徐人龙伤势不轻,勉强道:“老夫 多谢! ”
  “若是徐姑娘不在苦心岩呢?”
  “老夫不敢……”
  “在下我一定找你算账!”
  “老夫决不撒谎!”
  “好!去吧!你在飞虎堡等消息好了! ”
  “魔主!”
  “二位不必说了,我已决心去 一趟 苦心岩! ”
  “南令北幡”互望了一眼,面上各露惊疑,同声道:“使不得!魔主!你不能答应!”
  万家驹淡淡一笑,以手虚按示急道:“万某已决定的事,二位不必……”
  “可是,断肠鬼婆……”
  “她是虎是狼,万某也无所惧,凭心而论,我就是冲着她的令名去的!”
  “这……”
  万家驹不理会“南令北幡”,已面对“银衣追魂”徐人龙道:“你该走了!”
  “银衣追魂”徐人龙撑着站起身来,胡乱拱了拱手,匆匆的道:“老朽告辞,谨候佳音!”
  他不似来时的快捷,伛偻着一点一点的走上官道。
  “旋风幡”关君豪迫不及待的道:“魔主!你真的答应那老狐狸?”
  “嗯!”“可是,苦心岩实在……”
  “二位可以不去!”“可是……”
  “端午日在天柱山见好啦!万某蕾必会会,断肠鬼婆’,一探苦心岩的究竟!”
  “……”
  “……”
  “南令北幡”互望一眼,默默无言。
  但是,他二人一脸的愁容,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忧虑,好似苦心岩是刀山油锅,有去无回似的。
  万家驹心中逆料着苦心岩“断肠鬼婆”一定是个辣手的人物,否则,以“南令北幡”的行为与江湖上的地位,绝不会怕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的个性一向是“勇者不惧”,冷酷,仇恨,已把他锻炼成一种执拗的心情。
  他要为人所不为,做人所不敢做的事!
  因此,淡淡一笑道:“二位的苦心,我完全知道,可是,我既已应允的事,从来没有反悔。”
  “旋风幡”关君豪愁冒苦脸道:“六十年来,没听说有人去苦心岩全身而回的,魔主乃万魔之主,不该为了徐人龙冒此大险!”
  “鬼首铁令”呼延冲连连点头道:“是呀!断肠鬼婆的‘断肠功’,数尽武林!”
  万家驹剑眉一掀道:“我若也同别人一般,二位何必拥我为万魔之王,既是万魔之王,难道放过断肠鬼婆这个魔头吗! ”
  “南令北幡”不禁语塞。
  “我去了!”语落,人如一道轻烟,疾扑而去。
  他不管有路无路,一味向西狂奔。
  路上,万家驹心中也不由只泛嘀咕。
  “断肠鬼婆”既然名震整个武林,当然不是好惹的,此去,料必有一场唇舌之争,说不定,又是一番恶斗。
  以他不世的功力,两个时辰左右,已进入一带恶山穷岭的山区。
  群山起伏,荒野一片。
  渐入,渐渐的没路可通。
  不远之处,群山星拱之中,陡然拔起一座笔尖的高峰。
  高峰,怪石如同鬼魅,寸草不生,焦黄一片,连一片苔藓也没有。
  万家驹感到奇怪,认定那秃峰驰去。
  尚距峰巅数里之遥。
  迎面一道三丈高下的石碑,上面赫然写着:‘欲到苦心岩,跪行三百丈。’
  万家驹不由一愕,估量一下。
  由这石碑到那秃峰约莫着正有三百丈左右。
  他不由心中一阵迟疑,心忖——
  ——这是什么规矩?
  想着,略略一顿,点地越过石碑,射向苦心岩奔去!
  表面上,万家驹心中似乎十分平静。
  其实,他何尝不暗下里后悔不该答应徐人龙,承认来苦心岩劝他女儿徐凤笙回飞虎堡。
  毕竟,自己目前要闯的,乃是武林禁地。
  而且,是否能顺利的见到已进入苦心岩的徐凤笙,还在两可之间。
  最使他踌躇的是,见了她,自己用什么话劝她才能使她回心转意?她既然不念父女之情,是否能听别人的劝告?
  这些,都难以逆料。
  他的一颗心,已开始跳个不停。
  想念之际,已到了秃峰之下。
  “啊! ”
  万家驹猛吃一惊,失声一呼,不由倒退三丈,目存奇异。
  峰下一块下尖上大的岩石之上,盘坐着一个黑衣婆子。
  那婆子头发如一包乱草,脸色枯黄,双目放出冷如秋霜的光芒,像个僵尸,又像个腊像。
  最怕人的,是她两腮之上的两个十字架形的疤痕,简直看不出她原来的面像是什么样儿。
  家驹心忖:———这定是江湖上传闻的“断肠鬼婆”无疑了!
  想念之中,抱拳一礼,朗声道:“前辈敢莫是断肠……”
  “住口!那是我师父!”
  语音不大,字字震人心弦,入耳惊心,功力修为惊人。
  万家驹一得,微笑道。“请问婆婆……”
  “撞入苦心岩!找死吗?”
  这声比畸,比先前更加沉重,冷冰冰的。
  万家驹心头有三分不悦。
  但是,他强自忍耐下来,在没有见到断肠鬼婆之前,他不愿多生枝节,一则,不屑动手,二则主恐误了此来的正事,妨碍劝说徐凤笙回去的可能。
  当下含笑道:“在下有事来见令师!”
  “进入苦心岩,不膝行叩拜,已有死的理由!”
  “在下对苦心岩无所求!”
  “大胆!既无所求,前来则甚?”
  “在下受人之托,到贵……”
  “休要噜苏,念你年幼无知,滚!”
  这等森颜厉色的叱喝,万家驹可是第一次身受。
  那老婆子早又冷冷的道:“幸而我轮值守山,换了别人,哼!哼!你看!”
  她顺手向十丈之外的一个土坑指去,接着伸出的二指一划,又大声吼道:“那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十丈之外,土坑中,白骨垒垒,怕不有数十具人头骨。
  万家驹的怒火已有五分,不由冷冷一笑道:“那也未必! ”
  那老婆子的冷森眼神一射,似乎也已动怒,叫道:“我叫你立刻出山!”
  “在下受人之托,不能就此虎头蛇尾!”
  “快快离此!”
  “我要是不呢?”
  老婆子乱发一摇,冷哼一声!
  “哼!怪你自己命该如此!”
  万家驹的怒火已到了七分,也冷漠漠的道:“我已尽了礼数,誓必入山见人!”
  “办不到!”
  “莫怪在下失礼了!”
  “小娃儿!你打算……”
  “自己进去!
  “真的不走!”
  “在下做事向来说一不二!”
  “放肆!”万家驹迈步前……
  老婆子黑袖突然一扬,径向他遥遥拂去。
  一道惊人的劲风,迎面扑来,潜力之大,令人咋舌。
  “咦!”万家驹前纵的身形,不由被迫退回原地。
  由这守山婆子的修为,可见“断肠鬼婆”的一点声名,并不是江湖传言失实,必有过人之处,定必上压武林。万家驹心有不忿,恨道:“我是不达目的誓不休!”
  身形一闪,捷比鹰隼斜刺里向山顶纵……
  万家驹算是快极。
  但是,那老婆子也不示弱,鬼魅一幌,又已截在前面,同时,大袖拂处,啪!啪!啪连攻三掌,快如电光石火。
  掌掌的劲风如同狂潮,触面生寒。
  万家驹不由一震,借着一闪回避之际,反手猛拍一掌。
  这一掌情急而为,不同凡响。
  不料,那老婆子功力竟已到了不可想像之境,不但轻而易举让过,而且扑身如影附形,乍闻五指,如同五把钢钩,疾抓万家驹的衣领,就在同时,另一只大袖卷起,分拂万家驹九六要穴。
  手法之快,快不可言,用招之妙,妙到毫末。
  万家驹临危不乱,身子一旋,反守为攻,抢出双掌。
  这一招,比之那老婆子不但毫无逊色,而且骇人听闻,武林少见。
  “轰!”一声大响,双方各退出一步。
  万家驹心中顿时惊觉,因为,老婆子竟与他的六成“紫金魔功”硬接一招,这是他出道来所见的唯一高手。
  就在这一念之间,他对苦心岩已另眼相看,对尚未见到的“断肠鬼婆”,又有一番新的估计。
  那老婆子鬼脸一沉,眼中神光怕人,那身宽大的黑衣无风自飘,突然舍去急攻,双臂一垂之后,缓缓上抬,蓄势凝神。
  万家驹大出意料之外,心忖:“———这是什么诡异的功力?”
  那老婆子的双臂平胸之际,突地里向前平推……
  两股震山撼岳的罡风,隐隐破空而出。
  万家驹不明功力,不敢轻举妄动,运集“紫金魔功”,发出七成功力道:
  石破天惊一声巨响。
  老婆子闷哼一声连退五步,面色惨白,气喘可闻,额上的汗水,黄豆大小滴滴可见,滚滚下落。
  万家驹也不由倒退一步,心动神摇。
  然而,那老婆子喘息稍停,人已扑起,双掌左一划,右一挥,看缓实快,部位,穴道,时间,大出武林常轨。
  但是,招招诡异不凡,使人无法招架,无从还手。
  况且,她的攻势绵绵不绝,如同天河倒泻,大江奔腾。
  万家驹连连后退,不由怒愤膺胸,双掌一挫……
  紫光两道,金虹如电。
  他大吼道:“在下得罪了!”
  “紫金魔功”用于“无敌铁掌”,威力岂是等闲。
  “哇!哇!”老婆子踉跄退出三丈以外,口角鲜血不止的外流。
  万家驹略略一呆,弹身向岩头射去。
  三百丈左右,几个弹身已到了岩顶。
  灰墙红瓦,石门横匾之上,骇然刻着:“忘情”两个飞凤大草。
  万家驹不由精神一振,跨步       
  “擅闯苦心岩,伤我同门……”
  语音未落,一条黑影,排空落在当地。
  来势之速,无可比拟,功力竟在先前两个疤面婆婆 之上。
  万家驹不由大吃一惊,心忖:
  ———这番定是断肠鬼……
  一念未已,心知又已料得不对。
  因为当前的黑衣妇人,年龄不大,而且一双白果眼,分明是个瞎子。
  他看清之后,连忙大声道:“在下原想求见岩主,只是被迫出手!”
  那瞎眼黑衣人,脸上的四个“十”疤痕一阵扯动,头上乱发一摇道:“六十年,闯入苦心岩的男子,你算是 第一个,闯山,伤人,二罪难饶!”
  万家驹已听厌了这一句话,不由冷冷的道:“你把我怎么样!
  “拿下了,听岩主发落!
  “说得容易! ”
  “你试……”
  语未落,忽的黑影一动,她已欺到万家驹三尺之处,伸五指抓来。
  好快,快得无法形容。
  万家驹冷汗一炸,毫厘之差,险些躲不了这鬼影儿一幌的一抓。
  瞎眼妇人一抓落空,原式不变,突的化抓为拍,有进无退的认定万家驹胸口推到,招式不可思议,连想念也不可能。
  万家驹再快,也难以躲出掌下。
  他念头一急,“紫金魔功”立刻引发。
  “啪!”他硬挨了一掌,连退三步,喉头发甜,腥气上涌,眼前金花闪烁,耳中雷鸣。
  然而,那瞎眼妇人比他更惨。
  她另手抓紧拍出的手腕,一连退出七尺。
  “紫金魔功”的反弹之力,几乎使她手腕折断,脸上惊骇失色。
  这一掌,打得万家驹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双手一挫,紫电、金虹,用上了八成,挟怒拍出。
  意料着这一掌,瞎眼妇人不死必伤。
  谁知,天下事往往大出意料之外。
  瞎眼妇人也是咬牙一哼,双袖下垂,缓缓上挥。
  眼看双方力道接实。
  竟然没有半点声音。
  “紫金魔功”的功力,竟如石沉大海,化消无形。
  万家驹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八成的“魔功”,乃是旷世绝学,然何……
  怒火高炽,五脏气炸,奋臂把“紫金魔功”用到十成,铁掌一翻。
  瞎眼妇人也似乎十分吃惊,因为,她已将“断肠鬼婆”的嫡传“断肠功”用到了十二成,勉强化去适才的一掌,如今……
  须知,  “断肠功”不是可以轻易使用的,因为,施功之人的元气有限,而“断肠功”耗损元气乙大不可估计,要想连番使用,就是“断肠鬼婆”也办不到。
  她是冷汗交流,魂飞魄散,不过万家驹不知而已。
  就在万家驹扬掌待发之时……
  突然,一声清脆的话音,遥遥传自门内。
  “不要动手!”万家驹不由一楞,收起掌势,朗声道:“发话的可是断肠前辈?”
  先前的语声果然又起:“你好大的胆,藐视苦心岩吗? ”
  “不敢,有事相求!”
  “何事?”
  “到此找一位姑娘! ”
  “姑娘?到此的女子,都是忘情断肠之人,你休妄想! ”
  “不!不!在下乃是受人之托!”
  “谁托你?找那一个!”
  “徐老堡主之托!找他女儿徐凤笙!”
  “徐人龙奸诈百出,阴沉狡滑,他女儿跪求再三,我已答应了她,择日替她毁容收入门下,此事已经决定!”
  “哦! 那……那不能! ”
  “为什么? ”
  “徐老堡主只有她一个女儿,那太使他伤心了!”
  “你是他什么人?”
  “在下万家驹,乃是……乃……”
  “你就是万家驹?”
  “正是晚辈!”“哼!哼!不知高低!看在你父母为人正派,闯山之罪免去,你去吧!”
  万家驹淡淡一笑道:“多谢前辈!可是……”
  “我命你立刻下岩!”
  “晚辈来此的事还未办!”
  “你不下岩?”
  “办完事立刻就走!”
  “你管得了吗?”
  “只要见到徐姑娘,对徐老堡主才好交代!”
  “你是不是仗着你那不成熟的紫金魔功?”
  “并无此意!”
  “告诉你!徐凤笙上岩之时已再三说明,她不愿再见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不愿见你!”
  “是……是吗?”
  万家驹眼前可说十分为难,尴尬之极。
  可是,倔强的他,不能就此一走,因为,徐人龙托他前来,他已一口应允,更兼,他心中仿佛感到自己欠了徐凤笙一个人情债。
  徐凤笙救过自己,如今自己纵然不能劝她回去,但这点人事,总是要尽到才安,何况,据徐人龙说,徐凤笙所以到苦心岩来,完全是为了他呢?
  因此,他略略一顿又倔强的道:“不管徐姑娘愿不愿, 我一定要见她!”
  “纵然徐姑娘愿意,你也愿意,你知道我老婆子愿不愿意! ”
  万家驹不由玉面变色,大吼道:“不愿意不行!”
  “不行!你可知我断肠鬼婆有一字诀!”
  “一字诀?什么一字诀!”
  “杀! ”
  “哈哈哈哈!哈哈……”
  万家驹闻言,不由发出一阵豪迈 的朗笑,震得群山四应,许久不停。
  “笑什么?”
  “我好笑,笑天下的事竟会这样巧法!”
  “什么事巧!”
  “我万家驹却也有个一字诀!”
  “你也有一字诀?”
  “是的!”
  “一个什么字?”
  “杀!”
  “噢! 好小辈! ”
  “喀嚓! ”
  两扇紧闭的大门,喀嚓一声打开了来,一位蒙面的妇人,拦门而立,身材窈窕,形影俏丽,由于青纱蒙面,看不出她面貌的美丑!
