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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宇文瑶玑《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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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燕双飞 宇文瑶玑著
  目录
  第一章 剑神论剑 不测惨变
  第二章 初显身手 义侠胸怀
  第三章 生死迷离 真伪难辨
  第四章 独斗五老 惊人一剑
  第五章 深宵探秘 巧救二老
  第六章 难以理解 疑云重重
  第七章 江上扬威 狂贼遭殃
  第八章 技服老怪 令旗护航
  第九章 岳阳盛宴 书魔逞凶
  第十章 五湖帮主 神功惊人
  第十一章 夜访隐士 难言之隐
  第十二章 怪事突生 湖底探险
  第十三章 另有居心 互揭阴谋
  第十四章 人面兽行 化敌为友
  第十五章 怀璧其罪 缓兵之计
  第十六章 无敌剑法 殃及池鱼
  第十七章 千里追踪 险蹈陷阱
  第十八章 大破魔党 曙光乍现
  第十九章 尼菴春潮 群凶授首
  第二十章 玉女遇险 枝节横生
  第廿一章 弃家赴义 江上风涛
  第廿二章 血染荒谷 以诈攻诈
  第廿三章 一剑歼魔 双飞娇燕

  第一章 剑神论剑 不测惨变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会相识。听夜深,寂寞打孤城,春潮急。思往事,悲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螀泣,惟有蒋山青,秦淮碧。”
  这一阙金陵怀古,乃是元代名臣萨天锡登临燕子矶头,想六朝盛况,凭吊古都兴衰,金陵日渐没落之作,但他几会料到,元室鼎覆,明太祖竟在建业登基,水转山迥,金陵又见繁华,靖兵起,成祖虽然迁都燕境,但南北二京,终有明一代,并立不堕,江南风物,依然尽在金陵,萨天锡思古幽情,亦不过徒留感慨,供那骚人墨客,在秦淮荡舟,酒酣耳热之余,笑谈历代兴亡的话柄!
  时当神宗冲年登祚,朝廷一切大权,委诸大学士张居正之手,这位霸权宰相,乃是个敢作敢为之士,十年之内,不但把内忧外患,一一肃清,而且是蛮荒景服,国富民丰;眼见自严嵩误国以来,危如累卵的大明天下,又重睹海晏河清,民生乐利,盗窃不作,戈止兵息的太平盛世光景!
  这一天,正是金风送爽的中秋佳节,黄昏未到,那金陵城内城外,已是家家席呈鲜果,户户剪烛焚香,极目所见,到处都是一派欢乐景象!
  秦淮河畔,莫愁湖中,红男绿女,比肩摩踵,茶楼画舫,歌台舞榭,无处不是挤得水泄不通!
  但那昔年每遇中秋,即为京都六部尚书官府用来作为赏月胜地的燕子矶,今年却意外的十分清冷!那些位形同闲员散置,挂了个南京某部尚书一品官衔的大臣,把那赏月胜会,搬到了玄武湖中,留下燕子矶头的明月,空对江流闪耀!
  这时正是月横中天,夜凉如水的时分。
  打燕子矶侧的永济寺中,忽然跃出了一位身手矫捷,行动快速得有如电闪云飘般的人影!
  他跃出寺院,仰望了通往燕子矶绝顶的山路一眼,忽然又长叹一声,负手在那山门之外,徘徊不已!
  显然,他似是在寻思着一件极为重大之事,一时难以委决,方会这等临行却步,趦趄不前。
  借着中秋明月,可以瞧得清此人的衣饰和脸貌,他年纪大约廿出头,穿着一件青布长衫,腰际系了一根淡黄丝,束发不冠,足下踏着一对洁白的云履,右肩斜挂着一支古剑,金黄的剑繐,随着他的步履,在月色中闪来闪去。
  他生得剑眉星目,隆准阔口,顾盼之间,英武不凡。
  忽然寺内传出了三声钟声,嘹亮清越,远闻十里。
  他陡地浑身一震,不再徘徊,仰头凝注明月,竟然低声自语道:“恩师要我前来阻止那‘无敌剑神’皇甫嵩举行‘武林八剑生死会’,我已在皇甫老人的天地府中劝了这位举世无敌的老人一天一夜,结果却是连挨白眼不说,最后几乎被这刚愎自大的老人一剑穿胸刺死,眼下这盛会已在燕子矶头的望江亭中举行,凭我祝梦扬一人之力,又如何阻止得了这武林之中的八位顶尖高手不作那生死之争呢……”
  突然一片淡淡的浮云,打那斜挂在朗净晴空的明月下方掠过,顿时那圆圆的皓月,被掩去一角。
  祝梦扬语音一顿,陡地剑眉一扬,失声笑道:“中秋明月,亦难保通宵全圆,为人处世,又何能面面皆全?但能达成恩师所命,纵然血溅这燕子矶头,又何憾之有?”
  他笑声一钦,似是豪气大生,俊面之上的困惑之容,一扫而净,转身举步,直向那燕子矶头奔去。
  他身形迅捷无比,盖茶不到,业已赶到那望江亭畔。
  明月在天,江风习习,燕子矶头不见半丝人影。
  祝梦扬呆了一呆,他未会抵达望江亭畔之前,原以为此刻这临江的悬岩之上,一定是剑炁浸天,杀机遍布,武林之中,几位使剑的绝顶高手,正在为着盛名,作那生死的搏杀!
  但他伫身叽头以后,竟是杳无一人,不禁大大的觉出不对,难道那“无敌剑神”皇甫嵩会诓骗了自己么?
  祝梦扬想了半天,没有想出其中道理何在!除非那素有武林第一神剑之誉的皇甫老人为了达到目的,而使了诈术,把那“八剑生死会”换了地点举行!以皇甫嵩的这等身份,居然做出这等事来,叫祝梦扬无论如何也有些难信!
  他越想似越有些不是滋昧,右手一握胁下剑把,仰天发出一阵龙吟长啸,拔足掉头,直向来路奔去。
  就在他转身的利那,突然一股幽香,扑鼻而入。眼前五寸不到之处,一张如花似玉,宜嗔宜喜的脸,正对着自己嫣然微笑。
  祝梦扬骇然一震,那刚自踏出的右足,迅快的收了回来,脱口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敢情在这个三更半夜,渺无人迹的燕子矶头,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位标致少女,而且又来得无声无息,逼近自己身后一尺不到之处,自己依然未觉,毋怪他要大大吃惊,几乎脱口问她一声是人是鬼,是妖是狐了!
  但他究竟身具非凡武功,定力也超人一等,是以话到口边,却把那妖狐鬼怪的字句,换成了一个“人”字!
  少女的笑容,忽然一敛,冷冷地间道:“你可是祝梦扬?”
  祝梦扬剑眉双锁,暗暗的打量,这位穿着一身杏黄蝉翼罗衫,长发披肩,面貌皎好,年纪顶大也不会超过十七八岁的少女一眼,心中想道:她怎么会晓得我的姓名呢?
  他心中虽然奇怪,但口中却道:“不错,区区正是祝梦扬!”话音顿了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会知道区区名号?”
  黄衫少女那冷冷的脸色,忽然如遇春风,冰溶冻解的格格一笑,低声道:“燕子矶头月似雪,公子,我乃是来此赏月的!”
  她忽冷忽笑的神态,只把祝梦扬瞧得惑然如堕五里雾中,怔怔的瞪着她半晌,方始摇头冷笑道:“姑娘明明是冲着在下而来,为何此刻却又侈言赏月?在下今宵尚有要事待办,眼下寸阴如金,恕我失陪……”余音未已,转身就待离去!
  突地那长发少女皓腕微抬,大声喝道:“且慢!”
  祝梦扬只觉那长发少女伸手拦阻之势,竟然是一招十分奇奥的擒拿手法,心中暗暗一凛,忖道:她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但长发少女这一出手,却也激起了祝梦扬心头的一股怒意,他冷哼了一声,肩头一斜,身形快得直似一缕轻烟,晃得一晃,已到了那少女身后的五尺之外!
  长发少女显然未会料到祝梦扬竟能如此轻易的脱开自己的拦阻,呆了一呆,变色娇笑道:“祝公子好快的身法啊!”
  祝梦扬冷冷的道了一声:“过奖!”转身大步向山下行去!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那长发少女的纤细娇影,又堵在自己的身前五尺之处!
  祝梦扬双眉暴扬,勃然大怒,身形一顿,大喝道:“姑娘,你两次三番的拦阻在下,究竟是为了何故?区区若非念在你是妇道人家份上,这燕子矶头,可就有得你姑娘好看的了!”
  长发少女瞧着祝梦扬那气得煞白的脸色,忍不住噗嗤一笑,娇声道:“公子,你好大的火气!”笑声微顿,突然右腕一振,接道:“祝公子,这张短柬是我在那望江亭中的木柱之上取得,公子何不稍等片刻,看完了这封短柬再走呢?”
  一张素笺,打那少女手中,飘飘地直向祝梦扬飞去!
  祝梦扬闻言心中大大一震,探手抓住那张素笺,迅快的低头瞧去!
  蓦然间,他脸色大变,连连顿足道:“想不到以皇甫嵩这等声望之人,竟会当真做出不讲信义之事……”
  长发少女的娇靥之上,微微现出关怀之色,低声道:“祝公子,这信上所说的事很重要么?”
  祝梦扬道:“当然重要!”
  他话已出口,忽然觉到语气太重,连忙抱拳道:“在下适才对姑娘多有误会,以致出言容有不逊之处,尚望姑娘莫要见怪!”
  长发少女略咯一笑道:“我如是见怪,又何必把这封短柬给你?祝公子,你跟皇甫老人有仇么?”
  祝梦扬此时对这位长发少女已大大消去了敌意,闻言摇头道:“相识不久,自无恩怨可谈!”
  他本是由衷之言,但听在那少女耳中,却是叫她有些难以相信!试想,以武林中捧为“无敌剑神”的皇甫嵩而言,无论在年岁或声威上,这祝梦扬又怎会能跟他攀得了交情?他这句相识不久,当无恩怨可谈,使人听来,大有大言不惭之感!是以,长发少女淡淡一笑道:“祝公子既能与皇甫老人相交,想必也是武林之中的豪门世家之后吧!”
  祝梦扬这时正在重复的读着手中那张短柬,闻言应声道:“祝某只是草泽之士,与武林中的豪门世家亳无瓜葛,姑娘莫要错认……”他话音忽然一顿,皱眉道:“承蒙姑娘关怀在下之事,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长发少女闻言低笑道:“妾身柳如烟!”
  祝梦扬已然揣起短柬,抱拳道:“原来是柳姑娘,区区记下了!日后有缘,在下当会报答柳姑娘今宵赠还短柬之情!”
  长发少女柳如烟闻言笑道:“公子,你可是要走了?”
  祝梦扬道:“在下必须寻到那皇甫老人……”
  柳如烟不等他说完,笑道:“公子,你那短柬,妾身在取得之时,已经瞧过,皇甫老人既然要你别管闲事,显然他老人家已不愿你介入其中,眼下你又到何处能找得到此老呢?”
  祝梦扬奉了恩师之命,下山拜见“无敌剑神”皇甫嵩,为的就是阻止这位举世无敌的老人举行那“武林八剑生死会”,眼前这燕子矶头原被定为盛会会所的悬崖之上,只有皇甫老人留给自己的一封短简,要自己少管闲事之外,并说明这场盛会仍将如期举行,只是另外换了个地点而已!纵然柳如烟不明白的指出眼下无处可以寻得到皇甫老人,他自己心中也十分明白,要在今夜找到这位“无敌剑神”,可已
  是比那大海捞针还要渺茫了!是故,柳如话音一落,他立即长长一叹道:“姑娘不说,在下也知道今夜已经很难寻得到皇甫老人了……”
  柳如烟瞧着他的颓丧神情,脸上不由自主的堆起一片关注之情,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步,低声道:“公子,既是知道无法能找得到皇甫老人,你又何必为此事费神呢?妾身在那望江亭中备得有一些赏月的鲜果酒荣,祝公子如果不嫌弃妾身冒昧,何不移驾望江亭中小坐一会呢?”
  祝梦扬心中对柳如烟的邀请,确是十分感激,但他此刻却是不能应充!当下拱手一笑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错过今宵,姑娘如愿宠召,在下定将兼程赴约!”纵身一跃,人已扑向山下而去!
  柳如烟只瞧得呆了一呆,掉头看了看留在望江亭中的鲜果酒第一眼,柳眉一扬,认准了祝梦扬的去向,追了下去!
  祝梦扬奔行快速,眨眼之间,已然下了燕子矶头,岔入了官道之上,他抬头打量了那不远的金陵城阙一眼,突然心中灵光一现,微微一笑,仰天自语道:“皇甫前辈,纵然你此刻已然躲入了石窟之中,晚辈也有办法找得出你们来了……”
  敢情他这时忽地想起了那“无敌剑神”皇甫嵩前日在他的天地府中会经告诉自己,燕子矶头的“武林八剑生死会”势在必行,言下之意,巳然暗示自己,即自己赶到燕子矶畔,也不可能发现他们!由此可见,那皇甫老人不但明知自己会赶到燕子矶头,才会那望江亭中留下短柬,而且早已算定自己在燕子矶头找他们不到!他把这些蛛丝马迹加在一起,心中有些明白,此刻他奔下山来,忽然发现那金陵城中的万家灯火,顿时想到那幅悬在皇甫老人书房之中的对联“万家灯火金陵梦,千石堆涛燕子飞”,立即恍然大悟,这生死之会,十之七八,仍在燕子矶头举行,只是不在矶上,而是在那燕子矶下的千石堆涛的石窟之中而已!
  祝梦扬一旦想通了其中道理,不禁心头大感舒畅,这才仰天自语,霍地转身,竟向燕子矶头重新奔去!
  他这等举动,只把远远盯在他身后的柳如烟看得大为惑异,但她可不方便现身相问,只好一言不发,仍然远远的跟在他身后向山上行去!
  祝梦扬此番上得燕子矶头,竟然毫不停留,打那沿江的峭壁之上,向矶下跃去,远在十丈之外的柳如烟目睹此情,只得花容失色,芳心一阵卜卜乱跳!顾不得再事矜持,飞身直向祝梦扬腾身下跃之处奔去!
  凉风飒飒,江涛汹汹,悬崖之下,那里还有祝梦扬那英俊酒脱的身影?
  柳如烟呆了一呆,明亮的大眼之中,忍不住包满了一眶热泪,出声叹道:“祝公子,你怎可这等想不开啊……”
  敢情这位姑娘只道祝梦扬已然因了寻不到皇甫老人而在失望之余,跳下燕子矶头,投江自尽了!
  其实,祝梦扬这时正在她所站的岩石下方不到七丈之处,那儿有一个高约三尺的石穴,祝梦扬正轻轻地向那石穴之内爬去。
  这燕子矶高出江面只有十丈不到,祝梦扬现时停身的石穴,在夏季江水满涨之期,大半是淹在江水之中,但入秋以后,江水大退,是以这石穴之中,却是十分的干燥。
  祝梦扬顺着那石穴向内爬行了约有丈许深浅,忽然听得那石穴的内层传来阵阵笑语之声。
  祝梦扬心中暗喜,忖道:那皇甫老人果是在此了!但他知道此刻在这石穴之中的几位老人,多是武林之中的一代宗主,自己如果想偷听他们说话,可就不得不特别小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暗运内家龟息工夫,一寸一寸的向内移动,又深入了约有五尺多远,突然前面的石隙之中,透来了一丝光亮!那喧笑之声,也是自石隙中传来。
  祝梦扬极其小心的爬到那石隙之前,藏好了身形,这才探头朝那宽约两尺的石缝,向内望去。
  只见在那一间宽约两丈见方的一所石洞之中,席地坐了七位老人,正中的那位,正是“无敌剑神”皇甫嵩老人!
  祝梦扬心中不禁有些不解,照皇甫老人的预定计划,这石洞之中应有八位老人才对,为何此刻只有七人?难道那被邀的人中,有那一位竟是未会前来赴约么?
  他寻思未已,那石洞之中已传来皇甫老人的大笑之声道:“六位老哥,咱们这论剑之会,是否就到此为止呢?”
  祝梦扬听得一楞,暗道:恩师会说这皇甫老人召开武林八剑生死会,乃是一场十分凶险的盛名之争,被邀的七位老人,都是身为一代宗主的剑手,一旦碰在一起,必将彼此不肯让步的争那剑术第一的虚名,说不定即要落得一个八败俱伤,无一幸存,所以,才派自己下山,前来阻止,但此刻看来,不但八人之中,已有一人不会前来赴会,而且这七位老人显然也并非真的要作生死之争,而且是藉着相聚的机
  会,彼此切磋武学,坐而论剑而已!
  这时,坐在皇甫老人左侧的那位白发披肩,面如婴儿,身穿一袭锦簇花蓝袍的老人,忽然笑道:“皇甫兄号称无敌剑神,昔日老夫当然有些不服,但经今日一会,皇甫兄这套无敌剑法,罕世无匹,妙绝前贤,令人不得不轮得心服口服!是以老夫认为论剑之会,至此应可结束了!”
  锦袍老人下首的秃顶吊眉,一身蓝布衫裤的土老头儿应声笑道:“万花宫柳宫主既然都输得心服口服,老朽一介渔夫,自然更是没得话说了!皇甫兄无敌之名,简某人也承认了!”
  皇甫老人哈哈一笑道:“柳兄和简兄这等誉扬老夫,实令老夫十分受用……”
  笑声只震得这石穴之中四壁嗡嗡作响,显然这位皇甫老人此刻已是得意非凡!
  祝梦扬在旁只听得心中暗叹道:已然天下无敌,仍然巴望别人奉承,真是人之大患,在于好名了!
  他感叹未已,皇甫老人忽然笑声一敛,向坐在自己右首的那位仙风道骨、白髯拂胸的道长道:“紫云道兄呢?武当太乙青云剑法,素为武林同道自为玄门正宗剑术,老夫这无敌九剑,想必难入道兄法眼的了!”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震,原来这位道长乃是武当派的现任掌门人!武当素以玄门正宗自命,武当剑法,也一向被武林同道敬服为世无其匹,眼下皇甫老人这等相询,不知那武当掌门会怎生回答才算不失他一派掌门的身份!
  皇甫老人话音一落,只听得那紫云道长淡谈一笑道:“檀樾无敌九剑,别走蹊径,以快速狠毒见长,放眼当今武林,只怕无人能够在檀樾剑下全身而退……”
  皇甫嵩闻言,脸上笑容忽然一敛,沉声道:“依道兄之见,老夫这无敌剑法还比不得武当剑法的博大精深了?”
  紫云道长明明已然瞧出皇甫老人脸上变色,但他仍然微一笑道:“檀樾剑法残毒有余,宽宏不足,如是遇上功力与檀樾相当之人,武当剑法定可克制檀樾剑法!”
  皇甫老人忽地哈哈一笑道:“依道兄之言,老夫这套剑法,应是当不得无敌二字了!”
  紫云道长此刻竟然摇头道:“这无敌二字,檀樾仍可当之无愧,休说眼下武林之中,已无功力能与檀樾相抗之人,纵然有了这等人物,本派失传的三招剑法未会寻得之前,武当剑法依然不是檀樾剑法之敌!”
  紫云道长话音甫落,坐在他下手的那位青衣老人忽然哈哈一笑道:“掌门人这些话不嫌白废么?”
  紫云道长倒是修养极好,侧目一笑道:“段檀樾点沧剑法,也是以快速狠辣著称于世,不知在檀樾眼中,无敌九剑可能比得上点沧剑法?”
  敢情这位青衣老人乃是点沧掌门“南诏剑叟”段文熙。
  段文熙闻言笑道:“道兄问得好,不是段某人长他人志气,点沧剑法虽然狠毒,但与无敌九剑相较,却还无法争得胜场!”
  祝梦扬此刻发觉那皇甫老人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派迷惘之色,段文熙话音甫落,皇甫老人陡地长叹一声道:“几位说来说去,可都是认为老夫这套剑法,当真已是举世无人可敌了么?”
  锦袍老人应声笑道:“皇甫兄不但功力盖世,而且剑法入圣超凡,这无敌二字,应是不止限于皇甫兄的剑法,自今而后,老夫将以武林四大豪门中万花宫主人的身份向天下宣称,四大豪门将共推皇甫兄为首……”
  秃顶渔人简绍康笑道:“柳兄之言,老朽十分同意,崇明玉瀚水殿被人目为四大豪门之一,老朽向来自感惭愧,但今而后有了皇甫兄作了咱们四大豪门之首,老朽追随骥尾,倒也觉得安心多多了!”
  皇甫老人此刻本应得意大笑才对,但他却反而脸带落寞之容,环顾了在座的六位老人一眼,却向段文熙身旁的那位一直闭目静坐,不言不笑,满面虬髯的紫脸老人笑道:“竺兄,你怎么不言不语的打起坐来了?”
  那姓竺的紫面老人闻言缓缓地睁开一双环眼,精光四射的朗声一笑道:“老夫若是晓得今宵这场论剑大会,只是四位来此拍拍皇甫兄的马屁,老夫真后悔为何不留在夫子庙畔听听那贩夫走卒们扯谈,也许还能稍稍解颐……”
  显然,这位姓竺的老人把在座的那四位开口讲过话的人全都给骂了!
  祝梦扬在旁听得心中暗道:这竺老人倒是耿直得很!只怕那另外的四位如若因此动怒,则竺老人必将难以应付了!
  但祝梦的担心是白费了!
  那万花宫主人忽然接口笑道:“竺兄骂得好,但老夫少不得要向竺兄请教,皇甫兄身具无敌神功,乃属有自共睹之事,竺兄纵然瞧不惯兄弟等对皇甫兄的钦敬之意,那也只是你竺兄一个人的想法,只是竺兄今日能够胜过皇甫兄时,老夫等人也照样会以这些奉承之词加在竺兄头上,不知竺兄到那时会不会也骂老夫等人拍你的马屁呢?”
  那竺老人显然是一位不善心机之人,闻言怔了一怔道:“这……阎王都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夫又怎,地狠得下心来责骂那奉承自己之人呢?”
  那柳宫主陡地呵呵一笑道:“竺兄倒是快人快语,可见老夫等奉承皇甫兄几句,也并不为过,竺兄竟然反唇相讥,不觉有失厚道么?”
  竺老人顿时为之语塞,瞠目良久,无言以对!
  祝梦扬这时不禁对那位柳老人生出了震骇之心,只觉此人外貌十分忠厚,但内心城府之深,实是无人可比!
  他更觉出石洞之内的几位老人,表面上是奉承那皇甫嵩为首,但他们一言一语,彷彿都随着那柳老
  人打转!
  就在他暗暗心惊之际,那位无敌剑神皇甫嵩陡然仰天大笑道:“竺兄不言不语,可是也认为老夫确是无人可敌了?”
  那竺老人略一沉吟,冷冷地应道:“竺某自知非是皇甫兄之敌,纵然竺某不愿承认皇甫兄已是盖世无敌,恐怕也难以博得他人相信的了!”
  此刻坐在那简绍康老渔人下手的那位白衣老人,忽地长长一叹道:“皇甫兄,一个人到了无人作为竞争的对手之时,在兄弟看来,倒并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呢!”
  此言一出,那皇甫老人竟是应声接道:“高兄果是深知吾心,老夫可不正在为此烦心么?”
  但那柳宫主却双眉一皱,沉声道:“高兄这话是否有些大背常理呢?试想武林人物若是不想争到那盖世无敌的高位,你我又何必终日孜孜不息的精修勤练,不肯伦那一日之闲呢?”
  姓高的老人淡淡一笑道:“世俗之见,但求出人头地,殊不知当真出人头地,高踞首座之后的那份寂寞滋味,又是何等的不好消受呢……”
  祝梦扬听得有些茫然。
  他也不懂为什么一个人修到出类拔萃的地步,竟会寂寞得难受,如照姓高的老人想法,一个人大可不必功求上进了!否则,他就得忍受那份不好消受的寂寞滋味,恨恨以终!
  高老人话音未落,皇甫老人已长长地嘘了口气道:“柳兄,高大侠说得不错,老夫此刻就已觉得心中并不痛快了!老夫突然觉着有如遗世孤立之感,各位对老夫的奉承,反倒使老夫听来十分刺耳,彷佛老夫与各位的交情,在一瞬之间已然失去……”
  柳老人点头道:“皇甫兄,咱们论交多已数十余年,这一夕之会,又怎会使咱们的交情失去呢?皇甫兄莫要多疑了!”
  皇甫老人此刻忽然振衣而起,两眼盯牢柳老人道:“柳兄,老夫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柳老人笑道:“皇甫兄有话自是说出来最好!”
  皇甫老人目光在石洞内的几位老人身上一转,低声道:“各位可知老夫东邀你们来此论剑的真正用心么?”
  柳老人应声道:“这一点老夫等倒是十分明白!皇甫兄只是想要我们这批使剑的朋友知道,在剑法之上,唯有你皇甫兄当得无敌之名!”
  皇甫老人闻言摇头笑道:“柳兄你向来料事如神,但此番只怕也会料错了……”
  竺老人忽地大声道:“皇甫兄莫再吞吞吐吐,有什么话最好直说了罢!”
  皇甫老人点了点头,道:“老夫东邀各位来此论剑,只是一种借口,实则,老夫乃是想请各位作上一个见证,相信老夫的剑,在中原道上,确已无人可敌!”
  柳老人哈哈一笑道:“皇甫兄的目的,眼下应是达到了!”
  皇甫老人道:不错,老夫目的,果然已经达到了!只可惜老夫这八剑生死大会竟然有一位未曾依约前来,使我大感遗憾!”
  武当掌门人忽然笑道:“少了一人不来,不见得就能定檀樾无敌之名!檀樾不必为此不安了!”
  皇甫老人微微颔首,陡地凄然低吟道:“畏友恨难终日对,神剑喜共故人埋……”
  只见他缓缓掣出腰际长剑,凝注了半晌,向六位老人道:“各位想必识得此剑的了!”
  祝梦扬在皇甫老人拔剑之际,就已瞧出此剑不凡,非独剑身光华流转,而且略一震动之间,剑芒竟然吞吐不已,以皇甫老人的剑术神功,再加上这支利剑,无敌剑神四字,自是当之无愧了!
  惊叹之间,耳中听得那柳老人笑道:“湛卢神剑,老夫等人自是识得!”
  皇甫老人目注剑身,低声道:“此剑追随老夫,已有三十七年,历经大小千余次搏斗,可称所向无敌,但是……”他欲言又止,脸色微一变,挥手还剑入鞘,接道:“老夫行年八十有五,自从六十岁那年在嵩山剑会之上,夺得无敌剑神名号以来,这廿五载岁月,对老夫而言,在旁人眼中,乃是无比荣耀,俨然成为了剑林盟主一般!但各位却不知道,老夫内心之苦,直比行尸走肉毫无二致!”
  高老人淡淡笑道:“人到鲜有对手之时,自是寂寞难耐了!”
  皇甫老人长长一叹道:“高兄说得固然不错,但老夫之苦,尚不止此!”
  竺老人应声大笑道:“这等寂寞滋味,老夫是未曾尝过!”
  皇甫老人道:“二十五年来,老夫从无欢愉之日,甚至连家人犬子,对老夫也如见鬼神,敬而远之,各位不妨想想,老夫这无敌二字,带来的竟是何等孤独,悲哀……”
  柳老人笑道:“皇甫兄这般想法,似是偏激了些!”
  高老人却长长一叹道:“人无十全,事无十美,皇甫兄盛名之累,只落得孤寂自苦廿多年,实是为武林争名者戒……”
  皇甫老人皓首连点,凄凉一笑道:“老夫忍耐了廿五年,总算终于想通了一条道路!”
  柳老人目光一亮道:“皇甫兄莫非大彻大悟了?”
  皇甫老人道:“不错,老夫正是悟透了一切!”
  高老人道:“兄弟为皇甫兄贺!”
  皇甫老人大笑道:“滔滔浊世,高兄真可算老夫的朋友了!可惜老夫发现得太迟了……”语音一顿,接道:“老夫东邀各位来此,固然是想请各位证明老夫在剑术上无人可敌,同时,也要各位替老夫向天下宣布,挨了廿五年孤苦岁月的无敌剑神,自今而后已自埋于燕子矶头的巨石之中了!”
  皇甫老人话音一落,竺老人第一个跳了起来喝道:“不可!”
  柳老人也脸色惶然的摇头道:“皇甫兄你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连隐身在外的祝梦扬也听得呆了半晌!
  他料不到这皇甫老人名闻武林,八剑生死会,原来要这几位老人来见证他自埋于燕子矶头!
  这又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自己武功无敌而寂寞得难受么?祝梦扬无论如何也有些不肯相信!
  何况,那高老人也会被皇甫老人认作了知心之士呢,岂不就已破除了么?他寻思未已,耳中已传来皇甫老人的凄然长笑道:“六位兄台好意,皇甫嵩只好心领了!”
  笑声一敛,陡然豪气大生的朗声道:“皇甫嵩昔日也会立誓,此生当是战死在刀光剑影之中,方算不负男儿的六阳魁首,可惜苍天无眼,竟使老夫想死得慷慨一些,均所不能,思之再三,老夫只好借各位之目,用自己之手了此孤寂岁月了……”
  石洞中的几位老人,似是被皇甫嵩这等决定弄得有些惊乱失措,一时面面相觐,无人开口说话!
  祝梦扬心中正在打算,必要时是否自己应该现身阻止?恩师要自己下山阻止举行此会,是不是就要自己不让那,无敌剑神”皇甫老人自埋呢?
  他主意尚未拿定,那皇甫老人已缓步走向石洞的最里层的一处角落,脸上充满了笑意,回头低声道:“高兄,有一件事老夫如不说明,高兄一定不会了解!”
  高老人笑道:“愿闻高论!”
  这等时刻,也只有高老人能够心平气和的笑容不敛!
  皇甫老人双目神光暴射,笑道:“老夫生前无敌于世,自是无人能置老夫于死地,但老夫相信,人生百岁,终将难逃病魔之手,若是将来死于二竖手中,老夫这无敌之名,岂非仍有瑕疵了么?是以老夫必须丧生于自己之手,方可保全无敌令誉于有生之日……”
  高老人听得呆了一呆,道:“原来皇甫兄依然惜此虚名,胜于生命么……”
  皇甫老人大笑道:“不错,高兄必是对老夫大感失望了吧!不过,老夫仍能死得心安理得,各位也不必难过了……”
  余音未绝,突然伸手向那石壁之上按去!但听得一声轰然巨震传来,洞中砂石纷飞,对面不见人影!
  祝梦扬暗暗叫了一声糟,揉了揉双眼,直等了半晌,才能看得清眼前的一切!
  但见那原本光亮的石洞,此刻已然一片乌黑!
  皇甫老人仅那么轻轻地伸手一按,竟然将那石洞的洞顶整个的给按得震坍了下来,磨盘大小的巨石,在石洞之中堆起了五尺多高!
  祝梦扬本有透视云雾之能,但他却找不到七位老人的踪影,显然是洞顶下坍得太过突然,七位老人虽然武功卓绝,依旧未能逃得死劫,而同时理身在那一堆巨石之中了!
  他呆呆的望着那堆石块,心中千廻百转,想不到皇甫老人竟是这般恶毒,自己寻死不说,还要拖上六位当代的剑术大家殉葬,毋怪恩师要自己下山赶来,不许这老儿举行什么武林八剑生死会呢!敢情这老儿的用心当真可诛!那不会前来赴约的一位,倒真是福大命大,否则,岂不是也白白的赔上了一条性命么?
  祝梦扬对于皇甫老人究竟邀约了那些人,他并不知道,不然,此刻一定会先去向那位未会赴约的人道贺了!
  他目睹这幕七位一代高手惨遭活埋的悲剧,心中对皇甫嵩的敬意,业已一扫而尽,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叹息道:“原来武林之中尊称为无敌剑神的人物,却也是个心机恶毒的残忍之徒……”余音未已,他突然住口掉头!
  一阵蟋蟀之声传来,山窟的入口之处,现出了一张惊喜过度,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望着自己发呆的少女面孔!
  祝梦扬剑眉一皱,低声道:“柳姑娘!”
  敢情这探头而来的少女,正是那柳如烟!
  映着洞外的月色,那柳如烟粉验之上,现出了阵阵红晕,格地一声,要笑却又没笑出来,期期地道:“祝公子,你果然未曽失足落到江中啊!”
  祝梦扬苦笑道:“在下乃是寻找那皇甫老人,怎会失足沉江呢?倒是姑娘怎地并未回去?”
  柳如烟已然侧着身子,慢慢的爬进洞来,笑道:“我在等……等我爷爷啊!”
  她原本是要说在等祝梦扬,但继而一想,自己一个大姑娘对第一次见到的男人,怎能显得这么亲热,话到口边,就改成了等她爷爷了!
  祝梦扬心无介蒂,自是不会料到眼前这位少女,已经一缕芳心,寄向了自己,淡淡一笑道:“令祖还没来?”
  他是一句应酬的话,但说出口以后,才觉得有些多余,因为这石洞的外层,十分狭窄,柳如烟挤了进来,弄得转个身都未免要碰碰擦擦的,唯一解除窘境的方法,是设法让她退出洞外,自己如果不跟她多搭讪,也许她觉得无聊,就会自动的退了出去,此刻自己这么顺口一问,只怕她打蛇随棍上,赖在这儿不走了!
  祝梦扬倒未料错,柳如烟吐气如兰的笑道:“我爷爷早来了!只是我一直远没找到他……”话音顿了一顿,接道:“公子,你找到皇甫老人了?”
  祝梦扬哼了一叹道:“找到了!”
  柳如烟大为高兴的娇笑道:“在那里?”
  祝梦扬目光转向那坍了的石洞,沉声道:“就在这石洞之内!”
  柳如烟道:“真的?”
  凑过脸,从祝梦扬身边探头打那石隙之中望去,柔细的发丝,触及祝梦扬的耳际,痒痒的令他心头一震!那少女身上特具的幽幽的芳香,更一阵一阵的透鼻而入,只把祝梦扬冲得气急心跳,面红过耳!
  幸而就在他绮念起未起之际,耳中已传来柳如烟的尖声惊叫道:“公子,这石洞怎会没有人呢?”
  祝梦扬徐徐地吸了一口气,道:“适才洞顶下坍,洞里面的人全都埋在那堆乱石之下了!”
  突然柳如烟双手掩面,娇啼道:“不……不……”
  祝梦扬就算再聪明,这会儿也有些发呆了!他怔得一怔道:“姑娘,在下亲目所见,一共有七位老人葬身在这些乱石之下,那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柳如烟陡然挪开掩面的双手,探怀取出一柄长约尺半的短剑,脱下了那古色斑烂的剑鞘,低声道:“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祝梦扬瞧她忽然取出了这么一柄晶光流转的短剑,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忖道:她忽而掩面娇啼,又忽而拔出短剑,莫非有什么伤心的事体,刺激得她神智有些不清了么?
  他心中暗自作了个决定,倘是这位姑娘想寻短见,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当下应声道:“姑娘有何见教,在下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柳如烟忽然一扬手中短剑,直向身前通往内层石洞的那空隙之处削去,边削边幽幽地说道:“公子,帮我动手把这块石壁弄开好么?”
  祝梦扬暗暗的嘘了一口气,笑道:“姑娘可想到那里面的洞中瞧瞧么?”
  柳如烟焦急的应道:“我要找我爷爷嘛!”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令祖……也是那七位老人中的一位么?”
  陡然他想起那几位老人之中,果然有一位姓柳的乃是万花宫的主人,话音顿了一顿,接道:“姑娘,你定然是来自西湖万花宫的了!”
  柳如烟这时手持短剑,不停的在削着那块巨石,剑锋到处,碎石纷飞,显然她手中这把剑,乃是非凡之物。
  祝梦扬话音一歇,她并未歇手,顺口答道:“我爷爷就是被武林朋友称为万花宫主人,嘿!祝公子,你一定见到过他老人家了吧!”
  祝梦扬可觉着有些麻烦了!心想,早要知道这位姑娘就是柳老人的孙女儿,我就不会告诉她七位老人均已被活埋在石洞之中!他担心柳如烟受不了这等打击,因而自己大感不安!但事已至此,空自烦恼,也无补于事,只好苦笑道:“在下适才确是见到了他们……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姑娘千万莫要悲伤过度……”
  话音未已,耳中竟听得柳如烟嗤地一笑道:“谁悲伤过度了?公子,你怎么啦?还不快帮我弄开这石壁么?”
  她竟又笑了出来,祝梦扬可整个人都楞住了!他想不明白,柳如烟怎会一时掩面娇哭,一时急得拔剑削石;等到别人也为她着急的时候,她自己反而不哭不急的笑起别人来了呢?
  柳如烟半晌未见祝梦扬动静,不禁停手回头道:“公子,你发什么呆呀?”
  祝梦扬一惊道:“姑娘,令祖惨遭那皇甫老人阴谋暗算,活埋这石洞之中,闻讯之初,姑娘急得不得了,此乃人情之常,无可厚非,但此刻姑娘忽然转悲为笑,宁非有些不通情理,使人莫测高深……”
  他原想说她有些神经兮兮,不懂孝道,但目睹柳如烟笑意已敛,两句重话,也就未便说出口来。
  柳如烟听得柳眉一扬道:“公子,你可是认定我爷爷死定了?”
  祝梦扬心想:死不死定了我不知道,但这等重逾万斤的巨石纷纷砸下,铁打的金刚,只怕也压成片,何况是那血肉之躯的活人?你这话未免问得幼稚得可笑……
  不过,祝梦扬口中却是长长一叹道:“姑娘莫非不信在下之言么?”
  柳如烟道:“谁说过不信啦?只是我……”
  她忽然挥剑削下一片石屑,大声道:“以我爷爷的一身武功,这些石块怎曾伤得了他老人家呢!”
  祝梦扬这才明白,原来柳如烟是不信他爷爷会死!这等事日牵涉到她祖孙之间的信心与武功问题,祝梦扬既未见过柳老人的功力高低,自是无法再多所置喙了,只好一笑道:“依姑娘之见,咱们眼下该怎样办?”
  柳如烟道:“你我在三个时辰之内,如能掘开这一堆巨石找出爷爷尸体,他老人家就一定可以重返阳世!”
  祝梦扬道:“有这等事?”
  柳如烟道:“公子不信吗?”
  祝梦扬道:“在下果是有些难信!”
  柳如烟一振短剑,只削得那石壁碎纷飞,说道:“公子,只要帮我挖出爷爷的身体,你就会相信我没骗你!”
  祝梦扬点头道:“纵然姑娘了在下,在下也愿意帮助姑娘挖出这几位老人的尸体!”话音一顿,只见他弯下腰去,在那石壁之上寻来觅去。
  柳如烟瞧得心中大感奇怪,问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祝梦扬笑道:“这层石壁之上,一定有通往里层的门户,如果咱们找得出那控制枢钮,岂不比挖开轻易得多?”
  柳如烟道:“是啊,我怎地竟是未会想起?”短剑还鞘入怀,她已伸手在那石壁上下不住摩娑。
  忽然听得祝梦扬笑道:“在这里了!”
  柳如烟侧身靠过去,问道:“公子,快打开他!”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祝梦扬剑眉在暗中一皱,道:“不行!姑娘得先退出洞外!”
  柳如烟一怔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如是在下料想得不错,这石壁一旦启开之后,那里层石洞中堆起的石块,必将打门中灌了出来!”
  柳如烟想了一想道:“这倒是大有可能!”一拧娇躯,缓缓地向外行去。
  祝梦扬直等柳如烟站到石洞的洞口之外,这才吐气开声,猛力一拉握在手中的那只铜环!
  同时,双足一证,松手上跃,横着身子,贴在洞顶的一块巨石之旁,注视那块石壁的动静。
  但听得一声轰隆隆轻震过处,那片不平滑的石壁,已然慢慢地向右侧临江的一面移开!
  接着,是大堆的积在内洞石块,向外滚来。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时光,内外两洞积石的滚动方告停止!
  祝梦扬这才闪身落向地上,向柳如烟道:“姑娘,咱们该入内动手啦!”
  柳如烟走到近前,不禁皱眉道:“公子,那内洞的石块那么多,咱何向那儿搬呢?”
  虽是这燕子矶下面的石窟并不大,一旦想把那许多坍下来的积石清理出去,可还真不大容易!
  祝梦扬这时已跨入了内层石洞,闻言笑道:“姑娘请放心,这石洞的里面好像还有一口深井……”
  柳如烟应声抢向洞内,间道:“公子,井在何处?”
  其实她跨入洞内,就已经看到了祝梦扬口中所说的井,乃是一道斜斜的直通崖底江边的窟而已。
  祝梦扬这时正指着那宽有六、七尺方圆的窟道:“姑娘,这不是一口井么?”
  柳如烟道:“公子,咱们动手吧!”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遵命!”运掌一挥,立时有一块五尺见方的巨石,直投向那井中落去。
  两人这一动起手来,内洞本来只余三尺多高的积石碎块,顿饭不到,就只剩下了尺半不到。
  撕裂的衣衫,和几根折断的肢体,业已隐隐可见!
  祝梦扬心中大感不安!很明显,这些老人们十之八九日在猝不及防之下,未来得及运功护体,就被坍下来的巨石所击中!是以才会有衣衫碎裂,腿臂折断的情形!那柳如烟梦想自己祖父功力绝俗,不会被这些巨石所伤的推断,也十之八九即将破灭!等到她发现自己祖父业已无可挽救之时,柳如烟将会怎样地伤心,祝梦扬不能不暗暗捏了一把汗!
  就在他寻思之间,柳如烟已然拖出了第一具尸体。
  她看了半天,摇头道:“不是爷爷!”
  此人一身道装,祝梦扬早已发现他乃是那位武当派的紫云掌门人道长,毋怪柳如烟会说不是她爷爷了。
  接着,祝梦扬也拖出了两具残去了腿臂的尸体。
  这两人他只知道一个姓竺、一个姓段,至于他们是谁,祝梦扬却不明白,柳如烟赶过来认了半天,才道:“公子,这位高大的人,是武林五大世家中长安天威府的大主人,“天风怪客’笠旋枢!”
  祝梦扬心中暗道:果然算得一位当代高手。但他口中却没有说出!只皱眉道:“这一位呢?”
  柳如烟低叹道:“好像是点沧掌门‘南诏剑叟’段文熙段老爷子!”
  祝梦扬心想,大概是不会错了!他记得那自甫嵩会称他为段兄!
  武林中以剑闻名而又姓段,那只有点沧派的掌门人段文熙一家。
  祝梦扬这时业已瞧出柳如烟的脸上,不似先前那等镇定,这笠旋枢,段文熙的尸体发现以后,凭他们的功力,居然也不了断肢折臂,柳老人纵然高出他们一筹,其结局也不一定会好到那里!
  他心念至此,忙道:“姑娘,咱们得快!”
  柳如烟这时已失声道:“皇甫公公也死了……”
  祝梦扬虽然明知那自甫嵩该死,也死定了,但目这一代人骄的无敌高手,委化泥土之中,心中仍然不免怦然震动!
  他记得适才听得这几位老人交谈,皇甫老人那种由于身列无人可敌境界,缺少畏友策励的孤寂心情,十足的显示出这位老人晚年处境的可悲!毋怪他会经慨叹的念出“畏友恨难终日对,神剑喜共故人埋”的语句来了!
  祝梦扬突然觉得那皇甫老人假藉邀约这几位高手中秋论剑,而暗中却是要他们来此殉葬的恶毒手段,其心虽然可诛,但念及他终日受人奉承的无聊岁月,其情实又可悯!长叹一声,道:“他死得好!”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公子,你可知道他在武林中的威望?”
  祝梦扬道:“若是不知,在下又怎么会来找他?姑娘,这几位老人之死,在下此刻觉着实有很大的责任……”
  柳如烟双眉一皱道:“他们跟公子你……很熟么?”
  祝梦扬道:“除了皇甫嵩,余者素昧平生!”
  柳如烟失声道:“那……公子何以如此自责?”
  祝梦扬摇头道:“在下本是奉命前来阻止皇甫老人举行今宵之会,但在下一时不察,终致容那皇甫嵩抢先了一步!”
  柳如烟哦了一声道:“原来公子是……”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却在挖着碎石,这时柳如烟已拖出了第五具尸体,目光过处,竟然失声道:“怎么中原大侠高伯伯也来了呢?”
  祝梦扬闻言怔了一怔,暗道:瞧她这等神情,似乎对今日盛会到底有那些人在邀请之列,也不知情!看来那另一位被邀而未会赴约之人,除了他自己肯说出来以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了!
  一念及此,他心中陡然一震!忽地觉得这燕子矶头的几位绝代高手之会,其中竟是充满了诡谲的迷阵!不过,此刻他已无由深思,只淡淡地应道:“这位高老人可也是五大世家中人么?”
  柳如烟道:“中原大侠高玄伯伯,乃是河间府孝义山庄的三庄主……”
  祝梦扬道:“孝义山庄的一切,在下倒是听得恩师提过,想不到这位高老人竟是孝义山庄的三庄主”双手抱拳,向那中原大侠高玄的尸体,长长一拜!
  柳如烟虽然觉得祝梦扬此举独对高玄,未免过份了一些,但她却也没有说出来,而迅快的搬动着石块,寻找那仅剩了的两具尸体!
  直到他们把所有的碎石均已铲光,却再也未曾找到第六具尸体,显然这七位老人之中,有两位尸体失踪了。
  而这失踪的尸体之中,有一位就是柳如烟的祖父。柳如烟未能发现祖父的尸体,脸上虽是非常震惊,但她那本已逐渐增加的悲寂之容,业已全部消失。
  祝梦扬楞楞地瞧着那地上五具残缺的老人尸体,连连摇头道:“奇怪……在下明明看见是七人在内……”
  柳如烟水汪汪的大眼顿时又闪闪发光,说道:“我说过我爷爷不会被害的,公子,你相信了么?”
  祝梦扬苦笑道:“他们……也许姑娘说对了!令祖和另外一位自称简绍康的老渔人,并未留下尸体,显然他们是没有遇害的了!”
  他一时想不出其中道理,只好承认了柳如烟的话!不过,他可一直没有放弃搜索这间石洞的最后努力。
  柳如烟似乎也有些迷惑,一双大眼,不停的眨动着,彷彿正在找寻着什么痕迹,好想出爷爷避到那儿去了!
  祝梦扬这时正背手站在皇甫老人先前伸手按向石壁,而引起洞内石崩之处,仔细的察看那墙壁之上的斧凿之痕。
  柳如烟走到他身旁,可没敢说话,直到祝梦扬失声发笑,她才低声道:“公子,你瞧出什么来了么?”
  祝梦扬道:“皇甫嵩的用心,果然歹毒得很!”
  柳如烟皱眉道:“公子对皇甫公公好像成见很深!”
  祝梦扬道:“姑娘是认为在下冤枉了那皇甫嵩?”
  柳如烟道:“皇甫公公身为武林四大豪门之首,又是夺得当年嵩山剑会的无敌剑神之人,公子这等菲薄于他,妾身总觉得公子有失厚道!”
  祝梦扬冷冷地瞧了柳如烟一眼,心中暗想道;先时我也疑心过她的爷爷为人心机深沉,此女秉承了家教熏染,只怕也不会安着什么好心肠,焉知她不是与爷爷暗中串通……
  陡然间他脑际灵光一闪,伸手在那片石壁之上摸索了半晌,蓦地掉头向柳如烟冷冷一笑道:“姑娘,在下有事想向你请教!”
  柳如烟道:“什么事?公子请说!”
  祝梦扬指着石壁离地七尺之处道:“姑娘仔细瞧瞧,这是什么痕迹?”
  柳如烟依言向那石壁凝目望去,只见那石壁之上,不过是留下了一根小小的铁环和几根折断了的钢线!不禁诧道:“公子,这只是几根断了的钢线和一个嵌在石中的铁环嘛,莫非也有什么稀奇之处么?”
  祝梦扬道:“若非死了五位一代高手,这铁环和钢线当然并无稀奇之处,但眼下的情形可就不同了,,姑娘,这石洞突然崩裂,活埋了几位一代高手,关键就在这几根钢线和铁环之上了!”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真的?”
  祝梦扬道:“事实俱在,姑娘怎地不肯相信呢?在下会经目睹那皇甫老人右手执着湛卢神剑,左手拉向铁环,突地一声大震传来,顿时这座石洞之内就碎石纷飞,烟雾腾起,直过了盏茶时光,方始瞧得清其中景象……”
  柳如烟道:“但那时我已经下来了!”
  祝梦扬道:不错,姑娘正是在那时找到此处而来!”他顿了一顿话音,又道:“当时在下颇以为这批老人已是决无生还之望,如是姑娘不来,在下已经打算离去!倘若当真如此,只怕这椿武林奇案就永远不能揭穿了!”
  柳如烟一怔道:“公子,你说这是一樁武林奇案?”
  祝梦扬道:“用心恶毒,设计周全的惨案!”
  他剑眉一耸,冷冷一笑,接道:“这石洞顶上,先就埋好了适量的炸药,只要有人拉动这根铁环,带动了那几根钢丝,便可将预先装好的刀石打燃,点着了药信而引发那炸药……”
  柳如烟眨动着两眼,似是有些不信的摇头道:“这……怎么可能?皇甫公公岂会是那种人?”
  祝梦扬突然一笑道:“在下也觉着那皇甫嵩不一定会有这等居心!但死无对证,咱们也只好错把他当作凶手了!”
  柳如烟忽地低头沉思不语,久久方始抬起头,声音立是有些发抖的问道:“公子,你……一定在疑心我爷爷了!”
  祝梦扬心想,这丫头好聪明!她倒是说出来了!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释去疑念么,祝某不会那么傻!0
  他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但口中却故意淡淡一笑道:“柳姑娘,你别想左了!在下纵然疑心,那位秃顶渔人简绍康也应该列在第一位啊,至少他也并未陈尸洞内!”
  柳如烟有些迷眩地道:“公子你是为我掩饰吗?”
  祝梦扬心头微震,摇头道:“不是!”
  柳如烟低低一叹道:“那你怎会说崇明岛的简爷爷更值得你怀疑呢?”
  祝梦扬心中飞快的转动着念头,他此刻虽是把柳如烟的爷爷列为第一号可疑人物,但当着柳如烟的面前,仍然有些说不出口来!所以,他必须很快的找到一个借口才成。
  他这么一犹豫,立时使柳如烟芳心大感悲苦,幽幽的说道:“公子,你大可不必因我而替我爷爷脱罪了!”
  她的话声虽然十分悲苦,但话中含意,却是令祝梦扬听来有着大义凛然之感,是非的观念,倒也相当强烈。
  祝梦扬微微一笑,灵机一动,接道:“在下倒并非为了姑娘才为令祖辩护,而是令祖倘使真有什么恶毒的用意,他又何必携带姑娘同来呢?”
  他虽是临时想出来的搪塞之词,但柳如烟听来倒也天衣无缝,觉得甚有道理,嫣然笑道:“公子说得不错,爷爷若真别有用心,他当真不敢要我跟他来的。”话音一顿,突然目光凝射那通往江边的深洞道:“公子,咱们把那些石块都是由这个大洞之中抛入江边,我爷爷会不会打这儿逃出了活理的死劫呢?”
  祝梦扬本是一直在寻思那柳、简二老如何逃过了巨石压顶之厄,闻言不禁恍然大悟,笑道:“是了!令祖和那简老人一定就是打这儿退出石洞的了!”
  柳如烟欢呼了一声道:“这么说爷爷果然没有死啦!”
  敢情她未会找出爷爷逃生的路径之前,她心中一直尚无绝对把握相信爷爷未死,这时经祝梦扬如此一说,才算真正的放下了心。
  祝梦扬点头道:“在下可以用生命打赌,令祖必已远离这燕子矶头了!”
  柳如烟大眼眨了两下,笑道:“公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五位老人家埋起来?”
  祝梦扬瞧了地上的五名高手尸体一眼,沉声道:“这五位前辈,俱是身为一派宗主的高人,岂可令他们曝骨山洞之内?咱们当然要让他们入土为安……”话音一顿,伸手向柳如烟道:“姑娘怀中的宝剑,可否借给在下一用?”
  柳如烟探手自怀中取出那支短剑,递了过去。
  祝梦扬拔出短剑,一缕青濛濛的冷气,直逼眉宇,脱口道:“好剑!”
  柳如烟笑道:“公子可识得此剑么?”
  祝梦扬大笑道:“短剑而有如此犀利,只有春秋神物鱼肠,姑娘,这剑可就是那支专诸用以刺杀王僚的古剑?”
  柳如烟道:“公子见识渊博,此剑正是鱼肠!”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姑娘身怀这等千古神物,行走江湖,可要小心些才好,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教训……”
  柳如烟感激的一笑,道:“多谢公子指教!”
  祝梦扬淡淡一笑,放下剑鞘,运剑向石洞的中间地带,飞快的掘了五个坑,将五位老人的尸体埋了进去。
  因那鱼肠神创有着削铁如泥之能,祝梦扬挖坑埋人,倒也并不费力,顿饭不到,业已拾掇得干干净净。
  他递还了短剑,这才长长一叹道:“但愿这几位前辈在天之灵,稍可安憩……”
  柳如烟却跪在地上,向这五座微拱起的洞内新坟,拜了几拜,这才起身,向祝梦扬皱眉道:“公子,咱们要不要给五位前辈各刻一个碑石呢?”
  祝梦扬失笑道:“不是姑娘提醒,在下倒几乎忘记了!刻碑勒石,未免麻烦,就在五位老人的坟头的石地之上,刻下他们的名号,也好让他们的后辈,有所辨识也就是了……”
  话音一顿,立即运指如飞,依次在五座石坟的上端石地之上,刻下了这五位大侠的名号。
  柳如烟见他随手划在地上,碎石纷飞,字迹深达三寸,心中不禁暗感骇然,忍不住的叹道:“公子这金刚指力,真是妾身生平仅见!”
  在她想来,自己这句话可是由衷之言,但祝梦扬听来却暗暗在心中失笑道:你才多大年纪,纵是生平仅见,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之处,自己这手功力,只怕此刻埋在地下的五位老人看见,准会嗤之以鼻……
  只是祝梦扬口中却不便把心中所想的说将出来,只微微一笑道:“姑娘过奖!”
  这时,他正好刻完了最后那位“南诏剑叟”段文熙七字,目光一转,陡然想起一事,失声道:“奇怪,皇甫老人的那支湛卢神剑呢?”
  原来他直到此刻,才想起来,皇甫老人手中的那支也是春秋神物的古剑,怎会不在石洞之中?
  柳如烟听得一呆道:“公子,你说什么?春秋五剑中的甚卢神剑也出世了么?”
  祝梦扬道:“传闻之中,五剑已现其三,在下今日一日之间,就已见到其二,可惜那湛卢剑却只是一眨眼之间,就失去了踪影,真令在下难解得很!”
  柳如烟笑道:“我听爷爷说过,鱼肠短剑乃是欧治子五剑中三支短剑之一,那湛卢名列五剑之首,乃是两柄长剑之一,这石洞之内,如有此剑应是不会找他不到!”
  祝梦扬道:“如是令祖或是那姓简的老人业已随手取走,这石洞之中,自是不会再找得到此剑的踪迹了……”
  柳如烟怔了一怔道:“公子说得不错,见到爷爷的时候,我会问他老人家的!”
  祝梦扬未置可否的笑了一笑道:“姑娘,咱们该走啦!”转身举步,向洞外行去。
  柳如烟揣好鱼肠剑,随在祝梦扬身后,出了石窟。
  祝梦扬忽然抱起那入口之处的一块巨石,非常小心的将那石窟的洞口堵起,低声一叹道:“莫让凡夫俗子打扰了五位高人的长眠……”
  两人翻上燕子矶头,明月已然落向西山,江面之上,升起一层淡淡薄雾,下游的方向,更已泛起片片金光。
  柳如烟脱口道:“天都快亮了!”
  祝梦扬回顾了她一眼,长叹道:“不错,天果然快亮了!但又有谁会知道,这一夜之隔,武林中已有五位顶尖的高手,丧生在燕子矶头的石窟之中,人事沧桑,生死幻灭,尽在顷刻之间,这几位生前名满天下的老人,到头来仍难免一抷黄土,埋恨石窟,甚至连一个送终的家人子女都无,岂非至惨至悲之事么?可见一个入虽然武功才智均臻上乘,仍然不足以为恃……”
  他话音未已,柳如烟已失声笑道:“公子,照你这等想法,人生也未免太悲观了一些!”
  祝梦扬一怔道:“把人生看得透彻一点,难道又有什么不好么?”
  柳如烟笑道:“公子,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祝梦扬道:“在下虚渡廿二岁了!”
  柳如烟笑道:“公子,你只比我大了五岁,但听你刚才的口气,真好像要比我大上五十岁哩!”
  祝梦扬失笑道:“是么?在下倒不觉得!”
  柳如烟突然低头笑道:“公子,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祝梦扬剑眉一皱,心中暗道:你既是不知当不当说,那就最好别要说出算了!可是,他口中却竟然顺口笑道:“姑娘有话,不妨说出!”
  柳如烟忽地抬起头来,一双大眼深情款款的盯着祝梦扬,口中语气,却是十分庄重的说道:“公子,你想不想在武林之中,创下一番事功?”
  这问题来的太过突然,祝梦扬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应该怎生回答,只呆呆地瞧着柳如烟发楞。
  柳如烟蓦地嫣然一笑道:“公子,说呀!”
  祝梦扬摇头一叹道:“姑娘,不瞒你说,在下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
  柳如烟笑道:“此刻你就可以想啦!”
  祝梦扬当真的想了一想道:“在下并无此心。”
  柳如烟闻言,粉面顿现失望之色,低声道:“公子,你既然这等消沉,妾身下面想说的话,也不会入你的清耳了。只可惜……唉,公子,你空有了这一身武功和堂堂七尺之躯了……”
  祝梦扬剑眉耸了一耸,似乎想辩解几句,但他终于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生性疏懒,只怕辜负了姑娘一番盛情了……”一转身就待离去。

  第二章 初显身手 义侠胸怀
  柳如烟目光中暗暗涌现了泪光,脱口道:“公子,你要走了么?”
  祝梦扬本已转身,闻言回头道:“在下突然想起,应该将这五位老人身之事,告知他们的子女,也好让他们尽上一番孝心,以慰长者在天之灵……”
  柳如烟的脸上忽然流露喜色道:公子,你不失是位性情中人……”
  余音未绝,两人耳际,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长笑!
  长笑之声入耳,只见眼前人影一花,一位白发披肩,手持龙头木拐,身躯高大,长发垂胸的紫袍老人已站在两人身前!
  祝梦扬双眉一扬,正待喝问这位老人如此冒失而来,究竟为了何故,只见那柳如烟已呼一声道:
  ‘麦公公……”原来她认得这位老人。
  祝梦扬本已挤到口头的话声,刹那间咽回肚中。
  白发老人慈祥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朗声道:“柳姑娘,果然是你!令祖呢?他怎的不在你身边?”
  柳如烟道:“我爷爷不见了;我也在找他老人家呢!麦公公,你老怎地跑来这儿啦?不会是应那皇甫公公邀请吧?”
  麦老人呵呵一笑道:“不错了,老夫跟你爷爷都是应那无敌剑神皇甫兄之邀,前来燕子矶,参与八剑生死会……”
  柳如烟偷偷地看了祝梦扬一眼,突然打断了麦老人的话声,叫道:“麦公公,那皇甫公公已经死了啦!”
  麦老人的笑容,突然一敛,大声道:“你说什么?”
  柳如烟低声道:“晚辈说……那皇甫公公已经死啦!”
  麦老人陡地一顿木拐,喝道:“老夫不信,那皇甫兄不但身强体健,而且世无匹敌,老夫不信,他怎么会死?姑娘,你可是在跟老夫开玩笑么?”
  柳如烟摇头道:“晚辈说的是实话……”
  祝梦扬这时插口接道:“柳姑娘说的不假,那无敌剑神皇甫老人已经埋在这燕子矶下的石窟之中,区区和柳姑娘就是亲手埋葬了他们五位的人!”
  麦老人听得呆了一呆,目光炯炯的盯向祝梦扬,喝道:“你是什人?”
  祝梦扬道:“区区祝梦扬!”
  麦老人又仔细的打量了祝梦扬一眼,忽然仰天大笑道:“祝梦扬,后生之辈,老夫耳生得很!”
  祝梦扬只听得双眉一轩,麦老人这等自大的神情,不仅引起了他的心头不快之意,而且也激发了他的豪气,当下哈哈一笑道:“不错,区区乃是武林末学,后生之辈,但不知尊驾又是何人?总不会比无敌剑神皇甫嵩更高明吧!”
  麦老人脸上神色大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黄牙孺子,竟然如此狂妄,老夫活了八十多年,这还是头次见到!”顿了一顿,接道:“老夫五湖帮主麦长庚,虽然不比无敌剑神皇甫兄高明,但却也不会比他稍逊……”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位老人乃是五湖帮主,毋怪他这等自视自大,目中无人了!
  须知这五湖帮虽比不上武林六大门派和丐帮的历史悠久,但近十年来,五湖帮在“七海龙神遁天叟”麦长庚的锐意整顿之下,显然已经成了武林中的第一大帮,声势之盛,早已凌驾了武林六大门派,甚至也可与丐帮并驾齐躯,特别是在沿江一带,黑白两道,无不闻名退避三舍,据说只要是挂上个五湖帮弟子之名,其人尽可坐在家中,吃喝玩乐,自会有人前来接待!
  祝梦扬料不到自己此刻面对的老人,就是这位传奇人物般的老帮主,不禁盛气稍平,反倒微微一笑,抱拳道:“原来是麦帮主,晚辈失敬了!”
  柳如烟在两人针锋相对的说话之际,不禁芳心急得悴悴乱跳,娇靥之上,也是一片愁容,这时听得祝梦扬口气大为缓和,脸上的忧虑之色,也立即一扫而净。
  五湖帮主麦长庚白眉皱了一皱道:“阁下变的好快?怎么忽然前倨后恭,如此的客气起来了?”
  祝梦扬淡淡笑道:“在下会经听说过一些有关帮主的传说,钦佩帮主乃是一位雄才大略之人,稍敛狂态,以表敬意,这也并非是前倨后恭的浅薄行为啊!”
  他这几句话对答得十分得体,只听得柳如烟在心底暗暗叫绝,显然,麦长庚的气焰,并未压得了他。
  麦长庚却被祝梦扬这两句话回敬得心中大大一震,从他出道江湖以来,像祝梦扬这么年轻,而又能不为他人气势所,狂而不妄,质而不讷的少年子弟,还是头一遭见到,爱才之心大起,登时脸上现出了慈祥的笑意道:“老弟台大气磅礴,英武逼人,老朽愿为适才冒失之处致歉!”
  祝梦扬闻言,心中大为感佩,五湖帮主果有过人之处,就凭这份认错的胸怀,求之天下,已不可多见!他连忙抱拳道:“岂敢,刚才乃是晚辈年轻气盛,未能深自检点……”
  麦长庚哈哈一笑道:“事已过去,咱们就别再提它如何?”笑声一敛,接口又道:“老弟,瞧你英华内蕴,气宇不凡,不知尊师是武林中的那一位高人?”
  祝梦扬心想:下山之时,恩师曾经交代,连皇甫嵩面前,都不可说出他的名讳,现时麦长庚忽然问及,他又怎可说出来呢?当下摇头一笑道:“徒忌师讳,帮主请恕晚辈有违台命了!”
  麦长庚呆了一呆,道:“老弟莫非是不愿说出来么?”
  祝梦扬道:“晚辈如是方便说出,又何必惹帮主不快?”
  麦长庚忽然呵呵一笑道:“是了!君子不强人所难,老弟既有不便,那就算啦!”脸色一沉,笑声忽顿,双目在祝梦扬身上一转,接道:“老弟,那皇甫兄果真已然仙去了?”
  祝梦扬道:“晚辈亲目所睹,自是不会有错!”
  麦长庚数眉道:“方才老弟会说,你与柳姑娘一共埋了五位老人,不知是那五位老人?”
  祝梦扬道:“除了皇甫嵩以外,尚有天风怪客竺旋枢、中原大侠高玄、南诏剑叟段文熙和武当掌门紫云真人!”
  麦长庚闻言,楞了半天方道:“老弟不会认错吧!”
  祝梦扬看了柳如烟一眼道:“这些人俱是柳姑娘认出来的,怎生会错?”
  柳如烟接道:“麦公公,祝公子说得全是事实啊!”
  这可轮输到她来给祝梦扬作证了。
  麦长庚仰首向天,长长的嘘了口气道:“奇怪.八剑生死会中,如是当真拚上个你死我活,要死的也不应该只是他们五位……”突然掉头向如烟道:“姑娘,你爷爷呢?他可曾赶上了昨夜之会?还有那位崇明岛上的东海钓叟简老渔呢?你们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么?”
  柳如烟摇了摇头道:“那石窟之中,未曾发现爷爷和简老人的尸体!”
  祝梦扬这时插口道:“帮主想必也是应邀赴会的了!”其实他这等于明知故问。
  麦长庚闻言应声道:“老朽帮中之事极忙,若非为了赴会,岂会赶来金陵?老弟你呢?怎地也卷入此事之中来了?”
  祝梦扬低低的叹了口气道:“在下乃是奉了恩师之命,前去天地府,要为阻皇甫老人取消昨夜之会的!”
  麦长庚脸上神情一变脱口道:“今师何人?他为何要命你阻止此会?”
  话已出口,麦长庚才觉出涉及眼前这年轻人师门的问题,八成对方不会回答,是以连忙接道:“老弟,那皇甫嵩可曾接受了你的劝告了?”
  祝梦扬接道:“没有!否则,也不会出现昨夜的那一幕惨剧了!”
  麦长庚道:“老弟,你可是一直跟皇甫嵩在一起?”
  祝梦扬摇头道:“不曾在一起,但他们论剑已到尾声之际,这时晚辈却适在几下的石洞之中,找到了他们!”
  麦长庚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老弟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尚未分出生死,是么?”
  祝梦扬道:“他们并未动手,何来分出生死之可言?”
  麦长庚一怔道:“皇甫兄东邀老朽等七人,明明说的是‘武林八剑生死会’,岂有大家聚首以后,并不动手之理?”
  祝梦扬道:“据晚辈听到的几句话中,想必那生死剑会,已改为了论剑之会,七位老人在那石窟之中,以口代手,作了一场剑术高的生死之争……唉,倘非如此,晚辈也不会隐身一旁,而致眼看惨剧突生,无从相救了!”
  麦长庚木楞重重的顿了一顿道:“他们既未动手,又怎会忽然死呢?可恨那混帐的蒙面偷儿……”
  这位白发的老人似是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口不语,把他在赶来此间之时,路上遭人戏弄的丢人之事吞了回去!
  但柳如烟却好奇的笑道:“麦公公,你老人家也会被小偷儿光顾么?”
  麦长庚白眉连连耸动,显然内心十分激动,久久方始一叹道:姑娘,你这一问,可把麦公公有生以来,最为丢人一件事,给问得非要说出来不可了!”
  柳如烟听得大眼一眨,接道:“麦公公,倘若这事不便说出来,你老人家就别说吧!”
  麦长庚当即苦笑一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麦公公已经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虽然丢上一两次人,也算不得什么!”
  柳如烟娇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麦公公,你老大可不必记在心上啊!”
  麦长庚皓首连点,道:“不错,老夫只有说将出来,才能不再放在心上……”
  祝梦扬此刻心中已经想出了一点眉目,只怕这位五湖帮主麦老人所以未能按时赶到燕子矶,被接入那石洞之内,必然是在半路之上,碰上了什么岔事,瞧他那等吞吞吐吐的神情,这梅岔事,十之八九是使他吃了不小的暗亏。祝梦扬心中虽然这么在想,但却并未说出口来!
  耳中听得麦长庚话音顿了一顿,叹了气道:“姑娘,老夫此次来赴皇甫老人之约,系乘的本帮巡江快艇,如无耽搁,应在昨夜初更抵达燕子矶下,皇甫兄之约,虽经在前日临时通知提前,改在二更,但老夫依然不会误事……”
  祝梦扬心中听得一震,暗道:原来那是皇甫老人把约会的时间,临时提前一个更次,自己果然是上了当了。
  麦长庚这时正在说道:“孰料老夫船经安庆,靠岸去拜见了两位驻锡迎江寺中的方外至交回来,当夜竟然出了怪事,船过贵池不远,老夫才发现这根龙头沉香拐被人盗走了……”老人皓首白发飘风,瞧着手中木拐,长长的一叹道:“试想老夫这成名的兵刃失去,怎能置之不问,当下只好回舟安庆,再去迎江寺中访那两位方外至交……”
  柳如烟听得嫣然一笑道:“麦公公,你老这沉香拐可是随时不曾离手么?”
  麦长庚道:“人到何处,拐到何处!”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这就有些不对了!”
  麦长庚道:“那儿不对了?”
  柳如烟道:“麦公公,你老打那迎江寺中回来可是把木拐忘在寺中了?”
  麦长庚道:“姑娘,麦公公虽然年迈,也不会这般不记事啊,只是这木拐在公公上那寺中的风塔时,被人掉了包,换了个假的在我手中!”
  祝梦扬暗道:能在麦帮主手上掉走他的兵刃,此人必是武林之中的顶尖的高手,但不知此人是谁?
  只听柳如烟笑道:“麦公公,那人胆子不小呀!”
  麦长庚道:“胆大倒不惊人,而是他手法之快,实令老夫咋舌,老夫登塔之时,只在那第五层上遇到一位蒙面瞎儿拿着一根拐杖寻找下塔路径,不慎摔倒地上,也是老夫一时看得不忍,便过去指点了他下塔之路,谁知仅仅这么松一松手,弯腰将他抱起送到门边,老夫手中的木拐,就被他换走了!”
  柳如烟听的笑道:“这人手法果然高明!麦公公,你老重回寺中,可找回了木拐?”
  麦长庚道:“找回来了!那人竟把木拐送到寺中知客僧人之处,要那知客僧人等我回来时就交还给我。”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这人的心肠不坏啊!你老这根木拐据说乃是千年沉香木雕成,刀剑难断,水火不侵,他在发现拿错了以后居然不肯占为己有,可见得他是个君子。”
  麦长庚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君子小人,只不过是诚心戏要你麦公公罢了!”目光一黯,低低一叹,接道:“若非此人误事,老夫也不会迟到此处,而致令皇甫兄等五人丧生石洞之中了!”
  祝梦扬忽然微微一笑道:“帮主,晚辈想法与你老有些不同!”
  麦长庚一怔道:“愿闻高论!”
  祝梦扬道:“老前辈不必怪责那位蒙面之人,他这等行径,在晚辈看来,正是一位有心之人,救了你老一命!”
  麦长庚听得呆了一呆,道:“救了老夫一命?”
  祝梦扬道:“若非这人偷了你老木拐,自是不会耽误行程,你老要是按时抵达此间,只怕就难全身而退了!”
  他虽然说得十分含蓄,但麦长庚已然脸色大变道:“老弟,你可是认定老朽若是如期赴会,必定丧生此地?”
  祝梦扬道:“晚辈确是这么想!”
  麦长庚半晌没有作声,显然他有些不信。
  祝梦扬沉声道:“麦老,你自信比那死在石洞之内的五位老人高明多少?”
  他突然如此相问,只把柳如烟听得楞了一楞!她可不想祝梦扬再跟麦公公冲突,是以闻声忙道:“公子,麦公公乃是前辈……你别这等无礼啊!”
  祝梦扬证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却听得麦长庚忽地长笑道:“姑娘,祝老弟没有说错话,也不算无礼,只是老夫太糊涂,太刚愎自大,错把救命之人,当作了恶贼……”
  柳如烟只怕他们冲突,既然麦公公不曾见怪,她芳心之中自是不再不安,应声一笑道:“麦公公,你不怪他?”
  话音未已,粉颈已告低垂,这一个他字脱口而出,才觉出太过亲热,不禁羞得颊泛桃花,不敢抬头。
  麦长庚这时心中充满了疑问,那里远注意得到柳如烟的神情,他脸色凝重的向祝梦扬道:“老弟,你可否把昨宵所见所闻告知老朽?”
  祝梦扬道:“晚辈正有此心……”
  当下把那皇甫老人论剑所说的话,以及如何在他一拉铁环之后,石洞崩坍及至自己和柳如烟入内挖掘,未见万花宫主人和崇明岛玉瀚水府主人简绍康尸体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麦长庚只听得脚前白髯自动,双目之中,几乎喷火,重重地一顿那沉香木拐长长惨笑道:“五位兄台阴灵不远,兄弟有生之年,一定要替你们查出死因,若是当真有人陷害们,麦长庚必能找出真凶,为五位兄台报仇……”双手抱拐,竟然向着那甫出的朝阳跪了下去,一连拜了五拜!
  祝梦扬看得心中甚是感动,不自主的也跟着跪下去拜了一拜!柳如烟站在他身边,他一跪下,她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若是被那不知根底之人看见,倒真象是一双情投意合的武林儿女,在这燕子矶头,对着东升的旭日,跪盟百年之誓哩!
  麦老人拜罢起身,目光竟是转向柳如烟身上,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可是想找你爷爷么?”
  这话问得有些奇兀,祝梦扬心中暗道:这不是多余么?刚才一见面,柳如烟就说过找她爷爷了!
  柳如烟似乎跟祝梦扬的想法一样,闻言笑道:“麦公公,你老刚来,我不就说过了么?你老怎么这快就记不起来了?”
  麦长庚道:“老夫老了,姑娘你别见笑!不过,麦公公却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很快的帮你找到爷爷!”
  柳如烟笑道:你老有什么办法?其实,晚辈只要赶回西湖家中,说不定爷爷已在家中等我呢!”
  麦长庚笑道:“不错,令祖也很可能回宫去了!”语音一顿,蓦地脸色一沉,冷哼了声,接道:“但如令祖有愧于心的话,只怕他眼下不会回转那万花宫中去了!”
  麦帮主此言一出,祝梦扬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五湖帮主麦老人,已经疑心到柳如烟的爷爷是谋害那五位武林一派宗主的凶手了!
  柳如烟也聪明得很,闻言呆了一呆道:“麦公公,你老可是疑心我爷爷是坏人么?”
  麦帮主冷笑道:“柳迎枫、简绍康若非大有问题,为何洞中不见尸体?姑娘,据老夫所知,除了皇甫兄不说,那石洞之内如论功力高强,可脱死劫之人,第一个应该轮到中原大侠高玄,而不是令祖柳迎枫和东海那个渔夫!”
  柳如烟被麦老人那严厉的脸色惊得花容失色,低声道:“麦公公,你老为什么这样凶嘛?吓死人了……”
  祝梦扬瞧得眉头一皱,接口道:“麦老,这事晚辈也会跟柳姑娘研究过,那柳老人虽然大有可疑,但较之那简老人还是要轻得多!”
  麦长庚对祝梦扬倒是很客气,闻言耸了耸白眉道:“老弟有何高见?”
  祝梦扬道:“那柳宫主如是真的存有害人之心,此事自是越隐秘,越少让人知道最好!你老认为可对?”
  麦长庚道:“不错。”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柳老人竟舍此不图,而携带了柳姑娘同来,这岂非有些与一般常情不合?”
  麦长庚听得沉吟久久,忽然左手掀髯一笑道:“老弟台说得固然不错,那柳迎枫的为人行事,在武林之中,也毫无恶迹,但这等非常之事,自是不应以常情衡度,未见柳迎枫,简绍康两人之前,老朽宁可认定他们乃是共谋……”
  祝梦扬知道麦帮主所说的那番话并无过份之处,只因柳如烟那纯真的脸色,便他不忍心去设想她那爷爷乃是凶手,故而他才会帮她说话,此时闻言,只好笑道:“依帮主之见,眼下应该如何区处柳姑娘呢?”
  敢情他已经猜出了麦帮主有扣留柳如烟的用心了!
  麦长庚微微一笑道:“柳姑娘与老朽乃是世交的晚辈,老朽自是不会为难于她!”
  柳如烟听得立即笑了起来,娇声道:“谢谢麦公公……”
  麦长庚白眉微轩,接道:“姑娘,麦公公虽然不会为难你,但未会找到你爷爷之前,麦公公可要你跟在公公身边,暂时不要离开,你愿不愿呢?”
  祝梦扬心想:这老儿倒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了。
  柳如烟却听得呆了半晌。她那大眼之中,泡满了泪珠,幽幽的道:“麦公公,这事跟我没有关系的嘛!你老不放我走,我爹娘会在家里着急的啊……”
  她那一派楚楚可怜的神色,只瞧的祝梦扬大感不忍!
  先前他本是对她在暗中抱有很深的成见,但此刻竟然有了相反的转变,变得对她绝对的同情起来!
  麦长庚摇头笑道:“姑娘,你爹娘那儿老朽自会差人送信,老夫相信,他们听得你在老夫身边,一定不会着急!”
  柳如烟无助的张”了泪眼,瞧着祝梦扬道:“公子,你跟不跟麦公公一道呀?”
  祝梦扬心想我为什么要跟他一道呢?
  只是,奇怪的很,他口中竟然半晌没有把这句话说得出来,倒是那位麦帮主呵呵一笑,道:“祝老弟既然卷入了这一场是非,只怕也难以脱身事外了!”
  祝梦扬本来已有留下协助那麦帮主为那五位老人寻查死因之心,但听得麦老人这句越俎代庖,并且言外之意,彷彿连自己也疑心在内的话声以后,不觉的大生反感之心,暗道:你想倚老卖老,认定别人都任你颐指气使,听命于你,在下可就办不到!当下脸色一沉,忽然抱拳说道:“在下尚有他事待辨,告辞了!”话音一落,转身行去!
  柳如烟瞧得痛苦的眨了眨眼,却又不敢出言挽留!
  眼看着祝梦扬已向山下走去,忽见麦长庚木拐一触山石,紫影电飘,人如盘空巨雁,一掠而出,横身抢在祝梦扬的身前!
  只听得麦帮主朗朗一笑道:“老弟,事到临头,只怕由不得你自来自去了!”
  祝梦扬身影一顿,突然右臂一挥,喝道:“帮主这等拦住在下去路,不嫌有失身份么?”
  别瞧他这样随手一挥,并不起眼,但身受这一推之势的五湖帮主麦老人,却是脸色微变,退了半步!
  麦帮主木拐一横,冷道:“怪不得老弟如此狂妄,果然身具高明武功……”顿了一顿,接道:“但老夫要明告老弟,皇甫嵩等五位死因未会大白之前,老弟如想离去,至少得先闯过老夫拐下!”
  看样子两人少不得要打上一场了!
  祝梦扬剑眉一轩,豪气大生,宏声笑道:“帮主威名,如日中天,在下能够讨教,实是幸甚!”
  柳如烟在一听得心中大感焦虑,麦长庚的武功,连自己的爷爷都不敢对他稍有不敬,祝梦扬居然明言挑战,怎不叫她芳心焦急,替祝梦扬捏了一把冷汗!
  麦长庚似是对祝梦揭这份胆识豪气,也甚为欣赏,闻言哈哈一笑道:“好胆气,像你这等年纪之人,竟敢向老夫搦战,自老夫于三十年前开创五湖帮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祝梦扬道:“这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之处!”
  麦长庚料不到他会这么顶上一句,一时倒呆了一呆道:“初生之犊,不可言贵,老弟请!”
  祝梦扬忽地拱手道:“少不先长,帮主乃是长者,区区岂可占先?”他倒是显的非常有教养!
  麦长庚一捋长髯,仰天笑道:“老弟台,这动手相搏之事,大可不必拘泥俗礼,你如不请,咱们只好作罢啦!”
  祝梦扬心想一转,暗道:如能作罢,那倒求之不得!
  当下脸上也随之升起一股消沉的情绪,淡谈的笑道:“帮主既是这么说,区区倒是同意罢战住手!”
  柳如烟听得一笑!
  此刻她虽是芳心焦急,对麦公公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之事不快,但祝梦扬尚未与麦公公反脸,则祝梦扬说不定还有留下来与自己一道的希望,是以,她忍不住“咯”的笑出声来!
  麦长庚却是白眉一扬,笑道:“老弟既然不愿动手,老夫也不反对,但老弟眼下必须跟随老夫,直到查明昨宵之事以后方可离去!”
  祝梦扬闻言,冷哼道:“办不到!”
  麦长庚木拐一顿,道:“老弟依然要走?”
  祝梦扬道:“不错!”
  麦长庚突然大笑道:“拔剑!老弟如是胜得了老夫手中沉香拐,这燕子矶上自可任你去留由之,否则,老弟只好委屈一些,随同老夫跋涉一趟四大豪门府第了!”
  祝梦扬剑眉一声,星目暴,冷冷一笑道:“帮主似此一再相逼,委实令人难以忍受……”
  麦长庚道:“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之时,既然口中一再叫说难以忍耐,为何又这等胆小不敢拔剑与老夫一搏?”
  祝梦扬心知再拖下去,终究也儿不了一战!但他实在并不想冒犯这位在武林之中,颇有清誉的五湖帮主,低头沉吟良久后,方道:“区区实无得罪帮主之心,却奈帮主一再相逼,致令区区无可选择,说不得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麦长庚笑道:“老弟,你早该说这句话了!”
  祝梦扬右手反撤胁下长剑,当胸一抱道:“有僭了……”他决心已下,果真不再犹豫,长剑一引,轻轻刺出!这一剑刺出之势,看来平淡得很!
  但麦长庚却脸上笑容一敛,脱口道:“好一招‘醉龙引凤’,老弟是华山门下么?”
  原来祝梦扬这一出手剑势,正是华山“天璇乾坤剑”法之中的五大绝招之一,麦长庚自是错把他当作华山门下了!
  祝梦扬倏然剑势后撤,应道:“在下不是华山弟子!”长剑一挥,倏忽间攻出两招!
  麦长庚闻言,本是不后,但祝梦扬两招攻来,他一挥木拐,连发三式,才挡开对方攻势,心中却又不得不信!哈哈一笑道:“不错,老弟果然不是华山门下弟子,就凭这两招点沧剑法之中的精髓,足证你所学之博,使人不能不刮目相看……”应答之间,已然挥舞木拐,反攻了五式!
  这五式拐法,果然十分屋利,但见满天俱是拐影,那里还分得清麦长庚的身形何在,劲风低啸,威力惊人!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帮主拐法果然高明……”剑势一变,竟然施出三招武当绝学,封住麦长庚攻势!
  五湖帮主白眉一皱,大喝一声道:“接老夫一拐试试!”当头一榜,有如泰山压顶,直贯而下!
  这一拐力道之强,只把柳如烟在旁看得芳心大震!脱口叫道:“祝公子,硬接不得啊!”
  敢情祝梦扬听得麦长庚要接上一拐,他倒当真的一引手中长剑,直向那重逾山岳的木拐架去!
  须知兵刃之中,剑为轻灵之器,不宜硬封硬挡,尤其遇到杖、拐、斧、锤之类重器,更是不可轻易以已之短,对敌之长,祝梦扬竟然赌气硬接,柳如烟怎能不失色惊叫?
  但祝扬心中有数,他挥剑上扬,却是使了一个借动力的引字诀,剑拐将触未触之间,突然剑身下引,暗运真力,使得剑身平贴木拐,然后右臂一振,将木拐顺势引向了外侧!
  这一手妙到毫的剑法,只把柳如烨看得目怔口呆!
  更使得麦长庚白发飞舞,木拐几乎脱手飞出。
  祝梦扬冷冷一笑,趁着麦长庚木拐尚未收回之际,左手平伸,直扣麦长庚胸前“华盖穴”而来!
  麦长庚骇然大震之下,飘身后掠一丈!
  但祝梦扬似是早已料到他在无法收拐挡拒,必将后掠暴退,身形竟是如影随形,迫纵而进!
  他那左手五指,依然离那麦长庚不足七寸!只须他指力一发,麦长庚必将重伤倒下!
  不过,显然他并无伤那麦长庚之心,指力一直含劲未吐,迫得麦长庚呆在当地,不敢再动!
  柳如烟远远看去,只见麦长庚双手紧握木拐,斜斜地垂在左侧肘下位置,惊疑无比的僵立不动,祝梦扬则横剑当胸,左手平伸,单住麦长庚胸前五处重穴,脸上一片肃然!她既惊又喜,脱口道:“公子,莫要伤了麦公公!”
  她话音甫落,麦长庚叹一声道:“老弟,你赢了,下手吧!”一脸黯然,使人不忍卒睹!
  祝梦扬目睹此老那等英雄末路的悲壮神态,心中大大不忍,蓦地右手长剑入鞘,左手也散去凝聚的功力,双手当胸一拱,道:“承让!”
  麦长庚那慈祥的脸上,流露着说不出的神情,睁着一对老眼,盯在祝梦扬身上,半晌没有说话!木拐依然斜抱在左侧肘下,敢情他整个的人都楞了!
  柳如烟姗姗行来,娇笑道:“公子,你竟然能够击败麦公公,真叫妾身难以相信!”
  祝梦扬剑眉一皱,道:“姑娘,在下只是一时侥幸而已,麦帮主若非太过轻敌,在下又怎能有机会乘隙而进呢?”胜而不骄,委实难得!
  本是心中大感消沉的五湖帮主,闻言突然连连点头,他知道祝梦扬说的并非谦虚之词,自己果然是有些轻敌,未会料到祝梦扬竟能用上引、粘两字剑诀,把自己木拐引开,而致自己空门大露,予对方以可乘之机,否则,自己纵然想胜他不易,但也不会十招不到,就败得如是之惨了!一念及此,雄心又起!
  不过,他对于祝梦扬的为人,却又重新在心中有了评断!仅从他这等不肯再下毒手和据实说出胜的侥幸两樁事上看来,这年轻人不失是一位忠厚的君子!
  顿时,麦长庚除了敬佩他的武功之外,在心中又加上了敬佩他的宽宏气度和心地善良忠厚!不禁心中暗道:“像这等年轻的朋友,而今实是不可多得的了……”
  麦长庚想得虽然很多,但却是转念非常之快,几乎就在祝梦扬话音甫落,他就已经把这些事都想到了!当下慨然大笑道:“老弟不必为老朽掩饰了!虽然这一仗是老朽有生以来三次挫败之中败的最惨一次,但老朽却要告诉老弟,却也正是老朽败的最为心服口服的一次!”
  祝梦扬听的似是有些不信,但他并未说出,只是淡淡一笑道:“帮主只要不见怪在下行巧取胜,在下就十分感激了!”
  麦长庚呵呵一笑道:“动手搏杀,本应各逞心机,老弟适才休说并未行巧,就算是趁机取巧,那也是份所当为,老朽又怎会见怪呢?不过……”
  老人白眉连连闪动,突然话音一顿,望着祝梦扬沉吟久久,不曾再往下说去!
  祝梦扬剑眉一扬道:“帮主有什么话要说么?”
  麦长庚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老弟,只怕老朽说了出来,老弟也不会答应的了!”
  祝梦扬心中似是已经想到麦长庚想说什么,笑道:“帮主尽管说出,区区如是方便,自然不会拒绝!”
  麦长庚道:“老弟,你当真要走么?”
  祝梦扬道:“帮主,区区并不想卷入江湖是非……”
  麦长庚道:“也许老朽交浅言深,老弟,你既然身在江湖,又怎能脱出江湖是非之外?反正无法遁世,又何不干脆入世呢?”
  祝梦扬笑道:“麦老,在下自幼随从恩师隐居深山,终日耳提面命,多是不争名夺利之事,是以名利之心极淡,如果一旦涉入江湖是非,只怕少不了就要有了虚名之累……”
  麦长庚不容他再说下去,接口道:“老弟,倘若只是为了名利二字而不愿涉足江湖,在老朽看来,直是因噎废食,舍本逐末一般……”话音顿了一顿,又道:“近十年来,江湖之上尚称平静,但是,不是老朽危言声听,皇甫嵩等五位高手之死,可能已给武林带来了动荡的狂焰了!”
  柳如烟低声道:“麦公公,真的有这等严重么?”
  麦长庚点头道:“姑娘,麦公公要你跟在我身边,并非真正有什么坏意,凭良心而论,公公何尝不是为你着想呢?”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为我着想?”
  麦长庚道:“姑娘,老夫相信皇甫嵩他们的死讯,不久就可传到这五家后辈的耳中,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先将令祖的嫌疑洗刷明白,他们会不会找上姑娘麻烦,老夫可不敢预言,老夫要姑娘跟在老夫身旁的这等做法,正是两全其美之策啊!”
  祝梦扬击掌一笑道:“麦老想的果是周到,柳姑娘,在下幸而未曾先行离去,否则只怕一旦传讯他们的后人,立即就给姑娘带来了扯不清的恩怨了!”
  麦长庚道:“老弟打算去给这几家的后代送个讯息么?”
  祝梦扬道:“晚辈正有此意!”
  麦长庚老脸顿现喜色,皓首连点道:“老弟终究还是一位热诚君子!”
  柳如烟这时抬着头瞧着麦长庚,似信不信的道:“麦公公,照你老这么说,我是一定要跟着你老才行么?”
  麦长庚道:“如果你真要一个人回去,老夫此刻倒不想硬将你留下来了!”
  柳如烟听得一怔道:“你老这是怎么回事呢?”
  麦长庚看了祝梦扬一眼道:“老夫已然对祝老弟的为人,释然于怀,有关他所说的一切,老夫深信不疑,如果老夫料想的不错,在你回到万花宫之前,路上必无危险!”
  柳如烟道:“麦公公,你老不想找我爷爷了?”
  麦长庚大笑道:“当然要找!”
  柳如烟道:“刚才你老不是说有我一道,就可以很快的找到我爷爷么?你老放我回去,可是已经想出别的法子了?”
  麦长庚道:“姑娘,当你在老夫身边,只要老夫一旦对外宣扬,令祖必得自动前来寻找,而不必老夫跋涉,但此等行迳,老夫认为未免显得霸气太甚,所以,老夫宁可多费上一些心血,深信终有寻到令祖之日!”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原来是你老人家怕人骂你欺侮我们女孩儿家么?这就难怪了!”
  她这两句话说的一派天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听在麦长庚的耳中,可真够这位帮主消受!
  麦长庚讪讪一笑道:“姑娘说的也不算错……”
  柳如烟大眼一眨道:“麦公公,倘若我自愿留在你身边呢?人家也会这么说吗?”
  麦长庚楞了一楞道:“不错!”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我不回去了!”
  麦长庚似乎被她弄的迷糊了,皱眉道:“你不回家,要到那儿去呢?”
  柳如烟道:“跟着你老啊!”
  这句话显然大出麦长庚意料之外,老人白眉连连翻动,答道:“姑娘,你究竟在捣什么鬼?”
  柳如烟咯咯一笑道:“帮你老找我爷爷嘛!”
  麦长庚摇头道:“老夫自己会去找!不劳你费心了!”
  祝梦扬本是在一旁倾听,此刻忍不住笑道:“柳姑娘,你好深的心机!在下佩服的紧!”
  麦长庚闻言脱口道:“老弟,你说这丫头在用心机么?”
  祝梦扬笑道:“帮主何不再问问柳姑娘试试?”
  五湖帮主果真掉头向柳如烟道:“姑娘,祝老弟说的可是当真?”
  柳如烟向祝梦扬微微的露齿一笑,但却对麦帮主伸了伸舌头道:“麦公公,我怎敢呢?其实……”
  她忽然低头一叹道:“麦公公,我不相信爷爷是个坏人!”
  麦帮主闻言想了一想,忽然大笑道:“好啊!你这丫头真行,老夫如果真答应你留下来,那可就上了大当了!”
  柳如烟道:“那也不见得,只要你老人家不怕别人骂你欺侮我们妇人孺子,用我作饵,找我爷爷容易得很!”
  麦帮主冷冷一笑道:“姑娘用心,是要老夫不必找令祖柳迎枫么?”
  柳如烟叹息道:“唉!谁叫我是他孙女儿?麦公公,如果换了你老被别人疑心当作了凶徒,晚辈也要为你老说话的!”
  麦长庚怒道:“老夫岂会是暗计伤人之辈?”
  柳如烟道:“我爷爷难道会是么?”
  麦帮主被她顶撞的已是十分动怒,但他瞪了柳如烟一眼之后,却强自按捺下去,摇头道:“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姑娘,你请吧!”
  敢情以他这五湖帮主的身份,果然不便与后生晚辈吵架!
  但柳如烟可赖上了一般,笑道:“我偏偏不走,麦公公,你现在想撵我可不行了!”
  麦长庚只气得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祝梦扬在旁瞧得笑道:“柳姑娘,在下……”他忽然一顿话音,抬了抬头,方道:“如果姑娘不见怪,在下有两句话想奉告姑娘!”
  柳如烟笑道:“公子有什么话请当面说!”
  祝梦扬道:“姑娘一片孝心,本是人之常情,但你一定要跟着麦帮主,却又未免有着强人所难之嫌,是以……”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公子要妾身怎么样?”
  祝梦扬道:“莫要使麦帮主为难!”
  柳如烟笑道:“公子是叫我别跟着麦公公么?”
  祝梦扬道:“姑娘兰心蕙质,一点就透!”
  柳如烟娇媚无比的一笑道:“妾身遵命便是!”
  答得如此痛快,倒是今祝梦扬怔了一怔。
  麦长庚则有些意外的看了柳如烟一眼,道:“姑娘你……真的应允了?”
  柳如烟道:“话出如风,麦公公,你老怎地不信?”
  麦长庚冷冷笑道:“姑娘,你似是答应的太快了些,老夫不能不动疑心!”
  祝梦扬笑道:“姑娘,在下相信,你是不会反悔的了!”
  柳如烟笑道:“本来不会反悔嘛……不过——”她忽然住口不语!
  麦长庚道:“不过什么?”
  柳如烟瞧着祝梦扬,低下了头道:“公子,你呢?”
  这句话问的极其含糊,麦长庚不禁怔了一怔!
  但祝梦扬却心底明白,笑道:“在下么?自然不会跟麦帮主一道了!”
  柳如烟笑道:“那我决心不再跟麦公公为难啦!”
  麦长庚此刻才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道:“老朽究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接着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只把柳如烟笑的满面通红,粉颈低垂,祝梦扬也脸上讪讪的,不大好受。
  麦长庚笑声一敛,忽地向祝梦扬道:“老弟台,你可打算先去给这几位老人的子弟送个口讯?”
  祝梦扬道:“晚辈果然有着这等打算!”
  麦长庚领首连点道:“很好,老弟这番心意,老朽十分感激,不知你打算几时动身?”
  祝梦扬道:“在下一身无牵挂,说走自可就走!”
  话已出口,这才想起,自己既然是说了无牵挂,要走就可以走,当然已无再留在此处的必要了!当下抱拳一笑,接道:“帮主是否尚在此稍作勾留?在下想告辞了!”
  麦长庚笑道:“老朽也要走,不知老弟打算先走何处报讯?老朽现有快艇泊在江畔,老弟要用的,不妨说出!”
  祝梦扬摇头道:“皇甫老人的府第,就在金陵城中,在下想去天地府一行,用不着舟车,麦老盛意,在下心领!”话音一顿,转身行去!
  麦长庚朗声一笑道:“老弟,洞庭君山的五湖帮总坛所在,也就是老朽日常所居之处,老弟有暇,尚盼前去一游!”
  祝梦扬头也未回,应了一声道:“晚辈记下了。一连三个起落,人已纵落山下,远去十丈以外!
  祝梦扬一走,柳如烟立即向麦长庚福了一福道:“麦公公,我也要去啦……”娇躯一拧,直向祝梦扬去处追去!
  麦长庚目睹二人身形业已消失,这才哈哈一笑,一挥木拐,迅快无比的转身向那业已被祝梦扬堵起的石洞中行去,看样子似是他仍然有些不相信祝梦扬所说,而要亲自入屋查勘一番。显然,这位五湖帮主的为人,确是细心得很。
  这时,祝梦扬却已奔上了通往金陵城中的官道。
  由于乡间赶集之人甚多,祝梦扬踏上官道以后,就不便展开身形奔驰而引起乡愚们的惊骇。
  这一来,只不过是眨眨眼之间,柳如烟已经追上来。
  祝梦扬心中早已猜得到她会跟定了自己,但此时见她傍着自己缓步而行,仍然忍不住问道:“姑娘
  ,你也去金陵城中么?”
  柳如烟娇笑道:“公子,你可是讨厌妾身跟你同行么?”
  祝梦扬明明是想摆脱掉她,但当她这么一问时,他却不得不故作大方的一笑,装出一付不在意的口气道:“区区并无此心!”
  本来他还想多说一两句较为轻薄的话儿,使柳如烟觉出自己乃是一位轻薄少年,而自动求去。可是,他生性不善笑谑,纵有此心,却难以出口。
  柳如烟听得芳心大感快慰,笑道:“只要公子有此一言,妾身就放心了!”
  祝梦扬剑眉皱了一皱,回头瞧到她那满脸欢愉之色,自是更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好在心底长叹一声,暗道:看来只好等见过皇甫老人的家人以后,才有法子避开她了……但他口中却是半个字也未吐出,只重重的迈了几步,以舒发心中的烦闷之情。
  柳如烟也未再启齿,不过,她那粉脸之上,却是一直带着一股动人的笑,这笑容之美,真正足以融冰化雪,倾国倾城!
  两人眼下虽然已经放慢了脚步,但较之常人,依然快了不止两倍,个把时辰不到,已然进了石头城。
  祝梦扬领着柳如烟,直奔靠近水西门不远的天地府。
  抵达那座府第门前的照壁之下,柳如烟突然笑道:“公子你要找皇甫公公家什么人?”
  祝梦扬闻言,心中颇为诧异的停步问道:“姑娘怎会突然有这么一问呢?在下来此送讯,自然是找皇甫老人的子女了!”话音一顿,又道:“但如皇甫老夫人在家,在下也可以求见于她!”
  柳如烟失笑道:“公子,看来你对剑神并不算熟啊!”
  祝梦扬道:“一面之缘,作客三日而已,本来是谈不上很熟!”
  柳如烟道:“这就难怪了!”
  祝梦扬笑道:“姑娘言下之意,是否说在下找来天地府有什么不对么?”
  柳如烟道:“如果公子想把口讯告知皇甫公公的子女,自是不应该来到天地府中!”
  祝梦扬一怔道:“金陵天地府乃是剑神皇甫老人的府第,非但尽人皆知,而且在下也会在此作客三日,姑娘这话,倒是叫在下有些不懂!”
  柳如烟道:“公子在天地府中作客三日,可曾见过两位皇甫公子?”
  祝梦扬摇摇头道:“这倒不曾见着过!”
  柳如烟道:“这就是了!他们根本不是住在此处!”
  祝梦扬心想,这倒是一件不合常情的事了!试想那等时代,越是豪门世家,就越是以数代同堂,合居一处为标榜,而一代剑神的天地府中,竟然不曾住着他自己的子女,自是令祝梦扬大为惑然不解!
  柳如烟瞧他沉吟不语,嫣然一笑接道:“公子,那皇甫公公膝下,一共有两位大叔,但这两位大叔,却都是经常不住在府内,这天地府中,除了皇甫公公自己,和护府的武师及人以外,只有大媳妇一人掌理着上上下下之事!”
  祝梦扬道:“听姑娘一说,你是知道两位皇甫大侠住在何处的了!”
  柳如烟道:“妾身跟皇甫公公一家都很熟,自是知道两位大叔所在,但公子如果不愿多惹麻烦,我们就不如进得天地府去,把皇甫公公业已丧生燕子矶的事告诉那皇甫大婶也未尝不可!”
  祝梦扬闻言,沉思暗道:“妇人之辈,一旦听得公公被害死之事,只怕一时也作不了什么主张,说不定囉囉囉囉,还会给自己平添不少麻烦……”心念迅转,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咱们还是去见那两位皇甫大侠吧!”
  他并未说出理由,柳如烟也未曾反问,只是点头笑道:“这两位皇甫大叔,也住在金陵城中,妄身且为公子带路如何?”
  祝梦扬随在她身后,边走边笑道:“姑娘,那两位皇甫大侠怎么称呼,姑娘能否先行告诉在下?”
  柳如烟笑道:“当然可以公子,那皇甫大叔单名个青字,江湖上奉承他叫‘一剑镇江南’!刻下掌管着江南七省联镖的总镖局‘天风镖局’!”语音略略一顿,侧首向祝梦扬一笑,又道:“那皇甫二叔复号长雄,人称‘神剑公子’”
  说话之间,两人已穿过了夫子庙,越过了南门,来到离那东门城楼不远的一处十分洁凈的街口。
  柳如侄指着那条的尽头道:“公子,这条街道,差不多全是“天风镖局’的库府,镖局的大门,就在街那头呢!”
  祝梦扬笑道:“有劳姑娘带路了!”
  柳如烟娇柔的一笑,快似飘风的向街头行去。贬眼之间,两人已来到镖局门前。
  祝梦扬抬头看去,只见这镖局的气派真不小,倒有点儿象是州府的衙门。
  倘若把那横挂门楼的金匾上“天风镖局”四个字,换成了某州某府,相信也不会有人说他寒伧。
  黑滚大门之前的石阶,多达十余级,石阶旁的下马石上,坐了三五名雄赳赳似是趟子手之类的劲装大汉,正在那里聊天。
  柳如烟和祝梦扬两人身形刚刚停了下来,那几名劲装汉子立即拢了过来,其中的一位忽然排众而出,向着柳如烟深深的作了个揖道:“柳大姑娘,敢情是你老么?小的赵飞给你老请安……”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大叔在局子里么?”
  赵飞神态十分恭敬的道:“总鳔头出门啦!”
  柳如烟眉一皱道:“二叔呢?”
  赵飞忙道:“二爷在!你老请到大厅,小的给你老去通禀二爷……”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向门内跑去。
  柳如烟回头向祝梦扬笑道:“公子,咱们入内相候,二叔在此,也是一样!”
  另外的几个赵子手虽然不认识这位美女和英俊的少年,但因见赵飞对她这等恭敬,自是神态上也不
  敢稍有不敬,连忙引着两人来到大厅之内落座奉茶。
  就在两人间刚坐定,那屏风之后,已转出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神情洒脱,腰悬长剑的白衣文士。
  此人刚一现身,柳如烟就忙站了起来,叫了“声:“二叔!侄女给你老请安来了”说着,福了一福。
  祝梦扬眼见柳如烟对他非常恭敬,自是不使大刺刺的坐在椅中,也随着她起身,肃立含笑。
  那白衣文士正是“神剑公子”皇甫长雄。他双目精光四射的扫了祝梦扬一眼,朗朗一笑道:“贤侄女,你真是稀客,快别见礼了,坐下来讲话!”
  柳如烟、祝梦扬告罪落座,那皇甫长雄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中,目光又转到了祝梦扬身上,笑道:“这位老弟十分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柳如烟本来是想等到坐定之后,再行替祝梦扬介绍,想不到这位皇甫二叔比她还急,竟是抢先发问,她自然只好不再多话。
  祝梦扬闻言,抱拳笑道:“在下祝梦扬,来此特向皇甫二侠禀报一个口讯!”
  皇甫长雄听得怔了一怔,但旋即笑道:“如此可是有劳祝老弟了。”此人说话,倒是十分客气!
  祝梦扬道:“不敢!”话音一落,竟是未再开口!
  皇甫长雄正是在等着他说出那口讯的内容,见他客气的说了不敢两字之后,居然不再说话,心中不至大感奇怪,看了看祝梦扬,似是想追问一句,但却又未曾问出,反而掉头向柳如烟道:“贤侄女,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金陵来了?莫非……”话音一顿,突然笑了一笑道:“愚叔明白了,贤侄女可是要愚叔替你作上一个月下老人么?”
  显然这皇甫长雄误会了他们的来意,只道这一双少年男女是为了终身大事,遇上了什么困难,而来求他向两方长者关说!
  柳如烟只听得粉脸飞红,低头道:“二叔……”
  皇甫长雄大笑道:“贤侄女莫要害羞,这男婚女嫁,乃是人伦大礼,只要你们两心相许,说出来又有什么可羞……”
  祝梦扬此刻虽然也是脸上发烧,但他却不能再不说话了!他重重地干哼了一声,抱拳道:“皇甫二侠误会了!在下与柳姑娘乃是昨宵方始相识……”
  皇甫长谁呆了一呆道:“老弟怎么说?你们是刚认识的么?”
  祝梦扬道:“不错!”
  皇甫长雄道:“这倒是我弄错了……贤侄女,你带着这位祝老弟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柳如烟脸上红晕未褪,低声道:“祝公子有一件十分重要之事,要告诉二叔,所以侄女才引他前来!”
  皇甫长雄哦了一声,向祝梦扬道:“老弟,是什么重要之事?可否请即说明?”
  祝梦扬眼看这位皇甫长雄脸上虽是略有惊讶,但却仍旧笑意洋溢,心想,只怕自己这件事说将出来,皇甫长雄刹那之间就要永远失去了笑容,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忍,是以有些为难的道:“这……在下……确是有重要之事……”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响,依然未把要说之事说出口来!
  皇甫长雄这回可是看得疑心大起,修眉一扰,道:“老弟,可是你遇到了什么拂心之事或是有那强敌为难于你呢?老弟莫要因为初次见到兄弟,而不便启齿,须知武林朋友,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休说,你是柳侄女引介而来,就是老弟独自一人来此,只要兄弟力所能逮,定当全力以赴,为你老弟分忧!”
  他这几句话只说得铿锵有力,义薄云天!
  祝梦扬听在耳中,心头大受感动!这刹那之间,他陡然深深的体会了武林人物的可敬之处!只是,他更不便说出那个坏透了的消息了!
  祝梦扬沉吟良久,只把皇甫长雄看得修眉直皱!心中暗道:这位老弟看上去英俊不凡,神光内蕴,而且面带忠厚之相,怎地做事说话却又这般拖泥带水呢?表里不符之人,自己也会见过不少,但却很少会像他这等令人难以猜透……
  皇甫长雄寻思未已,柳如烟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说出来吧,别担心二叔受不了啦……”
  皇甫长雄只听的楞了一楞,那祝梦扬已肃容抱拳道:“皇甫二侠,尊大人中秋之夜在那燕子矶头举行一个‘武林八剑生死会’之事,二侠可曾知道?”
  皇甫长雄道:“兄弟彷佛听家父提及过,老弟忽然以此事相询,莫非你要说之事,与家父有什么关联呢?”
  祝梦扬仰天一叹道:“尊大人皇甫老前辈身为一代剑神,自惑举世无敌,反而寂寞无味……”
  皇甫长雄突然插口道:“不错,兄弟与大哥忙于七省联镖,终日在外奔波,非但本身难得承欢膝下,迄今我兄弟两人也无子嗣让家父一享那含饴弄孙之乐,家父长感寂寞之语,兄弟也打算兴大哥商量,年关一过,兄弟就不再出外走,并且搬回府中与家父同住,也好一尽人子的孝道……”
  祝梦扬听得皇甫长雄这番话以后,心中大感悲戚,目光直射而去,凄凉的笑了一笑,摇头道:“皇甫二侠只怕你已经没有再尽这份孝心的机会了!”
  皇甫长雄闻言呆了一呆道:“老弟这是何意?”
  祝梦扬道:“皇甫老前辈已然丧生在燕子矶的一个石洞之中了!”
  皇甫长雄在祝梦扬话音甫落之间,脸上神情倏告大变,突如暴雷击顶,两眼目光发直的大喝道:“真的?”
  祝梦扬凄然,低应道:“在下亲目所见,自然不会有错了!”
  那皇甫长雄看了祝梦扬一眼,陡然惨呼了一声“爹”,张口吐出一滩鲜血,连人带椅,向后倒去!
  柳如烟大吃一惊,突叫了声:“二叔……”身如电射,扑了过去!
  她很快,但祝梦扬比她更快,身形只一闪,就扶住了那尚未挨到地面的椅背,扶稳了皇甫长雄,一掌拍向后心。
  柳如烟则很快的打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倾出一颗绿颜色,只有绿豆大小,阵阵清香四溢的小药丸,塞向皇甫长雄的口中,托开了牙关,拍了下去。
  祝梦扬的内力,源源由皇甫长雄后心攻入体力,助着那柳如烟云下的药力,约莫过了盏茶之久,才见皇甫长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了双眼!
  柳如烟低声道:“二叔,你老保重啊!”
  皇甫长雄黯然的看了两入一眼,道:“多谢两位相救了……”
  祝梦扬这才撤回了右掌,一笑道:“二侠言重了!区区小事,何敢言谢……”缓缓地退回原坐之处!
  皇甫长雄适才只是听得父亲遇难,一时气血攻心,经祝梦扬,柳如烟相助,精神大见好转,容得两人重新坐定,立即沉声问道:“老父死难之事,老弟可否详告?”
  祝梦扬道:“正要奉告!”当下把昨夜所见所闻,说了个大概!
  皇甫长雄只听得悲痛难禁,不时抛出几滴虎泪!
  祝梦扬说完了经过,柳如烟也接着把五湖帮主麦长庚随后赶来所发生的一切,告知了皇甫长雄。
  皇甫长雄两眼含泪光,长长一叹道:“苍天何其忍心,致令皇甫长雄想稍尽人子孝道之心,均所不能……”
  祝梦扬心中也觉得这事对皇甫长雄兄弟而言,果真是件十分残忍之事。
  试想,当一个人在终日忙于事业奔波,淡忘了高堂尽孝之道,而忽然大彻大悟,决心不再沉湎于名利之中,全心想一尽人子孝道之时,忽而晴天霹雳,乍闻尊长骤然去世之讯,其打击之大,自非一般言语所可形容……
  皇甫长雄如此痛苦,亦属人情之常!祝梦扬当下不得不拱手劝慰道:“皇甫前辈已然作古,二侠似应节哀顺变才是!”
  皇甫长雄连连点头,道:“老弟说的是……”话音一顿,略一沉思,接道:“先父一生行侠仗义,活人无数,落得今日这等下场,实在令人心有不甘,但老弟所说,可能有人暗起不良,借机谋害了先父等五位老人之言,兄弟也觉得颇有道理,不过,在真象尚未查明之前,兄弟尚望老弟莫要宣扬……”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怔,脱口道:“皇甫二侠可是想出了其中有何不对么?”

  第三章 生死迷离 真伪难辨
  皇甫长雄摇头一叹道:“老弟初入江湖,一定不了解武林人物对个人名节的重视,倘使事情尚未弄明之前,老弟空口指令那两位未见尸体的老人为可疑之人,一旦传扬开去,坏了这两位老前辈的名望事小,只怕这两位老前辈也不会放过老弟,自此而后,老弟可就终日难以安枕了!”
  祝梦扬听得心头狂震,暗道:这皇甫长雄的心胸,果然有其过人之处,说话也颇有道理,想这坏人名望风格之事,自己果真是做不得也……一念及此,连忙笑道:“在下受教了!”
  皇甫长雄这才凄然一笑道:“老弟从善如流,实是少年人中不可多见之士,可惜兄弟眼下亟待为先父丧事举哀,不能与老弟长谈,尚盼老弟胥留金陵天地府几日,兄弟想与老弟多多盘桓些日子,老弟想必不会见怪吧!”
  此人遭此惨变,居然能够在一恸之后,又表现的如此镇定,使人觉出他果然是位英雄人物。
  祝梦扬心中虽然对皇甫长雄相当钦敬,但他却并不想在这金陵城中多所担搁,闻言淡淡一笑道:“二侠盛情,区区心领了!在下来此,就是为了禀报皇甫老前辈的噩讯,眼下在下还得去别处走一趟,只怕无法在金陵久留,有方尊命之情,尚祈见谅!”
  皇甫长雄闻言一怔道:“老弟这就要走么?”
  祝梦扬道:“在下想去给另外四位老前辈家人送讯!”
  皇甫长雄道:“老弟热忱可感,不过……如是老弟信得过兄弟,这另外几位前辈之处,且由兄弟派人送信便了!”
  祝梦扬道:“这……不大方便吧!”
  皇甫长雄道:“老弟,此事在兄弟镖局而言,实是非常方便之事,但如由老弟你一人奔波,只怕由
  南到北,也够老弟跑上一两个月了!而且而且……”
  他顿了一顿话音,长长一叹又道:“老弟辛苦奔波事小,比不上兄弟飞鸽传书之快,忍令他们后人久久不知长者遇难之事,对兄弟和老弟而言,岂非都有些心中不安么?
  祝梦扬觉出这皇甫长雄说的甚有道理,一时也想不出推阻之词,只好笑道:“二侠说的不错!”
  皇甫长雄道:“老弟可是同意兄弟之见了。”
  祝梦扬道:“在下从命!”
  此刻柳如烟的脸上却现出了一派不快之色,狠狠盯了皇甫长雄一眼。
  原来她倒打着一个如意的算盘,想趁着这奔波报信的机会,与祝梦扬联袂江湖,遨游两月。但皇甫长雄忽然要以飞鸽传书报讯,自然是把她的这番温柔计划给全盘打破了。
  试想,她怎能高兴得起来?只是,她既未表示什么意见,祝梦扬和皇甫长雄也就未曾发现,祝梦扬话音一落,皇甫长雄立即点头道:“老弟既是同意,兄弟这就差人修书报讯……”话音未已,拍手击了三下。
  只见屏风之后,快步走来一位五十出头的黑衫老人。
  皇甫长雄起身向这位老人附耳低言了一阵,但见这黑衫老人脸色连变,看了祝梦扬一眼,快步而去。
  皇甫长雄当那黑衣人走后,这才低声道:“适才这位老哥,乃是局中的师爷兼管账房,兄弟已要他立即修书,飞传点沧、武当和竺、高两大世家了!”
  祝梦扬道:“多谢二侠免去在下跋涉之劳……”
  皇甫长雄长长一叹道:“这几位前辈与兄弟谊属通家之好,这等报讯之事,实是兄弟份内应尽之责,老弟不必谦谢……”
  话音未已,只见打那录局的大门之外迅快的奔来一名青衣小婢,她行至大厅,一眼瞧见了皇甫长雄,就匆匆的趋前见礼,娇声道:“二爷,老太爷要你立即回府讲话!”
  皇甫长雄闻言,目光向祝、柳二人身上一转,对那青衣小婢道:“老爷子不是到燕子矶赏月比剑去了?几时回来的?”
  青衣小婢道:“老太爷刚刚跟那几位比剑的老人家一道回得府来……”
  那青衣小婢话音未已,祝梦扬和柳如烟两人已整个的楞住了!
  “无敌剑神”没有死么?这是怎么回事?
  祝梦扬几乎连心胸都窒息了!
  这等根本不可能的事,居然出现在金陵城中,就算祝梦扬再镇定,这时也不免为之神色不定了!
  皇甫长雄显然大为迷惑,但他却反倒比祝梦扬,柳如烟两人要镇定得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青儿,是老爷子亲自命你前来的么?”
  那叫做青儿的小婢,恭敬的说道:“正是老爷子亲口命令小婢来请二爷回府!”
  皇甫长雄略一沉吟,挥手道:“你先回去禀告老爷子,就说我送走了客人,立即回府请安!”
  青儿福了一福,转身而去。
  皇甫长雄长眉一扬,沉声向柳如烟道:“贤侄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二叔幸而向未换上丧服,否则,冲撞了父亲的福寿事小,让天下人笑我疯狂,可就惨了!”
  柳如烟此刻更是完全被眼前之事所惊,闻言半晌答不上一句话来。
  皇甫长雄发觉她失神的神态,忍不住长叹道:“贤侄女,你听到愚叔的话了?”
  柳如烟呆呆的道:“听到了!”
  皇甫长雄道:“刚才那青儿传话,说是你爷爷和家父业已在天地府中相候,你听到了么?”
  柳如烟依然呆呆的道:“侄女也听到了!”
  皇甫长雄或许是听到了老父未死的消息,心中大为快慰,是以那悲戚的脸色,早已消逝,竟然笑道:“贤侄女要不要与愚叔一道去舍下叩见你爷爷?”
  柳如烟怔怔的道:“当然要去啊!”
  皇甫长雄目光一转,向祝梦扬道:“祝老弟?你是否也愿拨冗同行?”
  祝梦扬心中暗道:“我如不去,只怕他会疑心到我此来乃是别有居心的了……”当下应道:“在下自应追随前去瞧个明白!”
  敢情他此刻可依然不信那青衣小婢之言!
  一个人决不可能死而复生,皇甫嵩明明已被自己亲自埋葬在燕子矶头,而天地府中居然再有一个皇甫嵩出现,这叫他无论如何也虽以相信!
  皇甫长雄点头一笑道:“老弟能够同去最好……”话音一顿,突然向厅外大喝道:“备马!”
  祝梦扬剑眉暗皱,忖道:“天地府就在金陵城中相距不远,又何必要他们备马呢?”
  他寻思未已,耳中已传来录局中趟子手的,喝替副总镖头备马之声。
  皇甫长雄这时已站起身子,向祝、柳二人一笑道:“咱们门外上马吧?”
  三人走出录局大门,只见三匹骏马已在骑马石前昻首等候!
  皇甫长雄向二人略一招呼,便自随手抓过一骑,闪身跃向马背,等到祝梦扬,柳如烟二小也跨上马背,这才拉缰策马,领着两人,直奔水西门天地府而去。
  三骑骏马,放蹄行去,不消半个时辰,便已抵达了武林之中,素有“第一府”之称的剑神府第之前。
  皇甫长雄向二小打了招呼,低声道:“贤侄女和祝老弟请随在愚叔身后。”人已跃下马来。
  柳如烟点头道:“二叔,侄女总觉得有些不对……”
  皇甫长雄目光闪了一闪,低声道:“贤侄女,今日之事,大不寻常,你可千万莫要任性胡来啊……”话音一顿,向祝梦扬道:“老弟,如果不是你在燕子矶头错认了人,那就是有人别具居心,故意将老弟引入歧途,想借老弟之口,来制造四大豪门和各大门派之间的倾轧了……”
  这时,府中的仆役已过来牵走了三匹骏马。
  祝梦扬觉得这“神剑公子”皇甫长雄果有过人之处!
  在这等时刻,不独镇定无比,而且分析事理,也一针见血,极能掌握事态的要点。他心中敬佩之余,不禁脱口道:“二侠料事如神,在下钦佩得很!”
  皇甫长雄淡淡一笑道:“好说,老弟台,兄弟有一句话,不得不先向老弟说明!”
  祝梦扬笑道:“二侠有话请说无妨!”
  皇甫长雄低声道:“稍时见到家父之时,老弟最好莫要提起那燕子矶头所见之事!”
  祝梦扬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皇甫长雄叹了口气道:“老弟,如是你适才告知兄弟之事,并非虚言,则此刻天地府中的几位老人,很可能大有问题……”
  祝梦扬听得心中大震,脱口道:“二伙可是认为眼下在府中的剑神老前辈,乃是别人所冒名顶替?”
  皇甫长雄笑道:“倘若老弟你所见的是假冒之人,则厅中的老人,就是真的了!”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二叔,这真假之别,要怎生来分辨呢?”
  皇甫长雄摇头道:“贤侄女,在未见到家父之前,我也无法决定……”语音”一顿,接道:“不过,愚叔相信,武林之中如是有人想冒充家父,那必然是最最愚不可及之事!”
  祝梦扬知道,皇甫长雄这句话不假,武林之中,尽可有人胆敢冒充其他的高手,但竟然有人想冒充有着“无敌剑神”之誉的皇甫嵩,那果真是不太可能!当下点头一笑道:“二侠说的是,在下也相信武林之中,无人胆敢冒充剑神老前辈!”
  皇甫长雄道:“老弟,这就是兄弟为何要你莫在见到他们之时,说出在燕子矶头见到的一切道理!”他忽然长长的叹息一声,接道:“老弟,如是厅中之人真是家父,你如说出燕子矶头之事,必将引起他老人家的不安,兄弟身为子女,实是不想再让老人家在这等年纪,还要受到外事困扰……”
  祝梦扬大为感动的道:“在下省得二侠的孝心!”
  皇甫长雄接道:“但如不幸那厅中之人,果真是他人假冒,则老弟说出所见,只怕不仅要给老弟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恐怕连兄弟和家兄也要陷入危机之中了!”
  祝梦扬大吃一惊,忖道:这倒是不假,如若那剑神皇甫嵩当真是已经死在燕子矶头,则这假冒之人一定不容许有那知晓内情之人活在世上!皇甫长雄的思虑,不能谓之不周详……
  他转念至此,连忙说道:“在下知道了!”
  但他忽然想起,纵然此刻不能谈及燕子矶头之事,对方是真是假,总得想个办法分辨出来才好!是以,话音一顿,忍不住接口问道:“如何分辨真假之事,二侠是否已然有了计较?”
  皇甫长雄本已举步向那天地府大门前的几层石阶之上踏去,闻言忽地止步回头,笑道:“老第似乎业已想出了什么好办法,是么?”
  祝梦扬笑道:“办法倒是有了一樁,只是当不得二侠中所说的‘好’字!”
  皇甫长雄低声道:“老第何不快说?也许……如是老弟所想,不在常情之内,兄弟相信,或可收到出奇制胜之功!”
  祝梦扬道:“在下曾在府中与剑神前辈盘桓过三天,为了劝止他老人家莫要举行八剑生死会之事,在下曾下过不少说词,如是剑神老前辈当真未在燕子矶头遇难,则他老人家应是认得在下……”
  皇甫长雄忽然一摆手,笑道:“不必再讲了!老弟,你这个方式很好,倘若家父真的遇害,则厅中的那位伪冒之人,必然无法知晓你和家父在静室之中所谈及的一切,是么?”
  祝梦扬道:“在下果是这等想!”
  皇甫长雄道:“老弟,大体上说,少时你不妨就暗暗引用几句昔日与家父谈过的话,如是老弟觉出有异,就不妨暗暗的告知兄弟,但千万莫要当场揭穿……”忽然长叹一声道:“但愿咱们的担心乃属多余就好了”一转身,大步向内行去。
  祝梦扬、柳如烟举步相随,进入了天地府中。
  转过了三进房舍,便已抵达了一座大听!
  祝梦扬远远望去,只见那大厅之中,果然坐了几位老人。
  三人跨进大厅,祝梦扬心中猛然大震,厅中的几位老人,不正就是在那燕子矶下石之中所见的七位老人么?
  虽然,他在事先早已料想到这等情况,但一旦看到了其中五位已经被自己亲手所埋之人,赫然坐在大厅之中,他仍然无法平静的面对现实。
  柳如烟的芳心之中,比他更为震骇,祝梦扬侧目瞧去,发现她那红通通的粉脸,这时竟是一片煞白。
  他想及皇甫长雄交代不可暴露燕子矶头之事,而免引起对方的疑虑之言,顿时轻轻的向身旁柳如烟道:“姑娘,放镇定些……”
  柳如烟闻言,刚自侧首微点,耳中已然听得那皇甫老人大笑道:“雄儿,快来见过各位长辈……”
  皇甫长雄恭应了一声:“孩儿遵命!”大步入厅,向那六位老人,一一拜见。
  这时皇甫嵩双目精光电闪,向祝梦扬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还不曾离开金陵?”话音一顿,又向柳如烟笑道:“姑娘,你昨晚独自一人溜走,可把你爷爷急坏啦……”
  皇甫嵩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只把祝梦扬和柳如烟听得几乎整个的人都楞住了!难道此人真是那“无敌剑神”皇甫嵩?否则,他又怎地认识得了祝梦扬?
  祝梦扬心中固然大为震骇,但口中却不能不朗声应道:“晚辈尚有一点俗事未了,是以尚未离去。”
  柳如烟则称大着两眼,呆呆的看了皇甫嵩一会儿,就在祝梦扬话音甫落之际,她娇呼了一声,直向坐在皇甫嵩右侧的万花宫主人柳迎枫身边奔去,要唇乍启,脆生生的笑道:“爷爷,孙儿昨晚到处也在找你嘛……”
  柳迎枫伸手搂住了柳如烟,呵呵一笑道:“乖孙儿,爷爷说过跟皇甫公公有事要谈,叫你在店中等候,谁又叫你跑出去找我呢?结果容得爷爷回到客栈,却又不见了你,反倒累得皇甫公公和几位长者到处帮爷爷找你找了半夜,你瞧,你不淘气?”关切,慈爱之心,溢于言表!
  柳如烟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老人怀中,低声道:“爷爷,孙儿都这么大了,还会迷路么?你老人家真是担心得多余啦……”
  柳迎枫白眉一扬,望着皇甫嵩大笑道:“皇甫兄,瞧瞧这个丫头的利嘴,看来咱们这几个老头子真
  是白白的为她担了半夜的心啰……”
  皇甫嵩哈哈大笑道:“不错,而今的年轻人,可是比不得当年你我的了!柳兄,看来今后咱们也大可不必再为这些孩子们操心了!”
  柳迎枫笑道:“皇甫兄似是忽然开通了!这可是大出兄弟意外得很!”
  此刻那秃顶渔人简绍康墓地一笑道:“柳兄,这有什么值得奇怪呢?人老了,自然就会看透一切,想开一切的,皇甫兄,你说对否?”
  皇甫嵩哈哈大笑道:“对!对极:”老人目光一转,忽然向祝梦扬道:“小兄弟,你站着干吗?快请入座!”
  祝梦扬抱拳道:“几位老前辈之前,那有晚辈的座位……”
  余音未已,皇甫老人已挥手喝道:“小兄弟,你如再不就坐,老夫可又要刺你一剑了……”
  此语一出,祝梦扬果真乖乖的往左侧最下手的一只楠木巨椅之中坐了下去!口中应道:“老前辈莫要动怒,晚辈遵命便是!”
  皇甫老人笑道:“这便才好……”一伸手,指着祝梦扬身侧空下的太师椅,向皇甫长雄道:“雄儿,你也坐下!”
  皇甫长雄肃手应道:“孩儿遵命……”缓缓地在祝梦扬上手的椅中坐下。
  柳如烟这时却在柳迎枫身旁垂手侍立,不会落座!
  皇甫嵩目光一转,正要叫侍立在厅外的四名青衣使女,为柳如烟搬一只锦凳,好坐在柳迎枫身旁,那位白发垂眉的柳宫主已然哈哈一笑道:“皇甫兄,你别多管孩子们的事了,倒是这位气概不凡的老弟是谁,你老哥尚未向兄弟们介绍!”
  皇甫嵩闻言,怔得一怔,立即大笑道:“柳兄说的是,老夫倒是忘记了……”语音略顿,指着祝梦掦道:“这位小兄弟,姓祝,大名是梦扬,老夫与他相识虽是不久,但却是谈得十分投机,而且……而且……”
  皇甫老人忽然一连说了几个而且以后,忍不住纵声长笑不已!
  那秃顶渔人简绍康断眉一扬,大声道:“皇甫兄何故长笑,皇甫嵩好不容易强自忍住了:“说来各位可能不大相仁,这位小兄弟曾经在老夫静室之中与我长谈了一日一夜,结果竟然使得老夫拔出湛卢神剑向他动手……”
  祝梦扬在旁听得心中暗道:“这位剑神想必是真的了……”
  耳中忽然听到那位武当掌门人紫云道长微微一笑道:“皇甫施主居然拔剑,想必这位小施主的一身武功,定有过人之处了!”
  皇甫嵩呵呵大笑道:“不错,这位小兄弟确是有着一身人所难及的武功!”
  显然,皇甫嵩这一句话引起了好几位老人的兴趣,那位“东海钓叟”简绍康蓦地大声道:“皇甫兄,这位小兄弟是那位故交的门下?”
  秃顶渔人简绍康的询问,正是在坐诸人急于明白之事,是故,他话音一落,在坐的人全都证大了眼在等着皇甫嵩回答!
  几乎连祝梦扬自己也在等待着!
  敢情,此位“无敌剑神”皇甫岂是真是假,这句回答,将可作为最最重要的论证,祝梦扬记得,当他告知皇甫老人自己的师门是什么人时,他记得决无第二个人在场,如若眼前的皇甫是个假冒货色,则他一定无法说得出自己的师门,原因是他离开恩师之处,就直奔金陵,几乎可以说武林之中,别无他人知晓自己是谁,遑论谈到自己的师门了!
  祝梦扬略现三分紧张,望着皇甫嵩,只见他掀动着白髯,哈哈一笑道:“简兄问得好,这位小兄弟的师门,虽然算得上你我故交,但如老夫说出口来,只怕六位老兄弟们都要吃惊了!”
  柳迎枫笑道:“皇甫兄何不快说?”
  皇甫嵩道:“这个……”他忽然向祝梦扬一笑道:“小兄弟,老夫如果说将出来,你不会见怪么?”
  祝梦扬竟是看了皇甫长雄一眼,才笑道:“在座的几位前辈,与家师均属相识,你老如愿说出,晚辈岂敢见怪呢!
  皇甫长雄在祝梦扬向他望去之际,很快的,暗暗地点了点头,表示他自明白了祝梦扬的用意!此刻,那皇甫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既然不反对,老夫就说出来了……”
  说话之间,竟是望着那万花宫主人身后侍立的柳如烟一笑,突然顿住了话音,一掀长髯,接道:“各位兄台,恕老夫卖上一个关子如何?”
  皇甫嵩这等神态,瞧在祝梦扬眼中,顿时使他觉得这皇甫老人似乎是真正有了问题!
  否则,他又何必借故拖延,不将自己告知他的师门名号说将出来呢?
  皇甫长雄大概也看出来有些不对,不禁向祝梦扬暗暗的施了一下眼色!
  就在祝梦扬微微一笑之际,那柳迎枫竟是大声道:“皇甫兄,你要卖个什么关子?”
  皇甫嵩道:“柳兄,有一件事,只怕柳兄尚未想到过呢!”
  柳迎枫一怔道:“什么事兄弟未曾想到?”
  皇甫嵩道:这位小兄弟的师门是谁,倘是由考夫说将出来,还不如请另一位适当之人说出,更为有趣!”
  柳迎枫失笑道:“皇甫兄,这座大厅之内,除了你皇甫兄而外,只怕并无别人知道这位祝少侠的师承了!”
  皇甫嵩摇头道:“不见得……”语音一顿,向柳如烟道:“姑娘,皇甫公公认为你应该是知道祝梦扬的师父是谁啊!”
  柳如烟决未想到皇甫公公会想到她的头上!一时之间,她不但被皇甫公公说得大大发呆,而且是粉面生春,芳心忐忑不已!
  别说要她答话了,敢情此时她连头都羞得抬不起来了!
  柳迎枫可是神情惑然的诧道:“皇甫兄,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皇甫嵩大笑道:“柳兄,如是老夫猜得不差,昨夜咱们到处寻找令孙女不着的原因,大概是令孙女和祝老弟,正在赏着那中秋明月,互说着自己身世师承呢!”
  柳迎枫只听得噗嗤一笑,回头向柳如烟道:“真有这等事么?”看来这位老人倒并未动怒。
  柳如烟的粉面已然红到耳根!对她爷爷的问讯,她根本不曾回答,只因她此刻人已挨到爷爷椅子下面去了!
  这一来,可把柳迎枫惹得大笑不止。
  可是,祝梦扬却觉得大大不是滋味,冷哼了一声,道:“皇甫前辈,柳姑娘清白的声誉,你老可不能拿来开玩笑啊!”
  皇甫嵩闻言呆了一呆道:“小兄弟,你是在代那柳姑娘否认么?”
  祝梦扬正色道:“不错!”
  皇甫嵩笑道:“莫非老夫判断错了?”
  祝梦扬道:“晚辈昨晚确是遇见过柳姑娘,但并非如你老所说,曾经赏月聊天,而是……”
  忽然,他耳中传来皇甫长雄干咳之声,心中悚然一震,话音顿了一顿了,立即改口接道:“晚辈的师门,也根本未向柳姑娘提及,只因柳姑娘正寻找万花宫柳老前辈,而晚辈也正在寻找各位在座的前辈,略一交谈之下,柳姑娘认为柳老前辈和各位下落,皇甫二侠应是知道,所以,晚辈便伴同柳姑娘前去天风镖局叩见皇甫二侠”
  皇甫长雄接道:“祝兄弟说得不错,他们乃是在午夜时光前来局寻找孩儿的!”
  皇甫长雄说话之时,那柳迎枫脸上,似是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但他却很快的就用笑容掩去,错非祝梦扬特别留心他的一切,随时随地都在注意他的神情举措,可就难以发现的了!
  祝梦扬不禁寻思道:“这柳迎枫果然有些儿不对劲……”
  未容他多想,那皇甫嵩已哈哈一笑道:“既有雄儿作证,足见老夫果然是猜错了……”语音一顿,竟然向外喝道:“青儿,要那厨下送上酒!”
  青儿刚自应了一声:“婢子遵命!”
  皇甫嵩又朗声一笑道:“青儿,叫你那石大叔把埋在地窖中的百年陈酒,搬上一罐来此!”
  那青儿娇应了一声,飘身向右侧奔去!
  简绍康这时却笑道:“皇甫兄几时藏有百年佳酿,老渔我却怎地丝毫不知?”
  皇甫嵩哈哈大笑道:“老弟,这等事如是容你知晓,老夫这百年佳酿岂不早成了你口中睡液了么?”
  简绍康向柳迎枫瞟了眼,笑道:“柳兄,看来皇甫兄也不见得如何慷慨啊……”
  顿时,七位老人,全都大笑不已!
  祝梦扬心中却在寻思,这皇甫老人故意把自己师门是谁的事搁下不说,莫非真的他乃系他人所扮,而不会知道自己的底细么?
  如若真个此人不是无敌剑神本人,则他这等拖延时光的做法,岂不非常的愚蠢?
  照理,他根本不必把话题扯到有关自己的师门上去啊!
  祝梦扬沉吟不已,那皇甫长雄也在心中暗暗惊讶不止,他自从回到家内,就一直在默察爹爹的神举止,在他想来,父子之间,如果还瞧不出真伪,这祝梦扬和柳如烟告知自己的一切,就不见得可靠。
  皇甫长雄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听出皇甫老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如非他对祝梦扬的印象不坏,认这位年青人不像信口胡言之人,这时他早已不愿坐在大厅之内了。
  至于柳如烟,她这时芳心之内,只填满了一股无可描述的迷惘情意,皇甫老人的那几句话,只把说得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此时七位老人长笑未已,是以她虽然羞在心头,却还不觉难堪。
  适时,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单手顶了一只酒罐,大步走了进来,在他的后面,是五名壮汉,抬了满桌菜肴。
  皇甫嵩一眼瞧见那老人进了大厅,立即朗声道:“石老弟,快将那美酒拿过来……”
  皇甫嵩话音未已,这老人已飘身走到剑神身前。
  祝梦扬拟目睢去,只见那老人虽然看上去甚是枯瘦短小,而且长相也丑陋无比,秃顶残眉,阔嘴塌鼻,但两眼张合之间,却是冷光逼射,灼灼逼人,显然一身功力,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心中不觉暗暗一惊!忖道:“怎地前几天我在府中,却未见到此人?”
  他寻思未已,皇甫嵩业已接过那石姓老人手中的酒,挥掌削去口的封泥,目光却转向皇甫长道:“雄儿,快替各位叔伯斟酒!”
  皇甫长雄道了声:“孩儿遵命!”大步上前,接过那百斤酒罐,当胸一抱,略略退开三步,朗声道:“小侄敬替各位叔伯斟酒!”
  他左手横抱酒,抽出右手,平平地向口一按,但见那口之中,立即射出一丝细长的酒线,直向摆在大厅正中的桌上酒斗之中落去。
  祝梦扬看得在心中暗道:“不愧是剑神之子,就凭这一手运气逼酒的功夫,没有二十年潜沉苦修之力,决难一口气,连斟九斗之多……”
  思忖之际,他突然心中一动,原来他瞧见那位石姓老人在皇甫嵩耳际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竟自大步退出大厅。
  祝梦扬剑眉微皱,只觉得这位石老人神情之间,总有些什么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他不出。
  他目送那石老人退走,耳中听得柳迎枫哈哈大笑道:“皇甫兄,二公子的功力,与您的功力是不相上下了!”
  简绍康接口笑道:“二世兄这一手绝技,显示了不平凡的内力,克绍箕裘,皇甫兄的衣钵,不愁无人继承,兄弟等实在是高兴得很……”
  皇甫长雄此刻已然收回内力,放下了酒,微微一笑,回到原来座位之中。
  皇甫嵩耳闻两位老人夸赞自己的儿子,显得甚是高兴,满面春风的轩动着白眉,笑道:“雄儿能得两位这般看重,老夫可真放心不少……”话音一顿,站起身来,接道:“佳酿已然斟在斗中,咱们入席,边饮边谈吧!”
  当下连皇甫长雄在内,一共是十人,正好将那张金漆圆桌,坐得满满。
  柳迎枫竟然坐了首席,显见得他在七老之中,极孚众望!
  大概除了主人“无敌剑神”皇甫嵩以外,连那武当掌门人,也要退让三分。
  祝梦扬被安置在柳如烟的下手,打左手算起,他该是坐了个第三席,比武当掌门人还要坐在前面一位。
  酒过三巡,那秃顶渔人简绍康忽然想起了似的,向皇甫嵩道:“皇甫兄,你这个关子已经卖了很久,祝老弟的师门你怎么还不说出来?”
  皇甫嵩哈哈一笑道:“不错,简老弟若不提起,老夫倒几乎忘记了!”语音顿了一顿,向祝梦扬道:“小兄弟,老夫给你引见一下这几位高人……”当下将在座的六位老人,分别向祝梦扬介绍。
  祝梦扬站起身子,举杯向六老笑道:“晚辈久仰六位老前辈大名,今日有幸能得拜见,实是晚辈莫大荣耀!晚辈借花献佛,敬六位前辈一杯……”举杯一饮而尽,这才缓缓落座。
  六位老人倒也很客气,各自举杯沾唇,表示了答礼。
  皇甫嵩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你也不必跟我们客气,令师虽然与老朽等人相识,但却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而且……”
  老人突然笑容一敛,住口不语。
  祝梦扬怔得一怔,心中暗道:这老儿忽然变色不语,难道自己的师父,跟他们几位之间还有什么过节不成么?
  只听得那位秃顶渔人简绍康接口道:“皇甫兄,这位老弟的师父究竟是谁?听你言下之意,莫非他与我们还有些不寻常的交道么?”
  皇甫嵩皓首点,道:“不错,在座除了老夫和紫云道长、柳道长、柳宫主三人以外,你们四位,好像都会在这位小兄弟的师父手下吃过苦头!”
  简绍康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兄弟一生吃过别人的苦头不多,此人莫非是那书魔老儿么?”
  敢情这位东海钓叟是吃过一位叫做“书魔”老人的亏,所以他才猜想祝梦扬乃是书魔门下。
  皇甫嵩摇头道:“简兄,那祁连山上的两位魔头,那配有祝老弟这等弟子?你想左啦!”
  简绍康搔了搔秃顶,瞧着祝梦扬发呆。
  万花宫主人柳迎枫忽然微微一笑道:“皇甫兄,兄弟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祝老弟也许……”
  皇甫嵩道:“柳兄想到的是那一位?”
  柳迎枫道:“据兄弟所知,像简兄和高兄、竺兄、段兄等四位都在那人手下吃过苦头,此人必是武林中大有名望之士!”
  皇甫嵩笑道:“不错,柳兄说得甚是!此人在武林中,声望不低!”
  柳迎枫向简绍康道:“简兄,你还记得当年在庐山大汉阳峰头的一段故事么?”
  简绍康脸色微微一变,道:“是他?”言下之意,显然有些不信!但却仍未说出其人是谁!
  祝梦扬这时反倒听到有些迷糊,弄不清这不知是真是假的,“无敌剑神”,究竟在卖的什么关子?
  心想:如果说这皇甫老人乃是假冒,根本不知自己来历,故意借此机会,想得激自己忍不住说出师门,自己却千万不可上他这等大当!
  是以,他虽然心中暗感奇怪,但外表却做作得十分镇静,摆出一副恭敬聆听的神情。
  此刻,只见那青衣老人段文熙忽然摇头道:“柳兄所说的人,是不是指的‘飞云洞主’雷震涛?”
  柳迎枫道:“兄弟认为只有这位雷兄,才能教出像祝老弟这般子弟!”语音略顿,目光在高和竺旋枢身上一转,道:“而且,也只有雷震涛曾经……曾经……”忽然他似是觉出有什么为难之处,住口
  不往下说。
  简绍康吊眉一扬大笑道:“柳兄,你为何住口不语?莫非是怕我们难为情么?其实,雷老儿那套“伏波掌”’,也算不得什么精奇之学,无非他功力深厚,高出我们太多,才会使我简老渔吃了败仗……”
  原来他果真吃过那雷震涛的苦头!
  祝梦扬听得在心中暗笑道:柳迎枫本要替他掩饰,不料他自己却把这等丢人的事说穿,敢情这秃顶老渔,究竟不失武林人物的本色!
  他寻思未已,只见皇甫嵩突然呵呵一笑道:“柳兄,老夫看你们也不必多猜了!”
  柳迎枫道:“为什么?”
  皇甫嵩道:“要知道,他们四位必然想不起来的了!因为,因为……事情隔得太久了一些!”
  皇甫老人话音甫落,简绍康忽地变色而起!他楞楞地瞧“无敌剑神”皇甫嵩半晌,终于颓然坐了下去,长叹一声道:“皇甫兄,你这么一句,倒使兄弟想起这位祝老弟的师父是谁了!”
  皇甫嵩点头道:“事隔五十余年,毋怪简兄不容易想起……”
  柳迎枫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道:“简兄,你当真想起这位老弟的师门是谁了?”
  简绍康黯然一叹道:“想起来了!”
  武当掌门人紫云道长冲口道:“是那一位?”
  简绍康道:“还是请皇甫兄说吧!兄弟……兄弟……实在不想再提此人名号!”
  他这等神态,只瞧得祝梦扬心中大感不安!
  如果简绍康心中所想出来的那位,正是自己的师父,则很明显可以瞧出,他们之间必有不小的过节,而皇甫老人会说,在座之中,除了他自己,柳迎枫和紫云道长以外,另外四位,几乎都与自己师门不洽,倘若这四位老人一时激动,要向自己动手的话,那可不能等闲视之!
  他衡量了一下眼前局势,觉着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大概只有柳如烟一人!
  至于那皇甫长雄,他可不敢有多大指望!因为在剑神真假未会判明之前,他不便出手相助自己去对付家中的贵宾,等到判明以后呢?祝梦扬明白,如果简绍康想出来的人,正是自己师父,则皇甫老人有八成不是假冒,是则,皇甫长雄更不会帮着自己了!
  心念至此,他不由的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并且也暗暗的运气戒备,防着他们忽然出手……
  祝梦扬想的事情虽多,但念头转动却是极快,“东海钓叟”简绍康话音甫歇,耳中已听得皇甫嵩微微一笑,说道:“也好,简兄既是不愿说,就由老夫说出便了……”语音顿了一顿,向柳迎枫道:“柳兄,也许你决不会想到,这位祝老弟的师门,乃是武林之中,被人尊为‘仙’、‘医’、‘佛’三位者老之首,“仙剑神杖’杜公仆老人的弟子!”
  这几句话打“无敌剑神”皇甫嵩口中吐出来,其份量之重,自是在意料之中,只见那柳迎枫呆了一呆,道:“杜公仆么?真想不到……”
  柳迎枫语音未落,柳如烟忽然低低的问道:“爷爷,你认识祝公子的师父?”
  柳迎枫似是挨了一拳般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女孩儿家,别管大人的事!”
  柳如烟花容失色的怔了一怔,当真不敢再说半句话!
  祝梦扬在旁耳闻目视,越发的觉到情形有些不对!皇甫老人既然能够说出自己的师门,则这位无敌剑神有着百分之九十不是他人所假冒!
  而柳如烟当着这么多人之前,只不过问了他爷爷一句是否与自己恩师杜公仆相识,竟又挨了爷爷叱责,未免与常情有悖!
  一时之间,祝梦扬只感万般怪异之事,纷至沓来,令他大有不知如何应对之苦。显然,他料想得到,刹那之间,自己就要成了那四位老人盘问的对象……
  祝梦扬没有料错,果然在柳迎枫话音甫落之时,秃顶老渔简绍康第一个发出了冷笑!
  他剑眉刚自一皱,却见那点沧掌门人“南诏剑叟”段文熙闪身立起,暴睁双目,向祝梦扬喝道:“娃儿,杜公仆现在何处?”
  祝梦扬忖道:果然他们跟恩师有着过节,口中却是应道:“家师数十年来,均是卜居九华,掌门人谅必不会不知!”
  段文似是不会料到祝梦扬竟敢用这等口气对自己说话,长眉一扬,冷哼了一声,喝道:“老夫身为一派掌门,你是何等身份之人,竟敢对老夫用这等态度说话?那杜公仆传授了你武功剑法,不知可曾传过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祝梦扬心想: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他乃是一派掌门之尊,在武林中享有很高的地位,自己初出茅庐,在江湖上藉藉无名,他要我对他说话谦逊,并不算无理之求……当下连忙抱拳道:“晚生一时冲动,说话未会检点,尚祈掌门人莫要见怪!”
  祝梦扬这种勇于认错的举动,只听得皇甫长雄在心中大为赞佩!暗地裹对他又加深了三分了解!
  但是那位点沧掌门段文熙却一瞪双目,嘿嘿一笑道:“娃儿,你既然知错,就该领罚!”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领罚么?”
  段文熙道:“不错!”
  祝梦扬道:“晚生业已认错,并向掌门人致过歉意,不知掌门人为何还要提及惩罚二字?”
  段文熙冷冷一笑道:“你认为老夫有些过份,不该罚你了?是么?”
  祝梦扬道:“晚生已然向掌门人道过歉,在道理上而言,晚生已然无亏……”
  段文熙陡然喝道:“住口!你这娃儿胆子不小,竟敢跟老夫顶嘴……”语音一顿,掉头向皇甫嵩道:“皇甫兄,兄弟本想看他是你座上之客,只要他愿意领罚,兄弟就不与他多所计较,谁料这娃儿竟然仗着师门声势,不把老兄弟这掌门之尊,看在眼中,似这等没有教养之徒,兄弟再不教训教训他,今后这武林之中,还能谈什么规矩,论什么尊卑?兄弟如果因此而得罚了皇甫兄,只有事后再求皇甫兄恕罪的了……”
  言下之意,似乎非要祝梦扬接受他的惩处不可!
  祝梦扬剑眉前目一轨,正待反唇相,却见皇甫嵩揪髯笑道:“段兄,这等小事,又何必斤斤计较……”
  段文熙闻言,蟇地纵声长笑道:“小事么?皇甫兄,兄弟那昔日一剑之恨可不是小事啊!杜公仆自己缩头在九华山中不出,(疑似缺句)兄弟不相信杜公仆这老贼不出来!”
  敢情他乃是藉题做文章,所谓失礼之事,原来仅是一个借口而已!
  皇甫嵩闻言怔了一怔道:“段兄,你这么做妥当么?这位小兄弟是个晚辈哩!别要被人讥笑你段兄以大压小,仗势凌人……”
  段文熙目光一闪,冷哼道:“兄弟切齿那一剑之恨,迄今已有四十年,四十年来,兄弟每次踏入江南,必去九华山,从未找到杜公仆隐身何处,难得今朝遇上他杜老儿的弟子,兄弟又何在乎人家怎么评比?”话音一顿,转头向祝梦扬道:“娃儿,老夫也可以不罚你,但你得听命老夫一件事!”
  祝梦扬明知这件事只怕比那所谓惩罚更难以接受,但他却存了侥幸之心,脱口应道:“什么事?”
  段文熙哈哈一笑道:“领我去见那杜公仆!”
  祝梦扬听得楞了半晌,方始说道:“掌门人是要见我恩师么?”
  段文熙道:“不错,这大厅之内,只怕不止老夫一人想见令师,你娃儿如是答应,老夫就不记你失礼之过……”
  祝梦扬忽然心中灵光一现,暗暗忖道:莫非这又是一个借口么?我可不能不小心了!否则,只怕今日就难以生离此地……转念至此,微微一笑:“家师隐居九华,不让掌门人找到,用心就在不想再惹尘世是非,晚生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带任何人前去!”
  段文熙道:“你这是拒绝老夫了?”
  祝梦扬道:“不敢!晚生乃是未便从命!”
  段文实陡然向简绍康道:“传兄,这娃儿似乎很是倔强,看来好说是没有用处的了!”
  简绍康沉声道:“段兄,依你之见呢?”
  段文熙道:“擒住这娃儿,逼杜公仆现身!”
  一直未会作声的白衣老人,中原大侠高玄,这时忽地击掌大笑道:“好办法,高某人完全同意段兄主张!”
  高玄这一赞同,那位而老人竺旋枢也大声道:“竺某与杜公仆也有一杖之仇,段兄用心良苦,竺某十分钦佩,段兄不妨放手施为,竺某作为后援!”
  祝梦扬听得这三位老人如此这般说话,心中大感不妙,愿然他此刻已经陷入了极度的险境之中,一个措置不当,就将受到当代功力最强的四大高手围攻!
  他心念转,忖道:自己倘若能够取得皇甫嵩或是柳迎枫的支助,则情形也许不如想象的那么坏了……主意打定,趁着四位老人说话之际,连同身边的柳如烟道:“柳姑娘……”
  柳如烟早已瞧出眼下的局势,祝梦扬似乎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芳心之中,焦急无比,但祝梦扬自己不表示意见,她一个大姑娘,又坐在爷爷身旁,自是未便启齿说什么,这时祝梦扬忽然对她说话,她竟是迫不及待的应声道:“祝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讲么?”
  祝梦扬本来是想要他代向乃祖关说,化解眼下不利自己的情势,但话到口边,却又觉若虽以启齿,是以才顿了一顿,但柳如烟那等快捷的接口反问,越发使得祝梦扬感到自己是堂堂男子,怎可向女流之辈求援?一念及此,不禁豪气大生,摇头一笑道:“姑娘,稍时如是在下被迫与人动手,尚望姑娘莫要卷入其中……”
  柳如烟原来只道他有什么想求自己,怎料他说出口来,竟然只是要自己莫要卷入是非之中而已,柳如烟自是不有些失望,也大为着急,低声道:“祝公子,你千万不可动手啊……”
  她意犹未尽,却又不得不举袖掩住了樱唇。
  敢情那“南诏剑叟”段文熙已离席而起,走到大厅的空地之上,向祝梦扬喝道:“娃儿,你不肯领老夫去到九华,老夫只好将你制服,不怕你师父不找上门来,落得老夫以逸待劳……”
  祝梦扬剑眉一扬,缓缓地站起身子,目光在柳如烟脸上一转,又投注在皇甫长雄身上,略含歉意的一笑道:“二叔,想不到晚辈贸然跟来,反倒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了!”
  不等皇甫长雄说话,举步向“南诏剑叟”段文走去,同时抱拳,向那等着他的段文笑道:“掌门人不知要怎样制服在下?
  段文熙哈哈大笑道:“容易得很,老夫任尔选择,拳、剑、掌、刀,无”不可!”
  一派托大的口气,只听得祝梦扬心头暗暗冒火!
  他知道既是到了非动手不可,别无选择的时机,自己倘是示弱,那不啻长了对方的威势!是以,“南诏剑叟”段文照话音落,他立即笑道:“掌门人号称‘南诏剑叟’,必然是剑上工夫,高人一等,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在掌门人剑下,领教几手高招吧!”
  敢情他这句话,说得比段文熙更狂!
  想以一派掌门之尊,被这位后生晚辈,当着众多高手面前,挑了他最精擅的一门武功叫战,脸上又怎能挂得住?当下面色一沉,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老夫要你知道,就算杜公仆而今亲自来此,谅他也不敢出此狂言!”
  祝梦扬解一声,掣出胁下长剑,笑道:“掌门人,敢与不敢,狂与不狂,稍时自可见个分晓,晚生敬候大驾亮剑!”
  语气虽然温和,但字字句句,都宛如金针刺体,扎的段文熙心中好不难过!只见他恨恨的咬牙,掉头向皇甫长雄道:“贤侄,借一支剑给我!”
  皇甫长雄应声拔出身畔长剑,恭恭敬敬的递上!
  段文熙执剑在手,怒目对祝梦扬喝道:“娃儿,老夫要找的是你师父,是故老夫虽然有剑在手,但也不会伤了你的性命,你放心出手吧!”
  祝梦扬暗道:听来倒是大方得很!但他口中却不头饶人,笑道:“掌门人好说,在下与掌门人无冤无仇,自也不必拚死拚活的了!”话音一顿,双手抱剑当胸,接道:“掌门人请!”
  段文熙眼中抹过一丝恶毒的神采,但瞬即又换成了揶揄的冷笑,沉声道:“老夫何等身份,你竟然要老夫出剑攻你么?”
  祝梦扬道:“长者为先,在下是讲求礼数啊!”
  段文似是被他气得忍不住仰天怒笑道:“狂妄的娃儿,冲你这等豪气,老夫让你三剑!”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掌门人有把握让我三剑?”
  他为人不善机诈,这句话问出来,也不过是平心之言,因为他自己多少明白,据师父自己说,他那‘谪仙剑法”的厉害,当代之中,很少有人不还手,能够从容避过两招。但这等话听在对方耳中,可就比打上段文熙两个耳光还要令他难受!
  段文直气得哇哇叫道:“娃儿,老夫要是避不开你三,而要出剑招架,老夫这一辈子也不再找你师父索取那当年的一剑之仇了!”
  祝梦扬心想,这老儿倒也说的是老实话,假如是连我的三剑都避不开而必须挺剑迎架,你再去找我师父,那不更是自己给自己寻晦气了么?
  只是,祝梦扬并非尖酸刻薄之人,心中虽然想到了这点,口中却是十分客气的说道:“掌门人尚能这等厚宏大量,在下就先行谢过!”
  抱剑一揖,颇似段文熙已然未能避开三剑一般!
  段文熙双眉一皱,荐声道:“娃儿,老夫一再容忍于你,予你以公平动手机会,只不过是看在你跟柳姑娘的交情份上,你如再不知好歹,休怪老夫下那毒手了……”
  话音未已,却见祝梦扬大喝一声,挥剑当胸刺来!原来他这句话可是真正激怒了祝梦扬!
  顿时让祝梦扬明白了这个点沧掌门的诸般做作,都是在讨好那位万花宫主人,被江湖称为“不死神魔”的柳迎枫!大怒之下,剑势立告发出!
  段文熙话音未落,陡见祝梦扬剑当胸刺来,心中虽然微微一惊,但他自恃功力凌人,右手中的长剑垂在地上,足下丝毫不动,只是左肩一斜,身形立告横移三尺!
  祝梦扬冷笑一声,平伸而出的剑招未变,右腕轻轻一振,但见寒芒电掣,剑炁飞旋,如影随形;竟是跟着段文熙的身形,左引三尺!
  段文熙只觉那招剑法,乃是自己生平从未见过的怪异招式,朵朵剑花,居然罩住了自己七处要穴,使人分辨不出虚实,惊愕之间,迫得他不得不振臂挥剑,往上撩去!
  却听得一阵呛金铁交击之声盈耳,段文熙倏感手中长剑一震,眼前剑影忽失,祝梦扬已在七尺之外,朗朗笑道:“掌门人有心相让,故意出剑招架,区区这厢再致谢意……”
  段文熙长剑仍然挺举身前,未曾落下,闻言方是呆了一呆,脱口道:“老夫败了么?”
  祝梦扬道:“掌门人倒未落败,区区对掌门人相让之心,实是感激得很!”
  段文熙脸上木讷发呆的神情,刹那之间,立告大变,两眼之中,忽现杀机,冷哼了一声,地大喝道:“娃儿,你敢戏弄老夫……”掌中宝剑一扬,腾身直向祝梦扬冲去!
  祝梦扬剑扬眉一声,冷笑道:“掌门人莫非后悔了?”
  右臂一振,正待出剑还击,只见眼前人影一花,耳中却听得柳迎枫大声笑道:“段兄不可自悔诺言,请恕老夫要主持公道了!”
  碎然一声巨震传来,祝梦扬定晴看去,却见那“南诏剑叟”段文照蹭蹬之下,一连向后倒退了五步,方始拿椿站稳身子!
  敢情柳迎枫大袖一挥之下,就将他震退了七尺!
  祝梦扬呆了一呆,暗道:“这万花宫主人好强的内力!竟是连点沧掌门也承受不起他挥袖一击!”
  他刹那之间,只知暗暗惊凛于柳迎枫的功力高明,却忽略了那位点沧掌门人的过份脓包!
  柳迎枫抖袖震退段文熙,立即回到自己座位之上,举杯向尚在发楞的祝梦扬笑道:“祝世兄,适才你出手一剑,高明无比,不知可是令师杜大侠的谪仙剑法之中的绝学?老夫钦佩得很,特地也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祝梦扬心中虽然对柳迎枫怀有极大的疑心与戒意,但他居然不惜得罪故交,出手震退点沧掌门人段文熙,而主持公道,倒也让他感到这位老人,不失是位正人君子!
  柳迎枫话音刚落,祝梦扬连忙抱剑一体道:“不敢,多谢老前辈主持公道盛情!”他却并未说出自己出手那招,是否谪仙剑法!
  柳迎枫干了杯中之酒,大笑道:“武林人物,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段掌门气急攻心,一时失态,老夫忝为至交,总不能眼看他自毁名节于后生之前啊!祝世兄,你师尊与段兄的这一段过节,老夫相信段兄永运不会再提起的了!”忽然掉头向木立大厅门口的段文熙笑道:“段兄,老夫没有说错吧!”
  那段文熙直到此刻,才恍如清醒一般,冷冷笑道:“柳兄说的是,段某与杜公仆的一剑之仇,今后再也休要提起了……”
  大步走回自己位中坐下,并且递了皇甫长雄的宝剑,悻悻然举杯连干三斗!
  别瞧他说话之时,乃是哈哈大笑,但任何人也瞧得出,他这份笑容,乃是在十分勉强的情态之下逼出来的!
  这时,祝梦扬也还剑入鞘,正要缓步归坐!
  突然间,只见那紫面老人“天风怪客”竺旋枢,手中提了一支宝剑,大步走了过来,宏声说道:“祝老弟,老夫见猎心喜,也想向你老弟讨教,讨教几手高明剑术!”说话之间,环目之中,泛现毒芒!
  祝梦扬只瞧得心中暗暗一震,想不透这位五大世家中的“天威堡”的大堡主,何以会露出这等眼神?难道他与自己恩师的仇恨,比那段文照还要深重得多么?心中虽在转念寻思,口中却不得不笑应道:区区乃是后生晚辈,当不起尊驾如此拾举!”侧身一让,移步就待归座!但却在言语之间,竟也学会了用那不卑不亢的措辞!
  竺旋枢高大的身形一晃,拦住了祝梦扬,冷冷喝道:“你可是瞧不起老夫,不屑与老夫动手?”
  祝梦扬去路被阻,只好笑道:“区区决无此意!”
  竺旋枢道:“那很好,你拔剑吧!”
  祝梦扬苦笑一声道:“区区今日乃是初次拜见尊驾,你老又何必逼令区区过招,兴这无名之师?”
  竺旋枢陡地纵声大笑道:“无名之师?小子,你莫非忘了皇甫剑神的话了?那杜公侯欠我一指哩!”
  祝梦扬怔了一怔,忖道:怎地恩师跟五大世家中人,也结下了怨仇?看来这一架又得要打的了!心念一定,却也不再多说,探臂拔剑,大声道:“区区早闻天威世家的‘旋风剑’法,迅若狂风,捷逾闪电,今日有幸领教,实是高兴得很!尊驾请划下道来,区区无不勉力奉陪!”他既知又是师门宿怨,自然言辞之中,就不如先前那么客气了!
  竺旋枢嘿嘿笑道:“不错,老夫正要叫你知道,旋风剑法纵然比皇甫剑神的无敌神剑,但至少比杜公仆的那几手谪仙剑法高明千倍以上……”
  他忽然验上一红,住口不往下说,祝梦扬只道他忽然记起,自己既是曾经在谪仙剑法之下,断过一指,旋风剑比谪高明千倍之说,岂不太离谱了些么?
  但其实他怎知道:竺旋枢乃是吹牛吹离谱时,被人用蚁语传言的功力,暗中骂了几句,才红着脸住的口呢?
  当下祝梦扬淡淡一笑道:“天下剑法的优劣,决无千倍之差,尊驾未至太过狂傲了!”暗中真炁微聚,忽然大喝一声,寒芒乍吐,剑已狂舞而出,电疾向竺旋枢攻去!
  竺旋枢本是提在右手的宝剑,倏告一扬,大声道:“小子,你瞧瞧老夫旋风剑的火候吧!……”眨眼之间,竟然一连回攻了七剑之多!
  祝梦扬微微一惊,暗道:“旋风剑果然快捷得很!”
  手中的剑势一变,呼的一声,但见九朵剑花,电掣雷轰一般,罩向竺旋枢那支长剑,快捷绵密,较之旋风剑法,尤有过之!
  竺旋枢双目暴,大喝一声,右手宝剑左遮右挡,左手却匆忙之下,拍出一股劈空掌力,同时,双足一蹬,连连跃退三尺!
  祝梦扬冷笑一声,身如行云流水,剑若紫电游龙,点点银星,丝丝剑炁,几乎是一步一趋的跟在竺旋枢飞退的身后,迫得他无从变招抵挡,更遑论出手攻敌了!
  眼看祝梦扬只要含蕴在剑上的真力一吐,那“天风怪客”竺旋枢就将伤在当地,突然听得柳迎枫大喝一声道:“祝世兄手下留情!”
  祝梦扬原无伤人之意,他只是气不过那竺旋枢的狂妄,才会陡然施展了一招谪仙剑法之中困敌的绝招“十面埋伏”,使两丈周围,俱为森森剑炁所罩,一心想迫得竺旋枢弃剑认输而已!
  柳迎枫喝声入耳,祝梦扬顿时觉得,眼下倘是真的伤了竺旋枢,只怕就要激起众怒,不如见好即收,也顺便给柳迎枫留下一个面子。主意打定,立即朗声笑道:“晚辈遵命!”匝地寒芒尽敛,缓缓退开五尺!
  竺旋枢似是惊魂未定,喘息未已,楞楞的瞧着身前含笑卓立的祝梦扬,久久不会说出半句话来!
  柳迎枫呵呵一笑,道:“竺兄,你那断指之仇,可否看在兄弟薄面,暂时放下?”
  竺旋枢浓眉连动,环目狂睁,满脸俱是悲愤之情!显然,要他就此罢手,竟是心有未甘!
  祝梦扬心中暗道:好啊,如果你再不识相,我说不定得只有让你吃上一点苦头了!
  目光投注在竺旋枢脸上,只要竺旋枢稍有动静,他就准备先发制人!
  但是,竺旋枢并未真正发作!他激动的脸色,刹那间一沉,竟然连看都不看祝梦扬一眼,便还剑入鞘,转身走回自己座位!
  柳迎枫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多谢竺兄赏光,老夫感激得很……”
  语音未毕,却见中原大侠高玄白衣一闪,东海钓度简绍康秃顶微动,双双抢到祝梦扬的身前!
  祝梦扬皱眉忖道:怎么?他们想联手对付我么?
  寻思未毕,白衣老人高玄已冷冷喝道:“祝梦扬,你刚才所用的剑法,可是杜公仆所授?”
  祝梦扬道:“不错!正是家师谪仙剑法!”
  高玄忽然仰天大笑道:“杜公仆果有过人之能,这几十年中,谪仙剑法的破绽,已然被他完全改正了!”笑声一顿,目光掉向简绍康,接道:“简兄,你可曾瞧出来了?”
  简绍康眉一扬,笑道:“瞧出了什么?”
  高玄道:“杜公仆的剑法,已然不比无敌神剑稍有逊色了!”
  简绍康笑道:“众目所见,高兄似是不必要再加说明的了!”
  高玄怔了一怔,笑道:“简兄,你这是何意?”
  简绍康道:“皇甫兄邀约我等,聚会中秋,名为八剑生死会,实则,乃是要借此机会,联给你我当代八位使剑高手,同心合力,防阻那杜公仆啊!”
  祝梦扬只听得心中一动,暗暗寻思道:简绍康这句话的用心何在?当着自己面前,说出这等话来,不怕泄了自己诸人的隐秘么?
  他再一深思,蓦感心头狂震,显然这简绍康心怀不测,故意泄底,好让以皇甫嵩为首的七位老人,因为机秘尽泄,不得不决心除去自己!
  祝梦扬目光投向简绍康的脸上,暗道:“这姓简的好一付恶毒心肠!”
  此时,那身为主人的“无敌剑神”皇甫嵩忽然大笑道:“简兄,你怎么说话这么不小心?杜老儿衣钵传人在此,而且,他乃是奉命来此,要老夫取消八剑生死大会,咱们几人的机密,让祝老弟听在耳中,不就等于告诉了那杜老儿一般了么?”
  简绍康笑道:“皇甫兄莫要只知责怪兄弟,釜底抽薪,亡羊补牢,眼下的情景,咱们如想补教,至少为时尚不算晚!”
  高玄道:“简兄有何高见?”
  简绍康道:“斩草除根,简单之至!”
  高玄楞楞的道:“斩草除根?简兄的意思,莫非是……”单掌一劈,作了个手式,接道:“对么?”
  简绍康道:“高兄玲珑剔透,果然一点即醒!”
  祝梦扬耳闻目视,已然明白,这简绍康的用心,当真是不放过自己了!当下心中冷冷一笑,暗道:很好,只要你们敢不守武林道义,我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放心的放手一搏了!念头拿稳,立即暗中调匀真气,准备全力一拚!
  但那柳迎枫这时忽然站起身来,摇头说道:“简兄,你一错不可再错,祝世兄只是武林后辈,你们倘如联手取他性命,不怕传入江湖上,毁了你们的声望么?”
  简绍康道:“柳兄之意,是要我们放过这小子?”
  柳迎枫道:“老夫是为各位好,皇甫兄认为如何?”
  皇甫嵩大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柳兄这等沽名之心,不嫌有那妇人之仁么?”
  柳迎枫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皇甫兄也同意简兄的主张了?”
  皇甫嵩掀髯一笑道:“隐秘已泄,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语音一顿,接道:“但如柳兄洁身好名,兄弟也不愿拖你下水……”
  柳迎枫脸色一变道:“皇甫兄……”
  皇甫嵩不容柳迎枫再说,竟然向皇甫长雄道:“雄儿,代为父恭送柳宫主和柳姑娘出府!”
  皇甫长雄十分迷惑的应了一声:“孩儿遵命!”站起身子,抱拳向柳迎枫道:“侄儿奉命恭送大叔出府!”
  柳迎枫脸色连变,似是就要发作,但他回头看了依在自己身旁,惊凛过甚的柳如烟一眼,终于强自忍住了那股怒意,长叹一声道;“有劳二世兄了!”轻轻的拍了拍柳如烟道:“孩子,你皇甫公公下了逐客令,咱们只好离开天地府了!”
  柳如烟怎肯走?她眼见祝梦扬陷身当代六大顶尖高手的陷阱之中,她自是不放心离去,虽然是她对祝梦扬的武功,有着相当的信任,但如一对一的搏斗,祝梦扬必可稳操胜算,而以一对六,柳如烟就不敢深思了!
  是以,柳迎枫话音一落,她却拾起了粉验,露出一派不愿离去之色,低声向柳迎枫细语道:“爷爷,我们怎可留下祝少侠一人在这儿呢?”
  柳迎枫慈群的脸上,忽逞黯然之色,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孩子,这事爷爷可是无能为力的啊!”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你瞧,这六位公公都对祝老弟的师门怀有深仇大恨,如是爷爷不带你走,那岂不变成爷爷跟你的六位公公过不去么?”
  柳如烟明知爷爷说的不是假话,但她却不肯移步,只是拿一双明亮的大眼,在爷爷和祝梦扬身上,转来转去!
  祝梦扬眼见那柳迎枫和奉命送他出府的皇甫长雄,因为柳如烟不肯动身,同告僵立当地,心中大为感激!暗道:“这位柳姑娘,可是对我关心得很……”动念之间,也激起了他的豪壮之心,竟是大步上前,抱拳向柳老人祖孙一揖,则笑道:“两位不必为了区区感到作难,既是皇甫老人逐客,柳老也用不着再在天地府中逗留……”
  柳如烟不容祝梦扬多说,嫣然一笑,接道:“祝公子,你跟我们一道走,好么?”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要在下跟随两位离去?”
  柳如烟道:“不错!你跟我们一道离开。”
  祝梦扬道:“这个……”
  柳如烟见他沉吟不决,芳心大为着急,连声问道:“祝公子,你愿不愿意,快说出来啊!”
  祝梦扬回顾了那皇甫嵩等六老一眼,竟然摇头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
  他这句话说出口来,柳如烟顿时花容大变,两只大眼之中,刹那间充满了泪光,惶然的叫道:“你……公子,为什么不跟我们走啊!”
  祝梦扬瞧她那等悲急之情,心中大是不忍,真想告诉她,他果然想跟她们一起离开天地府的!
  但是,祝梦扬也明白,休说柳迎枫老人的内心是真是假,使人难以捉摸,就是眼下如若真个应允,跟随柳老祖孙离去,只怕激起信绍康等怒意,说不定连柳如烟也要被他们当作仇敌一般了!故而他咬了咬牙,狠着心肠,淡淡一笑道:“姑娘快些跟柳老出府去吧!”
  柳如烟显然料不到祝梦扬会是如此固执,眉凝秋水,目愁容,俯首低语道:“公子,你不能留下来啊!他们会伤害你的……”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祝梦扬感动得心中热血上涌,但一时之间,却又无法出言解说,甚至连安慰的客套话,也说不出口!
  柳迎枫皓首连摇,仰天长长叹息道:“孩子啊,祝老弟说得不错,咱们该走了!”
  柳如烟猛然抬起粉脸,只见一片坚决的神情,泛现在眉梢眼角,螓首直摇,尖声大叫道:“爷爷,孙儿不走了!”
  柳迎枫一怔道:“为什么?”
  柳如烟冷冷接道:“孙儿决心留在皇甫公公府中,助那祝公子一臂之力!”
  柳迎枫霎时脸上神情大变,喝道:“胡闹!”

  第四章 独斗五老 惊人一剑
  祝梦扬也觉出柳如烟这等做法,就自己而言,固是盛情可感,但如就全盘局势而言,则根本于事无补,甚且,还要误事!只因他明白,今日之局,纵然六老同时出手,自己要想全身而退,却也不算难事!
  但如果柳如烟也留了下来,一个处置不受,只怕自己就有了掣肘之处,到那时自己想逃,可能也逃不走了!故而柳老人喝声甫落,他连忙说道:“姑娘,你不用为在下就心,尽管侍奉柳老回去,在下有暇,亦常前去西湖万花宫中拜望!”
  柳迎枫点头道:“老弟,你可当真要来啊!”
  祝梦扬道:“晚辈感谢你老仗义之德,只要能够闯出今日死劫,晚辈自会前来西湖,拜望你老和柳姑娘的了!”
  柳迎枫哈哈一笑道:“好,老夫在宫中等你!”一拉柳如烟,喝道:“孩子,咱们走!”
  但是,柳如烟却纹风不动的站立原地!
  柳如烟老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一拉没有拉动柳如烟,只气得连连顿足,唉声长叹不已!
  皇甫长雄修眉一扬,低声向柳如烟道:“贤侄女,你莫要误会了祝老弟心意,有你在此,只怕……”
  这时,无敌剑神皇甫嵩,忽然声大笑道:“柳兄,令孙既是如此关切祝老弟,柳兄又何不稍稍息怒,留此作壁上观呢?”笑声一敛,接道:“但柳兄要记住一件事!”
  柳迎枫脱口道:“什么事?”
  皇甫嵩道:“柳兄千万不可插手其中!”
  柳迎枫冷冷一笑道:“皇甫兄不觉此举太过么?老夫真为剑神的令名惋惜!”
  柳如烟这时忽然抬起粉脸,笑道:“爷爷,你不走了么?”
  柳迎枫长叹道:“孽障啊,孽障!”
  此刻,皇甫长雄反倒双眉深锁,缓缓的退了下去!
  祝梦扬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低声道:“姑娘,你这等相助在下之情,在下真不知如何感谢!”语音微微一顿,忽而肃容接道:“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否惠允?”
  柳如烟只要能够留在祝梦扬身畔,似是对于祝梦扬有所要求,都不会拒绝,当下嫣然笑道:“公子你不必这么客气?什么事何不直说呢?”
  祝梦扬道:“少时在下与各位老前辈动手之时,千万望姑娘莫出手相助!”
  柳如烟怔了一怔,暗道:“我就是为了要帮助你,留下不走的啊!你不要我出手相助,那我又何必留了下来;难道你要我瞧你被人杀死,也无动于衷么?”她心中想着,不觉大为伤感,刚刚抹去的泪光,刹那间,再度盈盈欲滴!粉脸低垂,一语未发。
  祝梦扬只看得心中大震,急道:“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柳如烟哀怨无比的轻抬目光,说道:“祝公子,你把妾身看作路人了么?”
  祝梦扬一呆,道:“没有啊!”
  柳如烟道:“既然你不把妾身当作路人,患难相助,又有什么不妥呢?”
  祝梦扬这才恍然一笑道:“姑娘,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卷入这场是非之地?何况……”
  柳如烟道:“何况什么?”
  祝梦扬道:“令祖与眼前的六位,均是多年至交,若是为了在下,而使令祖得罪了数十年交往的朋友,区区岂不是愧对令祖太多了么?
  柳如烟淡淡的一挑柳眉,娇笑道:“不会的,我爷爷疼我得很!”
  祝梦扬心想:这与柳老疼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女孩儿家看事情,果然与人不同得很!但口中却道:“姑娘说得虽是不错,只是在下却愧疚良深了!”
  柳如烟妙目一转,格格一笑,道:“公子,你用的那支剑,可也是千古神物?”
  她忽然有此一问,只把祝梦扬听得有些茫然,摇头道:“不是!但也十分犀利。”
  柳如烟探手取出自己的那支短剑笑道:“公子,妾身的宝剑,借给你用好么?”
  祝梦扬道:“这……在下用不着这种千古神兵利器,姑娘的心意,在下感谢得很!”
  柳迎枫一拂白髯,笑道:“孩子,你少啰嗦一些吧,祝世兄的谪仙剑法,不适使用鱼肠剑,据爷爷看祝世兄的佩剑,颇似杜公仆自己的随身兵刃,虽是不比春秋古剑鱼肠犀利,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效用,似也不在鱼肠之下呢!”
  柳如烟闻言,笑道:“公子,爷爷说的是真的?”
  祝梦扬道:“柳老说的是实情,在下佩剑,正是所赐之物。”
  柳如烟笑道:“公子,如果你用腻了自己的长剑,只要你高兴,随时都好取我这支短剑……”
  这几句,说得一片天真,只把祝梦扬听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柳迎枫也哈哈一笑道:丫头,爷爷刚才已然说过,祝世兄的剑法,不适宜短剑,武林中倒是有一支长剑,正与那杜兄的剑法相配合,祝世兄如能将那一支神剑找到,则对杜兄的谪仙剑法,必可大放异彩!”
  祝梦扬心中一动,忖道:有这等事么?奇怪的是,恩师为何从未提及呢?他心中虽然暗觉不解,但口中并未说出。
  反倒是柳如烟娇笑道:“爷爷,那是什么剑啊?”
  柳迎枫接道:“这支宝剑,乃是唐代诗仙,青莲居士的佩剑!”
  祝梦扬暗道:原来是李白的佩剑!难怪柳老人会说此剑对我的剑法大有裨益了!敢情他已经想到,恩师的“谪仙剑法”,正与青莲居士的谪仙封号暗合,其中必有道理的了!
  柳如烟柳眉一扬,笑道:“爷爷,李白的佩剑,叫什么名字?”
  柳迎枫道:“倚天剑!”
  柳如烟道:“好名字啊!”
  柳迎枫长笑朗吟道:“手中电泄倚天剑,直斩长鲸海水开!”
  祝梦扬却在心头忖道:倘若此间真有这柄倚天剑,我可真要见识见识了!心念及此,不禁脱口问柳迎枫道:“柳老,这倚天剑落在何人手中?”
  柳迎枫微微一笑道:“祝世兄,老朽适才所吟,即是青莲所作诗句,就此推想,这倚天剑自谪仙在采石矶头捉月丧生,八百年来,无人见过,照一般人推想不是在青莲居士斩鲸时跌落东海之中,那就是随着他跌入采石江中去了!”
  祝梦扬楞了一楞,这才笑道:“原来如此!”
  柳迎枫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接道:“不过,老朽却认为倚天剑必然仍在世上,只是不会被人找出而已!”
  柳如烟笑道:“爷爷,你找寻过么?”
  柳迎枫道:“孩子,我如是说未曾找过,只怕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了!”
  柳如烟笑道:“那也不一定啊!”
  柳迎枫点头道:“其实,非独爷爷我找过,只怕……只怕……”话音忽然一顿,目光在厅内一转,
  大笑接道:“只怕在座的几位,都曾为这柄神剑,奔波了不少路程!”
  皇甫嵩白眉一扬,大笑道:“柳兄快人快语,老夫佩服得很!”
  简绍康秃顶一晃,大声道:“不错,简某人就会为了这支‘倚天剑’,去过采石几,潜入江心,找了三天三夜之久!”
  高玄冷哼了一声道:“简兄可是满载而归?”
  简绍康两眼一瞪,道:“高兄这话何意?你是想跟兄弟过不去么?”
  高玄忽然大笑道:“不敢,老弟纵然有那虎豹的胆量,也犯不着跟你简兄过不去啊!”
  简绍康顿时脸色大霁,笑道:“高兄好说了!中原大侠之名,兄弟也仰慕得紧……”
  祝梦扬在旁听得心中暗暗失笑,忖道:“你们倒很会彼此捧场啊!只可惜空仗着名头,却不倒区区……”
  转念之间,耳中听得柳迎枫笑道:“据老夫多年查探,那倚天剑只怕业已被人捷足先得,打采石矶头的江心捞走!简兄毫无所获,似是毋庸置疑的了!”
  简绍康长长一叹道:“不错,兄弟果然空手下去,也空手上得岸来·……”话音一顿,突然一怔,接道:“柳兄,你是说那支倚天剑业已被人自江心取走了么?”
  柳迎枫笑道:“怎么,简兄莫非不信?”
  简绍康道:“兄弟怎会不信,只是,只是……这武林之中,为何未见有人用过此剑?”
  柳迎枫哈哈大笑道:“简兄,如是有人用过此剑,只怕武林同道,也就不会这等重视此剑的了!”
  皇甫嵩呵呵一笑,接道:“是啊,柳兄果然才智见识,高人一等,这等极是平凡的道理,你如是不说将出来,只恐怕咱们挖空了心思,也想不明白啊!”
  柳迎枫目光一转,接道:“皇甫兄似是用不着替兄弟捧场,反正兄弟言明在先,决不插手过问你们之事,皇甫兄倒是大可放心以多胜少,以强凌弱……”
  语音未已,座中六位老人脸上同时变色!
  那神态威猛的“天风怪客”竺旋枢,然大喝一声,道:“柳兄,你莫要欺人太甚,须知兄弟等人并不惧怕你那西子湖畔的万花宫啊!”
  柳迎枫目睹竺旋枢的怒态,却是哈哈一笑道:“竺兄何必这等飞扬浮躁?老夫几时要你们怕我万花宫来着?”话音戛然而止,双手一袖,接道:“这么办,老夫袖起两手,一旁闭目静坐,不再多话如何”当真合上双目,对身外之事,只作不知一般的坐下。
  他这等神情,使得“天风怪客”竺旋枢想发作,却也发作不了,只得冷哼一声,念念的入座!
  皇甫嵩此刻微微一笑,道:“简兄!”
  简绍康回头道:“皇甫兄有何见教?”
  皇甫嵩略一沉吟,方道:“柳兄既已表明立场,咱们似是用不着再等什么了!”
  简绍康笑道:“不错,咱们果然用不着再等!”
  忽然站起身子,直向祝梦扬走去。
  遽料,皇甫嵩陡地沉声喝道:“简兄且慢!”
  简绍康呆了一呆,回头道:“什么事?皇甫兄可是要先跟这小子动手么?”
  皇甫嵩道:“简兄,老夫有一件事必须说明!”
  简绍康道:“那一件事?”
  皇甫嵩道:“老夫不打算参与此事!”
  简绍康呆了一呆,道:“皇甫兄……”
  皇甫嵩不容他再说下去,接道:“简兄,兄弟除了申明不参与此事以外,还有一件事也要说明。”
  简绍康道:“还有什么事?”
  皇甫嵩道:“柳兄刚才的话,简兄听到了?”
  简绍康冷哼道:“听到了!”
  皇甫嵩道:“老夫认为柳兄说得不错!”
  简绍康一怔道:“皇甫兄这是何意?”
  皇甫嵩大笑道:“很明白,老夫同意柳兄之见,你们不可联手对付祝世兄!”
  简绍康秃顶一摇,道:“还有么?”
  皇甫嵩笑道:“没有了!不过。”
  简绍康道:“不过什么?”
  皇甫嵩道:“据老夫所知,祝世兄的剑法,功力,都算不得上乘之选,是以,他与你们一对一搏斗,也许还占不了光!”
  简诏康道:“皇甫兄,你这是何意?”
  皇甫嵩大笑道:“道理很简单,老夫在此之先,已经跟祝世兄动过一次手了。”
  简绍康道:“胜负如何?”
  皇甫嵩道:“说来只怕几位不信,这祝世兄几乎被老夫一剑刺死!”
  简绍大笑道:“皇甫兄乃是武林第一剑手,这娃儿不敌,本是意料中事!”
  高玄微微一笑道:也不错,皇甫兄乃是高手,胜了这位老弟,自是当然,老弟等可就不敢如此托大了!”
  简绍康道:“高兄所见,与兄弟完全一般!”
  皇甫嵩大笑道:“两位太谦逊了……”语音一顿,接道:“老夫不过是告诉各位,祝世兄的武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高强而已,各位作何种打算,老夫自是不便置评!”
  简绍康道:“很好,皇甫兄身为主人,不参与此事,兄弟等自然不便勉强……”目光一转,向祝梦扬道:“老弟咱们还是依照一点武林规矩,划下道来再行动手如何?”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但凭尊驾指示,区区只有勉力奉陪了!”
  简绍康哈哈大笑道:“有胆识,就冲着这一点,老夫也要为杜公仆高呼三声幸运!”
  祝梦扬抱拳道:“简老不必多说了,区区除了尊驾,还有几位要讨教哩!”
  他知道此刻最好不要再事拖延,只有速战速决,方始对自己有利,因为他心中也暗暗存了一份侥幸之心,只要柳如烟一旦忍不住插手,那柳迎枫一定不会坐视!
  简绍康秃顶一扬,大笑道:“好得很,老夫托大,就空手领教你几手剑法!请!”
  祝梦扬心中忖道:他们自恃身份,可能不愿抢先出手,自己倘是跟他们推诿,必然又要就误时间,当下一顺长剑,大步上前,笑道:“区区恭敬不如从命!”
  唰的一剑,直捣简绍康面门!
  这等攻敌的剑势,在柳如烟而言,直是从未见过,只瞧得柳眉一锁,低声向柳迎枫道:“爷爷,这是什么样剑法啊!”
  柳迎枫道:“别出心裁,不成剑道,也许是这孩子自己想出来的花招而已!”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那怎么成?面对这般高手,祝公子岂可儿戏……”
  余音未绝,只见简绍康已然大喝一声,挥掌直向祝梦扬剑上斩去!
  祝梦扬淡淡一笑,剑势忽然猛地一沉,快如闪电一般,斜斜削向简绍康的五指。
  简绍康似是未会料到祝梦扬变招如此之快,急迫之下,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道:“好剑法!”身似飘风一般,向后跃退五尺。
  祝梦扬冷哼了一声道:“尊驾不必想退了!”
  话音未已,剑上锋芒突然暴伸,但听得“嘶……嘶……”一声轻响,简绍康那宽大的衣袖,业已被祝梦扬陡然暴涨的剑尖,削落了两片!
  敢情就这眨眼之间,祝梦扬已连出两式,以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之势,削裂了简绍康两块衣袖!出剑快不难,但快得在分寸之间,能够连裂两地衣袖,可就惊人了!
  在场的几人,俱是当代一流高手,祝梦扬虽只出手一剑,功力高低深浅,他们必然在心中有了分寸!
  柳迎枫白眉一皱,竟是低低的发出一声惊叹!
  皇甫长雄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是对祝梦扬的这一剑大为钦佩!
  那本是柳眉深锁的柳如烟,这时更是忍不住格格娇笑出声,叫道:“公子,你好快的剑法啊!”
  祝梦扬一剑削落简绍康衣袖,并未趁势追击,虽然那“东海钓叟”此刻仍脸色苍白的呆立原地,他只要随手一挥,就可取了对方性命,但他却不肯为此,在听得柳如烟的娇赞之后,居然从容抱剑一笑道:“多谢姑娘过奖……”
  那身为主人的皇甫嵩这会儿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在祝梦扬身上转来转去,终于长叹一声道:“简兄,你已经败了!”
  简绍康两眼发直,缓道:“我败了么?……败了?败在杜公仆徒儿的出手一剑之下……”他忽然仰天哈哈狂笑,接道:“有这等事?老夫不信,老夫不……”只见他突然向前一跄,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咚”的一声大震,直摔在那青石大厅之上!
  “天风怪客”竺旋枢大叫一声道:“简兄……”
  飞身扑了过去,一把将简绍康抱了起来,右掌按在他命门大穴之上,缓缓的将内力逸入简绍康体内。
  中原大侠高玄忽然站了起来,直向祝梦扬行去。
  祝梦扬轩一笑,道:“高大侠莫非也要指教在下一二么?”
  高玄到表现得十分洒脱,微微一笑,道:“祝老弟剑法之强,叫高某好生佩服!杜老儿有你这等徒弟,当真是使人羡慕!”
  祝梦扬笑道:“高大侠过奖了!”
  高玄双目陡然寒光乍射,道:“高某人在剑法之上,浸淫了不下数十载,今日目睹你老弟台的剑法,不禁使我见猎心喜,正当该向你老弟讨教,讨教!”
  祝梦扬道:“讨教不敢,在下候教便是!”话音一顿,抱剑当胸,凝神而待。
  中原大侠高玄目睹简绍康那等参败遭遇,自是不会再行托大,当下向皇甫长雄要了一支宝剑,试了试重量,倒也趁手,便向祝梦扬笑道:“老弟,请啊!”
  祝梦扬长剑一挥,道:“小心了!”但见五朵剑花乍现,一片寒芒,漫天而起。
  高玄抖剑上挑,迅快的穿入祝梦扬剑影之中,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两人各自收剑跃退一步!
  显然,这一招两人谁也未会占先。
  中原大侠高玄,表面之上,装得十分大方,让了祝梦扬先机,但当两人各自跃退以后,却是不再稍待,一手中宝剑,大喝一声道:“你也试试高某一剑!”嘶嘶之声,不绝于耳,剑上贯注的真力之强,七尺之内,刺人肌肤。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高玄的剑法,倒是十分了得!”
  动念之间,竟也不敢大意,掌中宝剑电似击出,一招“仙人指路”,竟是穿过高玄那漫天剑彩,直扣他左肩大穴而去!
  这一招剑法,又是大出常轨之外,明明高玄乃是操先攻敌,容得祝梦扬剑势一起,顿时主客易位,攻守互换!
  高玄做梦也料不到这么平平凡凡的一式“仙人指路”,居然会出奇制胜的刺透自己重重剑幕!一时之间,只惊得面无人色,连忙回剑自保。
  但祝梦扬的剑法何等快速,饶令那中原大侠高玄回剑极快,但仍然慢了一分,只觉左肩一凉,沿着左臂之处,长衫已被划破了一条长达尺许的裂口!点点鲜血,顺着白衫,滴落地上。
  祝梦扬依然未再追击,只淡淡一笑道:“承让了!”
  中原大侠高玄的两眼之中,陡然掠过了一丝恶毒之色,钢牙暗咬,似是败得非常不服,还待作那困兽之斗!是以,祝梦扬话音刚落,他立即冷哼了一声道:“高某尚有再战之能,小子,你给我纳命来……”先前那种洒脱的神态,竟是顷刻之间,完全不见,这其间,前后不过片刻之差,浑然判若两人。
  祝梦扬大感意外的一怔道:“高大侠何必拚命.……”
  长剑一吐,撩向高玄的剑身!
  这时,两人耳中听到柳迎枫大喝之声,道:“高兄,你莫要忘了自己身份,岂可落败之后,寻人拚命啊!”
  那本是声色俱厉,咬牙拚命的中原大侠高玄,听得柳迎枫话声之际,顿时威势大敛,虚见了一剑,乖乖的腾身倒退五尺。
  右臂一抖,将那支三尺宝剑,掷向青石地板,居然入地五寸有余,淡黄的剑穗,随着一阵嗡呜呜声,向左右摇了好久。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高某不敌,杜公仆伤某之恨,且容他日再行讨还……”
  看都不看祝梦扬一眼,带着尚在滴落的血渍,回到自己座位之中。
  祝梦扬剑眉一扬,冷哼道:“但凭尊驾,在下可是随时候教!”
  皇甫嵩忽然哈哈大笑道:“祝世兄刚才以一招平淡无奇的仙人指路,伤了中原第一剑手高玄,真是出乎老夫意料之外,老夫不信杜公仆的谪仙剑法,能有这等高明变招方法,若老夫猜想的不错,祝世兄这招剑法,必然择了别家之长吧!”
  皇甫嵩被人称为无敌剑神,竟然对祝梦扬如此称赞,别人听犹可,柳如烟听来,可真是芳心高兴无比!彷彿那皇甫公公不是在夸奖祝梦扬,而是在夸奖她自己一般,那等得意。
  此刻,祝梦得能够得到无敌剑神的读誉,本当高兴才是,实则大谬不然,只见他脸上的神色,反倒一片迟疑,沉吟了好一阵,方始苦笑道:“皇甫前辈说的不错,这招剑法,不是恩师所授!”
  原来他不善说谎,皇甫嵩指明他这招“仙人指路”不像谪仙剑法,使他一时间拿不定注意,该不该说明自己这招剑法的来历!
  当然他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承认了皇甫嵩的看法。
  柳迎枫闻言接道:“祝世兄,你这一招剑法,已然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老夫想了甚久,想不出武林之中,还有何人,能够创出这等高明变化,不知祝世兄可否说将出来,也好让老夫,和在座的诸位,增长一些见闻呢?”
  祝梦扬无可奈何的看了几位老人一眼,道:“在下如不说,各位前辈,定然要疑心在下的为人了!”语音一顿,接道:“其实,在下这一招剑法,不过是偷学而来!”
  柳迎枫怔了一怔,道:“偷学来的么?”
  祝梦扬道:“不错,在下正是偷偷学来的,想不到竟是这等神奇!”
  柳迎枫似乎有些不信,笑道:“祝世兄,老夫实在有些奇怪!”
  祝梦揭笑道:“老前辈奇怪什么?”
  柳迎枫道:“似这等神奇莫测的剑招,祝世兄竟说能够偷学成,如果不是祝世兄的才智高人一等,那就是那位手创此式变化之人,已然学究天人了!”
  祝梦扬道:“晚辈乃是下驷之材,高人半等,已是万难,这自然是那位手创此招变化的人,才智过人了!”
  柳迎枫道:“此人是谁?”听他迫不及待的口气,显然急欲知道这人是谁!
  祝梦扬不急,他慢条斯理的笑道:“这位高人,晚辈说得出来!只怕你老曾是识得!”
  柳迎枫啊了一声道:“是么?他是什么人?”
  祝梦扬道:“夺天圣手丘老人。”
  夺天圣手四字,显然具有极大的镇慑力量,祝梦扬说话之间,已然瞧出在座之人,无不为之变色!
  连皇甫长雄,也似吃了一惊!
  柳迎枫呆了一呆,道:“是那丘忘机?”
  祝梦扬笑道:“柳老认得丘老人么?”
  柳迎枫忽然哈哈大笑道:“认得,认得!多年老友,岂有不认得的道理?”笑声一顿,接道:“祝世兄,那丘老哥现在卜居何处?老朽有二十年未见过他的面了?说来真叫老朽想煞了这位武功,医术号称双绝的故人!”
  祝梦扬微微一笑,忖道:丘师叔曾说,武林中若是有人问他隐居之处,千万不可说出,这柳老人与丘师叔乃是多年故人,瞧他一派至诚之意,如是自己不说,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思念之心么?思忖之间,不觉脱口道:“与家师住在一起。”
  觉得话已说了出口,祝梦扬这才想起,这柳老人乃是在座几位老人之中,最难捉摸,也是最难了解他是善是恶,城府极深之人,自己怎么就这等荒唐,顺口将丘师叔隐居的场所,说将出来呢?
  饶令他这回如何后悔,但话出如风,再也收不回来的了!心中那股懊丧,可真叫他难过已极。
  柳迎枫可是听得心中暗喜,表面上,依旧一付至诚的思念之色,大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丘老哥竟也隐居在九华山中……”话音顿了一顿,接道:“祝世兄,你这招剑法若是出于他人之手,老朽确也难信,但如说是出自‘夺天圣手’丘老哥的手中,老朽是一千一万个的相信了!”
  皇甫嵩也敝声大笑通:“不错,除了有那夺天圣手之誉的丘兄,天下果真无人再有这等才智了。”
  柳迎枫白眉一扬,接道:“祝世兄,那丘忘机丘兄真的也在九华山么?”
  祝梦扬不想承认也不行,只好点道:“不错,那丘老前辈正是住在九华山中!”
  柳迎枫道:“世兄的这一招剑法,是怎么偷学来的?难道丘老不会正式教授于你?”
  祝梦扬道:“丘老在九华甚少谈论武功,晚辈先前并不知道丘老也是武林中人,直到我有一天见到他在莲花峰头练剑,这才天天在房内偷窥,学会了这一招剑法!”
  柳迎枫目光一转,笑道:“这等事叫老朽难以相信得很!祝世兄,你隐瞒了什么吧!”
  祝梦扬心中一惊,暗道:这柳老人果然不易对付得很啊……但他口中可装得十分镇定,接道:“晚辈说的乃是句句实言,柳老不信,那也没有办法了!”
  柳迎极笑道:“不是老朽不信试想以夺天圣手丘忘机的武功,十丈之内,飞花落叶,他也会入耳如同雷鸣,祝世兄一旁偷看他练剑,他焉有不知之理?”
  祝梦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柳迎枫不相信的原因,乃是如此,当下皱眉一笑,故作茫然道:“这个,晚辈就无从解释其中道理了!”
  柳迎枫瞧他镇定的脸色,一时也拿不定祝梦扬所说,是真是假?深深的沉吟了一阵,道:“如是老朽没有料错,这必然是丘老哥有心传授了你这一套剑法的了!”
  祝梦扬笑道:“这个,晚辈自己也糊涂了!”
  皇甫嵩笑道:“柳兄说得不错,如非那丘兄有意将剑法传给祝老弟,任你祝老弟何等才智,只怕想偷在旁练会夺天圣手所创的武功,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柳迎枫笑道:“皇甫兄之见,兄弟甚是同意!”语音一顿,接道:“祝世兄既然除了获得那杜兄衣钵之外,又得丘兄垂青,暗授剑法,武功造诣,自是不凡,依老夫之见,今日这场比门,大可见好即收,到此为止如何呢?”目光在几位老人身上一转,令人不敢逼视!
  祝梦扬倒是十分赞成柳老人的这一番话,但他不知那几位老人,会不会同意,是以忍不住掉头向他们望去!
  蓦然,祝梦扬不禁楞了!
  那几位老人的脸色,这一瞬之间,竟是变得十分难看,显然,他们对于柳迎枫的提议,并不高兴!
  祝梦扬暗道:“看来他们是不会同意的了!”
  这时,那皇甫嵩具然哈哈一笑道:“柳兄,他们跟杜公仆仇恨太深,要他们就此住手,只怕虽以心服哩!”
  柳迎枫白眉双锁,接道:“兄弟只是想保全各位的令名,倘是各位不允,老朽又复奈何?”
  “天风怪客”竺旋枢突然冷冷一笑,道:“柳宫主,这位祝老弟的武功,并非如皇甫兄所说的那等差动,我等即使联手与他一战,那也不为过份的了!”
  “南诏剑叟”段文熙道:“不错,竺兄所言,倒是甚合兄弟心意!”
  他这一出声附和,顿时大厅之中,紧张的气氛,再度高升,大有五人联手与祝梦扬一拚之势!
  祝梦扬脸色一变,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要一拚,我又何不表现得爽快一些呢?”动念之间,心中豪气大发,双目精光四射,朗朗一笑道:“五位当真有兴趣在下奉陪便了!”
  祝梦扬音甫落,竺旋枢扬眉大笑道:“好啊,老弟既是如此豪爽,老夫等倒是不便推辞了!”
  此人表面上十分爽直,但骨子里却是相当狡诈,话从他口中出来,反变成了祝梦扬主动向他们五人挑战,迫得他们五人不得不答应一般了。
  一直未会说话的柳如烟,此刻可真的急了!她轻轻的拉着乃祖衣襟,低声道:“爷爷啊,祝公子怎是他们五位公公联手之敌?你老人家难道当真要袖手坐视么?”
  柳迎枫一付无可奈何的神色,苦笑道:“孩子,爷爷可也无法可想……”
  柳如烟眼圈都红了,她赌气的一噘小嘴道:“爷爷,你不管我可要管了!”掉转头去,不再瞧他爷爷一眼。
  柳迎枫似是被柳如烟这等决绝的神情所夺,白眉连连翕动,终于长叹一声,道:“孩子,爷爷答应你了!”
  柳如烟顿时笑逐颜开,喜道:“真的?”
  柳迎枫笑道:“孩子,爷爷几时驱过你了?不过,爷爷有一个条件!”
  柳如烟道:“爷爷,你老既然答应了孙儿,何必要说什么条件!”
  柳迎枫脸色十分议肃的道:“孩子,这个爷爷可非说明在先不可,否则,爷爷可不想管那祝世兄的事了!”
  柳如烟道:“爷爷,你说吧?”
  柳迎枫道:“祝世兄未露败象之前,爷爷决不出手,以免弱了祝世兄的师门名望!”
  柳如烟想了一想,笑道:“就依爷爷!”
  柳迎枫道:“还有一点,爷爷也要说明!”
  柳如烟呶起了小嘴,道:“爷爷真不怕麻烦!”
  柳迎枫笑道:“不论那祝兄陷入何等险境,你可千万不许插手!”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柳迎枫道:“爷爷不想你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柳如烟知道这是爷爷的一片爱护之心,自己如是不答应,很可能爷爷身前的条件都不允了!是以她螓首连点,道:“孙儿不出手就是!”
  柳迎枫这才笑道:“乖孩子,那祝公子的一切,保在爷爷身上便了……”
  这一对祖孙说话之间,那大厅之中,祝梦扬已然抱剑在怀,站在五位老人之中,含笑屹立。
  这时,那竺旋枢朗朗一笑道:“祝老弟,老夫有一句话,可得事先说明白了!”
  祝梦扬道:“在下洗耳恭听!”
  竺旋枢道:“上阵交锋,兵刃无眼,老夫等如是一时收手不住,伤了老弟,那可怪不得老夫五位!”
  祝梦扬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业听出了对方话中之意,颇似存心重创自己,刹那之间,不由得提高了八成警觉,但他口中仍是非常豪爽的一笑道:“各位不必挂心,如是在下不幸受伤,那也只怪在下学艺不精……”
  武当掌门人紫云道长,微微一笑,道:“小檀樾豪情万丈,本座敬佩得紧,少时动手之际,尚盼小檀樾莫要藏私,也好让贫道等见识见识杜、丘两位老檀樾的独门武功精妙之处!”
  祝梦扬哈哈一笑道:“不敢,在下才智有限,恩师所授,在下学得不多,只怕要让各位失望了!”
  说话之间,一挥手中长剑,向武当紫云道长刺去,喝道:“道长武当剑法,驰誉海内,在下抛砖引玉,尚望道长不吝指教!”这一剑来得极为缓慢,根本不似动手相搏招式。
  紫云道长微微一笑,道:“小檀樾倒是客气得很,贫道不敢当的很!”举手一掌,封了过来。
  祝梦扬这一出手,顿时情势大变,那另外四位老人竟也同时动起手来。
  其中尤以“天风怪客”竺旋枢,挥手之间,竟是掌拍指点,一连向祝梦扬攻出了三式。
  中原大侠高玄,东海钓叟简绍康,和点沧掌门段文熙等也都是赤手空拳,但也同时出掌攻了过来。
  这一来,祝梦扬成了五面受敌之势!
  柳如烟只瞧的粉脸变色,拉着柳迎枫道:“爷,你瞧嘛……”敢情她一急之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柳迎枫目睹五老同时出手,心中也同吃了一惊,此刻就算他武功高出在场之人再多,这种情况之下自也无法伸手解围了!是以,柳如烟拉他,他也只能摇头道:“孩子,来不及了……”
  余音未已,忽然听得场中升起了一阵龙吟长啸,但见祝梦扬身形宛如长虹划空,宝剑晶光电掣,一闪之际,人已凌空而起,落在大厅的正梁之上!
  厅中五老的掌力,一时竟是攻向了自己人身上。总算这几位老人都是武高绝之士,否则,其中定然有人要身负重伤了!
  祝梦扬停身大梁之上,略一停顿,陡然朗朗一笑,道:“几位小心了!”
  语音一顿,蓦地飘身而下,剑光长如雪,三丈方圆之内,俱被森森剑炁所罩!柳如烟那惊楞的粉脸,突然绽开了一丝笑容,尖声叫道:“公子,莫要留情!”
  其实,祝梦扬不须她交代,这等时刻,纵然想剑下留情,那也是办不到的了!
  只见满听剑炁丝丝,五位老人暴喝之声未歇,祝梦扬已然抱剑在,吟吟一笑道:“咱们如是只论胜败,不拚生死,各位前辈,倒是可以休矣!”
  他此言一出,五位老人不禁同时一怔!互相望了过去,这才心中无不骇然!
  原来每个人的衣衫之上,都有了一条长达尺许的裂痕,虽然位置不全一样,但已够他们惊凛不安了!
  皇甫嵩脸上神色连变,长叹道:“祝世兄的剑法,连老夫也自叹弗如,想不到杜公仆的剑法,竟然如此犀利!”
  柳迎枫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目光在祝梦扬身上转了几转,终于向简绍康道:“简兄,今日之事,依老朽看,你们是不必再逞强的了!”
  这时,简绍康本是一险木然神态,但柳迎枫话音一落,他竟然怒道:“为什么?”
  柳迎枫呆了一呆,忽然大步上前,一掌拍在他肩井穴上,喝道:“简兄你怎么了?可没有听明白老朽的话么?”
  简绍康这才楞楞的失措抬头,看了柳迎极一眼,道:“简兄,你说什么啊?”
  柳迎枫道:“简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怎可这等意气?倘是今日遇到的不是这位祝世兄,而是什么强敌,这等失神,岂不是正好授人以柄么?”
  简绍康眉头一皱,道:“柳兄,兄弟不是很好么?几时失神来着?”敢情他竟连自己惊极失神之事,都记不起来了!
  柳迎枫长长一叹道:“简兄,看你今日行动,真正叫老朽担心的很……”语音一顿,向另外四位老人道:“合各位兄台之力,竟然避不过祝世兄一剑,你们与杜公仆的仇恨,不如就此作罢,以后莫要再谈了!”
  武当掌门紫云道长缓缓讪应道:“施主说的是,贫道实是无颜再向祝檀樾邀战!”
  那“天风怪客”竺旋枢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柳兄,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否则,老夫一定要跟他拚上个你死我活!”
  柳迎枫目光一转,大笑道:“如此说来,五位是给了柳某人这一点薄面了?”
  中原大侠高玄接道:“不错,放过今天,咱们如是遇上姓祝的,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明明以五人联手,尚且不能取胜,居然有脸说出那等大话来,真是叫人听得要笑掉大牙了!
  祝梦扬为人忠厚,闻言立即将长剑还鞘,向五位老人一揖道:多谢五位前辈了。”语音一顿,转身向皇甫嵩一礼,又道:“打扰你老数日,晚辈心中甚是不安,眼下八剑生死会既已结束,晚辈也
  要回山覆命去了!”
  皇甫嵩看了柳迎枫一眼,笑道:“祝世兄,柳老已然代你作主,化解了与简兄等人的误会,何不就留在老朽这里,多多盘桓几日呢?”
  祝梦扬剑眉一皱,道:“家师尚在九华等我,他日再来金陵,自当多留几日!”略一抱拳大步向外行去。
  皇甫嵩睹状呆了一呆,大声道:“祝世兄,你是执意要走么?”
  祝梦扬头也未回,只缓缓应道:“晚肇回山覆命,也许不久就会再来!”陡然一闪身,去势如箭,一贬眼便出了二门!
  柳迎枫似是料不到祝梦扬说走就走,连他自己的孙儿都不打一个招呼,脸上自是大感难看,白眉一皱,正要发作,只见柳如烟轻轻的拉了他衣袖一把,低声道:“爷爷,孙儿去途他一程……”
  也未等柳迎枫答话,娇躯一拧,便自掠身而起,宛如一只飞燕一般,穿厅而出。
  柳迎枫只瞧得顿足长叹,却是无可如何!
  那柳如烟赶出天地府大门不远,便追上了祝梦扬!她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祝公子,妾身来送你出城!”
  祝梦扬对于柳如烟赶来,似是早在意料之中,毫不惊讶的一笑,道:“有劳姑娘了!”语音一顿,道:“姑娘,在下有一件事甚是不解,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解疑?”
  柳如烟道:“什么事?”
  祝梦扬忽然在街角站住,低声道:“姑娘,令祖不是他人冒名顶替的吧?”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那怎么会?”
  祝梦扬点了点头,接道:“简绍康呢?姑娘过去是见过他的了?”
  柳如烟道:“当然见过,他常到我们家去……”
  祝梦扬略一沉吟,道:“那皇甫老人呢?姑娘,他明明已死,怎么又还了阳世?”
  柳如烟道:“这……妾身可俱想不出是什么道理!”忽然她微微一笑,接道:“公子,你不是当真要回山覆命,是么?”
  祝梦扬道:“姑娘兰心蕙质,果然猜得不错,在下并不是要急于回山才离开天地府的!”
  柳如烟笑道:“公子,那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怕他们暗中害你?”
  祝梦扬道:“凭他们五位么?姑娘,不是在下狂妄,除了令祖,纵然那位不知真假的皇甫老人加上,他们也奈何不了在下!”
  柳如烟娇笑道:“真的?”
  祝梦扬道:“在下岂是胡言乱语之人?虽然在下与他们只走了不到三招,但他们几人的武功深浅,在下已然查得很明白了!”
  柳如烟道:“既然你不怕,又干吗要走呢?”
  祝梦扬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明查不如暗访,在下如是便住在天地府中只怕永远找不出破绽来的!”
  柳如烟暗想,原来他是在暗中查探么?口中却是笑道:“公子,你暂时还要留在金陵?”
  祝梦扬道:“总得查出一点头绪才好离去啊!”
  柳如烟粉脸上陡然现出了红晕,低声道:“公子,你要不要妾身陪你一道……”
  祝梦扬一怔道:“这……方便么?”他一时之间,真不知道是拒绝还是不拒绝才好!
  柳如烟道:“公子,倘是你怕妾身是个女孩儿家不方便,我去买一套仕子的服装换上可好?”
  祝梦扬道:“姑娘这番心意,真叫在下感激得很!”
  柳如烟听出他的口气,是应允自己跟他一道,芳心之中,无限欢悦,格格一笑,道:“公子,妾身这就去买那仕子的衣服好么?”
  祝梦扬笑道:“就依姑娘……”
  两人迅快的在城内找到一家成衣铺,买了一袭男衫,以及鞋帽等物,选了一处十分僻罢的小客楼,住将进去。
  柳如烟换了衣衫,果然气宇不凡,乍一看去,真是一位浊世佳公子!
  祝梦扬瞧她揽镜自喜的得意神态,不觉失笑道:“姑娘这一易钗而弁,不知要羡煞多少女孩子了!”
  柳如烟顿时脸泛红潮,低声道:“公子,你……”话音顿了一顿,接道:“公子,妾身虽然改装,但终于不脱脂粉之气,不知公子可有那易容的药物,使妾身稍遮本来面目?”
  祝梦扬道:“在下初次下山,自是未曾携有易容药物,不过——”
  柳如烟笑道:“公子可是别别有计谋么?”
  祝梦扬道:“在下倒是想出了一个掩饰本来面目办法,只怕唐突姑娘,未便说出。”
  柳如烟道:“公子不必客气,妾身既已决定随同公子探查此事,纵有什么损伤,那也不放在心上了!”敢情她还是想错了!
  只道祝梦扬要在她脸上做什么手脚,才能遮人耳目,虽然她口中说的极是大方,但芳心之内,却也有些不妥。
  祝梦扬笑道:“姑娘貌美如花,在下自然不敢想那辣手摧花的……”
  他话已出口,方始觉出其中大有病,连忙住口,但已羞得柳如烟半响抬不起头来!
  祝梦扬抱歉的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一时失言,尚盼姑娘莫要见怪!”
  本来柳如烟已然渐渐消退了羞愧之意,想不到祝梦扬又补上一句,刹那之间,柳如烟粉脸竟又垂了下去!显然,祝梦扬这句话是越描越黑,使人难堪的了!
  但祝梦扬却兀自不大明白,暗道:女孩儿家的事情,当真难讲的很,我向你致歉,又干吗要低头害羞呢?莫非女人就天生了一付叫人猜不透的心性吗?思忖之间,接道:“姑娘,如是你不嫌肮体,在下想找上一些生锅烟,涂在姑娘脸上……”
  柳如烟缓缓的抬头,低声道:“但凭公子行事!”
  她羞容未解,是以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眼祝梦扬。
  祝梦扬道:“姑娘应允了?在下这就去至厨下……”转身大步出了房舍。不一瞬,祝梦扬果真弄来了一包墨黑的锅底,笑道:“姑娘,这一包锅灰,足你用上十多次了!”
  柳如烟接了过来,笑道:“公子,你饿不饿?”
  祝梦扬一怔道:“不饿啊!”
  柳如烟眉一皱,忖道:他真是不懂女人……但口中却道:“公子,此刻已近西时,也该叫店下准备几样菜果腹啦!”
  祝梦扬呆呆的看了她一眼,这:“如是姑娘饿了,在下这就去招呼店中伙计!”转身出门而去!
  柳如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暗道:“真是个实心眼的笨牛……”
  她走到镜前,把锅灰蘸在银粉之中,抹到脸上,那白皙如玉的俊面,刹那间成了一个久经风霜劳的灰脸庞后生了!容得祝梦扬回来,她已打扮停当。
  祝梦扬瞧着她忍不住大笑道:“姑娘,这一来只怕连令祖也认不出来了!”
  柳如烟也失笑道:“公子,妾身就当作公子的随行小厮,公子此后可千万莫要开口姑娘,闭口姑娘了!”
  祝梦扬一怔道:“那怎么行?”
  原来他这才想起,西湖万花宫,在武林中声誉之隆,不比金陵天地府稍逊,柳如烟乃是万花宫主人的孙女,怎可充为自己仆从?休说这等做法,大大唐突了佳人,而且也有伤厚道!
  是以,他摇了摇头,接道:“在下万万当不得姑娘如此自降身份,如是姑娘不嫌在下冒昧,我称呼你一声柳贤弟吧!”
  柳如烟格格一笑道:“祝大哥!”
  这一声祝大哥,不啻已然承认了祝梦扬的意见!
  祝梦扬大笑:“贤弟,小兄这厢见礼了!”说着,抱拳一揖!
  柳如烟怔了怔,连忙也抱拳拱手道:“理应是妾身拜见大哥才是……”语音一顿,忽然沉吟道:“大哥,我总不能还叫做柳如烟吧?”
  祝梦扬点头道:“不错,贤弟得另外取上一个名字!”低头沉思有顷,忽然笑道:“有了!”
  柳如烟淡淡的一笑,道:“大哥想出来了?”
  祝梦扬道:“贤弟闺名如烟,愚兄自如烟两字连想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两句诗,倘是贤弟不以为忤,那就叫长河两字如何?”
  柳如烟笑道:“柳长河么?”
  祝梦扬道:“贤弟意下如何?”
  柳如烟笑道:“很好啊!像个男人的名号!”
  祝梦扬道:“贤弟既不反对,那就这么决定了!见着生人之时,在下就称呼姑娘为长河贤弟啦!”
  说话之间,店中小二哥已把酒菜送进房来。两人胡乱吃了一些,便各自打坐调息。
  初更一过,祝梦扬轻轻的叫醒了柳如烟道:“贤弟,咱们该动身了!”
  柳如烟结束停当,怔怔的道:“大哥,咱们去那儿啊?”
  祝梦扬笑道:“贤弟何不猜上一猜?”
  柳如烟道:“天地府?”
  祝梦揭道:“不是!贤弟,咱们得先去天风镖局!”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找皇甫二叔么?”
  祝梦扬道:“咱们如要找出破绽,主要的还是要在那皇甫老人身上,所以只有请皇甫二侠多费上心机了!”
  柳如烟笑道:“大哥说得是!”
  祝梦扬推开通往后院的窗户,打量了一下,确定这店中的行旅和店伙均不在附近,这才向柳如烟招手,跃上屋顶,趁着月色,直齐天风镖局而去。
  这一回两人却是未经大门,在柳如烟引路之下,直接翻到皇甫长雄所住的上!
  两人刚刚跃落那花木扶疏小院,耳中已听得皇甫长雄大笑之声道:“两位果然来了!快快请进房内说话!”
  祝梦扬和柳如烟显然吃了一惊!他们并未想到,皇甫长雄竟会料到他们会来,而且,还会在院中等着他们!
  柳如烟忍不住道:“二叔,你老怎会知道侄女和祝兄要来啊?”
  皇甫长雄缓缓的从花木中走了出来,借着室内灯光,打量了柳如烟一眼,大笑道:“贤侄女,你这等易容改装,倒是叫人认不出来了!苦非你先说话,愚叔还真不敢冒认呢!”语音一顿,接道:“祝老弟,咱们里面去讲话!”当下领着两人,进入房内。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雅堆满了古书的书房,录局之中,竟有这等充满书卷气息的所在,颇令祝梦扬惊讶!
  坐定以后,皇甫长雄淡淡一笑道:“祝老弟,你看家父有什么不似之处么?”
  这么开门见山的一问,倒教祝梦扬大感难以作答,讪之一笑道:“这个,晚生却未有十成把握……”语音一顿,接道:“二侠可瞧出什么破绽了?”
  皇甫长雄沉吟道:“这中间只怕有着很大的阴谋,区区也未曾瞧出什么不对!只是……”
  祝梦扬迫不及待的问道:“只是什么?”
  皇甫长雄道:“只是家父有一椿与人不同的习惯,今日却未见有过!”
  柳如烟脱口道:“什么习惯?二叔,你老快讲嘛!”
  皇甫长雄道:“家父向来在对我说话之时,总爱右手捋髯,左手指点,今日家父却一反常情,叫人觉得有些眼生!”
  柳如烟皴眉道:“这算不得什么大发现啊!”
  祝梦扬道:“不错,仅只这一点,可不能断言皇甫老人有人冒名……”沉吟了一阵,接道:“二侠,晚生有一句话,如不说将出来,实是如鲠在喉!”
  皇甫长雄道:“老弟有话,不妨直说!”
  祝梦扬道:“皇甫老人如是当真在那燕子矶头遇祸,二侠身为人子,不替老人发孝,恐怕于心不安吧!”
  皇甫长雄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弟这话,可正说到区区心底了!”
  祝梦扬道:“二笑既有此心,晚生认这真伪之辨,应是越快者查明越好!”
  柳如烟笑道:“这还用讲?不过……”
  祝梦扬接道:“不过什么?”
  柳如烟道:“不过,我们总不能硬说皇甫公公已死呀?何况,眼前除了祝大哥而外,再无目睹之人,即使二叔有心发丧,也要被人讥为疯狂!”
  祝梦扬道:“姑娘说得是!但总不能置之不问吧!”
  皇甫长雄接道:“听老弟之言,莫非你已经想出了何种可行之策么?老弟不妨快些说将出来……”
  祝梦扬道:“这个么晚生只是想到,如要揭穿此谜,得二侠亲自出马!”
  皇甫长雄道:“区区理应效劳,不知老弟之策,究竟是要怎生进行?”
  祝梦扬道:“晚生想请二侠长日随侍尊大人身侧,必然能够找出不同之处了!”
  皇甫长雄道:“计固可行,但不免稍嫌费时!”
  祝梦扬道:“事到眼下这等扑朔迷离境界,即使是费时,那也无法可想的了!”
  皇甫长雄道:“不错,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柳如烟在旁微微一笑道:“大哥,小弟倒想到了一件事,不知可不可行?”
  祝梦扬道:“什么事?”
  柳如烟道:“今夜我等如是去那天地府查探一番,也许就能找出不少漏洞!”
  祝梦扬笑道:“去是未尝不可,只怕不会有多大的用处!”

  第五章 深宵探秘 巧救二老
  柳如烟听说祝梦扬说去那天地府查探,没有什么用处,不由问道:“为什么?”
  祝梦扬笑道:“令祖是何等人物?姑娘,倘若真要斗智,我们岂是敌手?”
  柳如烟怔怔的道:“那是不用去的了?”
  祝梦扬笑道:“去,即使明知无用,还是值得一试!”
  皇甫长雄道:“不错,咱们只要能再多找一些蛛丝马迹,就能断定那燕子矶头被害的五老,是不是真的呢!”
  柳如烟娇笑了一声,道:“二叔,咱们几时去啊?”
  皇甫长雄道:“天色已近二更,赶去应是无妨……”
  祝梦扬闻言,暗道:时间早晚,又有什么不同呢?但他知道,皇甫长雄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当下笑道:“皇甫二侠,咱们这就走么?”
  皇甫长雄道:“两位随我来……”
  三人鱼贯出了天风镖局,直奔天地府而去。
  皇甫长雄在前引路,他们不由正门,改从后园的花木掩映的墙角,翻进了那围在四周的矮墙。
  进入花园以后,皇甫长雄低声嘱附二人,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千万不可乱闯,以免自蹈危机。
  祝梦扬虽然觉得天地府居然也设有机关禁制之事,乃是大大出人意外,但他却并未说出口来。三人很顺利的奔抵了府中的迎宾楼畔。
  原来皇甫长雄把他们引到那几位老人歇宿之处,而不是引往皇甫嵩的卧室。
  柳如烟甚是不解,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叔,我们不是去皇甫公公的卧室么?”
  皇甫长雄摇头道:“家父只怕也在这迎宾楼中哩!贤侄女,少时你如是有话要问,最好改用议语传音之法……”
  柳如烟怔了怔道:“二叔,你是怕他们听见么?”
  皇甫长雄道:“如是愚叔料想不错,几位老人家眼下定然尚未安眠,咱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侄女记下了!”
  祝梦扬这时已把这栋迎宾楼前前后后,打量了个十分仔细,只觉此楼的构造,非常特别,远远望去,彷彿是一座八角凉亭一般,但近前看来,却又十分雄伟,虽然只得两层,但较之一般楼屋,至少要高出了一倍!
  楼下此刻是一片寂黑!但楼上那八百临湖屋舍之中,均有灯光射出。而且那靠近东面的一间,更是连门窗均未关闭。
  祝梦扬暗觉奇怪,正想用传声询问皇甫长雄,却见皇甫长雄(缺字)打了一个手势,转身朝距楼不远的一处假山走了过去。
  祝梦扬、柳如烟于是跟在他身后,也行向假山之旁。
  皇甫长雄绕到假山的背面,低声向两人道:“几位老人家果然尚未安歇,咱们的行动,可要小心些才是!”
  柳如烟柳眉一扬,接道:“二叔,如是几位公公尚未歇息,我们不是白来了一趟么?”
  祝梦扬听得失笑道:“姑娘,你这话正好说反了!”
  柳如烟一怔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如是他们俱已安寝,咱们来到此处,又能探听什么呢?姑娘再想想看,自然就明白了!”
  柳如烟果真想了一想,终于哑然失笑道:“大哥,你说得对!”
  皇甫长雄这时已攀上那高达丈五左右的假山,正在向两人招手,要他们也攀登上去。
  祝梦扬、柳如烟立即小心翼翼,循着皇甫长雄攀登的路径,爬上那假山的顶端;各踞一石,向那楼内望去。
  原来这座假山距那迎宾楼虽有十丈开外,但因高达丈五以上,所以人踞其上正好与那二楼一般高矮,对楼中的一切,瞧得十分清楚。
  目光过处,只见那打开窗槛的那间房中,六位老人正围坐在同一个桌畔,喁喁私语!
  只有那柳迎枫端坐在上首的一张太师椅中,双目低垂,竟然一付身外之事于不闻不问神情。
  祝梦扬暗觉奇怪,这座假山堆在这等所在,未免大是不合情理,迎宾楼中一切,攀上假山,即可瞭然之事,那柳迎枫应是知晓,为何他竟然不曾派人在此守卫呢?心中越想越觉着不对,当下暗用传音,向皇甫长雄道:“二侠,晚生有一樁事,觉着百思不得其解,二侠想必是知道的了!”
  皇甫长雄也用传音之术应道:“老弟有什么事不解?可是认为这假山之上无人防守,几位老人太过大意么?”
  祝梦扬道:“不错,晚生正是为此不安……”
  皇甫长雄道:“其实,这也不难解释,只因几位老人太过自信而已!”
  两人对答,皆是用的传声,自是不怕楼中之人听去,祝梦扬但觉皇甫长雄的看法,固然有理,但若稍一深思,就会发现其中漏洞。
  试想,以他们策划这燕子矶头大事的周详,主持此事之人,必是心细如发,老谋深算之士,迎宾楼前的小山,既是能够察看全楼,他焉能疏忽,显然其中必有道理:
  一念及此,祝梦扬不禁摇头道:“二侠,这事只怕并非如此简单啊!”
  皇甫长雄接道:“老弟认为怎样?莫非咱们已然自蹈陷阱了么?”
  祝梦扬道:“晚生认为其中可能有诈!”
  皇甫长雄沉吟道:“不错,老弟这话,倒叫我想起一樁事情来了!”
  祝梦扬道:“什么事情?”
  皇甫长雄道:“家父两位至交,今日竟是未曾见到!果然大为可疑!”
  祝梦扬道:“是天地二将么?”
  皇甫长雄道:“正是这两位叔父,老弟认识他们?”
  祝梦扬道:“天音醉客,地煞鬼叟二老,晚生在府内勾留的三日之中,曾经与他们有过数面之雅,今日不见二老,当是奇怪得很……”
  余音未已,忽听三人耳中隐隐传来一声长叹!
  祝梦扬倏然住口,皇甫长雄却是吃了一惊,道:“老弟,你听得出这叹息之声,来自何处呢?”
  祝梦扬摇了摇,道:“晚生未曾留意!彷佛这声音来自地下!”
  柳如烟忽然也用传音之术接道:“我知道了!”
  皇甫长雄道:“贤侄女,那声音来自何处?”
  柳如烟道:“假山腹内!”
  皇甫长雄怔了一怔道:“没有错么?”
  柳如烟道:“不会错!二叔,这假山之内,可是暗藏了什么机关吗?”
  皇甫长雄呆了一呆道:“你怎么知道?这假山乃是愚叔幼年嬉耍所在,如有那什么暗道等等,我不会不知道啊!”
  柳如烟道:“二叔,侄女相信并未听错,这声音实是来自山腹之内。”
  祝梦扬道:“不错,晚生彷彿也觉出那声音来自假山的山腹之中。”
  皇甫长雄忖道:看来他们果真是听得很明白了……当下略沉吟,咱们要不要先查查这座假山的山腹?”
  柳如烟道:“当然要查呀!”
  皇甫长雄笑道:”祝老弟呢?你认为如何?”
  祝梦扬道:“柳姑娘说得不错,咱们似是应该先行查看一下这座假山为是!”
  皇甫长雄道:“既然两位都认为有必要,我当然只好同意的了……”
  他们这一阵子交谈,依然用的传音之术,是以不怕那迎宾楼中的老人们听去。
  皇甫长雄、祝梦扬两人,这时已迅快的自上面跃落了地上,同时在那假山的磐石四周,打起转来。
  适时,那叹息之声,又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柳如烟忽然用传声向两人道:“我听出来啦!”
  皇甫长雄一呆道:“在那个方位?”
  柳如烟道:“就在二叔刚才所站的方位嘛!”
  皇甫长雄立即弯下身躯,向那石山的左侧一块青石,仔细的查看了半晌,忽然失声笑道:“是了!”
  只见伸手向那青石之上按去,一阵“卡卡”之声传来,那块青石,竟然向内缩了进去有三尺左右!
  祝梦扬心中一惊,道:·“小心了……这声音只怕要惊动了楼上诸老啊……”闪身而起,隐在那石山的暗处!
  皇甫长雄和柳如烟似也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也伏下了身躯,一动不动。
  在过了约莫盏茶之久,那迎宾楼上却毫无动静!
  柳如烟缓缓抬起头来,向楼中看去,只见那几位老人依然在争论着什么大事,连自己那爷爷,也坐在他们身旁,大声说着什么!
  她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一翻身跃了下来,传声道:“二叔,他们没有听见啊!”
  皇甫长雄暗道了一声:“侥幸……”向祝梦扬一招手,接道:“老弟,这就是那暗门了!”
  祝梦扬点了点头,走过来向那青石缩入之处,看了一眼,道:“二侠,咱们入内看看吧!”
  皇甫长雄道:“区区引路!”当先弯腰向那发现的黑洞之中行了进去。
  祝梦扬剑眉一声,暗道:“他这是不愿我们在前面涉险了……”心中十分感激,口中却是没有说出来,只向柳如烟一笑,道:“姑娘请随在下入内!”两人鱼贯进入那石洞之中。
  祝梦扬抬头凝目,发现这石洞之,虽非伸手不见五指,但以祝梦扬的眼力,却也只能看到身边不远之处。
  皇甫长雄已然不见踪影,祝梦扬低声道:“姑娘,你的眼力如何?”
  柳如烟道:“约可看到一丈远处!”
  祝梦扬道:“此处似是一条向下伸展的石级,姑娘最好莫要离我太近,如是有了什么儿险,也好免得两人同时遭殃……”语音一顿,举步向下行去。
  柳如烟闻言,芳心大感快慰,显然祝梦扬这等关心于她,颇似有些出手她意料之外。当下低声道:.“妾身记下了!”
  这时,只听得皇甫长雄在远处叫道:“祝老弟,这假山秘道并无埋伏,你快领柳姑娘下来吧!”
  祝梦扬应得一声,快步向下行去,走了约有数十级石阶,眼前竟然现出了一点灯光。
  只见那皇甫长雄正站在一间石室之中发楞!
  柳如烟这时也跟了下来,笑道:“二叔,这下而好像还有不少房子呢!”
  皇甫长雄双眉一皱道:“奇怪,这间石室之中,怎会空无一物呢?如是那呻吟之声,是由此间传了出来,这儿应是有人才对……”
  祝梦扬身入石室,就觉出这间大小约有丈许的石室,有些不像已到地下的尽处,是以,皇甫长雄话音甫落,他立即笑道:“二侠,只像这石室中,尚有暗门呢!”
  皇甫长雄道:“老弟说得不错,但我已然察看了一遍,四壁光滑,毫无痕迹可寻,显然不似再有门户的了!”
  祝梦扬沉吟道:“二侠可曾查看这盏吊下的古灯?”
  敢情那石室之中的光亮,乃是发自挂在室顶的一盏古色古香的油灯!
  皇甫长雄呆了一呆道:“这倒没有!”话音一顿,陡然腾身一跃而起,左手食中二指迸立如锥,插入室顶的青石之内,整个的身子,就悬在了那古灯的近旁!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二叔,你老好强的指力啊!”
  皇甫长雄微微一笑,右手却伸向那盏古灯!
  祝梦扬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皇甫长雄,只见他右手刚自拉住吊灯,向下一沉,耳中已传来一阵卡喳之声!
  果然不出祝梦扬所料,那盏吊灯,正是一处门户的枢钮。
  靠那入口正面的石壁,这时已露出一道高约五尺,宽约尺半的门户来。
  柳如烟看得大为惊奇,娇声笑道:“二叔,这儿真的还有门户呢!”
  皇甫长雄松手飘落地上,笑道:“祝老弟,你是怎么瞧出这盏吊灯会是那暗门的枢钮的?”
  祝梦扬笑道:“晚辈在九华山中见过那丘老也有一处门户,用的就是这等机关,是以我才想到,如果这石室之中别有门户,那枢钮自应在吊灯之上的了!”
  皇甫长雄道:“原来如此!丘老前辈有那‘夺天圣手’的雅号,老弟想必对机关消息之学,也知道不少吧!”
  祝梦扬笑道:“这个晚辈并未涉猎……”话音未已,柳如烟的惊呼尖叫之声,忽然打那门内传了过来!
  原来就在门户开启之际,柳如烟已奔进另外那间石室之内去了!
  祝梦扬和皇甫长雄因是正在说话,也就未会留心到她不在身边。
  此刻忽然听得她尖声惊叫,两人脸色一变,急步跃入那所暗门,举目望去,却又同时一怔!
  只见那柳如烟双手掩脸,退在一角落之处,在她前不远地上,却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另外还有两名全身皆被重枷囚锁的老人,跌坐石地之上!
  祝梦扬略一定神,身直向柳如烟奔去,口中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柳如烟只不过是乍一见到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受惊之下,不自觉的叫出声来,此时见着祝梦扬和皇甫长雄赶来,惊魂立定,红着脸低声道:“妾身……妾身……很好啊!”
  祝梦扬听得呆了一呆,道:“姑娘,你……没有受惊吧!”
  柳如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有劳公子关怀,我……没有事啦!”
  话音刚停,耳中已传来皇甫长雄的话声道:“贤侄女,你的鱼肠剑带在身上么?”
  柳如烟探手入怀,取出鱼肠神剑,递了过去,道:“二叔,你要干吗?”
  这时,祝梦扬也跟了过来,目光在那枷锁重重的两位老人身上一转,不觉叹了一声道:“姑娘,皇甫二侠要借你神剑,斩断这百斤重枷!”
  皇甫长雄接过鱼肠剑,先不动手,却向那看上去已被重枷压得有些伸不直腰枝的两位老人道:“两位叔父稍忍片刻,小侄斩开枷锁之前,还得先行解开两位叔父穴道,否则只怕那弹震之力,会伤了你们筋脉!”
  他究竟见多识广,一眼之下,就已瞧出这被囚的两位老人穴道已然被制,是以先不用利剑削斩那厚达尺许的重枷。
  换了祝梦扬和柳如烟,只怕就想不到这一点,一旦运力斩枷,两位老人虽然不再受困,但一身武功,必将失去了十之四五!
  祝梦扬在旁瞧得心中大感钦佩,暗道:“到底他不愧剑神之子,阅历经验,当真是高人一等!”
  寻思之间,皇甫长雄已拍开了二老穴道!
  只见那左首老人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多谢二世兄解救之德……”
  但右首的那位老人怒目暴张,大声喝道:“简绍康啊,老夫有生之年,必将食尔之肉,寝尔之皮……”此人虽是被百斤枷锁囚住,但依然神态威猛,使人见而生畏!
  皇甫长雄微微一笑道:“两位叔父请稍作调息,小侄这就要替两位叔父斩开枷锁了!”
  二老闻言,倒也不再发威,立即闭上双眉,运功调息!约莫过了盏茶时光,只见两老同时睁开双眉,道:“二世兄可以下手了!”
  皇甫长雄右手拔剑,略一注视那右首老人的铁枷,道了声:“裘二叔小心了……”
  鱼肠剑晶光乍现,直向那铁枷之上落去!
  但闻丝丝之声,不绝于耳,那厚有尺许的铁枷竟然应手而裂!
  祝梦扬看得忍不住惊叹道:“春秋神物,果然是名不虚传,犀利得很!”
  皇甫长雄斩开了枷锁,额际已然见汗,显然除了宝剑犀利之外,还得靠运剑之人,有那深厚的真炁内功,方能奏效!
  他稍一运气,转面走到左首老人身边,如法泡制,削开了枷锁!
  两位老人的枷锁一去,柳如烟只道他们定然会一跃而起,说不定还要冲出这假山秘室,找那囚他之人报仇!
  但事实上却大谬不然,两位老人不但没有起身,反倒神情十分萎靡的坐在原地,闭目运功,一似这顷刻之间,身经剧战,真内力,大大受了损耗!
  她不禁怔得一怔,低声向祝梦扬道:“公子……祝大哥,这两位老人家怎么啦?”
  祝梦扬长叹一声道:“好狠毒的手法!贤弟,你认识这两位前辈么?”
  原来他们约定在那有生之时,要以兄弟相称,故而柳如烟虽是公子两字已然出口,却又改口叫了他一声祝大哥!
  而祝梦扬已领神会的叫了她一声贤弟!
  柳如烟闻言摇头道:“小弟跟他们不熟!”
  祝梦扬有些不信道:“天地二老,贤弟怎会不认识呢?他们是剑神的刎颈之交啊!”
  柳如烟道:“小弟虽然常来天地府,但却从未与外间之人交往……”
  祝梦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话音一顿,接道:“贤弟,愚兄在三日之前,见过这两位前辈一面,想不到一日之隔,这两位老人竟受了他人恶毒的暗算……”
  柳如烟皱眉道:“大哥可知道他们怎么称呼?”
  祝梦扬目光在左边的老人身上一转道:“这位高大威武的老前辈,乃是‘天音醉客’楚狂人!”
  柳如烟道:“这一位呢?”
  祝梦扬道:“这位前辈是‘地煞鬼叟’裘不邪!”
  柳如烟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祝梦扬一怔道:“贤弟想起什么来了?”
  柳如道:“爷爷提到过他们,据说这两位前辈本是黑道枭雄,被皇甫公公打败以后,才改邪归正的,大哥,是不是真的这样呢?”
  以她这等询问,倒显得她相信祝梦场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她对她爷爷的信任了!
  祝梦扬道:“令祖没有骗你,楚,裘二老,果然当年乃是黑道上的巨擘,不过,近二十年来,黑道中朋友提起天地二老,可真是闻名丧胆,望风而逃,真个说来,眼下的天地二老,已是黑道人中的煞星了!”
  柳如烟看了二老一眼,道:“大哥,你说这两位前辈遭了别人的暗算么?”
  祝梦道:“不错!”
  柳如烟道:“这就奇怪了!”
  祝梦扬道:“奇怪什么?”
  柳如烟道:“瞧那铁枷斩开之前,二叔替他们拍活穴道之际,不都是很好么?怎地一旦斩开了铁枷,却反倒如受重创呢?”
  祝梦扬道:“这就是那个暗算二老之人,心肠狠毒之处了!”语音略顿,接道:“铁枷不除,二老虽然行动不便,但只要解开他们穴道,一身武功,尚还不曾受损,但铁枷一旦斩断,二老的武功,却要大大的折去了一半!”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祝梦扬长道:“道理很简单,那铁枷之上,暗藏了专破练武之人真烈内力的毒针在内,除非你事先知道,在斩断铁枷之前,先在那肩侧竖好木架,莫让那铁枷断裂之后,压到肩非穴位置,否则,毒针刺入肩井穴中,一身真炁,就要散去大半!”
  柳如烟抬头道:“我不信!”
  祝梦扬道:“贤弟不信,何不过去瞧瞧?”
  柳如烟当兴走了过去,将那摔落地上的铁枷翻了过来,仔细的检视一番,果然如那祝梦扬所言,每边断枷之上,都排列了一行多达廿余根细小白金针,针头突出表面,只有两分左右,如不注意,根本瞧他不出。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贤弟,如何?”
  柳如烟道:“大哥料事如神,铁枷之上,当真排列着不少金针……”
  皇甫长雄这时也走过来,将鱼肠剑迟了柳如烟,俯下身去,目光在那一排排的金针之上一转,突然变色失声道:“两义夺命金针?难道那是点沧长老‘两义居士’段文逸干的么?”
  祝梦扬道:“那‘两义居士’是何许人?”
  皇甫长雄道:“此人乃是点沧掌门“南诏剑叟’段文熙的兄长,在点沧派中,算得是一位长老了!”
  祝梦扬道:“此针果然是他的么?”
  皇甫长雄道:“这两仪夺命金针”,乃是“两义居士’段文逸的独门暗器,别人自是无有的了!”
  祝梦扬道:“此针既有夺命之名,想必是一种十分霸道的凶器了?”
  皇甫长雄道:“中人必死无救,是以才有那夺命之名啊!”
  祝梦扬吃了一惊,道:“这么说来,楚老和裘老不是无救了么?”
  皇甫长雄摇头道:“两位叔父的伤势,在下已然看过,只是真炁破去一半,尚无性命之忧!”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真的么?”
  皇甫长雄道:“在下自信不会眼拙到瞧不出两位叔父伤势轻重!老弟不必挂心了!”
  祝梦扬大为不解的问道:“二侠,晚辈有一件事可真是不解得很了!”
  皇甫长雄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二侠说那‘两义夺命金针’乃是中人必死无救的毒物,为何两位老人家中针之后,却又无性命之忧呢?”
  皇甫长雄忽然失笑道:“是了,在下忘了告诉老弟其中道理,无怪老弟要不信了!”
  柳如烟抬头一笑,道:“二叔,这中间还有什么道理吗?”
  皇甫长雄遒:“那段文逸的‘两义夺命金针’共有阴阳两种,阳针无毒,阴针有毒,是以,他如是用的阴针,中人见血封喉,必死无救,但如用的是阳针,则顶多破了那练武之人的功力而已!”
  祝梦扬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在下正在奇怪,这夺命金针,为何加上两仪二字,敢情还会作,阴阳两种打造,这就难怪唤作两仪金针了!”
  柳如烟笑道:“二叔,你瞧出那是阳针么?”
  皇甫长雄道:“阳针色泽,仍然保持那赤金原色,阴针因为淬毒之故,金色变为深黑,贤侄女,你看那金针之时,可是赤金原色么?”
  柳如烟笑道:“不错,正是赤金本色了。”
  祝梦扬剑眉忽然一扬,道:“适才那裘老人会经破口大骂‘东海钓叟’简绍康,莫非这下手伤了两老之人,就是那老渔么?”
  皇甫长雄道:“大概不会错的了!只是,这段文逸的夺命金针,又怎会铸入了铁枷之内呢?”
  祝梦扬心中暗道:不错啊!那金针是从那儿来的呢?而且,还费了很大的工夫,在铁枷之中,显然这一切都有着十分周全的计划,难道那段交逸眼下也在这天地府中不成么?转念至此,不禁笑道:“二侠,这夺命金针,除了段文逸而外,武林之中还有用他的人么?”
  皇甫长雄道:“用金针当作暗器之人,自然是有,不过,据在下所知,别人用的都长过三寸,只有段文逸的两仪夺命金针,长仅寸许!”
  祝梦扬道:“如此说来,这金针的主人,定然是那段文逸了?”
  皇甫长雄道:“老弟不必疑心别人,这铁枷上的金针,已可确定是那段文逸之物!”
  祝梦扬道:“晚辈不解之处,是这金针乃系在铁枷之上,莫非段文逸就在这天地府中……”
  皇甫长雄忽然一怔道:“他在金陵么?”语音一顿,接道:“老弟,在下……”
  修眉突告紧锁,沉吟住口不语!
  祝梦扬道:“二侠是疑心那段文熙么?”
  皇甫长雄道:“不错,如果那点沧一派掌门人段文熙当俱丧身在燕子矶头,则那身在迎宾楼上的这位‘南诏剑叟’,十之七八,便是段文逸所假冒!”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可能?”
  皇甫长雄道:“除了段文逸冒名而来,这两义金针,又怎会出现在天地府中呢?”
  祝梦扬略一沉吟道:“倘若假冒段文熙之人果然是段交逸,则另外四位老人,又是什么人所伪扮?晚辈可真是越想越糊涂了!”
  皇甫长雄长长一叹,道:“老弟说得不错,尤其那假冒先父之人,叫在下好生不解……”
  柳如烟道:“二叔,这两位老人家伤势不轻,我们留在这儿看着他们么?”
  经她这么一提起,皇甫长雄和祝梦扬方始想起,眼下的处境,十分凶险,倘是那主谋之人发现楚狂人和裘不邪已脱开艰困,必将全力攻杀二老的!当下双眉一扬,道:“贤侄女一言惊醒了愚叔,咱们可不能再此间停留了!”
  祝梦扬道:“二侠,这两位老人家也得带走吧?”
  皇甫长雄道:“当然!”语音略略一顿,接道:“有劳老弟携带一位了!”
  说话之间,俯身抱起“地煞鬼叟”裘不邪,大步向外行去。
  祝梦扬也抱起“天音醉客”楚狂人,低声向柳如烟道:“贤弟断后,但莫远离……”疾快地跟在皇甫长雄身后走去。
  三人出了那假山秘径,只见那迎宾楼上的灯光尚在,显然,那几位老人依然未曾入睡。
  皇甫长雄用传音之术,向祝梦扬道:“老弟,咱们循原路先去天风镖局……”
  祝梦扬原也猜想到此行可能是回那天风镖局,只闻言应了一声:“晚辈遵命……”
  三人不再犹豫,迅快的越墙而去。
  就在三人的身形刚自离府不久,两条疾快的人影,正朝那假山行来。
  趁着淡淡的月色,可以瞧出这两人的身法极快,显然也是武林之中的一流高手。
  他们在假山之前略一张望,迅快的进入那秘道之内,但顷刻之间,又神色匆匆的退了出来,其中之一,忽然低声道:“被人救走了?”
  另外的那一位抬头打量了迎宾楼上的灯光一眼,道:“咱们迟一步了!”
  先前的那人摇摇头,长叹道:“咱们误了事啦!”
  另一人道:“不一定,相信那救走二老之人,决不会是那柳迎枫的手下!”
  先前那人道:“柳老贼心狼手,鬼计多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咱们还是先去禀告二世子再作定夺吧!”
  两人身形一闪,竟是朝着天地府的侧面厢屋,专为接待武林朋友的房舍之中奔去。
  这时,祝梦扬等人,也已回到了天风镖局之中。
  皇甫长雄虽然身为镖局的二东主,但他却已十分小心,不肯让手下之人,知晓自己今宵行动。
  “天音醉客”楚狂人、“地煞鬼叟”裘不邪同被移放在皇甫长雄自己所住的跨院之内,并由祝梦扬和他自己细心推拿了一番,终于渐渐苏醒过来。
  柳如烟忽然打慢中掏出了两龙眼大小的丹丸,递给了皇甫长雄,道:“二叔,这两粒灵丹给这两位公公吃下好么?”
  皇甫长雄目光向柳如烟手上灵丹看了一眼,失惊道:“贤侄女,这是令尊的万花丸么?”
  柳如烟摇头道:“不是!”
  皇甫长雄道:“万花丸乃是疗伤圣品,贤侄女出外之时,不知身上可曾带有?”
  柳如烟道:“当然有啊!不过……”
  皇甫长雄道:“不过什么?”
  柳如烟道:“这两颗灵丹,比那万花丸更有用!”
  皇甫长雄道:“真的么?”
  柳如烟道:“二叔,你老可听说过‘沙罗神丹’?”
  皇甫长雄一怔道:“少林至宝的‘沙罗神丹’么?”
  柳如烟道:“可不是?二叔是知道的了?”
  皇甫长雄道:“闻名久矣,据说此丹功效,足可生死人,肉白骨,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灵药!”
  柳如烟道:“侄女手中之物,就是沙罗神丹呢!”
  皇甫长雄呆了一呆,道:“真的么?”
  柳如烟道:“二叔不信,何不让公公吃下去试上一试呢?”
  皇甫长雄皱眉道:“贤侄女,听说这沙罗神丹,在少林寺中列为至宝,为数不多,你怎能一下子有了两颗之多?莫非是别人拿来哄你的吧!”
  柳如烟道:“不会的!这……这两粒灵丹,乃是一位老和尚在临死之前送给我的!”
  皇甫长雄兀自有些不信,道:“贤侄女,那位老和尚是少林门下么?”
  柳如烟道:“他没有说,不过,他却告诉侄女说,这两颗神丹,可救我两番死劫,要我好好珍惜!”
  皇甫长雄道:“你怎知这就是沙罗神丹呢?”
  柳如烟噗嗤一笑道:“老和尚亲口叮嘱我,自然是说过这神丹的名儿了!”
  皇甫长雄道:“原来如此!”但他略一沉吟,接道:“贤侄女,那位大师的名号,你可会知道?”
  柳如烟想了一想,道:“他……好像是叫做大……大……大勇禅师吧!”
  皇甫长雄呆了一呆,道:“少林大字辈的高僧么?那是现任少林掌门人的师叔了!”语音一顿,接道:“愚叔明白了!”
  柳如烟道:“二叔明白了什么?”
  皇甫长雄道:“少林僧侣,近来大多不愿插足江湖,尤其是位属长老的大字辈高僧,更是轻易不会离开嵩山,那大勇禅师竟然已死,想必那少林寺中,也出了大事啦!”
  柳如烟道:“这个我可没有问他啊!”
  皇甫长雄道:“贤侄女,你是几时见到这位大师的?”
  柳如烟道:“半月之前!”
  皇甫长雄道:“在这金陵城内吗?”
  柳如烟道:“不是!侄女是在西湖灵隐寺后的山上,偶而遇到了这位大师,当时他已奄奄一息……”
  皇甫长雄道:“这就不通了!”
  柳如烟道:“二叔不信吗?”
  皇甫长雄头道:“不是愚叔不信,试想,那大勇禅师既然身怀这等救命灵丹,怎会宁可死去,不服丹自救,反倒将灵丹送了一个不识之人?贤侄女,这中间的道理,不是有些不通了么?
  祝梦扬心中暗道:“可不是,这和尚除非疯了……”
  柳如烟却微微一笑道:“二叔,当时我也会先他吃了两粒爹爹的万花丸,想救他一命啊!可是,那位长老却说:他的内腑已然全被他人用极重的手法震碎了,纵然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治不了啦!”
  皇甫长雄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柳如烟接道:“那位长老很感激我赠丹之情,所以,他就送了我两颗沙罗神丹了!”
  祝梦扬忽然接口道:“贤弟,你可曾问过那位大师,他是伤在何人手下么?”
  敢情,祝梦扬忽然思及,这少林长老之死,会不会跟自己发现的阴谋,有什么关连之处,是以有此一问!
  柳如烟道:“我忘了问他,当时小弟只顾想救他活命,怎知他在送我获丹以后,只说了半句话,就溘然长逝了呢?”
  祝梦道:“他说的那半句话?”
  柳如烟道:“这位大和尚要我有机会去到嵩山,可代他告诉大荒,至于告诉什么?那大荒又是什么人,这位大和尚都没有说出口来,就死啦!”
  皇甫长雄长长叹息道:“少林一代圣僧,竟然死在西湖,可悲得很啊!”
  祝梦扬道:“二侠,那大荒两字,可也是一位少林高僧么?”
  皇甫长雄道:“不错,正是大勇禅师的师兄!”语音一顿,接道:“贤侄女,此事你可会对令尊说过没有?”
  柳如烟摇头道:“没有!”
  皇甫长雄道:“很好!”
  柳如烟一怔道:“二叔,这事可是不能对爷爷说么?”
  皇甫搜雄道:“愚叔认为,最好莫要向令祖说出!”
  柳如烟道:“为什么?”
  皇甫长谁道:“这个……愚叔只是这么想,贤侄女如是真要说,那也没什么关系!”
  话音一顿,只从柳如烟手中取过一粒“沙罗神丹”,接道:“贤侄女,两位老人的伤势,只要一颗灵丹,即可病起沉疴,另外的一颗,你好好的留起来吧!”
  只见他倒了一碗冷水,将那一沙罗神丹”化在碗中,颇时这间卧室之中,充满了沁人的异香,使人精神为之大振。
  祝梦扬笑道:“果然是不世灵药,就这等香味,就可促人天机舒畅,神清智明……”
  这时,皇甫长雄业已将那半碗化有神丹在内的灵药,分作两半,分别那二位老人服下。
  柳如烟笑道:“二叔,他们可是很快就能复元么?”
  皇甫长雄道:“完全复完,自是不大可能,不过,内伤定然可,再略作数日调息,就能复元十之七八了!”话音略顿,向祝梦扬道:“祝老弟,在下有几椿疑问之事,急于想向二老查问,不知老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祝梦扬笑道:“晚辈敬候吩咐!”
  皇甫长雄道:“有烦老弟用本身真力,助那楚老人行功,使那药力早些发挥效用!”
  祝梦扬笑道:“晚辈理应效劳!”
  走到那“天音醉客”楚狂人身前,手按命门大穴,将本身内力,源源向楚老人体内传去。
  皇甫长雄这时也走到“地煞鬼叟”裘不邪身侧,替他运功催行药力。
  大约过了顿饭之久,祝梦扬的额际微现汗珠。
  但皇甫长雄则已汗如雨下。
  显然,在内力修为之上,祝梦扬虽然年轻,却要比“神剑公子”还要高出了一筹。
  柳如烟只瞧得心中暗暗吃惊,也在心中暗暗欢喜。
  约莫又过了盏茶之久,只见那“天音醉客”楚狂人忽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闷杀老夫也!”
  两眼转动,看了坐在自己身旁,刚自收手,满头是汗的祝梦扬一眼,沉声道:“小老弟,是你救了老夫么?”
  祝梦扬显得有些疲乏,适才运功疗伤,似是耗去了他不少真力,但他仍然笑道:“晚辈只是因人成事,算不得解救你老之人!”
  楚狂人怔了一怔道:“是谁救了老夫?”
  祝梦扬道:“皇甫二侠和柳贤弟?”
  楚狂人目光转到柳如烟身上,又回过头去看了那尚在为裘不邪疗伤的皇甫长雄一眼,道:“是他们么?”
  祝梦扬道:“不错!”
  楚狂人忽然叹息了一声道:“这等大恩,真叫老夫今后不知何以为报……”
  他话音未已,忽地听得那“地煞鬼叟”裘不邪大喝一声道:“好狠毒的简绍康,老夫跟你拚了……”双目一瞪,业已挺身坐起。
  皇甫长雄缓缓地收回右手,笑道:“裘二叔,你老痊愈了么?”
  那“地煞狂叟”的为人,最是暴躁,闻言大声道:“二世兄,是你救了老夫?”
  皇甫长雄道:“不敢,是柳贤侄用了一颗少林至宝,沙罗神丹救了两位叔父!”
  裘不邪目光在柳如烟身上一转,道:“可是他?”
  皇甫长雄道:“不错!”
  裘不邪忽然皱眉道:“他……可是一位姑娘么?”
  祝梦扬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老人好厉害的眼力,一眼就瞧出了柳贤弟乃是女儿之身……”
  柳如烟闻言,不禁低下了头去。
  皇甫长雄道:“二叔好眼力,柳贤侄果然是位女孩儿家!”
  裘不邪一跳下得床来,抱拳冲柳如烟一揖,大声道:“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这一来,只把柳如烟弄得张皇失措,连忙还礼道:“不敢当,老前辈这等大礼,晚辈怎生消失得起啊……”
  说话之间,长长一揖到地!裘不邪大声道:“姑娘活命之恩,怎可不受老朽致谢?裘某一生,向不受人之惠,如今已到就木之年,却叫老朽蒙你姑娘这等大恩,真叫老朽不知怎生偿报才好啊……”
  听他的口气,竟和那楚狂人不谋而合!
  柳如烟涨红了粉脸,连忙抱拳还礼不迭!
  皇甫长雄微微一笑,道:“少林神丹,果然称得上人间圣品,恭喜两位叔父,已然安全康复了!”
  楚狂人这时大概已然运气默察过了自己的体内伤势,闻言很是感慨的讪讪一笑,接道:“二世兄,你是怎么发现了老朽和裘兄的?”
  裘不邪也大声道:“那简绍康可正在天地府中么?二世兄,这一回我可饶他不得了……”
  皇甫长雄淡淡一笑,道:“两位叔父且先请自行调息一番,稍时小侄还有几件事情必需请教。”
  裘不邪目光一转,朗声笑道:“二世兄,你把裘某人看成何等窝囊角色了?这一点伤痛,又能把裘某怎样?有什么话,管问来!”
  楚狂人这时也一笑接口道:“裘兄说得不错,老朽虽感气机不若往日纯驳,但既然服过了沙罗神丹,又经两位行功相助,眼下伤势,已是全然无碍的了!”
  皇甫长修眉略皱,沉吟了一下,道:“既是两位叔父不须调息,小侄恭敬不如从命!”
  在他尚未启齿相询之前,裘不邪瞧了祝梦扬和柳如烟一眼,笑道:“两位请坐啊!”
  祝梦扬、柳如烟也不再客气,便自拣了一只锦凳,坐了下去。
  皇甫长雄却是坐在八仙桌后,干咳了一声,道:“两位叔父可是受了那简绍康的暗算么?”
  其实,他不用问,就从裘不邪口口声声大骂那“东海钓叟”简绍康的神态之中,即可知晓,这两位老人,正是受了那姓简的暗算了!
  但他依然问出口来,那是因为他想知道二老究竟是怎样的被那简绍康弄了手脚,几乎丢了老命。
  皇甫长雄话音甫落,裘不邪已然怒声应道:“不错,咱们正是上了那姓简的大当!”
  楚狂人却是长长一叹,道:“二世兄,这事说将出来,真是丢人得很!想不到老朽和裘兄一时不察,竟然几乎送了自己一条老命,如是传入武林,真是叫人笑死啊……”
  言下之意,对自己的不察,甚是感慨!
  皇甫长雄微一笑,道:“两位叔父不必气恼,小侄深知那简老为人,如论武功,他岂是两位叔父敌手?但他竟能伤了两位叔父,那必然是用了什么下流手段了!”
  他这两句话,倒是说得恰到好处。
  裘不邪闻言,果然冷冷一笑,道:“二世兄究竟是明白人,那简绍康的能耐,不是我裘某人狂言,他若是能在我手下走出百招,我裘不邪就自己砍掉脑袋!”
  虽然重伤初应,此老神情,依然威猛过人。
  楚狂人接道:“二世兄,你一向很少在府中走动,今日怎地会领了这位祝老弟和柳如烟去至府中,而且无巧不巧的救了老朽和裘兄?这其中必是有什么道理啊!”
  皇甫长雄难道:“不错,小侄果是有所为而去!”
  裘不邪道:“你二世兄莫非有那未卜先知之能了么?”
  皇甫长雄苦笑道:“裘叔父,小侄若是有那未卜先知之能,就不会允许那简绍康先得手的了!”语音一顿,接道:“小侄能够救出两位叔父,不过是误打误撞的碰上而已啊!”
  裘不邪扬眉道:“你去作甚?”
  皇甫长雄道:“查探家父和几位老人动静!”
  楚狂人一怔道:“世兄是为查探令尊的举动么?”
  虽然,皇甫长雄的回答,大大出了二老意外。
  皇甫长雄道:“不错!据祝老弟告知,那现在府中的家父,可能不是他老人家自己!”
  对于燕子矶头之事,到此刻为止,皇甫长雄还无法作那肯定的决断,是以,他不便说出自己爷爷可能已然葬身江畔之事。
  裘不邪闻言,几乎跳了起来,大喝道:“此言当真么?”
  楚狂人也呆了一呆,道:“这怎么可能哩?”
  皇甫长雄道;“小侄正也是不敢确定,所以想趁夜进府查探一番啊!”
  裘不邪道:“结果怎样了?”
  皇甫长雄苦笑道:“没有结果啊!”
  裘不邪道:“为什么?”
  祝梦扬只听得在心中暗暗失笑,忖道:这等明白的事体,这位老人竟想不出来,真是有趣得很,试想,如不是遇到你们两位被人所困,咱们岂不早就查出他们的居心何在了么?
  但他口中自是不便说将出来。
  皇甫长雄这时接道:“小侄本想今夜定能瞧出究竟,怎知却是遇到了两位叔父被人所困……”
  楚狂人点头一笑道:“是啊!二世兄必然是见到了老朽和裘兄,就顾不得再去打探令尊等人的行动了!”
  皇甫长雄苦笑接道:“正是如此!”
  裘不邪楞了一楞,忽然一掌击在自己秃头上,大声道:“混帐啊!混帐!看来倒是裘某误事了!”
  一派懊恼之色,溢于言表。
  楚狂人也长叹了一声,道:“二世兄,这事叫老朽好生不解,你怎么会对你爹爹剑神老哥起了疑心了?”
  显然他有些不相信。
  本来,这也难怪楚狂人不信,换了任何人在不明内情以前,只怕也无法了解,身为子女之人,竟然疑心到自己父亲为人所冒。
  皇甫长雄回顾了祝梦扬一眼,沉吟了一阵,心是正在想着,该不该把燕子矶头之事,向二老说将出来。
  孰料柳如烟这时竟然插口道:“两位老人家不必奇怪,皇甫公公已然死在那燕子矶头的石窟之中!”
  此言一出,祝梦扬已瞧出二老的脸色大变,半响楞楞的,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柳如烟正是被眼前的沉寂情景吓呆了!她低下粉颈,幽幽的说道:“二叔,侄女说错了话了么!”
  那楚楚可怜的神态,倒也动人得很,皇甫长雄低声一叹,接道:“没有!贤侄女,你既然说了,那也算不得错……”
  这时,“地煞鬼叟”裘不邪忽然两眼一翻,道:“你们在搞什么名堂?谁说剑神老哥死了?”
  想裘不邪这等人,你要他相信“无敌剑神”皇甫嵩已死之事,以他和剑神的交情而言,他是决不愿相信的!
  楚狂人则比较冷静,白眉深锁,沉声道:“二世兄,令尊明明尚在天地府中,你怎可妄听他人之言,而对长辈动了疑念?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啊!”
  皇甫长雄低头道:“人伦至理,小侄焉敢忽忘?只是……此事乃祝老弟亲眼所见,而且柳侄女也在一旁!”
  楚狂人掉头向祝梦扬冷冷喝道:“老弟台,你是否想挑拨皇甫世兄,从中取利么?”
  祝梦扬一直未发一言,此刻被楚狂人这么一问,可就无法不再答话了!
  他摇了摇头,道:“祝某并无此心!”
  楚狂人道:“若无此心,为何捏造剑神死讯了?”
  楚狂人冷笑道:“老弟对楚某虽有那相助疗伤之恩,但是非明白,楚某人仍是分得十分清楚,眼下皇甫剑神明明尚在府中,你竟然说他已死,若说别无居心,怎能叫人相信?”
  裘不邪这时忽然大喝一声,道:“祝小子,你如不把话儿交代明白,裘某可要将你拿下,去那见那皇甫老哥当面对质的了!”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两个老儿,真是不讲理得很,看来,只好把经过的一切,向他们解说明白了!
  寻思之间,耳中忽然听得皇甫长雄道:“两位叔父莫要发怒,祝老弟本是一番好意,千万不可错怪了他!”
  裘不邪怒道:“好意?这小子咒你死了爹爹,你还说他是好意?老夫倒疑心你二世兄莫非是假冒的了!”
  一顿抢白,只把皇甫长雄弄得大为尴尬。
  楚狂人变目精光射,在祝梦扬身上转来转去,突然摇了摇头道:“祝老弟,看你不象是个善用心机之人,你说剑神已死之事,到底存心何在呢?莫非只是为了要劝阻那八剑生死会不成,故意这般的糟蹋剑神老哥么?”
  祝梦扬苦笑了一声,道:“晚辈决无此意!”
  皇甫长雄干咳了一声,道:“两位叔父,这事经过,小侄倒是听祝老弟说过,其中果有耐人寻思之处……”
  当下把燕子矶头之事,简易的说了一遍。
  楚狂人和裘不邪两位声人只听得呆了一呆,半晌未会说出一句话来。
  柳如烟这时插口道:“二叔,咱们还要不要再去查探皇甫公公和他们的动静?”
  皇甫长雄摇头道:“纵然要去,今夜日是迟啦!”语音一顿,接道:“愚叔倒是觉得,此事除了查探家父以外,恐怕最重要的,应从令祖身上下点工夫!”
  柳如烟道:“为什么?”
  皇甫长雄道:“贤侄女,倘若你不见外,愚叔倒想说出其中道理!”
  柳如烟道:“二叔,你老请说吧!”
  皇甫长雄道:“愚叔忽然觉出,令祖似乎是这一群人中的首脑……”
  柳如烟呆呆的道:“这怎么会?”
  皇甫长雄道:“愚叔曾经观察他们的神态,发现他们对于令祖,都很是畏惧!”
  柳如烟道:“那也不见得就是……”
  祝梦扬忽然接道:“贤弟,二侠说得有道理!”
  柳如烟一怔道:“真的么?祝大哥也同意?”
  祝梦扬道:“早在那燕子矶头,愚兄就已瞧出来了;只是,只是我不愿明白的说出来而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道:“如今既然皇甫二侠提起,愚兄也不得不说了!”
  柳如烟道:“祝大哥,我该怎么办呢?”一派无助的神情,只把祝梦扬看的心中大为不忍。
  皇甫长雄笑道:“贤侄女,眼下只怕你也不用去想怎么办了!”
  楚狂人忽然大笑道:“祝老弟,如果你不见怪老朽刚才失礼,老朽倒有一句话想请教!”
  祝梦扬知道,这位楚老人,八成已然想通了。当下淡淡一笑道:“老前辈有话,尽管吩咐!”
  楚狂人道:“五位老人,果真是你亲身埋葬的么?”
  祝梦扬道:“不止晚辈一人,这位柳姑娘也在一旁相助!”
  楚狂人道:“这么说来,那是不会假的了?”
  祝梦扬道:“当然……”
  柳如烟忽然接道:“两位老公公,我祝大哥说的,句句都是实言!”
  裘不邪目光一转,道:“二世兄,这柳姑娘的祖父,可是那位万花堂的主人么?”
  皇甫长雄道:“正是柳老!”
  裘不邪突然两眼一翻道:“不死神魔的为人,老夫一向是敬鬼神而远之,姑娘你说的话,老夫不大相信!”
  柳如烟粉脸刹那间大大变色,但她可又不敢随便出口反骂!
  因为她不想给祝梦扬对她有那不好的印象!