  万家驹微一拱手道:“前辈是苦心岩主人吗?”
  “然也! ”
  “在下我……”
  “擅闯禁地,恃功伤人,罪无可逞!”
  万家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等冷酷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跌入冰窖一般的,使人通身寒意难禁。
  他略一正脸色道:“苦心岩主人打算如何发落!”
  他的性情也不觉的变为冰冷,语音自然也异常的阴沉;“我数十年未曾与人动手,不过你太过狂妄,免不了要破例一遭,维护我苦心岩的这份规矩。”
  “怎么维护?”
  “见个高下!”
  “岩主的意思是要在 功夫上判明是非!”
  “这才公道! ”
  万家驹从上山起,连闯三关,而这三关一关比一关惊人,意料中, “断肠鬼婆”的功力,必已到了化境,必是武林少见的高手,修为不知高到何种程度,与这等高手过招,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他稍一沉吟,爽朗的道:“既然如此,晚下也只有奉陪! ”
  “很好!”
  “岩主是一定要分出生死?”
  “这却不必,判明高下也就是了!”
  “我若胜了岩主?”
  “你办的到吗?”
  “万一胜了,又当如何?”
  “由你在苦心岩自由活动,并且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随时随地如用到我断肠鬼婆之处,我必全力答应你一个要求!”
  “在下向来不要求任何人!”
  “好大的口气,万一你败了……哼!”
  “又当如何?”
  “横尸苦心岩!或者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此时言之尚早!”
  万家驹此时不免有患得患失的心情,他不知这位“鬼婆”,将要提出什么条件,而这一场功力的试金石,又不愿放弃。
  他想了一下,又道:“若是不分胜负呢?”
  “由你下山,并准你见徐凤笙!”
  “前辈,你言而有信?”
  “焉能反悔!”
  “好!岩主!如何动手!你划出道子来!”
  “嘿嘿嘿嘿!”“断肠鬼婆”未说出比拚的方式,先是冷冷一阵寒笑,笑声如同无数冷箭,使人心中发毛,不自觉的起了一层怯意,五脏微微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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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1 13: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恩断义绝
  “断肠鬼婆”的冷笑骤停,尖声道:“老婆子六十年未出此门半步,现在也不例外,你我站在原地,互攻三招,各尽所能,看谁离开原地,便是落败!”
  万家驹略一打量,两下相距足有五丈来远,不由暗暗点头。
  因为,若是一般武林,五丈之外力道也达不到,遑论什么胜负之分,显然,这是内功修为的测验,丝毫勉强不得。
  他料着自己的“紫金魔功”,加上“白骨血指”不难力透五丈,尚有致胜之机。
  心念未了。
  “断肠鬼婆”已冷冷的道:“你乃客位,先发招!动手! ”
  空气中,隐隐含着一阵杀机,毫声无息,但是透着无比的紧张。
  万家驹沉心静虑,把“紫金魔功”运聚十指,顿时紫雾袅袅,金光闪耀,高声一喝:“放肆了!”
  “了”字音落,十指弹出。
  看是平淡无奇,而所发的“魔功指力”,潜在着何止千钧。
  “断肠鬼婆”不慌不忙,双袖虚划……
  “噗!”除了半途中空气激动的一响之外,泥牛入海,双方都没移动半丁,劲道中途化解,毫没动静。
  其实,两人的心中各自都在翻腾。
  万家驹料不到十成的“紫金魔功”会被人轻易的化解。
  “断肠鬼婆”想不到冠绝一世的“断肠功”,会遇上了对手,而对手又是这样一个年青的后起之秀。
  “且接第二招!”
  万家驹双手一弹,二次发招,紫金光芒,由十指尖端发出。
  这一招比先前的力道,又大了不少,吃吃声中,滚滚绵绵,无尽无休。
  “断肠鬼婆”双袖连舞,又圈又划,她已把平生功力施展到极限,一片青蒙蒙的烟雾,茫茫推出。
  一紫一青的雾气,半空会合,响起一片霹雳之声,只震得山摇地动,响彻云霄。
  两人却如风动残荷,摇幌不已。
  两招已过。
  万家驹只有一个获胜的机会,如果不胜的话,结果是“败”“和”之间,第三招是他唯一致胜之基。
  他的好胜之心涌起,愤然之情隐生,剑眉一掀,心中一阵火热。
  紫雾暴涨,金光大盛。
  她双手十指微抖,目光如炬,雷吼道:“最后一招!”
  一缕指风,带起一阵尖锐破风厉啸,激射而出。
  “断肠鬼婆”额上汗珠涔涔而下,双袖上抖。
  “嘶——”她的身子一侧,脚下虽然没动,人已摇摇欲倒。
  嗤嗤嗤……左侧的石门之上,洞穿了五个细小指孔,如司利族猛钻的一般,石粉纷纷下落,惊心动魄。
  “现在该老身三招了!”万家驹玉面一阵发烧,心中暗骂自己糊涂。
  因为,这一招自己原可获胜,只因出力太猛,中途变向不易,一时收束不住,未能随着“断肠鬼婆”的身子跟进,坐失良机。
  此刻,只好应道:“请!”
  一语未落, “断肠鬼婆”已自出手。
  一道奇猛无敌的罡风,暴卷而至,如同惊涛拍岸,威力无边。
  万家驹运提真气, “紫金魔功”大长,心头微微一震,人也随之一摇,急忙圈掌连画,稳定下来。
  就在他圈掌一画之际……
  呼——迎面罡风又至,
  “断肠鬼婆”原式一转,撼山震地的 接着发出了第二招,凌厉之势无可比拟,势道之强,骇人听闻。
  万家驹料不到对方如此之快,忙不迭运功聚力。
  但是,他的身子一侧,人已仰面倒……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脚跟微一用力,挺腰接了一招。
  他觉着五脏翻涌不已,血气沸腾不息。
  “彭! ”“第三招! ”
  “断肠鬼婆”又是一舞大袖,间不容发的发出第三招。
  万家驹大吃一惊,魂飞魄散。
  然而,坚强的意志使然,纵然死,他也不离开原地一寸,咬紧牙根双掌横护前胸硬挨一招。
  喉头生痒,血腥欲喷。
  可是,他忍住了,强把一口淤血含在口腔之内,没有吐出来。
  “断肠鬼婆”的真力也己耗尽,一手扶在石门框上,气息微弱的对着一旁瞎眼妇人道:“带这位少侠到‘薄命坡’见徐凤笙!”
  说完,她的人歪歪斜斜向石门内走去,反手一推,把石门掩上。
  万家驹对着石门发呆。
  他眼望着石门上自己留下的五个指孔,心中有着无比的安慰, “咕嘟!”一声,把口中的淤血吞下肚去。
  那瞎眼妇人已道:“随我来!”
  转过苦心岩的后峰,一个斜坡石壁之前,跪着个白衣女子,石璧上骇然刻着四个不成规则的大字。‘恩断义绝’。
  四个字触目惊心,正像那四个字的字义一般,使人有恩断义绝的感觉。
  “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瞎眼妇人远在丈外一指那白女衣子,返身射去。
  万家驹顿时面热心跳,进退维谷,一拧腰冲到白衣女子身畔,乾涩着咽喉,迸出低低的一声:“徐姑娘!”
  徐凤笙彷如不闻,面对石璧,仰望着那四个怪字,手中,双指拈着一柄十字形的金刀,不言不理!
  万家驹也不觉为之鼻酸,又激动的唤了声:“徐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徐凤笙恋万家驹,可以说是由船上搭救他起已经一见钟情,更加万家驹飞虎堡拒婚,八仙沟地牢的形容毕露,她在羞愤失望之余,才来到苦心岩,寻找这一个不得已的解脱,其芳心的沉痛,可以想见。
  她做梦也想不到万家驹会找上苦心岩来。
  她更料不到苦心岩数十年的禁令,会容许万家驹来。
  一时间,她悲从中来,方寸大乱,芳心如麻,抑制在内心的一股爱情火花,重又跳跃,一股哀怨之气,重又升起。
  万家驹的叫唤,像一枝利箭,射在她心灵深处。
  她的出尘之心已动摇了。
  终于——她抬起粉颈,一双泪眼,缓缓的移动落在万家驹的脸上,一眨也不眨的死盯着他,泪水盈眶而出。
  万家驹不由一震。
  他怕面对这双眼神,不自觉的退后一步。
  徐凤笙己失去了往昔的娇艳,憔悴不堪,她变了。
  以前的青春影子,再也找不出来,千种相思,万缕愁绪,不用说话,从她哀怨的眼神之中,可以一览无余。
  片刻……脉脉无言,相对唏嘘。
  万家驹乾咳了一声,打破这少有的沉寂,道:“徐姑娘,在下有几句话,要和你谈谈!”
  “哦!”徐凤笙似乎像从梦中惊醒似的,抹了把眼泪,眸子中,微现出适才没有的光彩。
  在她的心中,也许以为万家驹为自己的痴情所感动,这将是自己获得所爱的佳音,得偿夙愿的一天。
  因此,她十分激动,也十分凄楚的道:“万……你有话说?说吧!”
  “在下此来,是受了徐老堡主之托……”
  “我爹托你来的? ”
  “是的! ”
  象一瓢冷水,浇在徐凤笙的头上,
  先前的欣喜与兴奋,显然落空了。
  她原想是万家驹出自内心的来到苦心岩,不料……
  这是说明了他的来,最少是出于勉强的,勉强的爱情,好象沙地上的高楼,是不会坚定永久的。
  万家驹早又娓娓的道:“姑娘!苦心岩乃是江湖上失去爱情女子不得已的归宿之所,你到这里来,不知于情于理都不合吗?”
  “为什么?”
  “你上有老父的爱,青春正当及时,门楣武林世家,姑娘又具有不世武功,天姿国色,岂不……”
  “你是讽刺我来的?”
  徐凤笙的泪水,又象冲开了堤的洪水。
  “这……”万家驹不由一呆:呐呐的又道:“……纵然情场失意,也该想到得老堡主只有你一个女儿……”
  “你很会替我父亲作想!”
  “你也不能不为他那把年纪着想!”
  “我已想透了!”徐凤笙这句话乃是内心深处的真话。
  真的她是想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所爱的,乃是与老父有血海大仇的人,纵然万家驹也爱她,一旦真象揭穿,必定是一场悲剧。
  她以少女之心,初次爱上的人,在心中是何等的重视,然而,没想到所谓初恋,也就是她纯洁的爱的终点。
  因此,她含泪又道:“你到苦心岩来,就是替我父亲下说词?”
  “这……”“不要含糊,你只要说一声,是,或者不是?”
  万家驹不由窘住了。
  他从徐凤笙言谈话语之中,以及那摄人心神的眼神里,怎会看不出她内心的沉痛,而且“银衣追魂”徐人龙事前已经告诉过他,徐凤笙所以舍去家的温暖,到苦心岩毁容绝情,原是为了他。
  他不能再装呆卖傻,嚅嚅的道:“再有,就是我本人对姑娘深致歉意!”
  “其余的……没有了?”
  “没有了!”
  “万家驹!你……你可以走了!”
  “姑娘!难道你是铁石心肠?”
  “可惜我不是铁石心肠? ”
  “那为什么?”
  “何不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
  “是的!人各有志,我回不回飞虎堡,是我的家务,你……你……你……你完全管不到,不要你管! ”
  徐凤笙一扑伏在地上,索兴大哭起来。
  万家驹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有搓手跌脚的份儿。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大声道:“徐姑娘,你别哭好不好? ”
  “我……”
  徐凤笙勉强双手撑着地上,如同梨花带雨的道:“我为什么不哭?你太……太伤我的心!”
  “怎样才算不伤你的心呢?”
  “哦!唉!不说也吧!”
  “你说说在下也许可以办到? ”
  “本来你可以办到……”
  “既然如此,在下必定全力应允!”
  徐凤笙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泪水没乾,却充满期望,仰脸道:“真的?”
  “当然,在下甘冒忌禁,闯上武林人视如虎口的苦心岩,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在下之言不虚!”
  一股希望之火,又在徐凤笙的内心燃烧起来。
  她想!也许他生成的傲性,有意……不愿出口。
  又想!可是,我是一个姑娘家,怎么……
  反正在八仙沟地牢里整个身子都被他看个够,还怕什么羞,说出来,万家驹要是答应,这儿只有两个人,也不算丢脸,他不答应,自己既入苦心岩,今生今世也不用想再出去,怕什么!
  想着,她抹乾了眼泪,认真的道:“我说了你可得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当然,在下一定!”
  “好!”
  徐凤笙舔了舔嘴唇,慎重其事的道:“要我出岩,除非你答应我一椿事!”
  万家驹见她神色凛然,也不敢轻率的应允,反问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除非是你答应娶我!”
  “啊!什么?”
  万家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再也料不到徐凤至会这等大胆作风,一个黄花闺女,会当面提出这个问题来。
  他楞楞的道:“姑娘再说一遍!”
  “除非你答应娶我!”这一次每一个字都是清清楚禁的亮。
  万家驹一时无从回答。
  “怎么样?你是不是答应我的要求?”
  “在下若是不答应?”
  徐凤笙把手中十字形的金刀一举,义无反顾的道:“我立刻毁容绝情,永世不出苦心岩!”
  “姑娘……”
  “你只是一句话,不要多费功夫!”
  “在下实在有难处!”
  “好!我说过人各有志!”
  她一扬手中金刀,就向脸……
  “慢!”万家驹大吃一惊,抢步上前,猿臂舒处,抓住了她执刀的手腕,只是分寸之差,没有割在脸上。
  徐凤笙哀怨欲绝,不胜凄楚的呜咽着道:“你为什么要拦阻我?”
  “在下有考虑之处!”
  这并不是万家驹有回心转意之余地。
  只因,他的来意原是劝徐凤笙回家与老父团聚,要是在他没来之前,徐凤笙已经毁容绝情,可以另作别论。
  或是在他走了以后,徐凤笙再行毁容,这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当着他的面去毁容花,这可就落个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的遗憾,无法向徐人龙交待。
  有了这个顾忌,他握紧徐凤笙的手一抖。
  “呛啷! ”
  金刀落地,万家驹大声道:“姑娘!此时不是谈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纵然论及嫁娶,也必要有老堡主之命,才是名正言顺!”
  “我爹他……”
  “老堡主等待在下回音,一切回堡再说吧!”
  万家驹口中说着,左手一并二指,快如闪电的点向徐凤笙的睡穴,口中道:“得罪了!”
  “啊!”徐凤笙半声娇呼,垂颈睡去。
  万家驹握紧她的右手不放,用力一提,将她夹在腋下,弹身一跃三丈,绕过前峰,循原路直向飞虎堡奔去。

  第二十三章 万魔归宗
  日奄西山,薄暮时分。
  万家驹挟着徐凤笙飞云出岫似的,出了苦心岩山区,趁着夜色,披星戴月的向飞虎堡赶去。
  足足走了三更之后,已到了飞虎堡。
  这儿已是他熟悉的地方,正待腾身进堡。
  “什么人”?劲风疾扑,堡内飞出六个劲劲汉子,正是飞虎堡二十八宿高手中的六人。
  他们一看万家驹到来,不由倒退三步,霍地分散开来,六柄长剑出鞘,个个起势待发,其中一个仰天捏唇,后出声刺耳长哨。
  哨声甫落。
  堡墙上人影突现。
  叟叟风响,二十八宿俱已到齐。
  银影电射, “银衣追魂”徐人龙也现身到了场子。
  万家驹抢着道 :“老堡主!幸不辱命,令媛 在此!”“银衣追魂”徐人龙不由一呆,失声道 :“你……你去过苦心岩?”“是的”“见到了‘断肠鬼婆’?”