  第六章 难以理解 疑云重重
  皇甫长雄闻言,知道这句话必使柳如烟大感难堪,连忙笑道:“裘二叔,此事即令是那柳宫主所为,柳侄女可以不曾参与此事啊!”话音一顿,又道:“何况,柳侄女还是站在我们同一立场呢?”
  裘不邪冷冷一笑道:“二世兄,你怎可知道这不是她的诡计?”
  皇甫长雄道:“这个小侄……小侄不信!”
  祝梦扬也接道:“裘老,柳姑娘不会是那等心机阴恶之人!”
  裘不邪道:“老弟台,你才多大年纪?这人世间的阴毒之处,你能比老夫知道得多么?”
  祝梦扬剑眉一皱,心中暗道:这位老人家真是十分的难缠,也十分自以为是……但他口中却道:“晚辈虽然阅历不如你老,但相信柳姑娘决不会是那等人!”他这句话的口气,的确是很不高兴!
  皇甫长雄苦笑摇头道:“裘二叔,小侄一向跟柳姑娘甚是熟悉,她的为人,心地,小侄都很了解!二叔的是用不着疑心于她了!”
  裘不邪道:“你们……你们……唉,老夫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老夫倒有一句话要向这丫头请教!”
  柳如烟芳心之中,虽然大受委屈,但她仍然接道:“你老有什么话要问啊?”
  裘不邪道:“你与你爷爷既然不会串通一气,如是一旦发现令祖果真是害人之徒,姑娘又将怎么办?跟你爷爷作对?大义灭亲么?”
  柳如烟道:“这个……”虽然,她一直为了这件事担了很大的心!这时裘不邪一问,剎那间她仍无以为答!
  裘不邪冷笑道:“如何?二世兄你听到了么?这丫头无言可对啊!”
  皇甫长雄道:“裘二叔,这等事叫她果是很难作决断啊!”
  柳如烟想起,祝梦扬似也向她提过这等问题,当时她只能说了句,自己将要置身事外,眼下她在想,这句话如果再说出来,只怕那裘不邪依然不会满意!是以,她干脆沉吟不语了!
  祝梦扬忽然微微一笑道:“裘老!”
  裘不邪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晚辈昨日已然在燕子矶头,问过柳姑娘这一句话了!”
  裘不邪道:“你问过了么?”
  祝梦扬道:“不错!”
  裘不邪道:“她怎么说的?”
  祝梦扬道:“柳姑娘说,如是她爷爷果真是那谋害了剑神之人,她必然不会帮她祖父!”
  裘不邪呆了一呆道:“她有这等心胸?一个年纪如此之轻的女娃儿,竟也能大义灭亲么?”
  祝梦扬道:“有志不在年高啊?”
  裘不邪似是未会听出祝梦扬这句话中所暗含的讥讽之意,接道:“这么说,是老夫多心了?”
  祝梦扬道:“你明白了就好!”
  楚狂人忽然沉吟道:“二世兄,如若祝老弟之言,句句不假,咱们眼下的处境,可具是凶险得很了!”
  皇甫长雄道:“不错!小侄也有同感!”
  楚狂人道:“二世兄可有什么打算么?”
  皇甫长雄道:“这个……小侄尚未想出来!”
  楚狂人眉道:“二世兄,老夫借箸代筹,认为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连络另外几位老人的子弟,来共同对付这个局面了!”
  皇甫长雄道:“小侄也这么想过,只是……”
  楚狂人道:“只是什么呢?”
  皇甫长雄道:“小侄对府中一切,不大放心,而且,大哥不在镖局,小侄一时难以离开金陵!”
  楚狂人道:“这个容易!”话音顿了一顿,接道:“通知那另外几位老人家中之事,只要贤侄有了决定,那倒不用你自己去跑了!”
  皇甫长雄道:“大叔可是有意代劳么?”
  楚狂人道:“不是!”目光当然在祝梦扬和柳如烟身上一转,道:“他们两位,乃是眼见目睹之人,如由他们前去,那岂不是比我等前去要好得多么?”
  皇甫长雄暗道:只怕他们不愿……但他口中却道:“这事乃是我五大世家中人之事,怎可一再偏劳祝老弟呢?小侄认为……”
  他说到此处,忽然顿住了话声。原来,他猜想那祝梦扬很可能会慨然允诺,接过话头,答应下来。但不想这一回他却料错了!祝梦扬竟然不曾说话。
  皇甫长雄正感奇怪之际,那柳如烟忽然笑道:“二叔,这事你老不必操心了!”
  楚狂人一怔道:“为什么?”
  皇甫长雄也甚意外的道:“贤侄女,你……难道已然派人去送过信了么?”
  柳如烟道:“不是侄女派的,而是……而是有人自己愿意去信了!”
  皇甫长雄道:“那人是谁?”
  柳如烟道:“五湖帮的老帮主,麦公公!”
  楚狂人怔了一怔道:“七海龙神麦老么?”
  柳如烟道:“正是他老人家!”
  裘不邪冷哼了一声道:“老夫不信……”
  皇甫长雄道:“裘二叔为何不信?”敢情,皇甫长雄已然相信了!
  裘不邪道:“那麦长庚既未赶来金陵,参加八剑生死之会,又怎会知晓那燕子矶头之事?这不是叫人难以相信得么?
  皇甫长雄闻言,沉吟道:“裘二叔说得不错,贤侄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二叔,须知祝兄在那燕子矶头,遇到了麦公公呢!”
  皇甫长雄道:“你们见到麦老帮主了?”
  柳如烟道:“可不是么?”当下将那天遇到五湖帮主的经遍说了出来。
  皇甫长雄道:“原来如此……”
  楚狂人接道:“那五大世家的另外几位老人之死,既然已有麦长庚差人报信,咱们果真不必再担心了!”
  但裘不邪忽然冷笑道:“不见得!”
  楚狂人一怔道:“裘兄有何高见?”
  祝梦扬也吃了一惊,忖道:“这位裘老人怎么总是喜欢跟人唱反调呢?”
  寻思之间,只听得裘不邪道:“楚兄,那麦长庚差人送信,只怕不会述及眼下发生在金陵的变故吧!”
  楚狂人道:“金陵发生的什么事呢?裘兄之意,所指为何?”
  裘不邪道:“楚兄,你适才会说,要皇甫二世兄去和那另外几位老人的子弟连络,共同应付天地府中之变,但如麦长庚去传信的话,他们又怎会想到这联手拒敌之事?是以老朽认为还得差人前去!”
  皇甫长雄道:“裘二叔,这一点小侄想过了!”
  裘不邪道:“你怎么想的?”
  皇甫长雄道:“他们在接获麦老传信之后,必然都要前来燕子矶头,那是没有问题的了!”
  裘不邪道:“不错!”
  皇甫长雄道:“小侄相信,只要他们前来燕子矶,咱们就可跟他们取得连络……”
  楚狂人忽然笑道:“是啊!咱们果真不必多劳跋踄,只须等他们前来便了!”
  裘不邪呆了一呆,道:“这等简单么?”
  皇甫长雄道:“正是这等简单!”
  裘不邪笑道:“二世兄,如果他们不来呢?”
  皇甫长雄道:“那怎么会?小侄相信他们在听到麦帮主传言之后,定会赶来金陵!”
  裘不邪道:“那可不一定,如是这几位老人立即露面,他们就不会相信你了!”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不错,咱们倒是未曾预料及此!”
  皇甫长雄铁眉道:“二叔,依你之见呢?”
  裘不邪道:“依我之见么?最好是派人去邀请他们来到金陵,而且,还得十分隐秘才好!”
  皇甫长雄沉吟道:“二叔的想法,不无道理!”
  裘不邪道:“既然二世兄也不反对,何不就请这祝老弟和柳姑娘前去报讯?”
  皇甫长雄瞧了祝梦扬以眼,道:“祝老弟!”
  祝梦扬抱拳一揖道:“二侠如己定决,晚辈理应效劳!”
  皇甫长雄目光一转,这:“老弟盛意,在下心领了!这通知他们家中之事,还是另外派人吧!”
  裘不邪听得呆了一呆,接道:“二世兄,此事依老朽的看法,应是由祝老弟前去,最为恰当!”
  祝梦扬笑道:“不错,裘老之见,晚生甚也赞成!”
  皇甫长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裘二叔,有一件事,只怕你老不大明白!”
  裘不邪道:“什么事?”
  皇甫长雄道:“留下祝老弟,与我等大有帮助!”
  裘不邪一怔道:“怎么?二世兄是怕那简绍康等人,趁机蠢动,咱们无法应付么?”
  皇甫长雄道:“小侄不是长他人之志,灭自己的威风,就目下实情而论,咱们可具是无力胜过这批老人!”
  裘不邪两眼寒光暴射,大声道:“老朽不信……”
  但他也只说了这四个字,就戞然住口!敢情,他想起自己和楚狂人的遭遇,心中不禁骇然!错非时机正巧,被他们三人碰上,自己和楚狂人眼下岂非依然是那阶下之囚么?是以,他不会再说下去。
  楚狂人这时淡淡笑道:“二世兄,这位祝老弟的一身武功,较之那简绍康,可是要强出不少么?”
  皇甫长雄点头道:“合简绍康五位老人联手,也非祝老弟十合之敌!”
  这话听在楚、裘二老耳中,不禁同是吃了一惊。
  他们显然不大相信,凭祝梦扬这等年轻之人,居然可以不惧简绍康等五联手,未至大大出人意外!
  楚狂人双眉一扬道:“果真如此么?”
  皇甫长雄道:“确是如此!小侄昨夜已在家中见识过了!”
  裘不邪忽然向祝梦扬抱拳一揖,大声道:“祝老弟,老朽先前如有得罪老弟之处,尚盼莫要记在心上!”
  他听说祝梦扬有这等一身高明武功之后,竟然头出无比敬佩的神态,倒叫祝梦扬心中大感不安!
  只因祝梦扬心中明白,像裘不邪这号人物,他忽然如此对自己施礼有加,倒也不是像一般势利小人的那等前倨后恭,卖乖讨好,而是豁然大展,对自己在武功上的成就,所发出衷心的钦佩!
  故而,他十分小心的还礼道:“裘老这般瞧得起在下,倒叫在下汗颜得很……”
  楚狂人接道:“祝老弟,老朽想向你老弟打听一件事!”
  祝梦扬本来在施礼回答裘不邪之际,就感着下面的话,有些不易出口,此刻楚狂人忽然出言相询,不啻是替他解围,当下忙道:“楚老请讲,在下知无不言!”
  楚狂人道:“你已经跟他们五人动过手了?”
  祝梦扬道:“稍事周旋而已!”
  楚狂人笑道:“不容易啊……”话音顿了一顿,接道:“老弟既然跟他们交过手,不知老弟可会留心到这几位老人的功力,是否相差无几?”
  祝梦扬道:“楚老指的是简老人么?”
  楚狂人笑道:“老朽是说,那高玄等四位老人的武功,与简绍康相比,是否相当?”
  祝梦扬沉吟道:“表面看来是相差无几。”
  楚狂人道:“那是说,他们之间,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了?”
  祝梦扬道:“不错,他们之间,果然有着差别!”
  楚狂人道:“老弟,在武林之中,认真说将起来,五大世家、四大豪门,以及九大门派之中,其首脑人物的功力,应是俱在伯仲之间,除了四大豪门之首的皇甫剑神老哥素有一枝独秀之称而外,那崇明岛至瀚水殿之入,‘东海钓叟’简绍康的武功,最高也应列在十名以下!”
  裘不邪道:“不错,那简老渔,果然推板得很!”
  楚狂人笑笑接道:“是以,老弟说那简绍康的一身功力,竟然要比高玄、竺旋枢、段文熙和紫云真人还要高出一些,足见其中必有缘故!”
  恐不邪道:“什么缘故?”
  楚狂人道:“证实了祝老弟在那燕子矶头所见,果真不是假的!”
  裘不邪抓头道:“老朽明白了!原来那高玄等人,八成真是别人所伪冒的人!”
  楚狂人道:“正是!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
  裘不邪道:“那简绍康乃是别人冒替的!”
  裘不邪忽然大笑道:“不可能!”
  楚狂人笑道:“怎见得他就不可能?”
  裘不邪道:“高玄等人,咱们这两日未见过他,但这简绍康老贼,咱们又是跟他打过照面的!”
  楚狂人点头道:“裘兄果真是越老越机智了!兄弟的想法,与裘兄不谋而合……”掉转话头,向祝梦扬道:“老弟台,老朽还有一件事,觉得甚是奇怪!”
  祝梦扬笑道:“楚老还有什么不解之处么?”
  楚狂人道:“你老弟击败他们五人联手合击的了?”
  祝梦扬道:“侥幸承他们谦让!”
  裘不邪忽然大叫道:“他们会谦让么?哼!别人老朽不知,那简绍康的为人,老朽可明白得很,他除非是斗你不过,否则,你想要他让你,那是作梦!”
  祝梦扬适才那等回答,本也是一种自谦之词,裘不邪这般驳斥,倒叫祝梦扬应也不好,不应也不好,只能苦笑道:“晚辈说的乃是实情啊……”
  楚狂人不容裘不邪再说什么,接口道:“不论怎样,你老弟总是胜了他们五位联手合击的了!只是,老朽不解的是,他们虽然落败,但必然还尚未失去困兽苦斗之能吧!”
  祝梦扬道:“他们五人均未受伤,自是还有着再战之能了!”
  楚狂人道:“这就是了!以他们危害武林的阴谋,其设计之精,用心之巧,在发现你老弟身具这般功力之后,怎会不想到趁机将你除去,而任令你老弟安全进出天地府呢?这事如是换了老朽,恐怕也不会这等大意吧!”
  裘不邪忽然拍桌道:“对啊!他们怎会放了你老弟离开那天地府呢?难道你……你是他们同党?”
  这裘老人当真是一个耿直之人,心中一旦如有所疑,就口说了出来,也不管对方是否属。
  祝梦扬被他说得呆了一呆,道:“裘老为何这般信不过在下?”
  裘不邪笑道:“不是老朽信不过阁下,只因这等奇事,叫人虽以理解!”
  祝梦扬皱眉道:“裘老,这事幸而皇甫二侠和柳姑娘也在一旁目睹,否则,在下可真要跳进那黄河,也洗不去这一身冤屈了……”
  楚狂人笑道:“裘兄,你且莫要插嘴,兄弟相信,这中间必有原因!”
  皇甫长雄这时淡淡一笑,道:“裘大叔,不许他们五位与祝老弟拚命之事,乃是柳老的主意!”
  楚狂人道:“柳迎枫?”
  皇甫长雄道:“正是柳老!而且,后来家父也同意了柳老之见!”
  裘不邪哦了一声,道:“怎么,剑神老哥也不许他们硬拚么?”
  皇甫长雄道:“家父起先是殿守中立,嗣后因见节老等羞怒之下,竟然要全力搏杀祝老弟,这才出口阻止!”
  裘不邪忽然大笑道:“老朽明白了!”
  楚狂人接道:“裘兄又明白了什么?”
  裘不邪道:“剑神老哥不会为人假冒!”
  楚狂人道:“裘兄是说剑神兄并未丧身燕子矶头么?”
  裘不邪道:不错啊!楚兄试想,如若那剑神老哥乃是别人所冒,他怎会不指此机会,除去这位祝老弟?”
  楚狂人忽然大笑道:“裘兄,你这等看法,老弟不敢苟同!”
  裘不邪两眼一翻道:“为什么?”
  楚狂人道:“裘兄,你莫要忘了,那柳迎枫也是反对他们拼杀祝老弟的人啊!而且咱们也会想到,那柳迎枫甚有可能乃是主持此事之人!”
  裘不邪道:“这个……”他忽然目光在柳如烟身上一转,失声道:“是了!是了!”
  楚狂人道:“裘兄莫非又明白了什么?”
  裘不邪道:“不错,兄弟这一回当真想明白那柳迎枫为何不许他们杀死祝老弟了!”
  楚狂人道:“请教其详!”
  裘不邪指着柳如烟道:“那柳迎枫乃是为了她!”
  楚狂人一怔道:“为了柳姑娘?”
  裘不邪道:“如是老弟料想得不错,那柳迎枫已然把祝老弟看成了门下娇客了!”
  楚狂人道:“什么?那柳兄想……”他忽然看了柳如烟一眼,陡地哈哈大笑道:“是啊,这等一表人才的孙女婿,果然是难找得很……”
  两位老人这么口无遮拦的谈论此事,只把柳如烟羞的低下头去,半响退不去脸上的红潮。
  祝梦扬也剑眉双锁,表情十分尴尬。
  皇甫长雄目睹二小的神态,连忙接道:“两位叔父这等见解,却与小侄所见,有些不同!”
  裘不邪怔了一怔,道:“什么不同?”
  皇甫长雄道:“家父有一椿习惯,眼下住在府中之人,未曾知晓,是以他并未在行动之际,表露出来。”
  裘不邪道:“有这等事?”
  楚狂人也道:“二世兄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了?”
  皇甫长雄道:“小侄发现那位在府中的家父,在对小侄说话之时,一反日常惯性,不以右手捋髯,左手指点,而是左手捋髯,右手比划,这不是奇怪么?”
  裘不邪闻言皱眉道:“二世兄,这么一点小事,怎能判定那府中之人,不是令尊剑神呢?”
  楚狂人也接道:“不错,也许剑神老哥一时忘情,才会大反常习!”
  皇甫长雄摇头道:“小侄第一次瞧见之时,也会当作家父一时忘情,但此后不止十次,俱是如此,足见这中间大有不同了!”
  裘不邪道:“老朽认为,像这等小节,不可妄断剑神已然不在人世!”
  楚狂人沉吟道:“二世兄,这事果然有些不对,不过,倘若不幸而被二世兄言中,他们的阴谋和用心,可就显得格外的惊人了!”
  裘不邪冷笑道:“楚兄,你当真相信剑神老哥已然被害了么?”
  楚狂人道:“兄弟本来是不信,只是,经二世兄这么一说,兄弟倒有些相信了!”
  裘不邪道:“为什么?”
  楚狂人道:“一个人的习惯,如是持之数十年,一旦突然改变,其中不会没有道理,裘兄,是以兄弟认为,那坐在天地府中的剑神老哥,很可能不是真身了!”
  裘不邪道:“无稽得很……”
  楚狂人接道:“裘兄,兄弟认为,这事很不寻常,他们对剑神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已有过观察……”
  裘不邪大笑道:“楚兄,倘若真个如你所说的,则他们又怎会容那假冒剑神之人,弄错了手脚?”
  楚狂人沉吟道:“这个……兄弟认为有两种可能!”
  裘不邪道:“那两种可能?”
  楚狂人道:“一是他们忽略了剑神的此一习惯,以至被二世兄瞧破。”
  裘不邪道:“不像!”
  楚狂人一怔道:“怎地不像?”
  裘不邪道:“如是他们忽略了这一习惯,那假冒之人怎会做作得正好相反?”
  楚狂人道:“这么说,那是第二种可能了!”
  裘不邪接道:“楚兄快吧!”
  楚狂人道:“这第二种可能,弟认为他们是在传话之时,有了口误!”
  裘不邪道:“口误么?那是记错了,才会左右倒置了!”
  楚狂人道:“正是如此!”
  裘不邪道:“这事倒叫兄弟没了主张了!”敢情,这位老人也迷糊了。
  楚狂人道:“裘兄,看来,咱们是只有宁可信其有了!剑神老哥,纵然不曾丧命,只怕也有了什么意外!”
  裘不邪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这不啻是说,他也默认了。
  楚狂人望着祝梦扬道:“祝老弟,老朽还有一椿事,想向老弟请教!”
  祝梦扬道:“晚辈知道之事,定会据实奉闻!”
  楚狂人道:“你说亲眼目睹剑神皇甫老人葬身在燕子矶头,但不知他那支随身神剑,是否也在他身边?”
  祝梦扬道:“可是那春秋神剑中的湛卢剑么?”
  楚狂人道:“不错!”
  祝梦扬道:“晚辈见他亮过此剑!”
  楚狂人道:“老弟掘地埋尸之时,可会将此剑取了出来?”
  祝梦扬摇头道:“晚辈发掘出来五位老人的尸体,却未见到这支湛卢神剑!”
  裘不邪忽然喝道:“胡说!”
  祝梦扬一怔道:“裘老是说的在下么?”
  裘不邪道:“不是你还有谁?”
  祝梦扬道:“在下几时胡说了?”
  裘不邪道:“五人尸体既在,那支神剑乃是悬在剑神身上,又怎会忽然不见?显然是你见了春秋神物,起了觊觎之心,将那湛虑剑偷走了!”
  祝梦扬只听得摇头苦笑,道:“尊驾这等说话,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一些!幸而在下掘出五位老人,尸体之时,柳姑娘也在一旁帮忙,她也会看得清清白白,皇甫老人身上的湛卢神剑,已然在那塌洞的刹那间失去了!否则,在下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盗剑的臭名了!”
  按理,祝梦扬这等解说,任何人也不会相信!
  但是,他话音一落,柳如烟立即接口道:“不错,祝大哥所述经过,我会亲眼看见!”
  但是,袭不邪却冷哼了一声道:“老夫依然不信!”
  祝梦扬道:“为什么?尊驾究竟要怎样才肯相信?”
  裘不邪道:“这柳姑娘对你已然入迷,她说出来的话,老夫岂会信她之言?”
  柳如烟此时羞得满脸通红,也气得浑身发抖。她恨恨的看了裘不邪一眼,道:“你这老不正经,我再也不要跟你讲话了!”
  裘不邪瞧着她冷笑道:“怎么?可是老夫完全说对了么?你如是恼羞成怒,不跟老夫讲话,那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越发证实了老夫之言而已!”
  祝梦扬听他说话,越来越蛮,一霎时不禁怒从心头升起,沉声喝道:“裘老,在下是看在皇甫二侠的面上,对你才这等忍让,如是尊驾再要这等无理取闹,祝某人可就要失礼了!”
  裘不邪听得两眼一翻,道:“怎么?你小子发横么?好啊,老夫向来不怕别人撒野,你试试看吧!”
  祝梦扬剑眉耸动,几乎就待拔剑而起!
  幸而!皇甫长雄一见裘不邪这么说话,便暗中有了戒备,祝梦扬尚未触及胁下剑柄,他已伸手一拉,笑道:“祝老弟,你就忍耐一下吧!”回头向楚狂人道:“楚大叔,眼下之事,咱们还是不宜自起衅端,你老也劝劝裘二叔一些吧!”
  楚狂人点了点头,道:“二世兄说得不错,只是,二世兄在府中见到的令尊,是否留心过,他那支湛卢剑,可曾挂在身畔?”
  楚狂人这话,倒是问的在那关节之上,不但祝梦扬,柳如烟同为一怔,连皇甫长雄也呆了一呆道:“这个……小侄倒没有留心到!”
  楚狂人看了祝梦扬一眼道:“祝老弟,裘兄的为人,有些食古不化,你老弟也不必挂在心上,那支湛卢神剑,老朽相信你老弟并未取去……”
  裘不邪两眼一翻道:“楚兄,你怎么这等相信他?”
  楚狂人笑道:“如是老弟猜得不错,那支湛卢神剑,此刻必在天地府的上房之中!”
  皇甫长雄听得一怔,脱口道:“你老怎知神剑尚在?”
  不仅皇甫长雄惊讶,祝梦扬、柳如烟、裘不邪也同为楚狂人之言,感到奇怪!
  是以,皇甫长雄话音一落,三人都着大眼,等楚狂人回答!
  楚狂人淡淡一笑,道:“二世兄,此事说穿了,也没有什么难解之处,试想,他们既然是积心处虑,派人冒充剑神老哥,连他一举一动,都观察人微,像这等细心之人,又怎会忘却那支湛卢神剑呢?”
  敢情,楚狂人认为,那神剑乃在剑神身边。
  皇甫长雄闻言,不禁恍然大悟,道:“是啊,这等事他们应是不会忘却!”
  裘不邪也怔了一怔,这:“不错!不错!老夫倒也明白了!试想,柳迎枫和简绍康既然能够在塌洞之时逃生,这中间必然有着时间,可将神剑取走,是么?”
  楚狂人道:“裘兄,你这才真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了。那柳迎枫不但要将神剑取走,而且,这一切的安排,倒可能由他一手促成!”
  裘不邪闻言,忽然一跃而起,大声道:“真的?”
  楚狂人道:“想当然耳!”
  裘不邪目光在皇甫长雄身上一转,道:“二世兄,咱们走……”转身就转出室而去。
  皇甫长雄怔了怔,道:“二叔,你要去那里?”
  裘不邪身形一顿,道:“天地府呀!去找那姓柳的算帐?”
  皇甫长雄道:“二叔且慢,小侄有话要说!”
  裘不邪道:“什么话?回头再说不行么?”
  皇甫长雄道:“二叔,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徒逞匹夫之勇啊!以咱们眼前之力,也无法胜得过他们,何况,咱们即使要有什么行动,也该从长计划才行!”
  楚狂人笑道:“不错,二世兄之言,正与吾意相同,裘兄,你且还坐,咱们还是沉着些好!”
  裘不邪显然是十分不愿,但也知道楚狂人所说,乃是实情,当下恨恨的顿足道:“如是你们商讨不出结果,裘某独自一人,也要前去的了!”
  楚狂人摇头一笑道:“裘兄,咱们如是没有二世兄和这位祝老弟之助,眼下还在那山洞之内受苦呢!你莫要忘了,万花宫主人,可决非像你我所能敌啊……”话音一顿,掉头向祝梦扬道:“关于湛卢神剑之事,咱们可以暂时不再管它了!”
  祝梦扬对这件事本无定见,查不查,根本无所谓,当下微微一笑,道:“晚辈并无成见,楚老既是说不必管它,想必不错!”
  楚狂人淡淡一笑道:“老弟,有一句话,老夫如不说出,真如骨鲠在喉,难过得很!”
  祝梦扬怔了一怔,道:“什么话?老前辈不妨直说便了!”
  楚狂人道:“老弟在武林之中,不但藉藉无名,而且是连那江湖经验,也很欠缺……”
  祝梦扬倒很坦率,闻言一笑,接道:“不错,晚辈根本没有江湖经验可言!”
  楚狂人道:“祝老弟,这么说,你是初离师门了?”
  祝梦扬道:“不错,晚辈正是第一次下山。”
  楚狂人皱眉道:“奇怪!今师怎会把这等大事,托付给从未履身江湖的弟子来办?”
  祝梦扬闻言,心中有着一份受辱的感觉,只是他强自忍耐,并未发作出来。只是冷冷接道:“家师也许并未把这事看得十分重大吧!否则,家师自是亲自前来金陵了!”
  楚狂人点头道:“是啊!老朽正是奇怪,杜老哥为何自己不来……”敢情,楚狂人并未发现祝梦扬脸色已然不快,竟是当真的说出心中所疑!
  祝梦扬未等他再说,忽然哈哈大笑道:“楚老不必奇怪,这事晚辈明白得很!”
  楚狂人一怔道:“什么缘故?”
  祝梦扬冷冷接道:“仅是为了几个活得不耐烦的老人,家师岂肯轻入红尘?”语气完全不对了!
  楚狂人即使再不多心,此刻也明白了关键所在!当下望着祝梦扬苦笑道:“老弟,老朽一时不留心,把话可说错了,你老弟千万莫要记在心上才好!”实语音一顿,长叹了一声,接道:“其实,老朽刚才之言,决无轻视老弟之意,只因老朽想到,杜公仆大侠既知剑神老哥这八剑生死会,十分儿险,必是已有预兆,说不定,早就知道有人有了阴谋为祸之心,令师派了老弟前来金陵,却又不曾明告老弟,眼看这等惨剧发生,这不是叫人难以心服么?”
  祝梦扬闻言,怒意稍平,沉吟道:“家师如真有那先见之明,他不会不先行告知在下……”
  裘不邪忽然开口道:“不对!那杜公仆若无蛛丝马迹可循,他又怎会派你来此?”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可好,弄来弄去,倒把这事的过错,归结到恩师身上去了,看来这世间上的许多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他转念及此,忍不住沉吟道:“裘老,阁下之意,莫非是怪到在下恩师身上了么?”
  裘不邪哼了一声道:“不错,杜公仆明知此事,而不早作安排,剑神等人之死,他似是难辞其咎!”
  楚狂人低叹了一声,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老弟,今师眼下若知此事,必是心中不安得很!”
  祝梦扬只觉得此事似是越来越弄不清,心中大大不快,冷冷一笑,道:“好人果然是虽做得很……”话音一落,竟然向皇甫长雄一抱拳,道:“二侠,在下本想留在金陵,帮助二侠弄明白燕子矶头之事,只是,在下此刻已觉出,留下不如离去,请就此告辞!”不等皇甫长雄说话,转身推开房门,大步行去
  皇甫长雄呆了一呆,道:“祝老弟……”
  忽然眼前人影一见,祝梦扬竟又在门口现身,皇甫长雄大喜道:“祝老弟,你可是改了主意?”
  祝梦扬摇头笑道:“不是!”伸手向那发呆的柳如烟一招,接道:“贤弟,你如留在此处,只怕二侠也帮助不了你呢!”
  柳如烟原就想走,嫣然一笑,道:“我当然跟大哥走啊!”说话之间,人已走了过来。
  皇甫长雄不安的看了祝梦扬一眼,大声道:“祝老弟,你一定要走么?”
  祝梦扬苦笑了一声,道:“二侠,晚生留在此间,只怕反而偾事,倒不如离去的好!”
  皇甫长雄摇头道:“老弟,区区的想此,正与你老弟相反,你老弟一走,可正是如了对头的心意!”
  祝梦扬心中并不知道皇甫长雄说的不错,只因他不喜这“地煞狂叟”裘不邪看事的态度,留下日久只怕少不得要与这老儿弄得兵戎相见,是以,他略一沉吟,终于长叹一声,道:“二侠,在下心意已决,暂时还是离开金陵为妙!”
  皇甫长雄目光在楚、裘二老身上一转,一脸俱是惋惜之情,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老弟执意要走,区区自是不便强留,不过,老弟去向,可否告知?如是金陵有什么重要之事,区区也好派人前去通知!”
  祝梦扬闻言怔了一怔,忖道:“这可把我问住了……”
  敢情,他此番离去,乃是勿促决定,究竟准备要去何处,根本没有打算,皇甫长雄要他说出去向,他自是无以为答了!
  祝梦扬这一沉吟,皇甫长雄立即抓住机会,接道:“老弟,你彷佛仍是在盛气之下,决定离去,既然行无定止,何如多留金陵几日,等那五大世家的弟子前来呢?”
  祝梦扬皱眉道:“这个……”显然,他似有着打消去意之心了!
  这时,“天音醉客”楚狂人也微微一笑,道:“祝老弟,倘若那麦帮主未曾失信,以五湖帮耳目之众,传讯之速,燕子矶头惨祸消息,应是早已传到他们子弟的耳中了!依老朽的计算,不出三天,必有五大世家后人来此……”
  楚狂人余音未绝,祝梦扬忽然摇头一笑,道:“楚老,晚辈既是决心离去,自然不会再留在金陵了!”
  皇甫长雄颇为意外的一怔,道:“怎么?祝老弟还是要走么?”
  祝梦扬道:“不错!”
  皇甫长雄道:“你……唉,祝兄弟,你总不会才入江湖,便又要回转九华吧!”
  原来皇甫长雄对他这种本有打算打消去意之后,听得楚狂人之言,忽而坚持要走,只道他有心回转九华,不再沾惹江湖是非,自是觉得十分可惜的了!
  试想,武林之中,又几时有过像他这等年纪轻轻,但又秉性忠厚,个性淳朴,特别是武功之髙,连当代一流老辈,也虽能强他少许,皇甫长雄担心他退出武林之心,实在是相当有理!
  但是,祝梦扬却亦非如他所想,要回转九华,皇甫长雄语习甫落,他立即淡淡一笑,接道:“皇甫二侠,在下眼前当不会回转九华!”
  皇甫长雄闻言,心中稍寛,笑道:“不回九华,祝兄弟之意,当是浪迹江湖,你何不等金陵事了之后再去呢?”
  祝梦扬笑道:“在下也不浪迹天涯,五湖帮主麦老前辈,日前会约我去他君山总寨一晤,借此机会,畅游八百里洞庭风光,倒也两全齐美,二侠如有急事相召,一月之内,在下可能尚在洞庭君山……”
  皇甫长雄呆了一呆,道:“你要去君山?”
  祝梦扬道:“正是!”
  皇甫长雄双眉一皱,欲言又止者再!
  祝梦扬心中一动,暗道:“他这等神情,莫非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这两位老人说出么?”
  思忖之间,对皇甫长雄抱拳一礼,转身向外行去。
  柳如烟随在他身后,刚一举步,只听那楚狂人大声道:“祝老弟,五湖帮总乐,并非善地,你如前去,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祝梦扬这时与柳如烟已然走出了内院。
  楚狂人话音入耳,柳如烟不由得一呆,道:“祝大哥……”
  祝梦扬这时正好纵上那通往外面的院墙,闻言立身墙上,接道:“什么事?”
  柳如烟飞身跃上墙头,低声道:“大哥,那五湖帮真是一个……一个”她回顾了内院一眼,接道:“楚老曾说,君山总寨不是善地,这是真的么?”
  祝梦扬笑道:“贤弟相信么?”
  柳如烟道:“这个,大哥看法呢?”
  祝梦扬道:“在下不大相信!”
  柳如烟笑道:“大哥不信,我就放心了!”
  祝梦扬闻言呆了一呆,忖道:她怎地如此相信于我?想那五湖帮中的一切,她比我应是知道得更清楚啊,为什么我相信了,她就放心了呢?心中虽在转动着念头,口中却道:“贤弟,那五湖帮中的一切,贤弟知道得多不多?”
  柳如烟道:“不多,不过,我倒是去过一次君山总寨,见过麦家阿姨!”
  祝梦扬一怔,道:“麦阿姨是谁?”
  柳如烟道:“麦公公的女儿嘛!”
  祝梦扬道:“贤弟,你既然去过那君山总寨,那儿的善恶,你应该知道,那裘不邪的话,自是不可信的了!”
  柳如烟道:“这……我不晓得,也许,因为我跟他们是世交,所以,他们不会对我不好,但大哥却与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祝梦扬笑道:“贤弟,此事如照兄弟的看法,则五湖帮总寨,决不会比这金陵天地府更可怕!”
  柳如烟道:“大哥,咱们是决定去那君山了?”
  祝梦扬笑道:“不错!”话音一落,人已跃出墙外。
  柳如烟跟着他出了镖局,只见祝梦扬身形疾如流星一般,直奔下关码头而去。
  柳如烟一语未发,直到雇好了船只,她才笑道:“大哥,咱们这就动身吗?”
  祝梦扬道:“当然,早去也好早回啊!”
  柳如烟听得一怔,道:“还要回来么?”
  祝梦扬道:“贤弟,咱们下船再谈吧!”
  两人相约上了那转三桅巨帆,祝梦扬并且叫那船家立即起程溯江而上,直奔洞庭航行而去。
  这条船在大江上行驶甚久,是以从挂帆,起碇,也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离岸到了江心之中。
  沿江渔火,尚未熄去,显然才不过四更左右天气。
  祝梦扬见那船已溯江上行,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贤弟,这船家的工夫不错,咱们不必担心了!”
  柳如烟道:“大哥,舱中地方甚大,你也该休息啦!”
  祝梦扬大笑道:“不必,贤弟,你如果累了,可到里舱去躺上一会儿,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谈如何?’
  柳如烟淡淡一笑道:“大哥我不累啊!”话音一顿,接道:“大哥,你说还要回到金陵,可是仍旧为了天地府之事?”
  祝梦扬道:“贤弟,天地府中所发生的怪事,关系今后武林极大,我怎能置身不问呢?”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大哥仁心侠肠,委实叫人敬佩!”
  祝梦扬看着中的那一盏油灯,沉吟了一阵,方道:“贤弟,我本来无意管那江湖上的闲事,可是,这一回,我却不能不管了!”
  柳如烟怔怔的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贤弟,这中间的道理,你应是知晓,燕子矶头的惨变,我乃是唯一目击之人,如是我不肯出面,这事只怕永远也弄不清楚了!”语音顿了一顿,忽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家师令我下山时,只说要我阻止剑神皇甫老人莫要召开什么八剑生死之会,谁又想到,会半路上生出了这么多的是非枝节呢?家师素来精于阴阳卜算之术,我此刻想来,只怕家师早已有了预感,才会要我下山阻止……”
  柳如烟道:“大哥!”
  祝梦扬一怔道:“贤弟,有什么事要说么?”
  柳如烟忽然幽幽一叹,道:“大哥,你能不能不要管这件事呢?”
  她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倒叫祝梦扬大大为之一楞!
  他目光在她嫣红的脸上一转,低声道:“贤弟,你要我不要管这事么?”
  柳如烟幽幽接道:“大哥肯不肯呢?”
  祝梦扬剑眉一扬,斩钉截铁的接道:“不行!”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大哥,你是一定要管的了!”
  祝梦扬道:“不错,这事我是非管不可!”语音一顿,皱眉道:“贤弟,你怎么到了这般时候,竟然要我撒手不管呢?”
  柳如烟低头应道:“大哥……我”她忽然住口,不往下说!
  祝梦扬诧异的接道:“贤弟,究竟为了什么,你何不爽爽快快的说个明白呢?”
  柳如烟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我错了!”
  她忽然自承错了,倒叫祝梦扬越发的不解了!当下微微一笑道:“贤弟,你错在何处?”
  柳如烦慢慢的抬起头来,道:“大哥,我不要你多管此事,乃是存有一片私心啊!”
  祝梦扬心中已然明白了三分,但口中却道:“贤弟,你存了什么私心?”
  柳如烟接道:“还不是为了我爷爷,大哥,我很矛盾,你莫要笑话我啊!”
  祝梦扬原本是要笑她怎么打不定主意,先前会一再表明,决不站在她爷爷那一面,而此刻忽然又变了卦,但这时又要他莫要笑她,倒叫他奚落之言,说不出口来,顿时一笑,道:“我怎会笑你呢?贤弟不必挂在心上了!”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大哥,你真好!”
  祝梦扬瞧她笑得那等开心,心中也不禁大为高兴,接道:“贤弟,咱们还是暂时莫再谈那金陵之事可好?”
  柳如烟心中对祝梦扬早已由敬生爱,是以祝梦扬的一言一行,都对她有着极大的启示力量,闻言笑道:“好啊,大哥说什么都好!”那等依顺之态,使人觉得她更为可亲!
  祝梦扬只看得心中一荡,赶紧镇慑心神,低声道:“贤弟,这两天咱们忙得未停,如今总算暂时脱了是非纠纷,也该趁着这舟行之日,好好休息一番才是!”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大哥可是很累了么?”
  祝梦扬道:“贤弟莫非不累?”
  柳如烟接道:“我不累……大哥,如果你累了那你就赶快歇息歇息吧!”
  祝梦扬心中暗道:“她说不累,那是怕我担心的了!瞧她适才呵欠连连,那明明是非常疲乏……”思念之间,却是应道:“贤弟,你如不累,不妨在中小坐片刻,愚兄可是要去休息一会儿了!”说话之际,人已立起身子,向那内舱行去。
  柳如烟笑道:“大哥放心安歇,船上之事,妾身自会照料……”
  祝梦扬这时人已进入里舱,也不回答,便自和衣躺在那临时加搭的一张木板床位之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光,祝梦扬忽然一惊而醒!
  迷迷糊糊之中,只听柳如烟正在外面与人说话!祝梦扬略略一怔,忖道:她在跟什么人讲话?
  心中疑念一起,不觉间聚精会神的听去,只听那中看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柳公子说的固然有理,可是咱们在江湖上讲究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是每一个行商旅客都和公子一样,不按本帮规矩,交纳税银,咱们岂不是都要饿死了么?”
  柳如烟这时忽然冷冷一笑道:“尊驾之意,咱们这十两银子,是一定要交的了?”
  那苍老的声吾道:“不错,柳公子乃是明白人,君子不堵人财路,公子如是不肯交款,咱们往后自然也就不能再向他人收取水路规费了!”
  柳如烟哼了一声道:“向不向别人收钱,那是你们的事,可别把在下拖进去!”
  那苍老的声音似是经过了一阵沉思,接道:“柳公子,老夫说得十分客气啊!”
  柳如烟道:“在下也没有什么不客气呀?尊驾这等唠叨叨不嫌麻烦么?”愿然,柳如烟已然十分不高兴了!
  苍老的声习也微带怒意道:“柳公子,你这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了?”
  柳如烟冷冷笑道:“罚酒?你……打算怎样罚?”
  苍老的声音冷笑道:“不怎么样,老夫奉命而来,如是柳公子依然拒绝,老夫可就要下此船……”
  柳如烟大叫道:“你敢!”
  那苍老的声吾道:“为什么不敢?行走长江之中的船只,不遵本帮规矩,被扣之事,一天至少也有八次十次,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柳如烟愿然已在言语上说他不过,只气得连声叫道:“你敢!你扣扣看!……”
  祝梦扬这时觉出事情有些不简单,立即一跃而起,掀帘走了出来。人未进中舱,口中却道:“贤弟,你在跟什么人说话啊?”
  踏进中舱,只见一位年约六十左右的灰衣老人,正坐在柳如烟的对面,一脸严肃之色!
  柳如烟则气得粉脸变白,但她一听得祝梦扬的声音,立即笑了起来,接道:“大哥,把你吵醒了么?”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我已经睡得很久了!”话音一顿,接道:“船到什么地方了?”
  柳如烟道:“马鞍山!”
  祝梦扬笑道:“很快啊!”这才目光转向那老人道:“贤弟,这位是谁?”
  那灰衣老人不等柳如烟说话,已然接口道:“老朽禇太和,人称‘铁臂苍猿’!”
  神情十分倨傲,似是对祝梦扬甚为轻视。
  祝梦扬眉头一皱,道:“久仰了!”语音一顿,接道:“阁下拦住区区的舟船作甚?”
  猪太和道:“收取水程规费!”
  祝梦扬一怔,道:“什么水程规费?”
  柳如烟插口道:“大哥,这老儿说是行驶长江的船只,一定要交给水程规费,方可放行。”
  祝梦扬皱眉道:“有这等事?”目光转向那老人道:“阅下在那一道府衙办事?”
  褚太和闻言一楞,道:“那一道府衙?”
  祝梦扬道:“不错!是江宁府还是总督衙门?”原来祝梦扬故意把他当作了官府之人。
  褚太和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弟,你错了!老夫不是官府中人!”

  第七章 江上扬威 狂贼遭殃
  祝梦扬听褚太和的解释,有意的呆了一呆,道:“不是官府中人,怎会收起水程规费来了?”
  褚太和冷冷一笑道:“老弟怎么招呼?瞧你的神态,彷彿也是江湖中之人物,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不行呢?”
  祝梦扬道:“不敢,在下祝梦扬!初次出门,算不得什么江湖人物!”
  褚太和点头道:“原来如此!”语音一顿,接道:“老夫乃是五湖帮马鞍山分站护法,本帮在长江水程之中,一共设有五道收取水程规费的关卡,分别在瓜州、小孤山、城陵几和江陵五地派有专人负责,老夫就是在这马鞍山负责之人,扣留阁下,就是要收取十两银子水费!”
  祝梦扬这会可真吃了一惊,脱口道:“你们是五湖帮的么?”
  褚太和道:“祝老弟也知道五湖帮么?”
  祝梦扬道:“太知道了!”语音一顿,接道:“贵帮这等规矩行了很久了么?”
  褚太和道:“至少也有十年了!”
  祝梦扬一怔道:“十年了?”
  褚太和道:“不错!”
  祝梦扬冷笑道:“岂有此理得很!贵帮这等做法,难道官府也不管么?似这等行径,简直与欺压百姓没有两样啊!”
  褚太和忽然大笑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本帮此举不当么?”
  祝梦扬道:“本来就是不当!”
  褚太和大笑道:“这可是头一遭听说呢!老弟,你可知晓,这十两银子的规费可以保证你们一路平安么?”
  祝梦扬道:“这么说,你是在威胁行旅,讹诈他们的银钱了!”
  褚太和脸色忽然一变,怒道:“本帮旨在维护商旅不受江洋大盗之害,区区十两纹银,算得什么?阁下年纪轻轻,说话倒是刺耳得很!”
  祝梦扬忽然大笑道:“这么说,你们是一片好主意了!”
  褚太和道:“本帮这一番苦心,十年来已然受到行旅拥戴,自然不是坏意!”
  祝梦扬点头道:“如此看来,在下是省不得这十两银子的了!”
  褚太和忽然哈哈一笑道:“随便!你们如是不愿付出,前边如是出了什么事故,可就莫要后悔!”
  祝梦扬看了柳如烟一眼,笑道:“贤弟,为了一路平安,咱们给他们十两银子可好?”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大哥……”
  祝梦杨笑通:“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贤弟咱们能花上十两银子买一个平安无事,又何乐不为呢?”
  柳如烟不知祝梦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当下接道:“大哥打算,自然就是好……”
  褚太和这时脸上绽露喜色,道:“祝老弟果然是聪明了,出门人总是求个平安是福……”
  他说话之间,祝梦扬已示意柳如烟自内取出一封十两重的白银,放在右手掌心,笑道:“褚老,银子在此,请来取去吧!”
  褚太和呵呵一笑,起身上前,探手便向那封白银抓了过去。蓦然,他那含笑的脸一更,顿时如同寒天饮下了冰水,一直冷到了脚根!
  敢情,祝梦扬手中的一封白银,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圆圆的锥钝形状!
  谈笑之间,就能暗运内力,将一封白银化成一团,这等功力,在褚太和而言,乃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祝梦扬居然身具道等功力,毋怪那褚太和会全身发冷,噤若寒蝉,久久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柳如烟在旁笑道:“褚老,银子在此,你怎么又不拿去了?莫非嫌这银质不纯么?”
  褚太和尚未答语,祝梦扬已然呵呵一笑,道:“贤弟,只怕诸老哥非是嫌这质不纯,而是把这封白银,当作了铅锡,才会不愿过来拿取!”
  柳如烟笑道:“不错,这如是银子,大哥怎会一捏就把他捏了形了?大概咱们是上了那银楼的大当,他用铅锡骗了咱们了!”
  须知白银质地,比那铅锡硬得多多,一块铅锡,稍有手劲之人,皆可将他捏化,但那白银,却要全靠体内真亲所聚的三味真火,方能溶化!
  他俩这般一唱一和,越发的使得褚太和心头发麻不已!
  他暗暗忖道:“这两个人年轻人怎地身具这等高明武功?老夫真是大大走了眼了!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此事若是传到了帮中首脑耳中,我褚太和岂不完全要砸了么?”他一面在心中想,一面转动如何下台的念头,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适当的办法!
  这时,祝梦扬瞧他沉吟久久,一语不发,心中暗暗失笑,但他口中却是依然故作认真的说道:“褚老,在下已然遵照贵帮规定,将十两白银备妥,阁下不收,莫非是别有什么规矩,还要在下等遵行么?”
  褚太和再笨,或是再狡猾,此刻也不能不开口说话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祝老弟,这十两白银,褚某不用收下了!”
  祝梦扬听得一怔道:“为什么?”
  褚太和道:“以两位身手,这长江一带,大概也不会有人动得了你们一根毛发,是以,这十两规费,两位是大可不必交缴了!”
  祝梦扬笑道:“不要了么?”
  褚太和道:“不用了!”
  祝梦扬道:“其余的几处呢?是否也像阁下一般,随意将别人的船只拦住收钱?”
  褚太和道:“这个……”
  柳如烟接道:“为什么不讲出来?莫非他们不像你这等霸道,是么?”
  褚太和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摇头道:“柳公子,本帮各处收费的方式,多是一样!其实……”他忽然顿了一顿话音,沉吟了一下,方始接道:“其实本帮这等收费的方法,也是十分便利,行商旅客虽然要稍停舟楫,但收费之人,却从无刁难举动……”敢情,他是在为五湖帮作说客了。
  柳如烟冷笑了一声道:“很好,在下明白了!”
  她这等神态,使的褚太和为之一怔,一时之间,倒真也猜不透柳如烟这一句话的含意,究竟何所指。
  祝梦扬则淡淡一笑道:“褚大护法,在下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褚太和呆了一呆,道:“什么话?”
  祝梦扬道:“阁下马鞍山这一处分站,是不收咱们规费了,但那余下的几处呢?他们要不要收呢?”
  褚太和略一沉吟,道:“老朽只管这一段江面,余下的几处,老朽无权过问!”他推得干干净净。
  祝梦扬不禁心中有气,脸色一变,喝道:“如此说来,一条船如是由申江上行,抵达江陵地面那岂不是要缴出五十两白银的规费了么?”须知当年的五十两百银,不是一个小数,也足够那十口之家,过上一年小康的日子,倘是一趟行舟,就要了五十两白银规费,这“五湖帮”的举措未免就太过苛刻了!
  褚太和摇了摇头,道:“祝.公子,本帮的规费,只要有一处收过,其他几处,就不会再收了!”
  他把祝老弟的称呼,改口成为了祝公子,这显然表示,对他祝梦扬已然有些儿由敬生畏了!
  祝梦扬道:“阁下这话,叫人听来有些不懂了!”
  褚太和怔怔的道:“明白得很啊!”
  祝梦扬道:“不明白!你阁下适才不是说……那另外几处是否要向在下等收取规费,阁下无权过问么?”
  褚太和道:“不错,老朽本来无权过问!”
  祝梦扬冷笑道:“这就是了!既然你无权遍问别人收也不收,又怎能说行船一次,只有一处收费?”
  褚太和闻言,叹息了一声道:“祝公子,本帮收费之后,是要出据证明!此后各地分站,只要看到有了收费的凭证,就不会再收的了!”
  祝梦扬道:“原来这样么?那是说你没有收咱们的规费,就不能出掣证明的了!”
  褚太和苦笑了一声道:“正是如此!”
  祝梦扬道:“阁下很不负责啊!”
  褚太和呆了一呆道:“公子这话何指?”
  祝梦扬道:“照关下所说,不收规费,就不能发给收据之类的证明,此后每过一卡,岂不就要找咱们一次麻烦么?”
  褚太和道:“这个……恕老朽无能为力了!”
  祝梦扬道:“但在下却知道阁下有法可想!”
  褚太和道:“什么办法?”
  祝梦扬道:“在下相信,贵帮总不会对于武林中人,个个都要收取规费吧?”
  褚太和道:“那要看什么人了!”
  祝梦扬道:“怎样的人,才可不收规费,而又不必受那更多的盘查麻烦呢?”
  褚太和道:“武林之中的一方霸主,或是一派掌门,以及本帮的贵宾,皆可受到这等优待!”
  祝梦扬道:“只有这三种人?”
  褚太和道:“还有!”
  祝梦扬接道:“阁下为何不说?”
  褚太和道:“老朽不是不说,而是武林之中,眼下决然没有这等人了!”
  祝梦扬道:“阁下不妨说出来听啊!”
  褚太和犹豫了一下,道:“武林中的年轻一代高手,功力足以胜过本帮帮主,或是五大世家,四大豪门的主人之士,而且,还要限制年龄,在那三十岁以下,祝公子,试想,像这等少年高手,武林之中,又几时能有?”
  柳如烟忽然一笑道:“谁说没有?”
  褚太和怔了一怔,道:“公子见到过?”
  柳如烟道:“当然见到过!”
  褚太和道:“武林之中如是出了这等高手,怎地不会听得江湖中有人传说?”
  柳如烟道:“这是阁下少见之故,何况,这事乃是近日发生,自是还不会传入江湖之中!”
  褚太和道:“柳公子,那位少年侠士的姓名,公子可说得出来?”
  柳如烟道:“有何不可?”忽然一指祝梦扬道:“就是祝大哥!”
  褚太和呆了一呆,道:“祝公子么?”
  柳如烟道:“你不信?”
  褚太和道:“太突然了!确是今老朽有些难以相信!”
  祝梦扬这时淡淡一笑道:“五湖帮听说在武林之中甚有清誉,这等强索规费的律例,不知贵帮怎会想得起,做得出?”
  褚太和道:“祝公子依然认为本帮这收费之举,有些不当么?”
  祝梦扬道:“不错!”
  褚太和道:“本帮此举,较之那镖局收的费用,不知低了多少倍,祝公子认为不该,倒叫老朽奇怪!”
  祝梦扬道:“这有什么好奇怪?人家镖局从不用强,而且,也不硬行规定客商要缴多少镖银,更不限制人家经过他的镖局地盘,必须向他请镖,这与你们这种硬性收费的方式比较,怎可同日而语!”
  褚太和一怔之间,柳如烟接道:“是啊!你们这种硬行收费,与那占山为王的盗贼,硬收买路钱,又有什么分别呢?”
  褚太和脸色一变,道:“柳公子,你把本帮看成了绿林中的强盗了?”
  柳如烟道:“你们自己做的就是绿林行径,那又何必怕人讲出不呢?”
  祝梦扬冷笑了一声,道:“掩耳盗钤,智者不取,贵帮之中,看来也没有什么奇材大略之士了!”
  褚太和脸色阴睛不定,心中迅快的寻思道:这姓祝的气宇不凡,虽然那姓柳的所说,不可尽信,但他武功十分高强,已是不可置疑的了,眼下局势,还是先让他们快些离去为是!一念及此,立即说道:“这乃是本帮总坛的决定,褚某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两位如是认为不当,何不去至本帮总坛,向他们指说呢?”
  祝梦扬哈哈一笑道:“不错,咱们果然应该去至贵帮总坛,找那麦帮主理论一番了!”
  褚太和忽然站起身来,抱拳一挥,道:“祝公子,打扰你了,尚祈见谅,老朽告退了!”
  祝梦扬冷冷一笑道:“阁下要走了么?”
  褚太和听见他语气不善,心中暗暗吃惊,但表面上却是露出抱歉的神色,拱手道:“打扰太久,老朽心中不安得很!后会有期,公子多多保重……”转身就待离去。
  祝梦扬突然冷哼了一声,道:“阁下,你这等要来便来,要去便去的举动,那是很不把在下看在眼中的了!”
  褚太和心中暗道:这小子果然要找麻烦了……但他乃是老奸巨滑之辈,怎肯吃眼前亏,当下神态恭谨的说道:“公子言重了!老朽失礼之处,容后再圆补过,眼下公子有事在身,老朽未便再打扰了!”
  祝梦扬闻言大笑道:“好说!好说!阁下光棍得很,但祝某却也不愿这等平白无辜的被人强留了半个时辰,只因此事一旦传扬出来,叫祝某面子太以难看啊!”笑声一敛,竟是冷冷喝道:“是以,祝某想请阁下留下一点礼物作为致教之意!”
  褚太和呆了一呆,道:“留下礼物?老朽空手而来,那有礼物可留呢?公子需要,老朽补备一份为上如何?”
  祝梦扬道:“那倒不必了!祝某所谓礼物,十分简单,阁下身上,此刻即有!”
  褚太和心中迅快的转动了念头,忖道:他莫非是要我给他一份免缴规的证明么?”当下接道:“老朽身无长物,不知公子要的是什么礼物?”
  祝梦扬沉声道:“在下说你身上便有,那自然是不会有错的了!”
  褚太和皱眉道:“公子,你要的究竟是什么礼物啊?”
  祝梦扬目中精光暴射,喝道:“耳、鼻、舌、指、阁下任留一物皆可!”
  褚太和做梦也没有想到祝梦扬要的竟是这等礼物,一时之间,足足呆了有茶之久,没有说话!
  祝梦扬的是等得有些不耐,冷笑了一声,接道:“阁下可是舍不得么?”
  褚太和这才定过神来,蓦地怒喝一声,道:“祝梦扬你这是诚心跟诸某过不去了!”
  祝梦扬道:“不错!阁下在这马鞍山地面之上,只怕跟那过往的客商也有着很多过不去之事,在下今日这等做法,也不过是替他们打一个抱不平,出出气而已!”
  褚太和嘿嘿一笑,道:“姓祝的,你太自大了!”
  祝梦杨接道:“阁下是自巳动手,还是要在下代你动手呢?”
  褚太和脸色大艺,连声怪笑道:“褚某行走江湖数十余年,大小阵仗也见过不下千次,可没有人胆敢对褚某这等说话,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儿,竟敢如此狂妄,真叫褚某笑掉了大牙……”
  别瞧他口中说的尽是大话,但他心中,可是含糊得很,只因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一派镇定神态,使得他暗暗觉得有些不妙了!
  祝梦扬容他话音一落,忽然以一种快得无以复加的身法,从椅子中跳起,探手一抓,便将褚太和左手脉门扣住!
  褚太和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花,连念头都还没转得及,左腕一震,脉门已被祝梦扬扣住,但感左臂一麻,半边身子,已然转动不灵!
  祝梦扬这才冷冷一笑,道:“阁下自己动手呢?还是由在下代劳?”
  褚太和只气得心血沸腾,几乎晕了过去!
  但他却不由自主的全力摆动右臂,挥拳直向祝梦扬当胸击去!
  两人相近咫尺,褚太和又是荡然出拳,换了任何人,除了松手后退以外,只怕均难以避过他的这一拳了!
  可是,祝梦扬却似早已算准了他会有此一击,褚太和右拳刚刚挥出,祝梦扬已然冷哼了一声,左手五指齐放,迅快的向褚太和右肘抓去!
  只听得褚太和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那刚挥起的右臂,竟然软软的倒垂下去!
  额际之上,豆大的汗珠,如同暴雨一般滴落!
  一剎那之间,褚太和脸如贴金,竟成一片焦黄,牙关紧闭,宛如死了一半!
  祝梦扬目光一转,瞧到褚太和这等神情,不由得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莫要把他弄死了,那可就是作孽不浅了!”
  转念之间,右手五指,不由的放松,但他却迅快的出指,点了褚太和“肩井”和“曲池”二穴!
  柳如烟这时显然也十分担心,低声道:“祝大哥,这老头儿怎么了?好像要死了啊!”
  祝梦扬道:“他气晕过去了!大概还死不掉!”语音一顿,接道:“贤弟,用你的短剑割下他的右耳,叫舟子把他抬到岸上,咱们就可以解缆了!”
  柳如烟这时倒也十分听话,探怀取出“鱼肠剑”,纤手一挥,便把褚太和的右耳割了下来,但她对于这个血淋淋的人耳,却是有些害怕,不敢用手去拿,任由他跌在舱板之上!
  祝梦扬剑眉一皱,又迅快的出指在褚太和耳窍穴上连点两指,止住了褚太和那倒流如注的鲜血,转身打内找出了一块油布,将那人耳包了起来。
  柳如烟已然去叫那三名舟子,这三名舟子一见褚太和少了一只耳朵的那等发呆木立的情况,得浑身发抖不已,那里还敢将他抬上岸去?
  祝梦扬睹状,大为不解,喝道:“你们怎么了?”
  那三名舟子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战战兢就的应道:“公子……这位褚大爷怎么了?公子如是伤了他,咱们这一碗饭,可是永远砸啦……”
  显然,这名舟子对褚太和甚是熟悉,长年行走这片水道,想必也受过他不少的压榨和恫嚇了!
  祝梦扬闻言,心中暗道:“看来他们是不敢将这褚太和抬上岸去的了!当下微微一笑道:“你们很怕他,是么?”
  那船家低声道:“公子,小的们为了糊口,自然不得不怕他七分,不然,小的们就活不下去了!”
  祝梦扬笑道:“果然你们是很怕他了!”
  那船家畏缩的接道:“公子,你老千万可别把这位褚大爷给伤了啊!”
  柳如烟听得甚是奇怪,笑道:“为什么?你怕他怪罪到你们身上么?”
  船家道:“可不是?一年前有一条船上的客官,就会跟褚大爷卯上了,结果,那位客官因为武功好,自然沾了便宜,可是,那条船却是完了,打那以后,小的们再也没见到他们了!”
  虽然,这船家不敢多讲,但言下之意,业已充份说明,褚太和说不定正是心狠手辣,将那船家们连人带船,全都给收拾了!
  祝梦扬听得心中大为震惊,寻思道:“这等事不知那麦帮主知不知道?他手下之人,如此狂妄,看来这五湖习也不见得怎么清白……”转念之间,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当下淡淡一笑道:“不妨事,一切事都由我姓祝的担代!”弯下腰去,伸手抓起褚太和,大步走出了看门。
  那船家一看,只急得连连摇手,说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祝梦扬道:“将他送上岸去!”
  船家急接道:“公子,使不得,他们还有几个人守在岸上没有走呢!”
  祝梦扬笑道:“我正是要把这姓褚的交给他们,他们没有走,那是最好不过……”
  不管船家着急,举步一跨,已然打船头跃上岸去。
  这时在岸边上,果然有着三四名劲装汉子,来回走动,一眼看见船上有人跃上岸来,而且肩上正扛了一个人,顿时全都围了过来。
  祝梦扬放下褚太和,伸手拍活了他的穴道,冷冷喝道:“褚太和,在下已然知晓你在马鞍山一带作威作福,害人不少,如是杀了你,却污了祝某人的宝剑,留下的一只右耳,略为惩戒,此后祝某若再听到你做得一椿坏事,祝某就不会饶你的了!”
  褚太和穴道乍解,浑身血气一时还未行通,木然坐在地上,只等祝梦扬把话说完,他才缓缓的站了起来,道:“褚某永远不忘今日之辱……”
  祝梦扬冷哼道:“那很好,祝某谅你也没有那等胆子再为非作歹了!”
  语音一顿之间,只见那几名动装汉子,已然拔出了兵器,团团将自己围住,当下剑眉一扬,接道:“褚太和,这些,可是你的手下么?”
  褚太和皱眉道:“正是褚某属下之人……他们武功不高,阁下如是杀了他们,未免不值吧!”
  祝梦扬道:“不错,在下确无与他们动手之意,阁下最好要他们收起兵器!”
  褚太和向那四名劲装汉子冷冷喝道:“收起兵器,先行回去!”
  那四名动装大汉闻言,似是有些意外,但他们却不敢违抗,果然收起了兵器,转身快步而去!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他们很听话啊!”
  褚太和道:“本帮戒规极严,门下弟子,自然是十分听话的了!”
  他因为右耳被柳如烟割下,虽然祝梦扬点了他的经脉,止住了流血,但此刻多说了几句话,加以心境十分激怒,血气腾涌,脸色又变得极是苍白!
  祝梦扬看在眼中,心中也觉得不必做得太过,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有一件事,阁下可要记住才好!”
  褚太和缓缓接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伤了阁下,乃是我祝梦扬,与那行舟的伙计们无关,你懂么?”
  褚太和道:“褚某还不会那等下作,阁下大可放心,褚某决不会在他们身上寻找晦气!”
  祝梦扬点了点头道:“在下相信你不敢!”
  不等那褚太和说话,转身跃上船头。
  三名舟子一见祝梦扬回来,立即解缆,扬帆而去。
  溯江而上,虽然挂了满帆顺风,但因江流急速,是以舟行速度不快,走了五六天,方始抵达彭泽小孤山下。
  祝梦扬早已问过船上的伙计,知道在那小孤山下,果然也有一处关卡,当即交代船家,一切依照规矩,在小孤山下靠岸,等候五湖帮派人上船查验收据。
  这时舟行忽缓,并慢慢向那矗立江左的孤山靠去,祝梦扬含笑向柳如烟道:“贤弟,咱们又将上费一番唇舌,才能过去哩!”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大哥,这一回还要不要割下他们一只耳朵?”
  祝梦扬笑笑,道:“不一定……”说话之间,已然向船外行去。
  柳如烟略一犹豫,竟也跟他走上船头。
  船已靠岸,但见刚刚搭好跳板,两名劲装大汉,伴着一位年约三十七八的中年文士,大步走上船来。
  此人神情甚为洒脱,穿着一袭青衫,吏发不冠,手中提着一把乌骨大扇,双目神光充足,显然是位内家高手。
  他上得船来,一眼瞧见站在船头的祝梦扬和柳如烟,不禁怔了一怔。
  但很快的满脸堆笑,向二人点了点头。
  祝梦扬呆得一呆,深感意外的正待抱拳说话,只见这中年文士已然直向尚在系缆的船家行去。
  那船家一见这人走来,立即放下手中缆绳,双手抱拳当面,打了个扦,叫道:“小的拜见陆护法!”
  中年文士微一摆手,笑道:“罢了,丁老板,这趟生意不错!”原来他们乃是老交情。
  那船家讪笑道:“陆护法好说,只有两位年轻公子包船,是以倒也轻送得很……”
  那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丁老板,你们是打那儿起的缆?”
  船家接道:“金陵城。
  中年文士笑道:“马鞍山的褚护法见过了么?”
  船家脸色微微一变,回头看了祝梦扬一眼,欲言又止的沉吟了半晌。
  中年文士颇为意外的皱了第眉,道:“丁老板,你是否没有见到褚护法?”
  船家有些胆怯的颤声道:“见……到……褚老护法了……”
  中年文士这才露出了笑容,道:“收据可在身上?快给本座瞧瞧,你们也好赶路了!”
  船家又忍不住向祝梦扬望去,怯怯的接道:.“这……小的没有收据……”
  中年文士怔了一怔,道:“没有收据?”
  船家道:“小的……小的……真的没有收据……”
  中年文士忽然脸色一沉,喝道:“你们既然见过了褚护法,怎地没有取得收据?”
  说话之间,目光向祝梦扬和柳如烟看了一眼,如有所悟,点了点头,向船家笑道:“是了,想必那褚护法免了你们的规费了,这么说来,丁老板的这两位客官,必是武林之中的一方霸主了!”
  船家一怔,战峨兢兢的答道:“这个……小的却不明白了!还望陆护法问问这两位公子!”
  中年文士缓步向祝梦扬行去,相距约有三尺,立即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
  祝梦扬微微一笑,也自拱拱手,道:·“请了,兄台不知有何见教?”
  中年文士笑道:“在下陆文华,乃是五湖帮鄱阳分坛的一名护法,不知兄可怎么称呼?”
  祝梦扬道:“区区祝梦扬!”
  陆文华道:“原来是祝兄,失敬了!”语音一顿,立即又接道:“祝兄是那一位高人门下?既然本帮褚护法能够去了祝兄的规费,想必祝兄必然是那一位掌门人的首座大弟子了!”
  祝梦扬心中暗道:原来各大门派的首座弟子也可以除规费,那褚太和怎地没有提起呢?
  他这时忽然觉出,那褚太和果然是隐瞒了一些事,诚心给自己找一点烦了!
  他心中虽在转动念头,但口中却道:“陆护法好说,区区与这位柳兄乃是武林之中的无名小卒,既非九大门派的首座弟子,也不是豪门世家的公子,陆护法这等相询,叫兄弟甚感惭愧!”
  陆文华闻言,心中大感意外,不由得呆了一呆,道:“祝兄不是九大门派的首座弟子?”
  祝梦扬笑道:“不是!”
  陆文华道:“褚护法至了阁下规费,总不会没有缘故啊!”
  祝梦扬大笑道:“可以算得没有缘故!”
  陆文华甚是困惑的接道:“本帮规律极严,若无缘故,谅那褚太和也不敢擅自违法!祝兄如是携有褚护法那收规费的黄旗,尚望交给兄弟过目一下,至于褚太和因何免收规费之事,本帮自能查明!”
  祝梦扬大笑道:“褚太和没有给过在下什么黄旗,至于褚太和为何不收规费之事,区区可以奉告原因!”
  陆文华双眉一扬,笑道:“祝兄请讲!”
  祝梦扬蓦然脸色一沉,肃容道:“在下由于发现贵帮这种拦江收取规费之举,过于打扰行旅客商,是以有心为贵帮正一正清誉,这才叫那褚太和不得再收规费!”
  陆文华脸色大变,喝道:“褚太和竟然应允了?”
  祝梦扬道:“不错,他只有应允了!”
  陆文华冷冷一笑,道:“祝兄,你的口气不小啊!但不知那褚太和怎会答应了你?”
  祝梦扬笑道:“不止于褚太和要应允在下,眼下只怕阁下也得应允放过在下座舟,不得收取规费呢!”
  陆文华只听得又是一怔,接道:“祝兄,陆某不知阁下凭什么竟敢这等自吹自擂?陆某担任鄱阳分坛护法,负责彭泽关卡以来,这正是头一遭遇到祝兄这等人……”
  祝梦扬不要他再说下去,大笑道:“天下总有个第一遭啊!陆护法,倘若祝某今日不交规费,不知阁下将要怎生发落?”
  陆文华心中暗暗忖道:“这人年轻得很,莫非自己仗恃习过几年武功,就想一举成名,故意找上本帮而借机扬名立万么?”寻思之间,心中却是冷冷接道:“很简单,扣下此船,不许前进一步!”
  祝梦揭道:“仅止于此么?”
  陆文华道:“还不够么?”
  祝梦扬笑道:“当然不够,陆护法,你说不许此船再行前进一步,那很好,咱们干脆掉头而回,或是弃舟登陆起旱步行呢?”
  陆文华冷笑道:“阁下办不到……”
  祝梦扬暗道:“听他此言,那是还有别的恶毒手段!”但他口中却道:“为什么办不到?祝某不信你们五湖帮管了水路,还要管到陆路上去!”
  陆文华道:“不错,这沿江两岸百里,皆是本帮势力,阁下想起旱,或是回头而行,都不可能!”
  祝梦扬道:“阁下此话当真?”
  陆文华沉声道:“阁下不信,何不试上一试?”
  祝梦扬微微一笑,正待说话,柳如烟已然抢先道:“前去不行,回头也不行,起旱步行更不行,你们五湖帮要把我们怎么样?”
  陆文华道:“扣住此船,并将尔等押往分坛看守,何时交出规费,何时放行!”
  柳如烟冷笑道:“你敢?”
  陆文华大笑道:“为何不敢?这也不是头一遭啊!”
  祝梦扬冷冷接道:“这么说,阁下扣过不少在这江面上行走的船船了?”
  陆文华道:“那还用说?每日经由此间的船只何止千百,扣上几只行船,那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祝梦扬剑眉一扬,道:“惊扰良民之过,阁下倒看成了理所当然,这不是岂有此理么?”
  陆文华怒道:“本帮之事,阁下最好少问!”
  柳如烟忽然尖声叫道:“我们偏要问,看你又能怎么样?”
  陆文华蓦地脸色一沉,道:“少不更事,你们这可是自讨苦吃了!”
  柳如烟笑道:“找苦吃的,八成会是你哩!”忽然向祝梦扬这:“大哥,咱们可是要照着马鞍山一样行事吗?”
  言下之意,似是要割下陆文华的耳朵!
  祝梦扬道:“贤弟别忙,愚兄还要问他几句话!”
  柳如烟嫣然微笑道:“大哥,待会儿要动手的话,可得要让我啊!”
  祝梦扬笑道:“那是自然!”目光走地神芒暴射,向那已然而不耐之色的陆文华喝道:“在下有一句话要想请教,阁下最好照实回答!”
  陆文华闻言,心中暗道:这小子好像把自己当成我的上司了,说话真是无理得很……但他口中却道:“什么话要问?阁下快讲!”
  祝梦扬道:“你们这种动辄扣下行舟,不许行旅起旱的规矩,是贵帮总坛规定的么?”
  陆文华哈哈一笑道:“说阁下少不更事,果然不假,这等鸡毛蒜皮之事,如是也要总坛规定,那本帮的总坛之人,岂不忙死了么?再说……”他忽然用那扇骨指着自己鼻准,接道:“本帮设立分堂,岂不成了无用之物……”
  余音未已,祝梦扬已是大喝一声道:“够了!”
  陆文华离怪笑一声,道:“阁下可是害怕了?不过,只要阁下规费照交,陆某却不再多说!”
  祝梦扬冷亨道:“陆文华,祝某如是愿交规费,那褚太和也就不会吃上那等苦头了!”
  陆文华闻言,心中不由怒火中烧,只因他为人甚是阴沉,听得那褚太和吃了苦头,不禁心中忖道:“莫非这两个娃儿的武功很强么?”
  转念之际,不禁目光在就梦扬身上转来转去,半响方大笑道:“老弟台,褚太和吃了谁的苦头?”
  陆文华居然不怒反笑,乃是由于他一身武功,较之那褚太和高出不少,是以有恃无恐,在他的想法中,这祝梦扬纵然武功不弱,究竟年纪甚轻,不足为虑。
  祝梦扬却是依旧脸色冰冷的接道:“区区在下!”
  陆文华忖道:果然是他们仗恃武功,不会缴付规费……只是……褚太和也太差动了,怎地会栽在这么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儿手中……
  陆文华心念转动间,哈哈大笑道:“阁下要那褚太和吃了苦头么?”
  祝梦扬道:“不错!”
  陆文华皱眉道:“你何伤了他?”
  祝梦扬笑道:“微不足道,死不了!”
  陆文华怔了一怔。道:“阁下果真伤了褚太和?”敢情他还是有些不信。
  柳如烟忽然格格一笑道:“我大哥岂会编你?那褚太和的右耳是在下亲手割的,阁下要不要看看?”
  陆文华脸色一沉,喝道:“黄毛乳子,信口胡言!那指太和也不是死人,怎会容你割他的右耳?”
  柳如烟也笑容一敛,冷冷的接道:“你要不要试试?阁下也不是死人,能不能保得住右耳,只要你出手一搏,便见分晓了!”
  陆文华呆了一呆,道:“你们想跟陆某动手?”
  柳如烟道:“不错!”
  陆文华一晃手中鸟骨大扇,蓦地仰天大笑道:“初生之犊不畏虎,两位狂妄得很啊!”
  柳如烟柳眉一扬,怒道:“你有种何不试试?”
  陆文华点了点头,道:“陆某正要试试!否则,咱们五湖帮的规矩,岂不要被你这两个小辈所坏?”语音一顿,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接道:“尔等最好两人一起上,免得叫人知道,说我以大压小!”
  神色之间,一付稳操胜算的自大之态。
  柳如烟嗤的一笑,道:“凭你也配要我们一起上?哼,不要脸……”
  祝梦扬微微一笑,不等柳如烟身叫阵,便自移步向前,接道:“贤弟,你且在旁掠阵,待愚兄先跟他较量几招,如是不敌,贤弟再上不迟。”
  他明明是怕柳如烟涉险,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中听,柳如烟感激的望了他一眼,笑道:“大哥说的是,小弟遵命!”莲步轻摇,退到舱口。
  敢情祝梦扬从这陆文华的口风之中,业已听出他的功力定然比那褚太和高明不少,是以不愿柳如烟出战。
  陆文华闻言,呵呵大笑道:“一个一个的教训你们也好!”
  大扇一挥,闹的一声,直向祝梦扬当胸点了过来。口中同时喝道:“小辈,当心了!”
  祝梦扬纹风不动的屹立当地,容得那乌骨铁扇已然离自己胸前“华盖穴”不足五寸,这才右手轻抬,戟指如刀,以一种快得人目难视的速度,向执着铁扇的陆文华手腕敲过去。
  他这一招乃是攻敌必救的打法,陆文华如是不肯撤招后退,一条右臂,必然要被祝梦扬指力废去!
  权衡得失之下,陆文华没有把握相信自己的铁扇能抢先一步,点中祝梦扬穴道,何况,在他心念之中,自己的一条右臂来换取祝梦扬的一条小命,未免大大的划不来,是以怒哼了一声,立即撤招后退。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阁下忽然收招后退,莫非是变了心意,学那褚太和一般,自愿留下一只人耳,作为冒犯祝某的礼物么?”
  这两句话太刻薄了些,只把陆文华气得脸色发青,顿声喝道:“小辈休逞口舌之利,陆某今日若不将你擒回总坛,誓不为人!”扇招一变,突然间攻出三式!
  这三式扇法,果然十分犀利,祝梦掦眼前乍见乌光乍闪,五尺方圆,俱是一片为扇影!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姓陆的果真有些真才实学!
  转念之际,振腕一摔一抖,疾快的施展了一手“分光捉影”工夫,一把将陆文华的乌骨藏扇抓在手中。同时,他口中却道:“阁下这把扇子原来是铁的么?区区险么看走了眼了……”五指忽然用力一夺,竟将那铁扇夺了过来。
  陆文华但觉掌心一震,铁扇已然脱手而去!
  从他出招,到铁扇被夺,这也不过是眨眼间事,连祝梦扬说的是什么都没想清楚,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闪身倒跃三步!
  柳如烟站在门看得拍手笑道:“大哥,这扇子真是纯钢打就的么?”
  祝梦扬笑道:“不错啊!”
  柳如烟道:“大哥,给我玩玩吧!”
  祝梦扬回手将那柄铁为,抛了过去,笑道:“送给贤弟当作兵刃如何?”
  柳如烟伸手接过铁扇,打开扇了扇,笑道:“多谢大哥……”
  那份高兴的神态,完全出自衷心,不由得使祝梦扬瞧得呆了一呆,心神几乎为之一荡!
  幸而此刻那陆文华已然在惊凛中定下神来,怒喝一声,道:“小辈,还我的兵刃来!”
  只见他身子一闪,竟然打祝梦扬身边飞跃而过,直向柳如烟扑了过去。
  祝梦扬大叫一声,脱口叫道:“贤弟小心!”
  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娇斥,那快如迅风一般的陆文华,竟然大吼一声,向后倒撞而来!
  原来他只道那柳如烟躲在舱门之内掠阵,必是武功甚是不济,一念轻敌之下,结果吃了大亏!
  陆文华闪身扑去之际,祝梦扬喝声未已,柳如烟业已瞧得明白,顺手一挥铁扇,恰好敲在那陆文华的肘弯之处,痛得他倒撞而退!
  这一记虽然不重,不会折得那陆文华的肘骨,但整个的一条右臂,却是酸麻得半天抬不起来!
  祝梦扬看得连声笑赞道:“贤弟好快的手法,这下子可他受上半天了!”
  柳如烟娇媚的一笑道:“多谢大哥夸奖!”
  祝梦扬则一转身向呆立左敲的陆文华走了过去,冷冷一笑喝道:“陆兄,你不打算留下一点礼物么?否则只怕不是阁下扣咱们的船,而是区区要扣下你的人了!”
  陆文华此则真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右肘血脉尚未行活,纵然想跟他们动手,那也是力所不逮了!是以,祝梦扬话音一落,他只气得咬牙切齿的恨道:“要物没有,要命一条!”
  祝梦扬闻言,不禁笑声道:“好汉子!可惜的是区区并不想要你之命……”忽然伸手向陆文华的右肩拍去,口中接道:“阁下心中这时定是不服,区区助你活脉催血,等你完全舒泰之后,咱们再打上一场如何?”
  陆文华只感到一股极大的热力,由祝梦扬掌心之中传入体内,那右臂疫麻之感,利那间一扫而净!不由得心中暗暗惊道:这小子的真力之强,几乎不在本帮几位护法之下,不知他是什么来头……
  寻思之际,耳中只听得祝梦扬大笑道:“阁下自己调息一会吧,区区等你便是!”撤回右手,退立三步之外。
  陆文华先前狂傲之气尽失,闻言却不答话,当真盘膝坐在舱面之上,闭目暗暗调息起来。
  他心中明白,眼前的少年,乃是自己生平所遇到的第一高手,虽然自己右臂已经不再酸麻,但他却想借此机会,一再调与自己真气,一面在暗打主意,怎样才可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陆文华方始双目暴争,缓缓的站了起来。
  祝梦扬并无不耐之感淡淡一笑,道:“陆兄,你的伤势无碍了么?”
  陆文华道:“好了一半了!”
  祝梦扬闻言,暗道:好个刁玩的匹夫,你想拿话来套住我,迫得我不好意思出手么?那这可是错了……心中转念,口中却道:“怎么好了一半?陆兄似乎很挨不起一击啊!”
  陆文华脸上微微一热,干咳了一声,道:“这个,各人体质不同,何况又上了几岁年纪,自然比不得老弟这等年轻人了!”语音一顿,看了门旁边的柳如烟一眼,道:“请那位老弟快将兵还我。也好领教尊驾几招绝学!”
  一派强词夺理,掩耳盗铃之词,叫人听来好笑。
  祝梦扬道:“不必!咱们并非性命之争,似是用不着拿刀弄棒的了!”
  陆文华怔得一怔,道:“空手搏击么?”
  祝梦扬道:“正是如此!”
  陆文华忽然摇头道:“不成!陆某在拳掌之上,向不重视,老弟如是要找我比较拳掌,恕陆某不便奉陪!”
  祝梦扬知道他的用意,是想收回自己的铁扇,不娴拳掌之词,不过是一番借辞而已,当下淡淡一笑,道:“陆兄的心,果然很深!但我如是不应允,那是显得区区不但小器,而且是有心强人所难!”语音一顿,回顾柳如烟道:“贤弟,还他铁扇!”
  柳如烟皱眉道:“大哥,你不是说送给我了么?为什么要还他呢?”
  祝梦扬答道:“贤弟不妨先还给他,咱们较量武功之后,我再向他取回送你便了!”
  柳如烟微微沉吟了一下,接道:“大哥,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纤手一挥,铁扇闪电般向祝梦扬抛来。
  祝梦扬笑道:“愚兄怎会骗你……”右手一伸,并未接扇,只是曲指一弹,把那飞舞前来的铁扇,弹得直向陆文华奔去。口中同时喝道:“陆兄,接下你的兵刃!”
  陆文华伸手一抓,那柄铁扇倒是抓到了手中,但他掌心一震,手脆一麻,整个身子,后退了一步!
  他做梦也不曾料到,这祝梦扬曲指一弹之力,竟然如此强劲,震得自己立足不称,不禁心中又添了几分警惕之心和三分怯敌!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他想溜已溜不成了。
  祝梦扬容他接为之后,微微一笑,道:“陆兄,铁扇已还了你,可以动手了吧!”
  陆文华长长的吁了口气,道:“阁下尽管出手吧!”
  他这番做作和怯敌之意,祝梦扬早已看在眼中,本待再作弄他一番,但祝梦扬究竟涉世不深,心地纯良,虽觉陆文华气焰可憎,不妨要他多吃些苦头,可是,当瞧到他那种卑劣的畏惧神色之后,却又有些狠不下心来。
  是以,陆文华话音一落,祝梦扬竟然懒得多讲半句话,撤出长剑,探臂直刺过去。
  陆文华眼见他这一剑来势汹汹,那里还敢大意,一挥铁扇,横架而出。
  祝梦扬这招本是试试对方的反应,看他是闪让,或是招架,此刻见他挥扇格来,顿时右腕一沉,剑势大变,平刺而出的剑招,忽而斜斜一挑,极其轻灵的点向那陆文华的期门穴。
  陆文华脸色一壶,喝道:“好剑法!”居然左掌暴扬,向着祝梦扬长剑剑身拍出一掌。
  祝梦扬心中暗暗的吃了一惊,无论如何,陆文华不应这等大,竟用血肉之躯,迎击自己利剑!除非他的左掌之上,别有苗头!他略一犹豫,剑势不由自主的顿了一顿。
  就在这稍一迟疑之际,陆文华右手铁扇,忽如泰山压顶一般,直向祝梦扬左肩砸下!
  同时,陆文华左掌也迅快的收了回去!
  祝梦扬呆了一呆,知道自己对敌经验不足,加之一念仁慈,才会给了对方这等诈敌兵疑之机。
  敢情那陆文华已然看出了祝梦扬的剑法,实非自己所能迎敌,是以只有凭着自己的机智与经验,来行险取胜,故当祝梦扬发招刺穴之间,他迫得用左掌虚晃了一式,使得祝梦扬吃惊之下,攻势一顿。
  这原是千钧一发之际,但他竟然避过,而且还争到了全力制敌,抢制先机的主动。
  陆文华千算万算,都不离谱,只有一桩,他却万万没有算计得到,那就是祝梦扬的武功之博,大大出人意表。
  眼见铁扇离肩不足半尺,祝梦扬陡然怒喝一声道:“好个无耻之辈……”左肩倏地一塌,右手长剑自背后倒翻而上,人如卧马扬须,贴地平飞五尺之外。
  站在舱门掠阵的柳如烟,骇然失色,惊叫一声“大哥……”后人已急步抢了过来。
  但闻得“砰”然一声,一条人影,夹着一阵厉啸,直向船之外的大江之中跌去!
  柳如烟只感脑际嗡的一声,如遭重击,奔向船舱,声叫道:“大哥,你……”
  蓦然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掌,耳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长笑。
  柳如烟霍地旋身,目光过处,不禁跳起娇躯,猛然撞入那人怀里,双手不停的捶着他胸,一迭连声的叫道:“大哥,你坏……叫人家为你担心死了……”
  原来那站在柳如烟身后之人,正是祝梦扬,祝梦扬目睹柳如烟这等不顾猜嫌的天真举动,流露出一片少女真情,不由得心中一荡,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将她抱住,但他忽然瞧见那站在跳板尽头的两名大汉,正在忙着搀扶刚由水中游上岸来的陆文华,连忙一拉柳如烟道:“贤弟,那陆文华游上岸去了……”
  柳如烟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红着脸抬起头来,低声道:“他没有死呀?大哥……”她大概觉得自己还扑在祝梦扬胸前的情形,十分不雅,话音戛然而止,羞不自禁的向舱房门闪进了一步。
  幸好祝梦扬此刻正凝视着陆文华的行动,未会留心她的脸色,否则不把这丫头羞死才怪。
  这时,那陆文华已在两名壮汉的扶持之下,从水中爬了上岸,但他显然负伤不轻,步履蹒跚,长衫由腰际而下,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适才祝梦扬一怒之下,突出奇招,长剑斜出,竟将那陆文华左腰刺了一个长达三寸的伤口!
  若非因为祝梦扬未曾真个存下杀他之心,当时下手只重上三分,陆文华就要送掉一条命了!
  柳如烟心情略定,自然也瞧得那陆文华的狼狈情状,不觉笑道:“大哥他伤得重么?”
  祝梦扬道:“不轻,至少也得休养十天半月,才能再在这小孤山下逞强了!”
  柳如烟嫣然一笑:“大哥,咱们要不要叫他再留下一只耳朵?”
  祝梦扬道:“不必了,他伤得日然不轻,咱们再割他一耳,只怕要弄死了他……”语音一顿,接道:“贤弟,告诉船家解缆吧!”
  柳如烟听了轻轻一笑,道:“小弟遵命……”转身向后舱奔去。
  祝梦扬注视着被自己击下水的陆文华,不敢大意,直待他头也不回的在两名壮奴扶持下行去,才松了一口气。
  船离孤山,因是天出过午,祝梦扬和柳如烟,胡乱用了一些饮食,便在中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祝梦扬陡然觉得船身一震,将他惊得醒来。侧耳听去,只闻外面叱叫呼喝之声。
  祝梦扬暗暗皱眉,忖道:“这江面之上,怎么老是这不平静呢?”思忖间,人已跃下床来。
  恰好,柳如烟也从内舱探出头来,低声问道:“大哥外面有什么事吗?”
  祝梦扬摇头道:“不知道,愚兄就出去瞧瞧……”
  柳如烟笑了一笑,又缩回舱内。
  祝梦扬转身步出船头,只见沿着面前的江面之上,竟是一字排开了五艘梭形快艇,快艇的中间,是一艘甚为气派的三桅巨帆。刚才船身震动,原是那艘巨帆的船头,撞上了自己这艘帆船的船腰。
  这时,只见船家正在忙着察看被撞之处是否漏水,也不顾及对面船上脚伕们的辱骂喝叱之声。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是什么道理?自己的船头,撞了人家的船身,居然还要骂人,不知这三桅巨帆,是什么人所乘坐……”
  一阵香风过处柳如烟已然来到身侧。
  祝梦扬皱了皱眉,转头却又笑道:“贤弟起来了!”
  柳如烟似是显得特别高兴,嫣然一笑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呀?江面上挤了这样多的船?”
  祝梦扬笑道:“咱们的船,被人家撞了!”
  柳如烟怔了一怔,道:“我们让人家撞了么?漏不漏水啊?”
  敢情,她还是女孩儿家,听说船被人家撞了,第一个念头,就想到如船漏得凶,沉了下去,自己可就见不得人了。
  祝梦扬道:“船家正在查看,看样子,似是不太严重。”
  柳如烟指着那三桅巨帆道:“是他们撞的么?”
  祝梦扬道:“大概是!不过……”
  柳如烟道:“不过什么?”
  祝梦扬道:“瞧他们那等张口喝骂,倒好像是我们撞了他们的船呢!”
  柳如烟眉一道:“大哥,这些人太不讲理,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可好?”
  祝梦扬笑道:“且慢,咱们至少得问明白,他们是什么来路!”
  柳如烟沉吟了一下,道:“大哥,这么办,你去问他们的来历,我先下去看看船家检查得怎样!”
  祝梦扬道:“就依贤弟!”
  眼见柳如烟闪身由前舱下到船底,祝梦扬这才卓立船头之上,向对面巨帆上的一干水伕喝道:“快叫你们船上的主人出来讲话!”
  这一声暴喝,声音不大,在这江涛怒涌,风声呼啸的江面之上,照理应是传不了多远才是,但对面船上的每一个人,却都入耳清晰,听得明明白白,彷彿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
  刹那一间,那群本在指手划脚,向着这边喝叫的伙计们全都大吃一惊,楞楞的自动停了下来。

  第八章 技服老怪 令旗护航
  这时,打巨舫的舱门之内,忽然走出来一名高大的秃顶老人,遥遥向祝梦扬注视了一眼,大笑道:“适才可是小兄弟在此大声吆喝么?”
  此人年在七十开外,但说话的声音,却是有如洪钟大吕,震人心脾。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人看来甚是威猛,一脸正气,想必是这船上为首之人了!”当下抱拳道:“在下船行经此,忽遭阻挠,打扰了老人家,心中实在是有些不安。”
  秃顶老人看了看江面之上的情形,大笑道:“原来是撞了船了!”
  祝梦扬心想:“这还用说么。”但他口中却道:“老人家可否要他们让让路啊?在下尚有急事,要去岳州呢!”
  那老人闻言一笑道:“小兄弟去至岳州,有什么公干?”
  祝梦扬心中颇为不快,暗道:“有什么事,与你何干?”只是,他口中并未说将出来,只淡淡一笑,道:“这个在下无可奉告!”
  秃顶老人的有些意外,喝道:“小老弟,你是那一家的子弟?可认得老夫是谁?”
  祝梦扬大笑道:“老人家是谁,你不说出来,在下自然难以知晓,不过,至于在下,却只是一位武林末学后进,既非豪门子弟,更非官宦世缨,你老大可不用费心思量了!”
  秃顶老人一双白眉扬了几扬,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很会讲话啊!”
  祝梦扬道:“不敢!老人家过奖了!”
  秃顶老人见他竟然不肯动问自己是谁,不由心中有些不悦,笑脸蓦然收敛,沉声大喝道:“小兄弟,武林中的老一辈人物,你知道得多少?”
  祝梦扬道:“不多!”
  也许这句话太以简略,使得秃顶老人当真动了怒意,目中精光暴射,冷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这等狂傲之徒,老夫还是头一遭遇……”语音忽然一顿,接道:“小子,你师父是什么人?他可曾告诉过你,武林中的有位名动天下的大豪,叫做千影秃叟的前辈高人么?”
  祝梦扬只听得几乎大笑,天下那有这等自吹自播的怪人?
  除了大豪两字不说,还要自以为是前辈,当真是三代以下,鲜有不好名者!
  祝梦扬虽然在心中好笑但表面上,却是装做十分重的问道:“家师乃是草野遁世之人,倒是未曾向在下说过这位武林大豪是谁?”
  秃顶老人朗朗一笑,道:“小子你师父真是个孤陋寡闻之士,那千影秃叟,就是老夫赵如虚!”
  祝梦扬听到他的名字叫做如虚,应该是虚怀若谷才对,但他却是一位高傲自大,甚至自吹自擂的恬不知耻之辈,倘若改做如雷,那也比较适合他这种吹牛的脾气。一念及此,不由得也朗朗一笑,道:“原来是赵老前辈……在下久仰了!”
  显然,他这么一说,叫那赵如虚心中大为受用,只见他眉飞色舞的一拂颔下三俗白须,大笑道:孺子果然可教……”突然他顿了一顿,皱眉道:“不对啊!”
  祝梦扬道:“什么不对啊?”
  赵如虚怒道:“你小子胡吹!”
  祝梦扬笑道:“在下素来不知吹牛,老前辈过奖了!”
  赵如虚道:“你说你师父不会告诉过你老夫名号,怎地又说久仰了?”
  祝梦扬道:“这个……”他故意沉吟了一下,不往下说。
  赵如虚等了他半晌,他依然没有说话,不由心中发急,叫道:“小子,你用老夫口胃么?”
  祝梦扬这才故作为难之状,笑道:“赵老前辈,这话在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赵如虚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怕你老不高兴!”
  赵如虚大笑道:“没有关系,直说无妨!”
  祝梦扬道:“真的么?你是当真不见怪么?”
  赵如虚道:“老夫怎会见怪这等后生小子?”
  祝梦扬大声道:“赵老果然是位十分开通的武林大豪……”语音一顿,双手抱拳,接道:“家师曾经向在下提过一个人,那很像赵老为人!”
  赵如虚道:“是么?令师是怎生说法?”
  祝梦扬道:“家师说武林之中有一位吹牛王,本是昆仑派中的一位长老,眼下巳转入五湖帮中,担任什么大江巡查使,倒是很像老前辈啊!”
  赵如虚本是一张笑脸,满是得意神态,但越听越觉得不对,等到祝梦扬说了三分之二,已把这位老人气得胡子都无风自动,脸上苍白如纸!
  祝梦扬话音一落,赵如虚已然暴跳如雷,连声大喝道:“好个不怕死的娃儿,你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
  祝梦扬故作不懂的笑道:“赵老前辈,你怎么忽然间生起气来啊?在下说错了什么话了么?”
  赵如虚叫道:“娃儿,你快过来让老夫揪下你的脑袋!”
  祝梦扬忍不住在心中失笑,暗道:“这老儿倒也是个老憨,居然要我过去让他揪下脑袋……”当下大笑道:“在下脑袋很值钱,赵老前辈准备出多少银子?”
  赵如虚大怒道:“值个屁!老夫赏你一掌!”
  祝梦扬道:“一掌么?”
  赵如虚道:“不错!”
  祝梦扬伸了一伸手,道:“一巴掌金子,至少也有十两,那也不算少了……”话音一顿,大笑接道:“赵老前辈,你先把那十两黄金抛将过来,祝某就过船让你揪下脑袋!”
  赵如虚这时已气得脸膛发紫,大吼道:“好个娃儿,你敢跟老夫装蒜,老夫今日要你知晓老夫的厉害……”
  只见他双肩一摇,人已如同大鹏展翅一般,飞向祝梦扬船头而来。
  祝梦扬眼见他扑了过来,可也不敢大意中了他的道儿,顿时一运气,功贯双臂,准备那赵如虚倘是全力击来,便要出手还击,使他知道一点利害。
  但是他却没料到,柳如烟瞧那赵如虚气得那等怪象,十分有趣,便也冲了出来,不等祝梦扬出手,竟然玉臂双伸,劈出了一股劲道,凌空击向赵如虚。
  赵如虚虽然喜爱吹牛,但一身工夫,却也不差,柳如烟虽是四大豪门子女,但究竟不能与一派长老相较,是以她双掌拍出的劲道,却挡不住赵如虚的掌力,只觉一股强大的动力被反震回来,心头气血一涌,几乎当场栽倒!
  幸而祝梦扬眼明手快,伸手一拉,将柳如烟拉到自己身前,左掌轻轻向她命门穴上一按,真气内力,源源攻入柳如烟体内。柳如烟那涌的热血,立即平息下去。
  这时,赵如虚也已落上了船头!别瞧他盛怒而来,并且奋力劈出了一掌,但他落在船上的身法,却轻如一片落叶,不闻丝毫声息。
  祝梦扬低声向柳如烟道:“贤弟,这老儿不好斗,你莫惹事,由愚兄来对付他吧!”
  柳如烟点了点头,嫣然一笑道:“我记下了!”
  祝梦扬这时才向赵如虚抱拳道:“赵老前辈好高明的轻功身法,祝某算是开了眼界了!”
  赵如虚声言,心中大为痛快,笑道:“好小子,你很识货呀!”语音一顿,忽然想起,自己乃是前来揪他脑袋的,怎么被他一句恭维话,就奉承得忘了原意呢?当下脸色一沉,道:“娃儿快把颈子伸过来!”
  祝梦扬只睢得心中失笑,但口中却道:“赵老前辈这是何意?在下也非犯罪之人,为何要引颈待宰?”
  赵如虚冷冷喝道:“你冒犯了老夫,自然等于犯下了死罪啊!”
  祝梦扬笑道:“赵老是官府中人么?”
  赵如虚道:“不是!”
  祝梦扬道:“这就是了!赵老既然不是那官府中人,又怎可妄自手操生杀大权?”
  赵如虚两眼一蹬,道:“老夫向来与人无忤,只因你这小娃儿说话太欺人,才会叫老夫发狠……”语音微微一顿,接道:“不过,你娃儿既是拿了这么一番大道理说将出来,怪老夫干预了官府大权,那老夫就不揪下你的脑袋如何?”
  祝梦扬闻言,心中暗道:“这老儿的为人不坏啊!”当下淡淡一笑,道:“很好呀!在下正想告诉赵老前辈,在下行年廿出头,还不想脑袋搬家呢!”
  赵如虚哼了一声,道:“只是你死罪虽免,但这活罪可不能饶!老夫得教训你一顿才可消气!”
  祝梦扬道:“区区候教便是!”
  赵如虚两眼翻了一翻,道:“小子,你武功比刚才那小子如何?”他指的是柳如烟了。
  祝梦扬道:“相差无几!”
  赵如虚忽然眉头一皱,道:“太差了!当不得老夫八成功力一击!”
  祝梦扬大笑道:“赵老,你是说区区不堪一击么?”
  赵如虚点点头道:“正是,老夫觉得有些乏味了!”
  祝梦扬故意沉吟了阵道:“这么办吧,赵老只用五成功力与在下一搏如何?”
  赵如虚闻言,忽然大喜道:“是啊,老夫只用五成功力,大概你小子就不会一即败了!”
  祝梦扬心中好笑,但口中却道:“就依赵老,不过,咱们得下上一点赌注!”
  赵如虚呆了一呆,道:“什么赌注?”
  祝梦扬道:“区区有事岳州,船行至此,被赵老船除所阻,前行不得,咱们这番动手,如是能分出一个胜败,自然是要下上一些注,以便决定是你们让我先走,还是区区弃舟起旱的了!”
  赵如虚想了一想,忽然大笑道:“妙啊!老夫一生最喜与人打赌,想不到你娃儿竟是同好,实叫老夫高兴得很!”笑声一敛,接道:“小子,这么办,老夫再给你沾一点光,老夫也不要你胜得了老夫,只要你能在五十招内不败,老夫就恭送你往岳阳如何?”
  祝梦扬在心中暗笑,忖道:这老儿天真得很,幸而遇上了我,如是换了别人,岂不吃了大亏么?转念之间,却是抱拳道:“区区遵命……”
  赵如虚右手一抬,笑道:“娃儿,老夫大了两倍年纪,还是由你先行出手吧!”
  祝梦扬摇了摇头道:“在下占的便宜已经不少,还是你老先请!”
  赵如虚陡然脸色一沉,喝道:“好小子,你把老夫看成那欺凌后生晚辈的小人了么?倘若你不先出手,恕老夫不跟你打赌了!”
  祝梦扬失笑道:“你老莫要动怒,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赵如虚大笑一声道:“来得好!”
  反手拍出一掌,挡向祝梦扬掌力,右手蓦伸,屈指扣向祝梦扬肩井大穴。
  祝梦扬这一掌本是虚招,掌力只使了一半,便收了回来。
  是以,赵如虚掌指同出,倒成了抢先之势。祝梦扬呵呵一笑,道:“赵老果然是好手法……”
  陡然斜身换步,快若闪的移向赵如虚右侧,左手一弹,一缕劲风,正巧击向赵如虚曲池穴。
  赵如虚瞧得大吃一惊,叫道:“好小子你怎么跟老夫使诈?”喝叫未已,猛刹身形,侧跃而出。
  他没有想到,自己身后,正是长江汹涌波涛,这一倒纵而去,恰好出了船舷,全身直向江涛中投去。容得赵如虚发觉,已然使不下劲道,必要掉下水去。
  祝梦扬哈哈一笑,道:“赵老,你可别借水遁开溜,晚辈还没有真正出手呢……”
  一顿奚落,赵如虚听得连心都气得要爆了。但是,他却无法可使,眼见双足已然泡到了江面,暗叫一声·“惨了!老夫当真被这小子耍了……”
  举目望去,却见祝梦扬站在自己身前。自己双足,却是落在一艘小船之上。
  原来祝梦扬见他一惊之下,倒侧而出,竟然忘了身后乃是大江,心中忽生不忍之心,便腾身上了一条小船,运功一振,迎向了赵如虚,恰好将他接住。
  赵如虚呆了一呆,怒道:“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好啊!他不但不领情,反倒斥责祝梦扬!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赵老,在下怕你落水受凉,一旦生起病来,那岂不是在下的罪过么?你老总是上了几岁年纪的人,比不上年轻小伙子们呀!”
  赵如虚一肚子是气,但他却发作不出来。怔怔的看了祝梦扬好久,这才一叹道:“小子,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手法?”
  祝梦扬笑道:“夺天指呀!”
  赵如虚闻言,整个人都楞了。他凝视了祝梦扬足足有半盏热茶时光,这才大叫一声道:“夺天指?”
  祝梦扬道:“不错,正是夺天指,赵老,瞧你这等神态,莫非在下那里说错了么?”
  赵如虚摇了一摇秃顶,长长一叹道:“好小子,你跟武林第一神医丘忘机是什么关系?”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师门世交尊长,在下叫他一声二师叔!”
  赵如虚两眼一瞪,道:“这就是了!老夫败得不算丢人了!”
  祝梦扬笑道:“你老没有落败呀,咱们可以重新来过!”
  赵如虚沉吟了一阵,说道:“小子,那丘大侠既然是你师叔,你师父一定是老夫相识的人了!不知你师父是那位高人?”
  祝梦扬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位“千影秃叟”赵如虚不是一个坏人,是以,闻言笑了一笑,道:“晚辈恩师乃是‘仙剑神杖’!”
  赵如虚大大的吁了一口气,道:“杜公仆杜老人!”
  祝梦扬道:“不错,正是家师!”
  赵如虚高兴得用手连拍着秃顶,大笑道:“想不到啊!原来你是杜老人的弟子,这么看来老夫败得甚是荣幸了!”
  祝梦扬心想:天下那有自认败得荣幸之人?这赵如虚倒也有虚怀若谷之时……转念之间,却是微微一笑道:“赵老,在下说过,你老根本没有落败!只要你老还有兴致,晚辈愿意再奉陪你老走上几招!”
  赵如虚的肩一扬,摇头道:“不打了!”
  祝梦扬笑道:“为什么?”
  如虚道:“老夫虽然十分狂傲,但独独对令师和丘老却是衷心的佩服,你小子既是他俩的传人,老夫还跟你打个什么?那不是自己找霉倒?”
  祝梦扬摇头道:“赵老取笑了!”
  赵如虚脸色一沉,喝道:“小子,老夫说的乃是老实话,你认为老夫说笑,那就大大的错了……”语音一顿,沉吟了半响,接道:“凡我昆仑弟子,可以向普天下武林同道反目约战,唯独对于今师,丘大侠,以及一位叫做雷音驼僧的人,永远不许动手,你要老夫跟你再动手,那岂不是诚心要老夫的好看么?”
  祝梦扬听得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因为赵如虚所指的三人,包括那“雷音驼僧”千愚大师在内,正全是自己极为熟悉之人,杜公侯是授业恩师。丘忘机、千愚大师虽然称呼上是自己的师叔,严格的说将起来,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恩师一般了!
  昆仑派子弟,对他们三人如何慕敬,必然有着特别的原因,祝梦扬想了一想,不由吃吃笑道:“赵老,在下恩师与贵派有什么渊源么?”
  赵如虚仰天嘘了一大口气,接道:“他们三位,于本派有着恩同再造之德!”
  祝梦扬一怔道:“赵老,晚辈好像没有听到家师提起过呢!”
  赵如虚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忽然目光之中,呈现了一片迷茫之色,长叹了一声,接道:“本派与那哀牢山百魔教主,有着很大的恩怨,本派弟子行走江湖,如是被那百魔教主门下发现,很少能够全身而退……”
  祝梦扬皱道:“百魔教的门下,可是都有很高的武功么?”
  赵如虚摇头道:“他们的武功,除了教主和几位护法之外,并无什么难斗之处,只是,他们身在魔教之中,行事可以不择任何手段,本派乃是武林堂堂九大门派之一,自然不能作那下流暗算等勾当啊!”
  祝梦扬点头笑道:“是了!晚辈明白了!想必那百魔教的门下,专在暗处下手,贵派就有些吃不消了!”
  赵如虚道:“正是如此!不过……”他自光突然一暗,摇了摇头,接道:“那百魔教主和五大护法的一身魔功,确是高明得很!当时老夫虽然正值壮年,却依然不堪那魔头一击,就把老夫击成重伤……”
  祝梦扬听了赵如虚的叙述心中暗道:原来他吃过百魔教的苦头了!但他口中却道:“贵派莫非与百魔教拚上了么?”
  赵如虚道:“可不?当时百魔教率领五大护法,赶至本派,声言要把昆仑犂庭扫穴,斩绝杀尽!”
  祝梦扬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好狠毒的心肠!”
  赵如虚道:“当时的情况,而今想来,依然令人不寒而栗……”他忽然顿了一顿,摇摇秃顶,接道:“小老弟,那百魔教主可没有说假话,以他的武功,斩绝本派,果然只是举手之劳……”
  祝梦扬皱眉道:“赵老,贵派如今依旧屹立江湖之上,想必是那老魔头未会下手了!”
  赵如虚双手抱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再造本派之恩,乃是令师三人所赐!”
  祝梦扬一怔道:“家师赶上这趟事么?”
  赵如虚道:“可不?否则昆仑一派,在四十年前就已经自江湖上除名了!”
  祝梦扬暗暗点头,忖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老儿对自己恩师那般推崇尊敬!”
  思忖之间,赵如虚日低声接道:“小兄弟,今师与丘大侠、千愚大师三人是日正好有事昆仑,目睹那百魔教主狂妄态,顿之时现身而出,劝那百魔教主得罢且罢,莫要做那太过绝情之事!”
  祝梦扬道:“那百魔教主答应了?”
  赵如虚道:“他如答应,那也算不得百魔教主了!”
  祝梦扬接道:“可是他们动上手来了!”
  赵如虚道:“杜老见那百魔教主不听自己劝告,倒也并未动怒,只是挡在本派掌门人身前,不许百魔教主前进一步,但那‘雷音驼僧’千愚大师可就火了……”
  祝梦扬暗道:“千愚师叔的脾气,比那雷霆还要猛,他当然要火啊……”不过,口中却道:“可是千愚大师与那百魔教主动手拚斗了一阵?才将他们惊退!”
  赵如虚道:“千愚大师见那百魔教主蛮不讲理,顿时挺身而出,要与那老魔头一拚,谁知那老魔头自己却不动,反令五大护法上前!”
  祝梦扬:“胜败如何?”
  超如虚道:“千愚大师功力何等了得,五大护法之中,倒有三人被他击成重伤。”
  祝梦扬道:“这下子该可惊走他们了!”
  赵如虚摇头道:“没有,百魔教中的高手,还有两人高过五大法。”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他们也赶去了么?”
  赵如虚长叹道:“他们早就窥伺一旁,眼见五大护法之中,已有三人受伤,他们方始打暗中奔了过来。”
  祝梦扬道:“这两人武功一定很高了!”
  赵如虚道:“不错,这两人号称高矮二怪,武功不在教主之下,以千愚大师的武功,也只能跟他们打上一个平手……”
  祝梦扬吃了一惊,道:“家师大概不能再坐视了!”
  赵如虚道:“千愚大师力战二怪,显得大为吃力,令师大概也觉出情形不好,当下便要丘大侠先行医治本派负伤之人……”他脸上微露笑意,顿了一顿,接道:“丘大侠医术之精,果然不愧‘夺天圣手’之誉,除皆创伤,老夫当时内伤极重,但在吃下丘大侠的丹丸之后,立即伤势痊了!”
  祝梦扬笑道:“丘师叔的治伤灵丹,是最有效,只要心脉不断,均可以药而愈……”
  赵如虚点了点头,接道:“就在这时,那百魔教主想必也瞧出情形不好,自己再不出手,他们要歼尽本派的愿望就将落空,于是一言不发,便向令师出手!”
  祝梦道:“他是自找苦吃了!”
  赵如虚道:“正是如此!那百魔教主一动,两位未会受伤的护法,也动了起手,居然向本派刚刚伤愈的子弟下起杀手,顿时激怒了丘大侠,将两位护法,伤在他夺天指神功之下。”
  祝梦扬道:“那百魔教主呢?”
  赵如虚道:“他与今师动上手了……”忽然间,这老人脸上露出一片神往之色,目光在祝梦扬身上一转,仰头向天,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接道:“唉,“仙剑神杖’杜老武功之高,昔日老朽也只是听人传说,当时一见之下,真是叫人钦佩万分!”
  祝梦扬当然知道自己恩师武功的高低,闻言笑道:“赵老,百魔教主的武功也很高吧?”
  赵如虚道:“当然,否则老朽又怎么连他随手一掌,都承受不了呢?”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当日令师一怒之下,与那百魔教主动上了手,双方虽然并未拿刀舞棒,但拳掌之间,带起的劲风,叫老朽在一丈距离之内,皆无法立足呢!”
  祝梦扬笑道:“你老过谦了。”
  赵如虚摇摇头道:“这可以点不假,老朽亲身感受之事,还会错得了么?”
  祝梦扬心中也其师的神勇,大感快慰,笑道:“赵老,他们打了多少招?”
  赵如虚道:“三十招不到!”
  祝梦扬心中明知获胜的一方必是恩师,否则昆仑一派,那里还能在武林立足,但他依然忍不住问道:“谁赢了?”
  赵如虚道:“当然是杜大侠了!”
  祝梦扬笑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赵如虚道:“令师使一套十分怪异的掌法,与那百魔教主轩辕刚的玄冰掌相搏,十五招以前,轩辕刚的掌力之强,似乎胜过令师不少,三丈之内,寒气浸入肌肤,但十五招一过,那逼人的寒气,就忽然消失了!”
  祝梦扬暗道:“恩师想必是用了乾元掌,以火克冰,那自然是胜券在握的了!”但他口中却道:“那玄冰掌可是寒毒所聚,十分恶毒的武功么?”
  祝梦扬话音甫落,赵如虚竟然大笑道:“老弟,你连玄冰掌都没有听说过么?”
  祝梦扬讪讪一笑道:“没有啊!”
  赵如虚点头道:“这么说,尊师果真未会提过这一回事了!”
  祝梦揭道:“恩师从未提此事……”
  赵如虚道:“那百魔教主轩辕刚,又有人称他为‘玄冰老魅’,因他一直居住于大雪山玄冰坳内,终年与那冰雪为伴,便促成他练就歹毒无比的“玄冰掌’神功……”他语音顿了一顿,又道:“这种掌力,暗含了冰魂玄罡在内,如是常人吃他一掌,顿时就要受到冰魂玄罡的牵引,全身经脉,僵冻而亡!”
  祝梦扬似吃了一惊,道:“好厉害!”
  赵如虚道:“当真厉害得紧,如是在当日情景之下,老朽中他一掌,只怕也要卧床三月!”
  祝梦扬皱眉道:“这种武功如此歹毒,师父怎地不将轩辕刚击毙呢?”
  赵如虚道:“这个老弟,令师的为人,十分忠厚,那轩辕刚在第廿六招之时,被令师一掌中左胸,当时令师倘是掌心力道全发,轩辕刚只怕五脏六腑尽将要碎成片片!”
  祝梦扬道:“师父没有发出内力么?”
  赵如虚道:“没有!杜大侠当时望着轩辕刚那灰败的绝望脸色,大概心中想到他一身武功,修来不易,不忍下那煞手,反倒淡淡一笑,向那轩辕刚告诫了一番,要他在四十年之内,不许离开玄冰坳一步!”
  祝梦扬道:“轩辕刚答应了?”
  赵如虚道:“性命相关,百魔教主焉有不答应之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此时‘夺天圣手’丘大侠就会要那杜大侠将轩辕刚趁机除去,可惜的是杜大侠却是怀了一片与人为善的仁心,未予采纳!”
  祝梦扬听得心中大为感动,暗忖道:这事如是换了我,只怕就不会饶了百魔教主了!师父的气度,仁心,果然是无人可及!转念至此,口中接道:“师父这等做法,或许也有他的道理!”
  赵如虚道:“不错,令师在那百魔教主轩辕刚离去之后,就会说出其中道理了!”
  祝梦杨急急问道:“什么道理?”
  敢情,祝梦扬也会想了不少理由却都觉着有些不大对劲,赵如虚这么一说,他自是忍不住要问了。
  超如虚笑道:“杜大侠的远见,果然叫人敬服!”他不说原由,却是赞扬之词不絶于口。
  祝梦扬皱眉道:“赵老到底是为了何故,家师不肯取那轩辕刚的性命啊!”
  赵如虚故作从容的沉吟道:“这个么老朽要仔细的想上一想了!”话音一落,竟是抓耳捋须的忙个不停。
  祝梦扬见他有心使自己着急,当下自光一转,计上心来笑道:“赵老,你想必不知道,胡吹吧!”
  赵如虚两眼一翻道:“老朽亲眼所见,怎会是胡吹牛呢?不过……不过是年代久远,忘了一些而已!”
  祝梦扬心中暗笑,忖道:你会耍刁,我也会啊……口中却是一派不信的口吻,接道:“赵老,倘是在下所料不假,当时尊驾只怕早已被百魔教主打得成了个半死人,那里还能听得到别人说话来?”
  余音未已,只把赵如虚气得几乎跳了起来。不过他刚一顿足,那艘小舟就沉了半截,心中一惊,连忙提起一口真气,隐住了船身。
  祝梦扬大笑道:“赵老,这一回如是沉舟入水,连在下也怕难免变成落汤难,救不得你了。”
  赵如虑讪讪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好小子,你真有一手……”语音一顿,接道:“老朽本来也只是想让你着着急,谁知上当的反是老朽自己!唉一个人不管活了多大年纪,还是莫要自作聪明的好……”
  祝梦扬笑道:“你老这一回可是明白不少了!”
  赵如虚苦笑了一声道:“老弟,老朽服了你啦!”话一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令师事后告诉本派掌门,他之不下那杀手,实是有着极大的原因!”
  祝梦扬见他仍未说出原因何在,不由得皱眉道:“赵老你怎么啦,还是不肯说么?”
  赵如虚道:“老朽这就说了!”他那玄虚似是已然卖尽,微顿话音,立即接道:“原来令师早已知晓,那百魔教主轩辕刚并未倾巢而出,他的长子,还留镇玄冰坳!”
  祝梦扬笑道:“是了!师父是怕不能斩草除根,少不得遗下后患无穷?”
  赵如虚道:“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祝梦扬一怔道:“还有到的原因么?但不知那轩辕一共有几个儿子?”
  赵如虚道:“两个!只是他那次子,那时还未生出来呢!”
  祝梦扬道:“师父思虑得不错!”
  赵如虚道:“本来不错嘛!据令师说,为中原武林同道计,杀了轩辕刚,反不如放了轩辕刚,那四十年不许他进入中原的誓约,至少可给中原武林朋友带来四十年保养元气栽培新血的机会!”
  祝梦扬道:“师父料想得当真周到……”
  赵如虚道:“老弟,令师知道,那轩辕刚既然身为一教之主,说了话,就不能不算数,不杀他,正是给那百魔教主一个约束,否则,教主一死,他那门下子弟,藉了为教主报仇之名,大动干戈向中原进犯,只怕九大门派的子弟,就有不少要遭殃了!”
  祝梦扬只听得长长一叹道:“是啊!师父设想得真是精细得很!”
  赵如虚道:“老朽和掌门人等,这才恍然大悟,这才知道,神剑仙杖之名,不是幸得……”
  祝梦扬心想:你们早该知道才对!
  赵如虚又是一声叹息,接道:“老弟,今师对我昆仑的恩惠,不啻再造,你老弟总该相信了吧!”
  祝梦扬道:“在下相信了!”
  耳中忽然传,柳如烟的话音道:“大哥,你们在小船上干吗呀?咱们不是还要赶路么?”
  祝梦扬和赵如虚这才恍然大悟一般,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朗声大笑起来。
  赵如虚笑声一敛,道:“老弟,咱们可真聊上劲了,糊涂得很!”
  祝梦扬笑道:“是啊,咱们也该回到大船上去了!”人形一闪,便已跃回大船之上。
  赵如虚略一迟疑,竟也跟了过来。
  祝梦扬回到大船之上,心中忽然想起,那赵如虚所乘的大船之上。似是不止他一人,为何这么久,并未见有人现身?难道这赵如虚还有什么花样要耍么?
  一念及此,柳如烟问他跟那赵如虚在小船之上说了些什么,也来不及回答,霍地旋身,望着刚自跟随自己跃上船头的赵如虚道:“赵老,在下有一事甚是不解,尚盼赵老明告!”
  赵如虚怔了一怔道:“什么事?听老弟口气,彷彿甚是严重啊!”
  祝梦揭道:“你老同来的人呢?”
  赵如虚道:“老朽同来的什么人?老弟问得真叫人出奇了!”
  祝梦扬道:“赵老老,你那大船之上,还有没有五湖帮的高手?”
  赵如虚道:“帮中弟子倒有,如论高手,那可是一个皆无!”
  祝梦扬皱眉道:“真的如此么?”
  赵如虚道:“老朽可以对任何人说瞎话,但唯独对你老弟决不敢有半句不实之言!”
  祝梦掦道:“晚辈相信!”语音一顿,向柳如烟道:“贤弟,可以叫船家准备船了!”
  柳如烟应声向后行了过去。
  赵如虚闻言,笑道:“老弟,你们要去那儿?”
  祝梦扬道:“洞庭岳阳,晚辈不是说过了么?”
  赵如虚道:“老弟,你……”他迟疑了一下,接道:“老朽接获孤山传书,说是老弟这条船没有依照本帮的规律缴过规费,不知可是真的么?”
  祝梦扬心想:这老儿也精得很,直到这时候才算引入了正题,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置这档子事了!当下笑道:“不错,晚辈果然未缴规费!”
  赵如虚闻言,呆了一呆,道:“这是真的?”敢情,他有些不相信。
  祝梦扬道:“晚辈未缴规质之事乃是真的!”
  赵如虚的神色有点不安,接道:“老弟,你为何不缴规费啊?”
  祝梦扬笑道:“这个?可要怪贵帮自己了!”
  赵如虚道:“五湖帮有什么错处落在老弟手中了?”
  祝梦扬笑道:“赵老,贵帮在这长江之中,收取规费,用意何在?”
  赵如虚大笑道:“保护行旅平安啊!”
  祝梦扬道:“这就是了!倘若贵帮收费之举,不但不会保护过行旅平安,而且变成了打扰船家行旅的话,那岂不是有失贵帮立此规章的用心了么?”
  赵如虚道:“不错!”语音一顿,又道:“听老弟言下之意,那是本帮手下之人,在外胡作非为了!
  祝梦扬大笑道:“虽然不到胡作非为的地步,但扰得行旅不安之状,倒是晚辈亲自体会到了!”
  赵如虚皱眉道:“是那孤山陆文华么?
  祝梦扬笑道:“不是,这事应从那马鞍山褚太和身上惹起来的!”
  赵如虚道:“褚老兄怎么样了?”
  祝梦扬道:“晚辈取下了他一只右耳,作为儆戒,也算煞煞他的骄气!”
  赵如虚吃了一惊,道:“取他一耳,那是他当真得罪了老弟了!”
  祝梦扬暗道:好哇,这老儿还一直以为我存心找事么?看来五湖帮中,多的是自以为是之人!心中转动念头,口中却道:“赵老,那褚太和与我无冤无仇,若非他太以过份,晚辈又何必下手?”
  赵如虚道:“老弟,这事情的经过,到底怎么样?”
  祝梦扬心想:我如不说明,他是不会相信的了!当下接道:“那褚太和凶悍跋扈,视江中行旅如同俎上之肉,任凭宰割,想必贵帮立规之始,决无此情吧!”
  赵如虚道:“这个……老朽还是头一次听到呢!”
  祝梦扬冷笑道:“那当然了!谁又敢说呢?”语音微微一顿,将那经过情形,略略的说了一遍!
  赵如虚只听得须发张,怒道:“有这等事?他们倒真是大胆妄为得很!”
  祝梦扬道:“赵老相信了?”
  赵如虚道:“相信,一千个相信!老弟,你做得好,教训他们一顿,也好要他们明白,江湖上不止只是一个五湖帮!”
  祝梦扬大笑道:“是啊,江湖上本来就不止只有一个五湖帮嘛,撤开武林九大门派不论,光是四大豪门、五大世家,就够人瞧的了!何况……像你老说的什么百魔教之流,又不知还有多少,贵帮手下,那般目中无人,总算是遇上的是晚辈,不然的话,岂不是给贵帮到处树下许多强敌么?”
  赵如虚苦笑道:“老弟教训得是……”
  这时忽然船身一晃,想必已然起锚了!
  赵如虚心中一震,忙道:“老弟,你这就走了?”
  祝梦扬道:“当然!”
  赵如虚沉吟道:“老弟,不瞒你说,老夫本是要阻你前行,而要将你拿解本帮总坛的……”
  祝梦扬笑道:“这个么?晚辈早就知道了!”笑声一顿,接道:“眼下呢?你老改变主意了?”
  赵如虚道:“正是这样,老朽可以扣上一万条船,但对老弟和你那师门三位老人,却是不会有半个不字出口!”
  祝梦扬大笑道:“多谢了!”
  柳如烟忽然轻盈的走了过来,笑道:“大哥,我想起一樁事来了!”
  祝梦扬道:“什么事?”
  柳如烟道:“陆文华的那柄铁扇,你不是说过要取来送给我么,谁知道他竟然驾着水遁溜了呢?大哥,你总得想个法子弄来啊!”
  祝梦扬笑道:“贤弟,这事愚兄记下了!”
  赵如虚在旁开言,心中暗道:“这小子的兄弟,怎么长得这样标致,简直像个大姑娘……”但他口中却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柳如烟冷冷接道:“在下柳长河!”
  赵如虚见他本来跟祝梦扬是推着一脸笑容讲话,但回答自己时却沉下了脸,心中老大没趣,只是他此刻可还没敢得罪她,只好讪讪一笑,道:“柳老弟!”
  柳如烟忽然看看赵如虚笑道:“你可就是我大哥师父说的那位吹牛老人么?”
  她先前会经听到过祝梦扬奚落过他,是以,这时也想跟他开开玩笑!
  赵如虚听在耳中,可就了!承认固然不是,不承认也觉着不是,一时问,倒僵在当地,怒笑两难!
  祝梦扬不愿她过份令赵如虚难堪,接口笑道:“贤弟,赵老乃是昆仑长老,算是我们前辈,贤弟不可这等口没遮拦的取笑!”
  别瞧柳如烟对赵如虚那般刁蛮,但祝梦扬的话,对她却有如纶音御旨一般,闻言果然改容,纤纤玉手抱拳当胸,向赵如虚一揖,道:“赵老前辈,晚辈一向跟人喜欢笑闹惯了,你老莫要见怪啊!”
  赵如虚暗道:“我即使想见怪,又能怎么辨,只好自认晦气罢了。”口中应道:“那里话啊,老朽怎会见怪呢!”干笑了两声,接道:“柳老弟,你可是看上了陆文华那柄铁扇了么?”
  柳如烟笑道:“不错,大哥说要拿来送我!”
  赵如虚道:“这个容易,待老夫差人向他取来,送与老弟如何?”
  柳如烟道:“真的?”
  赵如虚道:“老朽怎会欺哄老弟?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他忽然沉吟不语。
  柳如烟只道他有什么为难之处,急道:“不过什么?”
  赵如虚道:“老夫差人前去取扇,不是顷刻之间可以取回,不知两位落脚岳阳何处?”
  柳如烟怔了一怔,望向祝梦扬道:“这个……可要问我大哥了!”
  赵如虚笑道:“祝老弟,你去岳阳,住在何处?”
  祝梦扬心中付道:“这老儿不来嘛,他居然转了一个弯子,想打听我们去向……”但他口中却道:“赵老,你几时回转贵帮总坛?”
  赵如虚嘴中喃喃的唸了一会,道:“如是无事,五天之内可回洞庭!”
  祝梦扬笑道:“你将铁扇带回总坛好了!”
  赵如虚闻言,呆了一呆道:“老弟……你们可是要去本帮总坛么?”
  祝梦扬道:“路经洞庭,自是要瞻仰一番了!”
  赵如虚忽然大笑道:“好啊,老夫这就先行回转总坛,禀报帮主,扫榻以待!”笑声爽朗,声震江面数里之外!显然,这老人高兴得很。
  柳如烟看他笑得白发飘飞,觉着甚是好玩,笑道:“赵老,你跟咱们一道去不好么?”
  赵如虚闻言笑声立止,道:“老朽跟你们一道么?”
  柳如烟道:“是啊!你老可是不愿意?”
  赵如虚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老朽如能追随两位老弟左右,那可是生平一大快事,只是……只是……”
  柳如烟见他又吞吞吐吐,不由得大声叫道:“只是什么呀?”
  赵如虚道:“两位还得去那岳阳担搁,老朽同去,只怕有些不便!”
  柳如烟童心未失,只知道赵如虚老人看上去亲切好玩,也就不再顾及其他,随口笑道:“没有关系……”
  祝梦扬忽然咳嗽了一声,打断柳如烟话音,道:“贤弟,赵老还得去取那铁扇呢!何况赵老身任五湖帮的沿江督察,怎可放下正事不管,跟咱们闲逛啊!”
  柳如烟不知祝梦扬乃是推宕之词,不想要赵如虚同行,当下笑道:“大哥,咱们顶多不去岳阳便了……”
  赵如虚笑道:“两位去岳阳只是游玩么?”
  柳如烟道:“是啊……”
  忽然听祝梦扬沉声道:“贤弟!”
  柳如烟连忙住口,吃了一惊道:“大哥,什么事叫你生气了?”
  祝梦扬道:“你太任性了!”
  柳如烟粉头一垂,泫然道:“大哥……我做错了什么吗?”
  祝梦扬冷冷的接道:“赵老身有要事,你怎可拉他与我们同行?而且,愚兄去至岳阳,还有一件重要之事,就搁上几日,贤弟如要赵老同往,岂不是天大不对?”
  柳如烟没想到祝梦扬去至岳阳当有要事,当下连忙低声道:“大哥,小弟知错了!”
  祝梦扬见她那付楚楚可怜的神态,心中不忍再加责备,当下接道:“贤弟知道就好!”抱拳向赵如虚一揖道:“赵老,打扰很久,你老请回船吧,咱们洞庭再见!”他可是下了逐客令了!
  赵如虚皱了一皱眉道:“老弟好说,老朽正要告辞……”但他忽然沉吟了一下,接道:“本帮的规矩,不可自老弟而废,老朽这儿有黄旗一面,老弟要船家插在船头之上,此去可就一路顺利了!”说着,递过一面三角黄旗。
  祝梦扬本想不接,但目睹赵如虚那等真挚之情,心中暗道:“我如是不受,只怕这老人心中一定十分难过……”转念之间,他伸手接过那面三角小旗。口中道:“多谢赵老了!”
  凝目望去,只见这小旗之上,绣了一个碗大的“麦”字,麦字的四周,乃是绣的五支短剑,环绕在一片云水之中,针上工夫极细,显然不是出自一般人之手。
  赵如虚见他接过黄旗,顿时宽心大放,笑道:“老弟,咱们洞庭再见!”大袖一挥,飘然而起,宛如巨鸟凌空般,落回他自己的船上。
  祝梦扬双手抱拳,遥遥一挥道:“赵老保重,晚辈告辞了……”
  船家适时竹篙一点,两船交错而过。
  祝梦扬将那面小小黄旗插在船头之上,回顾缓步而来的柳如烟道:“贤弟,由此开始,咱们大概可以图得一个耳根子清净了!”
  柳如烟看了那小小黄旗半晌,笑道:“这麦字想必是代表五湖帮帮主麦公公了!”
  祝梦扬笑道:“大概不错!”忽然他心中一动,暗道:“不对啊,看这小小黄旗之上,竟然绣了一个麦字,莫非旗乃是代表麦长庚本人的标志么?”
  一念及此,不由得脱口道:“贤弟,这面小旗只怕在五湖帮中,极具权威呢?”
  柳如烟道:“大哥怎么知道的?”
  祝梦扬道:“贤弟,这小旗旗上,既然绣的乃是一个麦字,正如贤弟所说,这面小旗应是代表麦老自己的了!”
  柳如烟道:“不错啊!”
  祝梦扬道:“代表一帮帮主的标志,那自然是一帮之中,最为权威之物了!”
  柳如烟笑道:“大哥所见甚是!”
  祝梦扬沉吟道:“那赵如虚在五湖帮中,乃是客卿地位,他能持有这等权威之物,必然有着特别因素了!”
  柳如烟道:“这个……妾身不懂啊!”
  祝梦扬笑道:“贤弟,你自己的称呼错了!”
  柳如烟红着脸,笑道:“小弟记下了!”
  祝梦扬忽然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那麦帮主既然将这等权威之物,交与赵如虚,足见麦帮主对赵如虚是十分看重的了!”
  柳如烟道:“应是如此啊!”她话音一顿,接道:“大哥,你想这些干吗?”
  祝梦扬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柳如烟道:“奇怪什么呢?也许那麦公公跟赵老人交情特别好!”
  祝梦扬道:“这个……”他沉吟了良久,摇头道:“这不是交情好坏的问题,只怕其中必有缘故!”
  柳如烟点头道:“什么缘故?”
  祝梦扬道:“这就是我不解之处了!”他忽然微微一笑,接道:“贤弟,你去把那船家叫来,我有一句话想要他证实!”
  柳如烟一怔道:“什么事要找船家证实?”
  祝梦扬道:“他们船长日行走长江,想必会知道这面黄旗代表着什么了!所以,我想问他们一问!”
  柳如烟淡淡一笑,转身而去。过不了一会,柳如烟领着船家走来。
  祝梦扬见那船家上很是害怕,心中暗暗好笑,但脸上却是故意一沉,喝道:“船老大,这面黄旗,你往日可曾见过?”
  那船家先前并未见到这面黄旗,祝梦扬这一喝问,他才抬眼望去,只见他忽然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始面之上。口中大声道:“小人叩见帮主老爷子……”眨眼之间,竟然连连叩了七八个响头。
  祝梦扬瞧得心中一震,暗道:“果然这面黄旗,是代表五湖帮帮主的身份了!”
  当下冷冷喝道:“船家,你可见过这种黄旗么?”
  船家,毕恭毕敬的答道:“小的见过!”
  祝梦扬道:“可是五湖帮帮主的今旗?”
  船家道:“不错!小人见到行走江上的船只,遇到这面王旗,必得停船让路……”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动,轻头望去,只见江而上,果然有着无数船只,但每一只都离得自己远远的!当下点头道:“不错啊,他们果真都离开我们很远,这么看来,这面小旗所到之处,就有如五湖帮的帮主亲自驾临了!”
  船家道:“小人听说的,正如你老所说的一般!”
  祝梦扬看了柳如烟一眼,笑道:“船家,你快点回去催舟疾行,莫要这么慢吞吞的,让别人的船着急……”
  船家这时对祝梦扬可以说是当作了神仙一般看待,连忙磕了一个头,匆匆退去。
  柳如烟见那船家已走,不禁笑道:“大哥,你要问的,就是这樁事情么?”
  祝梦扬道:“不错,我只是想知道,这面黄旗,是否以代表麦老自己!”
  柳如烟道:“大哥,黄旗是麦公公的标志,谅是没有疑问了!”
  祝梦扬道:“但还有一点,使我不解!”
  柳如烟道:“那一点?”
  祝梦扬道:“照眼下情形看来。这面黄旗,只有麦老自己本人才可使用,为何赵如虚竟然持有此物?这不是叫人不解得很么?”
  柳如烟笑道:“大哥,小弟认为这事并不难解!”
  祝梦扬道:“贤弟的看法如何?”
  柳如烟道:“那赵如虚乃是负责这长江一带的巡江头儿,遇有大事,自然要代表帮主处理,麦公公给他一面代表帮主的黄旗,那也不足为怪啊!”
  祝梦扬道:“贤弟所言不无道理……”他沉吟了一下,接道:“那麦帮主如此看重赵如虚,真是叫人奇怪,除非他们之间别有渊源……”
  柳如烟笑道:“大哥,见到麦公公,我问他一下,好么?”
  祝梦扬道:“当然好!只是莫要问得太急惹起麦老不快啊!”
  柳如烟笑道:“那怎么会?我也不是小孩子……”
  祝梦扬道:“就这么决定,贤弟小心一些便是!”
  经过赵如虚这一阵子折腾,已然过了一两个时辰,祝梦扬交待船家弄了几样清菜,胡乱吃了一些,便回舱内调息入定。
  一夜无语,第二天中午,便已到了江夏,祝梦扬伴着柳如烟登岸吃了一顿午饭,并在黄鹤楼上浏览了半个时辰,这才回舱,扬帆起程。
  因是有了那面黄旗,一路行来不但相安无事,而且祝梦扬已然发现,彷彿在自己船前后一里远近,各有快艇两艘,在暗暗护送。
  这一来,不由得使祝梦扬心中暗生感佩,五湖帮果然是个极有组识的帮派,他们暗中护送,不露痕迹,如是这船上真是他们帮中的帮主,或是贵宾,纵然有那对头之人,想在江中捣乱,他们早已先将对方制服了!
  由江夏到岳阳的这段水程,虽是溯江而上,但因风力正顺,是以不消两天时光便已抵达。
  祝梦扬船刚靠岸,只见那江岸之上,竟然一字排列了数十名劲装大汉,个个带刀佩剑,神态威猛,但脸上的表情,却又十分严肃,一派恭谨。
  祝梦扬原是和柳如烟站在给口眺望,但目睹这等情景,不由心中一惊,低声向柳如烟道:“贤弟,你瞧到了那一批武林人物了么?”
  柳如烟望了江岸之上排列的数十名劲装大汉,皱眉道:“瞧到了啊!大哥,他们站在江岸之上干吗呀?
  祝梦扬道:“愚兄也不知道……”他顿了一顿话音,接道:“贤弟,看他们那等恭敬的神情,莫非是五湖帮中的子弟么?”
  柳如烟道:“大概是的!”她忽然走出舱外,失笑道:“大哥,你快来瞧,他们全都跪下啦!”
  祝梦扬闻言吃了一惊,大步走出给外,举目望去,果然见到那一排劲装大汉,全都单膝着地,面向自己船头而跪!
  祝梦扬脱口道:“贤弟,他们怎么了?”
  柳如烟笑道:“大哥,我怎么知道哩?”
  祝梦扬闻言,也不禁暗自失笑,忖道:可不是么?她又怎会知道啊?
  当下大步走向船头,正待说话,只见那一排跪列的劲装大汉之后。缓缓踱出一位白发老人。
  这位老人穿过这群大汉,顺着刚搭好的跳板,走上船来。
  祝梦扬瞧着老人,心中暗道:“想必这老人也是五湖帮中的高手了……”
  寻思之间,不禁凝目注视,只见此老年纪约在七十左右,穿着一套蓝布衫裤,腰间扎了一根腰带,腰带之上,左面挿了一根金光闪闪,只有尺许长短的小斧,右面却是插了一根紫竹铜头的旱烟杆,小小革制烟袋,垂在胯际,举步之间,晃来晃去。
  看他一身打扮,这老人显得有些土里土气,但祝梦扬心中明白,老人双目开阖之间,神光充足,两只太阳穴,高髙鼓起,不消说,准是一位内外兼修的好手!只因此刻不知老人用意何在?是以忍住没有说话。

  第九章 岳阳盛宴 书魔逞凶
  白发老人走上船头,看了那黄旗一眼,掉头向祝梦扬注视了一阵,忽然抱拳道:“小兄弟可是姓祝么?”
  祝梦扬拱手还礼,道:“不错,区区祝梦扬!”
  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幸会了!小老弟,老朽华轩武,武林中称呼老夫一声‘君山樵隐’,不知小兄弟可曾听说?”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震,连忙抱拳道:“原来是老前辈,在下久已闻名!”
  “君山樵隐”华轩武忽然摇了摇头,道:“小兄弟,你这话不尽其实,老朽在武林之中,虽是薄有微名,但你说闻名已久,那是太抬举老朽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老朽今晨接获总坛飞传书,言明老弟座舟,将在今日抵达岳阳,是以率领岳阳分堂子弟,前来恭侯大驾!”
  祝梦扬闻言,心中大感不安,忙道:“不敢,劳动老前辈跋涉,实是罪过得很……”
  他微微一笑,接道:“老前辈在五湖帮中担任的可是岳阳分堂的堂主么?”
  华轩武笑道:“不是!不过老朽眼下乃是以帮中护法身份,暂摄岳阳分堂事务!”
  祝梦扬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岳阳分坛的堂主又是那位高人?因何不在原位呢?”
  华轩武沉吟了一阵,道:“此事系本堂令誉,恕老朽不便奉告!”语音一顿,接道:“祝老弟,你在岳阳城中,是否还要勾留半月?”
  祝梦扬是否要在岳阳勾留,本无所谓,但此刻听他一问,不禁暗道:岳阳风光,颇不寂寞,我何不要这位华老人领我们一游呢?转念至此,笑道:“区区正想在此勾留几日!”
  华轩武闻言,点了点头,道:“老朽对岳阳一带极为熟悉,老弟如不嫌弃,游山玩水之行,老朽倒是可以作一引路之人!”
  祝梦扬道:“不敢……”
  余音未已,只见柳如烟走了过来。
  华轩武目光一亮,大笑道:“好俊美的小兄弟,老朽当真开了眼界,一日之间,两见武林奇才……”
  柳如烟眉头一皱,向祝梦扬道:“大哥,这位老人家可是有些儿发狂么?怎的见到我们便胡叫胡笑啊!”
  祝梦扬摇手道:“贤弟,快快过来见过“君山樵隐’华老前辈!”
  柳如烟闻言,心中暗暗失笑,但她却十分听话的走到近前,向华轩武抱拳一礼,说道:“晚辈柳长河,见过华老前辈!”
  华轩武双眉一轩,笑道:“不敢,老朽华轩武,小兄弟不用多礼了!”语音一顿,向祝梦扬道:“祝老弟,咱们这就上岸可好?”
  祝梦扬笑道:“这个……且容晚辈收拾一下,并且还要开发船家……”
  华轩武忽然大笑道:“不用了!你老弟乃是本帮贵宾,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了!”
  祝梦扬眉头一皱,正待谦辞,柳如烟已然心中一惊,暗道:“那可不行啊!我那行李之中,还有许多不能容他们见到的衣物首饰……”一念及此,忙道:“祝大哥,你先陪华老前辈上岸,船上的一切,由小弟招呼便是!”
  华轩武摇头道:“柳老弟,你是瞧不起本帮了!即今两位有着任何贵重物件,老朽可以担保,决不会失落一丝一毫!”
  祝梦扬这时瞧到柳如烟着急神态,心中也明白她为何如此说话的道理了,当下淡淡一笑道:“贤弟,你先去将随身应用之物收拾一下,咱们就随华老一同上去也好!”
  柳如烟不等华轩武再说什么,一转身便向舱内行去。
  祝梦扬这时大步上前,将那插在船头之上的小小黄旗取了下来,揣入怀内,这才向华轩武笑道:“华老莫要见笑,这位柳兄弟的为人,十分怪僻,他自己应用之物,连晚辈都不许擅动,要华老稍等一刻,远望莫要见怪!”
  华轩武闻言大笑,道:“老朽此来,乃是专程迎候两位,多等一会,那也没有关系啊!只是……”他忽然沉吟了一下,接道:“老弟可要叫那柳老弟莫要把船钱先开付了!”
  祝梦扬笑道:“这个……柳贤弟身边并无银钱,想必是不会开付的了!”
  华轩武笑道:“多谢老弟赏给本帮一点薄面了。”两人说话之间,那柳如烟已然挽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走出舱来。
  华轩武大声道:“柳老弟收拾好了么?”
  柳如烟笑道:“收拾好了!”
  祝梦扬接道:“贤弟,你打发了船家钱没有?”柳如烟一怔道:“没有呀!那银子是在大哥身上,小弟这就拿去给他们如何?”
  祝梦扬笑道:“不用了!”
  柳如烟闻言,呆了一呆,道:“大哥可是已经给了他们船钱了?”
  祝梦扬笑道:“没有,但是……华老前辈却说,五湖帮已然代我们付过了!”
  柳如烟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华老前辈一片好意,咱们只好领情……”语音微微一顿,接道:“贤弟,咱们这就上岸吧!”略一转身,让那华轩武先行。
  华轩武反倒退了一步,大笑道:“两位原来是客,老朽怎可僭先?老弟,你们先请!”
  祝梦扬还待推谢,华轩武已向两人身后一站,接道:“祝老弟,你如再客气,那是瞧不起老朽了!”
  祝梦扬剑眉一皱,暗道:我如不走,看来这老儿是不会领路了!心念一定,当下拱拱手,道:“恕晚辈有僭了!”举步上岸而去。
  柳如烟一切都是那么依顺,祝梦扬一走,她自然也不再推让了,随在祝梦扬身后,踏着跳板,走上岸头。
  三人下得船来,只见那群动装大汉,个个单膝着地,低头恭迎,连仰视都不敢,码头之上,那平日照来攘往的景像,此刻乃是一片寂静,那些闲杂人等,大概都被五湖帮派人劝走开了。
  祝梦扬觉着五湖帮这么做,对自己固然是表现得十分恭敬,但对于岳阳码头上的行商走卒,可就相当的不方便了!心中不由得大感不安,向那华轩武低声道:“华老前辈,快快要他们起来,而且,这码头乃是来往客商上下之地,打扰太久,那可就给人家说话了……”
  华轩武迟疑了一下,接道:“老弟说得不错,这事老朽先前也自想到过了!但因老弟乃是本帮贵宾,虽然惊扰了行商,但为了表示本帮对老弟的敬意,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语音微微一顿,转头向那批跪在地上的劲装大汉们挥手喝道:“你们可以退去了!”
  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大汉轰然应了一声,齐齐起身,由那当先之人,而三人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这才率领着他们,转身疾步而去。
  一行人刚自离去,柳如烟已然有些不耐,向华轩武道:“华老前辈,咱们已然登岸了!但不知咱们眼下先到那里去啊?”
  华轩武呵呵一笑,道:“岳阳楼!”
  柳如烟一怔,道:“岳阳楼?那儿是五湖帮的岳阳分堂么?”
  华轩武摇头道:“不是!”
  他笑了一笑,接道:“老朽已在那岳阳楼上准备了一桌酒筵,为两位老弟接风!”
  祝梦扬皱眉道:华老,贵帮这么客气,真叫晚辈心中不安得很!如是华老前辈不把晚辈等看外,还不如先去贵帮分堂一叙了!”
  华轩武闻言大笑道:“老弟,本帮分堂只不过是三问茅屋,怎是待客之所?老朽接获总坛传命,早就在岳阳楼订好了酒筵,老弟不用谦谢了……”语音一顿,接道:“老朽这就为两位带路!”大步向前行去。
  祝梦扬看了柳如烟一眼,苦笑了一声,双双举步,随在华轩武身后走去。
  盏茶不到,必然来到城西那座滨湖而立,巍然耸峙的岳阳楼前!
  华轩武领着两人上得楼去,只见那楼上早已摆下了十多桌酒筵,除了当中一桌以外,其余的每桌,都各自坐了八九人不等。
  祝梦扬打量了那楼上之人,至少也有百名左右,看他们打扮,似乎个个均是岳阳地面的武林中人,其中虽然不乏几个混身戾气,面带横肉之人,但大多都还显得不是为非作歹之徒。
  柳如烟似乎是有些险面子薄,忽然发觉楼上竟然有着这些多的人,不禁脸色泛红,行动显得局促不安。
  这时华轩武镇着两人上得楼来,那百名的武林人物,竟是同时站起,脸上有的惊讶之色,有的是一派恭敬,大概他们没有想到,五湖帮的贵宾,竟会是这么两个年轻的大娃儿!
  祝梦扬心中有些不安,目光在那人身一转,正想说两句客套话,忽然心中一动,却是一言未发。敢情他发觉了一桩不大寻常之事。
  那满楼之中,个个都已站立,但在远处角落,靠窗的位子上,却有一位老人伏桌而眠,未曾起桌。
  祝梦扬暗感此事不大平常,乃是因为与那老人同桌之人也有四五位,他们都已站起,为何却不会招呼那老人一声呢?除非他们素不相识,否则,谁愿意瞧着自己的朋友,将来被五湖帮怪罪呢?因是心中有事,是以他就一言未发。
  华轩武引着两人走向中间一席站定,这才转过身来,向满楼武林人物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多谢各位至亲好友赏光,老朽这里先行谢过了…….请坐下用酒,少时老朽还要替各位引见两位高人!”
  说着便让两人坐下。满楼之人,这时也坐了下来。
  祝梦扬迅快的向伏在桌上的老人看了一眼,只见他正自欠伸醒来,并且揉着两眼,向自己望了过来。
  他不由得心中一惊,暗道:奇怪,这老人似乎是个凡人,一个平凡之人,怎会夹在这群江湖人物的当中呢?
  祝梦扬这么想,乃是因为他发觉那老人不但太阳穴平平,而且连两眼之中,也没有一丝神光。
  他沉思之际,耳中忽然听得那华轩武正在朗声向全楼之人笑道:“诸位高朋贵友,老朽今日约请你们来此小聚,乃是要读各位拜见两位少年英豪……”说着向祝梦扬低声道:“祝老弟,请赏个光站起来见见这些朋友……”
  祝梦扬微微一笑,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却将那柳如烟也拉起身来,笑道:“老前辈太客气了!”
  华轩武呵呵一笑,道:“老弟好说!”突然仰头干了杯中之酒,向那满楼好汉大声:“各位,这位祝梦扬老弟,乃是本帮贵宾,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为人极为正直豪爽,你们今日见过,日后在江湖上行走,遇到了祝老弟之时,可千万莫要得罪了他啊!”
  祝梦扬听得一怔,暗道:他这是何意?莫非这批人都是一些啸众山野的绿林好汉么?瞧他这等说法,愿然是在告诚他们不可冲撞于我,而惹下杀身之祸了!
  就在他沉吟之间,华轩武已然接着将柳如烟也介绍他们见过了面,只见他们报出的名号,却是柳长河。
  祝梦扬剑眉一皱,寻思道:眼下我只当作不知了,且容见到麦帮主再说…….当下勉强一笑,举杯道:“华老过奖了!”转向满楼之人一揖,接道:“区区祝梦扬,见过各位好汉……”
  柳如烟这时也随着他举杯饮了一口,算是有了交待。
  华轩武容得众人皆坐下,这才举杯向祝梦扬笑道:“老弟,岳州地面的武林朋友,差不多全都在此了!他们人数极多,老朽似也用不着一一为两位介绍了……”
  祝梦扬闻言,暗道:果然是了!他今日安排了这番宴会,竟然是要他们今后对我提高警惕之心了!他心中虽作如是之想,口中却没有露出半点口风,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不是十分失礼么?”
  华轩武笑道:“怎么会?他们在武林之中的身份地位,休说不能与你老弟相较,就算跟老朽相比,那也差了一大截,老弟不用挂在心上了!”
  柳如烟笑道:“华老前辈,你约我们来到岳阳楼吃酒,可就是为的是让他们看看我和祝大哥?”
  华轩武怔得一怔,道:“这倒不全是为此,老朽除了要他们瞻仰两位丰采之外,多约几个人来,一方面凑凑热闹,二方面也将藉此表示本帮对两位的敬意!”
  柳如烟嫣然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这时楼上一片猜拳行命之声,果真显得十分热闹。
  祝梦扬目光一转,又不禁向那坐在窗边的老人望了过去,只见他这时一手擎着酒杯,一手抓着满头白发,面向那窗外浩浩荡荡的八百里洞庭,凝目注视,虽然是从侧面望去,但仍可见到他眉心紧蹙,一似有着沉重的心事。
  祝梦扬心念一转,向华轩武笑道:“华老前辈,这楼上的朋友,可全是岳州地面的好汉么?”
  华轩武笑道:“不错,他们在武林之中,可都藉藉无名,否则,老朽也不会不为老弟引见了!”
  祝梦扬笑道:“华老,晚辈倒想认识其中一位,不知你老可肯代为引见?”
  华轩武闻言,虽然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老弟想认识谁啊?”
  祝梦扬指着那临窗的白发老人,向华轩武道:“就是那位老人家!”
  华轩武闻言,顺着祝梦扬手指之处,看了过去,蓦然间只见他脸色大变,双着陡地聚向一起,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祝梦扬看得心中大为诧异,忖道:他是怎么了?难道他也不认识这位老人么?
  他寻思之际,只听得华轩武道:“祝老弟,你认识这位老人么?”
  祝梦扬失声笑道:“晚辈当然不认识啊,否则,我又怎舍找你老介绍?”
  华轩武皱眉道:“老弟,不瞒你说,此人连老朽也不认识呢!”
  祝梦扬道:“你老也不认诚他么?看来他不是岳州地面的武林同道了?”
  华轩武道:“不错,他不是岳阳地面的武林人物……但是……”他忽然一顿,接道:“奇怪,他怎会混到楼上来的呢?难道他……”
  语音未已,只见那白发老人竟然掉转头来,向他咧嘴一笑!
  祝梦扬这是忽然发现,那老人的面前,摆了一本厚厚古书,一只左手正压在那书封皮之上。他心中一动,隐约问似乎想起了武林之中,会有一位前辈高人与那书本有着关系,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他的名号。
  这时华轩武已然向右手那桌上的一位中年壮汉招了招手。将那大汉叫到面前,附耳问了几句,只见那大汉连连点头,转身向楼下行去。
  柳如烟瞧得有些不解,笑道:“华老,你是干吗啊!可是要查查那位老伯伯的来历么?”
  华轩武道:“不错,适才那名大汉,乃是本帮岳州分堂的属下一名巡察,老朽已叫他前去查间,这位老人是怎生上得楼来的!”
  祝梦扬道:“查得出来么?”
  在他想法之中,这等场所,有一个人走上楼来,要想查出是什么人放他上来,那又未太难了。
  但华轩武却掀髯大笑道:“查得出来,岳阳地面人物,本帮清楚得很!”
  祝梦扬笑道:“晚辈认为:如是真有人放了此位老人上楼,一旦知晓是堂主追查,只怕他们也不敢说出来了!”
  华轩武摇头道:“老弟,你这就错看了本帮的属下之人了!他们在麦帮主的熏陶之下,宁可受罚,也不会欺骗他人!”
  祝梦扬道:“有这等事?”
  华轩武笑道:“老弟不信么?”
  祝梦扬道:“晚辈确是有些儿不相信……”
  华轩武微微一笑,道:“老弟,你若不信,少时自然就可以分晓了!”
  祝梦扬剑假一扬道:“晚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出?”
  华轩武道:“老弟有话,请说无妨!”
  祝梦扬道:“晚辈想过去与那位老丈谈谈!”
  华轩武闻言一征怔,沉吟了一下,道:“老弟,照理老朽不当拒绝于你,只是,眼下处境不同,老朽甚望老弟稍等一会,且容查出那老人来历之后,老弟台前去与他相见时,也好有准备!”
  祝梦扬暗道:他说得这等婉转,倒是叫我不能拒绝于他了!当下点头道:“也好,晚辈就等一会儿!”
  语音甫落,只见那个大汉已然急快的奔上楼来,他走到华轩武身边,依然是拊耳说了几句,华轩武的脸上顿时呈现了一派不安之色!
  容得那大汉把话说完,华轩武竟然双眉紧锁,沉声道:“知道了!”
  一挥手,那名大汉便退回原来座位之中。
  祝梦扬笑道:“老前辈,那老人的来历,可是打探出来了?”
  华轩武长长一叹道:“没有!”
  柳如烟忽然笑道:“怎么会?你老不是说过,在这岳州地面之上,你们对任何人都很清楚么?此刻怎会查不出那老人的来歴呢?”
  华轩武举起酒杯,深深啜了一口,接道:“柳老弟,据本帮属下查报,这位老人几时来到岳州,又怎生上得岳阳楼来,根本没有一人知晓!”
  祝梦扬笑道:“当真没人瞧见过?”
  华轩武道:“本帮弟子,自是不会说说的了!”
  祝梦扬笑道:“这么说,这位老人除非是打天上掉到岳阳楼上了!”
  柳如烟失笑道:“那有这种事?大哥,你说得太玄了!”
  祝梦扬笑道:“贤弟,你没有听华老说么?”
  柳如烟道:“说什么呢?”
  祝梦扬道:“五湖帮岳州分堂的属下,没有一个人知晓这老人从何而来啊!”
  柳如烟笑道:“也许他们没有瞧见吧!”
  祝梦扬摇头道:“贤弟,你要记住,据华老所说,在这岳州地面,不会有了武林人物来到,而漏过五湖帮属下的耳目的!”
  柳如烟笑道:“大哥,倘是人家有心规避,五湖帮中的弟子,又怎会发现呢?”
  祝梦扬道:“这个么?愚兄也有些怀疑!但华老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了!”
  两人这一番话,只把华轩武说得脸色连变,这时不得不接道:“祝老弟说得不错,五湖帮派,遍布大江南北两岸,眼线极多,任何武林人物,只要在沿江各省境内,本帮都会知晓的!”
  柳如烟笑道:“这位老人怎生到此,华老却是无法知晓的!”
  华轩武长长一叹道:“柳老弟,这正是老朽心中奇怪、不安之处……”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华老,晚辈想去与那老人一叙,不知此刻可否前去了?”
  华轩武苦笑道:“要想查明这位老人从何而来,只有仰仗老弟台了!”
  祝梦扬微微一笑,斟满了一杯酒,站起身来,越过满楼的武林豪杰,大步向那位老人行去。
  他这等举动,引起不少人的好奇,他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瞧着他的动静,祝梦扬走到那老人桌前,双手举杯,向老人一笑,朗声道:“区区祝梦扬,特来向老人家致意!”
  那白发老人双目一翻,仔细的打量了祝梦扬一眼,大笑道:“小子,你想找我老夫喝酒么?”别瞧他乃是大笑着说话,但语音却不高,并丝毫无慑人之态,显得此老涵养过人。
  祝梦扬笑道:“老人家可肯赏光?”说话之间,一仰头,先将杯中之酒饮尽,接道:“区区先干为敬!”
  白发老人点头一笑,道:“很好,你既然想找老夫喝酒,老夫当然奉陪,不过……”他突然顿了一顿,接道:“老夫可要把话说明,除了喝酒之外,你小子想替别人来打听老夫来历,可莫怪老夫赶你走路啊!”
  祝梦扬听得一怔,暗道:这老儿很厉害,他居然看透了我的心意,看来我是不便问他的姓名了!当下微微一笑道:“老人家不用放在心上,区区只和你老喝酒聊天,不谈自己出身来历,而且连你老姓名也不请教,老人家意下如何?”
  白发老人大笑道:“很好!很好!老夫果然没有错看了你!”忽然侧头向身旁的一位横眉竖目的劲装大汉喝道:“你让个座位给这姓祝的小子可好?”
  那劲装大汉见他居然对五湖帮贵宾,口中左一句小了,右一句小子,心中已有些害怕,满心想开溜,莫要惹事上身,这时白发老人竟然要他让坐,那可真是求之不得,顿时站起身来连声道:“小人遵命……”大步走到很远的一桌坐下。
  祝梦扬便在那人位子上坐了下来。
  这一席的另位几位,这时都已纷纷起身,让了开去,敢情他们自知,不配和五湖帮的贵宾同席。
  白发老人容得祝梦扬坐定,便拿起桌上的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这才大笑道:“小子,咱们先干一杯,再谈其他!”举杯一饮而尽。
  祝梦扬笑了一笑,道:“区区遵命!”陪着老人干了一杯,顺手又将两只酒杯斟满。
  白发老人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捋着颔下长须,笑道:“小子,你可是很想知道老夫的名号么?”
  祝梦扬摇了摇头,道:“区区先前倒有此心,但此刻却是不想动问了!”
  白发老人道:“为什么?言不由衷得很!”
  祝梦扬道:“区区向来是言出必钱,老人家,咱们喝酒!”说着,又干了一杯!
  白发老人笑道:“好得很,老夫就喜欢这等朋友,来,咱们每人先干三大杯!”干了面前一杯,又斟了一杯,仰头饮下。
  祝梦扬也自行斟了一杯,倒入口中。
  三杯下肚,老人的性格似是变得开朗起来,呵呵一笑,道:“小子,这楼上如此之多的江湖人物,可都冲着你而来的?小子,你的名头不小啊!”
  祝梦扬苦笑一声,接道:“老人家莫要见笑,区区只不过是武林中的一名末学后进,你老这么说,可叫区区惭愧得很!”
  白发老人笑道:“你很谦虚!”语音一顿,指着柳如烟,道:“小子,那个小妞儿可是你媳妇?”
  祝梦扬闻言,不仅是呆了一呆想不出这老人怎能一眼就瞧出柳如烟乃是女儿之身,而且,更被他这句话问得脸发红,浑身大感不自在!连忙摇头道:“不是……你老千万不要说啊!”
  白发老人大笑道:“不是你的媳妇?一个大姑娘家,怎可跟你这等俊小子一道?不用说,那也是你小子的红粉知己了?”
  祝梦扬这时只窘得恨不得有一个地洞好钻将下去,涨红着脸,摇手道:“老人家,你老这么乱说,不怕坏了人家名节么……”
  白发老人怔了一怔,道:“说不得么?”
  祝梦扬皱眉道:“当然说不得了……你老……”
  白发老人不容他往下再说,大声道:“小子,要老夫不说那也行,只是你得将那小妞叫过来拜见老夫!”
  祝梦扬呆得一呆道:“这个……”
  白发老人突然大笑道:“怎么?不干么?老夫可要大叫了……”
  祝梦扬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只见柳如烟竟然大步走了过来,她十分大方的向白发老人长长一揖道:“晚辈柳如烟拜见老前辈!”
  白发老人闻言白眉一扬道:“罢了!”语音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你姓柳?”
  柳如烟道:“晚辈是姓柳!”
  的发老人打量了她一眼,大笑道:“姑娘,你是柳迎枫的什么人?”
  柳如烟沉吟了一下,慨然笑道:“万花宫主人,乃是晚辈的祖父!”
  白发老人闻言,毫不意外的笑了一笑,道:“老夫猜想得到,只有那柳迎枫的孙女儿,才会有着这等气质……”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这时那满楼的江湖人物,包括那华轩武在内,无不为之大吃一惊!
  柳如烟乃是女儿之身,已够使他们意外,四大豪门的“万花宫”主人,乃是她的祖父,这更叫他们为之失色!
  那华轩武顿时有些沉不住气,起身走了过来,竟然抱拳向柳如烟一揖,笑道:“柳姑娘,你可把老朽骗惨了!将来见到令祖之时,老朽只好挖去双眼了!”
  柳如烟笑道:“那怎么会……”
  华轩武还待说话,只见白发老人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华轩武,老夫在此,那有你说话的余地?”
  华轩武呆了一呆,道:“老人家怎么称呼?恕华某眼生得很!”
  白发老人双目一翻,道:“你眼生得很么?”
  华轩武冷笑道:“不知道又怎么样?尊驾的口气,倒是很自大啊!”
  白发老人忽然抓起摆在桌上的那本破书,向华轩武扬了一扬,道:“你识字么?”
  华轩武冷冷一笑道:“粗通文墨而已!”
  白发老人淡淡一笑,道:“你认得字就好,这几张破纸上写的什么?你可要瞧上一瞧!”
  华轩武的脸色,微微一变,道:“华某不想与尊驾讨教文字,自是用不着仔细观看了!”
  敢情,华轩武口中说不看,说眼角还是向那老人手中的书本,扫了一眼。
  华轩武在武林之中的地位不低,虽然不敢对四大家门,五大世家之人如何,但这位白发老人话语使人难堪,不由得激起了怒意,也冷笑了一声,道:“不错,尊驾来到岳州地面,华某竟然不知,想必也不会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了!”
  白发老人听他出言不逊,反倒收起了冷冷的面孔,哈哈一笑,道:“华轩武,你不知老夫是什么人,但老夫却对你知之甚多,只怕老夫忽然到此,休说你姓华的不会知晓,就算是麦长庚自己在此,他也不可能知晓呢!”接着白发老人一指那本破书沉吟道:“你当真不要看么?”
  华轩武道:“不错!”
  只因他光过处,却未发现那本破书的封面之上有什么字迹,与那武林之中传闻的一故事,有些不同,是以,他已放心了不少。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道:“华轩武,老夫知道你为什么不看,但老夫却要告诉你一件事!”
  华轩武道:“什么事?”
  白发老人道:“老夫三度出世,一切行止,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华轩武闻言一怔道:“华某既然不知尊驾是谁,尊驾行为如何,却与华某何关?”
  白发老人道:“当然有关了!”语看顿了一顿,接道:“如是换上当年,你姓华的胆敢如此放肆,只怕早已没有性命了……”
  华轩武呆了一呆,道:“华某不信……”忽然觉着,在这满楼江湖朋友之前,自己的身份,不容自贬,是以,地大笑了三声,接道:“尊驾自吹自了半天,却是连个名姓都不敢报出,难道不怕这楼上的朋友们耻笑么?”
  白发老人盯着华轩武,瞧了一瞬,笑笑道:“你可是有个名号,叫做君山樵隐么?”
  华轩武道:“不错,这是江湖朋友抬爱……”
  白发老人道:“谁要听你那么多废话了?”
  华轩武被他顶撞得楞了一楞,语音不由立即自止!
  那白发老人这时却缓缓打开了那本破书的封皮,摊在桌上,冷冷接道:“华轩武,你看看这是几个什么字?”
  华轩武举目望去,剎那间,却见他脸色大变!
  祝梦扬不禁一怔,暗忖道:他为什么忽然变色呢?
  转念间,不禁扭头向桌上的那本破书瞧去,却见那一页上,写了十四个枣红草书,祝梦扬不自觉的念了出来道:“莫教红尘风月事,扰我清虚太上心……”
  他吟声未已,耳中只听得白发老人呵呵一笑道:“华轩武,你想起老夫是谁了么?”
  祝梦扬开言,抬头向华轩武望去,心想:看来这华轩武与他乃是旧识了……但他目光过处,看到的情状,却是叫他吃了一惊。
  敢情那华轩武的脸色竟然是一派死灰之色!
  这那里是老朋友见面的应有神态,简直是如同夜行遇到了魔鬼一般的惊恐啊!
  祝梦扬正自奇怪,只听得柳如烟嫣然一笑,道:“老人家,晚倒是想起你老是谁了……”
  祝梦扬闻言又是一呆,暗道:“她怎么会知道这等高年的老人是谁呢?啊·……”
  但听得白发老人大笑道:“小丫头,你少给老夫多嘴,否则,老夫找你的爷爷算帐!”
  好大的口气!试想那“万花宫”主人柳迎枫的声誉,在武林中有着“不死神魔”之号,这位白发老人竟然敢去找他算帐,须然他的身份,又在那“万花宫主”柳迎枫之上了!
  祝梦扬原以为柳如烟一定会跟这老人斗口,不料白发老人话音一落,柳如烟竟然噤若寒蝉,伸了一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含笑不语!
  这光景越使祝梦扬大为惑然,如说柳如烟当真的怕他怕得要命,她为何脸上只有讶容,而且还能充满了笑意,不曾受惊呢?
  寻思之际,只听得华轩武颤声道:“华轩武有眼不识泰山,老前辈请恕死罪华某自挖双目便是!”说话之间,却见他回手一抓,便将右眼抓了出来。一股鲜血,顺着指隙,往下直流!
  祝梦扬大吃一惊,正待喝声,那华轩武一抬手,便将那血肉模糊的眼珠,投入口内,吞了下去!
  敢情,他可不让那夏候惇拔箭啖晴,专美于前。
  这等情形,看在柳如烟眼中,只啉得她花容失色,惊出叫声!到底还是女孩儿家,胆子小得多!
  白发老人睹状,却只是冷冷一笑,道:“很好!你终于还不会忘记老夫的惯例!”
  华轩武这时满脸血污,但却强忍着痛苦,极为恭谨的接道:“晚辈该死……”说话之间,右手一抬,又待向左目挖去!
  祝梦扬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大喝道:“不可……”
  举手一点,隔空将那华轩武的右肘穴道封住,使得华轩武的右手在半空,上下不得,无法自挖左目。
  祝梦扬剑眉一扬,向白发老人道:“老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发老人冷冷的看了华轩武一眼,却向祝梦扬大笑道:“小子,你可是替他着急么?”
  祝梦扬心想,人家要自挖双目,这是何等大事,怎么不叫人着急?当下接道:“这位华大侠纵是言语上得罪了前辈,但也用不着自残双目啊?何况……”他顿了一顿,长长一叹,道:“何况我等身体发肤,乃是受之于父母,又岂可自行残毁呢?老前辈……”
  他望着白发老人,忽然沉吟不往下说。
  白发老人依然大笑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老前辈,华大侠的举措,你老好似丝毫不以为怪啊!”
  白发老人道:“这本来是不足为怪之事!小子,你未少见多怪了!”
  祝梦扬闻言,怔了一怔,道:“老丈此言,叫晚辈吃惊不小!”
  白发老人笑道:“小子,老夫当年会是以此作为赏心乐事,而今已有十年不弹此调,难得华轩武记性甚好,挖目解嘲,些须小事,你又何苦这般重视?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如何?”举杯一饮而尽。
  祝梦扬见他竟然说出挖人双目,才是赏心乐事,心中不禁大为不快,原来的惊讶,一变成了不平之意,冷冷一笑道:“区区不领情,老丈自己一个人用吧!”忽然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柳如烟睹状一言未发,扶着华轩武,跟在他身后走开。
  白发老人似是呆了一呆,眼见祝、柳两人已然回到原来的席次,并且正在为华轩武裹伤说话,要华轩武不必理他这等倚老卖老,心狠手辣之徒,心中大怒,抓起那本破书揣入怀中,大步走了过来。
  祝梦扬明知这白发老人已然站在身后,却佯装未见,向华轩武道:“华老,你不必怕那老疯子,有区区祝某在此,谅他也不敢对你怎样……”
  那华轩武一手捂着眼,低声道:“老弟,你可知道,这位老人家,他……”
  忽然,耳中听得一声闷哼,华轩武机警的抬头,一眼瞧到了白发老人,顿时浑身一抖,噤若寒蝉。
  祝梦扬睹状,怒道:“老丈,你是作什么?难道连话都不许人说么?”
  白发老人道:“华轩武,你如果不想那舌头再长在自己口中,你就不妨说出老夫是谁!”
  华轩武面如土色,一迭连声,道:“晚辈不敢.不敢……老前辈开恩!”
  白发老人道:“很好,只要你不再往下说,老夫看在这一对娃儿份上,饶了你了!”
  华轩武如逢大赦一般,闪身而起,长揖道:“多谢老前辈,不令晚辈全盲之德……”
  敢情,华轩武已然知晓这位老人是谁,而且,他连续的要求开恩,乃是想留下另外的一只眼睛。
  祝梦扬越瞧越有气,忖道:好跋扈的老人,难道他比那皇甫剑神还凶么?我有些不信…….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无敌剑神”皇甫嵩,于是有了向这老人搦战之意了!是以,华轩武刚自归座,,祝梦扬已站了起来,大声道:“老丈,你可是以为你很威风么?”
  白发老人对他似是甚为喜爱,闻言大笑道:“是又如何?莫非你小子还想替这姓华的出头,向老夫理论一番?讨教一番么?”
  祝梦扬道:“不错!区区觉得你……”他顿了一顿,摇了摇头,道:“区区乃是个君子,不便骂你了!”
  白发老人瞧着他一笑,这:“你这小子是个君子么?”
  祝梦扬道:“不错!”
  那白发老人忽然沉声道:“既然你自认是个君子,为什么不知行那君子之道?”
  祝梦扬皱眉道:“什么君子之道?区区待人接物,一向谦谦有礼,那里又不对了?”
  白发老人道:“小子,你认为你很有礼貌,但老夫却发现你此刻就失礼得很!”
  祝梦扬剑眉一扬道:“区区几时失礼了?”
  白发老人笑道:“不知敬老尊贤,不是失礼,还是什么?”
  祝梦扬听得一呆,道:“这个……老丈,区区敬老,敬的是德劭年高,你老空有一个老字,为老不尊,叫区区从何敬起?”
  白发老人大笑道:“你的道理倒不少,小子,你敢不敢把你的师父名号告诉我?”
  他先前会经说过,双方不许谈及师门来历,这时忽然要祝梦扬报出师门名号,不由使祝梦扬大为诧异,冷笑道:“老丈,你忘了自己的话了么?”
  白发老人道:“没有啊!什么话呢?”
  祝梦扬道:“老丈说过,咱们只饮酒,不说双方出身来历,言犹在耳,怎么你就忽然忘得干干净净?”
  白发老人瞪了祝梦扬一眼,道:“不错,老夫刚才虽然说过这等话,只是,那乃是只限于你陪老夫两人饮酒聊天之时,此刻么?你小子既然对老夫不敬,而且还有了敌意,老夫自然是不再受此约言限制的了!”
  祝梦扬被他说了一楞,寻思道:“这也不假,我是否应该告诉他呢?”
  寻思之间,目侧余光,发现华轩武正在暗中摇头,不由接道:“老夫,区区的师门,恕难奉告!”
  白发老人似是早在意料之中,闻言道:“老夫知道你是不会说出来的,但老夫自有办法要你说将出来……”
  举手一掌,便向祝梦扬拍了过来。
  祝梦扬身形一闪,让过了老人一掌,喝道:“老丈想动手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那还用说?三招之间,老丈准会瞧出,你是什么人的弟子!”
  祝梦扬忽然大笑道:“区区不信,只怕六招之内,你也瞧不出来……”
  余音未已,只见那白发老人探手一把,便向自己的脉门抓来。
  祝梦扬右腕一沉,左手曲指向外点了出去,口中喝道:“这可是第二招了!”
  白发老人道:“老夫说过只要三招,那当然不会更改的了!”
  说话之间,只见他手势一变,变抓为拍,疾快的印向祝梦扬的胸前。
  祝梦扬左手出指,已被老人挡开,这时见他一掌拍来,知道必是一招狠毒的掌法。当下不由自主的回掌当胸,全力迎向老人来掌,但闻一拍”的一声,双掌已告接实,祝梦扬晃了一晃,退了两步。
  但老人的右掌并未收回,随势跟进,依然向祝梦扬胸前击来。
  这一来,祝梦扬迫得非用师传武功不可了!他剑眉一扬,大声道:“老丈当心了……”右臂一圈,猛然发出一指!
  丝丝劲气入耳,白发老人忽然收掌大声道:“夺天指,很好啊!你小子原来是丘忘机的弟子!”
  随手一挥大袖,化解了祝梦扬的指力,笑道:“小子,你这指力上的火候,似已有七成,丘忘机可是不曾告诉过你出指诀窍么?”
  祝梦扬见他当真在三招之内,说出了自己武功来历,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老人到底是谁?以他的口气,彷彿与丘师叔很熟……”转念之间,敌感不觉的消去了一半,退了半步,接道:“老丈果然好眼力,区区所施的‘夺天指’,正是丘师叔所授……”
  白发老人大笑道:“丘忘机是你的师叔么?
  祝梦扬道:“不错!”
  白发老人沉吟了一阵,道:“丘忘机几时又有了师兄了?奇怪?”
  祝梦扬本在为自己一时的失口,说丘忘机乃是自己师叔之事,感到后悔,一听他依然猜不出自己师父是谁,不禁心中大为得意,接道:“老丈果然还是不知区区师门,这三招之数已满……”
  他余音未已,那白发老人已呵呵大笑道:“小子,谁说是老夫没有认出你的师门?你施展的武功,老夫不是都已叫出来了么?”
  祝梦扬心中一怔,暗道:不错呀,他果然叫出我的武功来历了……想到此处,不禁无言可对!
  白发老人笑了一笑,道:“小子,看来你的武功,似是庞杂得很!”
  祝梦扬道:“这个…….区区倒不会觉得!”
  白发老人道:“你不觉得么?老夫这么办,再试你三招,瞧瞧老夫可会再认出你的来历?”
  祝梦扬皱眉道:“真的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怎么?你以为老夫真的摸不出你的武功路数么?哈哈,你小子也未太瞧不起人了!”
  祝梦扬道:“老丈,在下再与你对上三招,如是仍然瞧不出来呢?
  白发老人道:“老夫就先行告诉你,老夫的名号是什么!”
  祝梦扬一怔,道:“当真么?”
  白发老人大笑道:“老夫言出必践,怎会骗你这小娃儿?
  祝梦扬笑道:“在下答应了……”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白发老人挥袖收了他一掌,左手曲指,便向祝梦伤腕脉抓去,祝梦扬移步旋身,忽然当胸一掌拍出。
  只听得隐隐风声,随着掌风,直向白发老人胸前,撞了过去。
  白发老人目光一亮,大声道:“住手!”
  祝梦扬应声退了一步,道:“为什么?”
  白发老人道:“老夫知晓你是何人门下了!”
  祝梦扬大笑道:“那一位?”
  白发老人大笑道:“是那‘雷音驼僧’的弟子。”瞧他一片得意之色,似是这回准猜对了!
  祝梦扬却摇头道:“错了!”
  白发老人想道:“谁说老夫错了?你小子施展的明明是那‘雷音驼僧’的雷音掌,不是他的弟子,难道还有别人能传你‘雷音掌’么?”
  祝梦扬道:“掌法确是千愚师叔所授,但他却又不是区区的师父!”
  白发老人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那雷音驼僧千愚大师,也不是你的师父么?”
  祝梦扬笑道:“当然不是的了!天下不会有那不认师父的弟子吧!”
  白发老人想了一想,道:“千愚有一个师弟,叫做千聪,如果你是千聪的弟子,那就不该叫千愚作师叔,而应叫做师伯了!”
  祝梦扬笑道:“不错,老丈说对了!”
  白发老人沉吟道:“那你是何人弟子?”敢情,他实在想不出来了。
  祝梦扬笑道:“老丈,这一回可得你老先行报出名号,区区才肯说出恩师是谁了!”
  白发老人皱了皱眉,道:“你小子的胆子不小啊!”
  祝梦扬大笑道:“这可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老丈亲口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呀!”
  白发老人喃喃自语道:“不错,老夫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语音一顿,忽然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向祝梦扬道:“小子,你是武林之中,第二个逼得老夫自行报出名号之人!”
  祝梦扬闻言,暗道:“原来他的名号是从来不自己对人说出来的,倘是如此,那他必定是一位名头十分响亮的人了!”寻思之间,口中却道:“老丈,但不知那第一个逼你说出名号之人是谁?”
  白发老人两眼一翻道:“你问这个作甚?”
  祝梦扬明知他心中已然不快,但却笑道:“区区只是好奇而已!你老如是不愿说出,那就算了!”
  白发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说出来,也没有什么,老夫一生之中,只服他一人,似这等在武林之中,只有一个人比老夫武功高明,老夫也堪以自豪了……”说罢,竟是仰天长笑,声震屋瓦,尘埃纷纷堕落!
  那酒楼之上的各路儿郎,无不为之心颤胆战不已!只觉得这笑声入耳,震得他们血脉贲张,心跳不停!
  幸而他很快的便止住了笑声,要不然那满楼人物,至少有一半要被他这等充满真气的笑声震倒在地。
  祝梦扬剑眉一皱,接道:“老丈,这楼上的朋友,可禁不住你老这等笑声,不如要他们散去了吧!”
  他担心这老人一旦弄得与自己反目,以他这等内家真气与自己相拼,这满楼的岳阳好汉,十个就有八个要经受不起,丧命在地了!是以,他借机要他们散去。
  华轩武也早有此心,只是不敢出口,耳闻祝梦扬说了出来,不禁睁着眼,等那白发老人回答!
  白发老人道时却点了点头,道:“不错,叫他们散去也好!”
  华轩武立时立起身子,抱拳道:“多谢老前辈的恩典了!”转身向那批人大声道:“此间已经没有你们的事了,各位快快请回吧!”
  语音一落,那楼上的人,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华轩武却留下未走!
  祝梦扬目光一转,笑道:“老丈,你可以说了!”
  白发老人笑道:“很好,咱们坐下来讲吧!”
  四人坐定,那店伙又换上了一席新的酒菜,白发老人自己斟了一杯,这才向祝梦扬笑道:“小子,你那两位师叔,与老夫的交情不浅,你知道么?”
  祝梦扬道:“区区往日虽是不知,但眼下可知道了……”语音一落,忽然想起,他这么说,那不啻是在暗示自己,他乃是我的长辈了!当下连忙起身抱拳,接道:“晚辈拜见老前辈了!”
  白发老人摇手道:不用来这套假礼,坐下讲话!”
  祝梦扬道:“是是!晚辈遵命!”竟然换了一派恭谨之色!
  白发老人了眉,道:“小子,老夫最最不喜欢的,便是人家拘谨多礼,你明白么?”白发老人干了一杯,道:“小子,你那两位师叔,可会对你谈说过武林中的各路高人么?”
  祝梦扬道:“说过一些,但却不多!”
  白发老人笑道:“那祁连双魔,他们可会对你提说过?”
  祝梦扬闻言,心中吃了一惊,那祁连双魔,自己倒是听得两位师叔说过,只是,他此刻却在想,这老儿曾经答应自己,要亲自说出口来,我可不容他自己说将出来呢?当下笑道:“这个……晚辈倒是记不起来了!”
  白发老人似是有些意外,道:“他们没有提过么?”
  祝梦扬道:“也许提过,只是……只是晚辈记性甚坏,所以记不得了!”
  白发老人呵呵一笑道:“只怕不是如此……”
  祝梦扬心中一震,忙道:“老前辈,这.实是晚辈记性太坏之故……”
  敢情,他此刻早已想到这位老人是谁,所以,连忙把那过错搅到自己身上,免得给两位师叔带来麻烦。
  那白发老人点头笑了一笑,道:“好小子,你这等用心,老夫倒是钦佩得很,其实,老夫已经说过,你那两位师叔,又与老夫交情深得很,就算他们不向你提起老夫,老夫也不会怪责他们的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那祁连双魔,有一位书魔青虚老人,那就是老夫了!”终于,他还是自己报出名号来了。
  祝梦扬暗道:果然是这位书魔青虚老人了。但他口中却道:“原来是秦老前辈,晚辈真是失敬得很!”
  敢情,这位“书魔”青虚老人,原是姓秦,双名青虚,武林中人物为了尊敬他,便将他的姓氏略去了!
  青虚老人两眼一瞪,笑道:“好小子,你知道老夫姓秦么?”
  祝梦扬笑道:“鼎鼎大名的青虚老人,晚辈怎会不知?不过,那祁连双魔四字,晚辈倒是未曾听说过!”
  青虚老人道:“这么说,你那两位师叔,对你提起过老夫了?”
  祝梦扬大笑道:“当然提过,只是……”他忽然沉吟不语。
  青虚老人等了一会,见他还未往下说去,不由得接道:“只是什么呢?”
  祝梦扬原来的用意,乃是想将那祁连双魔的魔字换上一换,但他却一时未能想到那一个字最为妥当,这才会这么沉吟。
  但此刻被青虚老人一推,反倒摧得脑际灵光一现,笑道:“老前辈,师叔告诉晚辈之时,乃是祁连二圣之一!”
  魔与圣之间,相差究竟有多少,祝梦扬却也未去想他了!
  这时,青虚老人可是大大的呆了一呆,道:“那千愚大师会称我作二圣么?”
  祝梦扬硬着头皮接道:“是啊!师叔还说,另外的一位,是琴魔……琴圣红尘修士柳红尘前辈!”
  青虚老人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啊!祁连双魔,居然成了祁连二圣,也亏你想得出来,小子,这么说,老夫不是成书圣了么?”
  祝梦道:“正是如此!”
  青虚老人摇头道:“老夫不配!”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但如把那魔字换成一个怪字,倒也使得!”
  祝梦扬笑道:“老前辈自谦了!”他笑声一敛,抱拳接道:“老前辈,还有一件事,你老未说出来呢?”
  青虚老人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那第一位要你老自报名号之人呀!”
  青虚老人蓦地大笑道:“你还没有说出你的师父是谁呢?怎地还在盘问老夫?”
  祝梦扬心中暗道:传闻中这位书魔老人,性情之怪,武功之高,下手之狠,称为三绝,但此时看来,除了刚才对那华轩武稍嫌残酷之外,可也瞧不出甚么魔昧啊!可见得武林之中,传闻的事,大多不可靠。当下接道:“老前辈,这也是你老答应过的呀!”

  第十章 五湖帮主 神功惊人
  青虚老人见祝梦扬仍要自己履行诸言,说出第一个逼自己报出姓名之人,不由皱眉道:“小子,你很行,老夫算是真正服了你啦!”话音一顿,接道:“那第一位逼老夫自报名号之人,乃是在武功上折服了老夫,使老夫不得不佩服于他!”
  他忽然抬起头来,仰望着承尘,怔怔的出神,显然,他似是正在想着当年那一次败在他手下的情景。
  祝梦扬等了一会,见他仍然不曾说话,忍不住笑道:“这人是那一位呢?”
  青虚老人这才浑身一震,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么?可是与你那两位师叔十分相好,武林中人称‘仙剑神杖’的杜公仆杜老哥!”
  祝梦扬闻言,不由得呆了一呆!暗道:怎的就是我那恩师呢?这未免太巧了一些吧!
  这时,柳如烟却失声笑出声来。
  青虚老人见她忽然失笑,不禁喝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柳如烟看了祝梦扬一眼,道:“晚辈……笑的是……是……”她突然忍不住,又噗一声,笑了起来。
  青虚老人怔了一怔,向祝梦扬道:“小子,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么?”
  祝梦扬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青虚老人转眼看了柳如烟一眼,道:“小丫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如不说,老夫可不便找你,但却要找你那爷爷麻烦了!”
  柳如烟伸了伸舌头,道:“我不能笑么?”
  青虚老人怒道:“当然不许笑……”或许这位老人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太过跋扈,连忙接道:“老夫是不许你无缘无故的讥笑老夫!”
  柳如烟笑道:“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来,如是晚辈笑得有道理呢?”
  青虚老人道:“免尔受罚!”
  柳如烟道:“真的么?”
  青虚老人笑道:“老夫几时骗过人了?小丫头,快把原因说出来,否则,莫怪老夫向你那爷爷找麻烦!”
  柳如烟扮了个鬼脸,低声道:“老前辈,你老可知那位杜公仆老人,是祝大哥的什么人?”
  青虚老人不假思索的摇头道:“不知道!”
  柳如烟忍不住又笑道:“老前辈,天下有很多的事真是巧得很啊!”
  青虚老人瞪眼道:“巧什么?这与你发笑又有什么关系?”
  柳如烟道:“当然有关系了!”语音一顿,望了祝梦扬笑了一笑,接道:“老前辈,祝大哥的师父,就是那位‘仙剑神杖’杜老人呀!”
  青虚老人呆了一呆,蓦地跳了起来,大叫道:“有这等巧的事么?”
  柳如烟笑道:“可不是?你老说可不可笑呢?”
  青虚老人一把抓住了祝梦扬,道:“老弟,好小子,你真是杜公仆的徒儿?”
  祝梦扬含笑点头,接道:“不错啊!”
  青虚老人道:“妙呀!想不到老夫一生仅遇的两次挫折,都是碰上了杜公仆,妙呀,妙呀……”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不止。
  祝梦扬道:“老前辈,晚辈适才甚是失礼,尚盼你老莫要见怪才好!”
  青虚老人笑声一顿,松开抓住祝梦扬的右手,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什么失礼?老夫并未怪你啊!”
  语音一顿,淡淡的笑了一笑,接道:“小子,你师父好么?”
  祝梦扬恭声道:“家师托福安康,谢谢老前辈的关怀!”
  青虚老人大笑道:“有好几年不曾见到令师了!想必杜兄的武功,必又精进不少……”笑声一敛,忽然皱眉道:“小子,你……怎么学了那么多丘忘机和千愚的武功呢?难道他们三位隐居在一起了么?”
  祝梦扬笑道:“丘师叔和千愚师叔也住在九华山中,所以晚辈才有机会获得两位师叔的传授!”
  青虚老人蓦地长叹一声,接道:“他们三位聚在一起,必然不会闲着,小子,他们定然传了你几手新创的武功了,是么?”
  祝梦扬笑道:“没有啊!家师和两位师叔虽是同住九华,但却并非天天见面,一月之中,只在家师茅舍之中,碰头一次……”
  青虚老人点头道:“很够了!小子,试想以他们三位的功力,如要研创一套什么独特的武功,一月聚首一次,那已是很多了!”突然坐下,狠狠的呷了一大口酒,接道:“小子,你这次下山,可是杜兄要你来的么?
  祝梦扬心想,这可问得真妙,若非师父要我下山,我胆敢独自溜下山来么?但他口中却道:“正是奉了家师之令下山!”
  青虚老人道:“但不知可有什么特别事故差遣于你么?”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位老前辈说话很妙,师父要我下山,自然是有事差遣的了!口中却应声道:“家师要我去见无敌剑神……”
  青虚老人一怔,大声道:“见那皇甫嵩么?”
  祝梦扬道:“正是!”
  青虚老人道:“见他作甚?”
  祝梦扬笑道:“阻止皇甫老人的八剑生死会!”
  青虚老人显然对于这事所知不多,闻言又是一怔,皱眉道:“什么八剑生死会?老夫可没听说过啊!”
  祝梦扬微微一笑,当下把那“无敌剑神”皇甫嵩举行八剑生死会之事,说了一遍。
  青虚老人只听得呆了一呆,大叫道:“有这等事?”目光忽然转向了柳如烟道:“小丫头,你爷爷和简老渔不死,是祸是福,你可知道?”
  柳如烟被他说得楞了半天,道:“这个,晚辈对于爷爷的事情,向来不敢过问!”
  青虚老人冷冷一笑,道:“你倒很会推诿啊!丫头,老夫倒是觉着此事大不简单!”
  柳如烟柳为紧锁,低声道:“老前辈,我爷爷的事,晚辈当真一向不知,不信,你老问祝大哥便知!”
  青虚老人道:“问他?”
  柳如烟道:“是啊,这些天来,晚辈都跟祝大哥在一起,你老不信,可以问祝大哥嘛!”
  青虚老人道:“小子,她说的可是真的么?”
  祝梦扬笑道:“柳如烟说得不错,这些天来,她并未与那柳老人单独相见!”
  青虚老人皱眉道:“小子,这中间大有问题啊!”
  祝梦扬道:“老前辈有何高见?”
  青虚老人道:“皇甫嵩等人,想必是已经当真的死在那燕子矶头了!”
  祝梦扬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青虚老人道:“那现在天地府的几位,八成是有人假冒的了!”
  祝梦扬笑道:“不错,晚辈也是这般看法。”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师父要你下山,阻止皇甫嵩的八剑生死会,你是根本不曾阻止得了啊!”
  祝梦扬心中一震,低头道:“晚辈愧对师命……”
  青虚老人两眼一翻,喝道:“愧对就算了么?你小子应该想个计划,解决这椿奇案才是呀!”
  祝梦扬道:“晚辈确有此心!”
  青虚老人道:“你既有心想揭破此案,为何离开了金陵?显然你小子是言不由衷得很。”
  祝梦扬摇头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不留在金陵,实是因为独力难支……”
  青虚老人道:“独力难支么?那很好,老夫陪你去如何?”
  祝梦扬闻言,呆了一呆,道:“你老要去?”
  青虚老人道:“怎么?你以为老夫不是他们的对手么?哼!皇甫嵩在内,就算他们八人联手,老夫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祝梦扬摇头笑道:“晚辈并非此意!”
  青虚老人道:“那是什么意思?”
  祝梦扬道:“晚辈认为这事应该从长计议,因为……”
  青虚老人怒道:“因为什么?你小子不能干脆一点儿说么?”
  祝梦扬道:“晚辈猜想,他们既然胆敢暗算皇甫剑神,那必然是一个很精密的组织,只怕凭一二人之力,必难以将他们全部击……”
  青虚老人怒道:“老夫不信!”
  祝梦扬笑道:“老前辈义气感人,但此事晚辈确信不可凭一时之念,轻举忘动!”
  青虚老人冷笑道:“好啊!你小子认为老夫轻举妄动么?胆子不小!”
  祝梦扬笑道:“晚辈并无此心!你老千万莫要误会!”
  青虚老人道:“依你之见呢?”
  祝梦扬略一沉吟道:“邀请武林中九大帮派的首脑,查明此事,然后再行给予诛伐。”
  青虚老人大笑道:“你是说要联合九大门派之人,来共同对付他们么?”
  祝梦扬道:“晚辈正是此意。”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也太看得起那九大门派中人了!不过……”他忽然沉吟了一阵,接道:“据老夫所知,那九大门派中人,实在是不值得依赖!”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为什么?”
  青虚老人道:“沽名钓誉,不论武功心智,都不足以和四大豪门,五大世家中人相比!你小子要邀约他们,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祝梦扬皱眉道:“这个……晚辈原不想借重他们的武功啊!”
  青虚老人一怔道:“你不是想借重他们的武功,那是为了什么?”
  祝梦扬道:“晚辈只是……只是……”他一连说了几个只是,却未将下面要说之话,说将出来。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祝梦扬道:“晚辈只不过是……想借重他们的声望而已!”
  青虚老人闻言大笑道:“原来如此!”笑声一敛,接道:“小子,你是怕自己的声望不够,所以不敢向那些人挑战么?其实你只要武功高强,声望是不要紧的!”
  久久未敢插口的华轩武,这时接道:“不错,秦老前辈说得不假,老弟当真不用为声望担心,要知武林人物解决纷争,不是靠声望,而是全仗武功的!”
  祝梦扬道:“这个,区区明白,但那东海钓叟等人,乃是在武林之中,极负时誉之人,晚辈忽然出面,指说他们居心叵测,定然得不到他人相信……除非区区能说动九大门派中的首脑,否则,必是出力不讨好的了!”
  青虚老人笑道:“小子,你这次逐江而上,打算去至那里?”
  祝梦扬笑道:“五湖帮!”
  青虚老人道:“找那麦长庚么?
  祝梦扬道:“正是!”
  青虚老人道:“你认识麦长庚?”
  祝梦扬笑道:“燕子矶畔,有过一面之雅!”
  当下把在燕子矶头遇到麦帮主的经过,为之说了一遍。
  青虚老人道:“这么说,你小子是一定要这么做的了?”
  祝梦扬道:“晚辈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青虚老人道:“既然你小子坚持这么做,老夫也不反对便了!”
  祝梦扬一怔道:“老前辈的意思…….莫非你老也要去那君山一行么?”
  他对青虚老人忽然不再高蹈自隐的行为,不仅大为高兴,而且是大为惊!
  青虚老人笑道:“怎么?老夫说的话,你可是有些儿不相信么?”
  祝梦扬微微一笑,接道:“怎么会?只是……有些意外的惊喜而已。”
  青虚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小子,这些年来,老夫一直自以为是,不与武林人物来往,不问江湖是非,自认乃是高明之士,殊不知而今想来,方知是大大的谬误了!”
  祝梦扬见他忽然有了重出江湖之志,自是大为高兴,接道:“老前辈一念之变,晚辈相信,乃是中原武林同道之福!”
  青虚老人哈哈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小子,你莫要言之过早!”语音一顿,向华轩武道:“华老弟,那麦长庚眼下可在帮中?”
  华轩武忙道:“在!在!老前辈要去,在下这就派人前去准备船只。”
  青虚老人看了祝梦扬一眼,道:“小子,你认为如何?咱们这就前去么?”
  祝梦扬笑道:“一切老前辈作主便了!”
  青虚老人举杯干了一盏,接道:“很好,你小子既要老夫作主,老夫就作一次主!”
  转头向华轩武道:“准备船只,即刻起程!”
  华轩武应了一声是,立即大步下楼而去。
  青虚老人眼见华轩武行去,忽然向如烟道:“丫头,你爷爷做的事,真的没有跟你说过么?”
  柳如烟摇头道:“真的没有啊!”
  青虚老人笑顾祝梦扬道:“小子,你相信么?”
  祝梦扬道:“相信!”
  青虚老人看了两人一眼,接道:“既然你们深信不疑,老夫自然不得不信了!”说罢,却是哈哈大笑!
  这时,那华轩武已转回楼上,向青虚老人说道:“老前辈,船只日在江边,你老几时动身,随时吩咐便是!”
  青虚老人道:“说走就走,咱们到君山再喝不迟……”当先起身,下楼而去。
  祝梦扬、柳如烟,以及华轩武鱼贯随在青虚老人身后,下得楼来。
  华轩武抢前一步,引导三人,行至江边。只见一艘三桅巨帆,停在码头之上。
  四人上得船去,那舟子立即扬帆启缆,直向洞庭湖中驶去。举目望去,只见湖上烟波浩渺,风樯如织,果然是一幅极其豪壮的风光。
  由岳州去至君山,不足百里水程,黄昏甫过,便已抵达。蒙夜色之下,只见都那孤悬湖上的君山,处处灯火辉煌,码头之上,更是火炬林立,照耀得如同白书一般。船抵岸边,刚刚搭好跳板,只见那白发披肩的五湖帮主麦长庚已然大步走上船来。
  一脸笑容,直趋祝梦扬身前,朗声道:“老弟台,你来得如此之快,倒是大出老朽意料之外……”
  笑声未已,目光忽然触及“书魔”青虚老人,不禁怔得一怔,道:“这位.可是祁连二老中青虚老前辈么?”
  青虚老人哈哈大笑道:“麦帮主,想不到你飞黄腾达以后,还认得出老夫是何许人,当真是难得的很……”
  麦长庚脸色微微一变,冷冷的干笑了一声,道:“老前辈取笑了!”
  他满头百发,年纪已在七十开外,但面对着另一位白发垂肩的书魔,却不能不一口一声的称他老前辈!
  青虚老人一扬寿眉,笑道:“麦帮主,老夫可是不速之客,但愿不曾使你觉得不安!”
  麦长庚笑道:“老前辈好说了!晚生可真是拿八人大桥还怕接不来你老呢,又怎会觉得不便不安呢?”语音略略一顿,向柳如烟道:“贤侄女,你也来了么?你爷爷放心吗?”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我爷爷忙得很,那里管得了我呢?所以我就跟祝大哥来玩了!”
  麦长庚大笑道:“好啊,老夫也料得到你爷爷很忙,但你却不帮他,未免使人意外得很!”
  柳如烟道:“我向来不管爷爷的事嘛!”
  麦长庚大笑道:“很好,但望你始终如一,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放心,晚辈不会那么傻啊!”
  说话问,几人已上得岸来。立在岸边的五湖帮众,一个个满脸笑意,恭敬的站在两旁向几人颔首为礼。
  祝梦扬心中暗道:瞧这总坛之人,个个都谦逊有礼,怎地那储太和陆文华两人,竟然那等跋扈,若非亲眼所见,倒真是叫人难以相信了!思忖间,已然顺着石级,来至一处所在。
  祝梦扬举目望去,只见迎面的山坡之上,迎面矗立着一块高约两丈的巨大石碑,碑上刻着“五湖帮总寨”五个大字。
  石碑之后,是一道白石铺成上山石径,两旁林木掩映,风景十分宜人,行在其中,使人须眉皆碧。
  约莫五里路程不到,一排高大的屋宇,矗立在君山最高之处。
  远远望去,这一列列的房屋,黑压压一片,也不知有多少问,气派之大,真如一座小小的城镇!
  麦长庚这时抢先一步,引着他们由敞开的大门入内。过了两重院落,来至了一处大厅。
  祝梦扬抬头望去,只见这大厅之上悬着一块金字横匾,高书“威镇五湖”四个大字,上款是写的“五湖帮开帮大典”。下款写的乃是“丐帮帮主南宫明率全帮弟子敬贺”字样。
  祝梦扬看得心中一动,忖道:“看来这丐帮与他们的交情不浅啊……”
  寻思之际,麦长庚已然肃客进入大厅落坐。
  十多桌酒筵,想是早已摆好,几人则自在正中那一席坐定,立即有着十多名青衣小僮,送上酒菜。
  这时另外的几桌,也由五湖帮众坐满,麦长庚容得各桌酒菜俱已上齐,这才举杯立起,向书魔青虚老人和祝梦扬笑道:“麦长庚代表全帮子弟,先敬青虚老人和祝老弟一杯……”仰头一干而尽。
  青虚老人呵呵一笑道:“不敢,帮主忒也客气了!”
  祝梦扬则执杯立起,先干了杯中之酒,这才笑道:“帮主好说,晚辈不敢当得很……”语音一顿,自行斟了一杯,向大厅中五湖帮的群豪一揖,大声道:“区区祝梦扬,今日冒昧奉访贵帮,承蒙帮主和各位前辈这般厚待,实是心中感动得很,特此借花献佛,用贵帮的佳酿,敬各位一杯!”
  祝梦扬在武林之中,本是藉藉无名之人,但他这时举杯敬酒,却博得了五湖帮全体高手的热烈欢呼,显然,麦长庚在金陵回返君山以后,已将自己与祝梦扬相识的经过,向他们说过不止一次,否则,五湖帮的群雄也不会这样对待他了!
  酒过三巡,麦长庚忽然向祝梦扬道:“祝老弟,你托我的事,老朽已然代你办好了!”
  祝梦扬被他这么一说,不由得呆了一呆,道:“晚辈没有什么事曾经劳动你老啊……”
  麦长庚哈哈一笑道:“怎么,老弟忘记了么?在那燕子矶头,老夫曾经应允过你,代你传信给那五大世家和四大豪门的子弟,说明中秋之夜,在燕子矶头所发生的惨祸,此事老朽已然差了五位专人,分头送了信去了!”
  祝梦扬闻言,恍然道:“原来是这椿事……多谢帮主操心了!”
  青虚老人忽然笑道:“麦帮主!”
  麦长庚一怔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青虚老人道:“那燕子矶头之事,老夫已然听这小子说过,不知麦帮主除了代人传信之外,还有什么打算?”
  麦长庚闻言,心中一动忖道:这老魔头最是难纒,如是一句话说错,那可就自找苦吃了。略一沉吟,接道:“这个!晚辈还不会拿定主意,不过……”
  他因不知书魔到底居心何在,是以说话显得分外小心,故而只说了半句,便忍住不往下说!
  青虚老人皱眉道:“不过什么?你可是想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麦长庚忽然笑道:“那怎么会?晚辈岂是那等人……”
  敢情,麦长庚这时已从青虚老人的话意之中听出,他是站在祝梦扬的一边,是以笑声一顿又道:老前辈如有盼附,晚辈极愿效劳。”
  青虚老人道:“帮主好说啊!老夫纵然有心,只怕也不便吩咐尊驾……”语音微微一顿,接道:“但据老夫所知,这祝梦扬小子,可能正是来此求你相助。”
  麦长庚笑道:“老前辈言重了!祝老弟的武功,晚生在燕子矶头,已然领教过了!他如有事找我,那可真是麦某的莫大荣幸了!”
  青虚老人道:“你可是不信么?”
  麦长庚笑道:“不然!晚生并非不信祝老弟有事找我,只是……晚生怕的是力有不逮,有负祝老弟的一番盛情罢了!”
  祝梦扬笑道:“帮主如此谦逊,倒叫祝梦扬心中大感不安……”他目光在青虚老人身上一转,接道:“无敌剑神被害之事,青虚老前辈已然应允相助在下查明,但不知麦帮主是否也肯从旁支持?”
  青虚老人大笑道:“是啊,麦帮主意下如何?”
  麦长庚道:“祝老弟看得起麦长庚,麦长庚焉有不识抬举之理?”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你答应了?”
  麦长庚道:“姑娘,麦公公早在那燕子矶头,就答应过祝老弟的了!”
  祝梦扬正容道:“帮主应允相助,果然是真,但不知那四大世家,五大豪门的子弟,几时能有回音到达?”
  麦长庚道:“这个,至迟不出三天,他们就有回音传来。”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你老可是叫他们到君山来聚会么?”
  麦长庚道:“老朽是这等传讯,但是,他们是否肯来君山,老朽就没有把握了!”
  柳如烟道:“为什么?他们怎会不来?”
  麦长庚道:“这个么?麦公公担心的是,他们不把老朽的话,放在心上!”
  祝梦扬怔得一怔,道:“那怎么会?”
  麦长庚道:“老弟,你莫要忘了老朽这小小的五湖帮,可比不上他们四大豪门,五大世家的声望啊!”
  祝梦扬剑眉一扬,正待反驳,那青虚老人已然哈哈大笑道:“长庚老弟,你很瞧得起那四大豪门,和五大世家中人啊!”
  麦长庚苦笑了一声,道:“老前辈,麦某并非长他们的骄气,实际上,他们定然不会把麦某之言放在心中的,只怕……”
  青虚老人道:“只怕什么?”
  麦长庚道:“只怕他们不但不把麦某放在眼中,说不定还要认为麦某造谣生非呢!”
  青虚老人大笑道:“他们可真自大得很啊!”
  麦长庚道:“老前辈很久不曾过问江湖中事,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所作所为,何等自大了!”
  青虚老人沉吟了一阵,笑道:“后生小辈,纵然有几成气候,那也算不得什么,长庚老弟,你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咱们还是先痛饮几杯吧·……”大笑声中,连尽了三盏。
  麦长庚连忙举杯相陪,祝梦扬、柳如烟也各自干了一杯。
  这时,柳如烟忽然低声向麦长庚道:“麦公公,祝大哥第一次到君山来,好多人都不认得呢!”
  麦长庚闻言,怔了一怔,蓦地他恍然大悟般,失声笑道:“是啊,老朽真是糊途得紧,青虚老前辈和祝老弟皆是初来本帮,老朽竟然忘了为你介绍本帮的朋友,真是罪过得很……”
  语音顿了一顿,便分别为青虚老人和祝梦扬引见了五湖帮参与欢迎的一干高手。
  祝梦扬对这大厅中的数十名五湖帮高手,一时自然记不了许多,但他却把坐在二三两席上的几位,都牢牢的留下深刻印象。
  敢情那第二席上的几人,乃是五湖帮的护法,祝梦扬只记下了那满头银发的老人,是“银河飞霜”瞿君兆,青衣文士是“震岳伏波”骆私泓,一身白衣,秃顶红面的老人,是“白衣醉客”慕容玄。
  第三席上乃是五湖帮中的另外几位坛主,他们是鄱阳坛主“聚影惊环”奚伯冲,太湖坛主“南荒刀客”裴大中,洪泽坛主“长发仙婆”和巢湖坛主“铁霜玉女”舒梦渠。
  那第四席上的几位,则是各分坛的护法,祝梦扬只记下了三位,那三位是“金鞭野叟”李玄迪、“生死二怪”中的“白无常”方元、“黑无常”铁心仁。
  只因这三人生得都十分奇兀,那位“金鞭野叟”李玄迪头大如斗,身子却又瘦小干枯得不足三尺。
  至于那生死二怪可就更惊人了!
  “白无常”方元,不但是面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就连那眉毛、嘴唇,都没有一处不是煞白。而且,冷酷无情,使人看上去,不寒而栗。
  “黑无常”铁心仁那付尊容,则宛如刚从烟囱里爬出来的泥水匠,蓬头垢发,除了那一嘴白牙,森森可怖,却是全身没有一处不黑。
  祝梦扬在礼貌上却是举杯向这批五湖帮众回礼,但那青虚老人可就大刺刺的坐在原位,动都没有一动。
  也不知是祝梦扬这种举杯礼不尊敬,还是青虚老人那等自大的神情,使五湖帮中有人看不恼,就在麦长庚介绍完了之后,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十分刺耳,且是有心要使人听得心中不快,彷佛这发出笑声之人,还暗中用上了内力。
  麦长庚呆得一呆,脸上神色,好生难看!他不安为看了看祝梦扬,只见他虽然有些诧异,但却也未曾会有着显著的不乐之色。
  但青虚老人可就不然了!他抬起头,捏着鼻子向空嗅了一嗔,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青虑老人这等怪异的举动,只把祝梦扬瞧得呆了半响,倒是柳如却忍不住的失笑出声!
  青虚老人目光在柳如烟身上一转,道:“你笑什么?老夫这动作莫非可笑么?”
  柳如烟笑道:“那里,晚辈不是这么想……”
  青虚老人道:“不是这么想,是怎么想的?”
  柳如烟道:“晚辈是笑那…….笑那……在这菜中多放了胡椒之人,手艺不精……”
  祝梦扬听得也忍不住笑了。
  她这谎,扯得太远,只怕青虚老人更要瞪眼了!
  但青虚老人却没有瞪眼,反倒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这厨下做菜之人,果然手艺不精,不但胡椒放得太多,还把那菜中的味道弄得甚是难闻!”
  麦长庚闻言,心中大为啼咕,暗道:“这位老怪物又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样了!”
  但他知道“书魔”为人,是以心中虽然不安,口中却是不敢有着丝毫表示。
  祝梦扬这时也瞧出了青虚老人乃是在找事,当下笑道:“老前辈,晚辈倒觉得这酒菜甚佳……”
  青虚老人大笑道:“是么?但老夫却是口味有些不同,小子,你给老夫问问,刚才可有什么人在席上胡乱放屁么?”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没有啊!”
  青虚老人道:“谁说没有?你小子没有听到那嗤嗤的怪声么?”
  祝梦扬再,这时也听出青虚老人话中含意了!他目光一转,看了麦帮主一眼,笑道:“麦老!”
  麦长庚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声,道:“祝老弟有何见教?”
  祝梦扬道:“刚才那位兄台冷笑,帮主可否请他出面一晤?”
  麦长庚大概早已知晓,如不将那位出声冷笑的属下指出,眼下的局面就将十分,是以,闻言之后,却是一笑道:“这个,老弟就是不说,老朽也会叫他出面。”语音一顿,忽然脸色一沉,向那坐在第四席上的“生死二怪”喝道:“方元,五湖帮没有畏缩不前的属下,刚才可是你在旁发出冷笑么?”
  方元惨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站起身来,抱拳向麦长庚一礼,道:“属下不喜耳闻狂言,冷笑两三声,那也算不得什么!”
  麦长庚蓦地大笑道:“很好,你自己去向青虚老前辈解说吧!”
  青虚老人忽然冷冷一笑,道:“胆量不错!就冲着你这份胆气,老夫也不会怎么为难于你!”
  方元寒着脸,向青虚老人道:“尊驾在武林之中的声望,方某人早已久仰了!”
  青虚老人两眼一翻,道:“老夫的声望如何,也不在乎你怎么想,瞧你这等神态,似是有些不服了!”
  方元冷冷接道:“不错!方某人很想见识见识前辈高人的武功……”
  祝梦扬在旁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姓方的当真是胆子不小,竟敢向书魔挑战,倒是出人意料得很!”
  寻思之间,却听得那青虚老人呵呵大笑道:“你想跟老夫动手?”
  方元道:“领教前辈几手武功,但看前辈是否愿意赏光了!”
  听他言下之意,倒还不把青虚老人看在眼中。
  青虚老人白眉皱了一皱,向祝梦扬道:“小子,你看这像伙不知死活,但却比老夫还要狂妄,是么?”
  祝梦扬觉得有些为难,他应是,或是答应不是都不好,一时之间僵在当地,大有哭笑不能之苦。
  方元冷冷哼了一声,道:“尊驾用不故作姿态,方某狂与不狂!尊驾只须试上一试便知!”
  麦长庚脸色微微的一变,正待出声喝阻,耳中却已听得那书魔青虚老人发出震天长笑!
  满座之人,皆感心头狂,气息急促,两耳如遭重击,隐隐发麻。
  柳如烟蛾眉双聚,低声道:“老前辈,你老赶快别要发笑了,人家承受不起啊!”
  青虚老人果然止住了笑声,但他却看了柳如烟一眼大声道:“小丫头,你这句话救了不少人,知道么?”
  柳如烟一怔道:“怎么会?”
  青虚老人道:“怎么不会?目光突然向麦长庚射去,冷冷笑道:“麦大帮主,你相信么?”
  麦长庚笑道:“相信!你老这阵笑声,如是不歇,本帮属下,至少有一半人要受伤了!”
  柳如烟呆了一呆,她从未想到过,笑声也能够伤人。
  青老人这时却望了望站在大厅当中的方元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准备好了?”
  方元毫无表情的接道:“好了!”
  青虚老人突然一招手,笑道:“当心了!”一缕劲风,应指而出。
  方元眉头皱了一皱,举手拍出一掌。
  在他而言,皱一皱眉头,也是十分难得之事,显然青虚老人这一指,力道之强,是他生平所仅见!
  方元拍出一掌,如就他自己的想法,应是可以将青虚老人的指力化解,但他掌发出以后,这才觉出不对!
  别看青虚老人那轻描淡写的一指,其指力之强,宛如实质一般,穿过了方元的掌力,袭上身来。
  顿时,方元色大变,闷哼一声,倒退了两步。
  青虚老人淡淡一笑道:“怎么样?老夫这一指,够不够在此称狂?”
  方元时双目紧闭,胸前大起大伏,额上汗珠,颗宛如黄豆一般大小,滴了下来。
  祝梦扬只看得吃了一惊,暗道:“他伤得不轻……”寻思间,忍不住低声道:“老前,这位方护法的伤势,很重么?”
  青虚老人道:“不轻也不重,但要不了命!”
  说话之间,那方元已然立身不稳,向地上坐了下去。
  那生死二怪中的“黑无常”铁心仁大步走了出来,将“白无常一把抱起,寒着脸,向麦长庚道:“帮主,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麦长庚道:“什么话?”
  识心仁道:“方兄身为五湖帮洪泽湖坛主手下护法,当着全帮护法之前,被人击成重伤,帮主难道不打算过问了么?”
  麦长庚眉头一皱,道:“铁老弟,你可知晓方护法是伤在何人手中么?”
  铁心仁道:“祁连二怪,书魔青虚老人!”
  麦长庚笑道:“你既然明白他伤在书魔青虚老人手中,就该知道,这事本座无法过问的了!”
  铁心仁道:“为什么?”
  麦长庚道:“青虚老人,乃是前辈高人,咱们可冒犯尊长?”
  铁心仁道:“依帮主之见,莫非罢了不成?”
  麦长庚道:“方护法自己失礼在先,青虚前辈给予教训,那也是无可厚非,你要本座向青虚前辈理喻,那可就是大错了!”
  铁心仁道:“如是属下出面呢?”
  麦长庚道:“你也想向青虚前辈无礼?”
  铁心仁道:“属下只是想为方兄争一口气,为本帮出头,不知帮主是否应允?”
  麦长庚一笑,道:“铁护法,如是本座不允于你,你一定在心中甚为不快了!”
  铁心仁道:“帮主应允了?”
  麦长庚道:“本座自然只有应允的了!”
  铁心仁将那“白无常”方元抱到洪泽坛主“长发仙婆”身旁,转身向青虚老人走了过来。
  这时,青虚老人一手举起了一杯酒,笑道:“怎么,一个姓方的不够,还要加上你一个姓铁的么?”
  铁心仁站在青虚老人身前丈许之处,朗声道:“铁某不才,想向老前辈领教几手高招!”
  青虚老人哈哈一笑道:“很好,很好!你可是也想象那方元一般,吃我一指么?”
  铁心仁道:“铁某不想学那方兄……”他忽然探手摸出一根长约尺许的铁笔,接道:“铁某想以手中判官笔,向青虚前辈讨教!”
  青虚老人看了他手中铁笔一眼,道:“你定然是在铁笔之上,下过不少工夫了!”
  铁心仁道:“不敢,三五十年苦练而已!”
  青虚老人点了点头道:“这么办,老夫坐在此处不动,你不妨用你苦练了三五十年的笔招,向老夫招呼,只要你能使老夫手上杯中之酒,溅出一点,就算你赢了!”
  铁心仁沉吟道:“那岂不是叫铁某太便宜了?”
  青虚老人笑道:“不便宜,你虽然苦练了三五十年,但你却不知道,老夫就为了练这端着酒杯,坐在席位之上,接受他人的攻击,又练了多少年么?”
  铁心仁道:“多少年?”
  青虚老人大笑道:不多不少,算来已有八十九年零七个月了!”
  铁心仁呆了一呆,道:“快九十年了?”
  青虚老人道:“不错!”他语音一顿,竟是长叹了一声,接道:“可惜呀!可惜!”
  铁心仁一振铁笔,道:“可惜什么?”
  青虚老人道:“九十年来,却是无人能够使老夫杯中酒酒,你说可惜不可惜?”
  铁心仁忽然冷哼了一声道:“也许前辈今日便可一偿宿愿,不再可惜了!”
  青虚老人啊了一声,道:“怎么,你是想迫老夫坐不牢,将杯中之酒溅出来么?”
  铁心仁道:“铁某正有此心!”
  青虚老人笑道:“那你就试试……”
  铁心仁双一扬,那鸟黑的险色,似乎闪动着一层层的光亮,两眼瞧着青虚老人,一瞬不瞬,半晌方一挥铁笔,大声道:“小心了!”
  黑影一闪,点向了青虚老人的胸前。
  青虚老人右手举着酒杯未动,左手曲指一弹,正好迎向那点来的铁笔,虽只那么轻轻一触,但已然使得“黑无常”铁心仁右臂一麻,铁笔固未脱手飞去,但人却一连退了三步,方始站稳。
  祝梦扬瞧得大为吃惊,脱口赞道:“好指力!”
  青虚老人向他笑了一笑,道:“小子,老夫这指力是不错,但与你的三位长辈相比,那还嫩生的很……”
  麦长庚听得有点意外,书魔这等谦逊,不但从未听到过,连想也未曾想到过!
  祝梦扬居然得到他这等重视,真是可喜的事!
  敢情麦长庚乃是一位十分热心武林正义之人,祝梦扬的武功,他在那燕子矶头已然见过,可算得上少年第一高手,倘是祝梦扬能够得到像书魔这等老一辈的奇人赏识,不论对祝梦扬个人或是整个武林,应该都是一椿大好之事!
  麦长庚寻思之间,只听得祝梦扬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你老别太长晚辈的骄气啊,像你老这种曲指一弹,重逾千斤的指力,谈诸当世,那可看是乏人可比的了!”
  青虚老人大笑道:“好说!好说!小子,老夫素有千杯不醉大量,但今日此刻,竟然有些飘飘然了……”
  笑声未已,铁心仁已经怒喝一声,挥笔再度攻了过来。
  这一次他可是变了打法,铁笔一出,已然不再指向一处,而是虚虚实实,罩住了青虚老人胸前五处大穴。
  青虚老人是何等高手,他焉有看不出铁心仁的用意?是以,面对这等招术,他反而连左手都未曾抬起,只把端着酒杯的右手,横在胸前,抢占机先的,制止了铁心仁的那支判官笔发出实招。
  两人就这等相持了约有半刻时光,铁心仁似是有些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铁笔蓦地一沉,直取青虚老人的右胁部位。
  青虚老人冷冷一笑,道:“你这套笔法,说来也算很有几招好变化,只是,在老夫眼中,却是不屑一顾……”
  说话之间,右手也速快的向下一沉,但听得“当——”的一声,铁心仁的判官笔,正好点向了青虚老人的那只磁杯之上。
  柳如烟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叫道:“老前辈,酒杯破啦!”
  但酒杯并没有破,柳如烟定晴瞧去,只见酒杯好好的揣在青虚老人手上,不但没破,连那满满的一杯酒,也半点并未溢出。
  倒是那铁心仁似是挨了一记闷棍,叭地一声,倒坐地上,整个右臂,施着那根尺许长铁笔,软软的垂落。
  很显然,杯、笔相交利那,铁心仁已被青虚老人那无极气功所震伤!
  麦长庚忽然站起身来,抱拳向青虚老人长长一揖,道:“老前辈神功惊人,晚辈属下无知,得罪之处,尚望你老莫再记在心上!”
  敢情他直到此刻,才向青虚老人告罪。
  青虚老人呵呵大笑道:“麦帮主,老夫如是真的跟他们计较,他们此刻还有命在么?老夫只是教训教训他们而已!”
  麦长庚笑道:“原是要你老教训教训。”
  青虚老人道:“老弟,倘是你这五湖帮的所属全都要我来教训,那岂不烦死人了么?”
  麦长庚大笑道:“惩一儆百,你老亮了这几手,那已经很够了!”蓦地转身,向“长发仙婆”喝道:“齐坛主,方、铁两位护法,自即日起降为你坛中巡湖功曹,半年内如无差错,再由你酌情开复!”
  那位白发垂到腰际,鸠形鹄面的黑衣老太婆,扶着木杖,颤巍巍的起身,双手抱住杖木,接道:“属下尊命!”
  麦长庚看了坐在地上的铁心仁一眼,喝道:“你们不自量力,够叫本帮丢人!不,今天幸而是栽在青虚老前辈手中,如是换了别人,像你们这等只知自己,不明敌人强弱的妄逞匹夫之勇,落败受辱,本座就不会这等从轻发落你们了!”
  铁心仁、方元两人,痛苦的哼了一声,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祝梦扬看得心中有些不忍,笑道:“麦老,他们已然受伤,用不着再责怪他们了……”语音一顿,掉头向青虚老人道:“老前辈,晚辈想求你老答应一件事!”
  青虚老人道;“什么事?你小子怎么忽然对老夫这等客气起来了?”
  祝梦扬笑道:“这方元和铁心仁两人,对你老虽是有些不敬,但已然伤在你老手下,晚辈瞧他们此刻似是极为痛苦,老前辈可否看在晚辈薄面,疗好他们伤势……”
  青虚老人两眼一翻,笑道:“没有那么便宜,至少也得要他们多痛上个把时辰!”
  柳如烟呆了一呆,道:“那又何必呢?”
  青虚老人大笑道:“出出老夫心头之恨!”
  祝梦扬暗道:看来,他是不会当真,否则,他又何必大笑?一念及此,连忙接道:“老前辈,如说出气,你老已经出过了,何必又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是真心为他们求情?”
  祝梦扬笑道:“自然是真心的了!尚求你老开恩!”
  青虚老人看了方,铁二人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好吧,反正小子话已说了出来,老夫如是不允,可就伤了你的面子了,是么?”
  祝梦扬笑道:“老前辈开恩,晚辈也感激得很!”
  青虚老人笑了一笑,站了起来,接道:“小子,冲你这么一说,可就便宜他们两个了……”
  举步走到铁心仁面前,抬手拍出一掌,按在他后心之上,约莫盏茶之久,方始大喝道:“滚起来吧!”
  那铁心仁果真应声而起,看了青虚老人一眼,讪讪地退回席中,他可连半句谢字,并未说出。
  青虚老人又将方元伤势,如法治好,方始回位!
  祝梦扬抱拳,一笑道:“多谢老前辈赏光!”
  青虚老人忽然大笑道:“举手之劳,何谢之有?小子,其实这也是老夫自找麻烦啊……”
  他竟然也知道是自己找来的麻烦,不由听得在座之人,几乎全部失声笑了起来。
  麦长庚这时也代方,铁两人向青虚老人致谢,然后才向祝梦扬抱了抱拳,笑道:“老弟,你一身武功,变化不测,老夫嘛,是见识过了!”
  祝梦扬见他忽出此言,不禁一怔,忙道:“帮主好说,晚辈乃是武林后辈,当不得这等赞誉……”
  麦长庚哈哈一笑,道:“老弟,本帮高手,除了洞庭一坛的坛主未到,几乎全都在此,他们久已听得老夫谈过老弟武功如何了得,今日有此机会,老弟何不走上几招,让他们也开开眼界。”
  祝梦扬听得呆了一呆,暗道:原来他是要我显露几手武功呢……一时之间,倒讷讷的无言可对。
  青虚老人应声大笑道:“不错,小子,你也该露上两手,否则,别人会以为你是欺世盗名之徒了!”
  祝梦扬怔了一怔,忖道:“看来是真要我出手要上一趟了……”转念之间,数眉一笑,道:“区区初出茅庐,承蒙各位如此看重,真叫在下心中惭愧的很……”语音微微一顿,抱拳向麦长庚一揖,接道:“既是帮主如此器重,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起身举步,向中间空地行去。
  麦长庚笑道:“老弟,昔日老朽曾经见识过杜老的杖法,但杜老那仙剑之名,老朽却未能见识,老弟今日何不将令师的剑法,施展一套,也好让老朽等开开眼界?”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帮主之令,区区敢不遵从,只是在下对于师门剑法,仅仅略窥皮毛,若然施展,却也难入方家法眼!”他话音一落,立即拔出长剑。
  青虚老人忽然大声道:“小子,且慢!”
  祝梦扬抱剑当胸,正待出剑,闻言不禁一怔,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青虚老人道:“杜兄的剑法,向有王者之风,老夫知道,如是由你独自施展,必然瞧不出什么惊奇之处!”
  祝梦扬皱眉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要晚辈找上一名对手,共同舞剑么?”
  青虚老人道:“如是只找一人,只怕依然看不出令师剑法中的奇妙之处!”
  麦长庚笑道:“你老可是有了什么卓见,使这祝老弟能一展奇才?”
  青虚老人道:“不错,老夫果然想出了一个最好的方法,诸位如想瞧出这小子的剑法神奇,就必得听从老夫的办法实行。”
  麦长庚道:“老前辈快说,咱们听命便是。”
  青虚老人道:“麦帮主,那杜公仆所以称为仙剑,就是因为他的那套剑法,非但出神入化的酒脱不凡,更重要的,乃是能够做到博大精深,兼容并包的境界,虽是陷身于千军万马之中,亦可足以保身而退!”
  麦长庚道:“有这等神奇么?”
  青虚老人道:“正是有着这等神奇的功能,是以,依老夫之见,最好麦帮主选出十名高手,同时出手,向这小子进击,且看他能否在十大高手围攻之下,从容应付,全身而远!”
  麦长庚闻言,心中大感为难,忖道:这么做,岂是待客之道。沉吟许久,未置可否!
  青虚老人睹状笑道:“麦帮主,你可是担心这小子敌不过贵帮的十人围攻么?”
  麦长庚摇头一叹道:“不是……晚辈只想到祝老弟乃是本帮贵宾,如是由本帮派出十人与祝老弟动手,那岂是本帮待客之道?”
  青虚老人笑道:“你不是想见识杜公仆的高明剑法了?除此之外,老夫相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们一开眼界了。”
  祝梦扬在旁听得心中甚是不安!敢情,他自己明白,休说五湖帮这十名高手围攻自己,即令那十人均如麦帮主一般功力,如是自己不求有功,但求自保,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此刻他心中之所以不安,乃是因为像这等炫露武功的结果,自己固然可以扬名天下,但这围攻自己的十名高手,就要脸面上十分难堪了!
  刹那之间,他只觉青虚老人不啻给他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使他有进退两难之感。
  麦长庚这时却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就依老前辈的意思便是!”
  话音一顿,便随手指点十名属下之人,要他们与祝梦扬动手过招。
  这十名五湖帮的属下,虽非一坛之主,但其中却有六人均属分坛护法身份,在武林之中,也算得二流高手了。
  祝梦扬剑眉一皱,暗道:“这真是骑虎难下,叫人为难得很了……”
  思忖之间,那十名五湖帮的属下,由鄱阳分坛的护法,韩风、韩晁为首,各自亮出了兵刃。
  巢湖分坛护法“金铁秀士”张伯祺,一挥手中铁扇,淡淡一笑道:“祝兄弟,咱们虽是试招领教,但有道是刀枪无眼,如是在下等一时失手,伤了老弟,你可千万莫要见怪!”言下之意,倒似不怀好心一般。
  祝梦扬原想谦让,不跟他们动手,但此言入耳,却激起了他的怒意,暗道:“你们莫非认为一定会伤得了我祝某么?我倒要看看五湖帮的十大高手,又能将我祝某人怎生奈何…….一念及此,脸上的神情,不由得一变,勿勿的扫了十人一眼,接道:“张护法好说,祝某年轻气盛,倘是一时收手不住,误伤各位,那也得请各位担当一二!”
  张伯祺却是呵呵一笑,道:“祝大侠好说,如是咱们不幸伤在祝大侠剑下,那是只怪咱们自己学艺不精,绝不会迁怒祝大侠的!”语音一顿,忽地一挥铁扇,喝道:“小心了!”
  乌光乍闪,举扇击向祝梦扬曲池大穴。
  祝梦扬渊停岳峙,神情镇定已极。眼看张伯祺铁扇离那肘节只有寸许,方始身形一转,让了开去。
  但此刻那另外九人,也同时出手,纷纷攻了过来。
  祝梦扬早知张伯祺一动,另外九人必将随之而动,是以转身之际,右手长剑,业已疾吐而出。
  一招“怒海鲸翻”,但见那匹练般的白光,随着他手中长剑而起,祝梦扬身前五尺,无人立足得牢。
  但闻一阵哼呵的惊叫,连那张伯祺在内,十人全都退了三步。
  麦长庚只看得脱口大叫道:“好剑法!不愧仙剑门下之誉!”
  祝梦扬却是微微一笑,向麦长庚道:“麦老,祝某如有得罪贵属之处,尚盼麦老莫要见怪……”
  说话之间,那十人业经在张伯祺一声呼啸之下,齐齐再度联手攻来。
  十个不同的方位,十种不同的招式,在同一的瞬间攻来,几乎将祝梦扬由头到脚,全都单在一片寒光之下,只看得柳如烟芳心大震,几乎失声大叫!
  但祝梦扬却是气定神闲,丝毫不乱,右手长剑,平胸而举,容得那十般兵刃临近身前不远,大喝一声,长剑暴长,这才向十般兵刃磕去。
  这一次他长剑挥出,却并未将十人震退,显然,这十人已然有了默契,故而,祝梦扬长剑一挥,他们立即先行撤回了兵器,使得祝梦扬这一剑,竟是撩得落了空。
  那十人兵刃一撤,很快的又同时并举,向祝梦扬攻了过来。
  祝梦扬一剑落空,心中也暗暗吃了一惊,刹那之间,把那轻敌之念,减去不少。
  但见那十般兵刃递了过来,当下身形一闪,双肩一摇,人却冲天而起。
  离地七尺,蓦然长啸一声,掉头持剑,凌空刺向那十人的兵刃。
  只因他并无伤人之心,所以才挥剑指向那十人手中的兵刃,否则他只要剑尖稍偏,至少也可伤了他们三人!
  耳中只听得当——当——一阵金铁互鸣之声,那十人手中的兵器,倒有一半均告脱手,飞向大厅之外。
  祝梦扬身躯一沉,落回地上,宝剑三度出手,耀眼晶光,匹练般泄起,那空手的五人,刚刚因兵刃脱手,呆得一呆,只觉寒气侵入,眉宇间一凉,各自吓得倒退五步!