  万家驹心中不由冲怪,私忖 :——不关心女儿,光是问这些不关紧要的事则什?
  想着,连连颔首:“喏!徐姑娘随在下回来了!”
  谁知,  “银衣追魂”徐人龙面色死灰,追逼一 步 道。“你真的去了苦心岩,见到了断肠鬼婆?
  “这假不了,徐姑娘是真的!”
  “银衣追魂”徐人龙缓缓的接过女儿,一双眼神疑窦丛生的,仍然盯在万家驹的脸上,象是自言自语的道:“奇怪!进入苦心岩的男子,居然能全身而出,实在……”
  万家驹不耐的道:“难道老堡主希望在下死在断肠鬼婆的‘断肠功’下?
  “这……”“银衣追魂”徐人龙的老脸如同喷血,眼神闪烁不定!
  因为,万家驹的一句无心之言,可算是说到他的心中去了,也可以说是无形揭开了他的假面具。
  在他的心目中。
  女儿既去了苦心岩,已是铁的事实,放眼武林,谁也别想去捋“断肠鬼婆”的虎头敢去要人。
  所以,他想出个“借刀杀人”之计,激动万家驹,也不过是存心要他去送死而已,怎会想到他真的把人救回来。
  他惊讶的忘了自己手中抱的女儿是死是活,迫不及待的问道:“断肠鬼婆任由你来去自如!”
  “没那么容易,在下与她较量了一手!”
  “较量了一手?你同她?”“呃!互换了三招!”“真的”“这有什么出奇!堡主何必大惊小怪!”
  徐人龙的老脸更加难看,但口中却没忘记追问:“结果如何?”“没有输赢!”
  “啊呀!你是……”“令媛不愿回来,在下无奈点了她的睡穴,老堡主!你劳动一下代她解围,在下去了!”
  万家驹不愿与他多说,语落,人已反身倒提,火爆也似的陡然上射三丈,凌虚一横身子,如同一隻海燕,掠去十丈左右。
  经过这一阵折腾,四更早已过去。
  东方泛白,天色欲明。眼前一片红杨树林,林后一条淙淙溪流,石级小桥,模卧河上,过了桥,不远之处一片黑压压的房屋,象是座市镇。
  万家驹衣不解带,水米不进已有两日。
  他打量了一下,想就着溪水洗个脸,在杨树林中休息一阵,调息在苦心岩所受的震伤。
  心动意随,收束功力,直向红杨林落去。
  “迎候少侠!”
  如雷一声大吼。
  红杨树林之中,一排站着十二个红衣怪人。
  原来是“禁林之中的“红煞队”。
  万家驹认出是他们也后,心神略定,昂步入林,一面拱手道:“各位何事?”
  “红煞队”一十二人齐声应道:“五月五日已近,奉林主之命,催促少侠的大架,请勿忘记了约会!”
  万家驹不由冷然一笑道:“你们主人对在下可算关注得紧! ”
  “小的等不敢当!”“哼!”
  万家驹脚下一停,反身插腰,掀起剑眉,目光炯炯的射在“红煞队”一十二人的脸上,怫然不悦道;“那里是怕我误约,分明是小看万某!”
  一十二个红衣怀人全是一惊,同时后退一步,低声齐问道:“不敢!少侠误会了!”
  “误会!他以为在下会毁约不到吗?”
  “这个……”
  “派你们追踪着我姓万的,是什么意思?”
  “小的们奉命保护!”
  “保护!万某用不到!”
  他跨上一步,右手一挥,厉声喝道:“回去!告诉你们主人,在下绝不是背约失信之人,五月五日之约,届时 必到,叫他不要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
  “再说,凭你们这十二个人也盯不住在下!”
  “小的们实在是奉命保护!”
  “保护!我若不行,你们未必保护得了,我若能自保,要你们何用,你们强得过在下吗?”
  “当然不能!”
  “这就是了!回!回!回你 们 的 禁林!
  “小的等怕林主责备!”
  “你们只知有林主?”
  “是的!乃是奉差遣,身不由己!”
  “呸!由不得你们,要由着万某,我要 你 们回去!”
  “是, 可是……”
  “回去! ”
  就在此时,暴起一声破风之声,一个斗大的黄光,金光幌幌的直向林子内射去,夹着一道劲风,如同霹雷闪电,气势惊人:“不好!”
  十二个红煞队,突然散开了来。
  万家驹也闪身一颗树下,作势戒备。
  “彭!”一声闷响,斗大黄影坠地。
  万家驹一见,不由失声一笑,高叫道:“司马姑娘!司马姑娘!你又开玩笑,你在那里……”
  “老夫在这里!”沉声一喝,如同平地起个焦雷。
  不知何时。林子内昂然一个金甲金盔巨人,就站在万家驹的身后不远之处。
  以万家驹功力之高,别人何时欺到身后,竟自毫 无 所知,这显见来人功力之高,必已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的境地。
  先前——万家驹以为是司马温玉故技重施,想是她误会以为自己遇上了十二红煞队的劲敌,,冒九狮金印之名,意在惊走敌人。
  所以才有当时的叫喊。
  如今——他已不言可知,眼前的金甲巨人,必是 真 的“九狮金印”无疑。
  因此精神一震,飘身斜闪丈余,扬声道:“来人敢是传言的九狮金印吗?”
  “九狮金印”只把一双火红的眼珠一转,便说出一番话来,万家驹为之一呆。
  “禁林”红煞队为首的怪人咧嘴一笑道:“印主适才所说的那些黑道高手,先后在一月之内,都存心要加害少侠,小的乃奉‘林主’之命保护少侠,不得不杀他们!”
  万家驹那里肯信,辩道:“我为何全不知道这回事!”
  “他们那敢与少侠对面叫阵,不过是耍些下 三流的 玩艺,而且小是们都在事先把他们了结掉,不敢惊动少侠!”
  “他们为什么要寄我!”
  “据小的们所知,他们受一个人的指使!”
  “指使!是谁?”
  “传言是‘飞虎帮’帮主,‘银衣追魂’徐人龙!”
  “是他?”万家驹再也不信。
  他不知徐人龙是自己杀父的仇人,当然不知他要加害自己的理由。
  何况,自己屡次与徐人龙见面,除了一些好象是小小的误会之外,从来没有见得徐人龙对自己的狠毒。
  而且, “神秘人物”屡次告诉自己,徐人龙不是自己的仇家。
  “神秘人物”既不求名,又不求利,连面也不一见,当然不会是为了施恩求报,他的话必然可信。
  然而——“禁令”戒律森严,十二红煞队敢骗自己,也不敢骗他们的一林之主,更不敢骗“九狮金印”。
  在万家驹沉吟之际。
  “九狮金印”火眼连眨,望着万家驹道:“娃娃!‘铁掌无敌’万邦安是你何人?”
  万家驹如雷贯顶,陡的一惊道:“乃是亡父!”
  “九狮金印”好似十分吃惊,火眼之中电芒如火,仔细的扫视了万家驹一阵,破锣似的乾笑两声道:“哈!哈!万邦安这小子有了这个有出息的儿子,总算难得!”
  万家驹不由几分不悦,大声道:“身为江湖硕彦,出口太不择言!”
  “九狮金印”大笑一阵,比先前自然不少!狮面火眼中有欣喜之色,笑道:“怎么?你嫌我倚老卖老吗?”
  万家驹这时才想起“九狮金印在江湖上的地位,成名已近百年的历史,不由红着脸问道:“前辈与亡父有交情吗?”
  “交情!那谈不到,万邦安太小了,渊源却有一点!”
  “什么渊源?”“你父亲的受业恩师,算是 我 的 徒孙! ”
  “你说的真话,还是……”
  “九狮金印会在言语上占便宜吗!今天是我百年来说话最多的一天,走!小娃儿,跟我走!”
  “走!要我跟前辈走!”“是的,找一个僻静之处,老夫把我不成器皿的玩艺传你两手,也算是你我今天一见有缘! ”
  万家驹本身已具有几百年的功力,又有旷绝学“紫金魔功”,可说已是武林少见的奇葩,绝世难求的高手。
  但是奇怪的是,他对任何事都冷漠孤傲,唯独对武功一道,他是虚怀若谷,求益心切。此时,耳闻“九狮金印”之言,不由狂喜道:“真的!”“这娃儿!为何凡事都问真假!”
  “噗哧!”万家驹也不由失声一笑,觉得这武林泰山北斗的“九狮金印”似是威猛凶恶,却原来是性情中人,爽朗已极。
  想着,也不由引起童心,跳跃着向“九狮金印”跑去,叫道:“我是怕你骗我嘛!”
  正在此时——
  “禁林”的十二个红煞队一拥而前,同时恭谨的道:“少侠!此时你去不得!”
  “九狮金印”大眼一翻,怒容满面的吼道:“你们要拦老夫的事。”
  “小的等万死也不敢,只因万少侠与蔽林主有约在先,
  此时为期己近,生恐少侠因习印主的玄功而误了约期,小的们无法交差!”
  “小娃儿!你与‘铁牛’有约!”“是的!”
  “约什么?”
  “五月五日,天柱山头一见高低!”
  “那……好的,此刻赶往正当其时,要想学功,就改一天吧,免得‘铁牛’说是你现学现卖,胜之不武!”
  这句话,也提醒了万家驹,挺胸道:“前辈说得是,可是我赴约之后,到何处再见前辈金面?”
  “到时我也到天柱一行,说不定把这颗‘九狮金印’作为胜利者的奖品呢!再见!”
  “九狮金印”掌势一出上斗大金印一吸而起,未见作势,人已在金光一幌之下渺无影踪。
  万家驹一扫“禁林”十二红煞队,也穿出红杨树林,绝尘而去。
  他一程赶路了到天柱山,正是龙舟处处,艾旗蒲剑的五月五日,晨露未乾,已进入天柱山。
  当他展功进入天柱山的腹地,不由悚然一惊,亡魂 皆冒。

  第二十四章 铁翅秃鹰
  但见天柱山入口之处,左右各树了一个十字形的木椿,
  左面木椿之上,钉着一个血迹斑斑,惨不忍睹的尸体。乃是“鬼首铁令”呼廷冲。
  右面木椿上钉的乃是“旋风幡”关君豪。
  两人的双眼暴出,钉在十字架上,鲜血淋淋,不忍 卒睹。
  万家驹瞧清之后,五脏欲裂,七窍昌火。
  试想,“南令北幡”甘心情愿的追随万家驹,一片忠诚,虽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但是非常感动人的一幕。
  初不料一别竟成永诀。
  虽然他二人与万家驹没有深厚的交情,但万家驹已经答应了他们推为万魔之主的一句话,在名份上, “南令北幡”已算得是他的属下。
  如今,死得这种惨法,怎不使万家驹寒心呢?
  他想!也许这是“禁林主人”所为,他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想着,不由一蹬脚,疯狂似的吼道 :“铁牛霸主,这笔血债,我万家驹誓必讨回!”
  语音未落……
  半山腰里突然暴出一声怪笑 :“哈哈哈哈 !嘿嘿 嘿嘿!”
  笑声如同鬼哭神嚎,尖锐刺耳,惊心动魄。万家驹不由一震,觉着这阵厉哨,使人不自觉的心动神摇,魂不守舍。
  他急忙一连功力,摄定心神,朗声吼道 :“甚么人?”
  “这笔账不要记在铁牛霸主的身上,乃是老夫的超度!”
  蔓草后面,突的现出一个秃头老人。
  那老人乾瘦如柴,顶上牛山濯濯,光得发亮,半根头发也没有,小眼如鹰,钩鼻尖嘴,宽肩长臂。
  他身上披了件紧身大袖的麻衫,斑斑点点,如同一身褐花的羽毛,赤脚焦黄短趾如爪,怪异至极,直如一头苍鹰舞异,乃是少见的怪人。
  万家驹不由勃然大怒,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嘿嘿嘿嘿!”
  鹰形老者冷森森的一阵尖笑,突然之间,一双圆眼突出两道逼人的黄光,精光慑人心魄,使人不敢正视。
  万家驹功力虽高,也不由感到血气一冲,目眩头晕。
  他暗喊一声:“好深的功夫!好凌厉的眼神!”
  “量你也认不得老夫!”
  鹰形老者如爪的赤脚,缓缓走下山坡,赤足所踏之处,碎石如粉,荆棘枯萎,嘀!通之声,连山地也有些动摇。
  口中洋洋自得的道:“三禽五兽你没听说过!”
  “三禽五兽?”
  万家驹更是一惊,暗自纳罕。
  三禽五兽,乃是江湖上成名百年的魔道,隐退已久的人物。
  所谓“三禽五兽”,是出于这七位高人的绰号,  “铁牛霸主”,“九狮金印”就是五兽中的“牛”一“狮”。
  至于三“禽”……
  万家驹不由豁然大语,问道:“敢莫是三禽之中的‘铁翅秃鹰’?”
  “正是老夫!”
  “这……”
  “奇怪吗?还是有些害怕?”
  “何怕之有?”“老夫隐退数十年,并未死去!你小子要想如愿以偿,除非先毁了我这双铁翅,不然的话,哼哼!”
  这番话把万家驹说得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茫然道:“你说的是什么?”
  “什么?要想在魔道中称王道主!还轮不到你!”
  “在下并无此意!”“住口!”
  “铁翅秃鹰”双袖一摔,分指左右十字桩上“南令北幡”的尸体,日隐杀气,眼泛凶光,狠狠的道:“你不是要称“万魔之王”吗? ”
  “哦! ”
  万家驹顿时明白,冷冷一笑道:“原来为了这!”
  “这乃是魔道的大事!”
  “可是……”
  “南令北幡乃是后生小辈,凭他二人就能拥你为主,要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干吗?哼,自封三齐王,想关起门做是帝,你还不配!”
  一阵刺激,引起了万家驹的怒火,厉声一吼道:“别的不讲, ‘南令北幡’可是你干的?”
  “也可以说是的?”
  “这话怎讲?”
  “是老夫交给飞虎堡’办的?”
  “飞虎堡?”万家驹愕然一惊?他一时楞住了。
  他不知飞虎堡为何插上这一手?
  难道飞虎堡……
  也许是被“铁翅秃鹰”威逼着办的?
  想着,追喝一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你干的,血债血还,我先找你算账,替他二人报仇!”
  “凭你!”
  “就凭我一双肉掌!”
  “呼!”劲风乍起,无敌铁掌展开,出势直逼过去!
  “这一手还不够!”
  “铁翅秃鹰”大袖一扬,人就凌空而起,如同一只苍鹰无二,半空中微摆双袖,未见作势,不听劲风。
  万家驹暴吼一声,反弹丈余,大惊失色,心忖:这是什么功力,竟把我的劲道化得无影无形?
  “小娃娃,有看家的本领亮出来,不要使老天扫兴!”
  “铁翅秃鹰”竟似鸟一般,在空中盘旋不落,冷言冷语,极尽讽刺之能事。
  万家驹出道以来,何曾受过这等奚落,勃然大怒,一提丹田真气,暗运“紫金魔功”。
  紫雾顿起,金霞立生。
  “这还有点意思!”