  第十一章 夜访隐士 难言之隐
  另外五人虽然未被视梦扬将兵刃震脱,但此刻见他振剑横扫而来,不由得心中一凉,连忙转身联手,直以五股兵刃的全力,集中一处,将那祝梦扬的宝剑挡住。
  祝梦扬长剑蓦地一沉,竟是由实化虚,避了开去。这一来,五人的五件兵刃,全都砸空!
  只因他们这一下志在必得,满心想把祝梦扬的长剑磕飞,故而每人都出了十成功力,一旦击空,身形也失去了重心,向前冲了出去。
  祝梦扬那下沉的宝剑,此刻幕地向上一挑,耳中传来一片惊呼惨叫,那五人的衣衫,眨眼之间,全都被祝梦扬的宝剑划去一角。
  这等快捷的剑法,休说五湖帮的一干好手,得未会见,连麦长庚也不由长吁了一口大气,脱口大叫道:“老弟台果然使得一手好剑……”
  祝梦扬不为己甚,立即抱剑当胸,哈哈一笑,道:“区区小技,贻笑方家了……”语音一顿,转身大步回席。
  那跌落兵刃的五位,心中暗暗奇怪,只因自己等人兵刃虽然被他震脱出手,但也未会像那五位衣衫被他划破,这姓祝的怎会不再出手,收剑而退?
  就在他们心中不解,瞬眼望着祝梦扬之时,麦长庚已然冷冷的向五人喝道:“你们还发什么呆?眉须已去,还想把脑袋也丢掉么?”
  那五人听得帮主之言以后,不禁相望了一眼。
  这一望不要紧,五人不由得同时面色如土,全身冷汗直冒!
  敢情,适才自己等人只觉眉宇一凉,并未想到,这一凉之下,自己等人的眉毛,全被剑气所伤!
  他们这时方始发现,祝梦扬的武功之高,较之他们想象,超出何止百倍!胆颤心惊之余,五人一言不发,捡回自己的兵刃,颓然的回到自己的席次。这时,那另外的五位也回到席中。
  麦长庚目光一转,举杯大笑道:“祝老弟,‘谪仙剑’的奥妙,老朽当真佩服得很!举手一剑,不但能连碎五人衣衫,业已难能可贵,而要一剑之下,割去五人须眉而不伤皮肉,这更是老朽生平仅见了……”笑声一顿,接道:“老朽这杯薄酒,就算是向老弟聊致敬贺之意吧!”
  祝梦扬连忙抱拳施礼道:“不敢当,帮主这般抬举,实令晚辈不安……”
  这一席酒,直吃了不下两个时辰,到了散席之时,已是三更将尽。
  撤席以后,祝梦扬、青虚老人、柳如烟和麦长庚等四人,又到麦长庚的书斋,沏了一碗新茶,商量如何解决金陵天地府之事。
  依青虚老人的主意,他还是要直截去到天地府,抓住那几位老人问上一个明白!
  但麦长庚却力主慎重,因为,那天地府中的几位老人,既然胆敢这等作为,必然有着严密的计划!
  自己等几人前去,即使能将那老人中的几位制住,但也不能将那在幕后之人抓住!如此打草惊蛇,反倒不如不去。
  祝梦扬觉得麦长庚所见甚是,故而他也认为先等那四大豪门,五大世家的子弟前来洞庭以后,再行策订今后行止为妙。
  青虚老人眼见祝梦扬也持这等主张,当下只好瞪眼道:“好啊,你们两人都这么讲,老夫只好屈服了……”语音顿了一顿,即又接道:“不过,老夫有一点不解,麦老弟怎知他们还有幕后主使之人?”
  麦长庚道:“老前辈,不是麦某小看了那几位老儿,他们的能耐,比麦某也强不到那里去,他们又怎敢耍出这大的花样来?”
  青虚老人道:“你知道那主使之人是谁么?”
  麦长庚道:“这个…….我不知道!”
  青虚老人大笑道:“你既不知道,岂可乱猜?”
  麦长庚呆了呆暗道:“我这么想想,也不会有什么大错吧!只是口中却道:“晚生不过觉得有些奇怪,才会这么猜想。”
  祝梦扬这时一笑道:“麦老,那几位老人的子弟,还要多少日子,才能抵此?”
  麦长庚道:“很难猜,如是他们信得过老朽,三五日内,应是有人来此!”
  祝梦扬道:“莫非晚辈还得在这儿等他们么?”
  麦长庚道:“老弟还有什么急事待办么?”
  祝梦扬沉吟道:“急事倒没什么,只是…….晚辈怕他们不来,而直接去了金陵!”
  麦长庚道:“老弟如是担心,咱们等上三天,不论他们来是不来,便起程前往金陵如何?”
  祝梦扬道:“这个……”
  青虚老人不等祝梦扬说完,便大声接道:“麦长庚,你是要老夫陪这小子在这儿等上三天么?”
  麦长庚道:“老前辈可是有什么事待办!”
  青虚老人道:“没有事就不能离去么?要老夫在这小山上住三天,那多可恼……”
  麦长庚笑道:“老前辈倘若觉着无聊,晚辈倒有一个办法,可帮老前辈消遣!”
  青虚老人一听有办法帮他消遣,顿时大感快慰,笑道:“有何消遣,快快说来!”
  麦长庚道:“八百里洞庭,风光无数,老前辈何不在湖上荡舟三日呢?”
  青虚老人一听,怔了一怔,道:“湖上泛舟么?”
  麦长庚道:“不错!”
  青虚老人道:“无聊得很!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什么洞庭湖还不曾进过么?无聊!”
  麦长庚道:“老前辈……”
  青虚老人大声道:“别说了!老夫不愿在那湖水上游荡三天!”
  麦长庚笑道:“老前辈,洞庭上有一处所在,只怕你老没有去过!”
  青虚老人道:“洞庭湖也会有老夫未会到过之处么?老夫不信!”
  麦长庚道:“洞庭港湾,不下千百,老前辈当然有没有去过的地方了!”
  祝梦扬道:“老前辈,麦帮主说得不错,咱们洞庭也不坏啊!”
  麦长庚道:“是啊,那千百处港湾之中,有一处地方,你老必然未会去过!”
  青虚老人道:“怎么?老夫即使漏去了一两处,那也算不得什么呀?你为何看得如此重大?”
  麦长庚含有深意的一笑道:“老前辈,那一处港湾可与别处不同得很……
  青虚老人道:“有什么不同?大不了还不是一滩积水而已!”
  麦长庚摇头道:“不然!老前辈,那一处港湾在景色上,并无多少不同,但却因为住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在内,是以你老必将感到兴趣!”
  青虚老人道:“住着有人么?”
  麦长庚道:“不错,那儿住了一位高人!”
  青虚老人一呆道:“高人?他是谁?”
  麦长庚忽然摇头道:“他究竟是谁,晚辈却是未曾打听明白!”
  他此语一出,倒把青虚老人的兴趣引起来了。顿时哈哈一笑道:“麦长庚,你这话是真的么?”
  麦长庚笑道:“晚生岂敢欺骗你老。”
  青虚老人道:“很好,你准备一条船,咱们这就出发便了!”
  麦长庚一怔道:“现在就去?”
  青虚老人道:“怎么?还要选个日子才去么?”
  麦长庚道:“今天不是太迟了一些么?”
  青虚老人大笑道:“管他什么迟早,老夫可是等不及了!”
  麦长庚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备船出发!”话音一顿,大步向外行去。
  柳如烟笑道:“老前辈,咱们真的要去么?”
  青虚老人道:“为什么不去?丫头,你可是有些害怕么?”
  柳如烟道:“我才不怕哩!只是……”
  青虚老人道:“小丫头,你又想出什么花样,是么?”
  柳如烟道:“也不是,晚辈只觉得这等深更半夜,在湖上荡舟,未免太过风险!”
  青虚老人道:“这还是你有些害怕,其实,有老夫一道,你根本不用害怕,天下的事,都有老夫担
  当!”
  祝梦扬笑道:不错,有你老一道,当真是不用害怕的了。何况,咱们此去,那麦帮主也要一同前去呢?”
  柳如烟笑道:“既然祝大哥也这么讲,我当然不怕的了!”
  说话之间,麦长庚已经走了回来。
  青虚老人道:“如何,船可备妥了么?”
  麦长庚道:“停在码头之上,恭候你老上船了!”
  青虚老人大笑道:“走!”站起身来,当先向外行去。
  四人鱼贯出了君山总寨,向湖边的一艘快艇走去。两名身强力壮的舟子已然撑橹待发。四人上得船来,那两名舟子迅快的解缆,一篙点出,小艇顿时箭般向湖内而驰。
  黑夜行舟,在祝梦扬而言,尚是头一遭碰上,他立身小艇之上,举目望去,只见湖上仍有点点渔火,荡漾在碧波之中,起伏不定,偶尔有一两艘官船画舫,灯火通明疾驶而过,湖水倒映着灯火,宛如半匹火龙一般,拖曳而过。
  四更已过,月色已沉,稍疏的几颗星凶,缀挂在西天,灯火星光相映,别有一番情趣。舟行甚速,半个时辰不到,便已驶行了数里水路。
  青虚老人忽然望着那四无涯际的湖水,沉声道:“麦长庚,你说的那处港湾,离开君山多远?”
  麦长庚道:“大约廿里水路。”
  青虚老人道:“天亮之前,能够赶到么?”
  麦长庚道:“再有一刻左右,便可赶到了!”
  这时,小艇业已转到君山背后的一带港湾交错的湖水之中,伸出水面的芦苇,不时向人迎面刺来,小艇过处,更不时惊起一群的大雁,拍翅狂飞。
  就在那艇深入芦苇之中不久,麦长庚忽然指着前面一处港湾道:“老前辈,进了那条港道,便是那位隐士寄身的地方了!”
  青虚老人道:“很好,要那划舟的伙计,加上两把劲,咱们早些去会会这位高人。”
  这时,那两名伙计不待帮主交代,便是各自用力,将小艇向内划去。只因芦太多,纵是用力,舟行也快不了多少。
  容得转入那条弯道,已是五更时分了。
  濛濛的薄雾,由湖面之上升起,天色泛出淡淡的白光,眼前景物,已可瞧得明白。
  祝梦扬目注前方,只见这一条湾道,似乎与先前所经过的那些,略为不同,只因这条湾道之内,两边的芦苇都修剪得十分整齐,小舟驶过,甚为通畅。
  前行了又有里许路程,忽然一道铁鍊,拦在水面之上。显然,那是不容别人的舟艇入内的!
  两名舟子,倒桨停船,麦长庚忽然走向船头,向着那鍊看了一眼,低声向青虚老人道:“老前辈,那位高人就在这片水道之中的一艘小船之上……”
  青虚老人也瞧出这条铁鍊的用意,冷哼了一声,道:“这道铁鍊,拦在湖水之上,可是不许别人入内么?”
  麦长庚道:“不错,这片湖水周围五里,均有铁索环绕,任何人不许闯入……”
  青虚老人道:“咱们既已到此,是否就只看上一看,便退回君山呢?”
  麦长庚呆了一呆,道:“退回去么?你老不想去见那位高人了?”
  青虚老人道:“人家在水面道上,横水一根铁索,明明是不许别人入内,咱们不回去,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麦长庚道:“老前辈,既然已经来了,咱们总得试上一试,叫一叫那位老人,也许他会约请咱们入内。”
  青虚老人大笑道:“是么?你是要向别人哀求的了!”
  麦长庚一怔道:“晚生不是此意……”
  青虚老人忽然脸色一沉,道:“不是此意,那又为了什么?麦长庚,老夫倒有一个办法,只怕你不敢做!”
  麦长庚道:“什么办法?”
  青虚老人道:“很容易,剪断铁鍊,直撞而入!”
  麦长庚心中一震,道:“那怎么行?”
  青虚老人道:“为什么不行?老夫不信这小小的铁鍊就有多大的威严,竟然叫人不敢乱碰……”说话之间,就待伸手抓向铁鍊!
  祝梦扬这时忽然拦住了青虚老人,笑道:“老前辈,你老别忙,咱们还是先礼后兵,莫让人家说话!”
  青虚老人道:“什么先礼后兵?小子,你……”
  祝梦扬不管那青虚老人怎么说,兀自双手抱拳,向那一片湖水之内,大声说道:“湖内住的是那位高人?区区祝梦扬,特来拜访了!”
  他这几句话,声音极大,照说这湖内如是住得有人,那是不会听不明白的了!但他们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回答!
  祝梦扬眉头一皱,又大声重说了一遍。这一回,除了惊起几只宿雁,仍然不见有人说话。
  青虚老人哈哈一笑道:“怎么样?人家根本没把咱们看在眼中呢!”语音一顿,只见他右手一扬,凌空向那铁鍊点去。
  一缕劲气,应手而出,耳中听得“当——”的一声,那根铁鍊,突地向下一沉,顿时断成两截,跌入湖水之中!
  麦长庚看得脸色大变,脱口道:“老前辈好强的指力,竟然到了化虚成实的境界!”
  青虚老人望了他一眼,道:“我只道这根铁鍊是什么百炼精钢打就,原来只是一堆废铁而已……”语音顿了一顿,喝道:“划进!”
  那两名操舟的五湖弟子,本是怔怔的在望着那铁鍊发呆,这时被青虚老人一喝,方始连忙运桨,把小舟向那一片水域划去。
  祝梦扬原以为青虚老人断了铁鍊,必然会引来责难之人,但小舟划进以后,却依然未见有人出声拦阻!
  祝梦扬不禁有些奇怪,暗道:“莫非那位隐士高人,此刻不在这儿么?”他寻思之间,小舟已然向右折入另一条湾道。
  举目向前望去,只见十丈以外,又是一片芦苇,挡住了去路,敢情这儿的湖面,彷彿用芦隔成了一面一面的高墙,不到近前,无法认出应向那一方转弯。
  小舟在水面转了三转,也无什么阻拦,祝梦扬只觉得有点儿不对,忍不住打量了四周一眼道:“奇怪,怎地这水面之上,再无阻挡了呢?”
  青虚老人打笑道:“不敢见人之辈,故弄玄虚,只叫老夫十分好笑!”
  他这阵长笑,声震四野,那水道中的芦苇,白花随风而落。就在青虚老人笑声一顿之际,前面的芦蓬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琅琅读书之声。
  青虚老人一时不禁呆了一呆,道:“此人莫非与老夫有着同样癖好?”
  这时连祝梦扬,柳如烟也为之一怔。他们未会料到,这位隐居湖上之人,居然有那闲情逸致,秉烛夜读!
  麦长扬了一扬百眉,笑道:“这位隐士,虽然常日居住湖上,但麦某与他,也只有过一面之缘……”
  青虚老人凝神听了几句,忽然冷哼了一声道:“麦帮主,你要他出来!”
  麦长庚闻言,皱眉道:“老前辈,此人性,甚为乖僻,要他出来,只怕他不会应允!”
  青虚老人道:“咱们闯进去么?”
  麦长庚笑道:“只好如此了!”
  青虚老人略一迟疑,道:“这人多大年纪?听他读书之声,似是年纪并不甚大!”
  麦长庚道:“此人住在洞庭,已有三年左右,晚生昔日见他之时,乃是一位幡然老叟!”
  青虚老人摇头道:“不像,如就此人音色而言,顶多不过五十上下年纪……”语音一顿,挥手喝道:“走,把船荡进去!”
  那操舟的弟子,应声打如飞,直向那琅琅书声之处划去。
  又转过了两处芦苇,忽然眼前现出一只乌蓬小舟,一名童子,正在舟尾拿着一柄竹管扇吹火,星星光火,在夜色中跳跃,蓬窗中,亮着一缕灯光,一个老人的身影,映在另一侧的窗沿之上,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小艇停靠在乌蓬船的右侧,船后的童子,依然恍如未闻一般,对于那小艇靠在一旁,正眼都未看过一眼。
  祝梦扬瞧得心中暗道:“这个童子居然这般沉得住气,他那主人定非常人了!”
  忽然间,青虚老人已然举步迈向那乌蓬船头。
  麦长庚跟在身后走了上去,祝梦扬、柳如烟也不稍留,抬步跳上船头。那条船忽然加了四人,不由得晃动起来。
  直到此刻,那读书之声方始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哈哈大笑,只听得一阵蟋蟀之声传来,一个白发老人出现在舱口。他举目扫视了四人一眼,又是呵呵一笑,道:“佳宾莅止,老朽未曾远迎,恕罪了!
  双手略一抱拳,走到麦长庚的身前。
  麦长庚微微笑道:“老哥请了!”
  白发老人想是未会将自己姓名告知麦长庚,是以麦长庚竟是叫不出他的名姓。
  老人这时白眉一轩,道:“麦帮主,这几位朋友,能与你走在一起,必然是武林之中的高士了!”
  麦长庚抱拳一笑道:“不错,这位老前辈正是武林之中的一位绝顶高人,祁连二圣之中的青虚老人!”
  那白发老人闻言,似乎是脸色一变,但他迅即呵呵大笑道:“原来是书魔秦老,当真是称得上高人了!”
  他虽然口中称呼着秦老是一位高人,但也只是抱了抱拳而已!
  麦长庚这时又为他介绍了柳如烟和祝梦扬。
  那老人对柳如烟只是笑了一笑,但对祝梦扬却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会,接着便挥了挥手,笑道:“四位如不嫌弃老朽这小舟不敬,请入舱内一叙如何?”
  麦长庚笑道:“打扰老哥清兴,不妨事么?”
  老人笑道:“不妨事!快请!”转身领着四人入内。进了船舱,原来里面的地方不小,足可容得四人落座。
  几人围着一张小小的八仙桌坐定,那老人却是坐在靠窗的一张书案之旁,只见他双掌一击,那名在后给生火的童子,立即大步走了进来。
  老人对那童子只简单说了两字:“彻茶!”
  童子迅速的转身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了四杯香茗。
  老人微微一笑,道:“几位不速而至,倒叫老朽一时找不到美酒佳肴,款待几位了!”
  麦长庚笑道:“老丈好说,打搅了!”
  青虚老人目光一直在那老人身上转来转去,这时忽然大声道:“阁下,你不会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当然有,只是,山野之人,只怕不入方家清听。”
  青虚老人道:“不一定,武林中有头有脸之人,老夫还无不知之人!”
  那老人笑道:“老朽的名号,尊驾八成是不曾知晓的了!”
  青虚老人冷笑道:“阁下何不说出来?”
  老人道:“老朽左高文,人称湘江渔隐。”
  青虚老人本是深有把握的等着他报出名号,但等到他报出名号以后,不禁呆了一呆,道:“左高文?老夫耳生得很!”
  左高文笑道:“老朽早就说过,你老是不会知晓老朽是何许人的了。”
  青虚老人冷哼了一声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阁下好似认为老夫很丢人,是么?”
  左高文笑道:“不敢,左某人可没有这么想!”
  青虚老人端起那茶碗,看了一眼,道:“阁下这茶水中,没有下毒么?”
  左高文脸色一变,但瞬即大笑道:“昔日听得人言,书魔为人,怪诞不羁,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青虚老人冷笑道:“是有如何?”显然,青虚老人已经有些不快了。
  左高文眉头一皱,手捻那雪白长髯,大笑道:“不如何!尊驾这等神态,莫非是存心前来滋事?”
  青虚老人道:“阁下明白就好!”
  这时,柳如烟刚刚端起了茶杯,就口待饮,但听得青虚老人问那左高文,是否在茶中下毒以后,立即吃了一惊,将茶杯放了下去。
  祝梦扬睹状笑道:“姑娘,你可是口渴么?”
  柳如烟笑道:“是啊!但秦老说茶中有毒……”
  祝梦扬笑了一笑道:“不会有毒,秦老只是跟那左老人玩笑……”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青虚老人等人,自然不会听不到,只见青虚老人忽然大声道:“祝梦扬,你怎么知道老夫是跟这姓左的开玩笑?”
  祝梦扬一怔道:“这个……”
  青虚老人冷冷哼了一声,道:“别这个那个了!等会老夫还有事要差遣你办事呢!”
  祝梦扬道:“你老有事,晚辈自当效劳!”
  青虚老人道:“真的?”
  祝梦扬道:“晚辈不敢说带!”
  青虚老人道:“那很好,你等着吧……”目光一转,接道:“老夫对于这位左高文的来历,大感怀疑,老夫知道,如是要想查出他的底细,只有一途可循!”
  祝梦扬虽然不明青虚老人的用意,但口中却道:“什么办法?”
  青虚老人笑道:“试试他的武功!”
  祝梦扬一怔道:“打一架么?”
  青虚老人道:“不错,正是要与他动手一搏!”
  祝梦扬道:“老前辈自己与他动手?”
  青虚老人突然大笑道:“他不配!”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小子,这事可就是老夫要你效劳的事。请了!”
  祝梦扬呆了呆,道:“是要晚辈与这位左老人动手较量武功吗?”
  青虚老人道:“不错,你答应过老夫,那可是赖不了的了!”
  祝梦扬看了左高文老人一眼,皱眉道:“这事只怕不妥当啊!”
  青虚老人道:“为什么不妥督?难道你小子还怕这姓左的吗?”
  祝梦扬摇头道:“那倒不是……晚辈只是觉得,无缘无故的找主人动手,总是有些不好……”
  青虚老人道:“试试他的武功,找出他的来历,又有什么不好?小子,你如不愿动手,老夫叫这丫头代你动手,也无不可!”
  祝梦扬闻言一怔,道:“柳姑娘么?她怎么行?”
  青虚老人道:“那你就自己动手!”
  祝梦扬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是硬要晚辈动手的了?”
  青虚老人道:“当然!”
  祝梦扬看了那“湘江渔隐”左高文一眼,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晚辈是推辞不了的啦!”
  青虚老人道:“你早就该明白赖不掉啊!”
  祝梦扬缓缓的站起,向那一直稳坐主位含笑不语的左高文抱了一抱拳,道:“左老,青虚老人的话,你想必听到了!”
  左高文掀髯一笑道:“听到了!”
  祝梦扬道:“左老有何高见?”
  左高文哈哈一笑道:“老朽还能有什么高见呢?老弟,当着书魔面前,只怕也没有别人的高见可言啊!”
  祝梦扬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说,尊驾是同意在下动手了?”
  左高文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祝梦扬抱了抱拳,道:“既是如此,就请左老交代一下如何比门之法!”
  左高文皱了皱眉头,淡淡一笑道:“老弟要怎么说,老夫一概奉陪!”
  祝梦扬暗道:“这小小的一条船儿,如果用剑,那是施展不开的了!”当下目光一转,接道:“这小舟之上,地方不大,左老,咱们就比划几手掌法吧!”
  左高文笑道:“就依老弟台!请!”大刺刺的坐在原位,动都未动。
  祝梦扬略一迟疑,轩眉一笑道:“左老,咱们就坐着打么?”
  左高文道:“行,你老弟怎么样,就怎么样!”显然这老人十分自大。
  祝梦扬审度了一下舱中的位置,哼了一声,道:“尊驾如此托大,恕祝某不客气了!”举手一掌,凌空拍去。他已然看好了距离和两人相坐的角度,是以,这一掌发出,掌风所及,并不影响别人。
  左高文暗暗皱了皱眉,迅快的却又呵呵一笑,道:“老弟台,这等打法,倒也有趣……”口中说着,右手也拍出一掌。
  两股掌风,虚空一触,发出了一阵轻微的爆声,但两人的身形均未动。
  祝梦扬忖道:这老儿的掌力不弱!小臂一圈,第二掌连环环去。
  左高文嘿嘿一笑,回手攻出两掌。两人凌空拍打,换了五招,倒也未见高下。
  青虚老人着眼凝注意在左高文身上,对他一举一动,十分留心,但五招之中,却是不会看出丝毫破绽。
  祝梦扬一面和左高文动手,一面却在留心着青虚老人的险色,见他并未有何表示,便知他尚未瞧出那左高文的来历!当即暗暗作了一个决定,十招之内,要叫那左高文施展全身本领应战!
  祝梦扬有了这等决定,出掌的方式,顿时一变!只见他端坐的姿态不移,双手忽地当胸一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蓦地大喝一声,道:“左老,小心了!”
  两手突然往外一翻,缓缓向左高文拍去。
  左高文一直脸色甚是从容,这时眼见祝梦扬双掌缓缓拍来,却是脸色大变,神情凝重的双臂并出,交互不停的一连拍出七掌之多!
  劲气横飞,爆声四起,坐在一旁的柳如烟只觉两人的掌力之强,几乎把自己逼得离坐而起!
  总算左高文的武功不错,祝梦扬这一招“金童礼佛”,并未把他击倒!但他们却已瞧出,左高文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祝梦扬剑眉一扬,大声道:“左老,你可识在下这招掌法么?”
  左高文闻言冷冷一笑道:“老夫如是不识,又怎能化解得了?千愚大师的‘雷音掌’,想不到也无惊人之处!”敢情,他倒此的知道!
  祝梦扬笑道:“尊驾见识甚广,区区甚为佩服!”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雷音掌法之中,还有几招可作凌虚打斗之用,尊驾还想试试么?”
  左高文神色一变,但迅即还原,哈哈大笑道:“就算那千愚大师自己在此,老夫也不会怕他,老弟,你尽管施展便了!”话音一落,立即凝神一聚,暗中蓄势以待。
  原来他此刻可俱没有多大把握能将祝梦扬的掌法接下,只因他根本不敢施展自己的武功,否则,适才那招“金童佛礼”,也就不会令他那等手忙脚乱了!
  祝梦扬闻言,心中暗道:“他倒是嘴硬得很,看来少不得要叫他见识见识九华三圣的门人,不是等闲之辈。”他忽然有了争强斗胜之心,出手时的情形,就大大的不同了!
  他原想在十招之中,逼得左高文尽出全力,这时竟改变了主意,他存下了一两招之内,便将对方来历揭穿之心,是以这回一出手,改用了“雷音掌”中最最厉害的一招“地动山腾”!
  只见他双臂一圈,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弧,然后交互一错,左掌先,右掌后,迅快的连环劈出。
  这两掌出掌时虽然是一先一后,但所含的动力却连串成一线,直向左高文奔去。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这等强动的掌力一发,自是瞬即逼上了左高文的身上。
  左高文在瞧到祝梦扬出手的招式,脸上便已变色!他心中千思万转的想着应付之法,却是不会想出借用那一门派的武功,可以抵挡得了这一招霸道的掌法。
  他念头尚未转定,祝梦扬掌力已发。
  左高文钢牙暗咬,百般无奈,保命要紧,身形荡然站起,大袖双挥之间,一招“佛渡众生”,应手而出。
  这一招武功,不一定就能挡得住祝梦扬那招“地动山腾”,但他至少可以保住自己,不受重伤!
  两股劲力在左高文身前尺许之处,凌空互撞,但闻蓬然大震一声,左高文的身躯晃了一晃,退了一步,往下坐了下去。接着是一阵哗啦之声传来,左高文所坐的那张太师椅,业已裂成了数块!
  柳如烟欢呼了一声,道:“祝大哥,你这招掌法真高明啊……”
  青虚老人却呵呵大笑道:“姓左的,你这一招‘佛渡众生’乃是少林罗汉拳中的绝学,敢情你是少林门下么?”
  左高文这时跌倒碎裂的椅木之中,似乎是连站起来的力道都没有了!
  青虚老人话音一落,他只能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祝梦扬却是挥了挥身上的木屑,微微一笑,向青虚老人道:“老前辈,晚生幸未辱命,逼出这位左老的本身武功来了!”在他想来,事情是到此适可而止的了!
  但不料青虚老人摇头一笑道:“小子,你可是认为事情已经完了么?”
  祝梦扬道:“是啊,你老要晚辈逼出他本门武功,好查出他的来历,眼下已知他是少林出身,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么?”
  青虚老人道:“当然,小子,你可知晓他在少林寺中叫什么法号?”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不知道!”
  青虚老人道:“这就是了!咱们至少还得问明白他在少林寺中的身份才成。”
  祝梦扬目光在左高文身上转了一转道:“会不会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青虚老人道:“不可能!”
  祝梦扬一怔道:“为什么?”
  青虚老人笑道:“好小子,你师父可是没有告诉过你么?少林对于俗家弟子,是不会授罗汉拳中的三绝招之事,你敢情都不知道呀?”
  祝梦扬讪讪一笑,道:“这个……家师似是未曾向晚辈说过!”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那三位师长们,也真够糊涂……”语音顿了一顿道:“小子,咱们还得查明白他在这少林寺中的法号,你看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问得出来?”
  祝梦扬摇头道:“不知道!”
  青虚老人笑道:“小子你太笨了!”
  祝梦扬笑道:“晚辈本来很笨!”
  青老人呵呵大笑道:“老夫有一个办法,只不知你小子肯不肯干?”
  祝梦扬道:“什么办法?”
  青虚老人道:“点他三阴绝脉,逼他说出他在少林的身份!”
  祝梦扬道:“那不是太狠毒了一些么?”
  青虚老人冷笑道:“不用霹雳手段,你想他会招承么?小子,有道是无毒不丈夫,你懂么?”
  祝梦扬怔了一怔,摇头道:“老前辈,这事何必还要追问呢?咱们只要知晓了他是少林子弟,不就行了吗?”
  青虚老人皱眉道:“小子,你很糊涂啊!”
  祝梦扬一怔,道:“晚辈那里糊涂了?”
  青虚老人道:“老夫问你,这姓左的学过罗汉拳,那必然是少林寺中出家修行弟子,而不是俗家的弟子,他为何逃禅还俗,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祝梦扬暗道:不错,他为什么要还俗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么?转念至此,立即摇头道:“晚辈完全不知!”
  青虚老人道:“这就是了!老夫说你糊涂,可就是真的糊涂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小子,如是老夫猜得不差,这姓左的隐居在此,必有所为!”
  祝梦扬看了那左高文一眼,皱眉道:“老前辈,他如是真有所图,只怕咱们问不出来!”
  青虚老人冷笑道:“没有的事!只要咱们下手狠辣一些,不怕他不说出来!”
  祝梦扬目光转向了麦长庚,道:“麦老,此事你有何高见?”
  敢情,他觉得此事应该向身为主人的麦长庚请教,方才不失作人的道理。
  麦长庚微微一笑道:“一切都依青虚前辈便是!”
  祝梦扬点头一笑,缓步向那左高文行去。左高文一直在静坐调息,对于几人之言恍如未闻一般,这时,听得祝梦扬脚步之声向自己走来,虽然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已,但表面之上,却是装得十分冷静,依旧当作不知。
  祝梦扬在他身前停下,冷冷一笑,道:“左老,适才青虚老人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左高文慢慢的睁开了眼,装糊涂道:“什么话?”
  祝梦扬道:“阁下是装糊涂么?你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为何假作不知?其实,阁下只不过只是气血略略的受了一些震动,岂有调息之时,耳目都会失听之理?”
  左高文大概也觉出这个少年人不好对付,当下长叹一声,道:“老弟,你真要点老夫的三阴绝脉么?”
  祝梦扬道:“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左高文明知他指的是什么,但口中却道:“老夫自己怎么了?老弟怎不说明白?”
  祝梦扬道:“好啊!你还想装糊涂么?”语音一顿,接道:“其实,只要你对于在下要问的话照实回答,自然就不必点你那三阴绝脉的了!”
  左高文道:“原来如此么?老弟问吧!”
  祝梦扬料不到他也如此干脆,怔得一怔道:“阁下好像忽然变得豪爽了!”
  左高文道:“老夫本来就十分豪爽!”
  祝梦扬冷哼了一声,道:“阁下是少林门下?”
  左高文道:“不错!”
  祝梦扬道:“不是俗家弟子么?”
  左高文道:“原本不是,但眼下老夫却已返俗了!”
  祝梦扬哼了一声,道:“在少林寺中,像阁下这等年纪,那是辈份很高的了?”
  左高文沉吟了一下下,道:“这个……”
  祝梦扬双肩一耸,冷冷接道:“你最好实说,否则,要在下动手逼你,那就难看了!”
  左高文抬目看了祝梦扬一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夫在少林之时,是排在慧字辈……”
  祝梦扬闻言一怔,道:“慧字辈?那你与当今少林的掌门方丈,是同门师兄弟的了?”
  左高文道:“不错,慧灵掌门大师,正是老夫的大师兄!”
  祝梦扬道:“尊驾的释讳,怎么称呼?”
  左高文略一迟疑,慨然道:“慧通!”
  他口中慧通两字刚刚出口,麦长庚已然一惊而起,抱拳道:“原来是万家生佛慧通大师么,麦某失敬了!”
  左高文皱了皱眉,长道:“奏兄,慧通二字,早已随同岁月逝去,帮主此后只管叫我左某便了!”听他言下之意,似是有着弦外之音。
  麦长庚却是淡谈的笑了一笑,道:“慧通大师在少林门中,乃是有道高僧,行走江湖,更已博得万家生佛的美誉,想不到竟然会蓄发还俗,真叫麦某不解得很。”
  左高文苦笑了一声,道:“人各有志,帮主也不用多疑多想了!”
  青虚老人这时竟是哈哈一笑,道:“那慧通的名号,老夫倒也听过,只是,老夫有些不信阁下便是慧通!”
  左高文双眉一皱,道:“老前辈因何不信?难道左某人冒充慧通,又有什么利便可图么?”
  青虚老人道:“谁知道?像你这等来历怪异的人,本来就叫人不容易相信!”
  左高文忽然哈哈大笑道:“依你老之见,左某又是少林寺中的那一位和尚?”
  青虚老人道:“老夫若是知晓,又何必问你?”语习一顿,接道:“不过,老夫要告诉你,慧通纵然行了一千万的善功德果,但他竟然逃禅俗还,就这点,老夫就认为他不是一个真心向善之人!”
  左高文闻言,呆了一呆。他想不出这位书魔老人为何不相信自己是慧通大师!
  祝梦扬眉头一皱,接道:“老前辈,那慧通大师在少林寺中的地位甚高,在武林之中,也清誉极著,既然还俗,只怕有着很大的原因了!”
  青虚老人道:“管他什么原因,老夫总觉得其中有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麦长庚道:“老前辈,祝老弟说得不错,这位左兄如是真是慧通大师,只怕其中必然有着很大的原故。”
  青虚老人目光一转,冷冷笑道:“当然有原故,既然你们想问,老夫不再阻拦,你们只管问吧!”
  麦长庚笑道:“麦某倒正想间上一问……”
  左高文这时已站了起来,坐在另外的一张椅中,闻言长叹道:“麦帮主,你想知道什么呢?”敢情,他似是愿意坦诚与他们一谈了。
  麦长庚道:“老朽第一格想知道的事,乃是要弄明白,左兄是否真是慧通大师!”
  左高文苦笑了一声,道:“麦帮主不必多疑,左某正是慧通!”
  柳如烟忽然叫道:“你自己说的怎能算数?”
  左高文皱了一皱眉,道:“依姑娘之见,那该怎样才能作数。”
  柳如烟顾然事先并未想到要怎样才能证明左高文是不是慧通大师之事,左高文一旦反问,倒叫她呆了一呆,无法作答了。
  祝梦扬却接道:“如依在下看来,那倒容易得很!”
  左高文道:“老朽候教!”
  祝梦扬笑道:“屈驾同去少林一行,如果你真是慧通大师,少林中慧字辈高僧,决不会不认识你!”
  左高文摇了摇头,道:“老朽业已还俗,那有脸面再去少林?”
  祝梦扬沉吟道:“那……如是咱们把少林长老请来几位呢,尊驾可肯与他们见上一面?”
  左高文迟疑了一下,道:“这个……也不妥当!”
  祝梦扬道:“为什么?”
  左高文道:“老朽羞见故人!”
  柳如烟忽然尖叫道:“你那里是羞见故人?根本你就不是慧通大师吧!”
  左高文目光一亮,正色道:“姑娘,老夫若非慧通,又怎会少林门中的不传武功?”
  柳如烟冷笑道:“谁晓得你跟什么人偷学来的?”
  左高文被她说得一楞,暗道:这个丫头真是刁蛮得很……但他口中却也想不出适当的辩解,他知道虽然自己能说,那也没有用处,得不到几人的信任。是以,他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麦长庚干哼了一声,道:“左兄,假若老朽相信了尊驾果然是慧通大师,不知左兄可否告知,左兄怎得忽然还俗之故?”
  左高文脸上有着一丝激动之色,但口中却淡然一笑,道:“麦帮主,这是左某私人的事,恕左某无法说明!”
  柳如烟笑道:“麦公公,我知他不会说,你再问也是枉然啊!”
  麦长庚笑道:“老夫不信!”他忽然向祝梦扬道:“祝老弟,这洞庭乃是麦某的地盘,卧塌之旁,岂容他人安睡?倘若老弟与老朽易地相处,应如何处理呢?”
  祝梦扬笑道:“不惜用尽方法,也得问明此事!”
  麦长庚道:“这就是了!”转脸向左高文接道:“左兄,麦某今天可非得问个明白不可了。”
  左高文数眉沉吟了一阵,道:“麦兄莫非要翻脸么?”
  麦长庚呵呵一笑道:“不是麦某要与左兄翻脸,实在是左兄太不给兄弟面子了!”
  左高文微微一笑道:“要怎样才算给了麦兄的面子呢?老朽隐居洞庭,与人无性,与世无争,也无冒犯贵帮之处,麦兄这般见逼,又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麦长庚也笑道:“其中原因,简单得很!麦某在武林之中,多少也有点头脸,虽然比不上万家生佛慧通大师那等被人津津乐道,但麦某一生之中,却也未曾作过一樁伤天害理之事……”
  左高文忽然笑道:“难道左某作过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麦长庚冷哼了一声道:“尊驾作过没有,别人自然不知道,但尊驾既然连还俗之故,都不肯说出来,那显然是心胸不够光明正大的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一个心胸不光明的人,什么事只怕都会做得出来了!”
  左高文脸色微微一变,道:“麦兄是认定左某人在此必有所图的了?”
  麦长庚冷笑道:“是否别有所图,那是你的事,麦某必须查明阁下用心,却是决无更改!”
  左高文笑道:“这么说,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第十二章 怪事突生 湖底探险
  麦长庚道:“不错!老夫要你枉驾前往君山总寨小住几日了!”
  左高文道:“如是左某不愿呢?”
  麦长庚忽然仰天大笑道:“这可就由不得你左兄了!麦某决定的事,那已铁案如山,不容更改!”
  左高文冷冷地看了麦长庚一眼,脸上有了怒意,但他目光在祝梦扬、青虚老人身上一转,那激动的怒意,立即消失,代之而起的,乃是一份无可奈何的愁容。他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麦兄,左某不愿与麦兄反脸成仇,尚望麦兄莫要逼人太甚!”
  麦长庚道:“左兄是不愿去我君山总寨的了?”
  左高文道:“不错!左某正是不想去。”
  麦长庚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道:“只怕由不得尊驾不去了!”
  左高文忽然大笑道:“麦帮主,左某虽然不是这位老弟和青虚老人的对手,但你麦长庚的名头,却是嚇不倒左某人啊!”
  麦长庚呆了一呆,这才怒道:“好啊,你是不把麦某瞧在眼中的了!”
  霍然站了起来,举手一掌,直向左高文拍去。两人说来说去,终于动起手来。
  视梦扬一时之间,不便插口,自也不便插手,闪着一双星目,向那青虚老人望去,只见他居然双手捧着那盏茶,直看着两人发笑,似是正想瞧瞧他们一旦相搏,究竟谁高谁低。
  祝梦扬心中暗道:“青虚老人这等神态,未免有些幸灾乐祸啊……”
  寻思之间,左高文业已回手反击。刹那间,两人便在船上动起了手。
  祝梦扬觉得甚是不安,从两人动手的情形来看,彼此的武功,正在伯仲之间,这一动起手来,一时却不易分出胜负来了。
  他越发着急,那青虚老人越发的觉着轻送,一面细品着那盏清茶,一面却含着充满讥讪笑意,向祝梦扬道:“小子,你瞧他们要有多久时光,才能分出胜败来?”
  祝梦扬扬眉道:“这个么?晚辈看,不上千招,只怕无法分出胜败来了!”
  青虚老人大笑道:“不用!老夫看来,百招即够!”
  祝梦扬一怔道:“他们武功相当,百招之内,又怎会分出胜败呢?”
  青虚老人道:“老夫说只要百招,那是不会错的了!”语音一顿,接道:“小子,你莫要忘了,那左高文前已然败在你的手下,是以,他在心理上先就吃了大亏,气势之上,不如麦长庚多多了!”
  祝梦扬道:“老前辈,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青虚老人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笑道:“小子你可是又想插手了?”
  祝梦扬笑道:“那倒不是,晚辈只想……”他沉吟了一下,未会往下说去。
  青虚老人笑道:“你想怎么样?
  祝梦扬道:“晚辈是想……最好由你老出面,叫他们不要再打下去了!”
  青虚老人笑道:“为什么?”显然,这老儿有些不愿意。
  祝梦扬道:“这……晚辈认为,就眼下之事而论,他们似乎不必如此相拚!”
  青虚老人大笑道:“不必相拚?好小子,你说得很轻松嘛!”
  祝梦扬笑道:“本来这样啊!”
  青虚老人摇头道:“盛名之累,你懂不懂?”
  祝梦扬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这又何苦?”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可是觉得他们有些愚蠢得可笑?”
  祝梦扬道:“晚辈确有此感。”
  青虚老人当然深深的吁了一口大气,道:“小子,有朝一天,你也会明白其中道理的,到那时,只怕你小子也会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为那一点虚名拚命了。”
  祝梦扬有些儿茫然,他说不上青虚老人的这一番话是否真是颠扑不破的大道理,但他却觉得,这事至少不是他眼前即能了解!他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老前辈,不论怎样,晚辈觉得,眼下最好是劝阻他们,不要再打下去了!”
  青虚老人目光在那近身搏斗,打得十分惨烈的麦长庚和左高文身上一转,笑道:“要他们住手么?”
  祝梦扬道:“但望老前辈出面。”
  青虚老人道:“小子,这是你的事,恕老夫不愿插手多管了!”
  祝梦扬只听得怔了一怔,半晌作声不得。敢情,他却未想到青虚老人仍然一口拒绝了!
  柳如烟在旁一直低头没有说话,这时忽然抬起头来,笑道:“祝大哥,我去劝他住住手可好?”
  祝梦扬心中大吃一惊,接道:“那怎么行?”
  青虚老人笑道:“为什么不行?你小子管事倒真的不少!”
  祝梦扬道:“柳如烟的武功,晚辈知道,她决无将麦帮主和左老人分开之能!”
  青虚老人笑道:“不见得!”他笑顾如烟道:“丫头,老夫传你一招手法,去将他们解开如何?”
  柳如烟一怔道:“你老传我一招手法么?”
  青虚老人道:“不错!”
  柳如烟笑道:“能够解开他们么?”
  青虚老人大笑道:“那个当然了!”语音一顿,向祝梦扬道:“小子,你信不信老夫有此能耐?”
  祝梦扬听得青虚老人说:只要传柳如烟一招手法,即将可搏门中的麦长庚和左高文分开,不由微笑道:“相信!只是……”他笑声一顿,却是不往下说!
  青虚老人两眼一瞪道:“只是什么?”
  祝梦扬道:“只是叫晚辈有些难解,什么手法,能够一招就将这两位高人化解开来?”
  青虚老人道:“你还是不大相信了?”
  祝梦扬笑道:“晚辈只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青虚老人道:“小子,你且等着瞧吧!”语音一顿,向柳如烟道:“丫头,你仔细的瞧着……”
  只见他举起右手,作出一个由上向下的压击之势,然后五指分张,迅快的翻掌一点而出。
  这手势甚是简单,但祝梦扬看来,却明白其中含着极大的杀手招法。
  柳如烟却是看得不大明白,皱眉道:“老前辈,这等手法怎能一举迫令他们住手啊?”
  青虚老人大笑道:“容易得很,你只须将五指的指力发出,他们自然就会住手!”
  柳如烟道:“为什么?”
  青虚老人道:“丫头,这五指指力一发,五尺之内,均可制人穴道,他们自然是要住手的了!”
  柳如烟将信将疑的接道:“晚辈没有那等功力啊……”
  青虚老人笑道:“不要紧,只要你记住老夫这招手法,依样施展,指力虽不够强劲,但决可将他们两人击退!”
  柳如烟嫣然一笑,道:“既然你老说可以,晚辈就遵命一试。”
  她缓缓的站起身来,移步便向麦长庚,左高文走去。
  麦长庚、左高文两人这时正以极快的手法抢制机先,两人四掌相持在不足一尺大小的圈内,指点、掌拍,移动的快逾流星一般。
  柳如烟走了过去,看了两人一眼,忽然低声道:“两位不要再打了……”
  机手一扬,照着青虚老人的教导的手法,对准麦、高二老的四只手掌,由上向下击去。
  她心中没有多大把握,但却不得不如此出手,自己自然甚是害怕。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自己掌力一发,麦长庚和左高文竟是大叫一声,同时收手,向后跃退。
  麦长庚没有料想到柳如烟出手的招法如此神奇,只觉手腕一,迫得只好抽身向后倒退一步。
  左高文更是大吃一惊,只因这一招手法之怪,完全不是他所能预料得到,心中狂震,也自飞身倒跃而出。
  祝梦扬只瞧得失声笑道:“好手法!好指力!”
  柳如烟蛾眉扬了一扬,却向麦长庚道:麦公公,你们不要再打了!”
  麦长庚对于柳如烟的武功,知之甚明,她居然出手能够一招,就逼得自己和左高文收手,这中间必有道理!是以,柳如烟话音一落,他立即皱眉道:“姑娘,你怎么一时三刻之间,武功突然精进了许多!”
  柳如烟微微一笑,道:“麦公公,这是那位秦公公教我的手法啊!”
  麦长庚原也想到她这等手法,乃是青虚老人所授,但他有些虽以相信,柳如烟竟会如此之快的学会!这时不由得长叹一声,道:“青虚前辈的武功,当真是妙绝人寰,使人不敢相信!”
  左高文脸色一变,但很快的又还原,缓缓的回到自己座位之中。他一言未发,彷佛对适才的事,毫不介意。
  青虚老人这时哈哈一笑道:“麦长庚,你和左高文的事,老夫出面为你们调解一下如何?”
  麦长庚闻言,怔了一怔,道:“你老怎生调解?”
  青虚老人道:“要那左高文住到君山宾馆之中!”
  麦长庚道:“左兄如是应允,咱们又怎会动手?只怕你老这番心意白费了。”
  青虚老人大笑道:“也许不会……”他笑声一顿,向左高文接道:“朋友,你怎么样?应不应允?”
  左高文这时竟然笑道:“左某早有奉访麦帮主之心,只是怕他见疑,所以一直未去……”言下之意,已是满口答应了。
  青虚老人笑问麦长庚道:“如何?这位左老弟不是已经应允了么?”
  麦长庚抱拳道:“这个……那是你老的面子了!”
  青虚老人笑道:“谁的面子不管了!反正他已经答应了就成!”
  左高文这时向麦长庚抱拳道:“麦兄,左某这些时来,避祸洞庭,幸能苟全性命,实际说来,实在是承拜麦兄所赐,这份盛情,兄弟感激不尽……”听他这等说法,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了!
  麦长庚怔了一怔,心中充满了疑虑,但他口中却接道:“那里的话,左兄忒谦了!佳宾隐居在此,老朽竟然忘了拜访,左兄可要包涵一些才是!”
  适才还在动手相拚,这一瞬之间,却又变得如此客气,只把祝梦扬瞧了楞了半晌。
  他不禁在心中暗道:这些人年纪大了,为什么都变得这般虚伪起来?难道这就是世故么……?
  祝梦扬心中有了这等想法,但他心中可并未说将出来,否则,只怕他准要被老一辈的人目为怪物了。
  柳如烟似乎也对眼下之事甚是奇怪,她可不像祝梦扬那么有修养,心中想到什么,就忍不住要抖了出来。
  麦长庚语音一落,她立即笑道:“麦公公,你们干吗这么客气?刚才你们不还要拚命么?早晓得你们是打着玩的,我才不愿出手去拉开你们!”
  麦长庚,左高文被她间得同时一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老脸之上,却也露出了讪讪的不好意思形色。
  祝梦扬瞧在眼中,暗道:“他们虽然很世故,但倒也还有着一些羞耻之心啊……”
  青虚老人闻言哈哈大笑道:“丫头,你怎地这么说话啊?难听得很……”语音一顿,接道:“人的年纪大了,行为自然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倘是每一个人都始终保有赤子之心,这世间之上,又那里去找得出是非善恶,好人和坏人呢?”
  柳如烟只听得呆了一呆。她对于青虚老人的这几句话,有些儿不明白。为什么人在世间,就不能长持赤子之心?难道这人间没有好坏也不行么?
  寻思之间,只听得麦长庚呵呵一笑道:“秦老前辈,那左兄既然答允前去君山,咱们似是不必再在此间逗留了!”
  青虚老人目光一掠舱外的芦苇,笑道:“是什么时刻了?”
  左高文笑道:“辰时已过。”
  青虚老人点头道:“既然过了辰时,想必湖上的雾霾,也该消褪了吧!”
  左高文道:“应是退去了!”
  青虚老人哈哈大笑道:“麦帮主,你可曾察看过这一带的水道,有些特殊之处么?”
  麦长庚一怔道:“老前辈有何发现么?”
  青虚老人道:“湖水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对。
  左高文闻言,笑道:“这个……晚生倒是知晓其中道理!”
  青虚老人道:“什么道理?”
  左高文道:“湖木在这一带湾汊中,因被芦苇遮去了天光,是以色泽不比湖心明亮,而且,这一带湖水的深度,不足丈许,湖底泥沙,已易于扬起,水色混浊,那也是必然的了!”
  青虚老人道:“不错,这也未尝不是原因之一,不过,老夫的看法,却以为其中还有着什么别的原故!”
  麦长庚道:“什么别的原故?”
  青虚老人淡淡一笑,道:“老夫若是已经知道,那还用得着问你们吗?”语音一顿,接道:“麦帮主,你可能叫几个贵帮的属下之人来此?”
  麦长庚道:“当然可以!”语音顿了一顿,立即走出舱门,撮口发出了一声长啸。
  他这一声长啸,宛如凤呜龙吟,在早晨的湖面之上,显得越发的嘹亮。就在他啸声尾音刚落,只见打远处来阵阵打浆拍水之声。三只梭形快艇,在芦苇之中,飞驰而来。不移时,已有三名帮中子弟,跃上座舟。
  他们神态恭敬的向麦长庚见礼,麦长庚略一颔首,道:“随我入内。”领着三名弟子,走进舱内。
  青虚老人笑道:“他们就在附近么?”
  麦长庚道:“不错,洞庭湖每一处港没,本帮均有巡迁船只在其中逡巡。”
  青虚老人道:“那很好!”他忽然低头沉吟,久久不再说话。
  舱中诸人,都不知青虚老人的用意何在,是以,一时之间,也无一人开腔。
  静默中,过了约有盏茶之久,青虚老人忽然抬头向左高文冷冷一笑道:“左高文,老夫有一句话问你,你可得照实回答。”
  左高文脸色一变,道:“老前辈有话,请说无妨,左某知晓之事,一定照实回答。”
  祝梦扬瞧得心中一震,暗道:莫非青虚老人又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故了么?
  他思忖之间,却听得青虚老人笑道:“这一带港没,水底之下有些不寻常的事物,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左高文似是大出意料之外,怔了一怔,道:“水底下面么?”
  青虚老人道:“不错!你久居此地,那是应该知道的了!”
  左高文微微一笑,道:“没有啊!”
  他的神态十分铁静,只把青虚老人瞧得呆了一呆。
  青虚老人不由失声道:“好啊,你装得不错嘛!”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左高文,这话你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老夫!”
  这时,祝梦扬耳中,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泼水之声,他以为这是五湖帮的子弟在小舟之上打浆,也就没有注意。
  左高文神色又是一变,接道:“老前辈,这事实是冤枉了晚生了!”显然,他乃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的了。
  青虚老人哼了一声,向麦长庚道:“麦长庚,你这属下人中可有精通水性之士?”
  麦长庚道:“本帮子,十个之中,有九个都精通水性,你老有何吩附,只管说出。”
  青虚老人道:“那很好,你马上派两个人下水,查查这一带水下的形势!”
  麦长庚白眉一扬,似是要说什么,但他却忍了下去,向身后的三名属下弟子,道:“换上水靠、拐子兵刃,下去查看一下!”
  那三名弟子齐齐应了一声便掉头出了舱门。
  青虚老人这时目光转向左高文,笑道:“左高文,老夫几乎被你瞒过去了!”
  左高文的神色,一直在变幻不定,这时闻言,却反倒笑了起来。
  青虚老人怒道:“你笑什么?胆子不小啊!”
  左高文笑道:“老前辈,你老错了!”
  青虚老人冷哼道:“老夫会错?”
  左高文笑道:“正是你老错了!”
  青虚老人道:“老夫错在那里?这水面之下,明明有着什么怪异的埋伏,难道老夫听错了么?”
  左高文道:“那倒不是……”他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晚生说的乃是你老错在把晚生牵入其中了!”
  青虚老人冷冷的看着左高文,道:“你说……这水面之下的一切,与你无关么?”
  左高文道:“正是如此!”
  青虚老人怪笑了一声,道:“老夫不会相信!”他忽然掉头向麦长庚道:“你那五湖帮的子弟,可曾在水面之下布置过什么机关?”
  麦长庚摇头道:“没有!本帮行为,一向光明正大,如是仰仗机关埋伏,却是晚生不取。”
  青虚老人道:“那就是了!”
  祝梦扬这时已然听出了一些头绪,忍不住笑道:“老前辈,你莫非发现了这一带水面之下,有着什么特别的埋伏么?
  青虚老人道:“你没有听见么?”
  祝梦掦道:“听是听到了!只是晚辈不敢认定,那是什么人弄出来的花样。”
  青虚老人道:“很容易知道,一定是左高文!”
  他说得如此肯定,只把祝梦扬弄得呆了一呆,道:“别人也有可能啊!你老怎的……”
  青虚老人道:“错不了,再待一会儿,那下水的人上了岸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左高文这时却笑道:“老前辈,晚生说这事与我无关,你老恐怕还有些儿不信吧!”
  青虚老人道:“本来就不信!”
  就在他话音一顿之间,忽然舱外传来几声刺耳的尖叫之声。
  麦长庚楞了一楞,闪身向外奔去。
  青虚老人却是脸色一沉,向祝梦扬道:“小子,你也出去瞧瞧吧!只怕五湖帮的子弟,已然出事了!”
  祝梦扬身形一晃,便自看出了舱内门时赶到了船头之上。
  举目望去,只见五湖帮弟子的小舟,已有三四艘急快的从远处驶来,原来停泊在左高文木船之旁,自己等人乘坐而来的小舟之上,这时竟多了两具尸体。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麦老,那些尸体是五湖帮中的弟子么?”
  麦长庚这时已然瞧出,那两具体,正是适才被派至水底探望的帮中子弟,不由得顿足道:“可不是,就是适才才下水的子弟啊!”
  祝梦扬一怔道:“他怎么死了?”
  麦长庚道:“这个……老朽也不知道啊!想必是水底之下,有着什么水怪!”
  祝梦扬道:“不错,麦老就得再派人下去瞧瞧啊。”
  麦长庚点头道:“老朽正有此心……”
  语音未已,只听得一阵哗哗泼水之声,又有一名弟子的尸体飞出了水面,落在那小舟之上。
  祝梦扬瞧得呆了一呆,暗道:这水下也不知是什么人物,从水底之下,将一个人尸体抛了出来,就不容易,居然又认位如所之准,尸体落在船上,不偏不倚,恰好垒在先前的两具体之旁,其人眼力之强,当真高人一等…….
  他寻思之间,麦长庚身形一闪,向那小舟之上飞跃而去。
  同时,自那四面赶来的小舟,也都拢在一旁。
  祝梦扬凝目望去,却见赶来的小船,居然多达七艘,其中一艘较大,上面赫然是五湖帮的护法“银河飞霜”瞿君兆和两名神采不凡的少年。
  那瞿君兆抵达当场,立即大声道:“帮主,这是怎么了?”
  麦长庚本是在低头查看帮中子弟的致死之因,闻得瞿君兆叫问,白眉一扬,怒道:“瞿兄,想不到咱们卧榻之旁,竟然有人酣睡,并且出手杀了本帮子弟,这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本座么?”
  瞿君兆蓦地呵呵一笑道:“那是什么人竟有这等大胆?帮主,他们现在何处?”
  麦长庚指着湖水冷笑道:“就在这湖水下面!”
  瞿君兆闻言,忽然向身侧两名少年喝道:“你们下去看看,到底水底下有什么古怪!”
  那两名少年答应了一声,竟然也不曾换着水靠,便各自拔剑在手,从小舟两侧,噗通一声,跃落湖中。
  麦长庚一见,皱眉道:“瞿兄,这水面之下,似是隐有武功极高之人,李振安、邱云鹏两位贤侄,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适才那跳下水中的少年,乃是瞿君兆的两名得意弟子李振安和邱云鹏,如论武功,在五湖帮中,也算是二流高手,这时麦长庚如此关照,倒叫瞿君兆怔了一怔,接道:“这水下会藏有这等高人么?”
  麦长庚道:“瞿兄,只怕有劳瞿兄自己下去看一看才好!”
  瞿君兆忽地笑道:“很好啊,兄弟本来不打算下水,但帮主这么说,我倒是不能不下去瞧上一瞧了……”话音一落,只见他伸手解开了长衫,双肩一摇,便腾身向水中跃落。
  麦长庚目睹瞿君兆自己跃入湖中以后,似乎略为放心,便自转身跳上了大船。
  此刻,柳如烟、左高文,和青虚老人也都走出了舱门,站在船头之上。
  祝梦扬目光注视在水面之上,一瞬也不瞬,但麦长庚上了大船,却是目光盯在左高文脸上,也是一瞬也不瞬!
  麦长庚必是想从左高文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但麦长庚却是失望了!
  显然,那左高文也有些被眼前的事情所震悸,一脸都是茫然之色!
  麦长庚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不是很奇怪么?他怎的也似知不道呢?
  敢情,麦长庚一直认为这水下的一切,都是那左高文从中弄鬼。
  这时眼见左高文也是一脸茫然之色,自然心中大为奇怪的了!
  青虚老人负手而立,目光虽然注视在水面之上,但脸上却是流露着丝丝讪笑,彷彿他正是打算置身事外一般。
  柳如烟却是受惊的站在祝梦扬身边道:“祝大哥,这水下面还会有人么?”
  其实,她这等问话根本就属多余,倘是水下无人,那三名五湖帮的弟子,又怎么会送了性命。
  但祝梦扬却是一笑接道:“不错!这湖底下似是有些古怪……”
  余音未绝,只听得一阵水声刺耳,瞿君兆和他的两名弟子,已然如飞一般,自水底窜了上来。
  麦长庚举目望去,只见他们三人的神态,十分狼狈,显然是吃了什么大亏。
  瞿君兆湿淋淋的站在小船之上,直望着水面发呆。他那两名弟子李振安和邱云鹏则衣衫裂开,手中失去了兵刃,虽然不会流血,但吃了败仗,那已是一目可见。
  麦长庚眉头大皱,沉声喝道:“瞿兄,那水面之下莫非是藏有什么怪人?”
  瞿君兆目光并未离开水面。口中应道:“帮主,这事好怪……”他语音一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遭碰到这等奇事哩!”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位老人,似是被那水下的怪事惊得呆了……”
  思忖之间,只听得麦长庚道:“什么奇怪之事?瞿兄快快说来!”
  瞿君兆怔怔的指着水面,接道:“帮主,这……下面有鬼……”
  柳如烟听说有鬼,只嚇得尖叫一声,向祝梦扬身后一躲,浑身直抖。
  麦长庚闻言也不由得呆了一呆,道:“有鬼么?”
  瞿君兆道:“不错!”
  左高文脸色一变,脱口道:“青天白日,那有见鬼的道理,兄台只怕是看错了!”
  麦长庚也道:“瞿兄,你在水下瞧到了什么?怎知会是鬼怪呢?”
  瞿君兆惊容未退,望着水面沉吟了一会儿,接道:“帮主,老朽入水以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见到……”
  麦长庚呆了一呆,道:“什么也未见得到吗?”
  瞿君兆道:“可不是?不过……”他皱眉迟疑了一下,才又接道:“老朽和孩子们却被一股极大的潜力,震得在水中存身不稳!”
  麦长庚道:“有这等事?”但他忽然指着李振安、邱云鹏道:“瞿兄,贤侄的兵刃呢?怎地会失落了?”
  瞿君兆道:“老朽入水之时,他们就已失去手中的宝剑了!唉!倘是我迟去一步,他们只怕也要性命难保……”
  麦长庚被他说得一楞,失声道:“本座不信……什么人能有这等能耐?”
  瞿君兆道:“老弟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啊!但兄弟却是被他自水中震得不敢停留,帮主,你看这不是鬼怪,又会是什么?”
  麦长庚沉吟未尽,青虚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瞿老兄,你说没有见到水下有人么?”
  瞿君兆道:“不错,老朽什么也没有看见!”
  青虚老人道:“瞿君兆,老夫提醒你一点,你再想想看,是否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瞿君兆怔怔的道:“老前辈请讲。”
  青虚老人道:“老夫相信,那将你震退的力道,至少应该有个发出的方向啊?
  瞿君兆听得一呆,道:“这个……当然来自那水底之下的了!”
  青虚老人道:“方位呢?是前是后?还是在左在右?”
  瞿君兆想了一想道:“那力道似是来自四面八方,根本使得瞿某无法辨别!”
  青虚老人道:“那怎么可能?”
  瞿君兆道:“瞿某也觉得这事大不可能,但那涌来的力道,确是自四面八方同时出现,所以,瞿某才会有着遇见了鬼的想法。”
  青虚老人沉吟道:“阁下在水中视物的目力如何?”
  瞿君兆道:“这等湖水,瞿某只能瞧到丈许远近!”
  青虚老人道:“你入水之后,想必是未曾瞧得到水下有什么特别的物体!”
  瞿君兆道:“没有!”
  青虚老人忽然向左高文道:“左高文,你可是也不知道这水下有什么古怪?”
  左高文道:“晚生在此泊舟,时日不短,从来未曾遇到什么怪事!”瞧他说话的脸色,一派诚挚,倒也不似说的假话。
  青虚老人皱眉沉吟道:“那就奇怪了!”
  他搔了搔头,向柳如烟道:“小丫头,你一向长在水边上,可识得水性么?”
  柳如烟道:“我……你老可是要我下水去看看吗?”
  青虚老人摇头道:“那倒不是!老夫只是想向你请教一番,你可曾见过什么蛟龙之类的水下怪物?”
  柳如烟笑道:“没有啊!那蛟龙倒也听爷爷说过,只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青虚老人苦笑了一声,又道:“这么说,这水面之下是不是什么蛟呀龙呀,你是无法分别得出来了?”
  柳如烟道:“是啊,晚辈根本没有见过这些东西,自然是分辨不出来的了!”
  青虑老人顿足道:这可把老夫难倒了!如是换在水面之上,老夫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如要下水,那可就是一筹莫展了!”
  祝梦扬忽然向麦长庚道:“麦老,晚辈虽然识得水性,但却不怎么高明,麦老可否找一名精通水性的贵帮子弟,伴我一同下去瞧瞧?”
  麦长庚略一沉吟,笑道:“老夫自己与你下水试上一试如何?”
  祝梦扬一怔道:“麦老自己下去么?”
  麦长庚道:“老弟,你莫非以为老朽老迈了么?”
  祝梦扬笑道:“晚辈怎会这么想呢?”他微一沉吟,接道:“五湖帮的一切威望,都凭仗你老人维系,像这等大事,你老岂可轻易涉险?”
  麦长庚白眉扬了一扬,正待说话,忽然一阵船浆声传了过来,打芦苇之内,又荡来三艘快艇。
  祝梦扬举目望去,只见那三艘快艇之上,共有六名五湖帮的高手抵达。
  这六人之中,除了“长发仙婆”齐三婶,“铁萧玉女”舒梦渠,“君山樵叟”华轩武三人,祝梦扬是已见过,另外三人他却是不识。
  麦长庚见这三艘快艇驶来,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但他却是没有作声。
  这时,那第一艘小艇,已然靠在祝梦扬等人所坐的大船旁边,这艇上是两名少女,当先那位身着黄罗长衫的少女,轻笑了一声,向麦长庚叫道:“爹,你们在这儿干吗?”
  敢情,这黄衫少女,乃是麦长庚的女儿,五湖坛主中的洞庭坛主“冷面花仙”麦小娟。
  麦长庚皱了皱眉,道:“娟儿,你怎么来了?”他目光一转,向第二艘快艇的白衣少年看了一眼,接道:“轩儿不是去了天台么?怎地这么快便已回来?”
  那白衣少年,乃是麦长庚最为心爱的弟子,“白衣快剑”龙玉轩,本是奉了麦长庚之命,去至天台,向那武林四大豪门中的欧阳家族送讯,但他竟然又在洞庭出现,是以,麦长庚甚为不快。
  “白衣快剑”龙玉轩却是恭声接道:“师父,弟子已然见过欧阳振武师兄了!”
  麦长庚一怔道:“那么快?”在他的想象之中,天台往返,不是七天所能办到。
  龙玉轩笑道:“师父,弟子在半路之上,遇到了欧阳兄,他要弟子不用去那天台‘掬涛古堡’,所以,弟子便赶了回来!”
  麦长庚道:“原来如此!”语音一顿,接道:“那欧阳振武现在何处?”
  龙玉轩道:“欧阳师兄已然回转天台去了!”
  麦长庚点了点头,忽然回顾了祝梦扬一眼,道:“老弟,这是小女小娟和小徒龙玉轩……”
  祝梦掦连忙抱拳和麦小娟、龙玉轩见礼。
  龙玉轩只是笑了一笑,还了一礼。但麦小娟却是粉脸一沉,冷冷笑道:“这位祝大侠,可就是在金陵天地府中,力败五大高人的那位么?”
  祝梦扬听得呆了一呆,暗道,“她这是什么意思?金陵天地府中的一切,她怎么这么快便已知道了?”但他口中却道:“不敢,姑娘抬举了!”
  麦小娟冷哼了一声,道:“听说你武功很好啊!”
  祝梦扬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快,但碍于麦长庚的面子,却只好淡淡一笑,道:“武林末学,粗知几招剑法,那是谈不上好的了!”
  麦小娟忽然格格一笑,道:“祝公子,有空的时侯,妾身想向你领教领教……”
  祝梦扬又是一怔,忖道:这就惨了!我……那里得罪了她?怎地一见面就要叫阵哩?
  祝梦扬寻思之间,耳中听得麦长庚喝道:“娟儿不得无礼!祝老弟来此是客,你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麦小娟柳眉扬了一扬,似是对麦长庚这等带着外人数说自己,甚是不高兴,在鼻孔中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时,那龙玉轩忽然大声道:“师父,瞿老护法怎的浑身湿透了?”
  麦长庚叹了一声道:“轩儿,这水面之下,出了古怪,为师正想下去察看呢!”
  龙玉轩微微一笑道:“这水面之下出了什么古怪?待弟子下去瞧瞧可好?”
  麦长庚眉头一皱,正想喝阻,只听得水声嗤的一响,龙玉轩已然跳落了湖中。
  青虚老人忽地大笑道:“麦老弟,你这个宝贝徒儿冒失得很啊!”
  麦长庚脸上一红,摇了摇头,一语未发。
  麦小娟却是抬起头来,叫道:“爹,这水下出了什么古怪?龙师兄下水而去,可是很危险么?”一片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显然,这一双青年男女的感情,当然不错。
  麦长庚沉吟道:“正是很危险!”
  麦小娟脸色一变,急道:“爹,那……龙师兄不是很冒险了么?”
  麦长庚长叹道:“他不曾问明根由,便自逞能下去,让他吃些苦头,杀杀骄气也好!”
  麦小娟闻言,粉脸变色,竟然转身向她身仙的那名身穿黑杉的披发少女道:“崔姐姐,我们也下去接应龙师兄好么?”
  那黑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坛主之命,小妹怎敢不遵……”皓腕一伸,已然拔出背后宝剑。
  麦小娟这时也掣出长剑,二女略一找扎,便待跳下水去。
  麦长庚忽然大喝一声道:“娟儿,你们不可下水!”
  麦小娟呆了一呆,道:“爹……龙师兄一个人下入湖底怎么行啊!”
  麦长庚哈哈一笑道:“那也不用你们下去啊!何况,一个女孩儿家,不换上水靠,这等下水,瞧你们怎生出水见人?”这话可把二女给问住了!
  那黑衣少女嗤一笑道:“帮主说得不错,坛主,咱们果真不能下水了!”
  麦小娟急得顿了顿脚,道:“那……怎么办?”
  麦长庚冷冷接道:“且等轩儿上来再说!”
  麦小娟对那龙玉轩显然有着极大的关怀,开言之后,一双妙目,直勾勾的证着湖面,一动也不动!
  但此刻湖水之下,却是一片沉寂。
  龙玉轩入水之后,就彷彿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踪影。
  青虚老人脸上有一些不安之色,掉头向祝梦扬道:“小子,你得下去看看了!老夫相信,那龙小子,八成是被人家逮住啦!”
  祝梦扬双眉一,道:“晚辈正有此意!”他话音一顿,向麦长庚抱拳笑了一笑,接道:“麦老,要那瞿老人和晚辈一同下去如何?”
  麦长庚笑道:“当然使得!”
  那瞿君兆身上水迹未干,此刻闻言,却是大笑道:“很好,老夫就伴随祝老弟入水一游!”话音一落,人已先行跃落水中。
  祝梦扬这时伸手拔出宝剑,脱下长衫,仅着内裹的紧身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头没入水中。
  他虽然对麦长庚说明,自己的水性不怎么高明,但实则水下功夫之强,并不比五湖帮中,任何一名好手稍逊!
  而且,他还有一点过人之处,那便是他那位“夺天圣手”丘师叔,曾经为他配过一剂专练目力的洗眼古方,使得他不但在夜暗之时,目力比一般武林高手强上两倍,而且在水底之中,也比他人强上二筹。
  是以,瞿君兆在水底可瞧到一丈,他至少比瞿君兆多看出五尺。
  祝梦扬跳进水中,两手一划,身形更如电射一般,沉向湖底。
  他目侧余光所及,只见瞿君兆也正在向他身旁游来。

  第十三章 另有居心 互揭阴谋
  祝梦扬向瞿君兆他打了一个手式,意思是要他指出先前下水以后,遇到阻力的所在,瞿君兆却似误会了他的用意,竟是一迳游到他面前,吃力的用传音之术,向祝梦扬道:“老弟,你唤老朽么?”
  祝梦扬当下也用传音之术,缓缓接道:“瞿老,你领我去那先前遇险之处吧!”
  瞿君兆点了点头,转身向左侧游去。
  祝梦扬随在他身后,两人去势甚快,转眼之间,已然游了五丈左右。
  瞿君兆这时忽然两手向前一推,身形立时停住。
  祝梦扬顿然双足下压,傅声问道:“瞿老,可就是在这里么?”
  瞿君兆点了点头,用手一指前面,祝梦扬凝目望去,只见在丈许之外,竟然是一块巨石,矗立在湖水之中。
  他拉了瞿君兆一把,两人迅快的升出水面,换了一口气,然后笔直的下沉,向那巨石游了过去。
  这一回两人落在石上,依然未曾遇到什么拦阻。
  祝梦扬打量了这块巨大的岩石一眼,只见这岩石所占的面积,竟然有着六七丈方圆,如非自己此刻落在那岩石当中,恐怕尽自己水下视物之能,也不能看明白这巨大的岩石的全貌。
  瞿君兆则在用手摸着巨石,脸上充满了讶异之容。
  祝梦扬侧转了身躯,绕着这块巨石游走了一周,突然间,他发现了一椿怪事。
  原来这岩石靠东方位,与别的地方,有些不同。
  其他的几面,都是参差不齐的长满了石苔,唯独这向东的一面,却是由湖底直立而上,高达三丈,宽有丈许,形成一面巨大的光滑石壁。
  祝梦扬有了这等发现,不禁脑际灵光一现,暗自思忖道:难道这湖底之下,还会有着什么山洞之类,可以供人居住的所在么?
  他虽然心中有了这等想法,但可不敢一定,只因那龙王爷的水晶宫一类故事,只不过是一种传说而已,人世之中,究竟又有几人当真见识过水晶宫的模样?
  祝梦扬心中转着念头,右手却是向尙在岩石上层找的瞿君兆招了一招。
  瞿君兆迅快的游了下来。目光刚自瞧着那而石壁,顿时脸色一变,很头然,他也觉出这石壁必有古怪了!两人互望了一眼,祝梦扬双足一蹬,便向石壁闯了过去。
  他右手一伸,按在石壁之上,身形一沉,向下堕去。容得双足踏着了实地,只觉所触之处,竟然也是坚硬的石质,而不是泥砂水草。
  祝梦扬略一迟顿,不禁试着向那石壁之上,用指节扣了一下!他这下敲击,力道不小,只听得一阵噏噏之声,传入耳中。
  瞿君兆也沉下身子,望着祝梦扬点了点头。
  显然,那是表示,他与祝梦扬有着相同的看法了。
  祝梦扬等了一会,却未发现别有动静,剑眉一扬,突然暗运真力,举手一掌,向那石壁拍去。
  “碎……”然一声巨震,随他掌力传出,那石壁之上,清清楚楚的现出了一个掌印。
  祝梦扬呆了一呆,思忖道:“这石壁如果真是一道水中洞府的门户,自己这一举,也应该将他震开了啊!”
  就在思念之间,瞿君兆也一连拍出了两掌。
  这几声“碎!碎!”巨凶,只把湖面上的几人,听的大为奇怪,但那水面下的石壁,却依然不见丝毫变化。
  祝梦觉善这事有些不对,那个龙玉轩跃落水中不久,自己和瞿君兆就已下来,为何此刻却又不见那龙玉轩的一点踪影呢?
  一念及此,不由得探手拔出了宝剑,向瞿君兆打了个手式,要他向后稍稍退去几尺,举手运剑,便向那石壁壁上刺去。
  他手中的宝剑,乃是一支百鍊精钢,剑锋所及之处,石屑顿时纷落。
  就在第三剑刚刚刺出之际,突然一阵咯咯之声,自石壁之间传来。
  眨眼之间,那石壁之上,露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圆洞出来,湖水卷成了一个极大的涡涡,向那个洞内灌去。
  祝梦扬呆了一呆,忽然向瞿君兆一招手,毫无迟疑的飘身随着湖水,向那洞内湍去。
  瞿君兆也脸色一变,紧随着祝梦扬向内钻进。
  两人一入小洞,顺着那水势,悬空的跌落地上。
  敢情,这小洞之内,果然是一个湖心之下的石洞,那灌入湖水的洞口,离地约有七尺。
  两人身子刚一落地,身后又是一阵轧轧的响声传来,那瀑布般的湖水,顿时停住了向内奔泻。
  原来那通往水中的小洞,又已堵上了。
  地上水迹斑斑,但适才流进来的大量湖水,却并未留在地面之上!
  祝梦扬皱了皱眉,看看停身之处,不禁大觉奇怪,这等埋在湖底的石洞,没有一处见到天光,怎地如此之亮,更使他不解的,是这湖水之下,那儿来的空气?居然不曾将人窒息而死!
  但此刻却不容他多想,只因瞿君兆已然大声喊叫道:“洞中的朋友,你既然允许我们入内,为何不肯当面相见呢?”
  他话音一落,只听得一阵笑声,打那石洞的后面传了过来道:“两位既然进入老夫洞府,当然会见得到老夫的了!”
  瞿君兆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可是藏身在石壁的后面么?”
  祝梦扬剑眉一扬,举步直向那迎面的一块石壁走了过去,大笑道:“阁下,这石壁上有没有门户?”
  那声音自石壁后接道:“当然有,否则老夫又怎能进出自如呢?”
  祝梦扬道:“阁下何不开门一见?”
  瞿君兆也冷笑一声道:“尊驾莫要以为这区区一座石壁,就能将老夫等人挡住……”
  那石壁后人声,竟是哈哈大笑道:“听阁下之言,可是带了钻山凿壁的用具了么?”
  瞿君兆道:“尊驾如不开门,老夫自有破门之法!”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老夫也不用跟你斗气,反正你们既进了老夫的湖下石洞,要想出去,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语音一顿,却是听得那石壁之上,响起一阵轧轧之声,就在祝梦扬立身之处,豁然露出了一道窄窄的门户。
  石门一开,立即有一道极为明亮的光芒射出,感情那门户之内,比外面这丈许大小的石室,要亮了很多。
  祝梦扬举目向内望去,那门户之内,乃是一间比外面要大上一倍的丹屋,门内左侧靠墙之处,有着一张云床,云床之上盘膝坐了一位年纪在七十开外的老人。
  这老人穿了一身单薄的月白纺稠褂裤,秃秃的脑袋在灯光之下,闪闪发光,脸色甚是苍白,但两眼开合之间,却是神气充足,灼灼逼人。
  祝梦扬略一迟疑,朗声一笑,举步向内行去,瞿君兆随在他身后,一入室门,那老人便伸手在床侧一按,那道门户,便又轧轧的关了起来。
  祝梦扬心中一动,暗道:“这老人为何要将门户关死呢?莫非他真是有着加害我等之心么?”心中转动念头,口中却是一笑,说道:“老丈,这地方很清静啊!”
  那老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他却左手在床侧一按,只见那云床的对面石墙上,又现出了一道门户。
  祝梦扬怔了一怔,转头望去。
  只见那门户的后方,又是一间石洞,洞内正有两名身穿黑皮水靠的少年,垂手肃立,在两人身前的地上,却躺着那位一身湿透了的“白衣快剑”龙玉轩。
  瞿君兆也瞧到了室中景象,顿时大怒道:“朋友,你把龙兄弟怎么样了?”
  那老人淡谈一笑,道:“两位想必就是为了这姓龙的而来的了!”
  瞿君兆道:“不错!你可是把他伤了?”
  那老人道:“姓龙的生死,已然捏在老夫手中,又何必伤他?”语声顿了一顿,忽然笑道:“连两位的生死,也只在老夫动念之间,所以老夫根本不用在你们送命之前,多费手脚!”
  瞿君兆显然被他激得心神激动,大怒道:“尊驾口气不小,不知你是那路人物?”
  老人笑道:“你虽不识老夫,但老夫却知道阁下乃是五湖帮护法‘银河飞霜’瞿君兆!”
  瞿君兆呆了一呆,祝梦扬已然抢先接道:“尊驾果然很有眼力,但不知区区是谁,尊驾能否猜得出来?”
  那老人被他间得沉吟了一阵,方道:“照你这等神情,莫非是五湖帮主的少帮主‘神剑镇三湖’麦化龙?”
  敢情,那老人见他一直走在瞿君兆的前面,错把他当作麦长庚的儿子!
  祝梦扬不由得失声大笑道:“错了!错了……”
  那老人怔怔的道:“你不是麦长庚的儿子?”
  祝梦扬道:“当然不是!”
  那老人目光在祝梦扬身上转来转去,摇头道:“老夫对年轻人知道得不多,你快快报上你的名儿来……”
  祝梦扬笑道:“区区说出姓名,自无不可,但在下却有一个条件。
  老人道:“什么条件?”
  祝梦扬道:“尊驾也得说出自己是谁!”
  那老人想了一想,笑道:“本来老夫是不愿说出名号,但你们既是入了老夫石洞,那已生还无望,对你这等垂死之人,老夫自当可以例外的了!”笑声一顿,接道:“老夫施子敬!”
  施子敬三字,祝梦扬甚是陌生。
  但瞿君兆闻言,却是心中一震,脱口道:“原来是天山七邪中的‘罗湖渔翁’施兄么?老夫久已闻名了!”
  提起天山七邪,祝梦扬似是有了些明白,他似乎记得丘师叔对自己提起过这几个人,当下笑道:“天山七邪,区区倒是听人提过……”
  施子敬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天山七邪?老夫兄弟一向都是自称七绝,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么,小子,你此刻可该说出你的名姓了吧!”
  祝梦扬大笑道:“七邪,七绝,那也没有什么分别,尊驾倒是不用辩解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区区姓祝,草名梦扬,施老一定没有听说过的了!”
  施子敬的脸色,出乎祝梦扬意料之外,竟是在听到祝梦扬的名号以后,突然大变,失声道:“你就是祝梦扬么?想不到啊!”
  祝梦扬闻言一征,暗道:“他怎么似是知道我的名姓呢?奇怪得很……”口中却道:“怎么?施老知道在下?”
  施子敬哈哈一笑道:“不错,老夫果然知道你老弟的名号!”笑声一顿,接道:“不过,老夫也是在三天之前,方始知道武林之中,出了你老弟这等人物……”
  祝梦扬皱了皱眉,道:“区区下山不久,想不到竟然也有不少人知道区区的名号了!”
  施子敬先前那倨傲的神情,这时收敛了不少,微微一笑道:“祝老弟,你怎的也加入了五湖帮了么?”
  祝梦扬道:“谁说的?区区所到洞庭作客,又怎会加入了五湖帮?”
  施子敬道:“老弟若是未曾投入五湖帮,又怎会同了这瞿大护法去深入水底?”
  祝梦扬大笑道:“这个么?区区只为了好奇!”
  施子敬呆了一呆,道:“只为了好奇,天下那有这等儍瓜?”
  祝梦扬道:“什么儍瓜?区区高兴这么做,那又有什么不对么?”
  施子敬笑道:“没有什么不对吗?老弟,这可是性命交关的事啊!”
  祝梦扬大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尊驾这等说法,未太过贪生怕死了吧!”
  施子敬只听得眉道:“老弟,一个人生死,乃是何等大事?轻言生死,非智者所为?”
  祝梦扬见他说话的神情,倒也没有取笑之意,当下笑道:“施老说得不错,区区倒也不是那等拿性命当作儿戏之人,不过,区区却是明白,此番下水而来,必然不会伤及丝毫毛发!”
  施子敬眼对祝梦扬瞧了半晌,笑道:“老弟,你很自豪啊!”
  祝梦扬道:“施老莫非认为区区有些放肆么?”
  施子敬道:“老夫认为,你老弟既然进入老夫这座石洞,可就出不去了!”
  祝梦扬道:“区区不信……”
  施子敬道:“老弟可以不信,但你总得有所仗恃啊!可惜老夫却瞧不出你老弟有什么办法出得了这座石洞……”
  祝梦扬笑道:“施老,你怎么进出,区区也就得怎么进出……”
  施子敬道:“老弟,你想得很好啊!”
  祝梦扬笑道:“由衷之言,施老认为不对么?”
  施子敬道:“老弟,不是老夫狷狂,你只怕来时有门,去时无路了!”
  祝梦扬目光一转,笑道:“不见得!”
  施子敬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老弟可要试上一试?”
  祝梦扬道:“施老只要不怕区区失手,毁了你这精心开凿的湖下石洞,在下倒是甚愿一试!”
  施子敬见到他一脸镇静的神色,不由得大感踌躇!
  敢情祝梦扬这一句毁了湖下水洞,倒真叫他有点儿进退两难,不敢冒险一试了!
  施子敬沉吟了一阵,道:“老弟,你身上莫非携有那开山破石的炸药么?”
  祝梦扬见他沉吟良久,方始说话,便知自己那句话已然击中了要害,使他不敢真心相试了,顿时胆大起来,笑道:“这倒不劳施老费心了!反正区区有那出去的办法便是!”
  施子敬又迟疑了一阵,方道:“老弟,老夫这石洞修建不易,毁去果真可惜,看来老夫是不便试你了!”
  祝梦扬大笑道:“施老如是舍不得石洞,区区就不用动粗,那也很好啊!”
  瞿君兆眼见祝梦扬三言两语之间,竟把那施子敬给吓住了,不由得心中暗笑,但他口中却大声道:“施兄,本帮有三名弟子下水之后,被人杀死,抛出水面,可是施兄下的手么?”
  施子敬道:“虽非老夫下手,但那是老夫手下人所为,一切责任,不妨冲着老夫便是!”
  瞿君兆冷笑道:“杀人偿命,施兄想必是知道的了!”
  施子敬道:“怎么,瞿兄难道是要我偿命么?”
  瞿君兆道:“不是施兄下手,那自然不用施兄偿命的了!”
  施子敬道:“瞿兄之意,可是作罢了么?”
  瞿君兆冷笑道:“三条人命,岂可作罢!施兄,你只消将那杀人之人交出便了!”
  施子敬听得竟然仰头大笑道:“瞿兄,你把老夫看成了什么人?”
  瞿君兆道:“施兄,你不能交出凶手么?”
  施子敬道:“不错!”他那脸色忽地一冷,双目之中,也是寒芒四射,显然,刹那之间,便可反脸相向了!
  瞿君兆脸色也是一变,道:“咱们好像讲不拢了!”
  施子敬冷冷接道:“瞿兄如要老夫交人,那是免开尊口!”
  瞿君兆双眉一扬,摆出一付就要动手模样!
  祝梦扬这时连忙揷口道:“瞿老,你且先别动怒,在下还有话说!”
  瞿君兆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祝梦扬回头看了那另一道门户一眼,向施子敬道:“施老这位龙兄你打算将他怎生区处?”
  施子敬淡淡一笑道:“老弟可是替他求情?”
  祝梦扬道:“不错,施老可答允将他放了?”
  施子敬略一沉吟,道:“看在老弟的面上,放了他也无不可!”
  语音一顿,向那两名大汉挥了挥手,道:“将这姓龙的放了!”
  那两位少年人齐齐应了一声:“是……”
  果真拍开了龙玉轩的穴道,并且很快的退了下去。
  龙玉轩活动了一下筋骨,脸色铁青的向瞿君兆身旁走了过来。瞿君兆急步上前,大声道:“龙兄弟,你好么?”
  龙玉轩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瞿大叔,小侄一时不察,中了他们的道儿,虽然穴道受制,却也不曾受伤……”忽然大步向施子敬行去,喝道:“你这老儿可是此间的主人么?”
  施子敬笑道:“是又怎么样,你想做什么?”
  龙玉轩一言不发,举手就是一掌拍了过去。
  施子敬脸色一变,怒道:“你想找死么?”
  右手一拾,曲指向龙玉轩弹了过去。龙玉轩掌力尚未击到施子敬身上,施子敬的指力,已是后发先至,击中了他的右臂。
  龙玉轩大叫一声,向后倒退了三步。他那一条右手,顿时垂了下来。
  瞿君兆吃了一惊,道:“龙兄弟,你怎么样了?”
  龙玉轩呻吟道:“这老儿伤了小侄的右手……”
  瞿君兆道:“严重么?”
  说话问,伸手便向龙玉轩右臂按去。
  施子敬冷冷笑道:“瞿兄,你最好莫要动他,否则,他那条手就算废了!”
  瞿君兆呆了一呆,连忙收手后退。
  祝梦扬目光一亮,笑道:“尊驾用了什么手法么?”
  施子敬道:“不错,老夫用的是五阴指,老弟可曾听说过么?”
  祝梦扬笑了一笑移步走到龙玉轩身前,低声道:“龙兄,这五阴指乃是一种寒毒所聚的歹辣武功,如是不早些治疗,果真十分讨厌……”
  左手一抬,忽然一把抓住龙玉轩的右臂,右手却迅快的点了他肩井,曲池二穴,这才转头向施子敬道:“施老,区区想问你讨取一粒解药!”
  施子敬皱眉道:“老弟,你好似很渊博啊!”
  祝梦扬笑道:“施老过奖了!”
  施子敬探手自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红色乐丸,向祝梦扬道:“看在你老弟面上,饶了他这遭无礼!”
  祝梦扬接过药丸,这:“多谢了!”抬手将药丸纳入龙玉轩口中,低声道:“快快打坐一刻,以免寒毒留在体内为害!”
  龙玉轩剑眉双锁,依言闭目坐下调息。
  施子敬忽然笑道:“祝老弟,这姓龙的似是并不感激你两次相救于他呢!”
  祝梦扬也觉出龙玉轩的神情,对自己怀有敌意,但他却想不出自己与他从未谋面,又怎会得罪了他!心中未免也有些纳闷,但他闻言之后,口中却道:“施老不用挑拨。在下与这位龙兄素不相识,自然是谈不上什么恩怨,何况区区不过是看在麦帮主的面上,相救于他,他感激不感激,在下并未放在心上!”
  施子敬怔了一怔,笑道:“老弟果然心胸坦荡得很,但这位姓龙的可就得太小器了!”
  祝梦扬笑道:“施老,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区区为人向来不计较小节,你就是多说几句,那也没有用处!”
  施子敬笑道:“是了,老夫果然是白费气力了!”
  瞿君兆忽然接道:“祝老弟,眼下咱们要怎么做?”
  祝梦扬笑道:“问清楚原因,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瞿君兆道:“老弟,咱们就早些问吧,免得帮主在船上等得发急!”
  施子敬大笑道:“你们问什么?听两位的对答,好像很有把握能应付得了,是么?”
  瞿君兆道:“那是当然的了!”
  祝梦扬接道:“施老,你住在这里很久了?”
  施子敬道:“不错!”
  祝梦扬道:“尊驾为何选择了此地?而且,还在水面之下,建了这么一座石洞?”
  施子敬道:“老夫高兴!”他语音一顿,接道:“老弟,这事非你可不必卷入,只要你老弟愿意退出,老夫立即送你出府!”
  祝梦扬道:“区区既已介入,那当然不会再退出来的了!”
  瞿君兆冷哼道:“施兄,你在这儿住的日子不短,应是知道,五湖帮的势力非你们可抵挡得了!”
  施子敬答道:“瞿兄在威胁老夫么?”
  瞿君兆道:“不敢,但是施兄心中明白更好。”
  施子敬答道:“老夫心中比你明白得多!”
  祝梦扬道:“施老,你住在此间,目的何在?”
  施子敬答道:“恕难奉告!”
  祝梦扬看了那尙在调息中的龙玉轩一眼,道:“施老,你是不肯说出来的了!”
  施子敬道:“老弟,武林之中,有过不少爱管闲事之人,但他们的后来,却都没有落得什么好的收场,老弟年这么轻,你又何必无辜的送了性命呢?”
  祝梦扬忍不住笑起来了!他看看瞿君兆,笑道:“瞿老,要想查明这里的一切,恐怕更费上一番手脚了!”
  瞿君兆道:“什么手脚?”
  祝梦掦道:“劳动施老前去君山一行!”
  瞿君兆一怔道:“施兄愿去么?”
  祝梦扬道:“据晚辈想,他是会去的了!”
  瞿君兆向施子敬道:“施兄答应了祝老弟么?”
  施子敬大笑道:“谁说老夫应允了?”
  瞿君兆呆了一呆,但祝梦扬却笑道:“施老,你恐怕非答允不可了!”
  施子敬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施老如不应允,区区就少不得要得罪尊驾了!”
  施子敬沉声道:“你想动武么?”
  祝梦扬道:“区区出于无奈,只好与你一搏了!”
  施子敬道:“老弟,你有把握胜过老夫?”
  祝梦掦道:“不论有无把握,区区也得一试!”
  施子敬道:“老弟,你的武功,老夫早已听说……”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哈哈一笑,接道:“很好,老夫就跟你打个赌吧!”
  祝梦扬忽地心中一动,忖道:“他……怎会知道我的武功?”
  原来他下山以后,显露武功的地方不多,如果这施子敬那句早已听说之言不虚,足见施子敬必是从天地府中的什么人口中获得!
  刹那之间,他有着一种预惑,彷佛这施子敬和那燕子矶头的奇案,有着牵连之处。一念及此,脱口道:“施老知道区区的武功高低么?”
  施子敬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笑道:“不错!你老弟竟然知晓五阴指的武功如何疗治之法,足见你老弟胸罗极广,武功不弱了!”
  他这等回答,显然是避重就轻,不合事实,但祝梦扬却不来揭穿于他,只是微彻一笑道:“原来施老是猜想出来的么?区区以为你是早就听到过在下在那天地府中的一切经过呢?”
  施子敬两眼一翻,冷哼道:“老夫居住水下,很少出外,自然是不知金陵之事了!”
  祝梦扬笑道:“原来如此,那金陵之事,未会在江湖上傅扬出去,施老若非和他们一气,那自然是不会知晓的了!”
  施子敬冷冷接道:“老弟,咱们动手,只限百招如何?谁败了,谁就听合于胜的一方!”
  祝梦扬听得心中暗笑,但口中却道:“施老,一百招不嫌太多么?”
  施子敬皱眉道:“你嫌多?”
  祝梦扬笑道:“不错!”
  施子敬道:“依你之见,打多少招?”
  祝梦扬笑道:“十招如何?”
  施子敬呆了一呆道:“十招?”
  祝梦扬道:“不错!”
  施子敬呆了一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老弟,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老夫瞧扁了!”
  祝梦扬笑道:“区区并无此心!”
  瞿君兆自是知晓祝梦扬的一身武功高低,他说的十招之数,认真讲来,倒并不是怎样的狂傲。
  施子敬双目神光电射,证着祝扬道:“老弟,如是十招之内,你不幸落败,你可知道将有何等下场么?”
  祝梦扬大笑道:“任何下场,区区都在所不惜,只看阁下答不答应的了!”
  施子敬心中虽然有些嘀咕,但他并未亲眼见过祝梦扬的武功,是以,他不相信祝梦扬真的那等高明,当下笑道:“很好,老夫答应了!不过,如是十招之内你胜不了老夫,咱们又将如何?”这句话竟从施子敬口中说出来,果真使人听了有种无赖的感觉。
  瞿君兆忍不住冷笑道:“施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施子敬道:“没有什么,老夫只是认为假如十招分不出胜负,岂不是要再打十招了么?那样拖下去,与老夫所说百招之数,又有什么分别?
  瞿君兆见他如此老脸皮厚,心中大大不齿,冷哼道:“依你之见?”
  施子敬道:“这十招之约,乃是祝老弟提了出来,十招之内,如是打平手,两位就暂时得听从老夫行事了!”
  瞿君兆一怔道:“听你之命行事?那不是等于咱们落败一般?”
  施子敬道:“本应如此!”
  他果真是十分刁滑,只把瞿君兆气的脸上发白。
  但祝梦扬却是淡淡一笑道:“不错,这十招之约,既是区区决定,如是祝某十招之内,胜不了你,就算祝某落败,也无不当之处!”
  瞿君兆双眉一扬,大声道:“那怎么行?这老儿明明在要赖嘛!”
  祝梦扬笑道:“瞿老,你怎知祝某十招之内胜不了他呢?”
  瞿君兆道:“就算你老弟十招内可以胜得了他,这老儿也不应该这么恬不知耻……”
  祝梦扬笑道:“瞿老,咱们只希望能把施老请去洞庭君山总案,就算吃一点亏,那也算不了什么!”
  言下之意,倒似施子敬已然注定了必败一般!
  瞿君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但那闭目调息的龙玉轩却霍然开两眼,冷冷笑道:“瞿大叔,这位祝兄是什么门派的子弟?”
  瞿君兆闻言一怔,道:“龙兄弟,你问这个作什?”
  龙玉轩道:“小侄瞧他狂妄的很!”
  瞿君兆沉吟道:“老夫倒不曾觉得他狂妄啊!”
  龙玉轩道:“他与那姓施的订下十招之约,不知是否包括咱们两人的进退在内?”
  瞿君兆心中一惊,接道:“咱们既是同道而来,那当然包括在内的了!”
  龙玉轩道:“如是他十招之内,不会胜的了姓施的,咱们也得一并束手就擒么?”
  瞿君兆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三人间是同进同退的了!”
  龙玉轩摇头道:“大叔,这事晚辈有些不愿意!”
  瞿君兆知晓他忽然如此相询,那必是对祝梦扬的武功,没有多少信心,当下笑道:“龙兄弟,这个你大可放心,祝老弟的武功,老朽见识过,果真高明得很!”
  龙玉轩闻言,却是冷冷一笑道:“大叔,晚辈不敢与他同进退!”
  瞿君兆变色道:“龙兄弟,你……”
  施子敬忽然大笑道:“瞿兄,你们这可闹得里反了!依老夫看,老夫与祝老弟的十招之约,不打也罢!”
  祝梦扬虽然明知那龙玉轩这等做法,乃是诚心给自己难看,心中大大不快,但因他为人忠厚,是以表面之上,依然含笑接道:“施老,不打可不行!”目光一转,向龙玉轩道:“龙兄不愿与祝某同进退,祝某自是不便勉强于你,倘是祝某十招之内,胜了施老,一切都可迎刀而解,并且,祝某也不用你龙兄弟心存感激,但如祝某不幸未能获胜,龙兄去留,听由自便便了。”
  龙玉轩冷冷接道:“你心里明白就好!”
  祝梦扬不理会他奚落自己,却是向施子敬抱拳道:“施老,祝某的话,你听到了?”
  施子敬道:“自然听到了!”
  祝梦扬道:“祝某十招之内,若是未会将你击败,关于这位龙兄的行止,祝某不便约束于他,尚盼尊驾见谅!”
  施子敬大笑道:“好啊!老夫应允你!不过.”他忽然向龙玉轩冷冷接道:“小子,有一件事,你可不要忘了!似你这点皮毛武功,想冲出老夫的这水下石洞,那可是作梦了!”
  龙玉轩冷笑道:“区区生死,自然由区区自己作主,出不出得石洞,那是区区自己的事!”
  施子敬却是笑道:“你小子可是跟这位祝老弟之间,有过什么过节么?”
  龙玉轩冷冷接道:“没有!”
  施子敬淡淡一笑,道:“姓龙的,老夫瞧你一脸都是怨气,莫非你在五湖帮中,不大被麦长庚重用么?”
  他只管找那龙玉轩的麻烦,倒是出祝梦扬意料之外,当下忍不住怒道:“施老儿,咱们还要不要动手?”
  施子敬目光一转,笑道:“当然要打上一场,否则你们休想生出老夫这水下石府了!”
  祝梦扬探手摸了摸宝剑,心中暗道:“看他赤手空拳,我也用不着动用兵刃了!”转念到此,立即接道:“既然尊驾这等有把握能困住区区,那又何不早一些动手呢?”
  施子敬一笑,道:“老弟,想你似有等不及了,是么?”
  祝梦扬冷笑道:“区区当有要事待办,自然不便再在尊驾这小洞中多所停留的了!”
  施子敬双眉一扬,道:“老弟既然急于一战,老朽只好奉陪了!”语音一顿,缓缓的站了起来,在祝梦扬身前三尺之外站定,淡淡的笑了一笑,接道:“老弟,请啊!”
  祝梦扬见他一派自大的神情,心中暗道:“他倒是很自大,我何不狠狠杀杀他的骄气。”心中打定主意,顿时大笑道:“尊驾一付托大的神色,区区如不出手,只怕尊驾也不会先行动手的了!”
  施子敬笑道:“老弟知道便好!”
  视梦扬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施老,恕在下放肆了!”突然扬手,当胸劈了过去。
  他这等直踏洪门,掌击中宫的打法,只把施子敬看得心中大怒,暗道:“好狂的小娃儿,居然一点不把老夫放在眼中……”心中有了怒意,出手自然也就重得多多!
  只见他左手一抬,横架来掌,右手却是曲指一弹,两股动风,袭向了祝梦扬双眉之间。
  祝梦扬微微一惊,暗道:这老儿好狠的心肠,怎得出手就是杀手?
  但他心中虽然有了惊意,手上可并未放松,右手掌势一沉,变击为抓,向那施子敬的左腕抓去。左手却是向外一翻,拍出一股极强的掌风,将施子敬的指力,拍得化诸无形。
  施子敬未曾料到视梦扬应变如此之快,勿忙之下,不遑再行攻敌,迫得左手迅快向后一撤,闪身退了两步。
  祝梦扬大喝一声,道:“再接我一掌!”左手迅快的横砍而来。虎虎的掌风,丈许之内,逼人眉宇。
  施子敬心中一震,忖道:好强的掌力!思念之间,也自举手发出一掌!
  双方掌力一接,只听的碎然大震传出,施子敬身形一晃,竟然倒退了三尺。
  祝梦扬却是纹风不动的站在原处。
  施子敬脸上一阵发热,怒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果然有些门道!”
  话音未已,忽地双掌并出,一连向祝梦扬攻了三掌四指。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尊驾这七招并出,如是胜不了在下,那可就麻烦了……”
  说话之间,身形电飘而起,只不过幌了一幌,绕着那施子敬转了三转,竟将他的七招全都让开。
  同时,只见他剑眉一扬,大喝一声道:“施老,区区也还你七招!”话音未已,他竟指弹,掌拍,攻了四指三掌。
  施子敬脸色一变,抽身便向后退去。
  但他却慢了一步,祝梦扬的指力,已然击中他肩头,施子敬闷哼了一声,向后倒退了一步,一只右手,已然软软的垂下来。
  祝梦扬剑眉一扬,笑道:“承让了!”
  施子敬脸色惨变,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瞿君兆却向龙玉轩低声道:“龙老弟,你当真不与咱们一道离去么?”
  龙玉轩先前根本不曾想到祝梦扬一身武功高得出奇,才会说出那意气之话,只因他认定那祝梦扬决无击败施子敬的可能。此时一见祝梦扬当真将那施子敬在十招之内击败,他不禁大大的吃了一惊,心中悔恨不已,再听得瞿君兆一问,更是一时没有了主意,怔怔的看看瞿君兆,也是半晌没有说话。
  瞿君兆却是微微一笑,道:“老弟,等会儿那施子敬依言放咱们出去之时,你尽管与咱们一道归去便是,想那祝老弟为人厚道,他也不会怪你的了!”
  龙玉轩仍然不会说话,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瞿君兆虽然不大明白,但也知晓了一些,当下又接道:“老弟,那施子敬的一身武功,你我都不定胜得了他,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也不用挂在心上了!”
  龙玉轩皱了皱眉,不甚愿意的点了点头。
  施子敬这时又缓缓的退了两步,仰天长叹了一声,道:“老夫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竟然连个九华三圣的传人都打不过,真是丢人到了家了!”
  祝梦扬眼见他满验皆是痛苦之色,不禁笑道:“施老,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看得如此之重?倒是咱们约定之事,你可肯遵守?”
  施子敬冷冷一笑道:“老夫是何等人?说出的话自然是要遵守的了!”
  祝梦扬笑道:“那很好,就请施老陪咱们前去君山总寨一行了!”
  施子敬皱眉道:“真要老朽去那五湖帮?”
  祝梦扬道:“怎么,施老要反悔么?”
  施子敬摇头道:“老朽岂是出尔反尔之人?不过……”
  祝梦扬道:“不过什么?”
  施子敬道:“老朽不过只想开启石府机关,恭送你们出去,老弟意下如何?”
  祝梦扬道:“你不去君山总寨么?”
  施子敬道:“老朽正是想与你商量商量,如是老弟不肯,老朽当然还是要去的了!”
  祝梦扬闻言一怔道:“你以为我会应允么?”
  施子敬道:“老朽不敢说,但老弟如果只是想知晓老夫为何离居这水下石洞,老朽可以告知于你,那么一来,老弟想必用不着再要老朽去那君山了!”
  祝梦扬沉吟道:“这个……在下倒是可以考虑。”
  瞿君兆忽然大声道:“老弟,你千万可别答应他啊!这事本帮一定要弄明白……”
  祝梦扬双眉一扬,大笑道:“瞿老,如果五湖帮要查明一切,贵帮何不自己将他请去?”
  瞿君兆闻言怔了一怔道:“老弟,你这是何意啊?”
  祝梦扬笑道:“瞿老,在下行事向来不大喜欢听任别人指使,这事且等施老把原因说出以后,在下自当有所决定!”
  瞿君兆怔了一怔,不好再说什么。施子敬哈哈一笑道:“老弟,施某最喜欢有个性的年轻人,你这下子可真对了老夫口味了……”
  祝梦扬道:“施老,你该快些说出原因啦!”
  施子敬略为的沉吟了一阵,接道:“老夫寄居这水面之下,乃是因为监视一个人!”
  祝梦扬一怔道:“什么人?”
  施子敬道:“百魔教手下的一名护法!”
  瞿君兆闻言,脸色大变,失声道:“百魔教几时有人来了洞庭?”
  施子敬冷笑道:“贵帮如是知晓,那也就不足为奇了!只可惜贵帮的门下,多的是妄自尊大之徒,真要办事,那就差得太远了!”
  祝梦扬对那百魔教所知虽然不多,但他也知道,百魔教乃是一个很大的邪教组织,百魔教主轩辕刚更是武功高强,是以,闻言之后,心中也大为吃惊,接道:“那百魔教派了人住在洞庭湖么?”
  施子敬道:“老弟,武林中有位千面书生白玉岚,你知道么?”
  祝梦扬摇头道:“区区对武林人物,不但相识甚少,甚至连听到的也不太多,这位白玉岚莫非便是派住在洞庭湖的百魔教属下么?”
  施子敬道:“不错!”
  祝梦扬道:“在下却似未曾见过此人何在啊!”
  施子敬忽然笑道:“老弟见过了!”
  祝梦扬一呆,道:“在下见过他么?什么时候?”
  施子敬道:“就是今天!”
  祝梦扬越发的一怔,皱眉道:“今天?”
  施子敬道:“老弟不信么?”
  祝梦扬笑道:“区区确是有些不敢相信”
  瞿君兆大声道:“老朽明白了!想不到此人竟然就是白玉岚!”
  祝梦扬听得瞿君兆之言,心中一震,接道:“瞿老,此人是谁?”
  瞿君兆道:“除了左高文,又能有谁?”
  祝梦扬大为意外的一惊,道:“是那左高文么?”
  瞿君兆沉吟了一下,没再说话!
  施子敬道:“不错,那左高文便是白玉岚!”
  祝梦扬双眉一扬,接道:“施老,有一椿事,不知尊驾可知?”
  施子敬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那白玉属身具少林绝学,并且自称便是那位有着万家生佛之誉的慧通大师,此事是真是假?”
  施子敬大笑道:“老弟心中信不信?”
  祝梦扬道:“在下觉得其中疑问甚多,只是……那白玉风如果不是少林长老,他又怎会学来少林门中绝学?”
  施子敬笑道:“老弟是相信了他的了?”
  祝梦扬道:“一时之间,在下有点儿难辨真假了!”
  施子敬道:“不辨真假,这是你老弟没有深思,否则,其中破绽,一眼就可以瞧得出来。”
  祝梦扬道:“这么说,那白玉岚是假冒的了!”
  施子敬大笑道:“老弟到底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试想那‘万家生佛’慧通是何等人,白玉风又是何等人?他如是成了那等大善之士,又怎会投在百魔教中,当上了一名护法?”
  瞿君兆道“是啊!如若左高文便是那千面书生白玉岚,当然就不会是万家生佛了!”
  施子敬道:“这个……老朽也不大明白,不过,他若是没有什么企图,他也不会隐居在此的了!”
  祝梦扬见那施子敬也不知晓左高文卜居洞庭之意,心中大感失望,道:“原来尊驾也不知晓么?”
  他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施老,区区还有一事,想向尊驾请教!”
  施子敬道:“什么话?”
  祝梦扬道:“尊驾住在此间,既是为了监视那左高文,不知又是奉了何人所命?”
  施子敬似是未会料到祝梦扬突然会有这等询问,一时间不禁呆了一呆,道:“老夫么,那是无人差遣的了!”
  祝梦扬道:“尊驾是自己高兴,才居住此么?”
  施子敬道:“不错……”
  他话音未已,瞿君兆已然接道:“祝老弟,老朽认为这位施兄之言,不可尽信!”
  祝梦扬笑道:“在下知道!”他目光转向施子敬,接道:“施老,在下虽然年幼,但对尊驾所说,确是难以相信!”
  施子敬皱眉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尊驾如是独自一人行事,其中必定有着极大的原因,但在下却想不出原因何在,足见尊驾之言,不可相信的了。”
  施子敬笑道:“老弟,那白玉岚与老夫等天山七邪有着极大的恩怨,老夫追蹑于他,有何不妥呢?”
  祝梦扬大笑道:“尊驾与他的仇深不深?”
  施子敬道:“自然是很深的了!”
  祝梦扬道:“你们可是想杀死他么?”
  施子敬道:“既然有了深仇,那自然是要杀死他了!”
  祝梦扬略一沉吟道:“尊驾真有杀死白玉岚之心?”
  施子敬大笑道:“若无此心,老夫又何必在这水下困居,守着他不走?”
  祝梦扬道:“这就不对了!”
  施子敬道:“那里不对?”
  祝梦扬道:“依区区之见,那白玉岚纵然有着千万条性命,只怕也丧在尊笃手下了!”
  施子敬脸色一变,道:“老弟此话从何说起?”
  祝梦扬道:“那白玉岚直到此刻,尙且不知尊驾隐居在此是为了监视于他,你如是要取他性命,那岂不是易如反掌般么?”
  施子敬呆了一呆,暗道:“想不出这小娃儿倒是机灵过入,居然能分析事理这等明白,老夫倒要小心应对才是,否则可就要误了教主的大事了!”心中念转,口中却道:“老弟,那白玉岚的一身武功,甚是了得,老夫如想暗算于他,那是自讨苦吃的了!”
  祝梦扬闻言,心中忖道:“那白玉岚武功不弱,这是我亲自体会过了,但如说髙过这位施子敬,那却是叫人难以相信……只怕施子敬这等故示软弱,必是别有用心的了!”
  祝梦扬会与他们两人动过手,是以知晓他们的武功根底,明明施子敬武功不低于那白玉风,当真存心取他性命,决非难事,施子敬舍此不取,当然是有原因,祝梦扬心中一动,立即笑道:“不错,那白玉岚的武功,果然很高明,尊驾如想暗算于他,那自然是不容易的了!”
  施子敬笑道:“老弟明白便好!”语音一顿,接道:“怎么样,老弟可还要老夫去那君山总寨一行么?”
  祝梦扬笑道:.“这个……”
  瞿君兆忽地大声道:“老弟台,这施兄所说的话,有着甚多矛盾之处,你可莫要上了他的当啊!”
  施子敬闻言,脸色大变,叫道:“瞿君兆,你很会挑拨离间啊!”
  瞿君兆道:“老朽说的乃是实话,什么挑拨离间,施兄也不用掩饰啦!”
  施子敬尙未来得及解说,祝梦扬已大笑道:“瞿老,在下早已有了决定,不用你老担心了!”话音一落,忽然脸色一沉,道:“施老,那君山总寨,还得枉驾一行!”
  施子敬大感意外的一怔道:“老弟,你怎么出尔反尔了?”
  祝梦扬道:“区区几会出尔反尔了?”
  施子敬道:“老弟会说,老夫说出居住此间根由,便可不要老夫前去君山,老夫说出了一切,又怎的还要老夫前去呢?”
  祝梦扬冷笑道:“施老,区区事先也不过只说考虑,并未完全应允于你啊!此刻区区觉出尊驾之言,也不尽是实在,所以那君山总寨,你还是要去上一趟了!”
  施子敬道:“老弟,老朽说的多是实在话,你认为那里不实呢?”
  祝梦扬冷冷一笑道:“施老,在下要你去那君山总寨,你去是不去。”
  施子敬沉吟了一阵,道:“老朽输了睹注,老第一定要我去,那也是无法不去的了!”
  祝梦扬道:“既是如此,施老就请吧!”
  施子敬苦笑一声,道:“老弟,凭良心说,老朽委实是不愿去那君山总案,但老朽如是不去,咱们少不得又动干戈,是以,老朽只好勉为其难的去上一趟,不过……”他忽然顿住了语言,不再往下说。
  祝梦扬道:“不过什么?”
  施子敬道:“老朽有一件事,必得与老弟讲明在先,否则老夫宁可与你老弟再打一场,也不愿前去君山。”
  祝梦扬道:“什么事?你不妨先行说出来听听。”
  施子敬道:“老朽去那君山总寨,乃是应得你老弟之请,与那麦长庚没有任何关系,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仇敌!”
  祝梦扬笑道:“老丈把在下看得很重啊!”
  施子敬笑道;“老弟,不是冲你,老朽怎会去那君山总寨?老朽这一点要求,老弟一定得应允了!”
  祝梦扬略一沉吟,道:“施老,这事按理在下可以应允,只是……麦帮主乃是主人,他如果接待于你,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施子敬道:“老朽不领他的情,君山总案对老朽的一切接待,都只算是出自你老弟之意……”
  显然,他是把自己与五湖帮之间,划了一道很深的鸿沟了!
  祝梦扬心中虽是有些奇怪,但口中却道:“这个……在下应允了!”
  施子敬道:“如此且待老朽交代一下,咱们就可以动身了。”转身向另一间石室之内行去。
  瞿君兆看了祝梦扬一眼,道:“老弟,这施老儿的行迹有些可疑!”
  祝梦扬道:“不错,在下也已瞧出来了!”
  瞿君兆道:“他与本帮之人,保持了那么多的距离,只怕必有原因啊!”
  祝梦扬道:“瞿老,这事眼下恐也无法问明了!咱们回转君山总寨,只要贵帮之人,不要做得过火,在下相信这施老儿也不便如何!”
  瞿君兆叹息了一声,道:“是啊!老朽自会将老弟之意,先行禀告帮主。”
  此刻,那龙玉轩忽然冷哼了一声,道:“本帮弟子的性命,莫非白送了么?瞿老爷子,你可莫要太慷慨了!”
  瞿君兆闻言,呆了一呆,道.“龙老弟,你……最好莫提此事!”
  龙玉轩道:“瞿护法,你忘了本帮的声誉了么?”
  瞿君兆眉道:“老朽自然不会忘却,只是,兹事体大,咱们不能因小失大啊……”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龙兄,施子敬乃是在下逢约的朋友,尙望龙兄担代一二!”
  他说得甚是客气,按理龙玉轩应是无话可说的了!
  但那龙玉轩却是冷冷接道:“尊驾不是五湖帮的弟子,自是不把本帮的声誉看在眼中的了!大丈夫头可断,身可杀,但却不容受辱,施子敬杀了本帮弟子,就算帮主不问,龙某也不会放手不管!”
  祝梦扬怔了一怔,寻思道:这像伙蛮得很!但口中却道:“依龙兄之意,还是要与那施子敬在手下见过高低了?”
  龙玉轩道:“不错!”
  瞿君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龙老弟,这事万万不可冒失啊……”
  龙玉轩道:“瞿护法,你老不用担心,纵然有人血流五步,那也不会落到尊驾头上的了!”
  他真是对瞿君兆越来越不客气了。
  瞿君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摇头不再说话。
  祝梦扬却是微一笑道:“龙兄,你这等豪气,倒叫在下甚是敬佩!不过,在下却认为龙兄有些不智!”
  龙玉轩冷笑道:“那里不智了?”
  祝梦扬道:“仅凭匹夫之勇,自然是不智的了!”
  龙玉轩脸色一变道:“姓祝的,你敢鄙薄在下?”
  祝梦扬道:“不敢!在下只是想劝劝龙兄。莫要作那有害无益的意气之争而已!”
  龙玉轩哼了一声,道:“这是龙某自己的事,不劳阁下过问!”
  祝梦扬心中只觉得这龙玉轩实在有些不可理喻,当下也冷冷接道:“不错,这事在下果然管不着,你龙兄乃是五湖帮高手,自然是不怕什么天山七邪了!”
  话音甫落,那施子敬已然走了出来。
  他明明已然听到了他们三人对答之言,但却装作没有听见,只朝祝梦扬一拱手,道:“老弟,咱们走啊!”
  祝梦扬笑道:“请!”当先向外间走去。
  瞿君兆一拉龙玉轩,紧紧跟在祝梦扬身后。
  龙玉轩倒也未再作做出什么丈夫气概,一言不发,跟在瞿君兆身后而行。
  施子敬在三人走出那间石室之际,伸手在他们坐的石榻之上一按,只听得轧轧之声传了过来,一股湖水,向内激射而来。
  施子敬大喝一声道:“三位快些出去!”
  其实,他们不用施子敬喝叫,已然飞身打那石孔之中,穿了出去。
  施子敬飞身一跃,也跟了出来。
  身后一声轻震,那转的湖水,立即止住,敢情那石门业已封住。四人疾箭一般的射出水面,只见麦长庚等人,正在皱眉伸头探望。
  柳如烟更是尖叫出声道:“祝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呀?真叫人急死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祝梦扬等人这时已然上了船头。听得柳如烟之言,祝梦扬只觉心中一震,讪讪地接道:“有劳姑娘关心了……”
  麦长庚迎了上来,大笑道:“小老弟辛苦了!内舱已然备有干净衣服,快快换过吧!”
  五湖帮行事,果然细密遇到,连几套干净衣服,都已取了送来。
  祝梦扬笑着抱拳一礼,道:“多谢麦老了!”
  当下领着施子敬,进了内舱。
  龙玉轩、瞿君兆也各自回到自己的舱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才回到大之上。
  祝梦扬,施子敬也换过衣衫,走出看来。
  麦长庚挥了挥手,顿时各人回到自己舱上,龙玉轩仍是与麦小娟同看,祝梦扬、柳如烟、麦长庚和施子敬则回到先前的那一叶扁舟之上。
  左高文的那艘大船,在这一干快艇之中,浩浩荡荡,组成了一支船对,直向君山总寨疾驰而去。
  船行之间,祝梦扬替那柳如烟引见了施子敬。至于麦长庚,则与施子敬乃是旧识,自然不用再事介绍的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已然到君山总寨。
  大厅之上,早经摆下了四五桌酒筵。
  麦长庚邀请了众人入座,几名帮中子弟,便川流不息的送酒送菜。
  祝梦扬,施子敬,左高文和五湖帮的几位护法,坐在首席之上,其余的几席,则多是五湖帮中的坛主和各坛护法。
  祝梦扬十分当心那左高文的举动,他发觉左高文见到施子敬以后,就一直不会开口说话,彷佛有着极大的忌讳,生恐一旦开口,便要露出马脚一般。
  这时,彼此坐在一桌之上,那左高文神情之间,越发显得甚是不安。
  麦长庚待得酒过三巡,这才向施子敬笑道:“施兄,五湖帮与施兄等天山七位朋友,并无过节,施兄隐居洞庭湖下,不知为了何故?个是为了监视敝帮,只怕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施子敬目光在祝梦扬身上一转,没有说话。
  麦长庚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却脸色一沉,道:“施兄可是不屑与麦某讲话么?”
  祝梦扬眼见施子敬这等神态,便知他是要自己代为答话,只因来此之前,彼此已然有过承诺,他只是冲着自己的面子而来,五湖帮如是对他有所询问,那必须经由自己之请!
  是以,祝梦扬在那麦长庚话音一落之际,立即接道:“麦老,这事是你老误会了!”
  当下把自己和施子敬在石府中的允诺,概略的向麦长庚作了个说明。
  麦长庚白眉扬了一扬,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施兄还有着这么多的顾忌!”
  祝梦扬淡淡一笑,道:“这是晚辈权宜之策,尙望麦老莫要见怪。”
  麦长庚笑道:“老朽怎会见怪?”他看了施子敬一眼,接道:“早知施兄还有如许之多的规矩,麦某也不会自讨没趣的了!”
  施子敬冷冷的哼了一声,仍然不会说话。
  祝梦扬却道:“麦老,据晚辈问过施老,他隐居这洞庭湖下,乃是为了监视‘千面书生’白玉岚,而不是为了五湖帮!”
  麦长庚闻言,呆了一呆,道:“白玉岚,他!也在洞庭?”
  祝梦扬道:“不错!这位白大侠不但也在洞庭,而且,还是帮主座上的佳宾!”
  麦长庚吃了一惊,道:“白玉岚也在大厅之内?”他目光转动,在各席之间,扫过一周。
  但他显然并未想到,那位自称原是少林慧通大师的左高文,便是“千面书生”白玉岚所易容改扮。
  祝梦扬点头一笑,道:“麦老,那白玉岚不是你属下之人,你不用寻找了!”话音一顿,突然向那闭起了双目,故作镇定的左高文一笑,道:“左高文,尊驾也该出头啦!”
  左高文两眼忽地暴睁,朗声一笑道:“老弟,你是把左某当作白玉岚么?”
  祝梦扬道:“难道不是?”
  左高文道:“本来就不是!左某如是那白玉岚,又岂会看到天山七邪以后,还会跟着你们前来?”
  麦长庚显然是深感意外,沉声道:“左兄,你到底是谁?一会儿是少林慧通大师,一会儿是千面书生,难道你永远不曾有过本来面目么?”
  左高文冷冷接道:“左某本来而目,各位已然见到,何必再问?倒是你们不察七邪诡计,错把施子敬当作好人,那真是大大可悲之事!”
  施子敬本来是不打算在五湖帮众之前启齿说话,但此时被左高文一逼,顿时忘了诺言,大怒道:“白玉岚,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老夫!往日你的所作所为,老夫一直了如指掌,可要老夫说将出来?”
  左高文却是不会动怒,笑道:“左某不是那白玉岚,白玉岚所作所为,当然与老夫无关,你即使说得出来,那也不过是多增加在座年轻朋友的见识而已!”
  瞧他一派坦然神色,使人觉出,施子敬当真是把左高文认错了。
  但施子敬可不是为与之辈,开言冷笑道:“你可是对他们说过,你就是慧通大师,因故还俗了么?”
  左高文笑道:“本来如此!这又有何值得惊奇?”
  施子敬冷冷笑道:“那少林慧通,素有万家生佛之誉,你想必知道的了?”
  左高文笑道:“不敢,那只是武林道上的朋友拾举,错蒙谬奖,左某心中不安得很!”这等口气,倒也恰合身份!
  施子敬忽然哈哈大笑道:“那慧通大师,佛骨早朽,他又怎地还能活在人世之上?”
  麦长庚神色一变,失声道:“那……慧通大师莫非业已西归了么?”
  施子敬道:“不错!慧通大师惨遭他人迫害,挫骨扬灰而死!”
  瞿君兆忍不住大声道:“有这等事?”
  施子敬看了他一眼,道:“瞿兄可是不信?”
  瞿君兆道:“这兄弟果然有些虽以相信!”
  施子敬冷笑道:“那慧通大师不但死得极惨,而且一身武功,还被他人借了去了!”
  麦长庚沉吟道:“施兄,这事关系甚大,那少林掌门难道就不知么?”
  施子敬道:“少林的和尚,除了知晓吃斋唸佛,又有几人关心到武林大事来过?他们只道慧通大师还在江湖上积修外功呢!”
  祝梦扬越听越觉好奇,大声道:“施老,那慧通大师如死,少林又怎会以为他仍在寺外积修外功?”
  施子敬大声道:“老弟,你太忠厚了!老朽打个比方吧!倘是有人假冒那慧通大师,在江湖上不时做出几件好事,少林僧侣又怎知他早已不在人间?”
  祝梦扬一怔道:“是啊!那少林僧当真不会知道……”他语音一顿,接道:“但在下却是奇怪,少林子弟难道就无别人在江湖上碰到过他?”
  施子敬接道:“只要行踪飘忽,自然不怕被那少林子弟遇上的了!”
  祝梦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人心险恶,当真是莫此为甚了!”
  麦长庚眉道:“施兄,如果你所说属实,这下手害了慧通大师之人,必已获得慧通大师的一身武功了!”
  施子敬道:“那是自然!”
  麦长庚目光在左高文身上一转,道:“左兄,这事你如何解释?”
  左高文道:“左某不必解释,因为那慧通大师已然还俗了!”
  麦长庚道:“左兄依旧认定自己便是慧通?”
  左高文道:“本来就是啊!”
  施子敬在旁冷哼了一声,道:“白玉风,尊驾害死慧通之事,瞒得过天下,但却瞒不过咱们天山七老!”
  天山七邪在他自己口中既是七绝,又是七老,名堂倒真不少。
  左高文笑道:“施兄,你一再咬定左某人是那白玉岚,不知凭了什么?”
  祝梦扬心想:是啊,施子敬如是拿不出证据,只怕左高文永远不会承认的了!
  寻思问,只听得施子敬冷冷接道:“当然有凭据!”
  探手入怀,取出一方羊皮纸卷,向左高文扬了一扬,接道:“白玉岚,还记得你逼问的那本秘图下落么?
  左高文一眼到那卷羊皮,竟然脸色大变,失声道:“原来是你们七个老儿拿去了么?”
  话音一落,隔着两人,伸手便向施子敬手中的那卷羊皮纸卷抓去。
  施子敬早已有备,自然是不会让他抓到的了!
  麦长庚睹状,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半,当下伸手一拦,冷笑道:“左兄,稍安毋躁!”
  施子敬迅快的将那羊皮纸卷收入怀中,大笑道:“白兄,天下事不怕人不知,只要己莫为,你以为你们做得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但却怎会料到落在老夫等人的眼中呢?”
  左高文一抓未会得手,脸色大变,怒道:“施子敬,你们奸诈得很,这些年来,达摩三剑的剑谱落在你们手中,本教却是未曾查出,足见你们是何等小心的了!”
  施子敬道:“不错,任你百魔教神通广大,老夫今日不说,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了!”
  左高文道:“但你已然说出来了!不过,有一桩事,只怕你不曾想到!”
  施子敬道:“什么事?”
  左高文道:“你如今说出,难道不怕百魔教中的人向你索取那剑谱么?”
  施子敬大笑道:“老夫既是说出,当然是不怕的了,须知老夫对你白兄,可是明白得很!”言下之意,倒是有恃无恐。
  左高文道:“那就奇了!”但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便没有往下再说。
  施子敬道:“老夫隐居在此,已有年余,打你白兄泛舟而来,老夫便已知道了你是什么人,如果老夫怕你们的话,岂不早就迁走,或是暗中下手于你了么?”
  左高文道:“不错,你未尝无理!”
  施子敬道:“兄弟不会下手,那便是因为兄弟有着足的把握。”
  左高文道:“什么把握?”
  施子敬道:“百魔教并不放在老夫眼中!”
  左高文脸色一变道:“施子敬,你这话如是传入轩辕教主耳中,只怕有得你好看!”
  施子敬道:“轩辕刚么?老夫并不怕他!”语音一顿,接道:“倒是白兄弟今后只怕很为难了!”
  左高文冷笑道:“我为难什么?”
  施子敬道:“轩辕刚不会再容你在那百魔教中了?”
  左高文道:“为什么?”
  听他们对答之言,那左高文正是“千面书生”白玉岚了。
  施子敬道:“你两次失败,轩辕刚自然不会再收容于你,你难道还不明白?”
  左高文道:“施子敬,你莫太过得意……”
  施子敬道:“老夫并未得意,但是老夫却是知道,白兄只怕绝无生机可求了!”
  左高文怔了一怔,道:“你倒是狂妄得很!兄弟不信你能胜得过在下!”
  施子敬大笑道:“可要试试?”
  左高文道:“不错,老弟正有此心。”
  施子敬向麦长庚看了一眼,却是向祝梦道:“老弟,可否向麦帮主代为关说,老朽想借他总坛,与那白玉岚一较雌雄。”
  祝梦扬道:“这……兄弟自当尽心……”向麦长庚抱拳接道:“麦老,尊意如何?”
  麦长庚冷冷接道:“天山七邪的名望,嚇不倒麦某,但冲了老弟的面上,老夫自然不能不允的了!”他虽然应允,但口气却是不大高兴。
  施子敬闻言,看了麦长庚一眼,一言未发,缓缓的站起身子,向大厅中行去。
  左高文也站起身来,但他却未走向施子敬,目光向麦长庚一转,笑道:“麦兄,可否借你一支长剑。”敢情,他要动用兵刃。
  麦长庚笑道:“有何不可?”
  双手互击了一下,只见一名大汉迅快的走了过来。
  麦长庚低声交代了两句,那名大汉便疾步而去。
  不多时,那大汉捧来了一支斑烂古剑,恭恭敬敬送到麦长庚面前。
  麦长庚接过长剑,顺手交给了左高文,笑道:“这是老朽自用的兵刃,十分犀利,试试趁不趁手?”
  左高文有些意外的接过宝剑,抖手拔出,但见一泓秋水般的剑身,发出闪闪的寒光,略一挥动,剑尖之上,竟是参吐着寸许的剑芒!左高文不竟脱口道:“好剑!多谢麦兄借用了!”
  举步便向施子敬行去。
  施子敬冷笑了一声,却是依旧袖着双手,彷彿对他那支利剑就如未见一般。
  左高文走到施子敬身前六尺左右,便自站定,冷笑道:“施兄,你的兵刃呢?”
  施子敬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了!老夫兴人动手,向来不用兵刃!”
  左高文怔了一怔,道:“你赤手空拳与我一搏么?”
  施子敬冷亨道:“麦帮主的宝剑难利,但却还不曾放在施某眼中!”
  显然,他对于麦长庚借他自用佩剑之事,心中大大的有些不快。
  左高文怒道:“咱们今天只要怕有一人血溅君山,兄弟劝你最好还是也借支宝剑用用!”
  施子敬皱眉道:“白玉岚,你如果不敢与老夫一搏,那就缩回酒席之上,在你离此之前,老夫决不再与你多说一句话便是!”
  言下之意,对左高文十分鄙视。
  左高文也是武林成名的人物,闻言险色一沉,大喝道:“施子敬,你欺人太甚了……”唰的一剑,直刺而出。
  施子敬拢在袖中的双手,忽然一分,右手往上一扬,五指箕张,便向那剑上抓去。
  这等招式,休说看得左高文一呆,连大厅中的数十名群雄也为之一楞。
  麦小娟柳一扬,冷笑道:“这老儿不知死活得很,爹爹的宝剑,何等犀利,他竟然伸手去抓,岂不是白白的送掉五根手指么?”
  她话音甫落,但听“当——”的一声,左高文手中的宝剑竟然跳开一尺,不但未将施子敬的五指削断,连自己的身子也震退了两步。
  祝梦扬吃了一惊道:“那施子敬的手指,莫非是铁打就的么?”
  青虚老人哼道:“什么铁打的?左右也不过是出手的时刻,拿捏得恰到好处,曲指弹开宝剑而已!”
  祝梦扬暗道:原来如此……
  这时施子敬弹开了长剑,趁着左高文立身未稳之际,突然左手一挥,拍出了一掌。这一掌虎虎生风,显然是劲道不小。
  左高文忙中来不及动剑,只迫的双肩一摇,向左飞跃一丈,落在一席酒筵之后。
  出手只有一招,便被施子敬追得险象环生,倒是大出厅中群雄意料之外,他们想不到“千面书生”白玉岚却原来如此的不济!
  麦小娟刚自发出一声冷笑,要说什么,突然间,那左高文大吼一声,隔着那席酒筵,凌空飞起,长剑酒出万点金星,千条光浪,直向施子敬攻去!
  这一番他已改变了剑式,不容那施子敬再有机会看清自己的真实招数,果然大大见效,施子敬虽然高明,对他这等雪花盖顶般的攻势,却不得不稍避其锋!
  冷笑一声,也学那左高文一般,纵身退了八步。
  左高文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施子敬一退,他便也同时落下地来。
  施子敬看准他落地之处,忽地举手拍出三掌。
  左高文略移身形,也回攻了三剑!顿时,两人抢制机先的打在一起。
  祝梦扬看了一会儿,不禁脱口道:“秦老前辈,这左高文的剑法很似少林路数呢!”
  青虚老人道:“本来就是,可惜这少林大罗剑法在他手中,却毫无威力!”
  祝梦扬道:“这位左高文莫非真的不是白玉岚!”
  青虚老人道:“很难说!”
  说话之间,施,左两人已然打了廿余招。左高文虽有利剑在手,却是并未占到先机,只因施子敬的掌力之强,逼得左高文不敢逼近他五尺之内!
  堪堪打了三十余招,忽然问,施子敬大喝一声,道:“白玉岚,你试试老夫这招天雷手!”右手立掌如刀,蓦地向下劈来。
  ‘天雷手”三字入耳,左高文脸色大变,剑光暴涨,左手剑诀一松,全力劈出了一掌。
  饶令他应变极快,但施子敬那一“天雷手”的威力,却是大得出奇,左高文拍出的掌力,竟然是如同泥牛入海,在施子敬的掌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回波飞舞的剑光,刹那之间,也被施子敬的掌力震散,果然大震声中,左高文的长剑,竟已脱手跌落地上。麦小娟惊叫了一声,只见那左高文业已发出半声闷哼,一跤摔倒在地上。
  施子敬身形一闪,正待移步上前,补上一掌,取那左高文的性命,突然两声暴喝,同时入耳,三条人影,如飞赶到。
  这两声大喝,乃是出自麦长庚和祝梦扬之口,飞来的三人,却是“银河飞霜”瞿君兆,“白衣快剑”龙玉轩,和后发先至的祝梦扬。
  施子敬右掌刚要劈下,祝梦扬业已赶到,左臂一横,五指突如一道铁箍般,扣住了施子敬的右腕,喝道:“施老,留下他的性命!”
  他这一把抓得似是太紧,施子敬脸色一变,沉声道:“老弟,你这是作什么?”
  敢情祝梦扬功力过人,指力一搭,便正好扣在施子敬的脉搏之上,是以,施子敬才会这般恼怒!
  祝梦扬笑道:“施老,在下要你留下他的性命,一时出手稍重,尊驾莫要见怪才好。”
  施子敬看了躺在地上的左高文一眼,道:“此人乃是百魔教中的护法,杀之并不为过。”
  祝梦扬笑道:“区区只怕还有不少话要向他请教,如是你将他杀死,咱们又从何知晓百魔教中的一切呢?”