  “铁翅秃鹰”的身子一旅。
  呼——一阵怪风,人已凌空挺直,大袖拂开,俨如两片乌云,声势之凶,见所未见,来势之猛,惊心动魄。
  “看招! ”“接! ”
  “彭!”黑云,金光,两股力道半空相接,  一声山崩地裂的大响。
  万家驹两臂酸麻,肩胛如裂,连退了三个大步,方才立稳桩势。
  “铁翅秃鹰”“咻!”一声怪叫,霍的上飞丈余,展袖连挥,总算没有落下地来,勉强在半空兜了一匝。
  这一招双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一匝之后,乌云似的大袖扬起一阵怪响,二次扑来。
  万家驹的“紫金魔功”运到十成,扬掌又是一推。
  “嗄————”
  乌云上飞三丈,怪吼声动数里。
  “秃老鹰!吃了瘪吗?”
  山坡上突然落下一男一女,阴阴而笑。
  男的,身披灰毛大披风,瘦骨棱棱,腿长如竹。
  女的,五彩宫装,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梢眼角之中可以看出,年青之时,必是个美人胎子。
  万家驹暗喊一声不好!
  因为, “三禽五兽”的“三禽”,想不到突然之间一齐在此出现。
  那男的,正是三禽中的“凌云野鹤”。
  女的,不用说是“三禽”中的“云霄彩凤”无疑。
  一个已难应付,要是三人同时出手,后果何堪设想。
  就在此时。
  “铁翅秃鹰”怪声咻咻而叫,人在凌空翻动两只大袖,大吼大嚷道:“二位不要插手,我不信他能挨我一招半招!”
  其实,两招相比,他已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江湖上成名露剑的人物,肯宁有输命,也不肯输脸,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万家驹听他的语气,已知所料不错,心中虽觉这场生死搏斗虽有制服的把握,口中并不示弱。
  相反的,雄心益发高炽,奋起神威,陡然一掠三丈,发出一阵长哨,喝道:“三禽齐上,在下也不含糊!”
  “好大的口气!”
  “龟儿子太狂!”
  两声吆喝,“凌云野鹤”与“云霄彩凤”同时作势而起。
  三个至尊的魔头,修为百年的高手,竟同时发招。
  六道庞大无俦的劲风,由三方面向万家驹涌至。
  紫雾笼罩,金光万缕。
  万家驹凝神运功,以十二成的力道,接应一招。
  震天动地一声大响,人影乍合即分。
  三个魔头同声一叫。
  万家驹心浮气动,血冲神散,险些跌倒当地,摇摇幌幌,伤势不轻。
  “哈哈哈哈!”
  “小娃儿!万魔之王岂是好做的!”
  “这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的上场!”
  三个老魔头一字落在当地,六只手掌扬起,脚下一步步向万家驹存身之处欺来,作势欲打。
  空气,紧张万分。
  死神,已在向万家驹招手。
  他睁开失神的双眼,强忍下阵阵上冲的血腥,心念!完了!这一回……
  可是,他心头忽然掠过一道影子。
  他仿佛看到自己母亲被人拍在小船上的惨状。
  又好似看见父亲被人截杀的一幕……
  “我死不足惜。可是这父母的血仇,谁报?万氏的香烟岂不就此断绝!还有师父的深恩……”
  “我不能了!”
  他心念既起,求生的欲望大长,勉强抖动双臂,出气已经不顺,功力难聚。
  但是,他不气馁,全力振起长有的功力,十指微曲猛弹:“白骨血指!”
  “三个魔头齐声一呼,六道掌风抢着发出。
  啊!万家驹再也立脚不住,身子如断线的风筝,平地震起五丈,向山谷落去。
  这时——一道娇小的黄影,正隐在半山谷的石隙之中。
  那黄影一见万家驹直向谷底落去,低喊了声:“不好!”
  斜刺里舍命扑出。
  然而,迟了!一抓落空。
  万家驹被三个老魔六股掌力一推,力道何止万钧,下落之势其疾可知。
  那黄影一收双臂,头上脚下,快如一只黄雀,飞逝而下,舍命坠落。
  眼看万家驹翻翻腾腾已将砸在乱石之上,那黄影一式“海燕掠”,人象一片落叶抢先平射在万家驹的身子下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干钓一发,离地尺余之际。
  “嘭! ”“哦! ”
  万家驹的人,结结实实的砸在那黄影身上,把她吓的惊叫一声,半晌透不过气来,却说“三禽”连招得手之际。
  山坡上银灰人影一掠而卜“银衣追魂”徐人龙对着三禽躬身一礼,低声道:“三位前辈功力实在到了天人之境!这小子的‘魔王宝座’并是落空了!”
  “徐人龙!你少耍花腔,老夫等也了却你一番心事,你这叫公报私仇!以为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不明白吗?
  “这个……姓万的虽与晚辈有些梁子,但是……”
  “但是什么?”
  “他心想成为‘万魔之王’也是事实!”
  正在此时——
  怪吼连天,厉哨如雷。
  入山之处,阵阵劲风,青、红、赤、白、黑、五队六十个高手,如同海潮一般,汹涌而至。
  “银衣追魂”徐人龙脸色大变,低声惊呼道:“哎呀!禁林主人到了! ”
  “铁翅秃鹰”也低声道:“三禽五兽水火不容,我们让这铁牛失望一遭,走!”
  语落,领先穿上山坡,一隐而没。
  其余的二禽一声不响,更不怠慢,快如鬼魅的追踪而去。
  “银衣追魂”徐人龙却大剌剌的仗剑而立,面含阴笑。
  这时。“禁林”五煞队的六十个怪人已杂空而至。
  “银衣追魂”徐人龙不退不躲,反而迎上前去,拱手含笑道:“各位!林主前辈来了吗?”
  “老夫来了!”
  无声无息, “禁林主人”依旧冷兮兮的,飘虚而至,青纱后面,枯酸精烁,目光如炬。
  忽然一扫左右木桩上“南令北幡”的尸体。沉声道:“嗯!这是谁?”
  徐人龙抢上一步,胁肩谄笑道;“晚辈正为此事,诚心在此候驾,因此,没了在天柱峰头与天下武林恭迎前辈!”
  “禁林主人”双眉一皱道:“为什么?”
  这左边乃是“南令”呼廷冲,右边乃是“旋风”……
  “老夫认得出!”
  “是!是!前辈的明察!”
  “这与你上天柱山峰顶不去有何关系!”
  “依晚辈之见,大有关连!”
  “有何关连!”
  “今晚之会,只怕万家驹不会来了!”
  “哦!怎见得?”
  “南令北幡之死,据本堡耳目所见,乃是万家驹干的!”
  “噢!他……”
  “林主!万家驹所以如此,乃是存心叫前辈丢脸!”
  “此话怎讲?”
  “他杀了‘南令北幡’故意杀鸡吓猴,显示威风,他的人今夜一定不到,试想,天柱峰顶,前辈柬约的宇内武林前来观光前辈神功,他故意不到,叫你做主人怎生下这个台,怎丢得起这个脸!”
  “万家驹不会不到吧!”
  “依晚辈之料,他一定不到!”
  “哼!万家驹若真的不到,本林主走遍天涯海角,誓必把他找到,重约天下武林,把他当场碎尸万段!”
  “银衣追魂”徐人龙心中得意非凡,唯唯点头 哈腰不迭。
  “走!且到天柱峰顶等他!”
  “禁林主人”蹈虚而起,五煞队抢先开路,众星拱月向峰头泻去。
  “银衣追魂”徐人龙冷冷一笑,笑声,好象一把刀。

  第二十五章 侠骨柔情
  却说万家驹眼前发黑,身如飘絮,直向谷底落去,自分必死。
  试着身子一震,人便昏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在耳畔低声叫道:“万相公!万家驹!家驹!”
  叫声柔和甜美,但有一股凄凉意味。
  “这会是谁?”万家驹似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发酸,艰涩难开,同时觉着五脏隐痛,周身骨节酸疼寸断,喉间火烧一样的干燥。
  “唉!”一声幽幽的长叹,接着,一只细嫩如腻的手,按到自己的额上,脸上,唇边,颈际,胸前,心口。
  停住了。
  心口,仿佛一个十分温和的熨斗,发出阵阵的微温之气,直透五脏六腑,顿时舒服不少,血气平静异常。
  万家驹感到一阵无比的舒泰。
  片刻——痛苦大减,血气扫位。
  他微微的睁开眼睛!心头一阵鹿跳,忙不迭的又把双眼闭得紧紧的,暗忖!
  ———这是什么一回事?我不是明明跌落在天柱山下的深谷里吗?为何……
  “万相公!”轻盈的呼唤,如同珠走玉盘,黄莺出谷。
  万家驹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来,那敢答应。
  “咦!为什么他的血流突然快了起来,心脏这等剧烈的跳动不停,莫非伤势起了变化吗?”
  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说着,一掀薄被,就要替万家驹解胸衣上的纽扣。
  “说……没有变化……不……不要……”
  万家驹大吃一惊,语无伦次的叫起来,同时,人也一坐而起。
  “哎呀!吓了我一大跳!”
  “司马姑娘,我怎会到这里来呢?这儿是什么地方!”
  万家驹象从梦中惊醒来似的,如痴如呆的望着床沿上坐着的司马温玉,又不断的打量着这儿的情形。
  这分明是一间书房似的卧室,布置华丽精致。
  鹅黄帘幔低垂,古鼎香烟袅袅,案上,除了图书盈架以外,还横着一座瑶琴,时当入夜,烛影摇红。
  司马温玉且不回答万家驹的话,右手不断轻拍酥胸,既妩媚又娇憨的道:“原来你装佯,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姑娘,我……”
  “你来到这儿已经两天了!”
  “两天? ”“呃? ”
  “啊呀!糟哪!糟啦!”万家驹一跃由床上跳下地来,连鞋子都没穿,赤着脚站在铺满了厚厚红毛的地上,弯腰找……
  司马温玉不由“噗哧”一笑道:“你要寻找什么?”
  “鞋子!鞋子!”“找鞋子干吗?”
  “约会!约会,我与‘禁林主人’的约会。”
  “唾!你这一个人是怎么啦!约会!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什么时候?”
  “今儿个已是五月初七了,来得及吗?”
  “这……这怎么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与难追!”
  “你要是死在‘铁翅秃鹰’的掌下呢;还能想到约会吗?”
  “死了!那当然另当别论!”
  “你为什么死而回生呢?”
  “这……”万家驹不由语为之塞,张口结舌,登时,一张脸涨得象老夫子似的,呐呐半晌,拱手突的一揖到地,酸溜溜的道:“多谢姑娘搭救,再生之德,容当后报!”
  “哈哈哈哈……”
  司马温玉笑得花枝招展,直不起腰来,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指着万家驹,笑声虽抑,道:“看不出你,却是个秀才人物,好象是西厢记里的张君瑞……”
  她笑声嘎然而止,粉脸忽然涨得象一朵红玫瑰,羞得抬不起头来。
  敢情她这个譬喻说得有些儿毛病!
  万家驹若是张君瑞,那么自己是崔莺莺还是红娘呢。
  她的一颗芳心,如小鹿撞的一般。
  好在万家驹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搭讪着道:“姑娘!在下的鞋呢?我要告辞了!”
  “好!你走吧!鞋!罗在这儿!”司马温玉在床下鞋盒抽屉里丢出一双鞋来。
  万家驹一看,不由暗叫了声“苦也”。
  原来,自己的那双鞋,已破成了片片碎布,一片一片的,那还能穿!
  “洛!你也不能穿了内衫见人呀!这是你的衣衫!”
  雪白的长衫,不但泥污血痕,而且破得不堪再穿,袖子少一只,领口撕到胸前,背后数不清的破绽!
  万家驹只好苦苦一笑,抓在手上无可奈何的抖了一抖,胡乱的拖上破鞋,哈哈腰又道:“多多打扰姑娘!”
  说着,跨步向门外……
  “你真的就这样走?”
  司马温玉又好气又好笑,咬着下唇睨视着他。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 ”“那……在下……”
  “你真气死人,想不到你这死心眼!来!坐下来!”
  司马温玉拍了拍房内的靠椅,命令式的,又抢上前去,顺手把房门一关,插腰倚门而立,一双俊眼又得意,又生嗔。
  万家驹憨憨的,果真又依言坐了下来,一手拖着破长衫,一手提看穿不住的破鞋,莫名其妙的道“姑娘……你……”
  “不要你说话!你听我的!”
  “哦!好!”
  “告诉你,你是被三禽全力一掌所伤虽然我已灌下了家传的续命丹,也要将息三天方保没事。”
  “哦! 谢……”
  “听我的呀! ”
  “是是!”“你瞧你这付狼狈的德行,衣不遮体,鞋不上脚,不象个偷儿,也象个花子!对着这个铜镜你 自己瞧瞧! ”
  果然,迎面的一个黄铜雪亮的镜子,正照着万家驹的影子。
  万家驹也不由脸上发烧,尴尬异常!
  司马温玉见他窘得玉面绯红,头不敢抬,不由仰脸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外面忽然一阵破空之声!
  她粉脸立变,大惊失色,一拉坐在椅上的万家驹,低声道:“不好!我妈来了,快,不要说话!”
  她不等万家驹出声,只把他推到卧床的后面,又忙不迭的放下帐幔,故意的干咳了一声。
  外面, “迷宫妖姬的影子,已出现在薄薄的门帘之上:“玉儿!你好象在同谁说话?”
  “妈!”司马温玉的心,鹿撞的如同地震,强自镇定了心神,叫道:“妈?你还没睡!我没同你说话呀!”
  “噫,我好象……”
  “啊!琴弦断了,我一个人在咕噜!”
  “我说嘛!好象是你的声音!”
  “妈!你不进来坐坐!”
  “好!琴弦怎么会断的呢!”
  “迷宫妖姬”的足音,话声,已到了房门口了。
  床后的万家驹,几乎一抢而出,一颗心,咚咚咚,再也安定不下去,喘气不来。
  空气,紧张得象鼓上的羊皮。
  司马温玉的紧张,更是难以形容。
  她纤指疾向瑶琴的弦上一弹。
  “铮!”“妈!你听见没有好生生的又断了一根!”
  呀———开门处, “迷宫妖姬”已应声而入。
  万家驹隐身床后,就着罗帐纱缝里看了个仔细。
  他暗运功力,作势戒备,双手握拳,手心中隐隐见汗,眼神一眨也不眨。
  其实。
  “迷宫妖姬”做梦也想不到女儿房中藏着一个人。
  更因,她进门之后,只注意琴案前的女儿,加上烛光摇动不已,司马温玉有意站在烛火之前,影子遮住了烛火的光,越法的半点也瞧不出。
  “迷宫妖姬”走到案前,按了按琴弦道:“玉儿,近些日子你时常吵着出宫去玩,许久不弹,弦都生锈腐朽了!”
  “也许是的!”
  “还是听妈的话,以后少出去!”
  “为什么?”
  “江湖上情形一天比一天恶化,数十年不出的魔头,突然之间,却在武林露面,少不得又将发生重大的变化,说不定就是一场空前浩劫!”
  “哦!”
  “你舅舅也真是!”
  “我舅舅?他怎么?”
  “唉!还不是为了一段恩怨,他费尽心机,把这些老魔头引出来,古语说得好,请鬼容易送鬼难,我看,将来他如何打发!”
  “哦!这些魔头是我舅舅请出来的?”
  “唉!玉儿!天不早了睡吧!”
  “妈! 你说! ……”
  “小孩子!最好不要渗入江湖旋涡,这些事,还是少问为妙!”
  “妈? ”
  “睡吧!哦!听妈的话!”“迷宫妖姬”说着,轻轻抚了抚女儿的肩头,已向房门外跨去!