  第十四章 人面兽行 化敌为友
  施子敬见祝梦扬不让自己杀死左高文,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老弟,只怕你们问不出来什么结果啊!”
  祝梦扬笑道:“那是区区的事,不劳施老关怀了!”
  龙玉轩双目有如冷电一般,凝注在施子敬脸上,沉声喝道:“施子敬,君山总寨,岂是容人放肆之处?你是不把我五湖帮放在眼中的了?”
  施子敬看了他一眼,又回顾了祝梦扬一眼,方始冷冷一笑道:“龙玉轩,老夫不是冲着你们五湖帮面子来的,施某与这白玉岚动手,已然事先打过招呼,在老夫而言,那已是十分看得起贵帮了!”
  言下之意,他是不要五湖帮的人过问他的一切。
  但龙玉轩怎肯放手?他在那水下石府之中,受了莫大的委曲,此刻正好报复,当下大声道:“你既来了君山总寨,在我五湖帮总坛之内作客,无论做出何等事来,那都是与我五湖帮有关,你这等说法,岂不是目中无人,连本帮帮主也不曾放在你的眼中了么?”
  施子敬脸色一变,怒道:“龙玉轩,凭你那一点微末武功,只怕还不够资格在此与老夫说话!”显然,施子敬动怒了。
  龙玉轩的用意,就是要将他激怒,闻言嘿嘿笑道:“施子敬,你果然是瞧不起五湖帮的了!龙某身为洞庭坛下的首座,你敢如此对龙某说话,小心你走不出这君山总寨的大门!”
  祝梦扬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龙玉轩倒是好诈得很,他这等说话,只怕要激怒洞庭坛主麦小娟了……”
  试想,那麦小娟乃是麦长庚的幼女,一旦麦小娟出面,当然就等于麦长庚出面,施子敬在这眨眼之间,就要成为了五湖帮的敌人了!
  一念及此,祝梦扬忽然向那龙玉轩微微一笑道:“龙兄,这事可怪不得施老,双方动手,自是难免有个伤亡的一方,倘是伤的不是左高文而是施子敬,你龙兄是否又将出面呢?”
  龙玉轩并未想到祝梦扬竟会代那施子敬出头,一时倒不由得怔了一怔,道:“阁下是施子敬的什么人?居然代他出面讲话?”
  祝梦扬仍然笑道:“龙兄,施子敬前来君山,乃是在下邀请,倘是他真有什么不对,在下自然也有责任,区区又怎能不代他说话呢?”
  龙玉轩蓦然变色道:“怪不得施子敬如此大胆,原来有你替他撑腰么?”
  祝梦扬听他这等说话,心中老大不快,当下皱眉道:“龙兄说话,尚望当心一二,祝某应允了那施子敬,龙兄也曾听得明明百白,区区代他出面,那也算不得什么!”
  龙玉轩冷笑道:“果然尊驾是跟姓施的一般了,看来咱们五湖帮是不在两位眼中了!”
  他一言一语,都是把五湖帮扣在口中,顾然,他是要麦帮主出面和他们为敌了!
  这时麦长庚身为主人,自然不得不再出面说话,当下站了起来,向那龙玉轩喝道:“龙护法,你且退下!”
  龙玉轩双眉扬了一扬,向麦长庚抱拳道:“帮主,五湖帮在武林之中,好不容易创下的声望,今天总不能断送在他们手上啊!”
  麦长庚皱眉道:“龙护法,这是本座的事,你不用多讲了!”
  举步向祝梦扬走了过来。
  青虚老人忽然大笑道:“麦帮主,你是否要向祝家娃儿找寻过节?”
  麦长庚开言一怔,道:“老前辈不必担心,老朽虽然愚蠢,也不会像那疯狗一般的乱咬别人啊!”
  语音一顿,转身向祝梦扬道:“老弟,龙玉轩言语不当,老朽这厢陪礼……”
  祝梦扬连忙还礼道:“不敢……”
  麦长庚目光一转,向龙玉轩喝道:“龙护法,这里没有你的事,回到位子上去吧!”
  龙玉轩呆了一呆,但却依言回到麦小娟身旁坐下。
  麦长庚这才看了施子敬一眼,道:“施兄,麦某素闻天山七邪之名,却是无由识荆,今日以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高明得很!”
  施子敬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麦长庚一眼。
  麦长庚目光一转,掉头向祝梦扬笑道:“祝老弟,施子敬是你老弟请来的客人,老朽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暂时不与他许较,不过,只要他出了君山总寨,老朽就要向他讨教几手高招了!”这是十分明显的叫阵了。
  祝梦扬心中大觉不是滋味,但却不便辩解些什么,只好向麦长庚苦笑了一声,道:“麦老,这是晚辈给你惹来不少麻烦啊!”
  麦长庚道:“老弟说那里话,这事怎能怪你呢?”
  施子敬忽然向祝梦扬道:“祝老弟,老朽已然到过了君山总寨,如是老朽打算告辞,不知老弟同不同意?”
  祝梦扬一怔道:“你要回到水下石洞?”
  施子敬道:“老朽只有那个安身立命之处,不回到那里,又能去到何处?”
  祝梦扬看了麦长庚一眼,道:“施老,有一件事,你该知道!”
  施子敬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施老,你已经跟五湖帮结下了梁子,如是回去,不怕他们找你?”
  施子敬笑道:“老弟不用就心,老朽虽然人单势孤,但却还不至于那等不济事,轻易的被人杀死!”
  麦长庚闻言,脸色一变道:“施子敬,尊驾如此狂妄,当真是出乎老夫意料得很。”
  施子敬皱了眉,哼了一声,双手向祝梦扬一抱拳道:“老弟,恕老朽告辞了!”话音一落,转身便向外行去。
  祝梦扬正想挽留,那麦长庚已然冷冷一笑道:“施子敬,老夫在寨外等你!”他这等说话,自然是明明的叫阵了。
  施子敬十分镇定的举步向外走去,连看都不会看那五湖帮的子弟一眼。
  祝梦扬无可奈何的看了麦长庚一眼,长叹一声,正待想找个借口,把那施子敬留下,却见那麦长庚蓦地仰天大笑了三声,喝道:“施子敬,五湖帮对你,忍让得很够了!老夫不信尔等天山七邪,当真有什么高明之处,老夫拚着被人讥笑,今天也不容你走出君山总寨……”
  话音未已,人已疾步赶了过去,拦在施子敬身前。
  施子敬脸色一沉,怒道:“麦帮主,你如与老夫作对,只怕时不到好处!”
  麦长庚冷笑道:“老夫决心已下,阁下最好是不妨出手试试。”
  施子敬略一沉吟道:“好啊,既然你麦帮主一再相逼,施某只好得罪了!”突然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麦长庚木楞一顿,闪身让开,笑道:“施子敬,你依然赤手空拳么?”
  施子敬道:“不错!老夫与人对敌,甚少动用兵刃,在麦兄面前,自是也不例外了。”
  麦长庚白眉一扬,大笑道:“施兄既然不肯动用兵刃,老夫自是不便勉强的了……”手中木拐一挥,抛向大厅一角,这又接道:“施兄,老夫不论胜败,决不会要本帮子弟相助!”
  施子敬冷笑道:“施某只有一人在此,你麦帮主怎么说,区区都不会反对。”
  麦长庚道:“那就好!但如你施兄不幸落败,少不得要你委曲一些,不能离开本帮了!”
  施子敬道:“施某若是落败,生死都已捏在尊驾手中,那还有什么好说呢?”
  语音一顿,一拳插了过来。麦长庚右掌一扬,曲指抓了过去,左手却反击施子敬的右胁。两人这一动手,刹那间却是各自抢攻,险招百出。
  祝梦扬看得心中极为不安,缓缓的走到青虚老人身前,低声道:“老前辈,他们这样的打下去,只怕必有一伤啊!”
  青虚老人笑道:“怎么了?老弟想将他们劝住,不要打下去么?”
  祝梦扬道:“晚辈正有此心。”
  青虚老人道:“不成!纵然你劝得了施子敬,只怕也劝不了麦长庚。”
  祝梦扬心中暗道:这会恐是你想错了,那难以劝止的应是施子敬呢……口中却接道:“老前辈不论怎样,咱们总不能眼看他们如此激斗下去吧!”
  青虚老人道:“你是决心要劝他们了?”
  祝梦扬道:“晚辈想劝开他们!”
  青虚老人长叹了一声,道:“这事老夫如是出手,自信定可将他们分开,但五湖帮众,必然对麦长庚的信心大失了!”
  他此话出口,同桌的几位五湖帮护法,全都点头。
  瞿君兆沉吟接道:“老前辈说得有理,眼下如不分出胜败,五湖帮可就无颜在江湖立足!”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这又何必呢?想不到老一辈的人物,也竟是如此固执……”
  青虚老人笑道:“小子,这就是江湖人物的个性,也怪他们不得!”
  祝梦扬道:“老前辈,莫非他们必须打出一个你死我活么?”
  瞿君兆道:“为了全帮令名,那也是没有办法,小兄弟日后自然明白其中原故了!”
  祝梦扬暗道:我只怕永远不会明白……只是,他口中并未说将出来。
  柳如烟柳眉紧锁,低声道:“祝大哥,你看麦公公会不会赢?”
  祝梦扬摇头道:“没有把握,他们两位的武功相差无几,任何人想胜过对方,都不容易!”
  柳如烟道:“祝大哥,我帮那麦公公一臂之力好么?”
  祝梦扬尙未答话,瞿君兆已然摇头道:“使不得,姑娘千万不可冒失!”
  柳如烟道:“为什么?”
  瞿君兆道:“麦帮主可以战死在大之上,却也不能由别人助他获胜!”
  柳如烟皱眉道:“他们好野蛮啊!”
  这时,青虚老人忽地忍不住笑道:“丫头,你一向跟你爷爷在一起,怎的对江湖上的事情如此不通窍呢?”
  柳如烟粉面发红,低下头去。但却幽幽说道:“老前辈,晚辈说的乃是心底的话,怎的又不通窍呢?”
  青虚老人大笑道:“丫头,今天如是换了你爷爷在此,恐怕也要拚上个你死我活呢!”
  柳如烟没有再说什么,只因那激斗中的两人,业已打得叫人心神震,目不暇给。
  敢情那施子敬的武功,当真高明得出人意表,麦长庚连出十招杀手,都被他轻易的避去。
  此刻,施子敬竟是展开了一轮猛攻,天雷手的威力,带起阵阵锐啸之声,刺人耳鼓生痛。
  柳如烟脸色大变,失声道:“麦公公好像有些支持不住啦!”
  祝梦扬剑眉一扬,正待走向两人,只见那麦小娟忽然矫躯一抟,一跃而起,赶了过去。
  君兆睹状,连忙喝道:“贤侄女不可造次……”
  他迅快的疾步上前,拦向麦小娟身前。
  麦小姐本是仗剑而去,瞿君兆闪身阻挡,她似是太过关心乃父安危,竟然寒光一掠而出,尖声叫道:“瞿大叔,快快让开……”
  剑光匹练横空飞出,直向瞿君兆刺去。
  瞿君兆大吃一惊,失声道:“贤侄女……”
  匆忙之间,只听得嗤的一声,瞿君兆那件长衫,已然割裂了一条长长的裂痕。瞿君兆总算退得极快,不曾伤到皮肉。
  麦小娟看也未看瞿君兆一眼,挥剑就往向那施子敬攻去。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那位青衣文士装束的护法,“震岳伏波”骆秋泓蓦地挡向了麦小娟身前。
  只见他右手一伸,食中二指竟将麦小娟的长剑夹住,口中喝道:“贤侄女,你要作什么?”
  麦小娟长剑被人拿住,只急得顿足叫道:“骆叔叔,你没看到我爹……”
  骆秋泓笑道:“姑娘,帮主即使落败,姑娘也不可插手此事,何况,帮主不见得真的落败呢?”
  麦小娟闻言,呆了一呆,回头望去,只见爹爹当真不如自己想象的那等处境恶劣,当下皱了皱眉,道:“骆大叔,这姓施的武功极高,如果爹爹败了,那可怎么办?”
  骆秋泓道:“贤侄女,依老朽看,帮主不会落败在姓施的手下!天山七邪武功虽好,但在帮主眼中,那还当不得什么……”
  麦小娟自然是有些不信,但此刻她似是已从惊惧中镇定下来,叹了口气道:“骆叔叔,侄女明白了,你老快放开我的长剑。”
  骆秋泓笑道:“贤侄女,你真的明白了么?
  麦小娟慨然一叹,接道:“侄女实在明白了,爹爹的名望,那是不容他人插手其间的了!”
  骆秋泓点头道:“不错,老朽这就放心了。”
  双指一松,放开了麦小娟的宝剑。
  麦小娟缓缓的退回自己座位之中,骆秋泓也疾步回来,但他却发现,那龙玉轩正在缓慢的向激斗中的两人走了过去。
  骆秋泓脸色一变,低声向他身边的瞿君兆道:“瞿兄,龙玉轩怎么忽然变了?”
  瞿君兆一怔道:“他变了?怎地变了?”
  骆秋乱道:“他似是对那施子敬满怀仇恨之心,连帮主的令誉,也不放在眼中了!”
  瞿君兆吃了一惊,道:“莫非他……”
  话音未已,只听得麦小娟忽然娇声叱喝道:“龙护法你赶快退下!”
  敢情,麦小娟和那龙玉轩相知甚深,他移步向两人行去,而且双手放在身后,便已知道他抱着跟自己一般的心意,想暗中相助帮主克敌,是以,一急之下,就忍不住大声喝叫出来。
  龙玉轩是否跟麦小娟一般心意,除了他自己,似是没有别人知道,但他有心暗算施子敬,那倒不是假的。
  这时,麦小娟突地出声喝阻,他不得不大为失望的退到一旁,但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十分难看。
  祝梦扬这时在心中却是暗觉奇怪,打从他见到龙玉轩以后,就觉得此人甚是阴沉可怕,他的一言一行,外表上看来,多是急公好义,勇往无前,但如稍一深思,便可发觉,此人所作所为,大大出乎常轨,不合时机。
  转念之际,只见麦小娟脸色又是一变,起身直向邻桌的龙玉轩走去。
  那龙玉轩这时正将右手缓缓伸出,食拇二指相搭,似是要弹出什么,麦小娟来的恰是时候,皓腕一扬,当着那么多人,便给龙玉轩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清脆耳光,听得大厅中人个个目怔口呆,不知为了什么!
  龙玉轩脸上现出了五根指印,剑眉不住闪动,似是怒极,但却并未发作。
  麦小娟冷冷的看着他,娇声喝道:“龙护法,你这是什么用心?”
  龙玉轩勉强的笑道:“区区想助帮主一臂之力,莫非也不对么?”
  麦小娟道:“爹爹的声誉,你可曾想到?”
  龙玉轩忽然冷笑道:“姑娘,是生死要紧,还是声誉要紧呢?”
  麦小娟道:“生死之事固大,但一个人如是活得十分不要脸,那又何如死了更好?”
  龙玉轩道:“姑娘差矣!区区的看法,却是不然!”
  麦小娟道:“什么不然?你在武林中没有地位,那当然不把名望放在眼中,但我爹可就不然了!”
  龙玉轩微笑道:“姑娘,你可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人倘是死了,那就什么也没了!”
  麦小娟怒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活着受辱,何如死去受人敬仰?龙护法,妾身没有想到,到今天才看出了你嘴脸,真是瞎了眼了……”
  龙玉轩脸色一变,但立即又笑道:“姑娘……”
  麦小娟道:“龙玉轩,从今天起,你就留在君山,不得跟我回转岳阳了!”
  龙玉轩一怔,道:“你!这是何意?”
  麦小娟冷笑道:“你还不明白么?妾身的洞庭分坛,不要你这等人作为护法!”
  龙玉轩刹那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沉吟了半晌!敢是麦小娟这几句话,太也伤了他的心神,就在麦小娟转身要去了时,他忽然冷冷道:“我明白了!”
  麦小娟霍然转身,怒道:“你明白了什么?”
  龙玉轩道:“你心中看上了人家,只怕人家也不会看得上你,龙某一片真心,你反倒弃之不顾,果然是女人心,毒似针,容易变得很啊!”
  麦小娟听他这么说,不但羞得面红过耳,更是气得热血上升!她小蛮靴连跺,喝道:“龙玉轩,你胡扯什么?”
  龙玉轩得意的一笑,道:“我胡扯么?姑娘,龙某还有几句话,尙未说将出来呢!否则,你恐是要……”
  他话音未已,麦小娟已然抬手又是一个耳光拍了过来。
  但这一回龙玉轩却是留心到了!是故,麦小娟右手刚起,他也迅快的伸出了手,一把将麦小娟皓腕捏住。
  此时此刻,她被他用手拿住,心中自然又羞又急,挣了两挣,没有挣脱,只气得麦小娟几乎哭了起来。
  龙玉轩可就越发得意的笑道:“姑娘,这也不是我龙某人第一次拉你,又何必这么害臊呢?你我之间,多的是比这更亲热的时候,姑娘不是都承受了么?今天忽然这般做作,可是一心想装作贞洁圣女,给那姓祝的看么?”
  他越说越放肆,只把麦小娟听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大厅之上。
  只见她左手又是一掌拍去,龙玉轩十分乖巧的一闪,顺手一带,竟将麦小娟拉到自己怀中。
  这等宛如投怀送抱的情景,引得龙玉轩哈哈一笑,道:“姑娘,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
  蓦然,一声大喝入耳,骆秋泓如飞般落到两人身前。
  龙玉轩怔了一怔,左手正待轻薄的按上麦小娟胸前,骆秋泓已然扬手一掌,向那龙玉轩拍去。口中同时喝道:“龙玉轩,你不是人……”
  龙玉轩一拉麦小娟,便向骆秋泓掌力迎了过去。
  原来这时麦小娟已然穴道受制,毫无抵抗之能,否则,龙玉轩也不敢那等放肆的了!
  骆秋泓吃了一惊,那拍出的掌势,连忙收了回来。左手却是一闪,便向龙玉轩胁下点了过去。
  但龙玉轩何等乖巧,拉着麦小娟,便向后堂退去。
  这时,瞿君兆也闪身赶了过去,但他尙未到达通往后堂的门口,只见随同麦小娟同来的“君山龙女”崔梦影,业已抢先了一步,将龙玉轩的退路堵住。
  龙玉轩眼见自己业已陷入重围,顿时心中踌躇不安,他速快的看了骆秋泓一眼,喝道:“骆护法,你们如不退开,麦姑娘的性命,可就要断送在你手中了!”
  骆秋泓呆了一呆道:“龙玉轩,老夫劝你快快放开麦姑娘。”
  龙玉轩目光四射,笑道:“办不到!”
  “君山龙女”崔梦影冷冷的直向龙玉轩逼近,手中捏了一柄长剑,喝道:“龙护法,你快快放开坛主!”
  龙玉轩冷笑道:“龙某放开了麦小娟,岂不是要被你们围攻了么?”
  崔梦影道:“只要你放开坛主,妾身负责你的安全,否则,你休想逃出此地!”
  龙玉轩淡淡一笑道:“麦小娟在我手中,你们自然是不敢怎么样,但如龙某放开了麦小娟,事情可能就要麻烦了,龙某不会那么儍!”
  崔梦影道:“妾身保证你的安全,你还不信么?”
  龙玉轩道:“不错,龙某正是不信姑娘!”
  崔梦影冷笑道:“龙玉轩,你在洞庭分坛,坛主待你不薄,你怎可忘恩负义,这难对待坛主?”
  龙玉轩冷哼了一声,道:“那是过去的事了!龙某知道,打今日之后,姑娘再也不会记得龙某人,龙某作出今天这等事来,那也是没有法子的!”言下之意,显然别有所指。
  崔梦影只听得呆了一呆道:“龙玉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玉轩冷笑道:“你不明白么?坛主已然看上了那姓祝的,我龙某人早已不在她的眼中啦!”
  崔梦影怒道:“你胡说!”
  龙玉轩道:“区区并未胡说,只怪麦坛主太不自知,人家姓祝的早有美女相伴,那里还会想到……”
  他话音未已,只见祝梦扬已然急步而来。
  龙玉轩脸色一变,立即刹住了话音,敢情,他对别人不怕,对他可是真有点害怕。
  祝梦扬目光宛如一双利剑,在龙玉轩脸上一转,喝道:“龙兄,你刚才胡说些什么?”
  龙玉轩皱眉道:“龙某说了些什么,与你何干?”
  祝梦扬道:“提到祝某之名,自然是有关系的了!”
  龙玉轩冷笑道:“阁下之名,莫非提都不能提么?”
  祝梦扬心想,这人十分刁蛮,我如与他计较,岂不大大有失我自己的身份么?一念及此,顿时不再跟他争执,反倒笑道:“龙兄,你把麦姑娘放开。”
  龙玉轩的用心,本就想藉着这个机会,大大的来跟祝梦扬吵上一顿,以拖延时光,只因他已发现,施子敬和麦长庚之战,结果必是两败俱伤之局。如是自己能拖到那等时刻,则与自己有利多多。
  但祝梦扬却不上当,刹那间倒令龙玉轩没有了主张!他沉吟不语,目光却与祝梦扬身上转动不已。
  骆秋泓这时忽然沉声喝道:“龙玉轩,你可是以为麦姑娘在你手中,咱们便拿你没有法子了么?”
  龙玉轩忽然一笑道:“骆老,你错了!龙某并非是要拿麦姑娘当作人质!”
  骆秋泓道:“那你……不放麦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龙玉轩道:“很明白,麦姑娘与龙某已然有过海誓山盟之约,龙某决不容她被别人抢去。”
  略秋泓听得勃然作色道:“一派胡言!”
  崔梦影也冷冷接道:“龙玉轩,姑娘要告诉你,你少自作多情了!”
  龙玉轩笑道:“崔姑娘,你也是身在洞庭分坛任识之人,龙某与麦姑娘之间的一切,你应是明白,这自作多情四字,不嫌过份么?”
  崔梦影道:“龙玉轩,麦坛主对你,根本没有过儿女之情,你这等想法,真是错的可怜……”
  龙玉轩双眉一扬,接道:“龙某与麦姑娘之事,岂你这局外人所能知晓?”
  瞿君兆在旁听得似是已到忍不可忍地步,突然大喝一声,窜身便向龙玉轩扑了过去,指刀如刀,直取龙玉轩的肩井、曲池双穴。
  祝梦扬一见,吃了一惊,连忙一扑身形,沉住了瞿君兆,沉声道:“瞿老,不可冒失!”
  瞿君兆被他一挡,自然只好收手后退,但口中却不息的怒道:“老弟,老朽实在看不惯他这种嘴脸。”
  祝梦扬道:“瞿老,他也许只是一时之错,咱们不要把他逼得太急了!”
  崔梦影这时却是一振手中长剑,道:“龙玉轩,你真的不肯放开坛主么?”
  龙玉轩道:“要龙某放她不难,必须她当着在场之人,亲口答应嫁给在下为妻!”
  崔梦影闻言呆了一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
  瞿君兆则气得连连顿足,大骂混账。
  倒是祝梦扬比较冷静,淡谈一笑道:“龙兄,麦姑娘的穴,可是也被你制住了?”
  龙玉轩点头道:“不错!”
  祝梦扬道:“你既然要他应允委身于你,你怎可点了她的哑穴?”
  龙玉轩道:“这个容易,只要你们退开,容龙某问她一声,她如应允点头,龙某自然会解开她的哑穴。”
  祝梦扬沉吟道:“龙兄相信麦姑娘会应允么?”
  龙玉轩道:“这个……在下不敢相信,不过,处于眼下的情势,只怕麦姑娘不允,那也不行了!”
  祝梦扬目光在麦小娟脸上一转,只见她双目紧闭,一脸痛苦之色。
  显然,那龙玉轩并无丝毫怜香惜玉之心,他那点穴的手法,定然很重,否则,麦小娟不会这般痛苦。
  祝梦扬回顾了骆秋泓一眼,道:“骆老,咱们就退开一步如何?”
  骆秋泓心中寻思,那龙玉轩如是不放开麦小娟,自己等人投鼠忌器,果真是不敢对他逼得太紧,当下点头道:“就依少侠之言,咱们且退后一步。”
  骆秋泓既已答应,祝梦扬,瞿君兆、崔梦影,以及五湖帮围过来的人,全都稍稍向后退了三尺。
  龙玉轩目睹众人果然向后退开,心中大为得意,忽然手一抱,将那麦小娟横抱胸前,朗声道:“滚开了!”举步便向厅外行去。
  祝梦扬见他竟是食言变卦,心中大大不快,身形一闪,拦住了去路,喝道:“龙玉轩,你答应过在下,怎地又变卦了?”
  龙玉轩双眉一轩,冷笑道:“姓祝的,龙某人有一句话,希望你最好听明白!”
  祝梦扬道:“什么话?”
  龙玉轩道:“龙某眼下已成众矢之的,倘是你们逼的我太甚,龙某与麦姑娘就要变成同命鸳鸯了!”
  祝梦扬只听得心中一震!他知道,龙玉轩这话不假,如是被逼太紧,他很可能拚得与那麦小娟同归于尽!当下只好长叹一声道:“龙兄,祝某为你可惜得很!”缓缓的移步,让开去路。
  崔梦影长剑一挥,寒光乍闪,就待追上前去。怎知瞿君兆忽地一伸手,拉住了她,低声道:“姑娘,咱们且等上一等!”
  崔梦影一怔,道:“为什么?”
  瞿君兆低声向他附耳说了两句,崔梦影蓦然笑道:“是啊,晚辈倒是未曾想到……”
  只见她忽然娇躯一拧,迅快的打厅侧穿行而去。
  祝梦扬心中有些不解,不知瞿君兆对那崔梦影说了几句什么话,竟便她面含笑容的退出了大厅。
  这时,龙玉轩抱着麦小娟正要向厅外走去,就在经过麦长庚和施子敬动手之处,只听得两声暴喝同时响起,施子敬、麦长庚同时罢手,飞身直向龙玉轩扑去。
  龙玉轩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位以死相拚的老人,竟然会同时攻向自己,吃惊之下,举起麦小娟往外一扫。
  麦长庚突然一矮身形,双手一抬,竟将麦小娟接到手中。
  施子敬的双手则发出两指风,将那龙玉轩的两处穴道制住。
  只是眨眼之间,大厅中的情势,大大改变,只把一干人等,看得呆了半晌,这才失声惊呼叫好。
  青虚老人在他们欢叫稍停之际,敞声大笑道:“天算不如人算,姓龙的娃儿,你可是倒霉到家了!”
  龙玉轩脸如死灰,僵立当地。
  麦长庚则在此时拍开了麦小娟穴道,缓缓的将她放下,低声道:“孩子,你受惊了!”
  麦小娟惊神甫定,连半滴眼泪都未流出,竟是一拔长剑,便向龙玉轩刺去。
  麦长庚脸色一变,大喝道:“娟儿,留下他的性命,为父还有不少话要问他……”
  青虚老人这时也大叫道:“小丫头,你如将他杀了,那可就辜负老夫的一片心机了!”
  敢情,这次突变,乃是青虚老人的杰作。
  祝梦扬听得心中一震,忖道:莫非这龙玉轩乃是大有问题的人物么?
  他疑思之间,麦小娟已被麦长庚拉得向后退开。那支长剑,只差了半尺不到,便要将龙玉轩刺了个洞穿身亡!
  施子敬目光电射,顿住在龙玉轩身上,冷笑道:“你是简绍康的什么人?”
  龙玉轩呆了一呆,因为穴道被制,无法动弹,只好沉声道:“龙某的恩师!”
  施子敬冷笑道:“老夫果然没有料错,你正是那简绍康派在洞庭的奸细!”
  龙玉轩哼了一声,道:“龙某投身五湖帮已有十年,麦帮主自会知晓龙某为人,阁下似是用不着讨好卖乖的了!”
  施子敬道:“姓龙的,有一件事,老夫如是说了出来,只怕要你大吃一惊了!”
  龙玉轩冷笑道:“什么事能叫龙某吃惊?”
  施子敬道:“令师的野心别人不知,老夫却是了如指掌!”
  龙玉轩冷笑道:“家师有什么野心?阁下这等信口胡言,不怕被人笑话么?”
  施子敬冷冷接道:“龙玉轩,你别以为老夫退居洞庭,对令师行事不知,其实,金陵天地府中的一切,老夫都清清楚楚,燕子矶头的惨案,老夫也如同目睹一般!”
  龙玉轩脸色一变道:“阁下说些什么?龙某一点也不明白!”
  祝梦扬这时忽然失声道:“施老,你……怎知燕子矶头出了惨案?”
  施子敬笑道:“无敌剑神等五位老人,均已丧命中秋之夜,此事你老弟乃是在场之人,怎地还要问我。”
  祝梦扬皱眉道:“施老,区区想请教你老,这事你是怎生知晓的啊?”
  施子敬大笑道:“老弟,这可是事关天机,老朽不便当众泄漏了!”他目光转到龙玉轩身上,接道:“反正老弟可以放心,老朽决不与这姓龙的有关便是!”
  祝梦扬道:“这一点在下是相信的了!”他心中显然还有着很多疑虑之事,只因有着很多人,是以不便出口相问。
  施子敬似乎也知晓祝梦扬心中有很多的话要问,当下笑道:“老弟,有关你想问之事,等有适当的机会,老朽自当告诉你老弟……”
  祝梦扬道:“如此在下先行谢过了!”
  施子敬道:“老弟,这姓龙的如何处置,要你和麦帮主研究了。”
  祝梦扬道:“在下正是这么想……”
  说话之间,麦长庚正好走了过来,闻言笑道:“龙玉轩这等行为,不论是否作为叛帮之徒,老朽也不会放过于他的了!”笑声一敛,向瞿君兆道:“瞿兄,将龙玉轩先行带入石牢之中!”
  瞿君兆应了一声,招呼了两名帮中弟子,将那龙玉轩抬起,打入石牢。
  麦长庚这时忽然向施子敬抱拳道:“施兄相助本帮擒住奸细,老朽这厢谢过了!”
  施子敬原本是与麦长庚处于敌对的立场,此刻闻言,却是笑道:“不敢,施某先前多有冒犯之处,尙望麦兄不要见怪!”只利那之间,两人竟是由拚死相斗仇敌,变成了十分客气的朋友了。
  麦长庚笑道:“施兄好说,麦某也有不是之处……”
  祝梦扬笑道:“两位前辈是还要再续未完之战么?”
  施子敬大笑道:“不用了!”他话音一顿,又道:“不过,施某却有一言,如骨在喉,不吐不快!”
  麦长庚道:“施兄有何指教,请说无妨!”
  施子敬道:“白玉岚居心叵测,他乃是窥伺麦兄而来,望麦兄莫要上了他的大当。”
  麦长庚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施兄,麦某在未明真象以前,总不能对他下手啊!”
  施子敬笑道:“麦兄这等宽厚,实在是出人意料得很,但如遇到不讲厚道之人,只怕麦兄就要吃大了!”
  麦长庚笑道:“施兄关注之意,麦某记下了!”
  这时,青虚老人突然大笑道:“两位,你们如果不打了,何不入座再谈?”
  麦长庚失笑道:“不错,兄弟真是失礼得很……”
  当下与施子敬、祝梦扬相借回到了席位之上。
  青虚老人笑道:“麦帮主,施子敬化敌为友,只怕那左高文就要化友为敌了!”
  麦长庚笑道:“老前辈好说,只不知这位左高文是否真是白玉岚?而且……”他沉吟了一下,接道:“他寄居在这洞庭湖上,又是为了什么?”
  青虚老人道:“这等事你还不明白么?”
  麦长庚道:“正要老前辈指教!”
  青虚老人道:“那轩辕刚的用心,十分明显,你不必深思,便可知道了!”
  麦长庚一怔道:“百魔教莫非对五湖帮有了吞并之心了?”
  青虚老人道:“五湖帮?你错啦,那轩辕刚的胃口不会这么小啊!”
  麦长庚沉思道:“百魔教如想称霸武林,只怕不大容易啊!”
  青虚老人道:“什么事会那等容易?麦帮主,轩辕刚眼下羽翼大概尙未丰满,否则,只怕不会只派一个人守在你这洞庭湖中了。”
  麦长庚点了点头道:“老前辈说得有理.”回头向那仍在疗伤的左高文道:“左兄,尊驾是否真如秦老所言?尙盼左兄明告,千万莫要自误!”
  左高丈没有说话,显然,他是故意装作伤势甚重,不能回答!
  施子敬冷冷一笑道:“麦兄,你这般客气,只怕他不会回答的了!”
  麦长庚道:“依施兄之见呢?”
  施子敬道:“为了知晓百魔教动向,麦兄不妨严刑逼供,必要时,更不妨派人易容,扮作左高文模样,以便打探百魔教的用心!”
  麦长庚笑道:“施老之见,果然高明!”他语音一顿,接道:“严刑逼供,不见得必须,但咱们倒不妨差人扮作左高文模样……”
  青虚老人道:“这办法倒也不错!只是,老夫担心,这假冒之人若是完全不知百魔教中一切,那岂不是要很快就露出破绽,被他们发现了吗?”
  麦长庚笑道.“这个……晚辈已然有了计较!”
  青虚老人道:“什么计较?”
  麦长庚道:“有这位左高文在我们手中,关于百魔教中的一切,自然是不会问不出什么,晚辈虽然不曾打算向左高文严刑逼供,但如果左高文执意不肯合作,晚辈也只有想别的辨法,使他吐实了。”
  青虚老人道:“你有把握么?”
  麦长庚道:“这事晚辈自信尙能办得了!”
  青虚老人道:“只要你办得了便成……”突然哈哈一笑道:“其实,像这等事,在五湖帮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麦长庚道:“老前辈过奖了!”
  青虚老人道:“麦帮主,有一件事,你可莫要忘了!”
  麦长庚道:“什么事?老前辈请说出来,晚辈也好留心!”
  青虚老人道:“百魔教主轩辕刚的为人,虽然豪迈过人,但他城府极深,你们可要小心一些才好!”
  麦长庚道:“晚辈记下了!”
  施子敬笑道:“秦老,那轩辕刚野心不小,只怕你老如果不出面,还真不容易有人对付得了他呢!”
  青虚老人大笑道:“施子敬,你可是说错了!眼下就有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他!”
  施子敬先是一怔,但很快的恍然笑道:“是啊,施某倒忘记了,祝老弟足可与他周旋。”
  青虚老人道:“何止是与他遇旋,轩辕刚如是真的动手,他必将落败!”
  施子敬笑了一笑,显然他有些不信。不过,他并未说将出来。
  麦长庚笑道:“秦老,祝老弟武功很高,那是不假,但如说他强过百魔教主,也……也未免有些过份……”
  青虚老人道:“老夫说的,你们似是都不肯相信的了?其实,你们皆因未曾见识过轩辕刚的武功,否则,你们就知道老夫没有骗人了!”
  施子敬忍不住问道:“秦老,莫非那轩辕刚的武功,并不如传说的那么厉害么?”
  青虚老人摇头道:“那倒不是,轩辕刚的武功,不在老夫之下,只因他与老夫犯了同一个毛病,一身所学,正好被那杜公仆老哥子克住了!”
  麦长庚笑道:“原来如此!”
  施子敬却是一怔道:“秦老,你……莫非也在祝老弟手下吃了亏么?”
  他这句话问得甚为失礼,但听在青虚老人耳中,却倒并未引起他不快,只淡淡一笑:“可不是么?老夫若非吃了亏,那也不敢这等肯定的认为轩辕刚敌不过杜公仆的弟子了!”
  施子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连秦老也吃了亏,施某打不过祝老弟,那也不算得丢人的了!”
  麦长庚忽然笑道:“施兄,看来咱们倒真是老了啊!燕子矶畔,兄弟就也吃瘪在祝老弟手下,当时心中虽然很佩服祝老弟,却也儿不了有些芥蒂,如今想来,正好是值得高兴的了!”
  施子敬大笑道:“正是,正是,武林如能多出几个像祝老弟这等英雄少年,天下太平,当是指日可待的了。”
  青虚老人摇头道:“施子敬,像祝梦扬这娃儿,有了一个,固然是武林之福,但如有了两个,那就不是福,反是祸了!”
  施子敬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青虚老人道:“十分简单,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争,又必有一伤……”
  施子敬笑道:“那也不要紧!反正只是他们个人的争执……”
  青虚老人大笑道:“像他们这等武功高深的少年人,一旦有了争执之时,决不会只是一两个人的事,弄得不好,那就是天下大乱之局!”
  施子敬沉吟道:“这么说,那是不能再有这等少年侠士出现了!”
  青虚老人道:“老夫的看法,正是如此!”
  施子敬长长的一叹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看来这莽莽江湖,可真不容易平静的了!”
  青虚老人笑道:“江山代有英雄出,各领风骚数十年,武林中即令有那奇才异能之士出现,也不过只能维持一段小康的局面,日子久了,还会乱下去!”语音一顿,接道:“施子敬,你还要回到那水下的石洞中去么?”
  施子敬不料他忽地有此一问,怔了一怔,道:“晚辈似是不用再去住在水下了!”
  青虚老人道:“那水下石洞,据说很化了一些工夫才能够建成功,弃之不觉可惜么?”
  施子敬道:“那石洞也并非晚辈等的建造,如是五湖帮用得着他,倒不妨留下使用。”
  麦长庚道:“施兄当真不要了么?”
  施子敬笑道:“兄弟住在那水下,不过是为了白玉岚,他既被麦兄囚居君山,兄弟自是不用再在水下过那见不到天日的岁月了!”
  麦长庚笑道:“施兄不回水府,可愿在兄弟这君山作客呢?”
  施子敬笑道:“打扰数日,未尝不可,只是,兄弟在数日之后,必须回转天山一行了!”
  麦长庚笑道:“施兄把水府相,实在对兄弟大有意义,怎可不容兄弟稍尽谢忱,多多盘桓几天?”
  施子敬笑道:“不瞒麦兄说,兄弟既是无法从白玉岚身上找出线索,自是不如回转天山了!”
  麦长庚知道他所说不假,当下笑道:“施兄既是执意不肯多留,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了;相让水府之情,兄弟先行谢过了……”
  这时,祝梦扬一直没有说过半句话,只因他被这三位老人那般看重,弄得他心情十分不安。
  从青虚老人的话意之中,他不难听得出,青虚老人已把武林中的大责重任,加诸自己肩头,想不到自己下山不久,竟是连连遇到这多怪事,一时之间,倒使他有些茫然无所适从之感。
  ·施子敬在麦长庚话音一落,却是笑笑:“麦兄,咱们只要不是相互为敌,日后终有相见之日,又何必斤斤计较什么谢词啊!”
  麦长庚爽然失笑道:“施兄说得是……”
  青虚老人忽地向施子敬道:“凌方尘眼下何在?”
  青虚老人口中的凌方尘,乃是天山七邪中的老大,武林中称他是“拘心法王,大风狂叟”,武功也可列入第一流人物。
  施子敬闻言,忙道:“凌大哥现在天山。”
  青虚老人道:“老夫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转告那凌方尘,要他前来中原之时,千万可莫要忘记,绕道长白山一趟!”
  施子敬一怔道:“要凌大哥去那长白山作甚?老前辈不须说明么?”
  青虚老人道:“不必了!他自然知道!”
  施子敬道:“晚辈定然遵命转达!”
  麦长庚这时已命厨下,另整酒筵,重新开怀畅饮,只因彼此嫌怨已释,席间顿时谈笑风生。一席既罢,已是黄昏时分。
  青虚老人看了祝梦扬一眼,笑道:“娃儿,咱们也该走啦!”
  祝梦扬一怔,道:“那里去?”
  青虚老人笑道:“金陵啊!”
  祝梦扬道:“这个……麦帮主派出传信之人,尙未回归,咱们怎可轻去呢?”
  青虎老人道:“不用等他们了!就老夫的猜想,他们的子弟获得消息,定然全都去了金陵,不会再绕道洞庭,咱们在此枯等,岂非不智?”
  祝梦扬沉吟道:“老前辈说得也有道理!”
  施子敬点头道:“不错,要想知晓四大豪门惨祸实情,还是去至金陵最妙……”
  祝梦扬道:“施老,你回转天山以后,还要不要再来中原?”
  施子敬道:“当然要来。”语音略顿,笑了一笑,接道:“老朽再入中原之时,必将赶去金陵!”
  祝要扬道:“燕子矶头的惨祸,施老似是知道的不少,不知你老从何得来的消息?”
  施子敬笑道:“老弟,你可是疑心老朽么?”
  祝梦扬心中正是有了这等想法,一旦被施子敬揭穿,脸上不觉讪讪的有些不安,笑道:“晚辈不敢……”
  施子敬道:“老弟,这事怪不得你,任何人在这等情况之下,也会疑心老朽的了!其实,说出来只怕老弟又要不信,老朽所知一切,大半均从白玉岚那儿得来。”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真的么?”
  施子敬道:“老朽是不用哄编你老第吧!何况,老朽监视白玉岚,乃是奉了……”他忽然往口不往下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接道:“其中因由,日后老弟自会知晓!”
  祝梦扬有心再发问,但青虚老人已大声道:“娃儿,不要啰嗦了!得上路啦!”
  祝梦扬倒也听话,果真不再多问,笑道:“老前辈,咱们可是立即动身?”
  青虚老人道:“当然是说走就走的了!”回顾麦长庚一眼,道:“麦帮主,可否为老夫备一只快艇?”
  麦长庚笑道:“晚理应恭送你老……”
  一挥手,只见三名帮中子弟,迅快的向外行去。
  麦长庚这才率领了帮中一干好手,恭送青虚老人、祝梦扬和柳如烟三人上船。
  麦小娟偎在麦长庚身畔,脸上充满了一股惘然神色!
  显然,她对祝梦扬匆匆的离去,心中感到莫大的意外。
  她似是明白,要想挽留祝梦扬,那是千虽万难之事!是以,她虽然一缕私情,已然绕向祝扬身上,却是无法宣诸人前,何况,祝梦扬身边,还有一个柳如烟呢?
  眼看着小艇疾驶而去,麦小娟那颗芳心,也似飞了。这一刹那之间,她已然有了一个决定,追去金陵……
  小舟行驶飞快,个把时辰不到,便抵达岳阳。
  因是有了柳如烟同行,青虚老人不得不和祝梦扬商量,在岳阳买舟东下,虽然慢了一些,却可减少诸多不便之处。
  是以,他们上岸以后,首先便是雇一条大船。
  但他们却未想到,君山樵叟华武轩,早已备了一只画舫,在岸边相候。
  想是麦长庚已然料到,他们不会起早,所以,先就为他们准备好了船只,一路将他们送到金陵。
  盛情难却,祝梦扬也只好身受了。
  华轩武自己并没有跟去,那艘画舫,五湖帮派了四名弟子操舟,一位老人掌舵,和一个打扮得十分朴素的村姑,为他们做饭做菜。
  华轩武告退以后,四名舟子便打浆开始。因是下水行舟,是以船行甚速。
  第五天的黎明晨光,船已抵达金陵。
  祝梦扬谢过了专程相送五湖帮操舟弟子,便引着书魔青虚老人和柳如烟,直奔天风镖局!
  但他没有料到,天风镖局,竟然遭遇了意外之变……
  ※※※
  虽是重阳刚过,但塞外已是一片隆冬景象。
  武威城外的官道,除了官兵的马队和駄运粮草的骡群,行旅客商,稀少得近乎绝迹。
  由古浪城关南望,蜿蜒曲折的长城,在液液的风沙之中,实如一条鸟黑色的铁线蛇,顺着风势在丛山枯草之中,扭曲颤动。
  墙蹄里的黄土,在凉冽的西北风中,像冰雹般飞起落下,打在荷戈巡逻的戌卒身上,啪啪直响!
  午时过后不久,沿着龙清镇外的官道之上,突然扬起大片尘土,一队约有四五十人的车马队伍,正艰辛的向着乌鞘岭爬行……
  虽然这儿已然人迹稀少,但那领先的几名趟子手,却仍然不时敞开喉咙,依例得呼喝着“天风威武”四字。敢情这正是一队保镖的车队。
  吆喝的趟子手,扛着两面杏黄大旗,旗上着“天风”两个斗大朱红巨字,使人一望而知,这趟镖乃是号称天下第一局,金陵皇甫世家的“天风”镖局所走。
  十二辆镖车,每车之上也插了个三角形杏黄旗,“天风”两字,在西北风中,来回摇荡。
  紧跟在镖车之后,是一匹浑身凝霜赛雪的大宛良驹,意态豪壮,昻首踢蹄,得得而行。那匹龙驹的背上,坐着一位年约四十六七的中年壮士,生的是浓眉环目,虎背熊腰,虽然穿的不是紧身衣衫,不容易看出他身形结壮,但那份威武之姿,彷佛在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来。
  他那青色的长衫,在寒风中不时飘起,打衣摆刮起之间,向上望去,可见他长衫之内,斜斜的挂了一口宝剑。
  保镖的名师,身挂宝剑,也并非什么不通之事,但奇就奇在他除了腰间那支宝剑之外,他长衫右肩之上,还冒出了一支剑柄。
  此刻这一队镖车正在前拉后推之下,向乌鞘岭前进,除了马上押镖的那位壮士,和两名年约六十出头的老镖师而外,连趟子手也停止了吆喝,帮着车夫挽车。
  乌鞘岭山路险巇,在祁连山中素有断魂岭之称,别说镖车难行,就是一般行旅,也莫不视为畏途,只因到了半途以上,便是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径,有时连徒手之人,都不易平安走过去,尤其是人多以后,更是少见人烟,这队镖车却赶在这等时日,穿越此间,只怕这十二车货物,必是什么贵重之物。
  那两名老镖师,已然下马步行,其中穿着葛布短袄,藏青棉裤的那位,忽然抬头仰望了高声的山峦一眼,大声向身后的马上壮士道:“大公子,天黑之前如是上不了岭,事情可就有些麻烦啦!”
  原来这位壮士,竟是皇甫世家的大公子,号称“一剑镇江南”的皇甫青。
  “天风镖局”名为江南七省联镖,但实际上的主持人,仍然是皇甫青和皇甫长雄昆仲,皇甫世家,在武林中名列四大豪门之首,老主人,“无敌剑神”皇甫嵩,在武林中受尽万人尊敬,出道以后,一直未曾遇到过对手,虽然老人家向来未曾过问镖局之事,但余荫所及,“天风镖局”四字,几乎与“无敌剑神”的“天地府”同样响亮,休说录林中无人敢动“天风”字号,当然连黑道巨擘们也莫不震于皇甫嵩剑神之名,遇到“天风”,便自当作不曾瞧见,放过一马!是以,“天风”镖旗所到,不啻代替了一路平安四字。
  但眼下这趟,显然太不平凡了。
  “天风镖局”的威望,居然会由镖局总镖头,皇甫大公子亲自出马押镖,足见这十二车货物,虽非天材地宝,那也是朝贡天子的贵重礼物了!
  ‘一剑镇江南”皇甫青浓眉一扬,笑道:“武兄之意,莫非怕这祁连山中,藏有不法之徒,打咱们的主意么?”
  原来这位葛衫老人,乃是福建镇远镖局的镖头“子午笔”武一藩,自从天风镖局连络了江南七省的另外四大镖局走镖以来,他们也经常住在金陵,遇到贵重之物,他们也少不得要出动。这回不但皇甫青亲身押镖,而且,还带了江南四大镖局中镇远的总镖头和“武安镖局”的总镖头“夺命刀客”边志豪一起!那另外的一位老镖头,自然就是边志豪了!
  武一藩笑道:“大公子,强人纵有,他们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这乌鞘岭天寒地冻,大公子和老汉,以及边兄不妨事,那些车伕和趟子手,倘要露天过夜,第二天再想赶路,十之八九大不可能……”
  武一藩话音未已,那位走在冰雪地上,一身依然是白绸短打,背跨一柄金刀的边志豪已然回头笑道:“武兄,这可是你多虑了!大公子若无安排,又岂肯冒险过岭?”

  第十五章 怀璧其罪 缓兵之计
  武一藩闻言一怔,笑道:“大公子果然有了安排么?”
  皇甫青环目向四周一转,放声道:“边兄过奖了!眼下的处境,倒是大出兄弟意料之外,看来咱们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边志豪一听,不禁呆了一呆,道;“大公子此言当真么?”
  皇甫青笑道:“兄弟以往不曾来过祁连,虽是听说过乌鞘岭有着断魂岭之称,但也未会想到这般凶恶,边兄如有高见,兄弟倒是亟待指教!”
  边志豪皱眉沉吟了一下,道:“大公子,这车中的货物,不知可否挑挽?”
  皇甫青迟疏道:“边兄之意,要把这十二辆镖车丢弃不用么?”
  边志豪道:“老朽正有此意……”
  他语音一顿,指着山巅又道:“这段路虽是十里不到,但如想把镖车推上岭去,天黑之前,决难办到,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弃去车辆,且等过了这一带山路,到了兰州,再行打造几辆镖车上路,不知大公子意下如何?”
  皇甫青略一寻思,接道:“边兄所见甚是,这些镖车只好暂时丢弃了!”
  敢情这“天风”镖局自从建立以来,休说未曾失过镖,连这等因道路不妥,弃车之举,也还是头一遭碰上,是以皇甫青心中大为感慨!
  边志豪、武一藩立即喝停车队,要那些车伕和趟子手将车上的货物取下,折散了车杠,车轴,当作扁担使用。
  皇甫青这时也下了白马,自己动手,帮着那些车伕卸货,拆车。
  总镖头亲自动手,可真是莫大的鼓励,那消半个时辰,十二车货物均已卸了下来,摆满路旁。
  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武一藩此刻正在用一把单刀削车杠,改作扁担。边志豪也拔出背后金刀,帮着拆开镖车。
  突然,打那乌鞘岭的绝顶之处,传来一阵长笑!
  皇甫青听得笑声,不由得脸色一变,就在这顷刻之间,那笑声已然飞快的近在里许之内。
  皇甫青一惊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武一藩和边志豪不禁停手,目光射向山径。
  也不过眨眼之间,车队的右侧丈许之外,忽然有一条人影,如同流星飞堕一般,直落皇甫青身前。
  皇甫青心中虽然惊凛至极,但表面上却是十分镇定,举目望去,只见那飞堕的人影,乃是一位年在七旬开外,身高不满三尺,形貌枯瘦,有似猿猴般的怪老人。
  这老人身上穿了一件短仅及膝的褐衫,双臂双腿,全露在外面,枯黑得直似四段枯枝一般难看!怪老人两眼却是光彩逼人,有如冷箭一般犀利!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皇甫青半晌,怪笑一声道:“你可是皇甫嵩的大儿子?”
  皇甫青在这怪老人现身之后,便己感到不妙,心中吃惊不已,此时闻言,不由得定下心来,笑道:“不错,区区正是皇甫青!老丈一身轻功之妙,不在神行大侠林琢如之下,想必是武林中大有名望之人了!”
  怪老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可是想知道老夫的名号么?”
  皇甫青笑道:“正想请教!”
  怪老人摇了摇头道:“说不得!”
  皇甫青一怔道:“为什么?”
  怪老人道:“不为什么,不说就是不说,你再多问,那也是枉然……”
  皇甫青听得大为奇怪,不禁冷冷一笑道:“尊驾之意,那是瞧不起皇甫青了?”
  怪老人大笑道:“错了!老夫若是瞧你们皇甫世家不起,早就说出名号了,相反的只因老夫知道一旦说出姓名,那时老夫对你就不便下手了!”
  皇甫青心中一震,忖道:“原来如此……”但他口中却道:“尊驾那是冲着在下而来的了?”
  怪老人道:“不错!”
  皇甫青皱眉道:“在下与尊驾素昧平生,但不知你寻着在下,为了何事?”
  怪老人道:“其实,老夫也不是完全为你而来的!”双目寒光四射,在那十二车货物中转来转去,终于停在一只长约四尺,宽仅尺半的铁箱之上,接道:“大少爷,这一箱装的是什么事物?”
  皇甫青心中一动,暗道:“他莫非是为镖货而来么?但他从何得来的消息呢?”心中转念,口中却道:“这一只铁箱装的什么,在下也不知晓!”
  怪老人忽地怪笑道:“老夫不信!”
  皇甫青微微一笑道:“尊驾不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咱们干镖局这一门的朋友都明白,客人的箱笼等物,如是上有封条签号,咱们向来不作兴向托镖的客官查问的,尊驾问我,区区自然不知道了!”
  怪老人两眼一翻,道:“走镖的人,竟然不知所保何物,天下宁有岂理?老夫不信……不信……”
  皇甫青道:“尊驾此言,未免大错特错了!”
  怪老人冷笑道:“老夫错在何处?”
  皇甫青道:“尊驾错在不知江湖惯例!”
  怪老人沉吟了一下,接道:“就算老夫甚少在江湖走动,不知你们那些什么惯例吧,倘是老夫要想看看这铁箱中装的河物,你皇甫大公子可否将其打开?”
  皇甫青道:“此事在下无法应允!”
  怪老人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不能?”
  皇甫青道:“箱笼不是在下之物,在下岂可擅作主张将他打开,尊驾这等强人所难,宁非过份了些么?”
  怪老人忽身形一闪,直向那铁箱扑了过去。
  皇甫青浓眉一场,忖道:“他想作什么……”飞身逼了过去!
  但那武一藩与边志豪江湖历练,都过人一等,怪老人现身以后,两人虽是未插一言半语,但早已全神贯注在他的身上,故而怪老人向那铁箱扑去之际,武、边二人便已抢在先头,护在铁箱之前。
  怪老人一见二老挡住自己去路,顿时大怒道:“你们是谁?竟敢挡住老夫?”
  边志豪嘿嘿一笑道:“天风镖局的镖货,向来无人大胆敢来觊觎,阁下冒险而来,可是受了什么人唆使么?”
  怪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天下又有什么人能够唆使老夫?”语气一顿,接道:‘老小子,你是谁啊?”
  边志豪怒道:“老夫边志豪!”
  怪老人两眼一翻,道:“边志豪?这名号老夫倒似听人提过!”
  忽然一指武一藩,道:“你呢?”
  武一藩沉声道:“老夫武一藩!”
  怪老人忽地呵呵大笑道:“老夫想起来了!你是子午笔,他是夺命刀客,是么?”
  边、武二人怔了一怔,互望一眼,武一藩大声道:“阁下是谁?居然知道老夫等名号?”
  怪老人冷冷一笑道:“要想知道老夫是谁不难,只消你们将这只铁箱交给老夫便可!”
  边志豪一抡手中金刀,大笑道:“尊驾是为了劫镖而来么?”
  怪老人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边志豪一楞,道:“这话怎么讲?”
  怪老人道:“铁箱见赠,老夫他物一不取,天下那有劫镖之人,只取一物呢?两位想想,就知老夫说的当是实话了!”
  武一藩这时也探手取出一对长约尺半的铁笔,冷哼道:“不论多少,阁下此举,已是诚心砸天风镖局的旗号而来,老夫就得伸量伸量你的能耐……”右手铁笔一挥,一招“凤凰点头”,直取怪老人眉心。
  边志豪金刀一扬,大喝一声道:“你也尝尝老夫的夺命神刀……”唰的一声,金刀一式泰山压顶,猛劈而下。
  怪老人呵呵一笑道:“你们早就该动手了……”只见他双臂一分,矮小的身躯一拧,便自铁笔金刀之下,穿行而过。
  边、武二人刚自一楞,怪老人双手已反向他两人后心敲来。
  边、武二老大吃一惊,急急腾身,横移三尺。
  怪老人趁此机会,忽然闪身向前一冲,那只大铁箱已然到了他的手中。
  边、武二老脸色大变,同时怒喝道:“放下!”
  怪老人铁箱已然到手,这时要他放手,那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这时,皇甫青已经一步走了过来,眼见那铁箱落入那老人手中,反倒显得十分镇静,微微一笑道:“寻驾果然是为了这而来的了!”
  怪老人这时右手已然提住那铁箱的铜锁,闻言笑道:“不错!老夫正是为此而来……”只听得卡嚓一声脆响入耳,箱上的铜锁业已碎裂。
  皇甫青冷冷喝道:“阁下此举,必将遗憾终身!”
  怪老人道:“不见得……”
  双手一抖,已将那长形铁箱掀翻在地,一阵哗啦之声入耳,众人眼前顿感一亮!只见那箱中滚出的全是十两一颗的金元宝!
  一箱之数,几乎不下千两出头,但那怪老人看在眼中不但没有喜色,反倒大为失望的一脚将那铁箱踢倒丈许之外,大喝道:“皇甫青,把所有的箱笼统统给我打开!”顾然,这怪老人要的不是黄金了!
  皇甫青嘿嘿一笑道:“阁下口气不小啊!”的一声,肩头长剑忽然出鞘,接道:“要他们打开箱笼不难,阁下得胜过区区手中长剑!”
  怪老人两眼一翻,大笑道:“你要跟老夫动手么?”
  皇甫青冷冷笑道:“不错!”
  怪老人道:“看来不让你见识见识老夫武功,你也不会心服口服的了……”
  突然举手向皇甫青当胸一掌拍出。
  边志豪金刀一抡,刀上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涌向怪老人身前,口中大叫道:“凭你也配和总镖头动手么?还是老夫打发了你吧!”
  武一藩铁笔一挥,也抢上前来,一刀一剑,将那怪老人团团围住。
  皇甫青眼见二老已然出手,自己便掣回宝剑,退开了两步!但他只看了一会,但知今日之事不妙!
  怪老人武功之高,大出意料之外。
  虽然边,武二人手中皆有兵刃,但二十招下来,竟是变得守多攻少!
  皇甫青明白,再有二十招,两人非但要败,而且可能败得十分凶险……
  他迅快的转动着念头,心知只有自己出手,或许可以击退这位怪老人,但究竟自己能否成功,却也
  没有多大的把握!
  沉思间,边,武二人的刀笔招式,业已到了施展不开的地步!
  皇甫青担心二老受害,当下不再犹疑,大喝以声道:“两位老哥,快请退下……”
  这一声暴喝,直似晴天霹雳一般,震得动手中的三人,同时一怔!
  边、武二老不约而同的应了一声:“遵命……”
  刀笔猛出一招,迫得那怪老人无法在急切间下煞手,便自双双向后跃开!
  皇甫青长剑一举,一招“仙人间路”,指向那怪老人眉心,口中喝道:“小心了……”
  怪老人一看,呵呵大笑道:“皇甫青,你早就该自己出手了!”
  双掌一错,右手向上一扬,直切皇甫青的执剑腕脉,左手却凌空一指,点向皇甫青“华盖穴”部位。
  这出手一式,便自威力不凡,迫得皇甫青撤剑变招,闪身斜让五尺。
  不过,皇甫青号称“一剑镇江南”,在剑法上的造诣,虽是比不上他父亲“无敌剑神”,但功力之深,却也不同凡响,一退之后,立即挥剑再攻,剑势凌厉,威力几及丈许远近
  怪老人脸色一变,失声道:“好小子,你当真有两手,老夫倒是小看了你了!”
  应对之间,两人已各自攻了五招三式。
  边志豪目光一转,低声向武一藩道:“武兄,咱们趁大公子牵制这老儿之时,叫伙计们快把挑子弄好,免得再耽误上路的时光!”
  武一藩笑道:“老弟正有此意……”
  他们对皇甫青似是极有信心,怪老人武功虽高,两人却连看都不看,径自招呼着车伕趟子手,收拾镖货诸物,随时可以上路。
  那怪老人和皇甫青交手五十余招,似是觉出情况不妙,突然大喝道:“住手!老夫想说几句话!”
  皇甫青为人,就跟他父亲一般,从来不作过份之事,闻言立即收剑后退,接道:“阁下有何指教?”
  怪老人眉归一扬,道:“老弟,那支剑呢?”
  皇甫青听他忽然改了称谓,心知这老儿已然不敢再小看自己了!
  但是,皇甫青这时脸色反而大变,沉声道:“什么剑?在下一概不知啊!”
  怪老人冷冷的了他一眼,喝道:“老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趟由大漠运往中原的镖货,除了这些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一件镖货,别人不知,但却瞒不过老夫,不过……”老人语音顿了一顿,接道:“就老夫适才观察,这支古剑,彷佛不在这批箱笼之中,老弟,你把他放在何处?只要你说出地方,老夫拔腿便走,并且保以后不会再有别人打扰于你,老弟意下如何?”
  皇甫青淡淡一笑,道:“尊驾好说,区区接运的货物,全在此处,什么古剑不古,恕区区完全不知!”
  怪老人似是怔了一怔,但立即大笑道:“老弟,你骗得了别人,决骗不过老夫!”忽然笑声一敛,怒道:“‘倚天剑”流落在大漠之中,老夫早就听说过了,十多年来,老夫一直隐居在天山附近,只是仍未查出此剑下落,直到半年前,老夫才风闻‘倚天剑’落在一位老僧手中……”
  皇甫青心中暗暗吃惊,但口中却道:“既是唐代古剑的下落,尊驾已然查出,为何阁下不去取到手中!”
  怪老人冷笑道:“老夫自然去找过了!可惜的是……老夫去迟了一天,‘倚天剑’业已被人捷足先得了!”
  皇甫青道:“有这等事?什么人取走了“倚天剑’?”
  怪老人道:“星星峡的大风堡主!”
  皇甫青道:“阁下这番应是取到手中才是了!”
  怪老人道:“老弟,你虽然明知故问,但老夫却不能不说将出来,否则,你必然还要推赖……”他略一沉吟,接道:“想那大风堡主人尹放,与老夫本是旧交,当老夫前去向他查问之时,他原也不知那支古剑乃是唐代神物,只是当作一柄名剑,送了宁远伯李成梁的四公子……”
  皇甫青越听了心中越惊,但口中却道:“阁下说的倒是头头是道……”
  怪老人道:“老夫说的句句实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但李四公子得剑之后,却不知此剑贵重,而顺手送给了他的一位红粉知音,肃州大豪‘河西神叟’金古萍的女儿金兰花了!”
  皇甫青大笑道:“阁下就该找那金古萍去才是!”
  怪老人冷笑道:“老夫自然去了!”
  他目光忽然在皇甫青身上一转,皇甫青心中大大一震,只听得他接道:“但那‘倚天剑’已然不再在河西神叟金兄的府中了!”
  皇甫青道:“那里去了?”
  怪老人道:“别人不识‘倚天剑’,但金兄却是识得,像这等千年以上的神物,非有大德大智之人,不足以居之,金兄深知其中厉害,自是不会让他的女儿因为持有此剑,以致招来杀身之祸了!”
  皇甫青大笑道:“不错!阁下这几句话倒是很有一点儿人味!”
  怪老人道:“你讽刺老夫,老夫不与你计较,只是那‘倚天剑’的下落,你若不肯说出,老夫就不会善罢干休了!”
  皇甫青道:“区区根本不知此事,尊驾岂非是无中生有,诚心和天风镖局过不去么?”
  怪老人冷笑道:“你这趟是什么人托运的?”
  皇甫青道:“肃州将军府的管事!”
  怪老人道:“这就是了!”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接道:“老弟把那倚天剑放在何处?”
  显然,怪老人是一口咬定了。
  这时连边、武二老都听得心神驰,震悸不已!
  他们在接镖之时,便已知道,这一趟镖乃是扎手的事,但却不曾料到,竟然扎手到这等地步!
  须知干这一行,不怕押送金银珠宾之类的值钱物事,只因这些事物,乃是有价可计,真的有了什么失闪,顶多不过是照价赔偿了事!
  但像这等武林瑰宝倚天剑之类的货物,非是万不得已,镖局是不愿接下的!
  当边、武二人获悉居然保的是这等,两人心中便自大为不安了!
  不过,他却是相信,倘是这趟镖当真是保的这等千古神剑,皇甫大公子也早已有了什么特别的安排了!
  皇甫青这时却十分镇定,仰天大笑道:“老丈,那肃州将军府的管事,交押的货物,全在此地,如果其中真有那唐代古剑,究竟装在什么地方,连在下也无从知晓,老丈如是要看,要找,不妨先胜过区区再说……”
  怪老人看了皇甫青手中宝剑一眼,忽地仰天长啸一声,飞身而起,横移八丈,如飞向一侧的山野奔去。
  这老人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一时之间,倒叫皇甫青等人大大为之一楞。
  皇甫青目注怪老人去处,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道:“边兄,咱们早些上岭吧!”
  边志豪大声道:“不错,咱们若在天黑之前上岭,也好早些安顿妥当……”
  敢情那乌鞘岭的岭上,除了有几家客栈,还有着一位总级的武官镇守,少说手下也有千儿八百的兵勇,武林人物就想劫镖铄,碍着官府面子,也不方便出手!
  皇甫青一行急于上岭,正是为了这等原因,但他们却未想到,事实与他们的料想的事,相差何止千里?
  日落之前,一行人已然上了乌鞘岭,并且在靠近千总营垒的那家招商客栈落了脚。
  边志豪把趟子手分成了三批守夜,自己和武一藩则分别守住店前店,皇甫青便在货的旁边打坐。
  这等安排,自信是天衣无缝,何况皇甫青在入店之后,便将倚天剑偷偷取下,用一块旧布包起,塞在柴房之中,即令有人前来劫镖,那也无法找出古剑下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劫镖的人,终于在三更时分赶来了!
  边志豪守在前屋,自然是首当其冲,不过,出乎他意料的,倒是来人之中,并无那位猴子股的怪老人。
  边志豪用事先约定的暗号,告诉了皇甫青和武一藩,武一藩招呼了守夜的趟子手,移向堆置货物的厢房,皇甫青则急急赶到了前院。
  此刻,前院已是灯火辉煌,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店家连影子也没见到,兵营方面,更是阒无声息,皇甫青自睹这些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心中便知不妙!
  但他身为剑神之子,又是江南七省联的总镖头,遇到任何大变,也不至于张皇失措!是以,他凝目打量了站在院中的对方首脑三人一眼,便自拱手道:“朋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果然很有气派,那三位老人不由得互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彷彿对皇甫青的出奇镇定工夫,甚表赞扬。
  皇甫青暗暗皱眉,心中寻思道:瞧他们的神态,类似武林中极有地位之人……
  他转念未已,那三位老人中的一位,大声笑道:“老弟可是皇甫大公子么?”
  皇甫青抱拳道:“不敢,在下正是皇甫青,不知三位老丈怎么称呼?”
  那当中的老人笑道:“老夫大青山林寒,大公子可曾听人说过?”
  皇甫青心中大大一震,脱口道:“老丈就是大青三老中的‘刀狂’林老前辈?”他目光在另外两位老人身上一转,接道:“不消说,这两位必是‘剑毒’归老、‘拳怪”于老了!”
  左首的那位黄衣老人大笑道:“不错,老夫正是归雷!”
  右首那位秀顶胖老人道:“大公子,你居然知道老夫的匪号,少时老朽倒要领教一下大公子的剑上功夫,比老朽的拳上真力,究竟谁强了!”
  敢情这三位老人正是大青山山主,“剑掌双绝”罗布衣的三位结拜兄弟,在武林之中,辈份之高,不在六大门派的掌门之下。
  皇甫青只感今夜之事,非但不妙,八成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我在这乌鞘岭上了!他心中虽然不安,口中却是朗朗笑道:“于老好说,晚辈萤火之光,怎可与于老相较?”语气虽然谦逊,但手中却已掣出了佩剑。
  ‘拳怪”于不邪呵呵一笑道:“大公子果然不愧剑神之子,就冲着这几句话,老朽也不能藏拙了!”笑声一顿,接道:“不过,在考较武功之前,老朽等还有几句话,想向大公子请教!”
  皇甫青道:“三位有什么指教,请说无妨?”
  “刀狂”林寒那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沉重的容色,低声道:“老弟台,那倚天剑可在这批货物之中?’
  皇甫青心中临道:果然干脆,不愧一代高人的口吻……尽管管他心中十分敛佩,口中却道:“不在!”
  这两个字回答的如此斩截,倒是大出林寒意料!怔得一怔,道:“不在么?”
  皇甫青道:“晚辈说的乃是实情!”
  林寒头看了“剑毒”归雷和“拳怪”于不邪一眼,皱眉道:“老弟台,这事关系重大,尚望你莫要等闲视之,误人误己!”
  皇甫青道:“老前辈是不相信在下?”
  林寒道:“老夫知道那倚天剑落在肃州将军府内,而且,也确实知道那倚天剑交由天风镖局保送京城,老弟此刻矢口不认,老夫怎能相信?”
  皇甫青心中大大一震,忖道:“看他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必也是肃州将军府中,早就有他们手下之人了……”但是皇甫青口中依旧来个不知,笑道:“老前辈,那倚天剑确确实实不在这批金银之中,老前辈若是不信,日后必可求得到证实!”
  林寒沉吟道:“何从证实?”
  皇甫青道:“晚辈在抵达此间之际,曾经遇到一位如猿猴的怪老人打扰,他也是为了倚天剑而来,结果却是未曾查出,空手而去……”
  于不邪闻言,脸色一变,失声道:“那老人可是姓袁么?”
  皇甫青道:“他不肯说出姓名,是否姓袁,晚辈不曾问明白!”
  归雷长叹一声道:“准定是他了……”
  林寒忽然大笑道:“皇甫老弟,那矮老人的轻功可是高明得很么?”
  皇甫青道:“不错!”
  林寒蓦地脸色一沉,接道:“老弟,此人乃是‘无影矮叟’袁化风,身为百魔教总护法,老弟听说过么?”
  皇甫青脸色一变,扬眉道:“原来是他么?”
  林寒正声道:“老弟,百魔教主轩辕刚身为当代第一大魔头,倚天剑若是落在他的手中,就不啻如虎添翼,即使令尊出山,恐怕也制他不住啦!”
  皇甫青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只是……那倚天剑委实不在这批货物之中啊!”
  林寒脸上顿现失望之色,看了皇甫青半晌,方道:“老弟,滋事体大,你可千万莫要自误啊!”
  皇甫青也知道林寒说的乃是实话,这事牵涉到百魔教之人,确实不是自己所能担代的了,当下沉吟了好一会,方道:“不隔老前辈说,那倚天剑眼下不在晚辈身上,但此剑下落,晚辈却是知道……”
  于不邪大叫道:“在那里?”
  皇甫青微微一笑道:“一个十分安全的所在……”他话音未已,突然不远之处传来一阵怪笑道:“好小子!你终于承认了……”人影一闪,皇甫青身前已多了一个矮老人!此人非他,正是那“无影矮叟”袁化风。
  林寒等三老脸色变了,大喝道:“袁兄,你的胆子不小?”
  袁化风哈哈一笑道:“老夫胆子不大,又怎敢前来乌鞘岭生事?别人不怕,大青山罗山主老夫倒要忌惮一二!”他这番话然是充满了讽刺!
  于不邪第一个怒火上冲,怪叫一声道:“袁化风,你且试于某老拳……”呼的一拳,直挥而出。
  袁化风,一闪身,早就没了影子。
  但四周的屋面之上,忽然同时露出了数十条人影!
  袁化风的声音,忽地从那屋后传来道:“百魔教已将乌鞘岭团团围住,你们如想不死,最好束手就擒……”
  于不邪只气得哇哇怪叫道:“放屁!袁矮子,有种就出来试试老夫铁拳……”
  任命于不邪怎生叫骂,袁化风却真的如同化了风一般,不肯现身了!
  但是,在正面的屋脊之上,这时却有人笑道:“于兄,你怎的火气如此之旺?”
  于不邪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乃是一位身高七尺,相貌威猛的白袍老人。顿时,心中一惊,抱拳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百魔教玄冰堂的堂主慕容兄亲自光临,真是幸会得很!”
  原来这白袍老人,乃是“乌杖神翁”慕容高,在百魔教中,可以列为第一高手,除了那位教主轩辕刚外,百魔教无人武功高得过他!
  慕容高手中乌木神拐一顿,飞身直落而下,笑道;“于兄,有句话兄弟说将出来,只怕不大中听,尙望于兄和归、林二位,莫要见怪!”
  于不邪冷冷哼道:“什么事?你既然想说也不用婆婆妈妈!”
  慕容高微微一笑,道:“倚天剑出世,百魔教势在必得,大青山方面,老弟尚望莫要介入其中!”
  于不邪双目一扬,朗声大笑道:“慕容兄是要将咱们赶走么?”
  慕容高道:“不敢,为了不伤及彼此的和气,兄弟只望三位不再挿手!”
  于不邪想都没有想,大喝道:“不走!”
  林寒却是笑道:“慕容兄,‘倚天剑’千古神物,人人皆想到手,百魔教有心取到手,本属人情之常,但如就凭慕容兄这几句话,想把林某等赶走,贵教也未儿太小看了天下豪杰之士了!”
  慕容高沉吟道:“三位是不肯听兄弟的劝了?”
  林寒道:“各凭手段,谁先取到手中谁是“倚天剑’的新主人……”
  慕容高地仰天大笑道:“大青山罗山主一身武功不弱,这一点兄弟并非不知,不过,兄弟要告诉三位,合你们大青山之力,想与百魔教作对,那可是不智得很!”
  归雷忽然接道:“百魔教在武林中势力很大,归某早有耳闻,江湖六大门派,没有人胆敢招惹你们,那只是他们胆小怕事,但慕容兄莫要忘了,大青山可不吃这一套,百魔教只消划下道来,归某等随时随地候教!”
  慕容高目光在归雷等三人身上一转,笑道:“三位豪放得很,兄弟十分佩服!”语音一顿,接道:“只是,兄弟为三位这等逞匹夫之勇,大感不值!”
  于不邪右手一挥,呼的一拳,了过去,口中喝道:“慕容高,你且尝尝匹夫之拳!”
  慕容高百眉声动,举手一挥,将于不邪拳力化开,冷冷一笑道:“三位当真要和百魔教作对么?”
  于不邪号称拳怪,拳力之强,自是过人一等,但慕容高随手一挥,就将他拳力化开,武功之强,果真惊人,于不邪虽然生性怪僻,但遇到这等高手,他也不愿再冒失出手了。
  林寒时接道:“慕容兄,倚天剑大青山决不放手,百魔教如要强取,至少得将兄弟等击败!”
  这话说得十分明显,慕容高不由得仰天大笑道:“很好,林兄既是决心一战,兄弟只好奉陪了!”
  笑声一敛,只见他乌杖一挥,打那屋脊之上,立即纵落五人。袁化风也从另一角落,走了过来。
  慕容高向那五人挥手道:“有劳丁氏五位接下林寒三老,那皇甫大公子,由老夫自行料理了!”
  那五人应了一声是,各自取出兵,向大青三老围了过去。
  袁化风则目光灼灼,逼视在边志豪、武一藩身上,防着他们暗中捣鬼。
  皇甫青横剑在手,凝视着“乌杖神翁”慕容高,脸上充满慎重之色!
  慕容高却是微微一笑道:“皇甫大世兄,那倚天剑放在什么地方?大世兄可否见告?”
  皇甫青把剑一礼,道:“慕容前辈好说,那倚天剑的下落,在下委实不便说出,尚盼前辈见谅!”
  慕容高笑道:“六世兄,老朽与令尊相识多年,只是为了此事得罪了大世兄,老朽心中实在有些不安……”语音微一顿,又道:“不过,教主之命,老朽又无法推诿,只望大世兄看在世交的面子上,告以那倚天剑下落,非但老朽将全力保护……”
  这番话果然十分惑人,以百魔致的实力,倘如真肯维护天风镖局,那真是镖局之福,换了任何人,八成也将一口应允了!
  但皇甫青却摇了摇头,大笑道:“前辈高谊,晚辈十分感谢!”他话音一顿,接道:“至于倚天剑的下落,恕晚辈无法说出!”
  慕容高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大世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之事,你不说出来,将有何等结果,大世兄还看不出来么?”
  皇甫青笑道:“前辈不用多讲了!晚生不能说出神剑下落,前辈纵然杀了我,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慕容高白眉一扬,沉声道:“大世兄这般固执,倒教老夫好生为难……”
  皇甫青却是笑道:“前辈不必为难,即令是轩辕刚教主亲临,晚生也是这般回答!”
  慕容高呵呵一笑道:“大世兄这话,老朽倒是信得过,只是,轩辕教主并未前来,大世兄如要说,那只有请你去一趟大雪山了!”
  皇甫青闻言一怔,道:“要我去大雪山么?”
  慕容高道:“不错!”
  皇甫青失声道:“晚生如是不去呢?
  慕容高道:“只怕由不得大世兄不去了!”
  皇甫青蓦然怒道:“前辈可是要动强么?”
  慕容高道:“不敢!老朽奉命前来,如是取得到倚天剑,那自是不必劳动你大世兄,但若大世兄不肯将倚天剑交出,老朽少不得只有烦请大世兄移驾大雪山一行了!”
  皇甫青一抖手中宝剑,仰天大笑道:“前辈之意,果然竟在劫持在下了?”
  慕容高道:“老朽诚意相请,大世兄怎可说得那么难听呢?劫持二字,不妥得很!”
  皇甫青脸色一沉,道:“前辈如要晚生前去大雪山,那也不难,除非前辈将晚生一杖击毙,抬个死尸去见那轩辕教主,否则,在下决不前去!”
  字字有如斩钉截铁,只听得慕容高心中一震。
  若就武功而言,皇甫青自然不是慕容高的对手,但慕容高却是明白,自己除非打算与武林中的几大豪门世家,反脸成仇,否则,决对不能下手。他沉吟了一下,笑道:“大世兄似是逼得老朽别无他路可走了!”
  皇甫青哼了一声,却是未予置答。
  此刻,那姓丁的五人,已和大青三老动上了手,虽是以五对三,一时却也未曾占得半点先机。
  袁化风和边、武二老虽未动手,但情势上却甚为紧张。
  四周的屋面之上,人影绰绰,这正显示出百魔教来的人甚是不少,不曾现身下来。
  慕容高目光横扫院中各人,突然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皇甫青低声道:“大世兄,老朽不愿与你们为敌之意,你莫非尙未瞧出么?”
  皇甫青楞了一楞,心中寻思道:“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竟敢背叛轩辕刚么?”转念之间,暗道:“我不上他的当,说不定他用的乃是苦肉之计……”一念及此,当下摇头道:“前辈不用多说了!那倚天剑的下落,晚生决不会说出!”
  慕容高大为着急的耸动双眉,突然改用传声道:“大世兄,老朽与令尊的关系,非此寻常,天风镖局的事,老朽不能不管,但轩辕教主方面,老朽一时也不能虚与应付,大世兄最好是想一个什么法子搪塞一番,或者将倚天剑先行交出,老朽负责不让它落到轩辕刚手中便是!”
  皇甫青见他改用传音之术,心想,他这番话八成不会是假的了!不过,他却也考虑到一点,设法搪塞,未尝不可,但如见自己将那倚天剑交出,可就万万不能了!当下大声道:“老前辈,倚天剑仍在肃州地带,区区并未带来,你要我交出,又怎生能够呢?”
  慕容高怔了一怔道:“还在肃州将军府中么?”
  皇甫青道:“不错!”
  慕容高沉吟道:“大世兄,那肃州将军府中,并无武功高强之人,那倚天天如是仍在府中,眼下岂不是十分危险么?”
  皇甫青道:“这……不是区区职责的所在,恕区区无法为他们设想了!”
  慕容高笑道:“大世兄,你此话当真么?”
  皇甫青道:“晚生岂是说说之人?”
  慕容高点头道:“如是别人这么说,老朽是绝对不肯相信,但此话出自大世兄口中,自然有些不同……”语音一顿,接道:“老朽这就前去肃州一行,但愿大世兄不会欺老朽!”一挥手,向那丁氏兄弟道:“丁兄,咱们不再打下去了!”
  那丁氏五兄弟,在哀牢山原是一方霸主,号称丁氏五雄,自从轩辕刚在三十年前把百魔教玄冰堂设在哀牢山之后,丁氏五雄便投入了百魔教,充任护法之职。
  慕容高话习一落,那丁氏五维中老大丁忠,立即猛攻一剑,大喝道:“咱们退下.”同时收招而退。
  大青三老却也知道,丁家五兄弟并非易与之辈,他们既然不再打了,三人也就收拾住手!
  袁化风似是不大愿意,但在百魔教中,他虽然身为总护法,但论权势、武功,实在都比不上慕容高,因此,慕容高一旦下令退走,他即使不愿,那也没有办法。他狠狠的盯了慕容高一眼,冷笑道:“皇甫青,倘是那肃州将军府中并无倚天剑的话,老夫会叫你明白,百魔教对付敌手的手段,是何等可怕……”话音一落,当先飞身而去。
  慕容高抱拳向皇甫青一笑道:“大世兄,保重了!”
  皇甫青回礼道:“多谢前辈关怀……”
  百魔教一干人等,在慕容高招乎之下,刹那间走得一个不剩!
  林寒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夫没有想到,丁氏兄弟的功夫,数年不见,竟然高出如许之多,看来这百魔教果然不容小觑了!”
  拳怪于不邪摇头道:“不对啊……”
  林寒一怔道:“那里不对了?”
  拳怪道:“他们来时的气,似乎不得倚天剑决不会罢手,此刻去得如此轻易,宁非十分奇怪么?”
  林寒笑道:“大公子已将倚天剑下落说出,他们为了取剑,自然就要退去的了!”
  于不邪摇头道:“林兄,这事如是换了你我,试问咱们会不会因为大公子一言,便自相信?”
  林寒道:“这个……兄弟不会轻易相信!”
  剑毒归雷笑道:“林兄,于兄之意,似是说那百广教另有花招呢!”
  林寒道:“兄弟也是这么想,但……”
  皇甫青忽然笑道:“林老不必疑虑,他们此去肃州,不过空跑一趟而已!”
  林寒道:“那也不全是……”他略一沉吟,一笑接道:“那倚天剑在区区离开肃州之时,果然仍在该处,不过,镖车启行之后,倚天剑便也离开了肃州了!”
  于不邪道:“老夫明白了!敢情那倚天剑乃是由别人保护,送去京城了么?”
  皇甫青笑道:“不错!”
  林寒将信将疑的迟疑道:“大公子,那护送之人,可是天风镖局中的镖师?”
  皇甫青道:“纵是镖师,但此刻乃是扮成一个单帮客商模样,是以百魔教中之人,决然查探不出!”
  林寒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这等明栈道,暗渡陈仓的作法,也正是一般局镖走镖时常安排的方式,心中也就相信了八分,笑道:“大公子这等仔细,倒是叫老朽放心不少!”
  皇甫青笑道:“林老过奖了!”
  但那剑毒归雷却摇头一叹道:“大公子,你这番安排,虽然十分严密,但此时此地,却也不该说将出来啊!”
  皇甫青一怔道:“为什么?”
  归雷道:“那袁化风根本未曾离去,大公子之言,他已听去,倚天剑想要送到京城,岂非万难?”
  皇甫青故作骇然之状道:“那袁化风真的未走?”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长笑之声,由近而远,眨眼之间,竟已去了三里左右!
  果然归雷没有说错,那袁化风直到此时,方始离去!
  皇甫青心中暗喜,但口中却是连连自责道:“三位前辈,区区一时不察,果然把事情弄砸了……”
  林寒白眉双锁,长叹道:“大公子,事情好此地步,你自责也没有用了!只是那贵局镖师去往京城的道路,大公子可会预作安排?”
  皇甫青摇头道:“没有!区区只要他随机应变,每日改变路线而行……”
  林寒听得沉吟不语!
  于不邪却是大声道:“如此一来,咱们想抢先一步,相助那镖师一臂之力,也行不通了?”
  皇甫青点头道:“可不?连区区此刻也找不到这位镖师的下落了!”
  归雷沉声道:“为今之策,咱们只有盯在百魔教中人的身后,也许可以阻止他们取走神剑!”
  林寒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缀上袁化风等一行,不怕他下得了手!”语音一顿,向皇甫青抱拳道:“大公子,老朽这等就去保护神剑,深霄打扰之过,尚望大公子莫要见怪!”
  皇甫青朗朗一笑,深深施礼道:“三位前辈此去,可要小心一些……”
  林寒哈哈一笑,道:“大公子不用放在心上,至少,老朽必可使袁化风等人得不到倚天剑……”话音未已,领着属下之人,疾步而去!
  皇甫青刹那间如释千斤重担,看了边、武二老一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走了!”
  边志豪道:“走了!”
  皇甫青彷彿放下了千斤重担,步履轻快的向屋内行去,边志豪、武一藩跟在他身后,也似舒了一口大气!
  皇甫青入室之后,交待了边志豪、武一藩招呼属下的趟子手,车伕们安息,自己便向店后的柴房行去!他刚自一步跨入门槛,顿时觉出情况不妙!
  只见一身穿白衣短打的秃顶老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一堆枯柴的干枝之上!
  皇甫青大吃一惊,手中的灯火,险些跌落在地!但他究竟是剑神之后,略一定神,便自大声道:“老丈是什么人?坐在柴房之内,莫非想偷窃店中客商么?”
  秃顶老人淡淡一笑,道:“你可是皇甫嵩的儿子?”
  老人一句反问出口,顿时使得皇甫青心中狂震,暗道:“糟了,这老儿只怕也是为那倚天剑而来的了……”不过,他口中却道:“不错,在下正是皇甫青!”
  老人打量了他一眼,笑道:“皇甫兄有子如此,倒是叫老夫高兴得很!”
  皇甫青闻言,心中又是一惊,忖道:“这老人如此口气,莫非是我的父执之交么?”转念之间,口中却道:“老前辈何方高人?听你老口气,想必与家父相识了!”
  顶老人呵呵一笑道:“何止相识?皇甫兄生平在剑道之上,从未遇遍对手,是以常感胸中郁积不快,不过,只要他去到老夫寓所,那不快之心,便已去了大半……”他话音一顿,忽然改了话锋,接道:“老夫托大,叫你一声贤侄如何?”
  皇甫青心想: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居然就以长辈自居,这事要是传闻出去,岂不叫人笑掉了大牙么?转念及此,不禁皱眉道:“老前辈名号,可否告知?不然晚辈称呼错了,那就大大不敬啦!”
  老人答非所问的笑道:“贤至,那倚天可是尚在这乌鞘岭上么?”
  皇甫青一怔,道:“怎么会……晚辈……”
  老人不容他分说,又道:“如是老夫猜想得不错,那倚天剑八成并不在你身上!”
  皇甫青暗道:“他可是在诈我么?”
  有了这等想法,顿时心神稍定,笑道:“不错!那倚天剑此刻应在千里之外!”
  秃顶老人大笑道:“那可是远在天边了!”
  皇甫青呆了一呆,道:“果然不近,倘若晚辈镖局中的镖师,按照预计行程,此刻应已到了大同了!”
  秃顶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贤侄,咫尺天涯四字,你可知道怎么解释?”
  皇甫青蓦感心中一凛,脱口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秃顶老人陡然沉下脸来,喝道:“老夫看在你爹爹面上,叫你一声贤侄,同时为了你爹爹那剑神二字,才一再拿话点醒于你,用意无非为了叫你明白,少年人在长者之前,千万不可撒谎,谁料你居然执迷不悟,信口胡说一通,怎能教老夫心中不火?”
  说话之间,忽然从柴堆之中取出一个包袱,冷冷一笑道:“咫尺天涯,就是这等解释,你懂不懂?”
  敢情这秀顶老人取出之物,正是皇甫青用旧布包起的那支倚天剑!
  顿时,甫青脑中轰然一声,几乎立足不牢,眼望着那倚天剑已然捧在秃顶老人手中,心中真正有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跃,但却想不出一个适当可行的对策!
  秃顶老人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微微一笑,道:“贤侄,你藏起倚天剑之举,倒是不失甚为机智,但你却忘了一樁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你藏剑之时,早已落在人家布置的眼线之中,错非老夫亲自赶来,这倚天刺早已到了轩辕刚的手中去了……”
  他左手一扬,只见丈许之外的一堆柴草立告飞开,赫然露出了一具店小二打扮的尸体!
  皇甫青脸色一变,失声道:“这什么人?”
  秃顶老人道:“百魔教的属下!半月之前伪装作为孤身之旅,逼于无法给付伙食住店之钱,自愿充当店伙一月还帐!轩辕刚手段的高明,老夫也深感佩服!”
  皇甫青大惊道:“他……真是百魔教属下么?”
  老人大笑道:“老夫岂是骗人之人?贤侄,直到此刻,你还猜不出老夫是谁?”
  皇甫青呆了一呆道:“晚辈见识浅薄,委实想不出前辈来历……”
  老人摇头一道:“这也难怪,老夫隐居大青山,少说也有二十年不会踏入江湖,你不知道,那也怪不得你的了……”
  皇甫青陡然失声道:“老前辈可是罗布衣罗大侠?”
  老人点头一笑道:“不错!”
  原来这秃顶老人,乃是“大青山主”,号称剑掌双绝的罗布衣!
  皇甫青不由得心中暗叫惭愧,早在他提到自己爹爹一生未遇对手,是以心中不乐,只要见到了他,便可一抒愁怀之际,便该想到武林中只有剑掌双绝,才能在剑道之上,与自己爹爹一较长短的了!
  无奈因为罗布衣现身得太过突然,自己又关心倚天剑得失太过,乃致弄得心智蒙蔽,思路不清,此刻说明之后,便连忙双膝一曲,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小侄拜见罗大叔,尙望大叔莫怪小侄适才失礼……”
  罗布衣淡淡一笑,挥手道:“起来吧,老夫岂是那拘谨之人?”
  一股极大的潜力,将那皇甫青托离地面尺许!好强的内力!皇甫青简直不敢相信!
  罗布衣一笑,又道:“贤侄,令尊这一向可好?”
  皇甫青恭恭敬敬放下灯火,肃容应道:“家父一切如常,多谢大叔关怀!”
  罗布衣吁了一口气,道:“不与令尊论剑说道,倏然已有十年,这十年之中,尊大人想必又创出了不少绝招了!”
  皇甫青摇摇头道:“这个……小侄却未问过……”
  罗布衣闭目明思了一会,忽然睁目笑道:“贤侄,这倚天剑你还要取回么?”
  皇甫青心想:“客人托我保镖,我当然要取回了……”只是,他口中却道:“这个……小侄一时倒打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取回!”
  皇甫青如此回答,显然大出罗布衣意料,他不由得皱眉道:“贤侄这是何意?”
  皇甫青苦笑道:“小侄忽然觉得,以小侄之能,已然无法护送神剑了!是以小侄有些犹疑不定……”
  罗布衣笑道:“原来如此!”笑声一顿,接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是你信得过老夫,何不将神剑暂交老夫保管,三月之后,老夫再在京城振武镖局当面交回此剑如何?”
  皇甫青道:“劳动罗大叔,叫小侄心中怎安?”
  罗布衣呵呵一笑道:“不妨事,老夫与那振武局的主人‘七绝魔刀’史光汉老弟还有点事要交待,正好要去一趟京城,顺道之便,算不得什么,只要贤侄信得过老夫,倚天剑就暂由老夫保管三个月吧!”
  皇甫青心中明白,如果“大青山主”罗布衣有心夺取倚天剑,自己就是不答应,出手也是枉然,是以倒不如索性大方一些更好!当下笑道:“小侄自然是信得过大叔了!”
  罗布衣点头道:“就这么办,贤侄依旧押镖缓行,咱们三月之后在京城见面……”话音一落,飞身直上,斜斜的由后面小窗飘舞而出!
  皇甫青目送罗布衣施展上乘轻功离去,不由得一声长叹,转身回到前店!
  但他尚未走出后院,只见眼前人影一闪,凌空宛如流星疾堕,飞泻来一人!
  皇甫青暗道:“今晚怪事真多啊……”
  纵退一步,凝目望去,不由得险色大变,敢情这飞堕之人竟是那“乌杖神翁”慕容高!
  皇甫青怔了一怔,道:“老前辈怎的去而复返?”
  慕容高长眉一扬,沉声道:“大世兄,你把倚天剑可是藏在柴房之中么?”
  皇甫青一呆道:“老前辈怎会知晓?”
  他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虽然及时忍住,但慕容高已然冷笑道:“大世兄,你太把老夫不放在眼中了!”
  皇甫青皱眉道:“前辈何出此言?”
  慕容高道:“老朽看在与令尊的交情,才设法成全于你,去你下不了台,但你却不仅设词搪塞,反倒存心驱我去那肃州,这中间的道理,要怎么解释?”
  皇甫青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之意,那是怪我不该当那袁化风隐在暗处之时,故意说出倚天剑还在肃州之事了?”
  慕容高道:“不错!你这是为了什么?”
  皇甫青道:“前辈莫要动怒,这是为了那轩辕刚的为人,太过霸道,晚辈不得不谨慎行事了!”
  慕容高道:“老弟,你这话未太笼统了吧?倚天剑乃是千年古物,等闲不可随便放置,你既藏于柴房在先,又复轻易的交给了那位罗布衣在后,老弟这也算是谨慎么?依老朽看来,你只怕是大错特错了!”
  皇甫青沉吟道:“罗布衣一代隐侠,晚辈将倚天剑暂时交在他身边,又有什么不妥呢?”
  慕容高摇头道:“老弟,罗布衣隐居大青山,目的是为了什么?你可曾知道?”
  皇甫青一怔道:“莫非还有什么缘故?”
  慕容高道:“不错,他隐居大青山,就是为了得到倚天剑!”
  皇甫青顿时楞了!这可是叫人难以相信的事!只是,出自慕容高的口中,使他又不得不信!
  皇甫青沉吟了一下,道:“前辈此话如果当真,晚辈倒是真的做错了!”
  慕容高长长一叹道:“老弟台!你这个当可就上大了!罗布衣获得此剑,只怕就要引出武林一番大变了!”
  皇甫青道:“罗布衣难道也是不安守份之人么?”
  慕容高忽然笑道:“老弟,武林中人物,能有几个真正能把名利看得那等恬淡呢?”
  皇甫青也笑了,但他却想起武林中当真有几人能把名利之心看得极淡,是以他笑了一笑,道:“慕老前辈,就晚辈所知,武林中年有几个人便是十分的恬淡!”
  慕容高脱口道:“谁?”
  皇甫青笑道:“九华山的三位高人……”
  慕容高呆了一呆,道:“九华三圣么?”
  皇甫青道:“不错!”
  慕容高大笑道:“老弟,杜公仆、丘忘机,和千愚大师三人,在武林中已被人呼作三圣,名气之大,自然不必再提了,不过,老弟如说他们不再与争名,那也不一定呢!”
  皇甫青皱眉道:“前辈这等口气莫非也有所指?‘九华三圣’决不会再为名利二字,出山惹事吧?”
  慕容高道:“他们自己自然不会出了!但他们三人却是造就了一位非凡的传人,好像连今尊那一身武功,也不见得比这少年人更强哩!”
  皇甫青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晚辈怎的未曾听人说过?”
  慕容高笑道:“这不过是月前发生的事,老弟不曾回转金陵,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皇甫青被他说得好奇之心大起,脱口道:“前辈可知那三圣的傅人是谁?”
  慕容高道:“老夫听说,此人名叫祝梦扬,一月之前,曾经以师傅剑法,在老弟的府中,击败武林五位顶尖高手的围攻……”
  皇甫青呆了一呆,道:“在晚辈家中?”显然,他有些不信!
  慕容髙道:“老弟,这事千真万确,当时若非令尊和西湖万花宫主人柳迎枫在座,那五位高手,至少有一半以上非死即伤!”
  皇甫青心中突然有些悲哀,黯然一叹道:“前辈之言果真属实,这位姓祝的少年,岂非是……天下无人可以与他相较了么?”
  敢情皇甫青一向以为自己乃是四十上下年纪的武林人物中第一高手,但此时听到慕容高说出三圣已有传人,而且一身武功,不在自己的爹爹之下,顿时大为泄气!
  慕容高目光一转,笑道:“老弟,那祝梦扬师傅剑法,称作‘谪仙’,倘若那李白的佩剑“倚天剑’能够被他得去,正好相得益彰,只怕在剑道之上,尊大人剑神二字,要移到这位祝老弟的身上了!”
  皇甫青摇头道:“剑在罗布衣手中,这姓祝的是取不到了!”
  慕容高微微一笑道:“很难说,罗布衣和那丘忘机的交情,非同寻常,他如果把倚天剑送给姓祝的少年,那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皇甫青道:“前辈所谓罗布衣可能在得到倚天剑之后,惹起武林大变,就是指这个么?”
  慕容高道:“不错!”
  皇甫青道:“前辈只怕过虑了!晚辈认为,以九华三圣的为人,教出来的弟子,似乎不应该是个引起武林纠纷之徒!”
  慕容高冷笑道:“这话可很难说,老弟,有一件事,你可会想到过?”
  皇甫青道:“什么事?”
  慕容高道:“那祝梦扬一身武功,已可跻身当代十大高手之列,如是有人鼓动于他,说他可以助其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祝梦扬难道还不会动心么?”
  皇甫青想了一想,道:“这……倒也可能!”不过,他语音一顿,又道:“前辈来意,那是说罗布衣存下鼓动这位祝兄之心?”
  慕容高道:“不错,八成他借去倚天剑,就是为了助那祝梦扬……”
  皇甫青沉吟道:“倘若如此,咱们又该如何?”
  慕容高道:“找到罗布衣,追回倚天剑!”
  皇甫青摇头道:“罗大叔与晚辈约定,三月之后,在京城振武镖局还剑,此刻又去何处找到他?”
  慕容高答道:“罗布衣离去多久了?”

  第十六章 无敌剑法 殃及池鱼
  皇甫青道:“盏茶时光,前辈便已赶来!”
  慕容高道:“一盏茶的时光,罗布衣身法再快,谅也去不了多远,咱们要赶,自是不难……”
  皇甫青道:“罗大叔未曾言明眼下去到何处,咱们如何追法?”
  慕容高道:“这倒不劳你费心!老朽只消传下令去,方圆百里之内,自会有人相助你我查探。”
  皇甫青道:“既是如此,晚辈遵令行事……”
  慕容高道:“老弟,这趟镖,你可放心交给他们,一路之上,百魔教自会有人代为开道,你就伴同老夫去找罗布衣吧。老朽先去那兵营中一行,顿饭之后,老朽再来……”话音一落,人已腾空而去。
  皇甫青心中百感交集,神色不安的回到客房,叫过边志豪和武一藩,说明自己要陪慕容高去追寻罗布衣,镖车交由他们两人押运,并且要他们到了适当地方,差人快马回转江南,向二弟长雄报个讯!
  他没有提到求救,但边志豪心中已然淸楚,皇甫青言下之意,是要向金陵求助了!当下低声道:“大公子之意,此事要不要向老太爷说明呢?”
  皇甫青沉吟道:“家父久已不问武林中事,最好是不向他老人家说出!”
  武一藩忽然接道:“倚天剑关系武林杀劫,此事最好是向老人家说明……”
  边志豪也道:“武兄说得不错,大公子虽然不想惊动剑神老爷子,但兄弟认为,这事如是只对二公子说说,那也没有多大作用……”
  皇甫青道:“边兄,你莫要忘了,舍下还有两位武功极高的前辈高人啊!”
  边志豪一怔道:“那两位?”
  皇甫青道:“家父身边的两位挚友,‘天音醉客’楚狂人和‘地煞狂叟’裘不邪……”
  边志豪一怔道:“原来是这两位高人么?小弟真是不曾想到!”
  皇甫青道:“边兄只消差人告诉舍弟,要他约了楚大叔和裘二叔赶到京城振武镖局,余下的事,就不用向他们多说了!”
  边志豪道:“大公子放心,兄弟一下乌鞘岭,就会差人前去!”
  武一藩道:“大公子,老朽有意陪公子同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皇甫青摇头道:“不必了!”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两位一路之上,如果遇到大青三老,不妨告诉他们,就说兄弟已独自回转金陵了!”
  边志豪道:“如是遇到百魔教的人呢?”
  皇甫青道:“那就不妨直说,告诉他们,兄弟和他们的慕容高堂主一道!”
  边志豪眉头一皱,似是想说什么,但皇甫青却已站起身子,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一切都仰仗二位兄台,天风镖局是七省联镖,兄弟头可断,血可流,但天风镖局的旗号,却是不容人砸……”
  边、武二老瞿然一惊,望着那满脸愤愤之色的皇甫青,不由得同时呆了。
  武一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大公子,你……不可想偏了!”
  边志豪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大公子,你要保重了!”
  皇甫青淡淡的笑了一笑,道:“两位放心,兄弟再笨,也不会拿性命当作儿……”话音一顿,向二老略一抱拳,接道:“一切偏劳二位了……”转身大步而去。
  恰在此时,那慕容高也到了门前,两人招呼了一声,便自去向岭下奔。
  两人一路不会停留,第二天中午时分,就已抵达了兰州城内。
  慕容高倾着皇甫青住进一家名叫“一品香”的大客栈,胡乱的吃了些东西,慕容高便独自出门而去。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皇甫青打坐方醒,慕容高便已匆匆的赶了回来。
  不等皇甫青查间,慕容高已低声道:“大世兄,咱们可以动身了!”
  皇甫青直道:“前辈查出罗大叔的去向了!”
  慕容高道:“查出来了!”
  皇甫青问道:“现在何处?
  慕容高道:“就在这兰州城外……”他语音一顿,又道:“不过,老朽有一句话,不能不先行说明!”
  皇甫青一怔,道:“前辈如此严重,莫非此行甚险?”
  慕容高道:“不错!”
  皇甫青笑道:“前辈都有了顾虑,只怕这险当真是不同凡响了!”
  慕容高道:“陜甘一带,乃是卧龙藏虎之地,罗布衣眼下藏身之处,就是一位不为外人所知的武林绝地!”
  皇甫青数道:“什么绝地?”
  慕容高道:“老弟,兰州城外不远,有一处所在,唤作金家崖,武林之中,你可会听到有人提过?”
  皇甫青道:“晚辈不曾听人说过!”
  慕容高笑道:“老朽说将出来,只怕你老弟不大相信,这金家崖比那大雪山百魔教总坛,几乎不相上下,这险凶二字,老弟认为当得起么?”
  皇甫青吃了一惊,失声道:“有这等事?”
  慕容高通:“老朽知道你不大相信,但老朽却早已知道,这金家崖乃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虽然到目前为止,老朽还不知道这金家崖首脑之人是谁,但主持其事的人一身武功,老朽却是略知一二!”
  皇甫青道:“照你老这么讲,此人武功定然很高了?”
  慕容高道:“不错!”他语音一顿,接道:“本教总护法袁化风曾经前往崖上探查过一次,当日若非袁化风见机得快,加以他轻身功夫过人一等,可就难以全身而退了!”
  皇甫青心中一凛,暗道:“这人武功,果然不弱……”但他口中却道:“袁化风的武功,晚辈已然见识过了,他纵然敌不过那人,也不见得表示金家崖主事之人的武功,不在轩辕教主之下啊!”
  慕容高通:“老弟,袁化风那次探山,并未见到首脑人物,据化风说,他遇到的不过是崖上的一名当值弟子而已!”
  皇甫青变色道:“一名当值弟子,便可击败袁化风,这金家崖果然是不简单了!”
  慕容高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弟,罗布衣竟然去了金家崖,真是对咱们大大不利之事……”
  皇甫青道:“咱们可是要去金家崖么?”
  慕容高道:“不错!”他语音一顿,又道:“不论金家崖何等凶险,你我是非去不可了!”
  皇甫青双眉一扬,笑道:“前辈不必就心,大丈夫生而何欢,死也何惧?咱们就仗着这一身武功,闯关这等奇绝之地,至少也是生平一快事!”
  他说得豪气干云,倒叫慕容高大感意外。微微一怔,笑道:“老弟不愧是剑神之子,当真的豪迈过人……”
  皇甫青抱拳道:“前辈过奖了!”
  慕容高路一沉吟道:“老弟,咱们这就前去金家崖,你.可有什么事要交代一番?”
  言下之意,乃是要皇甫青准备后事一般!
  皇甫青呵呵一笑道:“不必了!有前辈同行,谅那金家崖还伤不了你我性命!”
  慕容高点点头道:“老弟如此信任老朽,倒叫老朽不得不舍命与他们一拚了……”
  当下两人便自出了“一品香”,直奔城外金家崖。
  三十里不到的路程,在两人看来,有如指顾之间,顿饭时光不到,便已抵达了金家崖下。
  慕容高沿着一条窄窄的山径,向山上行去,只见他走了约莫里许,便自停下步来。
  皇甫青心中暗觉奇怪,正想探询为何不走,只见打左侧一处山石后方,迅快的转来一名大汉。
  此人急步走到慕容高身前,十分恭敬的说了几句话,便又隐向巨石之后。
  慕容高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沉吟了半响,没有说话。
  皇甫青有些耐不住,低声道:“前辈为何兀自沉吟不语?”
  慕容高长长一叹道:“老弟,这金家崖果然不太好对付……”
  皇甫青诧异的问道:“前辈何出此言,咱们总不能就此退去吧!”
  敢情他此刻担心倚天剑真被罗布衣送了祝梦扬,是以反倒比慕容高更为着急了。
  慕容高点点头道:“咱们自然不能退走!只是……”他忽然低声接道:“老朽在来此之前,曾经获悉本教的一位护法,先行上崖而去,适才本教派守此间的弟子来告,那位护法已然被他们擒去了!”
  皇甫青暗道:百魔教的护法,在武林中必然也是大有名望之人,对方竟能将他活捉了去,无怪慕容高心中有此不安了!只是,他口中却道:“贵教派的是那一位护法?”
  慕容高道:“双手剑萧乐生!”
  皇甫青怔了一怔,道:“萧大侠么?他……不是武当的俗家长老吗?”
  慕容高道:“正是这位萧兄!”
  皇甫青道:“萧大侠双手使剑,武功在武林中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了!对方怎能将他生擒而去?莫非……萧大侠有意如此吧!”
  慕容高闻言,不禁一呆,道:“有道理,若非老弟提醒,老朽真要被他们悬住了!”语音一顿,笑道:“走,咱们就先闯上去瞧瞧!”突然展开身形,宛如星丸跳掷般,眨眼去了十丈。
  皇甫青也不怠慢,急急跟了上去。
  穿过了三处山脊,两人已停身在一座创立的危崖之上。
  慕容高举目打量了一番,指着危崖对面的一片林木,道:“老弟,那片树林之中,似是建有房舍,八成就是对方聚居的所在……”
  皇甫青笑道:“咱们怎生过去?”
  原来这面危崖,到对面林木之间,乃是一座深可百丈的深渊,虽然两面相距不过两里远近,但如攀下危崖,再向对而山崖攀去,设若对方在山壁间设有埋伏,自己两人可就十分危险了!
  皇甫青忽然发问,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慕容高闻言,不禁笑道:“容易得很,咱们由侧面绕行过去便是!”
  皇甫青沉吟了一下道:“前辈之意,咱们由原路退回,再绕行过去?”
  慕容高道:“不错!”他忽然压低了嗓门,又道:“但咱们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皇甫青道:“什么办法?”
  慕容高道:“露出自己身份求见!”
  皇甫青道:“前辈之意,要对方接引我等过去么?”
  慕容高道:“正是如此!”
  皇甫青自从踏上这片危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此处名叫金家崖,显然这片危崖,便是对方重地,怎会自己等现身以后,对方一直没有动静呢?此刻闻言,不禁笑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件事甚是不解,尙盼你老告知所以!”
  慕容高道:“什么事?”
  皇甫青道:“晚辈觉出,这座危崖,似乎便是那金家崖了!”
  慕容高道:“很可能!”
  皇甫青道:“倘若这儿便是金家崖,即对方是住在对面那片森林之中,此处多少也该有人看守啊!”
  慕容高道:“老弟之意,可是说对方太大意了么?”
  皇甫青道:“不止于此,晚辈倒认为……对方可能是安排了什么陷阱,等你我前去误闯……”
  慕容高忽然冷笑道:“谅他们不敢……”
  余吾未已,突然一阵冷笑,传入两人耳中!
  皇甫青心中暗道:果然有人隐在一旁……
  慕容高却是立即沉声喝道:“什么人?”
  冷笑之间,应声敛去,只见左侧的崖壁之下,冒出来两条人影。
  皇甫青凝目望去,只见来的乃是一男一女,年约在廿四五之间,举止从容,一付自高自大的模样。
  慕容高一见这一双男女,这般年轻,彷彿觉得有些意外,接口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身穿紫衣长衫的少年,一剔双眉,冷笑道:“尊驾乱闯金家崖,自应先行报出名号才是,那有客人先问主人的道理?”
  他这两句话,说得甚为合情合理,使得慕容高一时为之语塞,不好反驳,当下微笑道:“说得好,老夫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高字!你们可曾听说过?”
  那少年男女似是吃了一惊,互望了一眼,由那长发披肩的白衣少女轻启朱唇,笑答道:“原来是乌杖神翁慕容前辈,妾身等真是失敬了!”
  慕容高皱眉道:“不敢当,两位怎么称呼?”
  紫衫少年抱拳一礼道:“晚辈马长青,这是在下的师妹花玉茹!”
  慕容高笑道:“两位的师尊,不知是那位高人?”
  花玉茹恭声道:“家师就是此间主人,武林中称作‘寒山玉女’……”
  慕容高失声道:“金二娘么?”
  紫衫少年马长青道:“不错!”
  慕容高道:“这么说,那武功山的飞云洞主雷震涛,不就是你们的师公么?”
  花玉茹笑道:“谁说不是呢?慕容高前辈想必与家师相识得了?”
  慕容高摇头道:“令师与老朽倒是未会谋面,但你们的师公雷兄,与老朽倒是多年故交!”
  马长青双手抱拳道:“慕容前辈,这位兄台既与你老前来,想必也是一位武林中大侠了!”
  慕容高大笑道:“不错!这位老弟复姓皇甫,单名青字,武林中称为一剑镇江南,两位不会不知吧!”
  马长青剑石耸动,目光在皇甫青身上连转,笑道:“天风镖局的总镖头,剑神皇甫老人的大公子,果然是名气极大,马某失敬了!”他心中虽是一片推颂之词,但任何人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心中决无半点佩服之意!
  皇甫青自是心中不快,但他可是甚有涵养,只是淡淡一笑道:“马兄好说,区区贱名能蒙看重,实是在下之幸了!”
  花玉茹娇笑一声,道:“你是皇甫大公子么?剑神老前辈的那套无敌剑法,不知大公子学过没有?”
  皇甫青爽然大笑道:“家传武功,在下自然是学习过的了!”笑声一敛,不禁心中动疑,接道:“但不知姑娘问这个为什么?”
  花玉茹格格一笑道:“听说剑神的剑法,举世无敌,妾身不过想见识见识而已!”
  皇甫青怔了一怔,忖道:这丫头莫非是在向我挑战么?她胆子果然不小!但他口中却淡淡一笑,道:“姑娘,武林中传言,不可尽信,无敌二字,只是他们对家父抬爱而已!”
  这等口气,听在那花玉茹耳中,倒不好意思硬逼他出手了!只得嫣然一笑,道:“大公子谦逊得很啊!”
  皇甫青心中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暗道:“放过今日,我又几曾这等谦逊过一次呢?”不过,他口中却是不说话!
  马长日光一转,向那慕容高道:“慕容前辈听说荣任百魔教玄冰堂堂主之位,今日怎得有空来了金家?可是奉了轩辕教主之命,有何贵干于此间么?”
  慕容高心中暗道:“好刁蛮的娃儿,这等明知故问的手段,又岂能难得倒老夫?”
  当下笑道:“不错!老夫正是有事而来!”
  马长青笑道:“前辈有什么事,何不说出?”
  无容高道:“老夫此来,一则想拜见令师,二则想查问一下,本教一位护法,是否误闯贵……”
  马长青闻言笑这:“不巧了!前辈的第一个心愿,只怕无从得偿了!”
  慕容高道:“为什么?”
  马长青道:“家师向例,非特别邀请之人,一概不予接见,前辈纵然相访,家师也不会应允的了!”
  慕容高道:“原来如此么?老夫的第二樁事呢?”
  马长青接道:“前辈所问的第二椿事,晚辈可以相告,贵教果然有一位护法闯上本崖,被在下的一位长辈擒下,关在地牢之中了!”
  慕容高眉头一皱,沉声道:“萧乐生一身武功不弱,贵崖是那一位能将他生擒活捉了?”显然,慕容高有些儿不相信!
  马长青笑道:“像萧乐生那等武功之人,金家崖能够将他生擒活捉的人,至少有十名出头!”
  慕容高只听得脸色大变,怒哼了一声,一语不发。
  马长青转向皇甫青道:“皇甫兄到此,莫非也有什么贵干么?
  皇甫青笑道:“在下此来,也想打听一人!”
  马长青道:“巧得很啊!但不知皇甫兄找的那一位?”
  皇甫青道:“剑掌双绝罗山主!”
  马长青脸色徒然一变,脱口道:“罗山主么?皇甫兄怎知他来了此地?”
  他如此反问,不啻已然承认了罗布衣正在金家崖了!
  皇甫再笑道:“在下与山主分手不过三日,他去了何处,在下自然知晓的了!”
  马长青沉吟了一下,接道:“罗山主在此,皇甫兄只怕一时见他不到!”
  皇甫青道:“为什么?罗山主乃是在下长辈,在下求见,他不会拒绝的,但望马兄代为通禀一声……”
  马长青摇头道:“此事兄弟不敢担代,尚望皇甫兄莫要强人所难!”
  皇甫青道:“马兄不敢通禀,不知尚有何法,可使罗山主知晓在下已然抵此?”
  马长青道:“据兄弟所知,只好等罗山主离去之时,皇甫兄再行求见了!”
  皇甫青皱眉道:“这个……在下恐等他不及了!”
  马长青笑道:“皇甫兄,你如没有耐心,那只好暂时不见罗山主了!”
  皇甫青略一沉吟道:“马兄,在下乃是专程前来求见罗山主,不想开罪令师,马兄执想不允代为通禀,说不得兄弟只好硬了!”
  马长青冷冷一笑道:“皇甫兄要硬闯么?”
  皇甫青道:“事在两难,兄弟只怕要得罪了!”
  马长青双目一扬,尚未答话,花玉茹忽然格格一笑,道:“大公子,你想动武,妾身正想领教,这倒妙得很,公子何不拔剑一试?”
  皇甫青心中暗道:“在下乃是堂堂男子,岂有与你这女流之辈动手?”转念之间,接:“姑娘,在下并非为了较量武功而来,最好是两位通融一下……”
  花玉茹忽然冷冷一笑道:“没有什么好通融,金家崖向来不在武林中行走,你们找上门来欺人,还说不想动手,这话谁肯相信……”她语音一顿,伸手拔出肩头长剑,喝道:“要想见那罗山主,公子先胜了妾身再说!”
  皇甫青大感为难,望了慕容高一眼,苦笑道:“慕容前辈……”
  慕容高微微一笑道:“老弟,那位姑娘说得不错,咱们如想入内,恐怕非得动手不可呢!”
  皇甫青本想要他解围,谁知他说出这种话来,岂非是火上加油了么?
  马长青这时也道:“不错,皇甫兄若要想入内,大概只有胜了兄弟才成!”
  皇甫青心中千迥百转,一时竟堂不定主意!
  不过,他忽然念及,只要能够人内见到罗布衣,自己即便得罪了金二娘弟子,谅也不会有多大关系了!顿时,他豪气大发,拔出佩剑,向马长青一拱手道:“马兄,在下迫于无奈,只好献丑了!”
  他不但存下速战速决之心,也存下避开和花玉茹动手之意,是以话习一落,立即刷的一剑,向马长青刺去!
  马长青决未想到以皇甫青身为剑神之子的身份之人,竟然毫不谦逊的说打对打,一时迫得大为狼狈,只见他又要退让,又要拔剑,弄得几乎一招之下,就败在皇甫青手中!
  花玉茹大大的一惊,樱唇一撇,右手银剑一摆,竟是半声不响,直向皇甫青的后心刺了过去!
  慕容高白眉暴剔,大喝道:“姑娘岂可暗剑伤人?”他虽然出声喝骂,但却未出手拦阻。
  不过,皇甫青已即时有了警觉!
  如若伤敌,就将难以自保,两害相权,宁取其轻,皇甫青左肩一斜,横踏两步,花玉茹的剑锋堪堪由他左肋刺了过去,不过是毫厘之差,未能触及自己。
  马长青也适时压力大减,喘了一口大气。
  皇甫青冷冷一笑道:“两位联手最好,免得在下多费一番手脚……”
  花玉茹冷哼道:“凭你也配要我们联手么?妾身一人就足够打发你了!”银剑一举,当胸刺来。
  皇甫青原就不想与他动手,才会对马长青蓦然出手,此刻却终于逃不过与她一战,心中自是大大的不快!
  一腔怒意,全都打四面八方拥来,却一下子集中在右手宝剑之上,只见他大喝一声道:“姑娘自找无趣,休怨在下心狠了!”
  寒光电掠而过,一招“惊祷拍岸”,洒起百朵剑花,将那花玉茹罩在无边剑气之下。这一招威力之强,倒是花玉茹生平仅见!
  她陡感自己的银剑竟是遇上了千斤重压一般,休说施展不开,甚至连抽回都已不大可能!刹那之间,她粉面花容失色,发出一声尖叫。
  敢情皇甫青这一招乃是“无敌剑”法中的要命三式之一,一旦出手,劳必伤人,花玉茹的功力,本就比不上皇甫青,又怎能避开皇甫青这一剑?
  但皇甫青总算手下留了一点香火之情,长剑做仅将花玉茹的右臂划了一条长约七八寸的伤口而已!
  鲜血点点滴下,花玉茹得一连退了五尺!
  马长青更是不曾料想得到,眼见花玉茹负伤流血,顿时忘了利害得失,一振宝剑,便向皇甫青攻来。
  皇甫青虽然一招伤了花玉茹,手中的剑势并未撤回,马长青攻了过来,正好引发了他的下一式剑法,只听得“当当”两声脆响,马长青闷哼一声,也自向后踉跄退出寻丈!
  执剑的右手,虚虚的垂了下来,右胸的前方,衣衫裂开尺许,虽然他右手业已按向伤口,但大量的热血,却从指缝之中溢出。
  皇甫青一招两式,连伤对方两人,慕容高在旁看得不禁点头,笑道:“老弟,令尊无敌剑法,你已尽得精髓,克敌收功,可喜可贺!”
  皇甫脸上未现喜色,反倒长叹一声道:“家父会经交待过晚辈,错非遇上过强的高手,不许我施展这等招术,晚辈一时怒极,竟然不意中使了出来,伤了马兄和这位姑娘,倒叫晚辈心中极生后悔……”
  慕容高笑道:“不妨事,老弟若不抖露一两手,咱们又怎能见得到金家崖的主人?”语音一顿,目光转向马、花二人,喝道:“两位如在迁延时光,老朽可也忍耐不住了!”
  马长青此刻正在敷药止血,闻言却是不曾答话,花玉茹大眼睛眨了两眨,恨恨的顿足道:“你们跟我来……”娇躯一拧,便向崖下行去。
  慕容高发现,花玉茹正是朝着适才现身之处行去,便已料想到,这崖下必有一条通往对面的秘道。
  当下和皇甫青举步紧紧相随,顺着条蜿蜒曲折的石径,攀下崖头。
  三人走下不及十丈,花玉茹转身折进一问石洞。
  皇甫青虽是觉得奇怪,慕容高既然不说什么,他也不再多问,两人竟是一步一趋,随着花玉茹前行。
  这石洞高可二丈,宽约八尺,但内向的深度,却是一眼无法瞧尽。
  玉茹进了石洞,举手向左面的一处石壁按去,两人耳中听得一阵当喐叙之声传来,花玉如手按之处,已现出一扇可容一个人进出的门户。
  花玉茹冷冷的向两人道:“由此洞下去,可达谷底,两位请吧!”听她的口气,她是不打算下去的了!
  慕容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皇甫青却道:“姑娘不去么?”
  花玉茹道:“妾身今日当值,自然不能回庄了!两位如是不敢入内,那就不如回到崖上,也再过三五日,罗山主就可以下山了!”她口气很平静,但言下之意,却是极不友善!
  皇甫青听得忍不住大笑道:“刀山剑海,在下也不惧怕。像这小小石洞,又岂能吓得倒我?”竟然当先举步,向洞内走去。
  慕容高笑道:“不错,老弟说的是,咱们好歹也得冒一点危险才成!”
  两人走入石洞,耳中却听到花玉茹冷笑道:“大公子,一剑之仇,妾身迟早要找回……”
  皇甫青大笑道:“区区随时侯教……”
  说话之间,两人已斜斜走下十丈!
  洞内经年不见天光,是以十分阴暗潮湿,但两人均是武功高强之士,故而行来并不觉得怎么费力。
  深入约有百丈,地势忽然平坦,慕容高极目向前望去,近处已然露出一线天光。
  当下两人脚下加劲,眨眼之间,已然出了山洞。
  花玉茹没有说错,洞外果然是一处深谷。
  但花玉茹不曾说明这谷中有否别人引路,两人立身洞口,却是一付打不定主意,怎生攀上对面的峭壁。
  就在他们迟疑之际,忽然一条人影,由右侧的山角一闪而至。
  原来这石洞的出口,所见谷中地方不大,这时忽然有由右侧山角处转来,顿时便得两人明白,那金二娘的庄院,八成并不在对面的悬岩之上,而是在这深谷之中。
  皇甫青举目望去,只见这现身之人,乃是一位年约七十出头的秃顶老翁,褐衫赤脚,面色红润,行动之间不见一丝老态!
  这秀顶老人站在两人身前,仔细的看了一眼,忽然大笑道:“我道是那方的高人,原来是百魔教慕容堂主,真正是失敬了!”
  慕容高微微一惊,暗道:这人怎得一眼就能认出了老夫?敢情慕容高却是认不出这老者是谁,是以心中吃惊!
  皇甫青眼见慕容高的神色,便知这老者的来历,慕容高不会认出,当下笑道:“区区皇甫青,随同慕容前辈来拜访贵庄,不知老丈怎样称呼,也在下失礼!”
  充顶老人双眉一扬,接道:“嘿,阁下原来是皇甫大公子,无怪那两个娃儿不堪你们一击了!”语音一顿,又道:“老夫古方远,大公子只怕没有听人说起过吧!”
  皇甫青眉头一皱,心中正在寻思,武林中几时有过古方远之人!
  但慕容高却赫然一震,笑了一笑,抱拳道:“九转金轮古兄的名号倒是久已耳闻,但古兄三十年不在江湖露面,想不到却是在此深山幽谷享那人间清福,真正叫人钦羡得很!”
  “九转金轮”古方远呵呵一笑道:“慕容兄好说了,两位轩驾莅止,不知为了何故?”
  慕容高一笑道:“兄弟和皇甫老弟特来拜访贵庄主人,尚烦古兄代为引见!”
  古方远沉吟道:“敝庄主人,向来不见外客,但慕容兄乃是当代高人,敝庄主人,自是不便拒绝的了!”
  慕容高笑道:“古兄抬举了,雷夫人现在何处静坐,古兄能否即为引见?”
  古方远道:“引见不敢当了!对慕容兄而言,雷夫人还不能这般托大!”语音一顿,接道:“金家庄藏在深谷,多年来从无人前来,但连日来却是佳宾迭现,倒叫老朽感觉有些是不寻常了!”
  慕容高道:“贵庄还有些什么高朋在座么?”
  古方远笑道:“不错,慕容兄,老朽三十年不履江湖,近日江湖之上,是否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么?
  慕容高微带一笑道:“三十年人事沧桑,武林中的变化,自是不少,不过,惊天动地之事,倒也不曾有过!”
  古方远见他答得不费思索,自然不会料到,他把眼下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瞒得干干净净的了!当下笑道:“慕容兄既是这么说,倒教老朽释去不少疑虑了!”语音一顿,伸手肃容,又道:“转过此处山岬,即可见到金家庄,两位请随老朽入庄……”侧身举步,向山角行去!
  慕容高在古方远转身之际,暗用传声向皇甫青道:“老弟,记明出入路线……”
  皇雨青心中一动,立即传声应道:“晚辈记下了!”
  两人跟在古方远身后行去。
  转过那处突出的山岬,两人只觉眼前一亮。敢情这山角的后面,乃是一处稀草如茵的花园。
  目光所及,那花园的尽头,竟是一片庄院,大大小小的房舍,不下百余间之多。那片房舍,分布在花木之中,显得十分幽静!
  古方远站在花草中,指着那一片房舍,笑道:“这便是金家庄了!”
  慕容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果然是一处世外桃源,古兄隐居此间,这三十年必然武功精进极多了!”
  古方远笑道:“不敢!慕容兄请啊!”
  三人迅速的穿过那片绿茵草地,来到一间极大的房舍之前。
  原来这金家庄因是修建在深谷之中,故而并无一般庄院的围墙和正门,那些房舍看来是零零落落的随便搭建,但嘉容高却已一眼瞧出,每栋房舍,都有着一定的位置,虽然他一时还弄不明白,这些屋宇是否按照某种阵法所排列,但其中必然有着什么蹊跷!
  皇甫青似乎也觉出这些屋宇的怪异,当下眉头一皱,正待出口相询,那古方远已呵呵一笑道:“金家庄的房舍,乃是按照两仪六合阵所修建,这也不过防止一般武林人物前来骚扰,在两位行家眼中,自然是不值一笑了!”
  皇甫青心中一动,暗道:他为何自己说破了呢?
  慕容高却是大笑道:“古兄盛情,真叫兄弟十分感激,冲着古兄这份心意,兄弟决不会与那雷夫人作对了!”
  古方远微微一笑道:“多谢慕容兄这句话,古某为金家庄的千余男女庆幸……”
  皇甫青听得两人对答,心中有些纳闷,但口中却又不好动问,只好拿两眼看看他们发楞。
  慕容高这时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古兄,不瞒你说,百魔教在武林之中虽然声名不好,但兄弟却还知晓洁身自爱之道,甚至连轩辕教主,也不失一位雄才大略之士,其所以弄得武林朋友一听百魔教之名,便自侧目,原因正是出在那些不长进的下属之人……”
  古方远笑道:“慕容兄所说,兄弟信得过!”
  说话之间,引着两人,走进那间房内。
  皇甫青学目四望,只见这是一间很大的厅房,屋内的陈设,除了一张八仙桌,四条长凳和二张木椅而外,竟然别无一物。
  古方远没有在这间屋内停下,却是领着两人,由屋后穿了过去,沿着一条白石小径,转向一处小小的白石砌成的阁楼。
  这栋阁楼建在一道小溪之旁,绕楼均是梅林,老梅枝芽之间,却可见到四五栋凉亭水榭。
  古方远指着阁楼笑道:“雷夫人一向住在这栋石楼之内,两位且在亭中稍待,老朽这就前去告知雷夫人……”
  慕容高抱拳道:“有劳古兄了!”
  古方远微微一笑,飞奔直至那小小阁楼。过了没有多久,只见古方远又急步而回,但脸上却是充满了笑意。
  慕容高低声向皇甫青道:“老弟,少时见到那金二娘时,非到万不得已,咱们可别口出粗言!”
  皇甫青道:“这个晚辈省得……”
  说话之间,古方远日到身前,他抱拳冲两人一笑道:“雷夫人有请入内一叙!”他话音一顿,迟疑了一下,又道:“古方远有件事甚是不解,不知慕容兄可否见告?”
  慕容高被他问得一怔,心想,他还有什么花样好出么?口中却道:“古兄有何见教?”
  古方远道:“雷夫人隐居此处,已有整整三十年,最近十年之中,从未在她静修之处,接见过任何人,兄弟一说慕容兄和皇甫大公子求见,雷夫人便立即传言相请,这中闲想必另有什么道理,但不知慕容兄今日求见,究竟为了何事?”敢情他还是问的他们真正来意。
  慕容高自是不愿解说明白,当下借题发挥:“古兄,雷夫人此举,究竟为了什么,兄弟也糊涂了!至于兄弟来此之意,无非是想拜望雷夫人而已!”
  任何人都可听出他避重就轻之意,古方远那有不知之理?不过,像他们这等身份之人,轻易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好一笑道:“此事虽然奇怪,但兄弟相信,雷夫人必有主张,两位请啊!”
  三人当即向那阁楼行去。
  到了近前,皇甫青方始发现,通往楼上的扶梯,竟是装在右楼的外沿。并非是由那正门入内,再行上楼!
  古方远领先而上,皇甫青略略一算,这扶梯约有十二级,足见楼高,不及丈五。
  上得楼来,乃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沿着走廊行去,皇甫青发现一共经过了四扇紧闭的门户,方始转到一间佛堂般的正厅。
  金家崖正对这间厅屋,由内望外面去,金家崖上的一切,依稀可以瞧得清楚。
  慕容高一步踏入这间佛堂,不由得面色一整,双手抱拳,朗声道:“老朽慕容高,冒昧打扰雷夫人清修,罪过得很!”
  原来在那佛堂的佛龛之下,一只草编的莆团之上,正盘膝坐了一位白发老妇人。
  慕容高话音一落,那白发妇人双目缓缓抬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老身避居山野,原只想图个耳根清净,不想三十年于兹,江湖朋友仍不肯将老身淡忘,真正是意想不到得很……”语音一顿,目光转向皇甫青,微微一笑道:“这位可是皇甫大公子么?”
  皇甫青已然从对方的口气中听出这位老妇便是那昔日名震一时的“虎山鬼女”金二娘,当下那敢怠慢,连忙一礼到地,大声道:“晚辈正是皇甫青!”
  金二娘点了点头,道:“令尊好吗?三十多年不见剑神丰采,想必他那无敌剑法又创出不少绝招啦!”
  皇甫青道:“多谢前辈关怀……”
  金二娘伸手一指两侧的木椅,向慕容高道:“慕容兄和大公子请坐啊!”
  两人告了罪,坐定。
  金二娘看了古方远一眼,又道:“古兄,那双手剑萧乐生现在囚于何处?”
  古方远道:“囚在地牢之中!”
  金二娘笑道:“有劳古兄一趟,将那萧乐生放了!”
  古方远皱眉道:“嫂夫人不打算追究他冒犯之罪了?”
  金二娘道:“看在慕容兄面上,放了他算了!”
  慕容高一见金二娘这等看重自己,心中大感不安,连声谢道:“承蒙夫入看得起老朽,老朽感激得很……”
  古方远笑道:“可要将他带来此地?”
  金二娘摇头道:“不用了!但要限他立即出山!”
  古方远应声而去。
  金二娘这才向慕容高笑道:“慕容兄,你今日来此,可就是为了萧乐生之事么?老身已将他放走,慕容兄大可放心了吧!”
  慕容高抱拳道:“多谢夫人赏光了!”语音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老朽还想向夫人打听一个人!”
  金二娘道:“那一位?”
  慕容高道:“罗布衣罗兄可在此?”
  金二娘闻言,忽然沉吟不语。
  皇甫青接道:“老前辈,晚辈今日来便是专程前来寻找罗大叔,罗大叔如在此处,尚望老前辈容许晚辈见他老人家一面!”
  金二娘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罗布衣果然在此,只是……只是……他恐怕不愿见人!”
  皇甫青一征,脱口道:“为什么?”
  慕容高道:“罗兄果然在此,老朽不信他不肯出来一见吧!”
  金二娘笑道:“慕容兄,罗布衣是老身的什么人,你可知道?”
  慕容高也不由得呆了一呆,道:“这个……老朽倒是未曾听人提起过!”
  金二娘道:“罗布衣乃是老身的姑表之亲,算来他是老身的嫡亲表兄!”
  慕容高心中微微一震暗道:看来今日想从罗布衣手中取剑,只怕不太容易了!但他口中却道:“原来罗山主乃是夫人的表兄,毋怪罗兄会赶来金家崖了!”
  金二娘略一沉吟,道:“慕容兄,你找老身的罗表兄,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容高闻言,不由得怔一怔,他尚未想到金二娘会如此单刀直人问将出来,竟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皇甫青眼见慕容高怔怔的不会说话,当下脱口接道:“晚辈和慕容前辈同来,不过是为了向罗大叔取回一件晚辈的兵刃!”
  金二娘眉道:“大公子的兵刃么?”
  皇甫青道:“不错!”
  金二娘长叹一声道:“大公子,你这位罗大叔已然身负重伤,躺在床上,要想见他,只怕不大方便吧!”
  罗布衣身负重伤四字,只把慕容高和皇甫青听得脸色大变,呆了半晌!
  慕容高看了皇甫青一眼,沉声道:“雷夫人,这兄的伤势可是很重么?”
  金二娘道:“伤在肺腑,自然是很重了!”
  慕容高道:“夫人可有查出是什么人伤了兄?”
  金二娘道:“罗表兄一身武功之高,已非一般高手可敌,能够伤他的人,武林中更是屈指可数,老身虽然尚未瞧出,但等老身找到那种武功家数,自然便可知道他是伤在何人手下了!”
  慕容高道:“是掌还是剑伤?”
  金二娘道:“是掌力所伤!”
  皇甫青道:“大叔号称剑掌双绝,不论是剑是掌,武林之中又有何人能够伤得到他?”
  金二娘道:“大公子说得不错,老身也正是为了此点不解!”
  慕容直道:“罗兄武功高绝,倘是他并非受人暗算而伤,这位伤他之人的武功,岂不十分可怕么?”
  金二娘沉吟道:“老身说过,武林中能够在激斗之中伤了罗表兄之人,屈指可数,慕容兄如果想上一想,也许就可寻出一些眉目了!”
  无容高道:“听夫人之,罗兄不是受人暗算了?”
  金二娘道:“罗表兄并非为人暗算,他身受重伤,乃是被人以重手法击中了前胸!”
  嘉容高道:“伤在前胸么?
  金二娘道:“不错!”
  慕容高道:“如此说来,此人武功,较之我所想还要高出多多了!”
  金二娘道:“老身也是这么想。”
  慕容高道:“雷夫人可曾猜想过,这是那几位高手所为么?”
  金二娘道:“老身曾经细数武林高手,有这等功力之人,大概不会超出六位!”
  皇甫青脱口道:“那六位?”
  金二娘;“九华三圣中的杜公仆!”
  慕容高道:“杜公仆与罗兄乃是至交,他定不会下手!”
  金二娘道:“老身也认为他不会下手!”语音一顿,接道:“还有就是贵教的教主轩辕刚和慕容兄了!”
  慕容高道:“轩辕教主倒是有此能耐,但老朽自认无此功力!”
  皇甫青道:“慕容前辈与晚辈一直在一起,那自然是不会下手的了,但不知还有什么人有此等功力?”
  金二娘道:“老身的外子,或者有此功力!”
  慕容高笑道:“飞云洞主雷兄,果然有着这等本领,但老朽相信他不会下得了手!”
  金二娘道:“外子远在武功山,并未离开,他果然下不了手的了!”
  皇甫青道:“还有两位呢?”
  金二娘道:“那就是祁连二位老魔头了!”
  皇甫青一怔道:“可是那书魔青虚老人和琴魔红尘修士么?”
  金二娘道:“正是他们两人!”
  皇甫青道:“晚辈听说说这两位老人个性十分怪僻,介乎正邪之间,如是他们下手,倒也可能!”
  金二娘道:“老身先前把这六人涉嫌可能,作过一番比较,除了外子和杜公仆,其余四位,似乎都有可能,但慕容兄既然和大公子一直在一起,当然可以剔除了!”
  慕容高笑道:“如此说来,只有三人可疑了!”
  金二娘道:“不错!”
  慕容高道:“敝教教主,此刻尙远在大雪山中,只怕伤了罗兄之人,并不是他!”
  金二娘道:“那也不一定,慕容高焉知他不自在你离开之后,便自跟着进入陕甘地带呢?”
  慕容高笑道:“轩辕教主向不轻易出山,一旦下山,本教子弟,必然接到信息,老朽离山以后,尚无迹象显示教主已然下山,此事八成不会是教主所为!”
  金二娘冷冷一笑道:“慕容兄最好莫要这等自信,且待罗表兄可以说话之后,咱们就一问便知!”
  皇甫青道:“罗大叔竟然连话也不能说了么?”
  金二娘道:“罗表兄重伤之后,勉拼余力,赶来此间,几乎已到油尽灯干之境,老身用上乘疗伤丹药救治,眼下药力刚刚行开,尚在昏睡之中,只等罗表兄醒来,这许多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了!”
  慕容高点头道:“正该如此!只不知罗兄要到几时方可醒转?”
  金二娘道:“罗表兄已然睡了三天,至迟今日未时,就该醒来了!”
  皇甫青看了慕容高一眼,道:“老前辈,咱们可是要在这儿等那罗大叔醒来么?”
  慕容高:“当然要等!”
  金二娘道:“两位既然来了,自是应该等到老身的表兄醒来了!”语音一顿,又道:“大公子,老身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你请教!”
  皇甫青道:“前辈有何见教,请说无妨!”
  金二娘道:“大公子是说要找老身的表兄取回一件兵刃,但不知那是什么兵刃?”
  皇甫青道:“一支宝剑!”
  金二娘皱眉道:“罗表兄抵此之时,身上并未携带宝剑啊!”
  慕容高呆了一呆,道:“没有宝剑?莫非……那伤他之人,已将宝剑抢去了么?”
  金二娘道:“慕容兄,那……支宝剑,可是什么神物利器么?”
  慕容高道:“可不是一支千年神物!否则,罗兄想必也不会身受这等重伤了!”
  金二娘脸色一,道:“老身明白了!古兄前几天会经说过,那青莲居士的佩剑‘倚天剑’已然在肃州露面,莫非皇甫大公子交给罗表兄的,便是这支神物古剑吗?”
  皇甫青苦笑了一声,道:“晚辈……正是将这古剑交给了罗大叔……”
  他似是对罗布衣身负重伤之事,大感抱疚于心!
  金二娘忽然长叹一声,道:“这真是意外之灾了!但不知大公子怎会将神剑交到罗表兄手中?”
  皇甫青道:“晚乃是在乌鞘岭见到罗大叔,他眼见百魔教有人觊觎此剑,便要晚辈将古交给他携往京城,谁会想到,竟给罗大叔带来了这番灾祸呢?”
  金二娘目光在慕容高身上一转,沉声道:“慕容兄,你也是百魔教中的一位堂主,那百魔教既是也想夺取倚天剑,慕容兄又怎会和皇甫大公子在一起?”
  慕容高叹息了一声,道:“说来只怕雷夫人不相信,老朽虽是奉令取剑,但暗中却有保护皇甫老弟之心!否则,老朽也不会与皇甫老弟走在一处了!”
  金二娘道:“大公子想必是相信了慕容兄之言了!”
  慕容高道:“本教之人,曾被老朽当着皇甫老弟之面喝退,他怎会不信?”
  皇甫青接道:“晚辈果然信得过慕容前辈……”
  说话之间,只见古方远领着几名青衣小婢,走了过来,那小婢们手中捧了不少食用之物。金二娘微微笑道:“两位远道而来,荒山没有什么山珍海味接待,粗茶淡饭,尚望两位莫要见怪!”
  那四名小婢,已将饭菜在佛堂右仙的八仙东摆好,金二娘话音一顿,便和古方远肃客入座用餐。

  第十七章 千里追踪 险蹈陷阱
  待得四人用过了饭,古方远已然知道了两人来意,但他却未作任何表示,只是吩咐侍立在旁的小婢,通知全谷,小心戒备。
  敢情,他防着有人跟在皇甫青身后潜行而来。
  四人在佛堂中略略的调息了一阵,只见一名少女走来在金二娘耳边低低的禀告了一会儿,金二娘脸上荡然变色,挥了挥手,道:“知道了!”
  那名少女,立即转身而去。
  古方远白眉耸动,低声道:“宛姑娘匆匆而来,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么?”
  金二娘道:“后山附近,似乎有人在那儿走动,老身已暗示他们,任何人硬闯后山,均可格杀勿论!”
  古方远沉吟道:“这会是什么人?”
  金二娘看了慕容高一眼,道:“倘是老身猜得不错,这些人只怕是慕容兄的属下了!”
  慕容高微微一惊,道:“这个……只怕不是!”
  金二娘道:“据小徒相告,他们之中,有一位便是来过本山的袁化风,慕容兄,那袁化风在百魔教可是担任那总护法之职?”
  慕容高道:“不错!”他话音一顿,接道:“不过,他们此刻应是去了肃州才对啊!”
  金二娘笑道:“袁化风为人,何等奸诈?慕容兄如是相信于他准会上当的了!”语音一顿,接道:“咱们先去看看罗表兄吧!”
  当先起身,向佛堂后面的一扇小门中走去。
  慕容高、皇甫青两人,在古方远陪同下,随着金二娘走进那扇小门。
  此刻,金二娘已然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小门之后,乃是直往楼下的扶梯。
  三人沿着扶梯而下,走到一处布置得十分雅素的客厅,客听的两旁,各有着一道门户。
  靠右的那一间雪白的布帘,正在晃动,显然,金二娘已然走进了那间私室之中。
  古方远引着二人,果然是向那间卧室跨过。
  皇甫青睡眼望去,只见这间卧室,原是一间炼功的静室,在那靠里面的石榻之上,正盘膝坐着一人。
  此人脸色十分憔悴,但他一眼就已看出,正是数日之前见过的罗布衣。
  金二娘站在石榻之前,正在低声问道:“表哥,你之伤势怎样了?”
  罗布衣双目已慢慢开,却是苦笑了一声,道.“好多了!只是……愚兄一身功力,恐要损伤一半……”
  金二娘大大的喘了一口气,道:“只要眼下无碍,重炼功力,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甫青大步上前,深深一礼道:“小侄拜见罗大叔!”
  罗布衣忽然脸色一黯,叹息道:“贤侄,愚叔一时自信太过,竟然中了他人之计,将那倚天剑失去,真是没有面目见了你!”
  皇甫青道:“大叔,这可怪不得你,但不知是什么人伤了你老?”
  罗布衣长叹一声道:“伤我之人,与愚叔乃是有过数年之交的好友柳宏平!”
  慕容高失声道:“果然是他……”
  罗布衣目光在慕容高身上一转,冷笑道:“这位可是乌杖神翁慕容堂主么?”
  慕容高道:“不敢,老弟久闻山主之名,但却甚少盘桓,今日算是幸会了!”
  罗布衣道:“慕容堂主好说!罗某一介村夫,那里还会放在百魔教朋友的眼中?慕容兄抬举兄弟了!”
  慕容高脸上有些不是味道,但却笑道:“;罗兄这么说,真叫兄弟无地自容了!”
  罗布衣冷笑了一笑,道:“慕容兄,罗某身受重伤,说来都是你们百魔教所赐哩!”
  慕容高一怔道:“罗兄这是何意?”
  罗布衣道:“说穿了十分简单,错非你们百魔教要夺取皇甫贤侄的倚天古剑,老夫又何必多此一事?追根究底,关键还不是出在尔等身上么?”
  慕容高这时不由心中大大不快,也自沉声道:“罗兄不嫌这话太过严重么?百魔教就算有那夺剑之心,但慕容高却是不可算在其中,别人不信,皇甫老弟就能相信得过老夫!”
  很明头,两人都有些动火了!
  皇甫青一见,觉得不好,此时此地,要紧的是追出古剑落在何人手中,倘若两位老人竟是吵得翻脸,结果岂非要弄得不欢而散?
  敢情他已然觉出慕容高眼下才是真正可以相助自己之人了!至于罗布衣,他身负重伤之后,功力大损,虽然想相助自己,那也是有心无力了!是以,他连忙笑道:“罗大叔,慕容前辈与那轩辕教主的用心不同,大叔千万不要怪他!”
  语音一落,金二娘已大声道:“表哥,你不可动怒,倚天剑既已被那柳宏平取去,不知表哥知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罗布衣叹了口气,道:“祁连二魔之中,青虚老人虽然怪癖,但除了古书之外,他却是一介不取,但这位琴魔红尘修士却有些不同,此人最爱的只有两样,一是古琴,古乐曲谱,另外就是像古剑这等神兵利器了!”
  他没有回答金二娘的话,却是道出了那琴魔红尘修士柳宏平的嗜好,自然等于答覆了金二娘,那倚天剑正是柳宏平夺到手中去了。
  金二娘眉道:“表哥,柳宏平夺去古剑,不知去了何处?”
  罗布衣道:“这魔头没有说!但……”他竟然沉吟不语。
  金二娘急道:“表哥,你为何沉吟?”
  罗布衣歇了一会儿,方道:“愚兄未曾遭他毒手之前,已问过他为何下了祁连,他回答,他乃是新悟出一招武功,想找到书魔青虚老人较量一下……”
  金二娘道:“青虚老人不在祁连么?”
  罗布衣道:“愚兄也在闻言之际,大感奇怪,须知那青虚老人生性好静不好动,生平很少下山行走,但如离开祁连,那必然是有着什么重大的原因了!”
  慕容高捕口道:“不错,青虚老人出山,定然是有着重大事故!”
  罗布衣哼了一声,道:“这事不用阁下说出,别人也会知晓!”
  慕容高被他顶撞得大为怒恼,但却不便发作。
  金二娘道:“表哥可曾问过柳宏平?”
  罗布衣道:“问过了!”
  金二娘道:“柳宏平怎么说了?”
  罗布衣道:“柳宏平告诉愚兄,那青虚老人的行踪,可能在洞庭一带,只因他曾接到‘九华三圣’中丘忘机之约,要他下山一行,帮助一位武林后起之秀,敉平武林中的一股邪恶势力。”
  金二娘道:“原来如此!”
  罗布衣道:“那柳宏平若是要寻找青虚老人,八成是去了洞庭了!”
  皇甫青道:“大叔,那柳宏平会不会将古剑也携去洞庭?”
  罗布衣道:“这等神物,他不惜伤了愚叔取去,自然要随身携带了!”
  皇甫青道:“小侄意欲前往洞庭一行,大叔认为妥不妥当呢?”
  罗布衣道:“不妥!”
  皇甫青一怔道:“为什么?”
  罗布衣叹息道:“贤侄,那魔头武功太高,贤侄前去,结果必遭不幸……”
  金二娘道:“不错,你去不得!”
  皇甫青道:“倚天剑乃是晚辈所保的镖货,如是不能取回,晚辈又怎能放得下心来!”
  罗布衣道:“贤侄,此事可要从长计较才是……”
  慕容高忽然笑道:“难兄,那柳宏平是怎样的伤了你?”
  罗布衣道:“此事不劳过问!”
  显然罗布衣对慕容高一直不肯相信。
  慕容高脸色一变,似是要想发作,但皇甫青这时已然插口道:“大叔,那柳宏平武功很高么?”
  罗布衣道:“当然是很高了!不过,就凭他那一身功力,倘是想要伤我,那也不易!”
  慕容高这时似是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了!他忽然大笑道:“但罗兄却是伤在他的手下了……”
  罗布衣陡然双目神光暴射,冷笑道:“慕容高你敢辱笑罗某?”
  慕容高道:“不敢,老夫只是实话实说!”
  罗布衣道:“如此说来,你可想试试老夫的武功么?”
  慕容高道:“大青山主的武功,老夫早有耳闻了!不试也罢!”
  他虽然说得十分客气,但听在罗布衣耳中,简直比刀剑穿心还要难受。顿时只见他脸色大变,怒道:“慕容高,罗某虽然伤在那柳魔头手中,但他用的不是武功,而是见不得人的诡计!”
  慕容高原也不想激怒太过,当下大笑道:“罗兄,以你为人,兄弟若不激你一番,你定然不肯将对方使用诡计之事说出来了!”语音一顿,又道:“罗兄,适才冒犯之罪,尚望罗兄不要见罪啊!”
  罗布衣闻言,不由得呆了一呆!半响方始长长一叹道:“慕容兄,你……这等用心,真叫罗某感激不已!”
  慕容高也不禁叹息道:“难兄,像你我这等武功之人,不论对方用的何等诡计,一旦落败,自然只有自觉惭愧的了。兄弟设身处地而想,知道罗兄一定不愿把对方用计之事说出,免得被别人认为藉词推诿,不肯认输,但是……今日之事,主要的是在找出柳宏平究竟武功是否比你我高明,所以,兄弟只好略施一策,迫得罗兄说出真象,这样一来,咱们对付这魔头之时,也就方便多了……”
  罗布衣道:“慕容兄雄才远见,兄弟佩服得很!”他略一沉吟,接道:“那柳宏平的武功,与兄弟相较,似是要高出一筹,但兄弟所以会落得重伤丢剑,皆因兄弟根本不会与他动手相搏之故!”
  金二娘道:“表哥未曾与他动手么?”
  罗布衣道:“没有!”
  古方远忍不住笑道:“罗兄既然未与那红尘修士动手,怎会被他击中了一掌?”
  罗布衣道:“他趁着兄弟用餐之时,打了兄弟一掌,不过,到现在兄弟还不明白,他为何不会真正的取了兄弟性命?”
  金二娘一呆,道:“是啊!这可是奇怪了!”
  慕容高笑道:“祁连双魔,行事向来使人捉摸不定,他不取罗兄性命,也许是他不想伤人性命……”
  金二娘净冷一笑道:“慕容兄,这话等如是没有说,他若不怕伤人,自然是不会让罗兄留下性命了!”
  罗布衣沉吟道:“表妹,此事愚兄百思不得其解,看来只有找到柳宏平自己,才能问个清白了!”
  皇甫青道:“大叔,你要去找柳宏平么?”
  罗布衣道:“当然要去!这一掌之仇,是我终生大辱,焉能不找他报复?”
  金二娘闻言一怔道:“表哥,你重伤未愈,怎可找那红尘修士?”
  罗布衣道:“表妹,别的事愚兄也许可放得下,但柳宏平暗算愚兄之事,兄弟决不放过……”他语音一顿,接道:“何况,愚兄的伤势,并不如想象中重,眼下不过功力损去一些,其实,对付柳宏平这等高手,即令愚兄功力未折,那也不易胜得了他……”
  金二娘道:“表哥是一定要去么?”
  罗布衣笑道:“当然要去啊!”
  金二娘略一沉吟道:“表哥既然决心已下,我也不敢拦阻,不过,老身只好陪你前去一趟了!”
  罗布衣大感意外,皱眉道:“表妹已然退出武林是非,又何必为我奔波?此事若是让那雷贤弟知晓,他定然大为不快了!”
  金二娘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表哥,你此行太险,老身岂可不去?”她回头向古方远道:“古兄,此间一切,要偏劳你了!”
  古方远呆了一呆,道:“不要老朽同去么?”
  金二娘笑道:“不用了!只叫小芬随我前去便了!”
  古方远道:“宛姑娘现在后山当值,老朽这就差人前去替她……”转身大步而去。
  金二娘微微一笑,向慕容高道:“慕容兄想必也要前云吧!”
  慕容高点头道:“老朽自当前去……”
  金二娘道:“慕容兄临行之前,可否为老身做一椿颇积阴德之事?”
  慕容高笑道:“雷夫人有命,老朽敢不遵从?但请吩咐便是!”
  金二娘道:“那袁化风眼下正在后山留连不去,慕容兄最好要他退去,否则,老身这一回可不像上次那般轻易的将他放过了!”
  慕容高笑道:“此些小事,老朽这就去告诚他们!”
  金二娘道:“慕容兄果然豪爽痛快,老身这就差人引路!”
  只见她轻轻的击了一下掌,立即由外奔来一名小婢,金二娘指了慕容高,向那小婢道:“你可领慕容老人去到后山!并且在老人事完之后,引他回到此处!”
  小婢恭声应是,便自领着慕容高出室而去。
  金二娘容得他们已去,这才向罗布衣道:“麦哥,咱们几时动身?”
  罗布衣一跳下了石榻,笑道:“今晚便走!”
  金二娘道:“表哥的身子当真不碍事么?”
  罗布衣大笑道:“表妹,你可是用那千年雪莲丹外加这块万载温玉榻,助我疗伤的么?”
  金二娘笑道:“不错!”
  罗布衣道:“表妹,愚兄之伤,得一颗千年雪莲丹,便已可全愈,外加这万年玉榻三日打坐,此刻愚兄只感内力中气,不但不见丝毫受损,反倒更见充沛呢!”
  金二娘笑道:“然则表哥为何适才故作尙未痊好?”
  罗布衣笑道:“那是因为慕容高之故!不过,眼下既知慕容高并非真如轩辕刚那等作恶,自然又当别论了!”
  皇甫青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原来像他们这等大有名望之人,竟然也要尔虞我诈么?”
  寻思之间,金二娘已笑道:“表哥既然真的已然全好,那就今晚动身便了!”
  罗布衣道:“表妹如是有事交待他们,最好早去嘱咐一下,愚兄就和皇甫贤侄在此等候……”
  金二娘笑道:“老身去去就来!”说着,便转身而去。
  罗布衣等金二娘走后,向皇甫青笑道:“贤至,这张石榻,乃是一块万年温玉,趁着这一段时光,你何不学学老朽,打坐一回?”
  皇甫青知道,万年温玉乃是人间至宾,闻言道了一声谢,便自移身上了石榻,闭目静坐,眨眼之间,便已进入人我两忘之境!
  容得皇甫青打坐醒来,已然过了足足两个时辰,当他开双眼,只见金二娘,慕容高、罗布衣以及先前来过一次的宛小芬四人,正在室中谈笑,皇甫青暗叫惭愧,连忙跳下石榻,不停的向几人告罪。
  罗古衣大笑道:“贤侄,这两个时辰打坐,对你的益处不小,纵然要我等多等一会儿,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金二娘笑道:“大公子,咱们打算立即下山,你还有什么事没有?”
  皇甫青笑道:“晚辈随时可以助身……”
  金二娘道:“如此甚好,慕容兄,老身前头引路,不过,出了陜甘地带,追查红尘修士行踪之责,可就要靠你设法了!”
  慕容高笑道:“老朽自当效劳……”
  当下一行五人,便自连夜离开了金家崖。十天之后,一行五人抵达了长安。
  慕容高自从踏入陜西境内,便不断与百魔教属下子弟有所接触,进入长安,慕容高便自先行独自离去,足足过了半天时光,方始回到几人约定之处,
  红尘修士的行踪,百魔教果然已经查出,他对罗布衣说的不是假话,取了倚天剑之后,当真奔向两湖地带。
  据慕容高得来消息,红尘修士的踪迹,也不过是比自己等一行人早上一天,如是五人昼夜不停的追下去,应可在宜昌、金陵之间,赶上红尘修士。
  罗布衣和金二娘略一商量,决定暂时不必日夜不停的耀程,只要慕容高能够掌握到红尘修士的动向,等他见到书魔青虚老人之际,也许更为有利。
  只因这祁连双魔本身,便是一对互不服输的冤家。
  当晚,他们歇在长安。由第二天起,他们忽然加快了脚程,显然要在抵达洞庭湖之前,赶到离开红尘修士不出十里的范围。
  六天之后,一行五人已过了江陵。根据百魔教眼线的报告,红尘修士柳宏平已在前面不远,双方的距离,业已不及一日的路程。
  皇甫青显得十分焦急,他一心一意,只想立即赶上那红尘修士,合几人之功,将那倚天剑夺回,但是,金二娘却是十分慎重,她坚持等到柳宏平找着青虚老人之后,再行动手。
  敢情,她乃是想借那青虚老人的武功,压制红尘修士,使其不孤注一掷,否则,自己等五人即令联手与他一战,结果也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金二娘的心意,说出以后,慕容高首先极力赞同。罗布衣虽然有些不大同意,但也不会再说,他似乎隐约感觉到,金二娘这等安排,其中恐怕另有深意!
  罗布衣猜想的事,抵达了岳阳时,果真获得了答案。
  原来金二娘离开金家崖之际,便已交待了古方远,另用飞鸽傅书,通知了武功山飞云洞,那飞云洞主雷震涛居然是亲自下山,赶来了洞庭。
  金二娘进了岳阳城门,便领着他们直奔那江边的岳阳楼,而飞云洞主雷震涛已独自一人,守候在岳阳楼上。
  罗布衣发现自己这表妹夫在隐居多年之后,竟然为了此事亲自下山,心中自是大为感激,是以见面之后,罗布衣一迭连声向雷震涛致谢!
  皇甫青打量这位名列当代罕见高手的飞云洞主一眼,只见他满头白发纷披,三长髯过胸,面貌清癯,双目如电,慈祥的笑意,使人看着飘飘然有那出尘之概。
  金二娘大约是夫君在座,故而很少说话,倒是雷震涛说的话特别多,尤其是他对皇甫青,问了不少有关剑神的近况。
  慕容高和飞云洞主本是旧识,奇怪的是,雷震涛对他却是不大假以辞色!
  皇甫青、罗布衣却暗中觉得纳闷。深觉雷震涛此举,似乎显示了什么不平之处。只是,他们并未问出口来。
  几人的座位,乃是靠窗的一桌,俯视下去,可以瞧见八百里洞庭,远在天外,沿江码头上的一切动静,也历历在目。
  这时不过是午时过后不久,码头上的人佉,倒也不太拥挤,故而那厢有着什么人行动,他们在楼上可以看的甚为明白。
  雷震涛目光盯在码头之上,此刻忽然一笑通:“五湖帮在江湖上的名望,已然不在丐帮之下,咱们来到岳阳,老夫不信五湖帮中子弟,竟会不知……”
  金二娘笑道:“夫君何以想到了五湖……”
  她话音未已,一缕细细的笑声,突地自远处传来。
  皇甫青凝神细听,原来那隐约的笑声,却是来自江边的码头之上。
  皇甫青剑眉微皱,暗道:“这人居然炼就千里传声的功夫,武林中奇人异士,当真不少。”
  寻思之间,那缕笑声已然消失。
  但他耳中却又明明白白的听得有人笑道:“雷兄过奖,麦长庚惭愧得很……”
  皇甫青大大一震,忖道:“这麦长庚不就是五湖帮的帮主,号称‘七海龙神’的么?”
  雷震涛闻言,蓦地呵呵一笑道:“麦兄,你上楼一叙如何?山荆也在此处呢……”
  麦长庚应声道:“兄弟遵命……”语音寂然而逝。
  经过了不到盏茶时光,一位白发垂肩的老人,已在楼上现身。
  雷震涛站起身子,抱拳笑道:“麦兄,老朽在楼上候驾半天了!”
  麦长庚疾步向前,施礼道:“雷兄久违,兄弟手下发现雷兄行踪立即驰报,兄弟连忙赶来,怠慢之处,尚望雷兄莫要见怪……”
  雷震涛大笑道:“不敢……”
  语音一顿,立即为麦长庚介绍在座诸人。
  麦长庚除了慕容高而外,另外的几人,都会见过,是以他特别向慕容高表示敬意。
  岳阳楼的主人,一见五湖帮主对这几位老少,如此客气,不等吩附,便撤了残肴,换上一桌酒菜。
  麦长庚一一的敬了几人一杯,这才笑道:“雷兄,大嫂,竟和罗山主,慕容大侠等同时光临敝地,莫非武林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么?怎地兄弟彷佛一点也不知道呢?”
  雷震涛笑道:“麦兄身为五湖帮主,享注江湖威福,按理对江湖上的动静,应是了如指掌才是啊……”
  麦长庚讪讪一笑道:“雷兄教训得好!老弟果然是昏聩得很,尚望雷兄不吝赐教!”
  雷震涛微微一笑,这:“麦兄,倚天剑业已出世之事,你可听说了?”
  麦长庚摇头道:“这兄弟尙未听说!”
  慕容高笑道:“雷兄,此事只怕尙未传入中原呢!”
  麦长庚皱眉道:“听雷兄和慕容大侠之言,莫非倚天剑已然落在三湘地带了?”
  雷震涛笑道:“不错!”语音一顿,接道:“麦兄帮中子弟极多,近日可会留心,那祁连双魔中的琴魔红尘修士,已然来到了此间?”
  麦长庚笑道:“柳宏平么?”
  罗布衣大声道:“正是他,麦兄,他眼下就在岳阳!”
  麦长庚摇摇头道:“雷兄,柳宏平不在岳阳了!”
  罗布衣等人,听得同时一呆。不由得齐齐拿眼光射向慕容高脸上。
  慕容高顿时大感不安,讪讪一笑道:“麦帮主,兄弟接获教中属下报告,柳宏平昨日尚在岳阳!”
  要长庚笑道:“不错,他昨天果然在此!只是,今晨业已离去了!”
  慕容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今晨才走啊!兄弟的属下,总算并未欺于我……”显然,他不安之心,已然一扫而尽。
  罗布衣沉声道:“麦兄,柳宏平本是来此寻找青虚老人,为何忽然又要离去?”
  麦长庚笑道:“青虚老人不在,他自然不愿多留了!”
  雷震涛道:“青虚老人去了何处?”
  麦长庚道:“青虚老人前些天尚在本帮作客,但他为了别事,却在半月之前,去了金陵。”
  罗布衣道:“柳宏平呢?”
  麦长庚道:“自然也是去了金陵!”
  雷震涛略一沉吟道:“罗表哥,柳宏平不过是今晨方始动身,咱们此刻赶去,也许可在半路上遇到。”
  罗布衣道:“不错!”他望了麦长庚一眼道:“麦兄,那柳宏平可曾与麦兄碰过头?”
  麦长庚道:“没有,不过……”他微微一笑,又道:“他获悉青虚老人前去金陵之事,却是在本帮一位长老口中探出。”
  罗布衣道:“但不知柳宏平是走的那条道路?”
  麦长庚笑道:“自然是水路了!”
  雷震涛忽然大笑道:“麦兄,五湖帮在长江上,可有舟楫行驶?”
  麦长庚呵呵一笑道:“雷兄之意,想必是要找一条快舟,以便追上那柳宏平么?”
  雷震涛道:“正是此意,不知麦兄可有办法?”
  麦长庚道:“有!只等雷兄等用完酒菜,咱们就下楼上船如何?”
  雷震涛点头道:“就依麦帮主!”
  几人很快的用过了饭,就在麦长庚伴同下离开岳阳楼!
  五湖帮不愧当今第一大帮,麦长庚引着五人下得楼来,刚自走到码头,便见那码头上匆忙的脚伕等人,竟是停下手中的工作,垂手肃立一旁。
  紧靠着码头的旁边,这时正停了一只三桅巨帆。
  麦长庚伸手扁客,笑道:“雷兄请啊!”
  雷震涛呵呵一笑道:“麦兄领袖三江五湖,果然是雄才大略之士,兄弟隐居这么多年,就没有听说过大江一带有什么武林纠纷发生,足见麦兄的人望,何等受人仰重的了!”
  麦长庚大笑道:“雷兄过奖了!”
  一行人上得船来,不由同时在心中称赞,敢情这只巨帆中舱陈设之雅,大大出人意外!除了两侧居室之外,每一处舱壁之上,都挂满了唐宋名家的字画,琳琅满目,使人心胸为之一旷!
  船中正面,悬了一幅“溪山渔隐图”,两侧却各自挂了一张瑶琴,和一把宝剑。
  八张太师椅,分别摆在靠着给壁之处,每两张之间,放了一只楠木茶几。
  通往后舱的门户,被一面长可丈许的朱帘遮住,身入此舱却是丝毫感觉不到人在船上。
  罗布衣脱口赞好,慕容高也连连点头。
  麦长庚分别请五人落坐,巨舫船身一震,似是已然离岸了。
  皇甫青望着窗外的景色,发现舟行之连,简直可比奔马,自信生平之中,乘坐的船只,不下千次,但能走得这等快法,真还是头一遭遇上。
  最使皇甫青奇怪的,却是江中舟楫远在数十丈外,眼见这巨舫驶来,便自先行开航道,是以驾驶这巨舫之人,根本不用担心那碰上他船的危险。
  皇甫青又那里知道,五湖帮主的座舟,在驶移码头之后,已然插上了一面小小的黄旗,就瞧着这面旗帜,凡在三江五湖行走的船只都得让路。
  江上行舟,虽然无聊,仁他们却因谈论及倚天剑的来龙去脉,是以并不显得寂寞,何况麦长庚准备的酒菜,又特别丰盛,故而大伙们都十分满意。这一日黄昏时分,巨舫已然到了安庆江边。
  一路行来,大船并未靠过岸,但麦长庚此刻忽然要操舟子弟,将大船在安庆的江边靠了岸。
  雷震涛笑道:“麦兄,咱们可是要上岸一游么?”
  麦长庚笑道:“雷兄如是有兴,倒是可以上岸,不过,倘是那红尘修士未离去,也许咱们便可省却再去那金陵了!”
  罗布衣大感兴趣,笑道:“这倒好!麦兄忽然靠岸,莫非已知红尘修士正在安庆么?”
  麦长庚道:“不错!兄弟已接获属下报告,那红尘修士的快艇,已在此间靠岸!”
  慕容高忍不住笑道:“麦兄身在江上,怎会知晓那红尘修士的行踪呢?兄弟根本不曾见到什么人上船来报信啊!”
  皇甫青也正在寻思,麦长庚怎会知道了那红尘修士的行踪呢?慕容高这一问,可正是问得恰到好处!
  麦长庚笑道:“兄弟虽然身在船上,但本帮另有传讯之法……”
  金二娘突然笑道:“麦帮主,老身听过有人传说,贵帮有一种传讯之法,叫做水上传书,麦帮主知晓了红尘修士的行踪,想必是贵帮属下利用了水上传书之法,告知于你的了!”
  麦长庚笑道:“雷大嫂料得不错,兄弟的属下,果然是用的水上传书之法……”说话间已自袖中掏出一支竹管,打那竹管之中,取出一张纸笺,接道:“据他们说,那红尘修士已在半个时辰之前抵达,并且在上岸之后,便去了迎江寺,看来今夜他是不会离开了!”
  雷震涛道:“如此甚好,迎江寺的镇风塔,素有万塔之王的称谓,兄弟正想上去瞧上一瞧,此乃一举两得之事,咱们这就上岸去吧!”
  麦长庚道:“船已靠岸,几位请啊!”
  雷震涛领先踏上岸去。
  罗布衣笑道:“迎江寺方丈白慈大师,兄弟与他有过数面之雅,咱们何不直接去找他呢?”
  雷震涛道:“那就有劳表哥上前通名求见了!”
  一行人穿过长街,转向右边的迎江寺。
  那迎江寺的庙宇并不算大,但却因了镇风塔之故,十分出名,罗布衣来到山门,便取出一张大红名帖,递给了当值接待的僧侣。
  那和尙一看罗布衣三字,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堆下笑容道:“老施主快请到客堂小坐,贫僧这就去禀报方丈大师……”
  引着七人,来到一间十分雅致的精舍落坐后,便迅速的退了出去。
  小沙弥刚自送上了热茶,只见先前那名僧人已然走了回来。双手合十向众人道:“方丈有请……”
  罗布衣道:“带路!”
  那名僧侣倒是十分听话,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转身引导七人直向寺后而去。
  穿过了两重殿宇,到了一处小小的庭园之中,只见一排三间禅房,掩映在花木假山之间,显得甚为幽静。
  禅房的飞檐之下,挂着一方金匾,篆着“方丈”两个斗大的硃字。
  那僧人尙未走进方丈,只见一个白发和尙已然出现在那金匾之下。
  皇甫青暗暗忖道:“莫非此僧便是方丈百慈大师么……”
  寻思之间,那白发老僧已双手合十,向罗布衣朗声道:“老施主仙踪莅止,贫僧失迎了!”
  罗布衣呵呵大笑道:“大师,老朽来得匆忙,冒失得很啊!”
  那老和尙道:“不敢,施主快和这几位高朋贵友入内……”
  罗布衣道:“正要入内一叙!”
  几人在老和尙邀请下,进了那间方丈室。
  罗布衣容得各人均已坐定,这才分别介绍双方相识,果然这位老和尙正是迎江寺的方丈白慈大师。
  白慈大师对于这些武林高人忽然出现,显然大感预料之外,神情甚为紧张起来。
  雷震涛目光在白慈大师身上转动不停,突然大笑道:“方丈大师,贵寺镇风塔,素有塔王之称,区区有意瞻仰一番,不知何时可以上去?”
  白慈大师笑道:“镇风塔平日只是白日开放,但雷施主要去,自然随时可去了!”
  雷震涛笑道:“大师倒优待得很了!”
  白慈大师道:“施主乃是武林高人,本当例外啊!”
  金二娘皱眉道:“夫君,游塔之事,何不等正事办完再讲呢?”
  雷震涛道:“贤妻说得是!”
  白慈大师接口道:“老施主有何事见教!”
  雷震涛道:“正是有事要向大师请教……”语音一顿,道:“柳宏平现在何处。”
  白慈大师脸色大变,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原状,微微一笑道:“红尘修士柳施主怎会在此?老施主说笑了……”
  罗布衣忽然沉声道:“大师,你与柳宏平可是有着什么特殊关系?”
  白慈大师合十道:“罗施主这般变色,却是何意?”
  罗布衣道:“那柳宏平明明来到迎江寺,方丈却说不在,这叫老夫怎能不怒?”
  麦长庚这时忽然呵呵一笑道:“大师,你在迎江寺当了多久的方丈了?”
  他突地这么相询,而且口气也甚不客气,只把皇甫青听得呆了一呆,暗道:“看来这位麦帮主很狂傲……”
  他念头刚转,只见那白慈大师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的哈哈一笑道:“麦帮主,五湖帮虽然在江湖上声势浩大,但迎江寺还不是贵帮的属下,施主说话最好是客气一些才好!”
  麦长庚微微一笑道:“大师说得不错!不过……”他突然一顿话音,不往下说!
  白慈大师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麦长庚道:“不过……兄弟之意,是非常奇怪,大师昔年应是与兄弟见过几次面,为何今日竟然装作不识!”
  他话中有话,雷震涛等人那有听不出来?
  雷震涛立即接道:“麦兄,你想必是知道这位方丈的本来身世了?”
  他不说本来面目,乃是给白慈留下一点面子。
  麦长庚道:“不错,如是兄弟记得不错,眼前的白慈大师,应是长白三魔中的‘天煞书生’沈寒松了!”
  雷震不禁一呆,道:“他是沈寒松?”
  慕容高也为之一楞,道:“沈寒松几时落发出家了?这倒是出人意外得很了!”
  罗布衣陡地脸色一沉,道:“沈寒松,三十年前你在中原站不住脚,退出关外,老夫只道你从此隐居长白,不再踏入中原,不料你改头换面,竟当起迎江寺的住持方丈来了!而且……”他语音略停,接道:“十多年来,你与老夫交往多次,都是不会露出丝毫破绽,足见你用心定然不善的了!”
  白慈大师双眉一扬,哈哈大笑道:“罗施主好说,沈寒松乃是贫僧当年姓氏,三十年来,贫僧早已忘却,施主何必再提?但愿各位只把贫僧当作白慈便是!”
  他已承认了自己是那“天煞书生”沈寒松了。
  雷震涛道:“很好!大师既是不愿再提往事,咱们暂时揭过便了!”
  罗布衣却道:“大师,那柳宏平何在?怎地不请他出来一见?”
  白慈大师摇头道:“老衲无此权威了!几位如要见他,恐怕只得亲自前去了!”
  罗布衣道:“他在何处?”
  白慈大师道:“镇风塔内!”
  雷震涛大笑道:“那可好,老夫正要逛逛名塔,那红尘修士既在塔中,倒真是省却不少手脚了!”
  麦长庚笑道:“沈兄……大师,有劳你领路一行了!”
  白慈大师忽然苦笑道:“麦帮主,贫僧不便前去!”
  麦长庚一怔道:“为什么?”
  白慈大师道:“贫僧自当派人引导各位前去……至于贫僧不便之处,日后诸位定会明白!”
  罗布衣见他说的甚为诚挚,却也不再坚持,当下道:“如此就有劳大师派人引路也可!”
  白慈大师道:“贫僧已然令人在塔底等侯诸位了!”
  富震祷道:“大师倒似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啊!”
  白慈大师道:“施主夸奖了!贫僧在知晓诸位前来之后,便已想到那柳宏平施主有关,而且,贫僧也深有自知之明,决然无力阻拦各位,是以贫僧才先行派人在塔底相候!”
  麦长庚道:“大师才智过人,这一番安排,果然甚为妥当,至少对双方都不会得罪……”
  白慈大师突然长叹一声,道:“麦帮主不用讽刺贫僧,迎江寺千名僧侣的性命,贫僧不能不为他们设想,帮主易地以处,只怕也要这么做了!”
  麦长庚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七人,在知客僧人引导之下,绕到寺后的镇风塔下。
  宝塔的铁门,此时已然上锁,但仍有两名灰衣僧侣,在铁门之前,打坐诵经。
  引路的僧人,向那二僧低语了几句,其中一僧,便自怀中取出锁匙,将那铁门打开,并且引着几人入内。盘旋而上,到了第三层门外,那名引路的僧人便合十躬身自行离去。
  金二娘低声道:“夫君,这和尙为何不再引路了?”
  雷震涛笑道:“三层以上,如属重地,他们不敢更上一层,那也不足为怪了!”说话之间,当先举步迈入门内。
  镇风塔共有七层,三层塔楼,正是由地至顶各半的高度,几人跨入门内,只见四壁仅有两盏昏暗油灯,看来情景十分凄切。
  罗布衣流目四顾,沉声道:“这一层之中,不见人影,柳宏平八成是在那顶层之上了!”
  雷震涛道:“不错!”他忽然向金二娘道:“贤妻,你和罗表哥等人由下而上,循序上去,愚兄却要抢先一步,由塔外飞登塔顶,咱们来个上下夹击,那柳宏平只要在这塔内,咱们准将他擒下了!”
  金二娘道:“就依夫君……”
  但麦长庚忽然笑道:“雷兄,兄弟陪你由外面攀上塔顶……”
  顿时,分成两批行事。但是,结果大大的出了他们意料之外,双方在第六层塔上会合之后,却是不曾发现一丝人影!
  皇甫青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了白慈方丈没有说实话,那柳宏平根本不在此塔之中。
  他正要说出这等疑虑之际,慕容高已然敞声大笑道:“各位,咱们上了当了!”
  麦长庚沉声道:“不错,那沈寒松果然奸诈不改……”
  罗布衣脸色大,怒道:“咱们这就去找他算帐,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可出!”话音未落,人已打窗口向塔外飞跃而去。
  雷震涛、麦长庚等人也紧随着罗布衣跳了下来。
  迎江寺的灯火,此刻竟已全部熄去,除了三座大殿之内,各自留下一盏明灯,其余的僧舍,竟然一片为黑,半点声息皆无。
  罗布衣一马当先,闯进那方丈禅室。
  这栋精舍倒是还亮着灯,那白慈大师也还端坐在禅床之上,与他们适才离去时的光景,并没有什么不同。
  罗布衣等闯了进来,尚未开口,白慈大师已高宣佛号道:“诸位和佛祖有知,请恕贫僧打了一次诳语之罪!”这可好的很,他先发制人,自己认了说谎一事!
  顿时,罗布衣一腔怒气,彷彿找不到可出之处,连雷震涛诸人,也不由得为之大大一楞。
  麦长庚移步上前,冷笑道:“沈兄,你说得倒是轻松啊!那柳宏平眼下只怕已然不在迎江寺中了吧!”
  白慈大师皱眉道:“不错!他已离去了!”
  罗布衣只气得脸色泛白,大喝道:“你为何帮他哄骗老夫?”
  白慈大师长长一叹道:“贫僧迫于无奈,倘若当时不将诸位哄离方丈室,迎江寺数百名僧人性命,必将在十日之内失去!”
  金二娘冷哼道:“怎么会?谁能要了你等性命?”
  白慈大师道:“柳宏平便有这等能耐……”
  雷震涛沉吟道:“这么说,那是柳宏平在暗中迫你作出此事的了?”
  白慈大师道:“可不?各位施主突然驾临本寺,而且来得十分快捷,柳宏平便逼令贫僧设法将诸位施主调离方丈室,好让他有机会脱身……”
  罗布衣怒道:“你为何答应了?”
  白慈大师长叹一声道:“罗施主,贫僧昔年也是魔道出身之人,对于魔道朋友的心肠,贫僧尙知一二,倘是贫僧不应允于他,除非诸位能够立即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否则,贫僧个人也许不怕他伤害,但全寺僧侣,恐怕就要无一幸见了!”
  金二娘忽然冷笑道:“你就不怕我们报复么?”
  白慈讪讪一笑,道:“贫僧深知诸位的为人,即使此时甚为恼怒,但怪也会怪在贫僧一人身上,决不会迁怒到寺中子弟……”
  雷震涛摇头长叹道:“这真叫做君子可欺以其方了……”
  慕容高却是大声接道:“大师,那柳宏平他去了何处?”
  白慈大师道:“诸位刚自到了寺后,柳施主便飞身出了方丈室,他究竟去住何处,贫僧是真正的不知道了?”
  罗布衣气得连连顿足道:“和尚,你误了我们的大事了!”
  金二娘道:“表哥,此时多埋怨也没有用了!咱们还是赶快去寻找那个柳宏平吧!”
  罗布衣似是怒极了,脱口道:“那里去找?安庆城这么大,咱们还能挨家清查么?”
  金二娘笑道:“表哥,有着慕容堂主和麦帮主在此,老身相信,必能找得到他!”
  罗布衣怔了怔,回头看了麦长庚和慕容高一眼,大喝一声道:“不错,看只有偏劳两位了!”
  麦长庚道:“老朽本当效劳……”
  一行人带失望的心情出了迎江寺山门。
  回到巨舫之上,麦长庚便立即命令随舟属下之人,上岸打探消息,慕容高则独自一人跑去,直到三更过后,方始回到船上。
  罗布衣甚是焦急,慕容高尙未坐定,他便大声道:“你查问得怎么样了?”
  慕容高道:“本教属下之人,并未发现红尘修士,但是,他们却发现了另外一人!”
  罗布衣道:“什么人?莫非与柳宏平有关?”
  慕容高:“正是有关!”
  麦长庚突然笑道:“慕容兄,可是那青虚老人也在安庆城中露面了么?”
  慕容高道:“不错!”他略一沉吟,又道:“据兄弟接获报告,那青虚老人乃和皇甫剑神的二公子,以及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豪客,今日黄昏过后抵达!”
  皇甫青笑道:“那是舍弟同来此间了……”
  金二娘道:“那另外的少年又是什么人呢?青虚老人的弟子么?”
  慕容高拾头道:“不是……”
  麦长庚突然笑道:“那位少年豪客,兄弟倒是认得!”
  雷震道:“麦兄快讲!”
  麦长庚道:“此人姓祝名梦扬……”
  皇甫青道:“九华三圣的传人么?”
  麦长庚道:“大世兄认得祝老弟么?”
  皇甫青竟是现出了敌意的摇头道:“不认得!”
  麦长庚笑道:“这位老弟既然来了,以他那一身武功,柳宏平决非是他的对手了!”
  皇甫青听得脸色微变,但罗布衣却呵呵大笑道:“麦兄见过这孩子么?”
  麦长庚笑道:“不但见过,还相处甚久时间,而且……”他忽然长长一叹,道:“兄弟与他还动过一次手!”
  雷震涛大笑道:“麦兄忽然叹息,只怕动手之际,你吃了败仗了!”
  慕容高显得甚是留心倾听,这时却道:“那位祝公子怎能强过五湖帮的帮主啊!雷兄恐是料错了!”
  麦长庚大笑道:“慕容兄,祝老弟已得三圣真传,兄弟不会占光,那也算不得丢人了!”他笑声一顿,又道:“除了兄弟不说,连那青虚老人在初次见到这位老弟之时,也吃了瘪,算起来,兄弟却也无所谓了!”
  经他这么一说,几位老人都不禁为之发呆。慕容高则更在暗地里皱眉。
  皇甫青只觉得有些不安,他担心寻剑之事,又将另生波折了!
  皆因那祝梦扬果真武功如此高明,则他如是有了夺剑之心,自己决然无法保存此剑了!
  罗布衣这是却道:“慕容兄,他们现时停身何处?”
  慕容高道:“据本教属下子弟相告,他们在大观楼用过酒菜,便出了集贤门,似是往集贤关方向去了!”
  罗布衣沉吟道:“莫非那柳宏平已然差人通知了青虚老人了?”
  雷震涛接道:“甚有可能……咱们何不去那集贤关查看一番?”
  白慈大师这时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失声道:“雷施主料想得不错,那柳施主果然提到过集贤关三字……”
  雷震涛笑道:“反正此去不远,以咱们几人的脚程,顿饭之间,便可往返,便是去看一看,那也无妨!”
  麦长庚击掌道:“兄弟正有此意!”
  慕容高看了白慈大师一眼,道:“大师不去么?”
  白慈大师摇头道:“贫僧发誓再不涉入江湖恩怨,恕我不好奉陪了!”
  这时,罗布衣已然抢先出了方丈室。(前文已经离开迎江寺返回五湖帮巨船,话锋一转,又在迎江寺了……)
  雷震涛、金二娘紧紧相随在后,宛小芬则走在最后。
  出了山门,麦长庚突然向雷震低语两句话,闪身向一旁黑暗的巷道中窜去。
  慕容高看得呆了一呆,脱口道:“麦帮主不去么?”
  雷震涛笑道:“当然要去!不过,麦帮主先去代咱们约两名帮手!”
  慕容高沉吟了一会,却是不曾再问什么。
  就这几句话的时间,一行人已打北门出了城关。
  奔行了约中十里左右,只见麦长庚健步如飞,由后面追了上来。
  慕容高一见他仅是独自一人赶来,心中便已料到雷震涛说的不是真话,不过他依然忍不住问道:“麦兄约请的帮手,怎的不会同来?”
  麦长庚微微一笑道:“他们随后便到……”
  一阵疾奔,不到半刻之间,已然抵达集贤岭下。
  雷震涛仰头一望,夜色中只见山上的关阴,一片乌黑,久已頽圯的码楼,在几月之下,愿得甚是凄凉!
  这时,罗布衣已飞身直向山上行去。
  集贤岭不足百丈之高,那消眨眼时光,大伙儿业已上了关头。七人的身影刚自在那破败的关门之后闪现,突然间,四周灯火暴亮,照得那关门内的仅有二十丈不到的荒石地面,有如白昼一般!
  皇甫青利那间大大的吃了一惊!心想,这怎地好像是有人在此等着我们呢?
  但雷震涛等人却是显得甚为镇定,灯光一亮,他竟然首先仰天发出一阵长笑,道:“柳兄,看来你
  倒是煞费苦心了!”
  一缕冷冷的笑声,打灯光后面黑暗中传了过来,道:“你们自投罗网,可怪不得柳某心狠手辣了!”一个人影,缓缓的在灯光前出现!
  皇甫青凝目望去,只见这人不是别人,赫然竟是那位慈眉善目的白慈大师!顿时,皇甫青呆了!
  但雷震涛和罗布衣并无什么惊奇的神色,只听得罗布衣冷冷一笑道:“柳宏平,你的花样已经耍得很够了,一掌之仇,盗剑之恨,罗某即将讨回,不过,在动手之前,老夫还要向你先说几句话!”
  那白慈大师伸手在脸上一抹,立即变成了一位而目阴沉,脸色苍黄的中年人!
  皇甫青暗道:“想不到这个魔头这等年轻!”
  耳中却听到柳宏平冷冷一笑道:“罗布衣,柳某手下留情,未曾取你性命,你可知为了什么?”
  本是罗布衣有话向他说,此刻却反倒变成了他反问罗布衣了!
  罗布衣眉道:“为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柳宏平冷冷一笑道:“老夫不过是看在你那师弟‘剑毒’归雷的面子上而已!”
  罗布衣一怔,道:“归贤弟与你有什么关系?”
  柳宏平笑道:“柳某的师弟!”他语音一顿,接道:“老夫一生杀人无数,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却也并不在乎,不过,老夫昔日在归师弟与你们结拜之后,也会亲口应允过他,对于你们各给一次贷命的机会……”
  罗布衣冷笑道:“你口气忒大啊!”
  柳宏平大笑道:“老夫口气很大么?罗布衣,你当知道,错非老夫手下留情,你那里还能站在此处讲话?”
  罗布衣大怒道:“柳安平,老夫恨不得立即跟你拚上一次你死我活……不过,那迎江寺数百名僧的性命,老夫还不能无动于衷,你最好快将解药取出来,咱们就好早些做个了断!”
  敢情这柳宏平果然在迎江寺僧侣身上做了手脚,而这也正是麦长庚为何单独留下的原因之一。
  柳宏平阴阴的一笑,道:“罗布衣,把柳某看成什么人?老夫岂是下毒之人?迎江寺的僧侣,并未中毒,你要那姓沈的方丈放心吧!”
  罗布衣完全有些不信,麦长庚却道:“柳兄,那白慈大师会经暗中查过体内真气情形,确是中了暗算,你说不会下毒,那是什么人做的手脚?”
  柳宏平笑道:“老夫不过在暗中点了沈寒松一处穴脉,十二个时辰之后,便可自解,老夫又那来解药呢?”
  罗布衣道:“尊驾当真不会下毒么?”
  柳宏平道:“老夫自是不屑为之……”
  雷震涛大声道:“柳兄,倚天剑现在何处?”
  柳宏平淡淡一笑道:“你也想要么?”
  雷震涛喝道:“天材地宝,雷某虽然不配占取,但那也不能落在似你这等魔头手中!”
  柳宏平冷哼道:“依你看,什么人才配佩用此剑?”
  雷震涛道:“反正不是你……”
  皇甫青冷眼旁观,却见那四周的灯火,正逐渐向众人立身之处逼近,颇似想把众人四周的空地缩小。
  麦长庚脸色微,低声向站在他身边最近的宛小芬道:“姑娘,快快告诉令师,对方可能想下那毒手,咱们最好分开一些!”
  宛小芬应了一声是,果然走到金二娘身边,两人交谈了几句,便见金二娘迅快的向那身后手执火把之人行去。
  突然柳宏平大喝一声道:“雷大嫂子,你想作什么?老夫劝你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金二娘的右手,本已探了出去,柳宏平如此一喝,可就把她惊得又缩了回来。
  罗布衣瞋目大喝道:“柳宏平,宝剑呢?”
  敢情,罗布衣这才发觉,柳宏平身上并未携剑。柳宏平笑道:“罗兄,宝剑不会失落的,只要你们能够活着离开……”听他之意,果然不善了。
  雷震涛怒道:“柳兄,你……你似想一网将老夫等人打尽么?”
  柳宏平冷笑道:“是又如何?”
  雷震涛尙未答话,皇甫青却忍不住大声道:“在下皇甫青,有几句话,想向阁下请教!”
  柳宏平皱眉道:“你就是皇甫嵩的大儿子,是么?”
  皇甫青不置可否,却道:“倚天剑乃是在下镖局接受客人托保之物,阁下巧取豪夺而去,不怕天下人耻笑于你?”
  柳宏平笑道:“你不够资格跟老夫说话,最好退开些,否则皇甫嵩可就要尝尝老年丧子之悲了。”
  皇甫青脸色突然一变,拔出肩头长剑,大吼道:“还我剑来!”的一声,举剑直刺而去。
  皇甫青忽然动手,大大出了罗布衣意料,正待出声喝阻,却见柳宏平随手一挥,一股莫大的潜力,山涌而来,皇甫青竟是手中宝剑掌握不牢,脱手飞出丈许之外。
  皇甫青出道以来,兵刃脱手,还是头一遭遇到,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
  同时,他也明白,柳宏平的武功之髙,似乎尚在自己父亲剑神皇甫嵩之上,无怪那罗布衣会吃了大亏!他此刻心中千迥百转,只在寻思,要不要逞那匹夫之勇,再行与对方拚命?
  不等他有所决定,罗布衣已经适时出手了!
  究竟是一代名家,柳宏平虽然功力极高,但罗布衣一轮狂攻,迫得他已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麦长庚突然向慕容高笑道:“慕容兄,那青虚老人等一行,怎地不曾见呢?”
  慕容高微微一笑道:“麦兄,兄弟也正在奇怪,怎的不曾见到他们现身……”
  麦长庚怔了一怔,道:“慕容兄,你那属下之人的报告,可是不大正确么?”
  慕容高答道:“不会吧……”他语音一顿,又道:“不过,此事在只消问那柳宏平一声,便可知道为了什么啦!”
  麦长庚笑道:“不错……”
  他附耳在雷震涛耳边说了几句,雷震涛点头道:“是了,老夫险险忘记这档子事了!”语音一顿,立即大声道:“罗兄,你们暂时住手,兄弟有一句话要向柳兄查明!”

  第十八章 大破魔党 曙光乍现
  罗布衣猛攻一掌,收手后退一步叫道:“柳宏平,反正你是逃不了的!”
  柳宏平嘿嘿一笑,不曾理会罗布衣,却向雷震涛道:“你有什么话要问老夫?”
  雷震涛道:“那青虚老人现在何处?”
  柳宏平陡然一呆,道:“秦兄来了么?”
  雷震涛听得大大一怔,眉道:“怎么你……那青虚老人已抵此间之事,莫非柳兄并不知晓么?”
  柳宏平沉声道:“什么人说那青虚老人来了此处?”
  雷震涛道:“慕容兄接获属下的报告,自然是不会有错了!”
  柳宏平目光闪电掠过慕容高,突然沉声道:“慕容高,你……为何要欺骗你们同行之人?”
  慕容高笑道:“兄弟几时骗过他们?”
  柳宏平冷笑道:“老夫早在江夏便与青虚兄有过联络,他们已然去了京城,你却称他们来了集贤关,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居心了?”
  慕容高淡淡一笑道:“是么?那是老夫的属下看错了人……”
  柳宏平忽然这时哈哈一笑道:“慕容高,你……”
  他余音未已,只听得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长笑。这阵笑声来十分飘忽,突兀,初听之时,远在百丈,但不过眨眼之间,笑声已到耳前。
  雷震祷失笑道:“什么人轻功如此之好?一
  皇甫青接道:“八成是那袁化风……”
  他料得不错,当先一人,忽地出现,果是那袁化风,不过袁化风的身后却出现了白慈大师和丁氏五雄。
  慕容高这时突然飞身一跃,落在袁化风身旁,口中却向白慈道:“沈堂主,倚天剑到手了么?”
  他这声沈堂主,只把皇甫青听得心中大大一震!心想莫非这白慈大师也是百魔教中的一位堂主?
  白慈大师却是微微一笑道:“到手了!”
  罗布衣眼见这突然的变化,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连柳宏平在内,大伙儿全都上了百魔教的大当!
  雷震讳白眉一扬,沉声道:“慕容高,今晚集贤关头的这一场血战,想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了!”
  慕容高突然仰天大笑道:“不错……”那笑声一顿,接道:“可惜的是,你们明白得太迟了一些!”
  罗布衣这时却盯着白慈大师手中长剑喝道:“沈寒松,手中的长剑,可是倚天剑?”
  白慈大师笑道:“不错!”
  罗布衣大喝道:“还给老夫……”闪身上前,探手便抓!
  白慈大师略一侧身,慕容高却是抬手一掌,将罗布衣来势迫退,喝道:“倚天剑已到百魔教手中,谁想夺剑,谁便是本教的仇家……”
  罗布衣怒道:“老夫就要夺剑,你又把老夫何奈?”
  慕容高冷冷的扫视在场诸人一眼,道:“不瞒各位,‘集贤关’今晚不啻是鬼门关,各位如想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柳宏平却是淡淡一笑道:“慕容高,你好象是十拿九稳,可以置老夫等人于死地了,是么?”
  慕容高道:“不错,老夫想不出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离去……”他语音一顿,接道:“但你们如是愿意随同老夫去至百魔教总坛一行,老夫可以保证各位毛发不损一根!”
  麦长庚脱口道:“慕容兄,你是想把兄弟等人网罗在百魔教中么?”
  慕容高大笑道:“老朽正有此心,尚望诸位赏光……”
  皇甫青不由得大声道:“慕容前辈,你……一直是在欺骗晚辈么?”
  慕容高笑道:“兵不厌诈,为了逹到目的,老夫少不得只好欺骗你们了!”
  罗布衣这时向雷震涛看了一眼,两人突然呼啸一声,全由两侧向白慈大师抢去。
  白慈大师一抖手中宝剑,已然落在慕容高手中!左手一抬,接下罗布衣的掌力。
  袁化风身形一转,接下了雷震涛。
  慕容高双目精光四射,突然停在柳宏平身上,喝道:“柳兄,你若愿意前往百魔教,轩辕教主定将请你充任副教主之职……”
  柳宏平笑道:“是么?你们很抬举老夫啊!”
  慕容高在柳宏平答话之间,已然挥手喝令了丁氏五位兄弟,将皇甫青、麦长庚、金二娘和宛小芬等四人团住。
  柳宏平话音一落,慕容高立即接道:“柳兄可是不信兄弟之言?”
  柳宏平道:“相信……”
  说话之间,金二娘已然暴叫一声,挥手向那丁氏兄弟攻出三掌四指。
  宛小芬、皇甫青也同时挥掌进击。只有麦长庚不进反返,负起双手,在旁观战。
  慕容高回顾了战局一眼,笑道:“柳兄,你可知道这些手执灯火的僧侣,都是百魔教的门下么?”
  柳宏平道:“先前不知,此刻自然明白了,不过……”他突然大笑道:“慕容兄不用得意,今之战,到底鹿死谁手,看来你也没有多大把握呢?”
  慕容高笑道:“柳兄还有什么奥援在后么?”
  柳宏平笑道:“不一定……”
  慕容高突然想那麦长庚会约请两位帮手之事,当下忍不住看了含笑而立的麦长庚一眼,道:“麦帮主,你的帮手呢?为何尙未抵打达?”
  麦长庚仰天长笑道:“谁说没有抵达?慕容高埋伏在四处的毒箭手,眼下只怕早已死光了呢!”
  慕容高陡然一签,脱口道:“老夫不信……”
  他一面说不信,一面却抖发出一支信火,有如一缕焰火飞舞在十丈高空,半晌方始熄灭。
  慕容高等了一阵,竟是不见灯火之外,有什么动静,刹那间,他脸色忽地大变,断喝一声道:“袁兄、沈兄,咱们快下杀手……”但是,他竟然迟了一步!
  只听得两声龙吟长笑由山野中传来,“刀狂”林寒,和“剑毒”归雷,有如天神一般,从空而降。
  林寒向麦长庚抱拳一笑,道:“麦兄,兄弟这一回是真正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养长庚笑道:“林兄好说了!如非两位实时与本帮长老联络,兄弟纵有此心,却也找不到像两位这种武功高强之士,今夜之战,可就不大乐观了!”
  原来这林、归二人乃是打乌鞘岭退去后,正要回转大青山,忽然接得山中子弟告知,山主已然为倚天剑之事下山而去,当下两人便要拳怪回山照应一切,自己两人一路追踪下来,直到过了江西,方才与五湖帮的一位长老骆秋泓遇着,得知罗布衣等到了安庆之事,就在他们赶到安庆之余,认出了麦长庚座舟,恰好麦长庚独自离开众人,一来打听白慈大师为何庇护柳宏平,二来是想找人在暗中除去对方在集贤岭可能安排的埋伏。千巧万巧,林、归两人一到,便接下了这趟差事!
  罗布衣眼见两位拜弟赶来,心中大喜,突然一连攻出三招,把白慈大师迫得险象环生!
  慕容高却是脸色大变,狂吼一声,道:“沈兄,你再不施展煞手,咱们可要上当了……”
  白慈大师此刻已被罗布衣迫得连喘息都来不及,那里还能再施展什么。
  适时,柳宏平忽然冷笑一声,举手拍出一掌。
  慕容高心中一凛,挥动手中倚天剑,便向柳宏平五指削去。
  柳宏平双目陡地寒光暴现,大喝一声,食中二指并立如刀,剪在慕容高宝剑的剑身之上。
  麦长庚只看得大吃一惊,喝道:“柳兄小心了,那是倚天剑啊!”
  柳宏平轻笑一声,道:“不妨事……”
  但听得咔嚓一声,慕容高手中的宝剑,竟被柳宏平的指力夹断了!
  倚天剑竟会禁不起指力一夹,那还算什么神物!动手的人,全歇了下来。但其中却有一个人没有停下,他趁着众人发呆之际,双肩一摇,便向山下扑去。
  “剑毒”归雷陡地大喝道:“袁化风,你想逃么?”喝声未已,已追了过去。
  ‘刀狂”林寒则动作更快,只见他斜刺里如飞一跃,便将袁化风去路挡住。
  袁化风狂叫一声,挥拳便向归、林二人攻来。
  林寒右手一抖,金光电掠而过,指向袁化风胸前。
  适时,归雷长剑一挥,袁化风左肩已然挨了一剑。
  慕容高却在此际向那化名白慈大师的沈寒松道:“沈堂主,倚天剑现在何处?”
  沈寒松皱眉道:“慕容兄问我,叫兄弟又去问谁?兄弟一切照慕容兄安排行事,柳兄身上只此一剑,兄弟遵嘱取来,是不是倚天剑,那可怪不得兄弟了!”经他这么一说,眼下的局势,忽然变得十分明朗。
  慕客高才是这一伙中的首脑人物,而柳宏平的行动,则令人高深莫测。
  雷震涛白眉闪动,沉声喝道:“慕容高,今晚这集贤关前的一切陷阱,只怕你自作自受了!”
  慕容高目光却在柳宏平身上一转,怒道:“柳宏平,那倚天剑呢?你把他弄到那里去了?”敢情,此刻任何人也明白,倚天剑眼下绝对不会在这集贤关头了!
  柳宏平冷冷一笑道:“老夫将他丢在长江之中,叫他永远不会在人间露面!”
  罗布衣失声道:“你怎可如此?”
  柳宏平道:“为什么不可?你可知道,这倚天剑眼下已给我们带来了多少麻烦么?”
  皇甫青大惊道:“老前辈,此剑乃是晚辈的镖货,你老将他丢到大江之内,叫晚辈怎生向货主交待呢?这……岂不坏了?”
  柳宏平道:“大公子,你最好先想想今宵处境,倘是能活着离开,只怕已是大幸了!”
  罗布衣大怒道:“柳宏平,你还有什么花样好出,难道咱们这些人斗不过你一个?”
  “罗兄,你以为今夜要想伤害诸位?乃是老夫么?”
  罗布衣道:“除了你还有谁?”
  柳宏平道:“错了……”目光转在慕容高身上,接道:“慕容高,百魔教恐怕不止只安排了一些毒弩毒箭吧!”
  慕容高冷冷一笑,道:“阁下果然才智过人,本教在这集贤关上,确是还有不少埋伏……”他语音一顿,又道:“但如各位衷心相信本教延揽诸位之心,则本教一切埋伏,均将不会发动!”
  麦长庚冷冷一笑道:“慕容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吧!第一个,麦长庚就不会答应!”
  慕容高大笑道:“很好,麦帮主不愿,百魔教自会安排对付贵帮的方法!”
  话音一落,却转头向柳宏平道:“柳兄,那倚天剑真的被你丢入大江之中了?”
  柳宏平道:“老夫岂会骗人?”
  慕容高哼了一声,探手入怀,取出一根类似爆仗般的信火,正待发出,却是耳中传来袁化风一声惨叫,使他楞了一楞!
  雷震涛身形一动,快得有似一阵轻烟,伸手向那慕容高右腕抓去。
  慕容高色一变,左手反击过去,身形向后直退三步,便要跃上破损的墙头。
  但雷震涛岂容他逃走,怒吼一声,挥拳擂出。
  罗布衣却在这时抢向了柳宏平。
  但金二娘却娇叱一声,道:“表哥,先拿下慕容高……”
  罗布衣怔了一怔,但他却是甚为听话,一闪身,竟向慕容高奔去!
  慕容高独对雷震涛一人,已然十分吃力,此刻再加上罗布衣相助,顿时脸色大变,暴喝道:“沈兄,快快下手……”
  他喝叫之间,那支信火已然凌空抛了出去!但他却未料到,麦长庚如飞跃起,追向那支信火,探臂捞在手中。如此一来,慕容高的原计划就行不通了!
  沈寒松这时却双手向后一扫,两股白色的烟雾,直向那身后执火把的大汉射去!
  那大汉右手一伸,火把迎向烟雾,只听得嗤的一声,化成一缕轻烟。
  金二娘一见,失声道:“沈寒松,你……”
  沈寒松呵呵一笑道:“天然毒雾,中者无救,你们认命了吧……”
  那一股白烟,已四下飞散开来!
  但沈寒松却未想到,就在白烟正要向四周飞舞之际,陡然一片黑雾,凌空落沉下来。
  沈寒松厉嗥一声,双手齐出,白雾不断向那四周的火炬发出,只见白烟四起,手执火炬的灰衣僧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来。
  原来天煞书生沈寒松的“天煞毒雾”,乃是用十七种不同的毒物,掺入蛮荒毒瘴之内过治而成,毒性之烈,举世无双,试想那批僧侣并无解药,又复首当其冲,自是无一可以幸免了!
  这批僧侣,本是沈寒松的属下,但在这等关头,沈寒松为了要置在场大批高手于死地,便连自己的属下也在所不顾,魔教中人的天性凉薄,只把皇甫青看得摇头长叹!
  此刻那片黑雾却不再向白烟罩去,反而向当中群雄所立之处移来。
  黑雾之中,传来了于不邪喝道:“星星峡尹堡主的破毒神幛,只可护住丈八范围,各位快快聚在一起……”
  其实,罗布衣等人不等于不邪招呼,便已纷纷住手,向场中聚拢在一起了!连站在远处的归雷,林塞也即时倒跃而回。
  慕容高眼见群雄方面已有护身之物,这时又从衣襟之下,取出一支信火,扬手就待发出!
  “红尘修士”柳宏平怒吼一声,伸手取出袖中的一把尺许的铁骨扇,拉开那宛如鱼鳞般的黑障,对准慕容高后心打去。
  慕容高手中的信火刚刚举起,铁扇便已穿心而过!耳中但闻噗的一声,慕容高的身躯突然向前一载,手中信火竟在他胸前爆发,血雨夹着衣衫骨肉,刹那间飞洒了一地!
  沈寒松大吃一惊,招呼那尚能行动的丁氏兄弟,就要向山下奔去!
  但丁氏兄弟不过走了不足丈许,便一个接一个的摔倒地上!
  沈寒松呆了一呆,大声道:“你们怎么了?”
  那走在最后的丁忠叹一声道:“沈兄,你还是杀了我们……”
  敢情他们乃是吸入了“天煞毒雾”而亡!
  沈寒松刚自应了一声:“不妨事,老夫这里携有解药……”
  陡然间一条人影如飞而来,五指迅若轰雷一般,击中了沈寒松后心命门大穴,沈寒松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哼都未哼,便巳死去。那人左手一带,却将他尸体抓起,一晃眼,便又退回到黑障之中。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直到那人将沈寒松尸体拖入黑幛之中,皇甫青方始看出,出手之人,又是“红尘修士”柳宏平!他这才明白,祁连双魔中的柳宏平武功之高,果然当得一代高手之誉!
  柳宏平这才呵呵一笑道:“咱们只要有了沈寒松,天煞毒雾便不关紧要了……”
  他探手在沈寒松衣襟之内,摸出一只白玉小瓶,又道:“有了这瓶解药,咱们不必再等毒雾散去啦……”
  每人拿了一颗解毒药丸,于不邪便抖手收起“破毒神幛”,大声道:“柳兄,兄弟往日对你虽然尊敬,但并不见得由衷的佩服,今日而后,兄弟对你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罗布衣闻言一怔道:“于兄弟,你这是何意,莫非这一切都是柳兄早料到的么?”
  于不邪笑道:“可不?否则兄弟又怎舍赶到星星峡去借来破毒神幛呢!”
  罗布衣不信的看着柳宏平发呆!
  柳宏平却微微一笑道:“罗兄,你们也许对慕容高的为人不太清楚,但老夫对他,可是明白得很,百魔教想夺倚天剑之事,老夫乃是在轩辕刚口中得知,试想这千古神物,若被他们得去,那还了得?是以老夫兼程赶上皇甫大公子,不料他已将宝剑交给了你,老夫知道,慕容高一身武功,远在你老弟之上,所以,不得不略施狡猾,重伤于你,夺走宝剑!”
  罗布衣一怔道:“原来……你们做了圈套么?”
  于不邪苦笑道:“大哥,兄弟们不过为了大哥好……”
  罗布衣长长一叹道:“如此说来,柳兄这一掌之仇,我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柳宏平大笑道:“罗老弟,你如心中有气,打我一掌便是……”
  罗布衣摇了摇头,道:“算了!该我倒霉,应受一掌之厄吧!不过,那倚天剑莫非真的被你丢入大江之中么?”
  柳宏平笑道:“没有,老夫已差人送到京城,交到天风镖局京城分局去了.”
  皇甫青忽然如释重负,双膝一曲,向柳宏平大礼参拜道:“老前辈,你给晚辈太多了……”
  柳宏平微微一笑道:“大公子,宝剑一入京城,便收藏诸大内,总比落在江湖,引起无边杀劫好得多多,老夫不是为你,无非是要武林中贪得之人,消一浩劫而已,你又何必言谢重恩?”
  麦长庚呵呵一笑道:“柳老哥说得不错,此剑若无有德之士佩用,那就不如由他们藏在帝王之家的好!但柳兄今日弭此大劫的功德,真该是近五十年来的第一大事……”
  柳宏平淡淡一笑道:“老夫一生,从来不做过什么好事,今儿做了这么一好事,你们又何必赞扬不已?毒雾已消,凶徒已死,咱们也回山啦……”
  一行人踏着残月,欢笑着大步下山而去。
  ※※※
  皇甫长雄尚未赶到京城,皇甫青已经顺利的交了货,但皇甫青并未立即回转江南,只因另一趟镖,必得他亲自押赴关外。
  皇甫长雄在保定便打了回程,只因他觉得天地府中的变故,比什么别的事都重要。就在他回到镖局的当天,麦长庚竟也来了!而且还带来了那支险险为天风镖局惹来倾家荡产之祸的“倚天剑”!
  敢情,剑主人本就是要将此剑送给那位以谪仙剑法驰名武林的杜公仆佩用!
  但杜公不愿出山,送他的弟子,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了!
  第二天,祝梦扬、柳如烟和青虚老人,也同时赶来。当皇甫长雄说完这段经过以后,青虚老人便独自一人在夜晚溜出了天风镖局!
  祝梦扬知晓此老能耐,自不会放在心上的了!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祝、柳换了衣裳,随同皇甫长雄去到了天地府中,重新小心的守候一天!
  祝梦扬和柳如烟重回金陵,如此之快,确是大出皇甫长雄的意外,不过,皇甫长雄并未询问途中间经过,他知道,祝梦扬重回金陵,必有原因。
  这一夜,天地府中异常的安静,几位老人,根本不曾露过面,依柳如烟之意,她就想去到那迎宾楼,找她爷爷柳迎枫,皇甫长雄老成持重,认为此时此地,还是暂时莫要惊动几位老人为妙。
  四更过后,三人失望的回到了天风镖局。
  青虚老人也回来了,并且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惊人消息。在燕子矶头的山洞之中,他发现了皇甫嵩。
  皇甫长雄脸色一变,连声追问结果。
  青虚老人大笑道:“那里有什么结果?老夫既知他可能不是真的皇甫嵩,自是不会惊动于他了!”
  皇甫长雄沉吟道:“老前辈,家父在那石洞之中作甚,他为何独自一人前去呢?”
  青虚老人笑道:“这个么!老夫倒是瞧出一点名堂了!今尊彷佛在洞中寻找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柳如烟脱口道:“是不是湛卢神剑?”
  青虚老人道:“不像是!因为这假冒令尊之人只在那洞中来回蹀蹀行走,倒象是沉思着什么疑难之事!”
  皇甫长雄一怔道:“老前辈往日与家父也会相识,不知你老可会看出与家父有什么不同之处?”
  青虚老人两眼一翻道:“老弟,你这为人子女之人都瞧不出来的破绽,老夫又怎生瞧得出来?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此人武功之高,似乎不在今尊之下!”
  皇甫长雄道:“老前辈试过他了?”
  青虚老人道:“不错,老夫试过他三招!”
  祝梦扬忍不住问道:“那皇甫嵩可认出你老是谁了?”
  青虚老人摇头道:“老夫岂肯让他认清?”语音一顿,接道:“虽然他瞧不出老夫是谁,但也够他吃惊三五天了!”
  祝梦扬笑道:“他们如是发现金陵中有了老前辈这等高手出现,吃惊自然是在意料之中了!”
  青虚老人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今日不到黄昏,他们便会有所行动了!”
  皇甫长雄道:“老前辈之意,咱们也须有所准备才是么?”
  青虚老人道:“那倒不必,只由老夫一人出面,也就够了!”
  祝梦扬皱眉道:“老前辈一人怎行?”
  青虚老人笑道:“老夫不是跟他们动手,一人前去何妨?再说,不是老夫夸口,就算是与他们动手,有老夫一人,也够他们消遣的了!”
  祝梦扬知道这位老人的个性,也信得过他的武功,当下接道:“老前辈是要去天地府和几位老人见面么?”
  青虚老人道:“不错!”
  皇甫长雄道:“老前辈要不要晚辈陪同?”
  青虚老人略为想了一想,道:“也好,由你陪我同去,至少可减少他们一些戒心!”
  皇甫长雄道:“老前辈打算几时前往?”
  青虚老人道:“等那麦长庚回来之后……老夫突然想起,如果要麦长庚同去,或许更有可乘之机……”
  柳如烟闻言,心中一劲,脱口道:“老前辈莫非要在那些老人身上动什么念头么?”
  青虚老人瞪了她一眼,道:“是又如何?小丫头,你担心爷爷了?是不是?”
  柳如烟道:“当然嘛,不过……你老何不带晚辈同去呢?也许……”
  祝梦扬笑道:“是啊!老前辈如是带了柳姑娘前去,当能获得更多的助力了!”
  青虚老人道:“怎见得?”
  祝梦扬道:“至少柳姑娘可以常伴柳老前辈身边,如果这位真是主使之人,有了柳姑娘在侧,只怕办起事来也要碍手碍脚了!”
  青虚老人道:“如果这丫头不可靠,那岂不是坏了咱们大事么?”
  祝梦扬看了柳如烟一眼,道:“柳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她深明大义,晚辈相信她不会作出这等出卖我等之事,老前辈对这点应是大可放心。”
  皇甫长雄笑道:“祝老弟之言,晚辈倒也同意!”
  青虚老人见两人均表同意,也就不再坚持了!
  几人又略略的商讨了一下进入天地府以后的应对之策,便各自回房调息。
  午时不到,麦长庚已自江边来到天风镖局,他告诉皇甫长雄,五湖帮已派出十条大船,在江边待命,并且,连帮中的几位护法长老,也都守在船上,只要祝梦扬等人,有何差遣,他们在盏茶之间,便可应命行动!
  这一着棋,倒是祝梦扬等人未会料到的事,自是对麦长庚大为感激!
  午时一刻甫过,青虚老人和麦长庚两人,装作了在路上遇到柳如烟一人在江边啼哭,便将柳如烟带回金陵。
  皇甫嵩等人显然并未复疑青虚老人,只因他们都相信祁连二圣之名,决不会与那祝梦扬勾结使诈了!
  在天地府中,青虚老人和麦长庚受到无比的盛遇,只因麦长庚原也是与会之人,是以,这些老人聚在一起,倒可谓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豪华盛会了。
  在天风镖局之中,祝梦扬却也未曾闲着。他和天地二老“天音醉客”楚狂人,“地煞狂叟”裘不邪两人,重去燕子矶头的洞穴,仔细的查看了四个时辰之久,除了不会把已然埋葬的这位老人尸体掘出而外,几乎把那石洞重新翻了一个身子一般!遗憾的是,祝梦扬仍然未会发掘什么线索!
  明明对方在安排毒计之时,早就考虑到可能发生什么意外的差错,是以,现场根本不曾留下细毫可寻痕迹!
  祝梦扬倒不会表示什么失望,但裘不邪可就气得在洞中顿足破口大骂。
  楚狂人则不住连连叹息,只因这条线索若是断去,皇甫老人生死之谜,只怕越发的不易查明真象了!
  直到黄昏时分,三人才回到镖局。
  皇甫长雄也回来了。他概略的把天地府中情况向祝梦扬说了一遍,便探听三人去到燕子矶的经过。
  当他们发现彼此之间均无进展之后,不由得同时陷入极度烦恼之中。
  晚餐之后,祝梦扬竟向皇甫长雄提出再探天地府之意,皇甫长雄既未赞成,也未反对,显然,这一连串的大变,使得他方寸已乱,不知如何是好。
  祝梦扬倒也不曾勉强他同去,二更过后,便独自一人奔入天地府中。在迎宾楼前的假山之上,他静静的窥伺着楼上几位老人的动静。但他却一直不曾发现简绍康。
  这使他觉得有些奇怪,寻思道:简绍康莫非不在金陵城中了么?也许正如青虚老人所说,对方已在暗中展开什么行动吧……
  祝梦扬目光盯在那迎宾楼上,直到包括青虚老人在内,楼上之人,均已各自回房安歇,他才暗暗的吐了一大口气,准备别有所为。但他刚要跳下假山,突然发现不远之处,有着极其轻微的动静!
  如是换了别人,一定不可能发觉在三丈之外的声息,祝梦扬却是不同,他练的是上乘剑道,视、听之力,大大超过一般武林高手,此刻那花丛中虽然轻微得有如一只小猫般的脚步之声,在他耳中,却已是十分的清晰。顿时,他伏下身子,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一柱香之久,打那花丛之中,果然探出一个人影。
  那人行动十分谨慎,他探出头来,仔细的向四周看了半晌,这才突然一耸身,直向假山奔来。
  祝梦扬心想,只不知此人是谁,竟是这等小心仔细?寻思之际,那人已到了假山之下。
  祝梦扬迅速的作了一个决定,身子一缩,落入一处凹洞之内,只因他已发觉,此人八成也看中了自已存身这块山石。
  如果他也是为了窥探这楼上之人而来,则他必也学着自己,伏在假山之上。
  祝梦扬的料想,一丝不错,那人果是一跃上了祝梦扬隐身那块大石,隐下身子,向迎宾楼上打量。
  此刻,可苦了祝梦扬了!他住呼吸,蜷曲在石孔之中,一动也不敢动,是以,这人究竟是何等模样,他根本瞧不清切。他唯一的希望,便是此人快快的离去,自己便可以跟踪他,瞧瞧究竟是谁!
  可是,过了足足顿饭之久,此人却是伏在那块大石之上,一动也不会动。
  这一来,祝梦扬在心中迫得连连叫苦!忖道:如是他再等上这么久,我岂不骨头都要蹩得折断了么?
  远处的梆声,传来三响,一缕淡月,突然从树隙之中,投向假山之上。
  祝梦扬目光向上瞄去,只可以看到那人的一双脚,穿的乃是一双薄底虎头快靴,颜色似是藏青,也似是深黑,由于月色并不十分明亮,使他有点不易辨。
  这时,那人略略的移动了一下身子,彷彿为了避开月光照在他身上。
  祝梦扬趁他挪开尺许,微微的把头部向上略移,目光可把此人的全身瞧到。刹那之间,祝梦扬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这伏在假山石上之人,所着衣裳,乃是寿字团花的织锦黄袍,与那“无敌剑神”皇甫嵩一模一样。
  祝梦扬不由得暗暗称奇,他想不出皇甫嵩为何会独自来窥伺柳迎枫等人?
  因为祝梦扬一直以为,皇甫嵩不过是柳迎枫和简绍康安排下的傀儡而已!
  但是,如果皇甫嵩居然暗自窥伺他们,那就表示无敌剑神皇甫嵩可能是别有所图,甚至,也很可能皇甫嵩并未真死!
  他有了这等念头,更是急于想看明白此人的面孔,是以,他小心的又移动了一下身体。试想两人距离何等之近,祝梦扬这一移动,石上的那人,竟是陡然有了警觉。
  祝梦扬发觉那人已给起身子向下滑来……这一瞬问,祝梦扬心中千迥百转,想了不止一千个念头,自已是否应该趁那人身形未稳之际,便出手将他制服?还是等他发现自己之后再作计较……
  主意还未打定,这个石上之人,果真滑下两尺了!
  祝梦扬正自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那人竟是停止了举动,彷佛外面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吸引了他。
  祝梦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暗道:“好险……”
  这时,那石上之人竟然翻身向假山之下跃去。
  祝梦扬怔得一怔,忖道:“他怎地走了呢?”一闪身,便也跃出假山的孔穴!
  忽然,一阵冷笑人耳,身前赫然站定的正是那“无敌剑神”皇甫嵩!
  祝梦扬眉头一动,正想说话,皇甫嵩竟然摇了摇手,指了指迎宾楼,用传音之术说道:“老弟台,咱们千万莫要出声,惊动了楼上之人,倘是老弟有什么话说,咱们最好到假山之下的洞府中再讲……”
  祝梦扬做梦也不会想到皇甫老人会对自己不会含有丝毫敌意,当下连连点头,也用传声答道:“晚辈遵命……”
  皇甫老人领着祝梦扬进了假山中的石洞,到了当日囚禁天地二老之处,方始停步,向祝梦扬道:“老弟,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了!”
  祝梦扬楞楞的望着皇甫老人道:“老丈真姓大名,可否先行见告?”
  皇甫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弟怎知老夫不是皇甫嵩?”
  祝梦扬道:“皇甫老人埋身燕子矶头,乃是在下亲手掩埋,他不在人世,自然不会假的了!”
  皇甫老人点头道:“不错,老夫不是皇甫嵩,老弟总算说对了!”他语音一顿,接道:“不过,老夫真姓实名,眼下还是不要说出最好!”
  祝梦扬一怔道:“为什么?莫非那柳迎枫不许老丈说出真实姓名么?”
  皇甫老人笑道:“这自然是原因之一了!”
  祝梦扬笑道:“在下如是保证不向别人提起呢?老丈难道还是不肯说出来么?”
  皇甫老人道:“正是如此,老夫名姓告诉了你,与你无益,与我有害,是故老夫不得不暂时不说了!”
  祝梦扬扬眉一笑,正待说什么,皇甫老人却又接道:“老弟,有一件事,老夫得向你说明,免得你把老夫当作谋害皇甫老哥的凶手!”
  祝梦扬心想:你难道不是?但他口中却道:“老丈与柳迎枫不是一伙子么?”
  皇甫老人道:“他以为老夫是,但老夫实则不是!”
  祝梦扬沉吟道:“这叫晚辈糊涂了!”
  既然这老人说明不是柳迎枫一伙,祝梦扬在心理上对他减去了八成敌意,连称呼也客气得多了。
  皇甫老人抚髯一笑道:“老弟,说来很奇妙,但柳迎枫算是上了老夫的大当了!”
  祝梦扬道:“就晚辈观察,那柳老人十分机智、深沉,老丈不知是用的什么方法,使他上了大当?”
  皇甫老人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反正老夫对于柳迎枫的阴谋,早在十年之前,便已发现,故而老夫就走了一步闲棋,结果这步棋,却使柳迎枫陷入老夫算计之中!”
  祝梦扬闻言,不禁一呆,道:“老前辈那么早就发现了柳老人的阴谋么?但不知柳老人的阴谋,又是什么?”
  皇甫老人道:“他一心想灭除其余的几大世家和豪门,然后独霸武林!”
  祝梦扬恍然道:“原来如此……”他顿了一顿语音,又道:“老前辈,你假扮皇甫老人,竟然如此酷似,那必是与皇甫老人很熟了!”
  皇甫老人笑道:“那是自然了!其实,咱们早在三年之前,便已分别进入了这五位被害人府中,一千多天观察,当然不会学不像了!”
  祝梦扬心想,原来三年之前,他就住在天地府中了么?眼下他已假扮了皇甫老人,我只要皇甫长雄查查府中少了那一位常与皇甫老人见面的人物,就可明白眼前这位假扮之人的来历了。祝梦扬沉吟未语,皇甫老人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笑道:“老弟,你可是在想,天地府中眼下是少一人,于是便可查出老夫的来历了么?”
  祝梦扬坦然笑道:“不错,晚辈正作此想!”
  皇甫老人道:“老弟不用白费心机了!只因老夫在府中本是冒用别人之名,目下老夫的身份既然已是皇甫嵩,那原来之人,自是早已回到天地府中,老弟想去查寻,岂非空劳心力么?”
  祝梦扬一怔道:“这么说,另外四位老人的府中,也是一般了?”
  皇甫老人道:“正是如此!”
  祝梦扬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前辈若是不与柳老人同流合污,老前辈何不将那些假冒之人面目揭穿,相助晚辈解决眼下的疑难局面呢?”
  皇甫老人大笑道:“谈何容易?老夫一旦将他们的来历揭开,只怕这五家的人丁,全都要变成土中的枯骨了!”
  祝梦扬道:“怎么会?晚辈不会说出去啊!”
  皇甫老人道:“老弟此意,可是说想仗你一人之力,与柳迎枫的庞大集团周旋么?”
  祝梦扬道:“不老前辈说,凭晚辈一人之力,自是不易与柳老人等周旋,但晚辈深信,受害各家的子弟,定然不会从旁坐视……”
  皇甫老人沉吟了一下,道:“他们么?只怕没有大用处!”
  祝梦扬数眉道:“老前辈,听你老言下之意,莫非你老心中别有什么高明打算?”
  皇甫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打算当然有,只是……只是……”他连说两个只是,却未将要说之话说出。
  祝梦扬不禁脱口道:“老前辈有何碍难之处呢?”
  皇甫老人道:“柳迎枫不但深沉不露,而且武功之高,实是老夫生平仅见,老夫虽有着打算,但若没有武功高过柳迎枫之人,则一切乃是妄想!”
  祝梦扬道:“老前辈,武林之中,有什么人武功高过柳迎枫呢?”
  皇甫老人道:“有!只是不容易请得出来啊!”
  祝梦扬道:“是那些人?你若说出来,在下好歹也得去试上一试!”
  皇甫老人道:“老弟台,这事难就难在他们多已隐居遁世,根本请不到啊!”
  祝梦扬笑道:“老前辈何不指出这人是谁,晚辈自当尽力跑一趟!”
  皇甫老人道:“老弟,你那位武功高绝的师父,他肯下山么?”
  祝梦扬呆了一呆,心想,果然是了!倘若师父肯下山的话,那又何必派我前来?
  他寻思之间,皇甫老人又接道:“还有你那两位师叔,他们肯出面么?”
  祝梦扬废然摇头道:“当真是请不动三位老人家的!否则,晚辈也不须下山了!”
  皇甫老人道:“这就是了!老弟试想,此事可就十分为难了!”
  祝梦扬沉吟了一下道:“老前辈,除了在下的这三位长辈而外,武林中莫非便没有可以胜得了他么?”
  皇甫老人道:“有,武林之大,奇材异士,比比皆是,怎会没有人强过于他呢!远的不说,眼前老夫就知道有人能胜过柳迎枫!”
  祝梦扬喜道:“是那一位?”
  皇甫老人道:“不止一位!”他目光在祝梦扬身上一转,接道:“那迎宾楼中的青虚老人,武功就可与柳迎枫一较长短!”
  祝梦扬道:“还有什么人?”
  皇甫老人道:“青虚老人介于正邪之间,不可指望,至于另一个人么?那是老弟你了!”
  祝梦扬心中却在暗笑,他说青虚老人不可指望,那是因为这位假冒的皇甫老人并不知道眼下的青虚老人,正是自己倚畀最重的高手之故!
  祝梦扬也未揭穿这一点,只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是太过抬举晚辈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接道:“除了青虚老人而外,武功中就没有强过柳迎枫之人了?”
  皇甫老人道:“那该是‘红尘修士”’柳宏平了,但他行踪有如云野鹤一般,咱们又能到何处将他找到呢?”
  祝梦扬心想,这倒不假,当下说道:“老前辈,晚辈有一句话,说将出来,尚望你老莫要见怪!”
  皇甫老人道:“老弟有话,请说不妨!”
  祝梦扬道:“在下听了你老这番话,心中却一直有着一樁疑念!”
  皇甫老人道:“有什么疑念,老弟但说便是!”
  祝梦扬道:“老前辈不肯吐露真实身份,叫晚辈如何信得过老前辈确实与那柳迎枫不是一路之人?”
  皇甫老人被他问得怔了一怔,道:“是啊!老夫倒是未会想到这一点!”他想了一想,接道:“老弟,这事除了老夫自己把身份说出之外,只怕也别无他法可想了!”
  祝梦扬笑道:“那也不一定,老前辈如果真与柳迎枫不是站在一条在线,何不将那简绍康的去向告诉在下呢?”
  皇甫老人摇头道:“老弟,那简绍康的去向,大概除了柳迎枫之外,别人决不会知道的了!这叫老夫如何能向你说得明白呢!”
  祝梦扬一呆道:“你老也不知道么?柳迎枫怎会不告诉你们?”显然祝梦扬有些不相信。
  皇甫老人道:“老弟,别说你不信,这事老夫自己也难以相信啊!”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道:“柳迎枫虽然利用了老夫等人,但他却并未将我们当成心腹!像昨日简绍康离去之事,老夫相信,咱们这五个人之中,决无人知晓,柳迎枫派他去了何处!”
  祝梦扬心想,原来柳迎枫对他们也这等谨慎么?他一念及此忽然笑道:“老前辈,倘是柳迎枫这等不相信你们,他又怎知你们不会背叛于他呢?
  皇甫老人点头道:“问得好!老弟足见是个十分细心之人!”他苦笑了一声,接道:“柳迎枫若是没有办法控制我等,岂能安排下这等巧妙的偷天换日手段?”
  祝梦扬道:“那是什么手段呢?”
  皇甫老人道:“老夫如是知道,早就把柳迎枫控制的各色武林人物解救了!”
  皇甫老人这等回答,简直是大出祝梦扬意料之外!一个人受人所制,又怎会不知其原因何在呢?
  照祝梦扬心想,柳迎枫仗以控制他们的手法,不外两种,一种是用毒,然后控制了解毒之物,另一种是武功,他可能用什么特殊的手法,点了他们的某处经脉和穴道,不经他指点,或是亲自解穴,他们就永远带有暗伤在身了!
  但皇甫老人却已并不知道柳迎枫凭着什么掌握了这些高手,简直是在道理上说不过去。
  是以,他迟疑了一阵,方道:“这怎么可能?”
  皇甫老人叹息道:“老弟,老夫也会暗中查勘了不下千百次,却始终找不出柳迎枫用的是什么手法!”
  祝梦扬摇头道:“这事叫晚辈真正迷糊了!”
  皇甫老人道:“老夫会经想过,柳迎枫除了用毒之外,他又能弄些什么别的手脚呢?甚至老夫都从未觉察有过中毒的现象!显然他不是用的毒物了!”
  祝梦扬道:“这个也许柳姑娘可以解答……”
  皇甫老人道:“可是那柳迎枫的孙女儿么?”
  祝梦扬道:“不错!”
  皇甫老人皱眉道:“老弟是很相信她?还是很钟情于她呢?”
  祝梦扬楞楞的看着皇甫老人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老人道:“老弟,你以为老夫为何要独自来查深迎宾楼上的动静呢?”
  祝梦扬寻思道:“在下想不出来!”
  皇甫老人道:“老夫就是为监视那柳姑娘而来!”
  祝梦扬这回可吃了一惊,道:“老前辈特地为了监视柳姑娘而来,那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了?”
  皇甫老人道:“柳迎枫自从差走了简绍康之后,老夫就发觉他有些心神不定,如果他在日内有什么行动,柳姑娘前来,那应是他可信赖的助手了!”
  祝梦扬道:“这真是太巧了些了!如果柳姑娘不是适时与在下回到金陵,柳迎枫难道就没有可遣之人么?”
  皇甫老人道:“不是没有可遣之人,而是那被遣之人,一定要是他信得过的人,那自然只有柳姑娘一人!”
  祝梦扬一时之间竟而拿不定主意了!他猜不透皇甫老人为何有了这等想法?就他而言,柳如烟只怕不会为他祖父卖力!当然,究竟柳如烟是否真的像对自己所表白,决不为他祖父出力,此刻祝梦扬也没有一丝把握了!当下皱眉道:“老前辈既是要监视那柳姑娘,晚辈岂不是在此耽误了你老很久了么?倘是柳姑娘这时正好奉命他去,老前辈恐怕要责怪……”
  皇甫老人笑道:“不妨事!老夫现身与你相见,就是因为老夫的属下已来,有他们在旁监视,柳姑娘武功再高,想离开天地府,可也不容易得很!”
  祝梦扬一怔道:“老前辈还有属下在此么?”
  皇甫老人哈哈一笑道:“滇池三老全在此间……”
  他话音未已,祝梦扬不禁失声道:“老前辈可是来自汉池学士居长?”
  皇甫老人以手掩口,连连摇头道:“老夫一时失察,终于将出身说漏了口了……”
  祝梦扬双手抱拳,道:“老前辈必是黔南沐王爷之后裔,现在世袭侯爵的沐侯爷了!”
  敢情,祝梦扬未会下山之时,就听到师父谈过滇池沐家的一切,此刻皇甫老人一旦说是滇池三老已来,他自然立即想到这位假冒之人,必是沐家的后代了!
  皇甫老人看看他一笑,道:“老弟,你说对了!老夫果是姓沐,不过,你说我身袭侯爵,那就错了!”
  祝梦扬暗道:“那么他便是沐府的二老爷了!”当即笑道:“是了,你老乃是‘惊虹大侠’沐天豪……”
  皇甫老人道:“不错,老夫正是沐天豪!不过……柳迎枫却还未会发觉而已!”
  祝梦扬道:“老前辈莫非不是以本来面目和柳迎枫交往的么?”
  沐天豪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否则柳迎枫怎舍选上老夫冒充皇甫嵩呢?”
  祝梦扬在知悉这位老人乃是沐天豪之后,心中似是疑虑尽释,笑道:“是啊!柳迎枫再笨,也不会把沐侯家中之人,请来冒充剑神老人啊!”
  沐天豪道:“老弟,老夫不是对你说过,十多年前,老夫下过一着闲棋么?这一步棋,便是老夫在长百山与长百山主于旋坤盘桓之时,那柳迎枫竟然去了长百山,想把于旋坤拖出山去,于旋坤当时并未应允,只说一年之后,去至杭州之际,定去拜望于他,柳迎枫离开后,老夫便与于旋坤研究那柳迎枫居心何在,于旋坤当时便向我建议,何不在一年之后,由老夫伪装他去与柳迎极周旋,老夫心想,这个主意也不错,当也就应允下来,怎知这一步闲棋,居然拖入这大的一场武功风波之中呢?”
  祝梦扬恍然道:“原来如此……”但他剑眉一皱,又道:“沐老,有一桩事,晚辈可又不解了……”
  沐天豪道:“什么事你又不解了?”
  祝梦扬道:“老前辈会说在天地府住了五年,关于柳迎极的阴谋,老前辈怎的不曾先向剑神说明呢?
  沐天豪道:“老弟,老夫不向皇甫嵩说明,乃是为了两个原因!”
  祝梦扬道:“那两个原因呢?”
  沐天豪道:“第一,老夫好不容易打入这等怀有极大阴谋集团的核心,怎可在未见对方行动之先,便露出了破绽?”
  祝梦扬道:“果然是不可……”
  沐天豪又道:“第二个原因,则是老夫不信那柳迎枫能够置剑神老哥于死地!”
  祝梦扬觉得他这话也有道理,想皇甫嵩号称无敌剑神,柳迎枫想杀死一个无敌之人,自是叫人难以相信了!不过,祝梦扬却道:“沐老,难道这五年之中,你老人家并未想到柳迎枫暗中下毒,或是差人暗算剑神么?”
  沐天豪道:“当常想到过!可是,如果要对皇甫嵩下手,则下手之人,必然是我了!到了那等时节,老夫再改变主意,也还来得及啊!但……”他忽然长叹一声,道:“老夫又怎会料到,结果却完全不在老夫想象之中呢?”
  祝梦扬也不禁唏嘘道:“此事委实是太以出人意表,老前辈也不必负疚了!”
  沐天豪道:“老弟,事到如今,老夫再也不敢只知负疚了!这称武林血案,老夫定当设法查个水落石出……”
  祝梦扬沉吟道:“老前辈,有一桩事晚辈应向你老说明白!”
  沐天豪道:“什么事?”
  祝梦扬道:“那青虚老人,乃是陪同晚辈而来,柳迎枫纵然想拉于他,只怕结果会得其反,老前辈对他,似是可以放心了!”
  沐天豪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原来秦老哥子是随你而来的么?有了你们两个,再加上老夫和属下之人,只要柳迎枫别无什么了不起的奥援,咱们的实力,好像已经比他强过不少呢!”
  祝梦扬笑道:“可不?老前辈还忘了算那五湖帮主麦长庚和他属下之人!”
  沐天豪点头道:“对啊!麦长庚本是参与剑会之人,他因为迟来一步,方始脱此大劫……”语音至此,陡然失声道:“坏了!坏了……”
  祝梦扬一怔道:“什么事坏了?”
  沐天豪道:“五湖帮高手之中,也有一位打算替代麦长庚的人物,此人眼下并未派上用场,但五湖帮的一举一动,那岂不会被柳迎枫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么?”
  祝梦扬呆了一呆,道:“不错,不是你老忽想起,咱们可就惨了!”
  沐天豪沉吟了一下,接道:“为今之计,首先须将那五湖帮中的奸细查出才好!”
  祝梦扬道:“麦帮主尚在天地府中,此事恐怕得要他亲自查询方可……”
  沐天豪道:“那是自然了!这么办,明日一早,老夫就设法告诉麦长庚,要他即速处理此事!”
  祝梦扬道:“老前辈,咱们行动,似是要等五湖帮问题解决之后,方可付诸实行了!”
  沐天豪道:“正该谨慎一点才好……”
  他话音未已,突然打入口之处,出现一人。
  祝梦扬脸色一变,正待出手,先发制人,只听得沐天豪笑道:“老弟,这是老夫的属下!”
  祝梦扬凝目望去,只见这人年约五十出头,身高不过五尺,是以看上去甚是瘦弱,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衫,却又露出了半截黝黑的手臂,双目之中,精光四射,果然是位高手。
  这时,黑衫老人已大步上前,低声道:“二东主,那丫头当真下了迎宾楼!”
  沐天豪看了祝梦扬一眼,笑道:“老弟,但愿这位柳姑娘不是奸细才好……”语音一顿,却向那瘦老人道:“石兄,眼下可有人监视他的去向?”
  石老人道:“兰兄已跟了下去!”
  祝梦扬剑眉耸动,大声道:“老前辈,咱们也跟去瞧瞧可好?”
  沐天豪道:“不错,咱们可不容他离去!”
  三人迅速的出了假山,在那姓石的老人引导之下,出了天地府。
  祝梦扬这时已知这石姓老人,乃是滇池三老中“破山神掌”石凡。至于跟柳如烟而去的那位老人,则是“出海金蛟”萧泳。
  三人一路随着萧泳留下的暗记疾行,在金陵城中穿街越巷,最后,却是停在玄武湖边的一处尼庵之前。
  就在三人离那尼庵尙有三丈远近之际,突然一个秃顶老人奔了过来,向沐天豪一礼,低声道:“二东主,那丫头进庵去了!”
  沐天豪道:“这可是仙女庙?”
  秃顶老人萧泳道:“庵门之上,挂的是天女禅院匾额,想必便是俗人唤作仙女庙的所在了!”
  祝梦扬不禁低声道:“老前辈,这仙女庙是什么所在?柳姑娘来此,不知又为了什么?”
  沐天豪道:“这个,老夫尙未想出来!”他目光射向萧泳道:“柳如烟入内多久了?”
  萧泳道:“盏茶时光不到!”
  沐天豪沉思道:“仙女庙并非武林人物居处之地,柳迎枫要她孙女儿来此,不知又为了何故?”
  祝梦扬道:“老前辈,先待晚辈入内查问一下如何?”
  沐天豪道:“且慢……”他突然向萧、石二老一挥手,道:“两位先把四周观察一下了!”
  萧石二人,应声而去。