  躲在床后的万家驹,恨不得一跃而出,抓住迷宫妖姬问个来风去浪。
  可是,他转念一想,又复摒气凝神,谛听着“迷宫妖姬渐去渐远的脚步之声,此时,他的功力虽说完全复原,而耳目之聪,仍然比一般高手敏感很多。
  “迷宫妖姬”的每一步足音,都是那般清析,一声声的都象富有引诱的力量,把万家驹带往迷茫如梦的境地。
  要不是自己躲在一个姑娘房里,他准早已出面了。
  怎奈,他不能不顾及司马温玉。
  女儿家名誉比生命还重要!
  自己一个年青力壮的男子,藏在年纪相若的姑娘房里,传出江湖,岂不是天大的话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万家驹只顾遐想:“喂!出来呀,赖在里面干吗?”
  司马温玉一掀罗帐,十分俏皮的对着他微笑。
  万家驹想得出神,不觉蓦吃一惊,如梦初醒的拖着破衫破鞋,匆匆忙忙的侧身而出,忙道:“哦……我……我该走了!
  “鞋子!喏!”司马温玉竟从床头摸出一双半深的靴子薄底云头,黑缎白花,一举在万家驹眼前幌了两幌?”“靴子? ”
  万家驹不由奇怪的道:“姑娘哪里来的靴子?我穿的上吗? ”
  “试试嘛!”
  “哎呀!再合适也没有了,怎么会这么巧! ”
  “呸!人家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照着你的样儿做的,还能不合适吗?”
  “噢!谁?是谁一天一夜赶着做的?”
  “你想会有谁?”
  “你?”
  “就算是我吧!”
  “司马姑娘……你……”
  这不过是一双短靴而已,有钱,到处可以买得到。
  可是,眼前的情形,可就大大不同!
  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从万家驹的心底深处油然而生,他对着脚上的一双靴子,觉着有一阵暖烘烘的。
  在他记忆里,除母亲会亲手为他做过一双十分合适的靴子之外,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这样过。
  甚至于,当初穿上母亲做的靴子,也没有今天这种感觉,一种说不出,但是十分不平凡的感觉。
  为什么?他找不出答案。
  “发什么楞!你看,这件长衫!”
  司马温玉又捧出一衿天青色的长衫,叠的平平整整,递了过来。
  万家驹鼻头发酸,眼眶湿润!
  这是第一次他感到人生的温暖,也是第一次有这样感觉,是自然的,是出自内心,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的喉咙生涩得口迸出断断续续的字!“司……马……姑娘……”
  司马温玉脸带娇着,目横秋水,只道:“不要死马活马的,你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哦……温……温玉……你……”
  “我怎么? ”
  “你对我太好了!”
  “是吗?”
  “我真不知该怎样报答你!”
  “我不是希望你的报答!”
  “今晚的事,我终生难忘!”
  “真的!”
  司马温玉的眼睛里突然放出一屡异样的光彩!
  那光彩里,有欣喜,安慰,满足……有最高度的情谊。
  那两片光彩,落在万家驹的脸上,夕久不移。
  她的心在跳。
  因为,反映到她眼睛里面的,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影子,这影子,从那天在轿子里第一次见到起,已深深的印在他芳心深处,不但没随着时日冲淡,相反还随着时间的累积加深。
  一直,她都追踪着他。
  她已发现了另外一个女子,也就是徐凤笙,也在追踪着他。
  司马温玉知道这是“恶”,这是不可相让的爱。
  她也知道万家驹不能与除凤笙相结合,但是,她必定要先阻止他们之间的爱。
  她怕他们造成了事实。
  她原可以把万徐两家的事抖出来,好绝断了徐凤笙的心,好叫万家驹根本不会爱上徐凤笙。
  然而,她没有!因为,万一万家驹一翻脸,连带着‘迷宫’也成了他的仇家,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为“银衣追魂”你人龙是自己的舅舅,嫡亲的舅舅。
  更兼,万家驹与徐人龙的仇恨,不能由自己透露出来,生恐伤了母亲的心,母亲把心一横,自己想爱万家驹,便也成了幻想了。
  她宁愿暗恋着他,也小,生枝节,说不定弄巧反拙。
  今晚,她得到了报酬,对她来说,已经满足了,值得安慰了。
  万家驹听司马温玉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急得不知如何是
  好,忙不迭的道:“若是我敢忘却你对我的好,叫我死无……”
  “啐!咒什么?婆婆妈妈的!”
  夜深,三人各自睡去。万家驹一时不能入睡,听得隔壁二人仍在相谈,就贴墙听个清晰。
  好在,两位姑娘只管交谈,把熄了的灯未曾燃亮,否则的话,以徐凤笙的鬼精灵,必会发觉。
  这时——司马温玉又道:“表妹现在打算如何呢?”
  徐凤笙已饮泣道:“我与万家驹虽未经明君王娶,但在我心中已是他的人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我来此离别姑妈同表妹……
  “你要为她殉情!”
  “生不同衾死同穴!”
  “表妹!你未免也太多情!”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死,我活着也是多余的!”
  “可是,舅舅他老人家只有你一个女儿!”
  “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一点不念父女之情!”
  “事到如今顾不得许多了!”
  正在此时,前院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之声:“凤儿!凤儿! ”!
  是“银衣追魂”徐人龙的嗓音:“温玉!温玉!你表妹来了没有?”
  徐凤笙低声急道:“表姐!我是瞒着我爹偷跑出来的,千万别说我在此地!”
  司马温玉忙道:“那怎……”
  前厢的呼唤之声渐来渐近, “表姐!我在你床后躲一躲! ”
  “不行! 不……”
  “凤儿……”
  “温玉!你睡了吗?”就在这时——
  “咦!”“啊呀!”床后两声惊呼。
  房门一响, “银衣追魂”徐人龙与“迷宫妖姬”已先后跨进门来。
  司马温玉的一颗心跳得冬!冬!不停,无可怒何之下,装做睡眼惺忪的样儿,含含糊糊的道:“妈!什么事?”
  “银衣追魂”徐人龙迫不及待的道:“温玉,你表妹来了没有? ”
  “表妹? ……她……她……”
  “这孩子!她来了没有!”
  “哦……没……没有!”
  “糟啦!”“银衣追魂”徐人龙一跌脚,十二万分焦急的道:“凤儿这孩子敢莫又到苦心岩去了,可是,这一回那里再去找第二个万家冒驹“断肠鬼婆”的忌禁去找她回来!”
  司马温玉冷冷一笑道:“表妹不一定去苦心岩!”
  “哦!你可以见得呢?”
  “也许到天柱山去殉情去了!”
  “天柱山殉情?”
  “银衣追魂”徐人龙不由一楞,双眼连眨,问道:“你怎么知道!”
  “不过是猜想而已!”
  “猜想?你猜得真准,你也知道万家驹已死在天柱山?”
  司马温玉自知失言,一时无法回答。
  幸而,此时“迷宫妖姬”早已抢着道;“万家驹死了?他身上的‘紫金魔镜’,被谁……”
  “银衣追魂”徐人龙象是突的想了起来,身子一震,幌肩退到门口,匆匆忙忙的道:“哎呀!这大的事情我竟忘怀了,真糊涂!真糊涂!”
  “迷宫妖姬”尾随出房,也是十分紧凑的问道:“二弟!你……”
  “去找魔镜……”
  “我也去!”
  两声衣袂震动,一缕破空之声,画过寂静的夜空,急掠而去。
  司马温玉耳听母亲与舅舅去远,伸手一撩罗帐,大声喝道:“你们该出来了吧!”
  万家驹由床后一跃而出,一张脸红得象黄昏的晚霞,恨不得有个地缝立刻就钻了下去。
  徐凤笙如同泥塑木雕似的,靠在墙上不言不笑,纹丝不动! ”
  司马温玉感到一阵酸溜溜,十二万分的难过。
  在她想———两个挤在床后一尺之地,耳鬓厮摩,肌肤相接,这是最好的机会,这是莫大的享受,自己偏偏没有这个“福份”。
  想着,不由嫉火中烧,沉声道:“飞虎堡的公主,还没温存够吗?赖在那儿等机会是不是!”
  万家驹呐呐的道:“她……她……”
  “她呀她的!多亲热呀,不怕肉麻!”
  “徐姑娘她……”
  “她怎么?”
  “她被我……”       
  “被你欺负了是不是?”
  “不是!被我……被我点了昏! ”
  “哦!”司马温玉迷惘得很,她仔细端详一下。
  果然,徐凤笙昏穴被点,如同白痴。
  她想!他为什么要点了她的昏穴?是善意的?恶意的?
  心念既起,口中不觉道:“你为什么点了她的穴道?”
  “我怕她……”
  “怕她见你?”
  “不……不……怕她……”
  “怕她什么?”
  “她露出马脚,使你无法交代!”
  司马温玉心中感觉到一丝甜意,脸色由恼怒转为微笑,口中却道:“我才不信呢?谁知你捣的什么鬼!”
  “捣鬼!捣鬼为什么点了她……”
  “好欺负她,怕她喊叫! ”
  “若有此心,五雷殛顶!”
  “呸!没出息,开口就赌咒发誓的!”
  “怕你不相信!”
  “关我什么事!解铃还是系铃人,你解了她的穴道呀!”
  “姑娘代劳吧,在下已冒失得很了!”
  司马温玉出自内心的不愿万家驹再同徐凤笙接近,因此,并不坚持,莲瓣微点,已到了徐凤笙的身前,一并右手二指,解了她的昏穴。
  不料——昏穴甫解,徐凤笙已如一只疯虎,扑身翻到屋子中间,凤眼含泪生威,望了望万家驹,瞧了瞧司马温玉气得嘴唇泛白,花容失色,半晌,才冷冷一哼,咬着牙齿,十分沉痛的道:“哼!哼!你们好!”
  她的银牙咬得吱吱有声,双目似乎要冒出火来。
  司马温玉冷冷一笑道:“表妹,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问你!”
  “问我?我司马温玉有什么可问的! ”
  “哼’黄花闰女,未出阁的大姑娘,卧室床后,藏着一个野男人,还要叫人挑明了来说吗?”
  “徐凤笙!你血口喷人!”
  “真赃实犯!”
  “我司马温玉行的正,坐的稳!”
  “好一个行的正,坐的稳,事实胜于雄辩,嘴硬有什么用! ”
  “不象你,别人不爱你,自作多情,说出不顾羞 耻 的话! ”
  “什么不顾羞耻的话!”
  “殉情罗,死同穴罗!哼!不害臊!”
  “比偷偷摸摸强的多!”
  “满口胡言!”
  “不如一桩事实!”
  两个姑娘一对一句,句句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万家驹十二万分的尴尬,也十二万的为难。
  他对这两位姑娘都没有分外之想,可是,这两位姑娘对他的爱,他已完完全全的明白,而且知道她们是一片真心。
  偏生,这两位姑娘又都是救过他急难的人,自己也不能反面无情。
  此时,他见这二位姑娘闹的不可开交,吵的不了不休,不由心中大急,再也忍不住了,朗声道:“二位姑奶奶,不要再吵了!”
  谁知,任他大声喊叫,不但没能使得徐凤笙与司马温玉让步,而且反而使她二人同时进一步的逼上前来。
  她二人一左一右,不约而同的分拉着万家驹一条手臂,摇动不已。
  徐凤笙呢呢的道:“你说,你在苦心岩断情碑前答应我什么话? 你说! ”
  “我……我……”
  司马温玉也喃喃的道:“适才你对我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给她听!”
  “我……我……”万家驹的心乱如麻,烦到极点。
  他在苦心岩对徐凤笙说过!嫁娶之事,缓缓再议,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那是想借来安慰她,目的在劝她不要毁容绝情。
  他对司马温玉说过!终生难忘。
  但那是指着她的救命疗伤之恩而言。
  如今,两人都拿这话相逼,使他无从分辩,也无从解释。
  “你们都给我撒手!”
  万家驹双臂一分,大吼如雷。
  两位姑娘不防之下,不自觉的同时后退到两边的墙角,全是泪痕满面,一个似带雨梨花,一个似含露的牡丹。
  二人同样的楚楚可怜。
  万家驹原想大大的发作一阵。
  但是,他眼看二人的凄惨哀痛,不由又不忍太过份了,只好幽幽一叹,摇头道:“二位姑娘!你们对我的许多好意我万家驹统统的心领!可是……”
  徐凤笙抢上前,含泪道:“可是,我们二者之间,你必要有一个选择!”
  “我的意思……”
  司马温玉也抢上前来,紧接着道:“是的,你不能同时爱两个人!”
  “现在你要明白的表示!”
  “现在你必须有一个了断!”
  万家驹皱起眉头道:“我正有这个意思!”
  “你到底爱谁?”“你究竟爱谁?”
  “我……我……我谁都不爱!再会!”
  万家驹语落人起,一点地面,穿身射出屋去,丝毫不敢怠慢,穿房越屋而去!
  身后,留下“哇!”“哇!”两声伤心的哭泣。

  第二十七章 无辜血债
  万家驹把毕生功力施展开来,人如一阵轻烟,三两个起落,已出了“迷宫”。他的人离开了“迷宫”,摆脱了两位姑娘的纠缠。
  然而——他的心却半点占没离开过那难以回答的问题。
  耳衅仿佛响起,两个同样的声音:‘你到底爱谁?‘你究竟爱谁?
  两个姑娘同样的月貌花容,同样的武林世家,同样的俱有一等一的武功,同样的对自已钟情,有恩,痴心,热爱……
  本来,自已没有爱谁的想法。
  可是,此时却无法判断该爱谁。
  说是两个都不爱,心里总觉得是言不由衷。
  说是爱谁?真的自己也不知道。
  爱情,第一次带给他这多的烦恼,他第一次尝试这多角的爱情苦酒,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思潮起伏的片刻也没停让。
  只到天已大亮,他已到了三岔路口。
  人,总是趋向于“现实”的。
  想不到他一夜想不通,而又放不下的“爱谁”问题,到了三岔路口反而不重要了,提得下了。
  眼前,他要考虑的,该是 :“到哪里去?”
  他想:自己由于被“三禽”震下谷底,以致爽约,必须到“森林”一趟。当面向“森林主人”解说明白,或另定约会。
  想念既定,折向左边通往“禁林”的路上奔去。
  约莫是黄昏时分,眼看离“禁林”已自不远。
  左近。
  吆喝连天,吼声四起,夹着破风之声,刀剑相击不绝于耳。
  酌量着,必是武林人物械斗。
  万家驹略一凝神,循声扑去。
  一片荒坡之上,三十余人正在拼命恶斗,场子中地上横一条竖一条,已有不少的尸体,有的肚破肠流,有的手断脚折,血污狼藉,惨不忍睹。
  万家驹相距不远,已瞧出。
  那些红衣短戟的怪人,正是“禁林”的红煞队。
  另一帮是一个黑衣武士打扮少年为首,一律黑色劲装,除了死伤之外,尚有三十余人,挣扎苦斗。
  但是,都已筋尽力疲,处于劣势。
  那为首的少年,并不陌生,乃是紫云帮的少帮主——“乾坤掌”沙中玉。
  紫云帮的一干帮众,怎及得“禁林”的红煞队,早已死伤累累。
  就在万家驹一瞥之际,已是惨吼连连,指顾之间,又有七八个紫云帮的帮众惨死在“红煞队”怪人的短戟之下。
  万家驹一见两下武功相差悬殊, “乾坤掌”沙中玉也十分危急,连连遇险,在三个“红煞队”短戟之下险象环生,
  一股抱不平的豪气,不由油然而生,凌空一式“雁落平沙”,中途高喊道:“各位住手!”
  语落,人已飘然而下岳立当场。
  不料——“乾坤掌”沙中玉一见万家驹,双目怒火暴涨,双掌一震,厉声吼道:“万家驹!你露面了!好!本少帮主找的就是你!”
  一番话把万家驹喝叱楞了,苦笑道:“找我?”
  “不找你找谁?”
  “少帮主找万某何事?”
  “何事?你自己知道!”
  “我?我知道?我?我?我不知道呀!”
  “乾坤掌”沙中玉怒不可遏,抖臂作势,虎吼一声道:“姓万的!论交情,紫云帮与你父可算世代交往,你父被人谋害,紫云帮也感到伤心疾盲……”
  万家驹想不到扯到自己父仇之上。
  他原想发作,但强自忍下,要从他口中听出些端倪。
  沙中玉又气咻咻的道:“你现身江湖,替父报仇,乃是公认应该之事,可是,你不能恃功滥杀无辜,应该先调查由真正的仇家是谁呀!”
  “滥杀无辜?”
  万家驹不由楞然不解。
  “乾坤掌”沙中玉又提高了嗓门道:“范氏三雄,乃是你父好友,隐退多年,被你杀害,‘潭腿’尚大均,向不与江湖为仇,你一夜杀他全家一十八口,夜袭青风岗,火焚万家窟,短短数日之内,足足杀人盈沟,血债如麻……”
  他一口气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万家驹真是如坠五里烟雾之中,不由大喝道:“沙中玉!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都是你疯了!”
  “不疯不狂,你不会说这番捕风捉影的话!”
  “捕风捉影!哼!既做了不敢承认!”
  “呸!姓万的乃堂堂汉子,敢做敢当?”
  “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根本连你说的这些人是谁都不知道,承认什么?”
  “你推得干净!”
  “沙中玉休要逼人!”
  “紫云帮看在与已死的万世伯一生正派英明之上,不得不管!”
  “说的仁义道德!”
  “紫云帮一向如此!”
  万家驹略一思忖,又道:“你我口说无凭,你姓沙的能举出证据吗?”“有!”
  “有?”“每到一处,你留下‘替父报仇’四个血字! ”
  “这……”“这你没话说了吧!”
  万家驹不由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乾坤掌”沙中玉寒声一笑,淡淡的道:“在下奉老父之命,前来相助,不想你唆使禁林魔怪,残杀我手下,喏!这些血债你看着有何感想!”
  万家驹忽然眉头一扬,朗声道:“万某不愿多辩,你既言之凿凿,我必要查明是谁冒名陷害在下,在下只有一句话问以交代!”
  “什么话?”
  “青风岗远在山东,万家窟地处江南,三日之内,在下定不能分身做案,其余的不用多讲。”
  “乾坤掌”沙中玉不由一愕,双眼发楞,呐呐的道:“哦……这……”
  万家驹淡淡一咧嘴角,苦笑一笑道:“少帮主的好意,在下心领!请吧?”
  沙中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着十分过意不去。
  “少帮主!请回紫云镇……”“慢着!”
  “红煞队”的首领,一扬短戟,拦着去路,一头乱发厉吼如枭道:“找上禁林,指名叫阵,这就想走!”
  “乾坤掌”沙中玉正色道:“闻得万家驹寄居禁林,特来一晤,并非向禁林挑事!”
  “不问理由,此乃禁林规矩!”
  “已有不少手下在此丧命!”
  “既来之人一个休想回去!”
  “乾坤掌”沙中玉不由一皱眉头道 :“未免太过了吧!
  “看戟! ”“住手! ”
  万家驹扬掌一挥,发出一道潜力,硬把“红煞队”首领的攻式阻住,抢上一步,含笑道 :“看在万某的份上,让少帮主……”
  “呸!”“红煞队的首领勃然变色,抡动手中短戟认准万家驹捣来,出招凶狠,力道不弱,意在必得。
  这一招大出万家驹意料之外。
  全然不防之下,险些刺个正着,鬼魅的一闪,虽然让过戟尖,但也吓出一身冷汗,俊脸飞红。
  “红煞队”首领一招落空,厉吼又起,摇动乱发,狰狞如同鬼怪,扬戟飞舞,抢步猛扑,口中喝道:“上!打死勿论! ”
  其余的十一个红衣怪人,唿哨一声,各持短戟一拥而上。
  其势之凶,如同怒涛拍岸,有如千军万马,席地卷来。
  万家驹不知他们因为自已失约,“禁林主人”一改前令,必欲得他而甘心。
  但眼看这等情势,不容多想,百忙之中一震双臂,遥遥发出一道凌厉无俦的罡风,硬把十二怪人的攻势拦住,口中喝道:“看在禁林主人份上,你等休得无礼!”
  那厢————“乾坤掌”沙中玉一见万家驹已山“红煞队”翻脸成仇,更加晓得江湖传言万家驹已与‘禁林’勾结,必定是恶意的中伤。
  他也抖抖精神,指挥残余的帮众,大叫道:“弟兄们!与万家驹连手!”
  万家驹对这位少帮主的正气,不由产生好感,急切间连连挥手道:“少帮主!不要劳动了,凭他们还奈我万某不得!”
  说着,改后退之势为前扑。
  就在前扑之际,已暗暗运起“紫金魔功”。
  紫雾蒙蒙,金光如电。
  他的双掌发处,如同雨道金虹,隐隐有风雷之声。
  “嘭!”石屑纷飞,泥沙四溅。
  地上,平添了两个三丈见方的土坑,惊心动魄,实殊少见。
  “红煞队”十二怪人暴吼一声,纷纷退出三丈以外,眦牙裂嘴,咋舌难收。
  其实——
  这乃是万家驹手下留情,半途卸去三成力道,又存心将功力拍在荒坡地上,不慢说是“红煞队”只有一十二人,纵然再多一倍,也必是非死必伤,血肉一片,尸横当场。
  一旁的“乾坤掌”沙中玉瞠目不知所以,舌桥久久不下。
  他以“紫云帮”少帮之尊,所见的高手不在少数,像万家驹这等的功力,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不要说亲眼目击了。
  万家驹一掌镇住了十二“红煞队”,朗声道:“禁林主人与在下有约,你等为何……”
  一言未了。
  蓦地一声厉吼,禁林方面,射起一个金塔似的人影,飞似的泻来。
  十二“红煞队”凶焰又起,厉吼一声同时吼道:“护林将军到了!”
  “禁林主人”的徒孙,‘金甲鬼王’已飘然落地。
  他一双金晃晃的眼睛,落在万家驹的身上,突然射出两道赤黄的寒光,声如闷雷的吼道:“失约背信的小辈,快快跪下受死!”
  万家驹怫然不悦,暴吼一声:“大胆!出口伤人!”
  “岂止出口伤人!本将军要你的命!”
  语音未落‘金甲抖动’出手一招认定万家驹扑到。
  一派金光,两股劲风,直取万家驹迎面九大要穴。
  空气中,隐伏杀机,劲风里,泛出金光。
  “你还不行!”
  紫雾纷起,金霞万缕。
  彭!震天价一声大响。
  “嘿!哈哈哈哈……”万家驹发出一声怒极的冷笑。
  “金甲鬼王”闷哼一声,一连退了五个大步,冗自摇幌不停。
  紫云帮少主以下的一干帮众,那里见过这等凌厉的搏斗一个个张口结舌,眼珠不瞬。
  万家驹并不追击,朗声道:“饶你一遭,快请你们主人答话!’
  “金甲鬼王”脸上杀气腾腾,双目暴出眼眶,喉中咯咯有声,他的脚下寸寸上移,恶狠狠的道:“要见主人,先得交待我‘护林将军’!”
  “这一招不够吗?”
  “再接本将军一招!”
  “不知死活的小辈!”万家驹勃然大怒,不等“金甲鬼王”出手,抢先挥掌拍出。含怒出手威力惊人。
  轰!
  “杀! ”
  “金甲鬼王”半截金塔的身子一侧,竟在庞大无比的劲风里不退不让,反而扑向劲风,抢步抓来。
  万家驹旷世奇遇,绝顶魔功,焉同等闲。
  初不料“金甲鬼王”竟穿过力道,彷若无事一般。
  “乾坤掌”沙中玉大叫一声:‘铁牛魔功!少夹小心!”
  沙尘迷漫,劲风如刀, “金甲鬼王”如同云里金刚,鬼魅似的游身欺近万家驹,肉眼难分的已到了五尺之前。
  万家驹大吃一惊,百忙中一点地,斜刺里穿出丈余。
  过时——
  十二“红煞队”早已分散开来,呐喊一声,十二柄短戟,雨点般泛出点点寒星,片片光芒。
  力家驹硬被“金甲鬼王”逼退,心中怒火可知,一分双掌怒吼道:“你们找死!”
  紫云帮少帮主“乾坤掌”沙中玉大叫道:“少侠莫慌,本帮助你一臂之力!”
  “用不到!”
  万家驹怒气填胸,左手一拂,拦住了紫云众人,右手一震铁腕,横里拍向欺到的两个“红煞队”怪人。
  惨叫一声,血雨暴射。
  他的杀心既起,人如疯狂。
  紫雾渐浓,金光暴长。
  “禁林”之内魔影幌幌,青、赤、白、黑……
  另外四队‘煞星’,四十八个怪人狂风似的卷出,来势汹汹,惊心动魄。
  紫云帮的一干人,个个面带寒霜,目有怯意。
  万家驹怒火更炽,忽的改掌为指,遥空 分弹,怒吼如雷,一连喊出七个“杀”字,声动四野!
  “白骨血指!”
  “金甲鬼王”脸色一变,抽身撤退不迭。
  万家驹杀得兴起,十指左拨右弹,人如游龙,虎入狼群逢人便杀。
  惨呼,厉叫,血雨,腥风……
  一片荒坡,立刻变成了人间地狱,血腥屠场。
  “住手!”一声大喝,如同平地起了个旱雷,在场之人,心神全是一震,万家驹功力虽高,也觉得心动神摇,耳鼓欲裂。

  第二十八章 四面楚歌
  “禁林”的五煞队身子尚未站稳, “禁林之主”已捷比苍鹰掠空而至,两道寒芒也似的鹰眼,如同两道冷电,凌空沉声喝道:“万家驹!言而无信的娃娃!”
  “林主!非是在下……”“住口!”
  “禁林主人”飘身落在万家驹当前,两下相距不足两丈,戟指着万家驹吼道:“武家约会生死不渝,天塌地泻,也无更改!”
  “实在是万不得已!”
  “那里是万不得已!分明是藐视老夫!”
  “林主!你错……”“我错?”“错怪在下了!”
  “哼!不管你舌翻莲花,也难逃公道,接老夫一掌!”
  “林主……啊!”不容万家驹分辩,一股冷叟叟 的劲风,以雷霆万钧之势,迎面扑来!
  万家驹全然未防,双方相距太近,百忙中挥掌卸力。
  然而,“禁林主人”百年功力,焉同小可。
  “澎!”力道上激十丈,震得落叶如雨,瑟瑟纷飞。
  万家驹立意太迟运功不及,一阵血浮气燥,身子摇竟径向后退了五个大步,还收不住仰倒之势。
  五煞队的六十个怪人,暴雷也似齐声呐喊,替他们的“林主”助威!
  “禁林主人”一招占尽上风,声热更不可当,扬掌二次待发。
  “慢来! ”
  万家驹厉声一喝,暗运功力戒备,朗声道:“先把失约之事揭过,信不信在你!再动手不迟!”
  “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发招!”
  万家驹忙提丹田之气, “紫金魔功”施展八成。
  紫雾立生,金光乍起。
  他的人如同紫雾金霞中的“韦陀”佛像,越显得英俊超人,气概不凡。
  “禁林主人”也不由一惊,暗忖:“这娃儿的‘紫金魔功’已练到这层火候,不可轻视。
  掌走中途,重又加上两成力道,奋臂推出。
  “啪! ”“怪道! ”
  金光紫气暴涨,劲风化于无形,仅只“啪”的一声,如中败革破絮。
  “林主!接招!”
  两只雪白的手掌,隐隐有两道紫气,直压过来!
  “老夫接你一招!”
  一场武林小川的亚斗,于焉展开。
  六十个“不敛队”的怪人,个个摒气凝神,百多只精光碌碌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空气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住手!”恶斗炽烈,如火如荼之中, “禁林主人”暴吼一声,弹身跳山区子,手搭凉棚,远眺百丈,口中道:“这群人是那一路的!”
  不亏是修为高极的魔头,大敌当前苦拚恶斗之际,尚能眼观四万耳听八路,毫厘不差。
  万家驹不由暗暗佩服,自感惭愧。
  他顺着“禁林主人”凝神之处望去。
  果然,百十丈外,数十条人影鸢起鹘落,如飞奔来。
  从身法速度上推测,全非等闲之辈,均是少见的武林高手。
  “禁林主人”双眉一皱,冷哼一声道:“好家伙!都到了,是冲着老夫来的吗?”
  话音甫落,十余个高矮不等僧俗俱全的各色人等,已相距不到十丈,同时远远的落在一片荒坡之前,并不向场子中扑来。
  这时——
  “禁林”五煞队的六十个怪人,早已四散开来,人人作势戒备,等候迎敌!
  万家驹不由呆了。
  “禁林主人”见那十余个高手踟躅不前,冷冷一笑道:“丢人现眼!金甲鬼王!”
  “徒孙在!”“去问问他们意欲何为?”
  “是!”“金甲鬼王”并不转身,一式“飞云出岫”倒提飞越五丈,中途双脚一剪,已到,那十人落脚之处。
  但见他与来人指手画脚一阵,立刻返身而回,朗朗禀道:“上禀师祖,他们是冲着万家驹来的!”“哦!冲着我!”
  万家驹更加茫然,不觉又重复一句道:“他们会是找我! ”
  “金甲鬼王”的双肩一幌,金晃晃的甲胄发出声金铁交之声,冷冷的道:“假不了!”
  “禁林主人”早已问道:“既然找人,为何远远的观望不前?”
  “他们凛于师祖神威,不敢踏入本林禁区!”
  “算他们识相!”万家驹心中不由觉着难以为情。
  心念,不知底细的,说不定认为我借禁林庇护,心存怯意呢?
  想着,寒声一笑道:“如此说来在下讨了便宜了,哼哼! ”
  他说着,迈步起势,就向林外……
  “哪里走!”
  “去会会他们,问他们找在下何事!”
  “不用! ”
  “林主要留下我来!还是怕我借此逃去!”
  “老夫破例,让他们进入本林边地!去!传令要他们进林! ”
  “是! ”
  “金甲鬼王”应了一声,原地回头对那十余人叫道:“林主有谕,破例请各位入林,面见万家驹!”
  “多谢林主!”
  那十余人同声一应,各展势子衣袂飘飘扑了过来,转眼到了场子一侧,同时恭身哈腰,向“禁林主人”一躬。
  “禁林主人”眉头不由一皱,大刺刺的略一颔首,然后眼神落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问道:“九宫游侠!你身如野鹤闲云,久已不问江湖恩怨,为何……”
  白发皤皤的老者苦苦一笑,拱手应道:“林主过奖,老万原本早已因为老朽昏溃,跳出江湖是非圈子!”
  “那今天……”
  “今天实在出于万不得已!”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老朽与范氏双雄同师习艺,情逾手足!”
  “这我知道!”
  “不得不替他兄弟出面找场,否则!武林中笑老朽不讲道义,贪生怕死!”
  “找场?范氏双雄兄弟怎么样了?”
  白发老者的双眼暴露精光,忽的回首指着万家驹,大声道:“那得问他!”
  万家驹茫然不解,道:“我?”
  另外八个中年汉子,个个怒形于色,同时吼道:“夜袭青风岗,也要问你!”
  “火焚厉家窝,必须还一个明白!”
  说话的,是一个独臂中年怪人,短髭戟张,双目如炬。
  “禁林主人”单掌一摆,轻声喝道:“君山八环,单掌贯立元!”
  八个中年汉子与那独臂怪人立刻恭谨的应道:“晚辈们在! ”
  “你们都是来找万家驹的?”
  “是的!”“哈哈哈哈!”
  “禁林主人”仰天长笑,脚下向万家驹走来,朗声道:“不赴天柱山之约,原来去闯天下去了,小娃儿!你怎么专找正派中下手!范氏双雄为人慷慨,青风岗仗义疏财,厉家窟乃是镖局之母,宇内镖师大半是由厉家调教出来的!不想你!哈哈哈哈!”
  万家驹不由大急道:“这是从何说起?这……”
  “本主人知道了,你要走‘七杀魔王’百年以前的旧路是不是?”
  “这个……”
  “可是!你错了!七杀魔王并不乱杀无辜!”
  “万某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不要怕!”
  “姓万的向来不知什么叫怕!”
  “本主人向来也不管别人的事!”
  “禁林主人”说完,仰天凝神片刻,忽然大声道:“万家驹!在你与我分出高下以前,你得把这些人打发了!”
  万家驹虎目一扫九宫游侠等人,淡淡的道:“也好!”
  “如此!你小心了!”
  暴吼一声,十来个武林高手,立刻四散开来,把万家驹围在垓心,个个摒气凝神,作势备战。
  林中,杀气隐隐,大战一触即发!
  “且慢! ”
  禁林主人双掌虚按,接着叫道:“禁林圣地,破例让各位进来,已是不易,还想在我这儿动手不成!”
  他一反一覆,十余高手不由面面相观!
  万家驹不由道:“依林主之见!”
  “远离禁林,三十里以外去,任由你们杀得天翻地覆,本主人也不闻不问!”
  单掌贯立元首先跃起,大声喝道:“万家驹!三十里外等你!”
  其余众人跟踪而起,齐声喝道:“若是不来,我们自会找你!”
  叟叟风向,转眼窜出林子,尽向正东奔去。
  万家驹高声道:“万某正要找你们还个明白,不会不到,这就……”
  他作势尾追而起,  “禁林主人”却招手拦住!”
  “万家驹!”“前辈还有话吩咐?”
  “这些人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一派一方的高手!”
  “在下理会得!”“他们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是强龙不过江呀!”
  “万某与他们先讲理!后动武!”
  “讲理?你杀人放火还有理讲?”
  “嘿嘿!无中生有,万某与什么青风岗厉家窟,还有什么范氏双雄,全然一面不相识,无仇无怨!怎会呢?”
  “在本主人面前你何必说假!”
  “无论谁面前,大丈夫敢做敢当!”
  “既然如此,又何必隐蔽?”
  “笑话!我先去交代他们!”
  “好!你若胜了他们,再来与老夫了却这段约会!”
  “我若不胜呢? ”“那……”
  “禁林主人”冷冷的道:“只怕你回不来了!君山八环,的‘九龙环’,算得当今武林一绝,八人连手,八九七十二路环阵,就够人瞧的了!”
  “万某还怕不了!”
  “嘴强不算数I ”
  “禁林之主!你等着瞧!”
  万家驹的性情突的大发,语落猛提真气,霍地上射五丈有余,凌空一扑,越过“禁林主人”头顶,循着众人所去之处,向东泻去。
  三十里外的一片荒坪上。
  “九宫游侠”等十余高手,早已拔剑弩张。
  他们不等万家驹站稳,蜂涌而上,气势滔滔。
  万家驹双掌作势,厉声喝道:“慢来!”
  “单掌”贯立元独臂一震,咆哮如雷道:“万家驹!你还有话讲!”
  “你们所说的夜袭青风岗火焚厉家窑,惨杀范氏双雄,我姓万的一概不知,假若要在手上见真功,我是一概 奉陪! ”
  “呸!你却推得干净!?
  “九宫游侠”白发迎风而舞,欺上一步道:“杀人之后,留下血字,不是你谁?”
  “血字?什么血字?”
  “七个鲜血淋淋的‘杀’字!”
  “哈哈哈哈!”
  万家驹不怒反笑,笑声才落,扬声朗诵道:“若是杀人留字的是我!既留下七杀作记,就没有不承认的道理,若是存心赖账,我就不会留字,情理自明,只是你等故作聪明,受人愚弄而已!”
  “啊!”九宫游侠”不由一楞。
  其余各人也觉言之有理,顿时也面面相观。
  然而,这也不过一刹那之间的事。
  “君山八环”八人散为四下,同声喝道:“休要听他强辩!我们干里迢迢为友寻凶,难道就凭你这三言两语打发得了的吗!做梦!”
  “对!先制下他来再说!”
  “单掌”贯立元首先发难,独臂画了个半圆,猛向家骑拍去。
  万家驹不由一震,暗道:好深的功力。
  心念之中,脚手不慢,向左一飘七尺,右手发出了五成力道,连消代打,有守有功,出乎名家架势。
  “叮当!哗啦!”
  “君山八环”的外门兵器俱已同时亮出,八付“九龙环”闪闪发光,声威慑人。
  “单掌”贯立元出招无功,人如一匹疯虎,抢步欺上。
  “九宫游侠”肩头斜幌,亮出蓝晶晶的‘蓝电剑’领诀前欺。
  一时——小小的荒坡之上,杀气腾腾。
  万家驹强敌当前,身陷重围一脸上虽也作色,心中全无怯意,大声喝道:“各位既然存心见个高下,在下不改不衷,这就得罪了!”
  语落,功聚。紫雾渐渐而起,金霞缓缓而生。
  “君山八环”各震身形,八付一十六只“九龙环”声如龙吟,光似长虹,连手欺至,如同波涛汹涌,怒潮奔腾。
  眼看一场血腥浩动,序幕已经展开。

  第二十九章 君山八环
  万家驹的野性大发, “紫金魔功”既已施出,想要收手已是不能,暴吼一声,两个雪白的手掌心内,顿时泛起两道金光。
  “君山八环”八人连成一片巨浪也似的劲风,环声嘹亮席卷而至。
  “来得好!”紫雾一滚,金光暴涨!
  “啊呀! ”“轰! ”
  雷霆万钧的暴响, “君山八环”身形如同飘絮,平身震起三丈。
  “单掌”贯立元怒吼如雷,连跳连蹦,分开劲风,直向紫雾扑去。
  不料,尚未欺进雾圈,已被一股其大无比的反弹之力所阻,如遇铜墙铁壁,寸步不能前进。
  “九宫游侠”仗着剑光护体,勉强立定身形。
  万家驹杀念既生,难以遏止。
  紫雾滚动之中,金光直扑猛攻,有进无退。
  “哇!”“九宫游侠”白公飘起,喷出鲜红血筒,殷红怕人!”
  “万某不为已甚,各位……”
  “小魔头!与你拚了!”
  “君山八环”一退之后,形势更凶,八付“九龙环”舞咸漫天金霞,二次连手攻上,杀声震天。
  然而,  “紫金魔功”焉同等闲。
  万家驹双掌扬处,两道耀眼的金光,如同滚汤 泼雪,“九龙环”的光芒,顿时澹然失色,劲风隐息。
  “君山八环”乃是当局者迷,兀自拚命抢功。
  可是,不等他们招式变换,紫雾已迷漫而止,喝叱连连之上,登登登登!“君山八环”并没有看清万家驹的影子,如同大力猛推的一般,同时后退八步,试着一阵血涌气逆功力难聚。
  “哈哈哈哈!”
  万家驹长笑一声,一个“旋风式”,紫雾已褪,卸功消力,人如玉树临风,双手插腰,挺胸言道:“各位,在下的三脚猫功夫,就是这点玩艺,已经全露出来了!要是没有其他的用意,各位也应该满足了吧!”
  “九宫游侠”伤势不轻,喘息着道:“万家驹,你杀了我们,杀不尽天下武林!少不得有人找你!”
  “单掌”贯立元心犹未死,暴吼道:“在我没有断气之前,誓必以死相拚。”
  “对!不要被他吓唬住了!”
  “君山八环”又复震身而起。
  万家驹怒火大炽,高声叱道:“真要拚个死活?”
  “废话!”“单掌”贯立元真的以死相搏,咬牙切齿,双目冒火。
  “君山八环”互打眼色,分为四路欺至。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不再硬打硬碰,九个人围着万家驹,绕成一个两丈来大的圈子,不断的穿梭游走,采取寻空钻隙的打法。
  万家驹怒火如焚,原已平复的杀气又起,奋臂扬掌,功聚双指,大吼道:“找死!”
  “啊!”半声惨叫, “单掌”贯立元身子震起老高。
  咕通!跌在枯草坡上,胸前五个指孔,噗噗的热血直喷!
  “白骨血指!”
  “君山八环”同声惊呼,四下暴退,全都面如死灰,呆若木鸡。
  万家驹双手十指未收,凝神喝道:“君山八环也难逃劫运! ”
  说着扬臂弹……“千万不能!”
  嘶哑一声惊呼,灰影疾掠而至。
  场子中,多了一个灰头土脸的讨饭花子来。
  那花子弓腰驼肯,老态龙钟,通身鹑衣白结,腰下一个黄葫芦,腋下挟着根一丈左右的紫竹打狗棒,赤脚不履。
  但是,太阳穴鼓起甚高,隐隐中目光如电,威棱天生。
  “君山八环”之一不由大叫道:“好!又来一个,薛帮主来得甚好!”
  敢情来的乃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薛不老。
  薛不老先看了看地上贯立元的尸体,又省视正在运功疗伤的“九宫游侠”一眼,最后才打量着万家驹,缓缓的道:“这位少年侠士是……”
  “君山八环”之一的抢着道:“他就是万家驹!”“哦”!
  薛不老不由一楞,分明十分吃惊的样子,呆视着万家胸,久久不发一言。
  此时——
  “九宫游侠”调息已毕,缓缓而起,目凝杀气,大声道:“薛帮主!丐帮与已死的“潭腿”尚大均尚老英雄交情不浅,他全家一十八口的血仇,你报是不报!”
  薛不老大吼道:“我若不替他报仇,交朋友何用?”
  “照,武林道义,丐帮第一!”
  “君山八环”乘机齐声道:“现放着尚老英雄的仇家在此, 你……”
  薛不老一指万家驹道:“你真的是万家驹?”
  “在下正是! ”“你……”
  “帮主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对”薛不老跨步抢到“单掌”贯立元尸体之前,端视着他胸前五个指孔,乌血已结成一块块的淤血,又问道:“贯立元是你杀的?”
  “在下被迫出手!”“不对!”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君山八环”齐声大笑,乱叫道:“久闻丐帮义气干秋,足为宇内武林榜样,想不到!嘿嘿嘿嘿!”
  “八位这话是……”
  “不敢出面替友报仇,还想东扯西拉!”
  “闪开了!”
  “九宫游侠”蓝电剑一领,作势拨开薛不老,左手剑诀扬处,直取!
  “铮! ”
  紫竹打狗棒中途伸出,架开一剑!
  “薛不老!你……
  “等我把话说完!”
  薛不老疑云满面,缓缓的道;“这位少年若真的是万家驹,老花子我是所见的第二个万家驹!”
  此言一出。
  万家驹楞然退后一步,问道:“此话怎讲!”
  三天之前,我与他们各位原是约好同路找万家驹找场!不料老花子在赴约的路上,也就是两天之前碰了个万家驹! ”
  “哦! ”
  “九宫游侠”冷然道:“活见鬼!”
  “君山八环”也冷笑轻蔑的道:“少耍花招!”
  “老花子素来不打诳语,江湖人尽皆知!”
  万家驹因为事有奇巧,而且关系本身甚大,不由道:“薛帮主!可否请你说详细一点!”
  薛不老认真的道:“那个万家驹身材与尊驾仿佛不差,只是!”
  “只是怎的?”
  “只是以黑布蒙面,双目以下不见庐山真面,难以辩认。”
  “真有这回事!”
  “我已说过,绝不欺人,而且,我与那个万家驹,还有三天之约!”
  “啊!什么约会?”
  “九江口关帝庙本帮总坛一会?”
  万家驹略一沉吟不由掀眉一笑道:“好办!在下届时愿随帮主去到贵帮总坛,会一会那另外一位万家驹。”
  “老花子也有此意!”
  “慢着! ”
  不料, “君山八环”一字列开,扬起十六个“九龙环”哗啦乱响,同声暴喝一声,拦住了去路。
  其中之一的冷笑道:“先了结了咱们这段公案再走不迟! ”
  薛不老忙道:“八位何必争这一天的功夫,如蒙不弃同到敝帮一行!”
  “到了九江口,一切由你丐帮摆布是不是,君山八环还不至于傻到这步田地!”
  “八位还不相信我老花子头?”
  “鬼相信你存的什么心!”
  “凭你们有这能耐,自信拦得住我!”
  万家驹挺身而出,身如飘花落絮,幌肩已到了“八环”身前,相距不过三尺,又厉声喝道:“丐帮声誊放在一边,在下也不是畏惧之人!去不去由你! ”
  他豪气千云的一吼之后,转身对薛不老道:“薛帮主!咱们走!”
  薛不老又含笑对“九宫游侠”与“君山八环”道:“事实如此,那个万家驹气焰万丈,居然叫我老花子三天之内献出本帮汴梁分坛的分坛主,交给他带走,万事皆休,否则他要挑了丐帮。”
  万家驹满面疑云的道:“哦!理由何在?”
  “老花子当时也不知其情,因此,答应了三天之后,给他一个答复,一面星夜赶往汴梁本帮分坛!问个水落石出! ”
  “老帮主可曾问出端倪?
  “有些眉目?”
  “什么道理?”
  “牵扯十五年前江湖一段恩怨!
  “十五年前?”
  “是的,十五年前一魔二帝三大帮路截铁掌无敌万邦安的旧账!”
  “哦! ”
  万家驹心头一震,如同中了重击,惊呼一声忙不迭的问道:“牵扯贵帮在内吗?
  “因为,当时本帮汴梁分坛坛主“过天星”许老八正在出事地点不远避雪,曾经亲眼目击当时情形!”
  “薛帮主!”
  人影一动,飘风快急!
  万家驹一把抓住了薛不老的手腕,连连摇动,迫不及待的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许老八他现在何处!
  薛不老未曾提防,他也想不到万家驹的身法快得这等眨眼不及,试着手腕一紧,半个身子血脉不顺,顿时麻木不灵,挟着打狗棒跌落在地,红着脸道:“你偷袭!”
  “不!老帮主!快快告诉在下,许老八现在何处?”
  “你也要找他!”
  “是的,在下必须找他!”
  万家驹出道以来,第一次才得到自己父亲当年遇难的消息。
  他东奔西走,为的什么?
  就为的是替父母报仇!
  事隔十五年,当时情形除了当事的人知道以外,谁还清楚呢?
  而当事的人,谁又肯说出自己当年的事来。
  江湖上虽有少数人听过这回事,慢说不是亲眼看到,纵然是的,谁也不愿意惹火上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于今,有了这条可靠的线索,万家驹岂肯轻易放过。
  难怪他情急,难怪他冒昧孟浪。
  薛不老当然不知道万家驹的心情,但也觉着奇怪道:“怪事!两个万家驹都要找许老八,必有……”
  “在下只要面见许分坛主,请教他两句话,绝不影响贵帮的清誉!”
  “好! ”
  “走! ”
  万家驹手一松,率先起势。
  薛不老拾起地上的打狗棒对“八环”诸人道:“两个万家驹出现,显然其中一真一假,各位若有兴趣,何妨到敝帮一行,必然真假立辩,泾渭分明!”
  他语落人起,疾如离弦之箭,认准方向射去。
  可是,足有十里之久,他虽全力而为,快如闪电,但并没见到万家驹的影子。
  薛不老不由暗感惭愧!
  他想!英雄出少年,我薛不老毕竟老了,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人家己远去不见,老花子要想重振丐帮声威,除非
  转世投胎,再学再练。
  其实,以薛不老的功力,不致于差到那里去,尤其是轻身功夫,可以说与万家驹不相上下。
  既然如此,为何他追不上万家驹呢?
  原来,万家驹情急慌忙之下,未免忙中有错。
  他虽也认定了“九江口”方向追赶,但道路不如薛不老熟。
  薛不老抄直径走近路。
  万家驹却绕了圈子,走了弓“背”远路了。
  薛不老到了关帝庙总坛。
  但见,本帮的十二长老,及各地分坛坛主,为数以百计的帮众,已在庙侧一片空地之上分散戒备,脸上都带着悲愤紧张的神色。
  他们一见掌门帮主回坛,不由一阵欢呼,喜形如色!
  薛不老披口问道:“万家驹到了没有?”
  首席长老恭身回道:“适才己派人送信,少时便到,属下正在焦急!”
  薛不老知道他们弄错了,忙道:“另外有一个万家驹……”
  言还未了。
  眼前轻风一缕,众人眼还未眨。
  一个黑布蒙面的黑衣人飘落场中,身手的确惊人,快的令人咋舌。
  此时——
  丐帮一众,个个眉头紧锁,人人肃声无哗。
  静,一片死也似的沉静。
  静寂之中,透着肃教之气,紧张的气氛,恐怖的意味。
  像是世界末日的来临,一场血劫的预兆。
  薛不老起身迎了上去。
  丐帮十二长老跟在帮主身后,悲壮,肃穆。
  就在黑衣人落地未久。
  破空之声又起。
  八个灰衣人影,星飞丸泻落了下来。
  他们一字列开,肃立在黑衣人的身后,个个腰佩长剑,人人灰布蒙面,十六个精光碌碌的眼睛,射出十六道寒光,赫然怕人,一言不发。
  黑衣蒙面人先是一声冷哼,阴沉沉的道:“薛不老,三日之期己到,‘过天星’许老八现在何处?”
  场子中起了一阵骚动。
  死沉的空气,嗡嗡作响。
  丐帮帮众之中,十二长老之后,一个秃头老者,跨步越过同伴!
  薛不老回首一瞪眼,手掌虚按示意,阻止了秃头老者,然后也沉声道:“他乃本帮以下的坛主,当然现在本帮!”
  黑衣蒙面人大刺刺的道:“把他交给万某,万某立刻就走! ”
  薛不老报之一声冷笑道:“嘿嘿!没有丝毫道理!丐帮也没这个规矩!”
  “我万家驹是要定了!”“没人可以命令丐帮!”
  “范氏双雄,潭腿尚大均就是榜样!”
  “正要找你血债血还!”

  第三十章 血染丐帮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凶光毕露,喝道:“可曾考虑丐帮的后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要三思!”
  “用不着!”
  “嘿嘿!休怪我姓万的心狠手辣!”
  “你真的姓万?”
  “岂有此理!万某还会有假?”
  “真叫万家驹!”
  “薛不老!你疯了!准备动手!”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双臂平伸,他身后的八个灰衣人亡刻各卸长剑,突的转身散开站了个半圆形,面对三方的丐帮,横剑欲发。
  薛不老眼见势成骑虎,真所谓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而另一个万家驹又不见踪影,没法分辩。
  自己身为一帮之主,当着一帮之众,岂能稍示怯意,再行推拖。
  因此,他一顺打狗棒,退了一步喝道:“丐帮全接!”
  喝声未了,他身后的十二位长老纷纷抢步而出,闷声不响,齐向蒙面黑衣的“万家驹”扑去。
  “大胆!”蒙面黑衣人暴吼一声,双掌猛拍。
  惨号顿起,十二长老之中,己有四人震飞起来。
  一阵血雨,洒满遍地。
  丐帮中高手一见,人人胆寒,个个心惊。
  薛不老短须戟张,目眦皆裂,大叫道:“除非天亡丐,老花子三寸气在,断不与你罢休!”
  “帮主稍待!”
  秃头老者抢步如飞而出,躬身对薛不老一礼,悲愤的道:“事为属下而起,这条命交给了他!”
  薛不老突然伸出打狗棒,横出拦阻道:“许老八!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对!许老八交给我!”
  蒙面黑衣的“万家驹”,语落人动,竟己越过薛不老的打狗棒右掌伸处,紧抓在“过天星”许老八的肩头。
  薛不老勃然大怒,伸出的打狗棒不收,顺势挑去,吼道:“留下人来!”
  谁知,一棒落空,许老八已被人家抓小鸡似的攫了过去。
  薛不老这个脸可丢大了,怒至极点,奋臂一吼道:“是丐帮子弟,不要忘了千年的基业!”
  他吼着抢先扑上。
  其余为数几百的帮众,唿哨一声,舍命而上。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蒙面黑衣的“万家驹:仰天狂笑一阵,声闻十里。
  他身后的八个灰衣人接着大吼一声,迎着潮涌的丐帮厮杀。
  一场血劫,至此已达高潮。
  薛不老首先扑向黑衣蒙面的“万家驹”,打狗棒雨点似的,一连使出八招一十六棒,也是凌厉无比。
  可是,他的八招一完,尚未变式。
  迎面劲风袭至。
  “不好! 哇! 哇! ”
  惨喝一声,口迸鲜血,跌跌歪歪,退出七步之远,冗自存身不住。
  剩下的八个长老一见,同时抢出。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早已扬掌又发。
  “哇! 哇! ”
  “啊——”
  长老中两个又已应声倒在地上不起。
  其余的一干帮众,早与八个灰衣高手斗着一团,混战苦斗。
  一时。
  暴吼之声不绝。
  惨号之声屡起。
  劲风之声惊人。
  金铁之声交鸣。
  呻吟之声四闻。
  这是一场血的乐章,疯狂的画面,惨绝人环的景象。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功力固然惊人至极,而他带来的八个灰衣剑士,也是个个身手不凡,堪称罕见的高手。
  八枝长剑,此时化为八团寒光,只在数百丐帮子弟堆里滚来滚去。
  寒芒所到之处,丐帮必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另一边——
  薛不老身受重伤,竭力支撑着,脱开四个长老的扶持,咬牙切齿道:“拚了吧!不死也对不起丐帮历代的祖师!”
  剩下的几位长老,也是人人决心拚死为止,闻言舍身再战。
  他们随着薛不老,如同一群疯虎,抢攻硬上。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阴阴一笑道:“好,一齐超渡了你这群臭叫化子!”
  他百忙之中,探手并指,点了“过天星”许老八的昏穴,反掌又向薛不老挥出一道奇厉的劲风。
  薜不老重伤之后,那堪一击。
  又是一声闷哼,被震回三丈之远。
  几个长老各使打狗棒,疯狂卷出,如同怪蟒毒蛇。
  禁不起黑衣蒙面“万家驹”的掌风凌厉,一迎之后,被逼得后退不迭。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身手快极。
  就在几位长老退去之际。
  他一点地面,凌飞如鹰,空中右掌下按,照着摇摇欲倒的薜不老就拍。
  眼看薜不老半点气力全无,要避也已无力,断然难逃一死。
  就在此时——
  “住手! ”
  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吼,在纷乱如狂的噪杂声中,如同半夜钟响,旱天焦雷,震得林木簌簌,耳鼓欲裂。
  场子中迅雷奔电的声音也自然的被这声断喝悟住!
  一切突然归入寂静。
  无数人的眼泛惊疑,游目四顾。
  连那黑衣蒙面的“万家驹”,也不由心头巨震,取势停身,跃回退地,愕然的四下梭巡。
  咻——
  轻响划空而至。
  一个蓝衫俊美的少年,疾射而出,正落在黑衣 蒙面的“万家驹”身前不远,自光炯炯,威义逼人。
  重伤倒地,闭目等死的丐帮帮主薜不老死里逃生,强睁双目,不由精神一震,心忖:看谁是真万家驹。
  另外,八个灰衣剑士更是一惊,不约而同的惊呼道:“万……”
  他们似有顾忌,半途而止。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已经听出,眼光也不由一惊,喝道:“你是何人?”
  万家驹煞气隐现,反喝一声:“你是何人!”
  他喝声之中,早已微抬双掌,眼见一言不对,就要杀人。
  黑衣蒙面的“万家驹”心知遇上了真主,闪烁其辞的道:“你管不着!”
  “在下一定要管! ”
  “我乃与丐帮有约!”
  “不问那些,我只问你是谁?或者把脸上黑布揭下来!
  “你不配!”
  黑衣蒙面人说话之际,突然弯腰杆臂,抓起被点昏穴倒在地上的“过天星”许老八,退后一步,对着八个灰衣剑士道:“目的己达,我们走!”
  “走? ”
  万家驹肩头未幌,人已拦在当前,狠狠的道:“来得容易,走可不容易!”
  “你要怎样?”
  “说出你们来龙去脉,再看你们的造化!”
  “好大的口气!”
  “我是说到办到!”“只怕未必!”
  “先看你们见不得人的鬼脸儿!”
  蓝影一阵飘动。惊呼之声暴起。
  八个灰衣人脸上的灰布,全都落在万家驹的手里,个个原形毕露。
  若不是那黑衣蒙面人功力高上一筹,而又见机 飘身疾退,恐怕他脸上的黑布,此时也已被万家驹掀去。
  万家驹揭去八人的蒙脸布,不由大吃一惊道:“啊!原来是你们!”
  丐帮帮主薜不老,此时在两个长老搀扶之下走近了来。
  薜不老一抹口角的鲜血,失惊的道;“飞虎堡的二十八宿! ”
  原来,这八个灰衣蒙面之人,是“飞虎堡”徐人龙手下的高手,二十八宿之中的八人。
  八个灰衣人面如死灰,一时呆若木鸡,个个噤若寒蝉。
  万家驹也被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楞住了。
  飞虎堡为何要做这种事?
  “这黑衣蒙面人又是谁?”
  由丐帮之事看来,范氏双雄,尚大均全家一十八口,想必也是他们杀害的了,更有那,夜袭青风岗,火焚厉家窟,当然也没有二人?
  “他们杀人放火,为什么冒自己的名字?”
  想着,将手上八块黑布向地上一抛,沉声喝道:“你们为何到处嫁祸于人,是徐人龙的命令?还是你们胆大妄为? ”
  八个灰衣人并不答言,却向黑衣蒙面人凝视着。
  万家驹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为何不说话!”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千个有头,万个有尾!”
  “如此说你就是他们的首领?”
  “然也!”
  “我就找你这个首领是问!”
  万家驹语出身随,双掌一分,径取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身手快捷非凡,一手拉着“过天星”许老八,另手虚画,游身肩头微动,斜地飘出丈余,冷冷的道:“就凭这一手还不行!”
  “是汉子你别走!”
  “小子!接招!”
  “招”字方落,他竟单掌一翻一正二反,一连发出三掌,势如奔雷,劲风分成三波,全向万家驹涌到。
  万家驹不闪不让,双掌迎着来势,随意一推。
  一声天崩地裂巨响, “宏!”
  黑衣蒙面人再也站立不稳,一连退出七步。
  空气鼓动之中,嗡嗡之声不绝,三丈之内的丐帮帮众,以及八个灰衣怪人,也被震得后退不迭。
  那黑衣蒙面人眼中的凶光顿减,戾气全消。
  代之而起的,是满眼的惊惧之色。
  他算不到万家驹的功力,会高得不可思议。
  就在他退身之际。
  “过天星”许老八,一见机会已到,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一挣被抓的肩头!
  “许老八!不要动!”
  黑衣蒙面人虎吼一声,探指!
  万家驹一听他手中抓的乃是“过天星”许老八,血脉一喷。出手抢去,喝道:“放下他来!”
  “放给你吧!”
  黑衣蒙面人先前只不过想故技重施,点了许老八的昏穴,再同万家驹作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拚。
  此刻见万家驹目的也在抢许老八,不由杀心突起,顺手一模,把过天星许老八迎着万家驹的掌风推去。
  就在一推之中,双手中指齐齐截向“过天星”许老八的“玉枕”死穴。
  呼——万家驹的常风。也已发出,不由大急道:“不好!”
  急忙收招卸力,那来待及。
  “啊——”裂帛一声惨号,血光四下飞溅。
  “过天星”许老八的身子,一震上飞三丈, “玉枕”穴中两个指孔,噗噗噗,翻着血沫,顿时气绝身死。
  场子中可帮帮众,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
  “过天星”许老八,乃是唯一目击当年“铁掌无敌”万邦安被人中途截杀时的人。乃是今日之事的关键所在。

  因此,万家驹既急又怒,霍地一扑,抢到许老八的尸体之前,探手一摸他的鼻息,试着已无半点呼吸,不由怒从心上起,一势虎跳,咆哮如雷道:“小辈!杀人灭口!”
  黑衣蒙面人阴森森的冷笑道:“人是你杀的!”
  “放屁!他的玉枕大穴!”
  “那是他生得太弱,不堪一点!”
  “看我不杀了你!”“哈哈哈哈!”
  黑衣蒙面人扬扬得意的长笑声中飘飞向八个灰衣人之前,朗声道:“此间事了,我们走!”
  “走!怕你们走不了!”
  万家驹那里肯舍,扬掌推出巨浪似的劲风,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怕你拦不住!闯!”黑衣蒙面人一声“闯!”
  八个灰衣怪人各扬长剑,纷纷夺路。
  万家驹冷冷一笑,突的双臂一振,十指齐弹。
  惨呼裂帛入云,红光洒满半天。
  八个灰衣怪人,不分先后仰面栽倒,每人胸前血如喷泉,吃吃有声。
  黑衣蒙面人眼神大变,脱口叫道:“白骨血指!”
  “既知万某功力,就该安安份份听候问话!”
  “少发狂言,接招!”“找死!”
  黑衣蒙面人情急拚命 双掌抡起一阵狂澜,啪啪啪,一口气攻出了八招之多,势吞河岳。
  招式凌厉奇异,实属武林少见。
  万家驹只顾生气,不由失却机先,连连后退五步。
  黑衣蒙面人得理更不怠慢,一招似一招,节节进逼。
  就在他攻势绵绵不绝之中。
  万家驹化怒火为悲愤,陡提丹田之气。
  紫雾渐起,金霞乍升。
  他的一双白嫩细掌,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高扬缓压。
  金光一道,冲出紫雾,看缓实快,幌眼一闪……
  “啊! ”
  半声惨叫,惊心动魄。
  黑衣蒙面人连连倒退,一条左臂突然虚垂,鲜血,透过黑衫,看不出刺目的殷红,已是湿滤滤的。
  片刻———顺着他的下垂手指,滴滴下落。
  然而,他咬紧牙关,寒着声音,咬牙道:“万家驹!记着,后会有期!”
  一弹身,舍命忍痛,向后陡射五丈,带起一阵血雨。
  万家驹不料他会就此一走,不由一楞,喝道:“哪里走! ”
  点地一射而起,尾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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