  第十九章 尼菴春潮 群凶授首
  沐天豪这才向祝梦扬道:“老弟,老夫突地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彷彿这仙女庙不是善地,咱们可得小心些才好。”
  祝梦扬笑道:“三间茅庵,纵是卧龙藏虎之地,谅也困不到沐老和我……”
  沐天豪摇头道:“难说得很,以柳迎枫的为人,他决不会轻举妄动,倘是老夫疑虑得不错,这仙女庙说不定便是那柳老儿在金陵地面的发号施今所在。”
  祝梦扬道:“老前辈,咱们何不一举把它焚毁?以绝后患?”
  沐天豪笑道:“老弟?烧了此处,柳迎枫还可以搬到另外的一处,这主意不好!”
  说话之间,萧、石两人已然去了回来。
  萧泳摇摇头道:“二东主,这尼庵的四周,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石凡接道:“属下在滨湖的岸边,发现一只梭形快艇,不过,此刻那艇上并无一人。”
  沐天豪沉吟了一下,这:“艇上无人,那已找不出什么可寻的线索了……”他语音一顿,接道:“为今之计,老夫觉得最好莫要打草惊蛇!”
  祝梦扬道:“老前辈可是想那柳如烟出来,再向她查问么?”
  沐天豪道:“老夫正是此意!”
  祝梦扬道:“倘是柳姑娘不说呢?”
  沐天豪笑道:“这可要瞧老弟你的了!按理来说,柳姑娘应是不会瞒你吧!”
  祝梦扬迟疑了一下,道:“难说!”
  这时,石凡在旁接道:“二东主,如是咱们抱定不去打草惊蛇,属下认为连柳姑娘都不必问了!”
  沐天豪笑道:“石兄之言,不是没有道理,但目下的情况,却与常情不同!”
  石凡道:“怎的不同?
  沐天豪道:“柳如烟虽是柳迎风的孙女儿,但她却与咱们是站在一边。”
  萧泳忽然冷哼道:“属下也有些不信了!”
  沐天豪笑道:“两位不用心中怀疑,这位老弟,乃是九华三圣的传人,他此番重回金陵,乃是为青虚老人和麦长庚伴陪,用心便是在找出柳老儿的阴谋,这些天来,柳姑娘一直在祝老弟身边,柳姑娘的为人,祝老弟比你我要清楚的多,是以老夫同意祝老弟的看法,相信那柳如烟决不会做对不起祝老弟的事!”
  萧泳沉吟一下,道:“男女的事,果然难说的很,也许二东主做的对!”
  石凡却是叹了口气,道:“如果柳姑娘真是那等痴心的少女,属下却也放得下心……”他话着一顿,接道:“但怕的却是这位柳姑娘倘是故作姿态,后果就不堪设想啦!”
  沐天豪笑道:“石兄不用担心,举世之间,可以找得出千百柳如烟,但要想找出另一位祝老弟,可就恐怕太难,太难了!”
  萧泳道:“不错,二东主此言,大有见地!属下放心多了!”
  石凡却是一笑道:“是啊,举世之中,能得九华三圣衣钵之人,大概当真找不到第二位了!”
  祝梦扬心中大感不安,忙道:“两位老前辈太过抬举晚辈了……”
  沐天豪打量了一下天色,接道:“老弟,四更已过,老夫可得先行赶回府中去了!否则,柳迎风起了疑心,事情就不好办得很……”
  祝梦扬道:“沐老请便,晚辈在此守候柳姑娘便是!”
  沐天豪道:“老弟,关于老夫的身份,眼下可千万不能向别人提起啊!”
  祝梦扬笑道:“晚辈知道,在柳如烟面前,以及五湖帮众之前,晚辈决不说会出来的!”
  沐天豪笑道:“正是如此,老弟偏劳你了!”略一抱拳,转身而去。
  萧、石二老迟疑了一下,只见那萧泳转身疾步而去。石凡却留了下来。
  祝梦扬笑通:“可是要留下来等那柳姑娘么?”
  石凡笑道:“不错,老朽想等到你老弟见到柳姑娘之后,再行入庵查询一番!”
  祝梦扬道:“石老不必涉险了!倘若此庵真是柳迎风在金陵地带的根本之地,石老一入其中,只恐难以退出!”
  石凡笑道:“不妨事,老朽要等到黎明之后,方始人内,祝公子不用替老朽担心了……”他语音一顿,接道:“祝公子,老朽有一件事,这些天来一直深感困惑,不知此事是否公子所为?”
  祝梦扬以怔道:“什么事?”
  石凡道:“那皇甫老人的两名拜兄弟,武林中号‘天地二老’的裘不邪和楚狂人,原是被柳迎枫囚在假山之下,不知怎地忽然失去踪迹,如是柳迎风下手杀了他们,至少总得找到一点尸体啊!何况他们身中毒针,若想自行逃走,那是万万不能……”
  祝梦扬笑道:“石老,此事果然是在下所救,不过,楚、裘二老的性命,却是柳姑娘所赐!”
  石凡呆了一呆道:“怎会是柳如烟所赐?”
  祝梦扬道:“这个……只因楚裘二老的针毒,全仗柳姑娘身藏的少林神丹所解!”
  石凡道:“原来如此!柳姑娘倒真是不似他祖父那等为恶了!”
  祝梦扬道:“楚、裘二老,眼下已藏身在天风镖局,只因柳迎枫的意向未明之前,这两位老人还是不露面的好,否则,他们那等性格,必将再度落入柳迎枫手中!”
  石凡道:“不错,老弟顾虑得很对……”
  他语音未歇,只见一条人影如飞由庵中冒起。
  祝梦扬目光一亮,正待飞身迎上去,只听得石凡用传音说道:“祝公子,此人不是柳姑娘……”
  其实,这时祝梦扬也已瞧出,这人不是少女。
  石凡不等祝梦扬说话,又用传音说道:“祝公子,此人交给老朽了!”身形一闪,便向那人追去。
  祝梦扬眉头一扬,心想,也许此人才是关键,如是石凡武功比不他高出多少,这一追一逃,准是得不到结果……
  一念及此,突然双臂一振,如同箭疾向那石凡的去处射了过去。
  同时,他用传音向石凡说道:“石老,你留下等那柳姑娘出来,待在下将此人截下……”
  石凡只觉风声入耳,祝梦扬已经后发先到,越过了自己,追向那条人影。
  石凡心中明白,祝梦扬要截下此人,当然要比自己容易,当下一言不发,利住身形,奔回仙女庙。
  祝梦扬此刻速度之快,有如电掣雷轰一般,眨眼之间,已在十丈之外,与前而那人的距离,不过只有两丈不到!
  前行之人,此时似也发觉有人追来,突然足下用力,猛的冲出丈许。
  但他究竟比不上三圣传人,离开仙女庙不过里许左右,便被祝梦扬追个首尾相接。
  祝梦扬冷笑了一声,喝道:“阁下还不站住么?”
  右手一挥,一股掌风,袭向此人右肩!
  那人身形则闪得一闪,将祝梦扬掌力避开,祝梦扬已跨前一步,堵在这人的身前。
  这人武功果然不弱,他疾奔的身形一顿,双手并出,刹那间攻出了三招五式。
  祝梦扬冷哼了一声,左手一挡,将那人的掌力化开,右手却曲指如钩,扣向这人的腕脉部位。
  这人吃了一惊,闪身后退三步。
  祝梦扬适时喝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这等时刻由那女尼居住的庵院中出来?在下瞧你定然不是好人!”
  那人惊凛于眼前这少年的武功,不由得脱口道:“老夫身为江南绿林盟主属下的四大护法之一,岂会作出低三下四之事?小娃儿,你又是谁?为何追蹑老夫而来?”
  祝梦扬闻言一怔道:“你是江南绿林道上的护法?莫非那绿林盟主周公奇也在金陵么?”
  那人冷笑道:“不错!小娃儿,你究竟是谁?”
  祝梦扬道:“阁下是四大护法中的那一位?那仙女庙可是已经被你们绿林人物所霸占么?”
  那人略一沉吟道:“老夫孙泰和!”
  祝梦扬道:“原来是八步追魂,怪不得阁下这一身轻功,过人一等了……”语音一顿,接道:“尊驾在尼庵之中作甚?”
  孙泰和嘿嘿一笑道:“老夫高兴去那,就可以去那,娃儿,你管得着么?”
  祝梦扬心想:这个老家伙倒真是顽固得很……当下哼了一声,接道:“柳如烟可是在那尼庵之中?”
  孙泰和刹那间脸色一变,喝道:“你是谁!怎知那柳姑娘去了尼庵之中?”
  祝梦扬笑道:“这么说,柳姑娘果然是在尼庵之中了!区区等她甚久,不知怎地尚未见她出来呢?”
  孙泰和冷笑道:“她么?只怕不会出来了!”
  祝梦扬一怔,道:“为什么?”
  孙泰和道:“老宫主要送她回转万花宫了!”
  祝梦扬忖道:“这江南绿林盟主的属下,口称柳迎枫为老宫主,看来这柳迎枫已控制了江南绿林的人物了!”他沉吟了一下,接道:“区区想与柳姑娘见上一面,不知阁下可有什么办法?”
  孙泰和摇头道:“老宫主命令,老夫岂敢视同儿戏?娃儿,你死了这条心吧!”
  祝梦扬暗道:柳迎枫忽然要将柳如烟送回西湖,必是怕她在此与自己等一行人通风报信,破了他的计划,无怪乎柳如烟要随自己离去之时,他竟然不曾阻止了!
  他想通了这一点,顿时改变了拿下孙泰和的心意,微微一笑道:“只要柳姑娘尚在尼庵之中,在下不信见她不到,多谢尊驾说出了柳姑娘去处……告辞了!”转身便向尼庵行去。
  祝梦扬这等举动,乃是想试孙泰和,看他匆匆离庵,是否为了安排遗送柳如烟之事,如果他跟着自已或是阻止自己去那尼庵,则孙泰和此番出来,必是为了柳姑娘之事,反之,他如并不跟踪自己或阻止自己,则孙泰和乃是另有任务的了!
  到那时,祝梦扬便决心将他擒下。
  他走出不及一丈,身后已转来孙泰和的声音道:“小娃儿,你如想见柳姑娘,何不先到西湖万花宫等候呢?”
  祝梦扬心中暗喜,但口中却道:“区区急于要见柳姑娘,既知她身在何处,自是不愿放机会了……”说话之间,人已走出十丈。
  孙泰和眉头一皱,竟是跟他往回奔来,同时口中却道:“小娃儿,老夫瞧你对柳姑娘的是甚为痴情,加上你这一身武功不弱,倘是与柳姑娘匹配,倒是天生的一对,是以老夫你最好不要急在一时,自蹈险境!”
  祝梦扬在孙泰和跟来之时,便已放慢了脚步,闻言却忖道:“他这话不知有几分是真?”只是,他口中可没有说话。
  孙泰和急急腾身,追到祝梦扬身后,喝道:“娃儿你只要一入那尼庵之门,可就要惹下情天长恨,终身不复之憾了!”
  祝梦杨霍地转身,道:“为什么?”
  孙泰和也停下步来,冷笑道:“娃儿,你是真的不知这尼庵之内的凶险?”
  祝梦扬道:“小小一处尼庵,又能有什么凶险?除非……这座尼庵乃是藏污纳垢之地!”他话音一顿,又道:“孙大护法,如果这尼庵真是污垢场所,在下可更要入内找那柳姑娘!”
  孙泰和脸色一派焦急之色,接道:“娃儿,这尼庵乃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会有那藏污纳垢之事?柳姑娘在此十分安全,你不用胡乱想了……”
  祝梦扬心中已然确定,这孙泰和之事,果然是为了安排柳如烟的离去之事,但他明白,如是能瞧出孙泰和的去处,自然对自己方面大有裨益,当下装出一付沉吟不语的神态,暗中却用传音之术,向那隐身一侧的石凡道:“石老,此人乃是周公奇手下的四大护法之一,他此番出庵,乃是奉了柳迎枫之命,安排将柳姑娘送回西湖,石老不妨跟在他身后,查访他的去处,也许可找出柳迎枫的另一处巢穴,在下则将入庵找柳姑娘……”他交待完了,假作无可奈何的一叹,向孙泰和道:“柳姑娘几时动身返万花宫,在下如于明日黄昏后抵达,不知能否见到柳姑娘?”
  孙泰和自是不曾想到祝梦扬已然另作安排,当即笑道:“娃儿,你如急着想见柳姑娘,明天午时在西湖岸边便可等得到了!”
  祝梦扬故作迟疑的想了一想,这才双手抱拳,向孙泰和一揖道:“多谢孙大护法指点,在下这就告辞,前去西湖相侯……”一转身,疾步而去。
  孙泰和直等到祝梦扬身形在远处消失,方始举步直奔金陵方向而去。
  破山神掌石凡打一丛矮树之后跃出,迅疾如风的缀在那孙泰和的身后。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祝梦扬突然在庵门之前现身。这时已近五更天气,庵中正传出早课的钟声。祝梦扬略一寻思,举手便向庵门之上叩去。
  他突然叩门求见,实在是一椿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好笑!未免过于冒险了一些!
  庵门应声呀然开启,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尼,探出头来,她上下打量了祝梦扬一眼,合十道:“施主这么早前来,可是要进香的么?”
  祝梦扬摇头笑道:“不是!”他忽然压低了嗓音道:“在下奉了你老爷子之命,特来迎接老宫主的孙千金柳大姑娘……”
  祝梦扬实在毫无把握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乃是孙泰和派来的人,但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那中年女尼闻言,仔细的看了祝梦扬一眼,道:“你……是孙老爷子派来的?可是刚刚才到金陵办事?”
  祝梦扬道:“孙老爷子因发现由此去金陵一带,彷彿有着不少形迹可疑之人,是以特地选了属下来接柳姑娘,为的便是不被对头看破。”
  中年女尼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瞧你倒也伶牙俐齿,想必很讨孙老爷子喜欢啦!”
  祝梦扬道:“小人名叫祝二,跟孙老爷子乃是乡亲,所以,孙老爷子特别提拔小人……”
  中年女尼点头道:“祝二,你先进来等一会儿,贫尼这就去禀报师太……”
  祝梦扬随着她走进庵内,穿过一条长长的石板路,便是这庵中的正殿,那女尼要祝梦扬在厢屋的客堂中等候,自行向大殿的后面行去。
  祝梦扬甚是留心的站在密前,着殿内,只见早课时间,不过仅有七八名尼姑在念经跪拜,瞧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过了约莫盏茶之久,那中年女尼方始走来,向祝梦扬低声道:“祝兄弟,主持师太叫你入内问话!”
  祝梦扬恭敬的应道:“小人遵命……”
  随着那中年女尼,直向殿后的一问静室行去。
  这一路上,祝梦扬特别当心,他总觉得,这问尼庵有些不对动,决不是在仅有外表上所能看见的这几间平屋,但他却又看不出其中秘密的所在。
  穿过了一处天井,便是一排两开间平屋,中年女尼领着他向靠左的一间。
  进得屋来,乃是一问禅房,但房中的布置,倒是像女人的香闺,一股兰麝般香味,扑面而来。
  祝梦扬皱了皱眉头,他突然变得小心起来,先行摒住呼吸,默察了一下这般香味是否有那迷人之效,直到了无异状,这才略略的放心。
  靠内的云床之上,坐了一位大约五十出头老尼,一见祝梦扬走了进来,便自沉声道:“孙施主现在何处?”
  祝梦扬闻言,微微一惊,但他不敢迟疑,只因他曾见孙泰和奔向金陵方向,当下连忙接道:“护法正在金陵相误!”
  老尼沉#了一下,向那中年女尼道:“静儿,去请柳姑娘来此。”
  中年女尼应声出门而去,不一瞬便陪着柳如烟走了进来。
  柳如烟一眼瞧见了祝梦扬,几乎失声惊叫。
  但祝梦扬早就料到这一点,是以他在柳如烟踏入门口之际,便向她使了个眼色。
  柳如烟倒也十分乖巧,虽然她吃了一惊,但立即把这种惊异的神态转向那位主持老尼,只听她叫道:“知因师父,这庵里怎么有了男人啊?”
  祝梦扬在心中暗暗叫绝!忖道:“她倒是会利用先发制人之术……”
  那主持老尼知因,闻言合十道:“姑娘啊!尼庵之中,本是没有男子,但这位施主乃是奉命来接姑娘回转杭州,自然是不受限制的了!”
  祝梦扬心想,听这位知因老尼之言,这个女庙中似是不允许男人入内的了!但她怎知,江南绿林盟主的属下,却是进出自如的呢?”
  柳如烟哦了一声道:“原来他便是前来接我的人么?那是我错怪了师太了!”
  知因师太笑道:“姑娘,据来人相告,路上似乎有些不大平静,趁着这天色黎明,早些去到金陵,那儿自是有人为姑娘张罗车轿,护送姑娘回转西湖……”她语音顿了一顿,合十又道:“姑娘,老东主要姑娘来见贫尼,乃是一片爱护之心,姑娘千万莫要误解!”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却把柳如烟惹火了叫道:“好啊!你还说爱护之心呢!爷爷骗我,你们更把我软禁在这庵内,等我见了我娘,瞧我会不会饶过你们!”
  知因师太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生气,这是老东主的授意,贫尼等人也是无可奈何啊……”
  祝梦扬这可听得有些不解,心中暗道:“柳如烟一身武力不弱,为何会被他们软禁了?莫非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寻思间,只听柳如烟道:“好啊!你们想必都是串通了一气来欺侮我,是么?”
  知因太师笑道:“不敢,贫尼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跟姑娘过不去呀!”语音一顿,向祝梦扬道:“祝二,你引路前去金陵,可得多多小心了!”
  祝梦扬忙道:“小人知道了!”他看了柳如烟一眼,抱拳道:“姑娘几时上路?”
  柳如烟瞪了他一眼,转头向知因太师道:“你们说没有一个人送我么?”
  祝梦扬闻言,暗暗一怔,道:“这丫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如那沐天豪所说,不可信任了?”
  知因太师却道:“姑娘!由此处去至金陵,只得几里路,不是贫尼不送姑娘,实在是老东主手谕,不许我等露面,何况,这祝二传话,孙老爷子已然发现附近已然有着形迹可疑之人呢?姑娘只消和这祝二打后门出去,此刻天色不甚明亮,对方也不会疑心到本庵和老东主有关了!”
  柳如烟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祝梦扬已连忙说道:“师太说的是,姑娘快快请吧!”
  柳如烟皱起了双眉,嘟起小嘴,一脸不高兴的神色,十分勉强的跟在祝梦扬身后走着。
  知因太师目送二人转到后院,这才大声道:“姑娘,你那被制的经脉,回到西湖,令堂自能为你解开,贫尼下手之罪,尙望姑娘看在老东主的命令之故,莫要责怪贫尼!”
  祝梦掦这才心中恍然大悟!敢情柳如烟有一处经脉被知因老尼所制,方始无法自那庵中离去!
  那中年女尼将两人引到尼庵的后,指着十丈之外的一处竹林,道:“后门在那竹林之中,姑娘但叫祝二托起铁门,便可出庵去了!恕小尼不再远送了……”
  柳如烟哼了一声,依然睹气的不曾说话。
  祝梦扬却道:“小的记下了!想那铁门八成是个铁闸一般了!”
  中年女尼道:“不错,但重量不足百斤,小兄弟的身子很结实,托起百斤重量,应是不大费力吧!”
  祝梦扬道:“小人也曾举过一百六十斤石锁,大概这百斤的铁门,小的当可对付……”
  中年女尼合十一礼,转身而去。
  祝梦扬当先举步,向那竹林走了过去。
  柳如烟跟在他身后,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祝梦扬当作没有听见,突然疾行几步,到了竹林之中,这才低声道:“贤弟,咱们说话可得小心些,只怕那中年女尼尚在监视我们!”
  柳如烟回头看了一看道:“她才不会呢!”
  祝梦扬这时却自管查看那竹林之中,只见立足之外的丈许,果然有一堵高墙,若非走到近前,决然瞧不出来,只因那竹林太密之故。但他同时发现,在铁门右侧丈许,靠墙的地方,还有一间草棚般房舍,祝梦扬怔了一怔,暗道:“这问茅屋不知可有人住在里面?”他心中想到这里,便大步向那草棚行去。
  柳如烟乖顺的跟在他身后,一直走进草棚。
  祝梦扬凝目打量,只见这草之中,有着一张木床,木床之上,放了一堆稻草,和一张皮垫,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彷彿这草棚乃是当作夜间看守后门之人歇息之用。
  柳如烟妙目一转,笑道:“大哥,这地方没有人,只怕竹林中也不会有人了!”
  祝梦扬点了点头,笑道:“贤弟,你怎会被那老尼伤了经脉呢?令祖又是怎生的骗了你啊?”
  柳如烟嘟起小嘴道:“我怎会知道爷爷竟会骗人呢?想起来好伤心!”
  祝梦扬摇头一叹道:“贤弟,眼下咱们可是先回天风镖局?还是……你回往西湖?”
  柳如烟一哼了声道:“我才不回西湖呢!”她沉吟了一下,接道:“爷爷本来是叫我到这庵里来,是说我娘到了金陵,怎知我来了以后,竟被那老尼暗算了呢……”
  祝梦扬道:“姑娘的经脉伤在何处?”
  柳如烟忽然粉面通红,摇头道:“伤的虽是腕脉,但解脉的地方……”
  她忽地不肯说将出来。祝梦扬怔了一怔道:“可是贤弟不知那解救之方?”
  柳如烟忽地看了他一眼,道:“谁是贤弟?大哥,我已经回复女儿之身啦!”
  祝梦扬失声道:“那是贤妹了!”
  柳如烟道:“大哥,你是怎生知道我来了仙女庙?”
  她不再提那经脉受制之事,祝梦扬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不会再间,只是笑道:“愚兄一直在监视那迎宾楼,一见贤妹离开,愚兄便跟了来了!”
  柳如烟道:“多谢大哥关心……小妹与想不到,爷爷居然也会算计我……”
  祝梦扬笑道:“今祖是为了你不与他同进退,他自然得想法子要你回去了!”
  柳如烟突然柳眉耸动,低声道:“大哥,这仙女庙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祝梦扬心想:你到此刻才知道不对劲么?但他口中却道:“愚兄已经瞧出来了,可惜贤妹在此不能用力,否则,咱们也许可以将那老尼姑制住……”
  柳如烟道.“这倒是好主意……”她低头沉吟了一下,道:“大哥,你……喜欢我么?”
  祝梦扬呆了一呆,心想,这等时刻,她为何问出了这等话来呢?不过,他口中却道:“贤妹,愚兄若是不喜欢你,那也不会赶来此地救你了!”
  柳如烟忽地嫣然一笑道:“大哥,你既是喜欢我,那……你该愿意给我治疗经脉受制之伤么?”
  祝梦扬道:“贤妹但能告诉如何下手,愚兄自是义不容辞的了!”
  柳如烟粉面微晕,移步走到那木床旁边,低声道:“大哥,你来动手吧!”
  祝梦扬依言走了过去,笑道:“怎生下手?”
  柳如烟缓缓的坐在床上,眯着眼看了祝梦扬一眼,柔声道:“知因老尼的制脉手法,乃是走的纯阴路子,解脉的手法,要……靠大哥那股纯阳真气,攻入小妹的……”她竟是又不说了。
  祝梦扬皱眉道:“可是命门部位么?”
  语音一顿,伸手便待向柳如烟后心按去。
  柳如烟摇头道:“不是啊……”
  祝梦扬缩回右手,笑道:“不在命门,却在何处?”
  柳如烟道:“是在……是在……”她一欠身子,仰面躺了下去,闭上双目,羞红着脸,嗫嚅着道:“大……哥……你……得按住小妹的丹田之下……”
  祝梦扬只听得楞了半晌!
  原来这解救之道,是要以自己一口纯阳之气,从她的丹田之下,分按“中极”“会阴”二穴,攻穿督脉,试想,这两处穴道,正是少女最神秘之处,毋怪她不但难以启齿,还要先间明自己喜不喜欢她之故了!原来,错非她已有了以身相许的决心,这两处穴道,誓死不容男子碰触!
  刹那间,祝梦杨竟是没有了主意!
  柳如烟闭目相待,久久不见祝梦扬有所动静,芳心大感不安,偷的睡开一目,这一看不要紧,刹那间,吓得她连忙重新闭上双眼,一颗心像小鹿般乱撞。
  敢情,就在此际,祝梦扬似是已下定了决心,不论后果如何,先行疗好柳如烟的被制经脉要紧。
  是以,柳如烟睁眼的刹那,正是他双手忽伸,替柳如烟解开衣襟之际。
  祝梦扬见她忽地神色甚为凝重,不由得大为奇怪,笑道:“什么事这等慎重?”
  柳如烟道:“爷爷在这几天,可能要发动一椿大事,也许……四大豪门的后人,都将要受害呢!”
  祝梦扬一呆道:“有这等大事,贤妹为何不早早说将出来?”
  柳如烟低声道:“妾身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急着把人家弄得这……般模样,大哥,你说妾身那儿有空嘛……”
  祝梦扬心中一荡,笑道:“是啊,果然是我不对!但不知柳老前辈打算如何对付四大家门的后代?”
  柳如烟道:“爷爷要简公公去约人!大概是秦公公不小心说漏了口,把那五位老人家中子弟即将前来金陵的消息,透露给爷爷知道了!所以,爷爷打算等他们来到天风源局之后,一举将他们擒杀!”
  祝梦扬大吃一惊道:“这怎么得了?青虚老人也太不小心了……”
  柳如烟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要先去见见皇甫二叔呢?这事好像要早些安排一下吧!”
  祝梦扬道:“不错,这事可就误不得,据麦老告知,那些老人的子弟,不出明后天即将抵达此间……”
  柳如烟道:“大哥,这尼庵之中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咱们还是先去镖局吧!”
  祝梦扬点头道:“愚兄也是这么想……”
  两人当下不再迟疑,出了草棚,便越过竹林中高墙,直向天风镖局奔去。
  ※※※
  就在祝梦扬和柳如烟离去不久,那仙女庙可就闹翻了天了。
  孙泰和安排好了一切,回来准备接运柳如烟,这才揭穿了祝梦扬的诡计,庵中由主持知因师太,到负责香火的女尼算上,一共十二个人,全都出动,把那仙女庙附近找了个遍,结果却连他们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孙泰和只好硬着头皮把此事向柳迎枫报告,只把柳迎枫气得几乎要了孙泰和的老命。只因有了变故,柳迎机不得不重新再作一番布置……
  却说祝梦扬和柳如烟赶回了镖局,恰好麦长庚说明与沐天豪研究的经过,要麦长庚赶快设法清除内奸,然后才将柳如烟将来消息说出。
  麦长庚沉吟了一下,向皇甫长雄笑道:“二师兄,对付柳迎枫暗算之事,交给你跟祝梦扬去办,老朽这就去到码头先把那内奸找出,明日天亮之前,老朽定将回转镖局,那柳迎枫的假面目,咱们也该揭穿于他了!”
  皇甫长雄道:“帮主放心,小侄这边自会当心!”
  麦长庚不再耽搁,立即辞出了镖局。
  祝梦扬等人送走了麦长庚,便立即着手布置,敢情,他和皇甫长雄有着相同的想法,趁那柳迎枫大举前来镖局暗杀之时,将对方之人全部歼灭。
  这一天,在极端的忙碌中度过,直到三更过后,祝梦扬方始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偷偷的由天地府中奔回镖局。
  柳如烟可真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她一直坐在祝梦扬住的那间书房之中,半步也没有离开。恨他为何还不回来!
  祝梦扬走进书房,她就跳上去把他抱住!她忘了自己说的下次不许,蛇般的缠在祝梦扬身上……一切的恼恨,都在狂风暴雨中消失了!
  当然,她也明白了祝梦扬为何那么迟才回来,敢情他是去和青虚老人报告了一切!
  ※※※
  第二天黎明,麦长庚果然回到了镖局。
  五湖帮的叛徒,他查出来了,祝梦扬做梦也想不到,原来此人竟是那“君山樵叟”华轩武!
  柳如烟缠着麦长庚,要他说出发现的经过,麦长庚笑着告诉她,在自己前来金陵之时,帮中的老一辈人物之中,只有华轩武一人离开了总坛,并且,远赶来了金陵,只因他本是要来假冒麦长庚之故,怎知道自己不会死在燕子矶头,他只好连夜又赶回洞庭,虽然他行踪十分神秘,却不料早已落在“震岳伏波”骆秋泓及帮中派在各个码头的属下眼中,故而麦长庚只消略为的一查,就明白了是谁!
  麦长庚刚刚把查明经过说出,并且向祝梦扬探问与青虚老人连络的结果之时,突然外间传报,武当现任掌门玄玄道长和护法二老,以及长安“天威堡”二堡主“铁崖狂士”竺化彬,和他的侄儿竺建相五人,已然抵达。
  麦长庚、皇甫长雄二人连忙迎了出去,引进大厅坐定,便与祝梦扬、柳如烟等人介绍。
  那玄玄道长静静的看了祝梦扬一眼,稽首道:“小施主便是发现先师遗体之人么?”
  祝梦扬应声道:“不错,在下适逢其会,是以发现了这樁隐秘!”当下又将经过说了一遍。
  玄玄道长听完了,却是沉吟未语,但那竺化彬却大声道:“老弟,老夫的大哥真的死了?”
  栁如烟忽然接道:“竺二公,大公公真的死啦!他是晚辈亲手埋的啊……”
  竺化彬双眉一格,还想再说什么,麦长庚已沉声道:“竺兄,此事是真是假,两三天使可知晓,你又何必尽在不必要的事情上费心呢?”
  皇甫长雄这时也接道:“唉!说来真是叫人难以相信,据祝世兄相告,先父不但已死,而且那位假冒之人,祝兄也和他接过头,只等各位叔伯到齐之后,他便可以挺身而出,揭穿对方的阴谋了!”
  玄玄道长沉吟道:“施主之言如果是真,贫道等人稍俟二日,却也不妨!”
  祝梦扬心想,这位老道说的倒是有趣,彷彿我们把他骗来的一般,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多事呢?
  麦长庚哼了一声道:“掌门人卓见,老朽甚是佩服,二世兄,快快准备静室,好让掌门人打坐!”
  皇甫长雄连声应是,分别引了玄玄道长和竺化彬等人去至客房。
  这一天午时过后,那点沧掌门夫人“白衣女侠”沐香君领着独子段子俊和两名弟子赶到镖局之中。
  午时左右,河间孝义山庄的三庄主高玄的儿子高世强,和侄儿高世斌、高世雄三人,也同时赶到。
  加上皇甫长雄在内,这五家被害人的门人家属,已是齐集在天风镖局之中了。
  本来似这等几大豪门子聚会之事,乃是一椿十分轰动之事,但眼下却因五家的长者生死未明,是以天风镖局之内,反倒龙罩了一层愁雾惨云,除了镖局中的镖师们而外,根本就没有别人有过笑脸!
  初更一过,祝梦扬、柳如烟和皇甫青三人全都涌到了麦长庚房中,只见他们四人切切的交谈了一阵,便又分别去至武当、点沧、孝义庄和天威堡的人物房中,交待了一番,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柳如烟跟着祝梦扬,来到书房,突然低声向祝梦扬道:“大哥,妾身有一件事,不知应不应该说出。”
  祝梦扬道:“贤妹有话,但说无妨!”
  柳如烟道:“燕子矶头之事,看来好像真是爷爷所为,妄身就算不孝,那也不能和爷爷动手啊!”
  祝梦扬笑道:“那是自然的了!”
  柳如烟叹了一口气道:“大哥,妾身想先行离去,你看如何?”
  祝梦扬一怔道:“几时走呢?”
  柳如烟道:“就是此刻,否则……妾身就无从脱身……”
  祝梦扬沉吟道:“贤妹此时离去,只怕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了!”
  柳如烟道:“大哥,别人误会不误会,妄身根本不在乎!只要大哥信得过我,妾身就安心了!”
  祝梦扬笑道:“愚兄自是相信你的了!只是……你怎么走得了?”
  柳如烟笑道:“大哥,妾身只想不在这天风镖局之内被爷爷发现而巳!”
  祝梦扬皱眉道:“那也不妥啊!这等夜晚,你一个女孩儿家,又能去至何处安身?”
  柳如烟笑道:“我到麦公公的船上好么?”
  祝梦扬一怔道:“麦公公同意么?”
  柳如烟笑了,低声道:“麦公公早就同意了!”
  祝梦扬道:“既是麦公公同意,愚兄这就送你前去!”说着,便待起身。
  柳如烟伸手按住了他,笑道:“不用了!也许那简公公快来啦,我一个人去啦!不过……大哥,事完之后,你可要快些来到码头找我!”
  祝梦扬笑道:“那是自然了!”
  柳如烟嫣然一笑,香唇频送,两人温存了一阵,这才飞身出了天风镖局。
  三更刚过。守在天风镖局四周暗处的眼线,忽然发现了一群蒙面之人,向镖局地面集中而来。他们立即发出了暗号,镖局内的皇甫长雄和天地二老,立即开始行动。
  祝梦扬却独自一人守在大厅前面的天井中一棵桂树之上,不到必要之时,他打算不用现身。只因他的目的,乃是放在柳迎枫的身上。
  就在他们安置停留,镖局的前面,已有廿多名蒙面人翻墙而入。这些人一进墙内,便向角落里躲去,显然,这些人并非主要人物。
  过了盏茶时光不到,只见十条人影,有如惊虹电掣一般,破空而来。为首之人,直奔大厅之中。接着,另外九条人影,也落入厅中。
  其中一人刚自点燃了火熠,突然一阵大笑之声人耳,厅中灯火,忽地亮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停身大厅中的十人刚自一惊,麦长庚已笑声一顿,接道:“诸位,老朽失迎了!”
  祝梦扬纵目望去,只见这十人之中,他竟是认得七位之多!原来正是那燕子矶头之中的七位老人。
  另外三位,一位是年约七十出头的老道,一位是中年文士,另一位是个又瘦又矮的老人。
  看清了来人之后,祝梦扬顿时飘身落下地来。柳迎枫既然在此,他当然不用再树上守候的了!他缓步走上石阶,便停下步来。
  这时,大厅之中,柳迎枫已然轩眉大笑道:“麦兄,你们好灵通的消息啊!这倒也好,既然你们全都在此,也免却老夫多费手脚了!”
  麦长庚眉头一皱,沉声道:“柳兄,这几位老友,真名实姓是谁,可否先行见告?”
  此刻,那玄玄掌门、白衣女侠沐香君、高世强等兄弟和“铁崖狂士”竺化彬正要分别上前见过自己的长辈,听得麦长庚此言,不由得全都暂时止步,想看那柳迎枫怎生回答!
  柳迎枫目光一转,当他发觉祝梦扬正站在大厅门口,不由得朗声一笑道:“麦兄,老夫那孙女儿呢?她走露了老夫消息,吃里扒外,老夫必将她拿下,用家法处置!”
  麦长庚冷冷一笑道:“柳姑娘已然去了洞庭,柳兄,你还是先管眼前的事吧!”
  柳迎枫扬了扬白眉,接道:“麦兄,你可知道,你等今日在此之人,一个也活不成了么?”
  麦长庚道:“怎见得?”
  柳迎枫大笑道:“若非你们都活不成了,老夫岂肯亲自前来。”他话音一顿,向祝梦扬嘿嘿一笑道:“小娃儿,老夫的大事,险险被你弄坏,幸好老夫棋高一着请到了一位是可杀死你这娃儿的高手,小子,等会儿就有你好瞧的了!”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柳老请到的什么高人?何不请出来让在下见见?”
  柳迎枫大笑道:“时辰未到,这位老哥只怕不肯现身呢!”目光一转,指着他身边的中年文士向麦要等人道:“麦兄,这位是百魔教主轩辕老哥的二公子,武林中称他一声‘夺心学士’轩辕伦世兄,老夫能有今日成就,轩辕二世兄可是最大的帮手……”
  这时祝梦扬不禁失声道:“原来你跟百魔教有勾结么?怪不得这等大胆了!”
  柳迎枫笑道:“小子!你才知道么?可惜太迟了!”他语音一顿,忽然向皇甫长雄道:“二世兄,令尊在此,还不过来叩见么?”
  皇甫长雄哼了一声,突然趋前一步,凄然向无敌剑神皇甫嵩抱拳道:“老前辈,你是何人,可否告诉晚辈?以免晚辈连杀父之仇皆不明白……”他语音低沉,只听得人心中大为感伤。
  沐天豪目光一亮,掀髯大笑道:“老夫么?”
  他看了柳迎枫一眼,方始接道:“在柳兄目光之中,应是长白山主于旋坤!不过,事实上于旋坤此刻仍在长白山中纳福,并未前来……”
  柳迎枫脸色大变,喝道:“于兄,你……怎么胡说八道起来了?”
  沐天豪笑道:“柳兄,老夫姓沐,老夫不姓于!”他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接着又抹下一张,这才现出一位神情慈祥的清癯面孔来。
  那段文熙的遗孀,白衣女侠沐香君一见,不禁大声道:“你是二哥……”
  沐天豪大笑道:“可不?二哥失踪十年,三妹可是以为我死了么?其实,大哥是知道的!”
  刹那间,大厅之中气氛又是一变。
  皇甫长雄双目之中虎泪汩汩而落,失声道:“爹啊!你当真被柳老贼害死了!”
  长剑一振,便向柳迎枫抢去。
  玄玄道长忽然大笑道:“施主且慢,咱们五家同罹此难,应该同时进退才是……”
  皇甫长雄不是莽撞之人,闻言果真强忍怒意,收剑退后五步。
  适时,竺化彬向那竺旋枢大声道:“你是谁?”
  竺旋枢伸手在脸一抹,露出一张威猛的红脸,冷笑道:“老夫么?天风八剑周公奇!”
  祝梦扬心想,原来录林盟主假冒了竺旋枢!
  几在同时,玄玄道长也见到紫云道长抹下面具,赫然竟是他自己的小师弟玄元道长!
  高玄的面具拉下,乃是长白三魔中的“精心鬼杖”柏空寒,段文熙则是他亲兄弟“无我居士”段文逸的冒充。
  五人本来面目一旦掀明,由玄玄道长为首,沐香君、高世强、竺化彬四人,各自奔向那假冒之人,展开了一场索命之战!但站在柳迎枫身后的那名道长,适时挥手一掌,接下了皇甫长雄!
  麦长庚哈哈一笑,挥动拐杖,缓步向柳迎枫走来。
  柳迎枫哼了一声,他身后的那名矮老儿,已然大步上前,当胸一拳捣向麦长庚!
  麦长庚一见,大笑道:“原末是天山七邪中的萧兄,老夫显显走了眼了!”
  原来这老儿乃是天山七邪中的“矮昆仑”萧枫。
  萧枫怪叫一声,道:“不错,萧某早就想讨教五湖帮主的拐法,阁下可别要藏私啊!”
  刹那间,两人已斗在一起。此时,大厅中拚斗的另外几对,已有一半移到天井之中了。简绍康竟也跟了出去。
  天风镖局方面,还有高世斌、高世雄、段子俊以及武当玄化玄冀二老、天威堡竺健相六人在旁掠阵。
  但柳迎机这边,却仅仅剩下自己和轩辕伦而已!
  只因那沐天豪此刻和皇甫长雄正在喁喁私语。
  轩辕伦目光电扫,忽然向玄化、玄冀两位道长唱道:“武当剑法,被誉为玄门正宗,本公子一向不信,今日倒要考考你们了!”
  他口气之狂,几乎把武当二老气死。
  两人对望了一眼,玄化真人怒喝一声,拔出长剑,便向轩辕伦攻去。
  轩辕伦嘿嘿一笑,赤手空拳,还攻了八指七拳!
  两人交手十招不到,玄玄道长宝剑一举,也自加入战圈,联手攻向轩辕伦,方始将玄化的危机解除。
  祝梦扬盱衡全场,知道双方的实力相当,自己方面避占了优势,只因皇甫长雄、沐天豪都可算得已方之人,再加上尙未露面的天地二老,自然是没有多大问题了!
  不过,他心中暗觉奇怪,天地二老早该现身才是,他们不肯现身,莫非他们找上了简绍康么?
  祝梦扬知道,这两名老怪,把简绍康已经恨入骨髓!一念及此,不由得向天井中望去,果然,连简绍康也不见了!
  祝梦扬心中一定,大步向柳迎枫走来。
  柳迎枫对他似是有些恐惧,一见他走来,立即大声道:“秦老,你可以现身了!”
  他话音一落,一条人影,应声而来。但这人并非奔向祝梦扬,而是落在柳迎枫身后,笑道:“老夫来也……”
  只见他举手一按,便在柳迎枫后心之上拍了一掌!
  柳迎枫闷叫一声,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向前一撞,立足不牢,冲了五步,关到沐天豪身边。
  沐天豪顺手一抓,紧紧扣住了他的脉门,大喝道:“柳迎枫!你在老夫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还不快快说将出来么?”
  柳迎枫千算万算,可就没有算到青虚老人是敌不是友,全盘计划,突然被他这一掌击得粉碎!
  他此刻肺腑已碎,只哼得一声,看了沐天豪一眼,竟自垂下头去,瘫倒在地上死去了!
  沐天豪不禁一呆,失声道:“他怎么死了……秦兄你可害了兄弟……”
  敢情,他发现柳迎枫死去,自己身上可能中了什么毒的话,岂非永远都无法解除了么?青虚老人却是呵呵大笑道:“柳迎枫下在你们身上的不是毒物,而是一种特别的金针刺穴之术,说穿了,此术本是琴魔柳宏平老弟传给他的,老夫当然懂得解救之道,沐兄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他语音未已,天井中已传来阵阵怪叫和惨叫!
  段文逸被沐香君一剑穿胸而死,周公奇也被竺化彬左掌震得口吐鲜血跌倒地上。
  玄元道长则重伤未死,被玄玄道长擒住,那假冒高玄的道人,则早已击伤了高世强遁去了!
  怪叫之声,则是天地二老所发,他们把简绍康撕成了两半,拖到大厅之中!
  群凶死的死,逃的逃,只剩轩辕伦一人,仍在全力挥掌,把武当两位护法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祝梦扬剑眉一扬,道:“秦老,这轩辕伦武功不弱啊!”
  青虚老人笑道:“老弟,你再不出手,武当两个牛鼻子非死不可!”
  祝梦扬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过去,沉声道:“两位道长请退,这人与在下有仇,尚望两位容让一下!”
  玄化、玄冀正在叫苦连天,闻言求之不得,双双猛攻一剑退了下来。
  祝梦扬一言不发,拔出倚天剑,唰的一声,刺了过去。
  轩辕伦剑眉一扬,冷笑道:“来得好……”大刺刺的举掌一封!但他这一回可碰上了煞星!
  但见他狂吼一声,右手已然腕部被祝梦扬剑上真炁所斩,跌在三尺之外地上!鲜血溅了祝梦扬一身。
  祝梦扬怒喝一声道:“轩辕伦,你们百魔教坏事做得太多了,区区今日须是饶你不得了!”倚天剑一扬,再度当胸刺去。
  轩辕伦惊得面无人色,飞身向后硬退。
  祝梦扬剑上的尾芒,长达五尺,轩辕伦又怎能退得开去?耳中忽听得“噗”的一声,这位全力支持柳迎枫的老人,竟然连哼都没有哼得半句,便已向五殿阎君报到去了!
  祝梦扬收回倚天剑,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向那皇甫长雄等人一抱拳,道:“几位老前辈血仇已报,在下在金陵之事已毕,恕我先行告辞了”身形一闪,有如电掣雷轰一般,直上三丈,半空中双臂一振,凌空转向,斜斜飘出了镖局,直向码头上奔去。
  只因他应允了柳如烟,这儿的事一完,他就得先去江边见她!故而,他必须先走一步了!
  青虚老人一怔道:“这小子怎么了?他……为何这等急于离去呢?”
  麦长庚笑道:“秦兄,他走不远,如果秦兄要见他,只消随兄弟而去,保你能见得到他了!”
  青虚老人道:“真的么?”
  麦长庚笑道:“兄弟怎敢欺驱秦兄?”他转过脸去,向皇甫长雄道:“二世兄,尊大人和另几位老人的丧事,也该正式公告武林,择日发丧才是!”
  皇甫长雄一脸悲愤之色,抱拳一礼道:“侄儿遵命……”
  麦长庚叹了一口气,这才和青虚老人联袂直向江边赶去。

  这是一个明朗的月圆之夜。衡山祝融峰头的一颗古松之下,忽然闪动着一个纤细的人影,望着那中天皓月,不住喃喃私语。
  山下南岳庙中的钟磐,甫振三更,打祝融峰对面的一座侧峰半山,忽然飞起一条人影,直向紫盖祝融来。
  这条人影行动之快,简直就象风驰电掣一般,也不过是眨眨眼之间,竟已奔上了祝融峰头了!
  那本是喃喃自语的人影,这时忽然长身而起,窜上了那古松之上,隐去了身形。
  此刻,由对峰奔来之人,已然上了峰头,趁着淡淡的月光望去,只见此人乃是一名年华双十的少女。她上得峰来,一双大眼睛便滴溜溜的乱转,彷彿在找寻什么。
  容她看清楚了峰上无人之后,这才懒懒的喘了一口气,走到那古松之下,倚着树干,在一块青石上坐定。右手一举,掠了掠那鬓边细发,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跳而起,直向右侧悬岩疾行而去。纤腰款摆,竟是向那岩石的下面攀了下去。
  不一瞬,只见她又探出了半截身子,向峰上张望,直到看清仍然无人之时,这才双手一按,跃上峰头。
  她这样行动,落在古松上隐身人目中,不由得在心中发出暗笑。敢情,那隐身之人只道这位少女跃下悬岩,不过是故作疑兵诡计而已!
  但是,事实上这黄衫少女却并非故布疑阵,原来她忽地翻下悬岩,乃是别有安排,如果那树上之人也攀下悬岩瞧上一瞧,准也笑不出来了!
  黄衫少女重新攀上悬岩之后,竟然不再向四周打量,好整以暇的盘膝坐在那树下青石之上,瞑目入定。
  树上之人,却是静寂无声,这一刹那间,紫盖峰上,彷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般。
  显然,这隐身树上之人,如果不有所动静,则树下之人,决不会想到,自己头顶之上,正有人窥伺。
  约莫又过了半个更天,那在树下打坐的黄衫少女,忽然一跃而起,冷哼了一声,似是自语般说道:“三更过了一半,这贱人不来,必是……”
  谁料他话音未已,打她先前曾经去过的那悬岩之下,突然爆出一声清脆的笑声,接着,一条人影,如飞般落到峰之上。黄衫少女惊得一跳,失声道:“什么人?”
  那条人影,此刻已到了这黄衫少女身,赫然也是一位妙龄女郎,不过,她穿的却是一身翠绿罗衫。
  身形一定,绿衣少女右手已然手掣宝剑,冷冷道:“淳于萍,你的心机已然白费了!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死吧!”
  原来这黄衫少女叫淳于萍,在武林之中,被人称作“散花仙娘”,乃是哀牢山百魔教主轩辕刚手下的“机星堂”堂主。
  淳于萍一见来的正是自己约定之人,顿时失惊之色一敛,哼了一声道:“麦小娟,我只道你不敢来了呢!谁死谁活你我动手以后才晓得,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懂得害臊!”她答话之间,也已撤出一支宝剑。
  麦小娟冷冷接道:“淳于萍在你临死之前,有一句话,你得先回答我!”
  淳于萍格格一笑道:“什么话?可是问你那个野老公的下落何在吗?”
  麦小娟脸色一沉,怒道:“淳于萍,你反正是活不成了!多让你说几句风凉也没有关系!不过,你要是敢再讲这种辱及姑娘我的言语,当心我一剑不把你刺死,可就够你活受罪了!”
  淳于萍笑道:“瞧你也配么?麦小娟,你可知道,以你的武功,想赢我,恐怕还差得远呢!”
  麦小娟冷笑道:“淳于萍,反正今天你我之间,已是生死必判的局面,我要问的话,你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怪你了!只不知你敢不敢说……”她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想不到崔梦彩以姊妹之情对你,你却这等狼心狗肺,反而害她代你受过,真是死有余辜!”
  淳于萍依然微微含笑,根本不当一回事般,笑道:“崔姐姐对我不错,按理我本来不该留下祸害给
  她受罪,可是,我为了要救那龙玉轩,除了利用她而外,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可想呢?”
  麦小娟恨恨的道:“淳于萍,你把龙玉轩藏到那里去了?我一路追你未停,不信你能将他送回崇明岛?”
  淳于萍笑道:“本来就不曾送他去那崇明岛嘛!麦小娟,有一事,只怕你并不明白,那龙玉轩虽然是东海钓叟简绍康的弟子,但他也是百魔教主的内侄,试想,你们如果真的伤了龙玉轩,后果如何,你不会不明白吧!”
  麦小娟闻言,呆了一呆道:“原来……你是奉了轩辕教主之命,前去洞庭救他的么?”
  淳于萍格格一笑道:“不错!谅你五湖帮的势力,还不够跟百魔教主作对啊!”
  麦小娟脸色连变,半响方道:“敢情你是算准了我爹不在洞庭,才赶去君山的了?”
  淳于萍道:“可不是?否则,我一个人又怎敢冒那大的风险?”
  麦小娟看了手中长剑,突然银牙暗咬,恨声道:“淳于萍,只要你把叛徒龙玉轩交还本帮,我们之间,就此一笔勾销,崔姊姊的过失,我也不向家父禀报,你看如何?”
  淳于萍抖了抖手中宝剑,道:“不可能!”
  麦小娟怔了一怔道:“龙玉轩乃是本帮叛徒,本帮定要将他缉捕治罪,你可明白?”
  淳于萍道:“那是你们的事,我可不管!教主对龙玉轩爱护补至,妾身救他脱险,那也是理所当然啊……”

  第二十章 玉女遇险 枝节横生
  麦小娟沉吟了一下,几次想挥剑出手,但都忍了下来,终于长叹一声道:“淳于萍,你一路之上,都是躲躲藏藏,昨日突然留言要我到衡山絶顶作一死战,你的用心何在?能不能对我先说明白?”
  淳于萍笑道:“有何不可?只因昨日清晨,龙玉轩已被教主派来之人接走了!”
  麦小娟显然是担心的便是这一点,闻言之后,立即再也忍不住了,长剑一挥,大喝一声,刺了过去。
  淳于萍矫躯一拧,避开剑势,笑道:“怎么?你死了心了么?”
  回手一剑,攻向麦小娟双胸!
  麦小娟粉面一红,刷刷两剑,将淳于萍剑势扫开,口中怒道:“你死在眼前,还敢口中不干不净,百魔教的人真是个个下流得很……”
  淳于萍脆笑了一声道:“麦小娟,你别臭美啦!这些日子,龙玉轩把你的事可真说了不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肚脐下面长了多少毛都数清楚了!你麦小娟又够得上贞洁圣女么?不怪龙玉轩不打算娶你,像你这种外表故意做作的女人,说不定将来要养上一千个野老公呢……”
  两人剑势都是犀利凶狠无比,稍不当心,便要横尸当地,但淳于萍依旧能侃侃而谈,把那十分龌龊之言,投入麦小娟耳中,不由得不令隐身树上之人,大为佩服!
  须知,错非淳于萍功力强过麦小娟,她又怎敢如此大胆说话?
  麦小娟被她这一顿话只说得全身如遇火烧,每根毫毛,都渗出了汗浆,她和龙玉轩之间,果然有些感情上的纠缠,但决不如淳于萍说的那等难听,最低限度,她尚未失身于龙玉轩,此刻听她这等说话,怎能不气不急?
  高手对招,最忌的便是心急气浮,淳于萍话音一落,她已连连遇险,照此情形下去,不出十招,麦小娟将伤在淳于萍手中。
  这时,着急的不是麦小娟自已,而是躲在树上的那人,他瞪着大眼,心中千迥百转,正在寻思,自己应不应该现身,出手相助麦小娟!
  就在她尙未决定之际,耳中忽然听得麦小娟惊叫一声,长剑被淳于萍一招“风卷残雪”扫落丈许之外!
  寒光一闪,淳于萍剑尖离那麦小娟小腹不足一尺!
  麦小娟只惊的飞身倒退八尺!
  淳于萍却大眼一映,冷笑道:“麦小娟,我这一剑下去,只怕你一辈子也别想再跟男人上床了……”
  莲步有似浮云轻飘,剑尖依然指在麦小娟小腹之下,如影随形般定在麦小娟身前。
  麦小娟赤手空拳,休说她眼下胆气已为对方所夺,就算她尚有再战之能,只怕也支持不了十招!刹那间,她那俏目之中,充满了泪光,嘶声叫道:“淳于萍,你最好是杀了我吧!”
  淳于萍格格一笑道:“麦小娟,我不会要你马上死,说不定龙玉轩还想要你派上一次用场呢……”
  突然长剑一挑,向麦小娟期门穴点去。
  麦小娟脸色一变,两眼一闭,豆大的泪珠,顺着香腮滴落下来。
  淳于萍诡崇异一笑,剑尖直向妻小娟点去……
  眼看剑尖离那麦小娟胸下不到五寸,陡地一缕晶光由上而下,当的一声,淳于萍只感虎口一麻,长剑斜飞七丈,向紫盖峰下的深谷之中跌落了去!
  淳于萍宛如遇到了鬼股的惊得跳了起来。
  麦小娟也大为意外的一呆,但她目光看到眼前的人影是谁以后,不禁失声欢呼道:“叶妹妹,是你么?”
  原来这时在两人面前,竟然又多出了一名红衣少女。
  她正是那隐身树上之人,出手一剑,救了麦小娟一命,也救了她半生的清白。
  红衣少女手中长剑一挥,削去了淳于萍左手的一片长袖,冷冷一笑道:“百魔教中不管是男是女,没有一个不是淫邪无耻,今天可是饶你不得……”长剑一扬,便已刺向咽喉。
  麦小娟突然大声道:“叶妹妹,莫要伤她性命!”
  红衣少女怔了一怔,短剑一扬,剑头偏开三寸,啪的一声,打在淳于萍的肩中穴穴道之上。
  这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容得淳于萍从震惊中觉悟,自己的穴道,已然被人制住了。
  麦小娟却不啻打鬼门关前转回了阳世,她缓缓的吸了一口气,这才举步走到红衣少女身后,把跌在地上的长剑拾起,叹了一口气道:“叶妹妹,你怎么也来了衡山呢?大恩不敢言报,此后只要你有用得着姊姊之处,赴汤蹈火,姊姊也不会皱眉。”
  说话之间,向红衣少女深深一福。
  红衣少女名叫叶寒云,武林中称为朱衣女丐,乃是丐帮帮主“五行神丐”的外甥女,也是丐帮中的唯一的一位女乞丐,一身武功乃尽得师“五行神丐”南宫明的真传,在丐帮之中,已可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她听得麦小娟这么一说,不禁嫣然一笑道:“小妹昨日在衡山县中有事,无意中发现姊姊你的行踪,本待上前相见,不料正好碰上这淳于萍差人送来柬帖,小妹继而一想,反正姊姊定会前来赴约,便先行来到祝融峰上等候,只不知姊姊五湖帮怎会和百魔教发生了争执呢?而且,姊姊也不该单身涉险的啊!”
  麦小娟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无非都因那龙玉轩叛帮而起!”
  叶寒云笑道:“龙玉轩不就是姊姊洞庭坛中的那位龙护法么?他……怎么突然叛帮呢?”
  麦小娟牙根咬得直,沉声道:“这事怪在我们事先不知道,龙玉轩本是东海钓叟简绍康的弟子,更不知他是百魔教主的内侄,否则,本帮也不会留他充任护法了!”
  叶寒云道:“麦姊姊,这么说,龙玉轩投入五湖帮,乃是别有用心的了!”
  麦小娟道:“可不是!幸而发现得早,否则,只怕五湖帮全帮子弟,都要沦入百魔教掌握之中啦!”
  叶寒云明白麦小娟这话不是过甚其词!
  因为她和麦小娟的交情不浅,麦小娟往日和龙玉轩之间的一切,她也瞧得出来!龙玉轩如果再有三年不露形迹,那时麦小娟早会成了龙玉轩的夫人,加以五湖帮并无子嗣,龙玉轩以乘龙快婿的身份,岂不俨然成了那五湖帮的少帮主了么?
  故而麦小娟这么一说,叶寒云立即笑道:“是啊!这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语音一顿,接道:“麦姊姊,这淳于萍又怎会将龙玉轩救走呢?五湖帮那么多人,难道都拦他不住么?”
  麦小姐叹了一口气,道:“叶妹妹,如是我们知道她的来意,自然她就得不了手啦!可恨的是,直到她已将龙玉轩打地牢中救走,我们才发现是她所为的呀!”
  叶寒云皱起柳眉,笑道:“姊姊,麦伯伯不在帮中么?那么多人,怎会……”
  小娟摇头道:“爹爹和帮中高手,都去了金陵啦!否则,淳于萍又怎敢前来?”
  叶寒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她回头看了淳于萍一眼,接道:“麦姊姊,咱们把她怎么处置?”
  麦小娟道:“带回洞庭,等爹爹回来,再去那百魔教,交换叛徒龙玉轩!”
  叶寒云道:“只怕轩辕教主不换呢?”
  麦小娟道:“五湖帮纵然土崩瓦解,叛徒却不能不追回治罪,必要时,只有和百魔教决一死战的了!”
  叶寒云沉吟一下,道:“姊姊然作了这个决定,想必是不会错的了!”她转身走到淳于萍身边,一扬手迅快的又封住了她三处经脉,口中喝道:“这是我师傅独门闭脉手法,就算轩辕教主亲自出手,也解救不了你,你还是乖乖的听话,回到洞庭湖君山吧!”左手一挥,拍开了先前所点穴道。
  顿时,淳于萍恢复了行动和说话的能力。她柳眉连连闪动,似是正在暗中调聚真气,但容得她发觉叶寒云所言不虚之后,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大气,向叶寒云道:“你们丐帮子弟,滔滔天下,到处都有,叶寒云,你不怕百魔教毁了你们?”
  叶寒云格格娇笑道:“淳于萍,姑娘如果怕了你们百魔教,那我也不会出手点你的穴道了!轩辕刚虽然是魔教之尊,但在姑娘眼中,还不屑一顾呢!”
  她口气比麦小娟更狼,淳于萍可就傻了!显然,她自己也明白,要想唬这两位姑娘,那是办不到的了!是以,她索性一言不发,双目一闭,就在那祝融峰头撒起赖来。敢情,她还有一点指望!
  麦小娟柳眉倒竖,长剑突然向那坐在地上的淳于萍颈子上一架,骂道:“你起不起来?”
  淳于萍彷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任今那凉冰冰的剑锋,压在她粉颈之上,却是哼嘟不哼一声!
  麦小娟但是会料到淳于萍连剑锋及颈,都不放在心上,一时之时,倒真没有主意,宝剑既不能砍掉淳于萍的螓首,又不能就此收回,双方竟是僵持在当地,弄得麦小娟大大的下不了台!
  叶寒云睹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低声向麦小娟说了几句话,麦小娟顿时双眉一展,长剑立即收回,剑锋一转,竟然指向淳于萍的桃腮,冷冷一笑道:“淳于萍,我不舍要你的命,但是,我可以毁去你的容貌,叫你变成天下最丑的女人,到那时你就知道那滋味好不好受……”
  冰凉的剑尖,沾在脸上,淳于麦顿感全身起了一阵痒和栗,敢情,她不怕死,这毁容两字,可比死还叫她恐惧!
  没等麦小娟剑上真力贯注,她已大叫道:“麦小娟,你敢刺我脸上一剑。我一辈子会恨你到死……”
  麦小娟冷冷的笑了一笑道:“你爱惜你的面貌,倒胜过你的性命么?”
  淳于萍道:“麦小娟,你不信就试试看!”
  麦小娟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剑尖向下一压,淳于萍只觉得脸上冰凉刺痛,整个的人身上都在冒汗!
  麦小娟格格一笑,接道:“你起来不起来?如果你再敢在地上,瞧我给不给你十剑!”
  淳于萍叫道:“你先移开这剑……”
  麦小娟倒是信得过她,长剑向后一撤,淳于萍立即站了起来。
  叶寒云这时忽然沉声道:“你在悬岩之下,弄的是什么手脚?”
  麦小娟怔了一怔,道:“她在岩下做了手脚么?”
  叶寒云道:“她上了祝融峰之后,又会到那边悬岩之下去了一会儿,八成她是在那儿作了什么手脚呢!”
  淳于萍恨叶寒云,直恨得牙根生痛!
  敢情这淳于萍果然在那岩下做了手脚,只要她们三人下岩之时,走的是那一条路,她便可以有了脱身机会。
  但是,此刻竟被叶寒云揭穿,显然此计又告失败了!
  麦小娼大眼一转,叫道:“淳于萍,你最好是少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姑娘决不会饶你!”
  淳于萍咽了口气,道:“算我倒霉,遇到了你们这一对机伶鬼……”
  麦小姐冷哼道:“你知道就好!”
  叶寒云冷笑道:“你到底在下面搞什么鬼了?”
  淳于萍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道:“不过是一点儿无色无嗅的药粉而已!”
  麦小姐呆了一呆,道:“毒物么?怎的我从那儿来,并未发现呢?”
  淳于萍笑了一笑道:“那是你运气好,不曾挨到岩下三尺之处的一草一木,否则,你此刻早已全身化脓血,陈尸祝融峰上了!”
  麦小姐暗暗吃了一惊,当是侥幸得很。
  叶寒云却是娇笑了一声道:“淳于萍,你其实根本不用得意,不管你们百魔教用的什么毒物,却难不倒丐帮中人,淳于萍你要不要试一试?容我下去把那毒粉弄上来一点来给你擦上一擦!”
  淳于萍脸色一变,尖声道:“不要……”敢情连淳于萍都害怕那等毒物!
  叶寒云格格一笑道:“淳于萍,看样子,你好像连自己也没有带解药来,是么?”
  淳于萍摇了摇头道:“不是!不过”
  麦小娟这时彷彿听出了淳于萍的话中,别有含意,当下喝道:“叶妹妹,这岩下的毒物,恐怕不如淳于萍所说的那等沾人化脓呢!”
  叶寒云道:“姊姊知道他们百魔教常用的毒物么?”
  麦小娟道:不知道!只是,从淳于萍不敢要你下去的神色来看,那毒粉一定非常特殊,不然,她不会害怕得这等厉害!”
  叶寒云沉吟道:“有道理!”她陡然一闪身,向那岩下奔去。
  麦小娟樱唇微启,刚想出声唤那叶寒云莫要下岩涉险!
  但是,叶寒云已然翻下岩头去了。
  淳于萍脸上却抹过一丝阴阴的笑意,冷冷接道:“麦小娟,她永远上不了悬岩啦……”
  麦小娟哼了一声道:“她如果上不了悬岩,最惨的只怕是你了!”
  淳于萍一怔道:“我?笑话!”
  麦小娟道:“不知道谁可笑了!淳于萍,你这一身穴道经脉被封,岂不是一辈子也解不开了!”
  淳于萍呆了一呆,道:“这可……”她笑不出来了!
  淳于萍说那叶寒云再也上不了峰顶,但是,此刻叶寒云已宛如幽灵一般的由岩下翻了上来。在她肩头之上,居然还扛了一个人!
  这下可大出麦小娟的意料之外,怎会叶寒云多带了一个人上来。
  叶寒云上了峰顶,轻轻把肩上那人放下,向麦小娟道:“麦姊姊,这位姑娘,好像是五湖帮的人,姊姊原来不是一个人来衡山的么?”
  就在叶寒云放下那肩之人时,麦小娟已然瞧出了此人正是五湖帮中的巢湖坛主“铁箫玉女”舒梦渠。
  麦小娟没有听清楚叶寒云在说什么,她早已奔到舒梦渠身边,察看为何是被叶寒云扛上峰来的!这一看,她立即叫道:“叶妹妹,舒湖主莫非是中了淳于萍的暗算了么?”
  叶寒云笑道:“不错!”
  麦小娟道:“有救么?
  叶寒云道:“如果真的无救,我又何必扛她上来。”她语音一顿,又道:“麦姊姊,让她休息一会,小妹已然喂过她三粒解药了!”
  麦小娟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道:“这淳于萍在崖下弄的是什么毒物?妹子,你查明没有?”
  叶寒云冷冷的看了淳于萍一眼,道:“迷心乱性之物,怪不得连她自己也不敢一试了!”
  麦小娟怔了一怔,道:“迷心乱性之毒?她……为何要用上这等毒物呢?”
  叶寒云冷笑道:“八成是那龙玉轩的主意吧!麦姊姊,这妖女可恨得很,我已经把岩下的毒粉,取来不少,要不要让她先尝上少许?”
  麦小娟沉吟道:“这个……”
  但那淳于萍忽然举步便待逃走,叶寒云格格一笑,喝道:“想逃么?办不到!”右手一挥,掌力如山涌出。
  淳于萍全身筋脉受制,怎能避得开叶寒云的掌力?脚下略一踉跄,立即倒地不起!
  麦小娟皱眉道:“妹妹,暂时不要叫她尝试那毒粉了!见到家父之后,再作计较吧!”
  叶寒云哼了一声,走到淳于萍身前,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沉声道:“你不必害怕,我和麦姊姊不是那等恶毒之人,如果你再想逃走,麦姊姊不下手,我叶寒寒可就不会留情了!”
  淳于萍对这女丐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点头之外,连话都不敢讲,唯恐错了一句半句,惹恼了这位女丐,自己就有得苦头可吃了!
  麦小娟此刻却沉吟不语,彷彿在用心想着一件十分重大之事。
  叶寒云拉过淳于萍,悄悄的站在她身边。祝融峰头,剎那间变得静寂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梦渠突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双手一按地面,坐了起来。
  麦小娟立即收起茫然的目光,弯下腰问道:“舒坛主,你怎么也来了?毒性已完全不碍事了?”
  舒梦渠掠了掠双鬟,展然一笑道:“不妨事了,想不到百魔教的毒粉,居然这等厉害!”她缓缓的立起,略一运气接道:“贤妹,你独自来赴约,当真是冒险得很啊!”
  麦小娟答道:“湖主大姊,你到底是怎样来的?莫非……你一直跟在我身后么?”
  舒梦渠笑道:“那也不是……不过,愚姊比你只差半日行程,否则,也不会误打误撞,中了百魔教的暗算了!”
  麦小姐一怔道:“可是崔护法对你说的?”
  舒梦渠道:“可不?”她摇头一叹,又道:“愚姊追到此间,明明发现这岩下的木石之间,撒了一层淡淡白粉,却并未想到毒性如此之烈,虽然含有本帮怯毒丹砂,仍然在吸入一口之后,便卧倒在当地……”
  麦小娟笑道:“姊姊怎知这是百魔教的毒粉呢?”
  舒梦渠笑道:“本门解毒丹砂虽然不能辟此巨毒,但护住了愚姊心灵不昧,是以你们在岩上的言谈,我全都听得明明白白,只是不能行动和张口说话而已!”她目光转向叶寒云笑道:“叶姑娘,多谢你搭救之恩,姊姊终身都会记住的……”
  叶寒云淡淡一笑道:“舒大姊何必客气?小妹不过是尽了武林同道应尽的本份而已!”她忽然一推淳于萍,向麦小娟道:“麦姊姊,天色已五更,咱们也该下山去啦!”
  小娟看了看东边渐渐发亮的天色,笑道:“不错,咱何是该下山去寻找家父了!”
  舒梦渠闻言一怔道:“贤妹之意,要去金陵么?”
  麦小娟嫣然道:“本帮高手,全在金陵,咱们自然是去那里的了!”
  ※※※
  七天之后的黄昏,麦小娟等一行,抵达了九江码头。
  依舒梦渠的主张,就待连夜乘舟,直放金陵,但是那位“朱衣少女”叶寒云,却坚持要在九江歇上一晚!
  舒、麦二女,都曾受过她的救命之恩,对于她的这等主张不便硬行反对,当下由叶寒云引路,将她们引到离开码头约有五里的一处巨厦之前。
  叶寒云一面伸手搭上那门上铜环,一面笑向麦小娟道:“娟姊,你一定不会想到,此间便是寒舍吧?”敢情,她是想回家看看。
  但麦小娟和舒梦渠却全都呆了!
  她们之间,相识不太久,但也有三五年的时光,错非叶寒云今日领着她们前来,可从来不曾想到,九江巨富叶大官人,竟是叶寒云的老太爷!
  麦小娟怔得一怔,立即大声道:“糟了!”
  叶寒云闻言一怔道:“娟姊为何叫糟?”
  麦小娟道:“云妹妹,你今儿可叫姊姊丢人丢大了!既然登门叩见伯父母,我和舒姊姊怎好空着双手?”
  舒梦渠也道:“可不是?你为何不早说一声呢?”
  叶寒云格格一笑道:“两位姊姊倒是见外得很啊!其实,不瞒两位说,家父也是武林中人呢!你们又何必斤斤计较是不是空着双手呢?”
  麦小娟喜道:“真的么?姊姊怎的没有听说过?”
  叶寒云拉住门环,却未扣下,笑道:“家父在三十年前便退隐此处,两位姊姊自然不会听说的了!”她语音一顿,接道:“武林中有位‘雷音矮叟’”,不知两位姊姊可曾听人说过?”
  麦小娟大吃一惊,道:“原来三十年前的丐帮第一高手,便是贤妹的爹爹么?”
  舒梦渠也道:“叶伯父可是名讳天华,乃现任丐帮南宫帮主的大师兄呢……”
  叶寒云笑道:“两位姊姊倒真会捧人啊!其实,家父根本当不得丐帮第一高手之称……”
  这时,淳于萍忽然插口道:“叶姑娘,妾身记得,此宅主人叫叶向君,传说乃是新科进士叶向高的长兄,由福建移居九江,怎的又成了丐帮长老‘雷音矮叟’叶天华!”
  叶寒云冷冷一笑道:“百魔教的耳目,倒是十分灵敏,只可惜遇到节骨眼上的事,却又查不明白!”玉指一压,铜环发出了几声脆响。
  眨眼之间,那黑漆大门咯呀一声拉开!一名七旬老人,掌门而立!
  叶寒云略的一笑道:“大叔,我回来啦!”
  老人先是一怔,既而满脸堆满了笑容,大声道:“大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老人目光一扫,
  接道:“大小姐,这三位姑娘,可是你的好朋友么?”
  叶寒云笑道:“是啊!大叔,爹爹和娘都在府中么?”
  老人闻言笑道:“在!在!大小姐快快进来……”
  叶寒云转身和麦小娟等一同入内。
  穿过天井,进了一间宽敞的大厅,老人家正待招呼麦小娟等人入座,叶寒云摇了摇手道:“大叔,我领她们到后堂去啦!”
  老人笑道:“也好!老奴这就去交待厨下,要他们做几样小菜,送到上房!”
  叶寒云笑道:“有劳大叔了!”
  领着三女,又穿过两进厅房,方始入了后堂。
  叶寒云招呼三人坐定,这才一笑道:“两位姊姊稍坐,待小妹见过爹娘,再来招呼……”
  舒梦渠笑道:“云妹妹,你只管入内,咱们在这儿小坐片刻,不劳操心了!”
  叶寒云笑了笑,这才向内行去。
  麦小娟目睹叶寒云去后,笑向舒梦渠道:“湖主姊姊,稍时见到叶老夫人之时,小妹真是觉得不好意思得很!”
  舒梦渠笑道:“不速而来,那也没有法子的事,娟妹妹,这叩见之礼,只好容后图补了!”
  麦小娟数眉一叹,道:“舒姊姊,小妹彷彿觉得今天冒昧登门,总是有些不受,试想,叶老隐居此间,巳有三十年之久,却是未曾暴露过身份,我想其间必有很大的原因!”
  舒梦渠道:“不错!”
  麦小娟又道:“倘是因为我们突然而来,以致泄漏了叶老的身份,那岂不是罪大了么?”
  淳于萍冷笑道:“麦小娟,这个黑锅,你和舒梦渠是指定了!”
  舒梦渠冷笑道:“淳于萍,这事可不劳你挂齿!”
  麦小娟却喝道:“你可是幸灾乐祸么?但我认为你也大可不必了!”
  淳于萍哼了一声,垂头不语!
  舒梦渠扬了扬柳眉,沉吟道:“娟妹妹,此事咱们得先跟叶姑娘谈明白才好!”
  麦小娟道:“姊姊说的不错,等那云妹妹出来,咱们大可以先将这事讲明白,否则,难道要我们背上黑锅,岂不是大不合算么?”
  舒梦渠道:“话是可以说明,只是……”
  她话音未已,只见叶寒云已匆匆的程了出来。
  麦小娟樱唇微启,正待叫她,叶寒云已低声道:“家父有请两位姊姊入内相见!”她脸上没有笑容,显得好像事情有些可怪!
  舒梦渠看了麦小娟一眼,两人同时站了起来,麦小娟迟疑了一下,道:“淳于萍呢?留在这儿等我们么?”
  叶寒云笑道:“娟姊放心,她不敢离开一步的!除非她不要命了!”
  领着舒梦渠和麦小娟,便向内室走去。
  转过一重庭院,来到一进一明两暗的瓦房,叶寒云低声道:“家父母便是住在这裹,两位姊姊跟我来!”当先踏石阶,跨入屋内。
  麦小娟、舒梦渠跟她进入屋内,只见在这小小的堂屋之中,只有一个巨大的丹鼎,和两张蒲团。打正面屋梁之上,悬下一盏古色古香的吊灯,照得堂屋之内,十分的明亮!除此而外,四下里再无他物!
  叶寒云指着左手的一个门户,道:“家父母便在这间屋内相候!”
  三人掀帘而入,只见那屋内点着一根儿臂粗细红烛,正面一张书桌之后,坐了一位白发垂肩的老叟,书桌的横头,坐了一位看去约四十来岁上下的妇人。
  麦小娟知道这二老,便是叶寒云的父母,连忙急步上前,盈盈下拜道:“晚辈麦小娟,叩见叶老伯和伯母!”
  舒梦渠也跟着下拜,报上了姓名!
  白发老人笑道:“两位贤侄女快快请起!”
  那中年妇人笑道:“云儿,厨下准备的酒菜怎么的了?快去看看吧!”
  叶寒云应了声是,立即转身而去。
  白发老人等那叶寒云出了房门,笑向麦小娟道:“令尊呢?不在君山么?”
  麦小娟道:“家父去了金陵!”
  白发老人皴眉道:“去了金陵?可是那天地府中出了什么事?”
  麦小娟道:“正是那天地府中出了事!”
  白发老人忽然看了看身边的妇人一眼道:“三娘,看来咱不能指望麦帮主了!”
  麦小娟闻言,呆了一呆,道:“老伯,你老有什么事要找家父么?”
  这白发老人,正是改名叶向君,隐居江边的丐帮第一高手“雷音矮叟”叶天华!
  那中年妇女,则是叶天华的老伴“黑衣罗刹”洗三娘!
  叶天华听得麦小娟如此相询,苦笑了一声,道:“不错,老朽正被一桩怪事所困扰,必得找到令尊,方可查出其中原故!”
  洗三娘柔声道:“姑娘,这事说来十分奇怪,老身夫妇隐居此间,从来不会招惹过任何是非,但是,这几天却有不少水道上的朋友,前来滋事,外子担心他们会不会是五湖帮中子第,是以一再忍让……”
  舒梦渠听到这里,突然插口道:“老前辈可曾问过他们是何身份么?”
  洗三娘笑道:“老身夫妇既然不肯透露自己身份,又怎好出面去向他们查明呢!”
  麦小娟沉吟道:“伯父母可会要府中之人问过?”
  叶天华叹了口气道:“问过了!”
  麦小娟道:“他们报出来历没有?”
  叶天华迟疑了一下,方道:“说了!不过……老朽却是不信!”
  舒梦渠道:“为什么?但不知他们是那条在线的人物?”
  洗三娘忽然长叹道:“姑娘,说出来你们可莫要见怪,据他们说,乃是贵帮中的子弟!”
  叶天华接道:“老朽根本不信他们是五湖帮的子弟,两位侄女不用放在心上!”
  麦小娟和舒梦渠,同时都为之大大一呆!她们决未料到,自己帮中的人,会惹事生非,找上了丐帮帮主的大师兄夫妇,一时之间,两人竟是不知如何措辞才好!
  三娘目睹二女发呆的神色,不禁低声道:“姑娘,老身以为这批人可能是有心要嫁祸贵帮,如是令尊出面一查,定可水落石出的了!”
  麦小娟脸色十分难看,与舒梦渠互望了一眼,皱眉道:“老伯,那些人现在何处?可否让侄去看看他们?”
  叶天华微后一笑道:“他们现在何处,老朽倒未过问,少时云儿回来,贤侄女问地看看,或许能有眉目!”
  洗三娘接道:“姑娘,老身也会想过,这水道上的朋友,如果不是贵帮属下,令尊也必然相识,否则,老身也就不会请令尊帮忙了!”
  麦小娟和舒梦渠自然听得出,二老话中尚有许多不曾讲明白的指示,当下却又不方便再问,麦小娟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侄女如能查明,自当尽力,如是对方不是本帮属下,此番侄女去到金陵,定向家父禀明,要家父来此一行!”
  叶天华笑道:“如此老朽就先过贤侄女了……”
  说话之间,叶寒云已领着使女,弄来一点酒菜,麦小娟和舒梦渠那里能够吃得下去?但碍于二老的面子,只好胡乱的吃了一些。
  叶天华在麦小娟和舒梦渠用过晚餐,告退之时,方始向叶寒云道:“云儿,那伙人如是今夜再来,你不妨陪同两位姊姊随后而去,瞧瞧他们落脚之处,想是不难查出他们来历!”
  洗三娘却笑道:“孩子,你最好莫与他们动手,为娘和你爹爹,并不想再行出山,卷入江湖是非之中……”
  叶寒云笑道:“女儿记下了!”
  当下领着麦小娟和舒梦渠退回内室,那淳于萍此时已然用过了,等在屋内,舒梦渠附耳向麦小娟道:“胡妹妹,咱们如果去查看那伙来此骚扰之人,这淳于萍莫非也要同去么?”
  她音虽小,但叶寒云已然听得明明白白,不等麦小娟答话,立即接道:“舒大姊放心,淳于萍的住处,小妹已然有了安排,倘是咱们真要离去,小妹家中自然有人照应于她!”
  淳于萍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对于叶寒云的这番话,当然不知何云,但她也不曾追问,只冷冷的笑了一笑道:“叶寒云,只要你与本教作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不及的了!”
  叶寒云冷笑道:“淳于萍,那是我的事,倒不用白操心了!”
  语音一顿,唤来了两名丫鬟,将淳于萍引到左手一间厢房之内安顿。
  叶寒云正待招呼麦小娟和舒梦渠到她的闺房,只见那名苍老头匆匆的由前厅奔来,大声道:“大小姐,有人上门生事来啦!”
  叶寒云玉手一挥,笑道:“大叔,可还是那些人么?你老也莫要惊动别人,我自去门外会他!”
  老苍头摇手道:“大小姐,这伙人可不是以往的那些啊!”
  叶寒云一怔道:“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
  说话之问,只见又有两名壮汉勿匆奔来,一眼看到叶寒云,便喘息着禀道:“大小姐,那批人已然撞破府门,冲进大厅来了……”
  叶寒云闻言,柳眉一扬,哼了一声,转身便向前面疾奔而去。
  麦小娟、舒梦渠不敢慢怠,急急的随在叶寒云身后,赶到前面大厅。
  大厅之内,灯火通明,人影闪动,叶寒云向外而立,正在喝问他们来历。
  麦小娟和舒梦渠站在大门的后沿屏风旁边,目光掠过大厅,数了一数,那帮人为数竟十名之多!
  不过,她们看清了这些人的衣饰之后,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因这些人并非是水上讨活的人。
  这时,那些人中的一名中年大汉,听得叶寒云喝问他们为何破门而入,莫非想来打劫之言,不禁仰天大笑道:“姑娘,你瞧咱们是强盗么?”
  叶寒云冷哼道:“强盗脸上也不会刻字,你们胆敢破门闯入私宅,这行径和那强盗又有什么分别?”
  那人双目一瞪,大声道:“姑娘,你可是府中的主人么?”
  叶寒云道:“是又如何?你们连府中主人是谁都不知道,为何竟然破门闯了进来?”
  那人宏声一笑道:“区区听得朋友相告,这问巨厦的主人,乃是昔年江洋大盗,专门劫杀行旅客商,血腥满手,聚财千万,退隐之后,又复为富不仁,欺凌乡里,区区等人虽非白道豪杰,但遇到这等为祸乡里的盗贼之辈,却是不能袖手坐视,是以特地前来……”
  叶寒云冷笑道:“原来几位竟是打抱不平的侠客么?但你们也不用破门而入啊!”
  那人道:“区区叫了半个时辰,却是无人闭门,足见你们正是做了什么亏心之事,否则区区等也就不会破门而入了!”
  叶寒云听得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气好,还是不气好!
  舒梦渠这时却忍不住喝道:“阁下怎么称呼?是那条道上的朋友?”
  那人皱了皱眉,道:“区区姓周,单名一个玄字,乃是盛京振武镖局的镖师!”
  舒梦渠怔得一怔,道:“他们也是振武镖局的朋友么?”
  周玄道:“不错!”
  舒梦渠微微一笑道:“振武镖局一向只在北五省行走,周镖师怎得跑到江南地带来了?”
  周玄冷冷一笑,道:“振武镖局与金陵天风镖局组成了联镖,周某自然可以来得江南了!”
  叶寒云这时却沉声道:“周玄,你们无非是保镖路过此处,顶多也不会耽搁三天两日,为何听信流言,认定本宅主人乃是江洋大盗?但不知尊驾是打什么人口中,听来这等鬼话?”
  那周玄似是生来便是个耿直的汉子,闻言呆了一呆,道:“姑娘这话……是说周某上了别人的当么?”
  叶寒云道:“本来就是!”
  周玄皱眉道:“这怎么会呢?周某也会问过九江地带的武林人物,他们似乎对府上都表示……表示大有疑问啊!”
  叶寒云脸色一沉,道:“都是什么人?他们又怎够资格批评我家的事?”
  周玄道:“他们么?江西大豪骆长风和五湖帮的九江分舵舵主李先豪,还不够么?”
  他此言一出,麦小娟和舒梦渠不由得全呆了!五湖帮的人,怎会说出这等话来?
  麦小娟不禁失声道:“阁下此话当真么?”
  周玄道:“周某在一个时辰之前,会与他们同在一桌聚讌,亲身听到,那里会错?”
  叶寒云接道:“周大镖师是相信了他们?”
  周玄道:“区区如是不信,岂会冒昧闯来?”他语音一顿接道:“姑娘,这儿的主人,莫非就是姑娘么?”此人不但直,而且有点傻!
  试想,如是此间主人真是昔年江洋大盗,那岂不是叶寒云刚会走路,便要出外去打家劫舍了么?
  叶寒云忍不住失笑道:“姑娘当然是主人了!不过,却不是为富不仁的昔年江洋大盗!”
  周玄道:“这个……在下也瞧出有些不对……”
  这时,周玄身边一位廿出头的少年,突然冷笑道:“周大哥,你怎么不问问这位姑娘的父母呢?也许那骆大爷说的便是她父母也说不定啊!”
  周玄恍似大梦初醒,大声道:“是啊!区区倒几乎被她给蒙住了!”浓眉一扬,喝道:“你那父母何在?”
  叶寒云柳眉一皱道:“你想见姑娘的父母吗?姓周的,告诉你,你还不配!”
  周玄闻言,顿时怒气上涌,喝道:“什么人才配?”
  叶寒云冷冷接道:“振武镖局的主人还差不多!”
  周玄一怔道:“老局主吗?”
  叶寒云道:“七绝魔刀史光汉,那不是你们振武镖局的主人么?”
  周玄和同来之人,无不为之一呆,他们料不到这等年纪小小的少女,怎会知道自己的老局主是谁!
  周玄身边的青衣少年,这时陡地大喝一声,道:“丫头,好大的胆子!老局主的名讳,岂是你们所可乱叫的?”
  叶寒云哼了一声道:“你是振武镖局的什么?趟子手?还是车伕?”
  那青衣少年原是振武镖局的镖师,叶寒云这等小看于他,自然是大感到脸上无光,刹那间脸色一变,跨前一步,大喝一声道:“丫头,在下先毙了你……”
  举手一掌,向叶寒云当胸拍了过去!叶寒云粉脸一沉,脆喝一声道:“你也配和姑娘动手么?”
  玉手一挥,指力一弹,那青衣少年闷哼了一声,突然向后退了五步!一只右手,虚虚下垂,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周玄大惊失色,走了过去,指点掌拍,忙了半晌,那青衣少年倒疼得全身发抖!
  麦小娟冷冷一笑这:“周大师,你省点力气吧!这是丐帮的独门凌空点穴锁经脉手法,大概要得请来你们老局主和总镖头才有希望!”
  周玄楞了一楞,道:“丐帮手法?这位姑娘……莫非是丐帮的门下?”
  麦小娟格格一笑这:“朱衣女丐的大名,阁下可曾听说过?”
  周玄目光在叶寒云身上一转,抱拳道:“原来你是叶女侠?”
  叶寒云道:“不敢,撞破寒舍大门,尊驾打算怎么样交代?”
  周玄连声应道:“在下自当负责赔偿!”他顿了一顿,接道:“姑娘,在下这位同来的薛镖师穴道,可否劳动姑娘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叶寒云冷冷的看了那姓薛的少年镖师一眼,缓缓走了过去,举手在那姓薛的师后心重重的拍了一
  那姓薛镖师艰困的咳嗽了一声,左臂立即可以挥动自如了!
  周玄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开恩……”
  叶寒云冷冷一笑道:“那骆长风和李先豪,眼下可也来了?”
  周玄沉吟了一下,方道:“他们么?此刻正守候在江边的一条大船之上!”
  叶寒云不由得连连冷哼道:“他们为何不敢亲自前来?尊驾一身武功,只怕不比他们高明多少吧?”
  周玄闻言,呆了一呆,道:“这个……”
  叶寥云不等他再说,接道:“周大镖客,妾身想要你办一椿事,作为对毁我大门的补偿,不知尊驾的意思怎么样?
  周玄道:“叶女侠有什么吩附,周某自当遵命!”
  叶寒云道:“说来也很简单,只要你去把骆长风和李先豪叫来!”
  周玄道:“这个容易……”转身便待离去。
  麦小娟突然冷冷一笑道:“周玄,你怎么去向那骆长风等人讲述此间之事呢?”
  周玄道:“在下自当告诉他们,叶女侠府上,不是那为非作歹之人了!”
  麦小娟失笑道:“周大镖客,你如果这么一说,当心阁下连性命都要保不住啦!”
  周玄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麦小娟道:“为什么!阁下真是蠢得可笑!”
  周玄脸色大变,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叶女侠的什么人?”
  敢情他还不知道麦小娟和舒梦渠的身份!
  叶寒云忽然微微一笑,道:“周玄,这姑娘乃是我的好友,五湖帮麦帮主的爱女,洞庭湖主冷面花仙麦小娟女侠……”
  周玄只听得大吃一惊,失声道:“麦湖主?在下当真是瞎了眼了!”
  此人倒也是憨直的可爱,一旦知晓了麦小娟是谁,立即抱拳为礼,变得十分客气!
  麦小娟柳着一扬,淡淡说道:“阁下可知那李先豪根本没有说过半句真话么?如是此间主人乃是江洋大盗,姑娘又怎会与他的女儿成了知交?”
  周玄额际汗光已现,大声道:“女侠不说,在下也已发觉上了他们的当了!”他语音一顿,接道:“不过……在下倘是不能对他们说破此间主人不是坏人,但不知又该怎样的说法,才能将他们请来此处?”
  麦小娟皱眉道:“周玄,他们可曾跟你作了什么约定,比如说要在何等情况之下,他们便前来与你会合之类的交待!”
  周玄想了一想,道:“这个……那骆长风大侠曾说,如果在下已然得手,就不妨在这儿……”他忽
  然摇了摇头,住口不往下说。
  叶寒云道:“你为何不说了!”
  周玄叹了口气,道:“在下说出来之后,尚望姑娘莫要见怪!”
  叶寒云道:你说吧!我不怪你便是!”
  周玄道:“他们要在下前来,找到此间主人,便行下手诛杀,一旦成功,便举火屋,他们见到火光,当即赶来会合!”
  舒梦渠冷冷笑道:“好啊!他们竟是做那杀人放火的勾当,还说别人是江洋大盗么?”
  周玄讪讪一笑道:“姑娘说得对,在下此刻想来,果然觉出他们居心叵测得很……”
  舒梦渠道:“你倒很聪明,人家一说,你就明白了!只是,今儿若非我们在此,八成你连小命都要送到九江府地带了!”
  周玄一怔道:“姑娘是说……他们是诚心要在下前来送死的么?”
  舒梦渠道:“你纵然不曾丧身此间主人之手,那也要丧身在骆长风之手!反正嘛!只要你上了他们的圈套,那就别想再活下去了!”
  周玄道:“姑娘教训得是!”他略一沉吟,接道:“为今之计,不知在下究竟应如何区处?莫非……真要在放一把火,将他们招来么?”
  那姓薛的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周兄,咱们岂能作出这等事来?既然此间便是朱衣女侠的府第,你我误闯入,已是大不应该,设若再来举火,枞然叶女侠不见怪,一旦传出,振武镖局的金字招牌,那岂不全都砸了么?”
  周玄呆了呆,道:“依你兄弟的看法呢?”
  姓薛镖师道:“依小弟之见,咱们似是该派人禀报总镖头,说明此间误会,一方面请总镖头前来致歉,另一方面也请总镖头下手将骆长风等一班小人拿下!”
  他倒也深明大义,知错能改,而且,所提见解,也甚为允当,周玄不由得连声道:“不错,愚兄这就差人回转京城……”
  但麦小娟突然冷哼道:“来不及了!容得你们花上半个月时光往返京城,那骆李二人,只怕早已将你们的小命送上西天啦!”
  周玄顿时听得没了主张!他怔怔的望着麦小娟,迟疑的说道:“叶女侠之意,薛兄弟之计,是行不通的了?”
  麦小娟道:“不错!”
  而薛姓镖师皱眉道:“依叶女侠之见呢?难道真要放一把火,把他们招来么?”
  麦小娟道:“有何不可?”
  叶寒云也道:“只要能将他们引来,放上一把火,毁去几间房舍,那也没有关系……”
  周玄目光在三女身上一转,终于明白了她们用心,似乎只要将那骆长风等人弄来,毁掉几问房舍,倒也无关紧要!当下他汉眉一轩,大声道:“姑娘之意,在下知道了!但不知府上什么地方,可以允许在下派人纵火?”
  叶寒云道:“放火之事,不劳你们动手了!不过稍时火势一起,还得要尊驾和你属下之人大声吆喝一番,装装腔调,免得他们不肯上当!”
  周玄自然是想不到那么多,闻言笑道:“不错,他们要周某杀人放火,一旦火起,那自然是要喊杀之声相配才像了!”
  叶寒云点点头道:“妾身正是这等用心!”她回头向麦小娟道:“麦姊姊,这放火之事,就由小妹差人去,如是骆长风等人很快的赶到了,还得先请麦姊姊和舒姊姊监视他们不许他们离去!”
  麦小娟笑道:“那是自然的了!”
  周玄却是看了舒梦渠一眼,道:“这位姑娘姓舒,不知是不是五湖帮的巢湖湖主铁箫玉女舒女侠么?”
  舒梦渠道:“不错,周大装客并不孤陋寡闻啊!”
  周玄上微现赧色,但他口中却道:“舒女侠这话,可叫区区羞愧难当得很……”
  舒梦渠也不禁嫣然笑了!
  只因周玄这人虽然憨直,但却坦白得令人可爱!
  舒梦渠这一笑,只笑得周玄连颈子都红了!他匆匆的转过身去,向身后的另外几位镖师道:“咱们暂且敞开,只等火光一起,各位便大声呼喝,以壮声威,好使那骆大侠和李堂主闻声赶来!”
  话音一顿,便和那薛镖录师,领着属下之人,大步向厅外行去。
  麦小娟这时和舒梦渠略一交谈,竟是双双举步,向大门之外的江边奔去。敢情她们乃是想先行隐到暗处,守候他们前来!
  这时升起一片火光!周玄等人,即刻在四过出声呼喝!
  叶府中的下人,这时也似乎都已得到了叶寒云的交待,纷纷作出了夺门而逃的惊叫之声。
  麦小娟和舒梦渠两人在十丈之外的一片竹林之中,远远看了过去,倒也真像那周玄已然得手,正在放火屠杀府中一人一般!
  约莫过了顿饭时光,只见那大江之中,迅快的驰来了一只双桅大船。船头之上,站了约有十多人之多,大船船头一拢岸,船上之人,立即跳了下来。
  麦小娟举目望去,当先的那人乃是一位年约六旬的白发老人,跟在老人身后,正是那位九江分堂的堂主“闹海蛟”李先豪!
  麦小娟轻轻拉了舒梦渠一把,低声道:“那李先豪果然来了!当先之人,八成便是骆长风吧!”
  舒梦渠冷哼道:“今夜咱们可不容他们遁走了……”
  ※※※
  叶寒云一手提剑,一手提了一只木桶匆匆的由江边奔向那火光闪冒之处,她脸上的神情装作得倒也十分逼真,彷彿这一把火真是周玄放的一般!
  就在她刚刚到了那失火之处,只见周玄向她打了一个手势,叶寒云立即放下木桶,扬剑便和周玄斗在一起。两人边打边退,直向大厅奔来。
  正好此时,那骆长风已然领着那李先豪等人进入庄内。
  骆长风一见叶寒云和那周玄打在一起,不由得脸色大变,蓦地扭头失声道:“李老弟,这朱衣女丐未死,咱们怎可现身呢?”
  李先豪也是一呆,道:“不错啊!骆兄!你我还是回到大船之上,暂时避开,莫教那叶姑娘发现了我们才是……”
  骆长风突然一挥手,转身便向外退去!
  但是,在那碎裂的大门门口,却有两名少女挟剑而立,阻住了他们的退路,骆长风倒还无所谓,只因他并不认得这两位少女是谁,但那李先豪却傻了!
  当他一眼瞥见那二女不是别人,正是五湖帮两位坛主之际,一缩身躯,就想向大厅之中折回。原来他想从后面开溜!
  可是那舒梦渠比闪电还决,只不过一摇双肩,便已到了李先豪身后!她冷笑了一声,道:“李先豪,你给我站住吧!”
  李先豪不料舒梦渠的身法如此之快,当下乖乖的叫了一声:“属下参见湖主!”便自呆立在当地。
  麦小娟这时目光却投向骆长风,冷笑道:“阁下可是江西大豪,人称千手剑士的骆大侠吗?”
  骆长风怔得一怔,道:“不错,老朽正是骆某,姑娘何故动问?”
  麦小娟哼了一声道:“骆大侠,你率领了这么多江湖人物,来此作甚?”
  骆长风不愧老奸巨滑,闻言笑道:“这个么?老朽正在江湖上饮酒,望见此处起火,特来救火来了!”
  麦小娟笑道:“可是……尊驾怎地未向那失火之处奔去呢?”
  骆长风笑道:“老朽等正想察看此处正屋有无危险,不想姑娘使现身喝住了……”他语音一顿,向身后之人喝道:“你们还不快快去那厢救火么?”
  那些请同骆长风同来之人,齐齐应得一声遵命,立即迈步要向那有火之处行去。
  麦小娟忽然妇叱一声道:“站住!谁也不许走开半步!否则莫怪姑娘手下无情……”
  娇叱的同时,右手长剑一圈,竟将那走在前面的一名壮汉头巾削落。
  那人只吓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发抖。
  这一手剑法,快得令人目不暇给,休说那是随同骆长风同来之人,连骆长风自己,也为之大大一怔,失声道:“姑娘好剑法……”
  麦小娟冷笑了一声道:“骆长风,姑娘听说你浸淫剑道多年,不知可认姑娘这招剑法的来历?”
  骆长风皱眉道:“这个……老朽眼拙得很!”他语音一顿,微微一笑,接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府中人?”
  这时,叶寒云已住手不打了!闻言脆笑道:“骆大侠,这位姊姊姓麦,乃是五湖帮帮主的千金,骆大侠听说过么?”
  骆长风问听地是麦小娟,不禁大大吃了一惊,沉声道:“原是麦长庚的女儿,怪不得剑法这等高明了!”
  要小娟冷冷一笑道:“骆大侠,在武林之中,往日你也薄有侠名,但今日一见,原来阁下竟是一位假冒伪善之人!”
  骆长风变色道:“老夫那里假冒伪善了?”
  麦小娟道:“你和本帮九江分堂的李先豪,竟然鼓动京城振武镖局的周玄,前来叶家杀人放火,还算不得是邪恶之人么?仅此一樁,便可瞧出你的为人了!”
  骆长风笑道:“这叶府的主人是谁?姑娘可会打听清楚?”
  麦小娟道:“我如不明白,又怎会在此现身?”
  叶寒云走地拉了周玄,走到骆长风身前,冷笑道:“骆长风,你利用周大镖客,前来舍下生事,不知究竟是有下的什么心?就姑娘所知,舍下和你,似是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恩怨呀!”
  骆长风阴阴的看了那周玄一眼道:“老弟,原来是你出卖老夫了?”
  周玄宏声道:“在下几时出卖了你?其实,这事只怕还是你先出卖了在下吧!”
  骆长风怒哼了一声道:“匹夫,老夫的大事,都坏在你的手中了……”
  突然扬手一掌,便向周玄当胸拍去!力道之强,足可开碑裂石!
  若是眼前只有周玄一人,就这随手一挥,说不定就会使周玄大大的吃了不小苦头!
  但是,此刻在周玄身边的,却有着两位高手,又怎能容他伤了周玄?
  叶寒云手中长剑一转,发出一片剑幕,将那骆长风的掌力卸去十之八九,麦小娟则怒叱了一声道:“姓骆的,你好无耻……”
  宝剑一领,竟是削向骆长风的曲池穴!
  骆长风险色十分沉重,身形一侧,陡然向那门飞奔而去!
  此刻,麦小娟和叶寒云、舒梦渠等三女,都没想到这骆长风竟会出手一招,便想脱身逃遁,是以一时之间,倒是无法抢在前头拦阻!
  眼看骆长风已然到了门外,麦小娟双足一踩,正待追了上去,怪得是,那骆长风竟然如遇鬼怪一般,连连失声惊叫得退了回来!
  麦小娟怔得一怔,叶寒云已低声道:“麦姊姊,那是家父出来了!”
  麦小娟顿时喜道:“原来是叶伯伯亲自出手了么?怪不得这姓骆的受惊如此之甚呢!”
  举目望去,只见那骆长风一步一步的向后退来,在他身前八尺之处,正是那高仅五尺的“雷音矮叟”叶天华,背手踱步,向他逼行过来。两人一进一退,顷刻间便已到了天井之中。
  叶天华哼了一声道:“骆长风,你认得我么?
  骆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道:“认得,叶大爷,乃是江南第一善士,骆某怎会不识?”
  叶天华呵呵一笑道:“只仅于此么?”
  骆长风道:“骆某眼下也已知晓叶大善人是谁了!”
  他言下之意,乃是表示直到此刻,方始看破了叶向君便是叶天华的本来面目!
  但是,叶天华却是摇头一笑道:“不是今天你才明白老夫是什么人吧?骆长风,你最好是实话实说,否则,哼哼!老夫下起手来,那可就够你瞧的了!”
  骆长风呆了一呆,道:“这个在下倒也相信,雷音矮叟下手之狠,武林中出名得……得狠!”
  叶天华笑道:“你明白便好!”语音稍顿,接道:“这些天来,老夫一亘在想,什么人竟敢觊觐老夫宅第,想不到原来是你!”
  骆长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不错!骆某无非是知道叶大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雷音矮叟而已!”

  第廿一章 弃家赴义 江上风涛
  叶天华望了骆长风一眼,笑道:“你认为老夫相信你的鬼话么?”
  骆长风道:“在下说的乃是实话!”
  叶天华冷冷接道:“句句实话么?老夫却知道你姓骆的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骆长风道:“矮叟之意,骆某还有指使之人么?”
  叶天华道:“若是没有靠山,谅你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骆长风,如果你想活命,最好乖乖的回答老夫的几个问题!”
  骆长风沉吟道:“这个……”
  叶天华道:“骆长风,老夫并无伤你之心,只要你能坦白的说出受了什么人指使而来,老夫定然负责,不使你受到别人的伤害!”
  骆长风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化,终于长叹了一声道:“叶老,此事骆某不能说将出来!”
  叶天华一怔道:“为什么?”
  骆长风现出痛苦之色道:“在下的性命,和一家大小的安全,都已捏在别人手中,在下只消向你叶老说出此人,骆某一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叶寒云突然冷笑道:“姓骆的,你怕他们杀害你一家大小,难道就不怕我们也会下手么?”
  骆长风突地苦笑了一声道:“叶姑娘,矮叟前辈,乃是正人君子,骆某纵然有什么不义之处,那也不会招来灭门惨祸啊!”
  叶天华笑道:“你倒是看得很准,是么?不过,老夫昔年对付黑道人物手法之狠,你也不是不知道吧!”
  骆长风道:“这个骆某怎会不知?不过……”他忍不住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至少你老杀人,仅仅及身而止啊!”
  叶天华目光转动,沉声道:“骆长风,你原来是抱定了必死之心,才敢前来家中惹事的么?”
  骆长风低声道:“为了骆某一家大小,这也是被迫无奈的事了!”
  叶天华沉吟了一阵道:“骆长风,如果老夫要你把一家大小,搬来老夫家中居住呢?你放不放心与老夫合作一次?”
  骆长风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呆呆的看着叶天华道:“叶老当真要成全骆某人么?”
  叶天华冷笑道:“老夫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那回骗过人来?”
  骆长风皱起双眉,竟是沉吟不语。显然,他正在打量究竟该不该相信叶天华之言。
  这时,舒梦渠已逼着李先豪走到麦小娟身边,笑道:“叶老伯,如是姓骆的不敢讲,我们问问本帮这位叛徒,也许能够获得一些线索……”
  叶天华目光在李先豪身上扫动,微一笑道:“却也使得,只怕的是,贵帮这位分堂堂主,所知有限!”
  舒梦渠笑道:“问问也不妨事啊!”
  叶天华道:“也好!”
  麦小娟俏目凝视在李先豪身上,脆声道:“李先豪,你可知道叛帮之罪,将要受到何等惩罚么?”
  李先豪哼了一声道:“李某当然知道!”
  麦小娟道:“你不怕那过宫搜穴的炼魄之苦么?”
  李先豪此刻竟然表现得十分勇敢,冷冷一笑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湖主不用威胁在下了!”
  麦小娟颇为吃惊的怔了一怔,暗道:“他为何忽然又视死如归呢?”但她口中却道:“李先豪,有一樁事,只怕你并未想到,如是你说出那威胁迫你作出叛帮举动之人是谁,姑娘就不再计较于你,怎么样?”
  李先豪目光突然在骆长风身后的一名瘦小的汉子身上一转,却是摇头道:“姑娘好意,李某心领了!”
  他这等回答,正如骆长风一般将那生死置之度外,就是不愿将胁迫自己之人是谁说将出来。
  那叶天华却已看出,李先豪这一眼,明明是向那瘦小的汉子请示,只因就在李先豪那一瞥之间,叶天华已然发现,那瘦小的汉子曾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发话,使得叶天华在心中有了计较,当下略一移步,恰恰堵住那瘦小汉子的退路,口中干咳了一声,道:“贤侄女,如果那李先豪也跟骆长风一般守口如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老夫倒想出了一个方法,可使他到放心开口!”
  麦小娟一怔道:“伯父有何妙方?侄女恭候你老指点迷津!”
  叶天华忽然伸手一抓,扣住了那瘦小汉子的肩头,沉声道:“只要逼问此人,便可明白了一切!”
  那瘦小的汉子在迫不及防的情况之下,竟是被叶天华一把扣住了肩井大穴,失去了挣扎和还手之力,但他变得甚为镇定,扭头看了叶天华一眼道:“小的乃是骆府长随,老人家抓住小的,不知为了何故?”
  叶天华冷冷一笑道:“你真是骆长风的家人么?老夫不信骆长风竟有这等身望……”
  说话之间,突然左手一挥,打那瘦小汉子的脸上,剥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麦小娟等人张目望去,只见那瘦小的汉子,刹那间变了一个满脸病容,又瘦又小的白眉无须的老人。
  叶天华一眼看到这人而目,不禁呆了一呆!显然,叶老人竟是认得他的了!
  叶寒云适时叫道:“爹,这人年纪很大啊!”
  叶天华点头道:“不错!他年纪不小,与为父大概差不多……”语音一顿,却向那瘦老人道:“想不到啊!原来竟是病无常居远兄台,老夫倒是失敬了!”
  “病无常”居远五字一出,麦小娟等三女,无不为之大大一惊!
  舒梦渠忍不住尖声道:“叶老伯,他……便是那百魔教中护教二老之一的居远么?”
  叶天华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笑声一敛,目光在骆长风身上一转,接道:“我道骆长风为何这等大胆,又这等害怕呢!原来是你居兄出头,这就怪不得他们了!”
  病无常居远此刻明明已然受制于叶天华之手,只要叶天华手指一发,便可置他于万死不复之地,但他却处之泰然,呵呵一笑道:“不错!叶兄的眼力和机智,叫居某好生佩服!”
  叶天华见他这等从容,心中也甚为敬服,笑道:“居兄,你这等镇定,倒教老夫有点吃惊了!但老夫却不大相信,你还能用什么方法,脱出老夫的掌心。
  居远笑道:“叶兄,你可是以为己将老夫的生死,完全掌握住了么?”
  叶天华笑道:“老夫正是这么想!”
  居远淡淡一笑道:“叶兄,居某号称病无常,本就弱不禁风,但独独对于你叶兄的雷音掌力,却是有些儿不怕,不知叶兄信是不信?”
  叶天华笑道:“相信!”
  他答得极其干脆,不由得使那居远也为之一怔。居远白眉一阵闪动,笑道:“叶兄,你此刻应是已知骆李二人,是受何人差遣的了!”
  叶天华笑道:“轩辕刚,对不对?”
  居远道:“不错!叶兄,轩辕教主兄对你这等照顾,你应是明白其中道理吧!”
  叶天华大笑道:“老夫怎会不知?”他笑声一顿,接道:“这些年来,老夫改名隐居,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不想再与轩辕刚见面而已!”
  居远哼了一声才道:“叶兄,但你不知道,轩辕兄可是一日不曾忘记你呢!”
  叶天华道:“老夫当然知道……”
  余音未已,叶寒云已然接道:“爹爹!你老跟那百魔教有什么过节么?”
  居远冷哼了一声道:“当然有,否则,轩辕教主又怎会找了令尊三十年之久?”
  叶寒云呆了一呆,道:“爹,这位居老人说的话,可是真的么?”
  叶天华淡淡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三十年前,为父会经杀了那轩辕刚的爱妾石玄姑,是以,轩辕刚想向为父寻仇,那也是早在料想之中……”
  居远忽然一笑道:“叶兄,那石玄姑当年果然有些不大像话,甚至连轩辕教主也有些风闻她在外胡作非为,淫乱无耻之甚了!不过,她死在叶兄雷音掌下之事,却叫轩辕兄脸上太过不去啦!”
  叶天华冷笑道:“轩辕刚自己喜欢那顶绿帽子,别人又怎奈他何?其实,老夫杀那妖女,不过是为少林一位高僧解围,轩辕刚要找我报仇,更是早在老夫意料之中!居兄不用代那轩辕刚说了!”
  叶寒云这时低声道:“爹啊,你……改名隐居,原来就是为了躲开那轩辕刚么?”
  叶天华道:“孩子,为父这么做,一方面是不想与这个魔头动手,二来则是不想给丐帮引来灾祸!”
  叶寒云一怔道:“这与本帮何关?”
  叶天华道:“轩辕刚向来自视极高,对于他那爱妾石玄姑的武功,也极为自信,在他来想,为父一人,决收拾不了那石玄姑,八成是合丐帮高手之力,方始将石玄姑杀死,是以,他一旦寻到了为父,下一步就将对付丐帮所有的子弟了!”
  麦小娟听得有些惑然,笑道:“听伯父之言,侄女可闹糊涂了!”
  叶天华笑道:“贤侄女那里不解?”
  麦小娟道:“想那轩辕刚如是认为此事乃是丐帮高手所为,怎会三十年来,并未向丐帮下手呢?”
  叶天华笑道:“这个么?如果你们知道那轩辕刚的为人,便不难明白了!”
  居远冷冷一笑,接道:“叶兄,轩辕兄向来言出不改,他曾当众言明,找不到阁下之前,决不向丐帮下手,三十年来,本教之人,可是恪遵教主之命,除了寻找你叶兄之外,反倒在暗中帮了丐帮不少的忙,得别人以为乃是本教之人下手,凭心而论,你叶兄和丐帮子弟,倒该好好的感谢本教才是!”
  麦小娟,叶寒云和舒梦渠这才明白,那轩辕刚虽是魔教教主,但为人说话,却也是一丝不苟得很!
  叶天华这时竟然笑道:“居兄,老夫能过这三十年清静岁月,倒是应该谢谢轩辕刚呢!不过,打今天起,老夫这清静的岁月,只怕再也无法享受了!”
  居远道:“那还用说?叶兄这九江的庄院,恐怕也有些保不住了!”
  叶天华大笑道:“这个倒不劳居兄为我担心了!”语音一顿,右手微微一按,接道:“居兄,老夫封住你一处穴道,不再为难于你了!”
  居远也大笑道:“叶兄,你当真很大方啊!不怕居某自行解开穴道遁走么?”
  叶天华笑道:“老夫本来就没有留你之意,你要走的话,随时都可转去啊!”
  居远这时不禁怔了一怔,道:“叶兄之意,是将居某放走么?”
  叶天华笑道:“本来如此!”
  居远目光定在叶天华身上,哈哈以笑道:“老夫明白了!”
  叶天华笑道:“居兄明白了最好!你回转虎牢山之后,不妨告诉那轩辕刚,就说叶天华已起程回江西,重回丐帮总坛去了!”
  居远道:“叶兄之意,那是要以丐帮和百魔教一见高低么?”
  叶天华道:“正有此意!”
  居远略一沉吟道:“叶兄,不瞒你说,老夫对你,可是敬佩得很,此番奉了教主之命,前来九江,但也拿不定此间主人便是叶兄,何况,外间传来,都是认为你叶大善人乃是新科进士叶向高长兄,是以老朽纵来,无非是抱了碰碰运气的心理,想不到误打误撞,竟然是真的……”
  叶天华大笑道:“居兄必是大功一件了!”
  居远大笑道:“老夫在百魔教中是何等地位,这功劳两字,又何必提起。”他语音一顿,接道:“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一椿事,那石玄姑纵然不死在你叶兄手下,迟早也要死在居某或是孟兄手中!”
  叶天华道:“可是孟飞宇兄么?”
  居远道:“不错!老朽和孟兄当时已然决定,必要时不惜在暗中下手,将此女除去!”
  叶天华怔了一怔道:“原来居兄也有此心么?这倒是老夫多此一举了!”
  居远笑:“那也不是,其实是叶兄帮了我们大忙,否则,咱们只怕不能再在百魔教中任职了!”
  叶天华皱眉道:“居兄,你只是要说这些话么?老夫认为大可不必了!”
  远笑道:“有,小弟此番回去以后,势必要将你叶兄的居所透露,叶兄如是要回到丐帮总坛,那最好要在半月之内成行,免得将来本教出动之后,发现叶兄尚在此处,只怕叶兄的家小,就要遭殃了!”
  叶天华道:“这个,不劳费心!”
  居远笑道:“还有一件事,兄弟也得告知叶兄!”
  叶天华道:“什么事?”
  居远道:“叶兄封脉封穴的手法虽然高明,但兄弟仍然可以自行解开!”
  叶天华一怔道:“居兄此刻可是已将穴道解开了?”
  居远道:“早已解开了!”
  叶天华忽然大笑道:“居兄,你的盛情,兄弟心领了!谢谢,谢谢!”双手抱拳,向居远一礼!
  居远淡淡一笑道:“叶兄果然是明白人,兄弟这就告辞了!”还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叶天华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百魔教的人物,果然高明得很……”
  叶寒云怔了一怔,道:“爹爹,你的封脉手法,这位姓居的怎么会解开得呢?”
  叶天华道:“轩辕刚八成已将魔教中移经易脉的大法练成了!是以居远的脉穴,为父根本不会封住……”
  舒梦渠这时忽然大声道:“晚辈明白啦!”
  麦小娟呆了一呆道:“舒姐姐明白什么?”
  舒梦渠道:“叶老伯会在那居远说明他脉穴未会受制之后,向他致谢,说时你十分奇怪,直到此刻方始明白,原来那位居老人暗示那轩辕刚的武功,已有特殊成就,要叶老伯当心之故!”
  叶天华笑道:“姑娘果然才智过人,老夫正是为此才感谢于他……”他叹了一口气,又道:“错非居远事先这等暗示于我,将来一旦与那轩辕刚碰上时,十之七八会因为不明他的虚实,上了他的大当了!”
  叶寒云不由得大为担心的问道:“爹爹,倘是那轩辕刚武功当真如此之高,我们又何必一定要跟他作对呢?”
  叶天华呵呵大笑道:“孩子,他不会放过为父的!就算为父已隐居了长达四十年之久,还不是被他找到了么?所以为父已然想通了,还不如当面与他们一较高低!”
  麦小娟接道:“伯父说得有理,想那百魔教一日不除,武林中就彷佛一日不能太平,如是能由伯父请出丐帮帮主南宫前辈,会同六大门派,大家同心合力,必可一举将他们戮灭,那岂不更妙!
  叶天华笑道:“侄女之言,正合老夫之心……”他目光一转,向骆长风看了一眼,沉声道:“骆长风,你可以回去了!”
  骆长风怔了一怔,抱拳道:“矮叟前辈之意,可是不责怪晚生冒犯之罪了么?”
  叶天华道:“错不在你,任何人遇到了百魔教主,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了!老夫如是怪你,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于我么?”
  骆长风长叹一声,深深向叶天华一礼,道:“多谢前辈开恩了……”只见他招呼了属下之人,转身大步而去。
  麦小娟这时移步上前,向叶天华一福道:“伯父,那百魔教的飞星堂堂主淳于萍,已然落在侄女手中,伯父此去丐帮总坛,要不要将她带去?”
  叶天华道:“云儿已向愚叔提起过了,我们离去,自然要将她带走了!”
  叶寒云道:“爹,我们几时动身呢?”
  叶天华沉吟了一下,道:“明日一早便走!不过……”他望着麦小娟道:“贤侄女,令尊几时可由金陵回洞庭?”
  麦小娟道:“这个侄女也不知道啊!”
  叶天华想了一想,道:“咱们如是明日沿江而下,不知可否在金陵遇到令尊?”
  麦小娟道:“伯父要见家父么?”
  叶天华道:“不错,老夫正要与令尊唔面,不论如何,丐帮和五湖帮一定先得携手合作,对付那百魔教主!”
  麦小娟闻言大喜道:“伯父要去,何不今夜便走?本帮九江分堂,可以调出船只相送呢!”
  叶天华笑道:“急也不在这半夜时光啊!愚叔正好利用这段时光料理一下家中事务,而贤侄女也不妨借此机会,将九江分堂之事处理明白!”
  麦小娟失声道:“不是伯父提起,侄女则几乎把李堂主的事给忘了!”她回头了舒梦渠一眼道:“舒姊姊,我们同去那九江分堂一趟吧!”
  舒梦渠道:“是啊,咱们得清理一下此间的分堂一切了……”目光一冷,向那缩缩发抖的李先豪喝道:“李堂主,还不前头领路么?”
  李先豪连连应了声是,当先向外行去。
  麦小娟、舒梦渠紧紧相随,叶天华目她们到了大门之前,这才大声道:“贤侄女,明日午时一刻,愚叔可去江边码头侯着你们!”
  麦小娟、舒梦渠二人都答了一声是,莲步姗姗,迳行而去。
  那位冒失的振武镖局镖师周玄和他的同来之人,此刻已十分惭愧的向叶天华告辞!
  叶天华看了那周玄一眼,沉声道:“周老弟,你们此番虽是受了别人的朦蔽,误打误撞而来,但你们这等不明就理,便自信了他人之言,错非遇到老夫,只怕尔等早就陈尸这九江的江边了!”
  这一番话,只把周玄说得全身直冒冷汗!
  叶天华冷冷的笑了一笑,又道:“周玄,老夫还有一句话要告知于你!”
  周玄低头垂手,恭声道:“晚辈恭候老前辈明教!”
  叶天华道:“那百魔教之人,最是沾惹不得,你老弟身在镖局任职,看来已甚少真和武林人物打过多少交道,但老夫却可断定,你周大镖客这趟镖车,八成要在前途出事了!”
  周玄呆了一呆,道:“怎见得啊?”
  叶天华冷笑道:“你周大镖师在武林中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那京城中的振武镖局,却是一个了不起的字号,尤其是贵局的那位局主‘七绝魔刀’史光汉,在武林中也被列为五大世家之一,百魔教的居远当然不舍对你怎么样,但他手下之人,就必然放不过你了!”
  周玄道:“这,不至于吧?”
  叶天华冷冷接道:“周玄,你不信,不妨拭目一待!老夫告诉你,百魔教中有一位心狠手辣的军师,名叫百智道人傅文威,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只因他决不会容你将此事告诉史光汉,替他们树一强敌!”
  周玄呆了一呆,道:“老前辈,晚辈该怎么办才对呢?”
  叶天华忽然长叹一声,道:“周玄,再往前去,这一趟镖定然保不住了!依老夫之见,你不如暂时就住在九江,差人回京,请来局主或是总镖头,或许可以保住此镖和阁下的项上人头!”
  周玄沉吟了一下,抱拳深深一揖道:“多谢老前辈的高明指点,晚辈这便差人回转京城……”带着手下之人,迅快的向外行去。
  叶天华眼见他们离去,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叶寒云道:“云儿,快快告诉你娘,咱们也该拾掇拾掇,将府中一切交给总管照应,明日一早,也好上路了!”
  叶寒云皱眉道:“爹,咱们还回不回来居住?”
  叶天华脸色一暗,摇头道:“这个……为父也不知道了!倘若百魔教可灭,咱们当然回来,否则,为父这一身朽骨,只恐要埋葬在荒山野谷了……
  ※※※
  第二天的辰时甫过,麦小娟和舒梦渠已然在九江码头之上,恭候“雷音矮叟”叶天华夫妇和“朱衣女丐”叶寒云到来。
  在她们的身后,是一只五湖帮的双桅大船,船舷之上,两边各站了四名紧衣大汉,双手把桨,随时均可待命而发。
  约莫辰时三刻左右,叶天华、洗三娘和叶寒云方始带着淳于萍匆匆赶来。
  麦小娟容得大伙儿上了船以后,立即吩咐开船。
  八桨如飞,双帆满风,舟行之速,有如疾箭一般。也不过一眨眼之间,便以驰出数十余丈!
  黄昏时分不到,大船已然过了大渡口。
  叶天华看看北岸,远在数里之外的镇风塔影,已然隐约可见,这才仿佛想起什么重大之事一般,向麦小娟道:“贤侄女,有一樁事,愚叔倒也忘记问你了!”
  麦小娟笑道:“什么事?很重要吗?”
  叶天华道:“很重要,令尊如是已然离开了金陵,咱们岂不是错过了吗?”
  麦小娟笑道:“就是这樁事吗?”
  叶天华道:“贤侄女可是认为不重要吗?”
  麦小娟道:“那倒不是,晚辈已然关照了船上之人,如是家父座舟经过,他们一定可以发现,及时招呼……”
  叶天华一怔道:“令尊的座舟,莫非别有标记么?”
  麦小娟道:“家父座舟,悬有五湖帮帮主的旗帜,自然是很容易辨识的了!”
  叶天华这才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愚叔多虑了……”语音一顿,船已滑过安庆江面。
  突然间,一名船上执事之人,大步走了进来,高声道:“启禀两位湖主,帮主座舟,眼下正泊在迎江寺前的岸边!属下特来请示,是否要移舟岸!”
  麦小娟大喜道:“当然要拢过去啊!”
  那执事人应了声是,立即转身出看而去。
  不多时,这条双桅大船,已然靠向岸边。
  叶天华当先走出座给,凝目望去,只见在自己所坐的这条船左舷部位,正有一艘插了三角黄旗的巨舟,泊在岸旁,舟上之人,正在分别整理着帆缆等物。
  他笑了一笑,向麦小娟道:“贤侄女,令尊这只座舟,倒是气派得很!”
  麦小娟笑道:“伯父喜欢,家父定会相赠!”
  叶天华大笑道:“不敢!愚叔可坐不起这等豪华的舟楫啊!”
  麦小娟笑道:“为什么?”
  叶天华笑道:“愚叔隐居江干,都有人把我当作江洋大盗,一旦有了这等大船,岂不被人看作海上的大王了么?此事可万万使不得也!”
  麦小娟也听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叶天华笑声一敛接道:“贤侄女,咱们过去看看令尊吧!”
  麦小娟忙道:“侄女前头引路……”当先一闪娇躯,向那三桅大船跃去。
  叶天华、洗三娘、叶寒云和舒梦渠,拉着淳于萍,同时跨过去。
  这是,大船上的管事之人,已然发现麦小娟跨了过来,连忙上前见礼问安。
  麦小娟笑道:“帮主呢?可在舟中。”
  那管事人笑道:“帮主和几位护法,去了迎江寺了!”
  ※※※
  一艘官船,溯江而上。
  这是午后的不久,江面之上,舟楫特多,尤其是那巨大的木排,更是一只接着一只,铺江盖水而来。
  这艘官船十分的气派,显然,不是到任的官员,便是什么大官贵人的眷属家小所坐的了。
  走惯了大江的船家,都明白一点,遇到像这等官船,向例都尽可能的不与它抢道,如是相对方向而驶,更是远远的就避了开去,免得随便的被官船上人,加上一个阻道冒渎的罪名!
  是以,这艘官船行经的附近,并没有多少船只挨近!但在快到九江码头时,这艘官船竟也碰上了找他麻烦的人了!
  大概这官船本是想在九江靠岸,故而在离开九江尚有三里水程,便已缓缓地落下了主帆,并且斜斜的向南岸逼近而驶!
  但就在官船离开中流水道之际,突然由上方向,疾驰驶来十多艘木排,当先的一只,在官船之前,忽然掉头,巨大的排身一横,便将官船去路拦住。
  另外几只木排,却迅速地围了过来,使得这艘官船,进退皆无去路!
  这等情形,大大出乎官船之上的水手们意料,操舟的船家,顿时与那排上的水脚们大声吵闹不休!
  这时,那官船的大厅之中,轻悄地掀帘走出一人。此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不到,但举止沉着,别有一股慑人的威严!他出得厅门,目光四下一转,突然冷哼了一声,闪身又进厅内。
  过不了一瞬,厅帘掀处,又有一人大步而出。此人身裁高大,年纪约在七十出头,但脸色红润,虬髯满腮,看上去简直只有四十出头光景。他穿了一身紫色锦袍,特别耀眼,出舱以后,也是四周打量了一下,顿了顿足,缩回到船舱之内。
  双方的水脚们尚在争执不已,可是,木排和官船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虬髯老人回舱以后,这一回却走出一名蓬头垢发,破衣破衫的叫化子来了。看样子,这条官船上的乘客,根本不是官府之人!否则,怎会有个花子藏在官舱之内?
  这花子手中拿了一根金光闪闪的铜棒,论份量,只怕最少也有五十斤重,但担在他手中却如稻草般软飘飘的,毫不吃力!
  这花子大步走到左舷,目光一转,他可不像那中年文士和虬髯老人,只打量了一眼,便自退去!
  当他发现木排是有意围住自己所坐的官船之后,两眼竟然就像要冒火一般的生气了!
  只见他一跃到了船头,大声向那与木排上水脚们尙在争执的船家喝道:“闪开了……”
  那船家闻言一呆,连忙陪笑道:“花子老爷,他们这木排可真欺负人……”
  蓬头花子哼了一声道:“叫你闪开,谁要你多口多舌来着?退下去!”
  那船家没想到会巴结错了对象,反倒吃了一顿排头,心中虽然老大不快,却半句话也不敢哼,乖乖的连连应是,退到一边。
  那花子探出头去,望着对面木排上的人大喝一声道:“竟敢挡住官船去路,难道光天化日之下,就不怕王法了么?”
  那木排上的水脚,瞧见这说话的人,乃是个花子,似乎大为意外,一时却无人回答!
  但那伙人中的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小首领,在怔得一怔之后,立即喝道:“老花子,你……是这船上的什么人?”
  老花子嘿嘿一笑道:“什么人?老夫既然搭了这条船,自然是船上的客人了!”
  那人皱眉道:“你也算得是客人么?凭你这个花子,也配坐这官船?”
  老花子大笑道:“为什么不配?你可知道这条船是什么人所包的么?”
  那人淡淡的笑了一笑道:“老花子,你可是想在我口中套什么话么?你少作梦了!”
  老花子两眼一翻,大怒道:“好小子,你敢对老夫无礼么?你们排教教主见到老夫也不敢这般说话,你可知道么?”
  那人呆了一呆,道:“你……这花子认得我们教主?你……想哄谁?”他口中虽然不信,但脸上的神色,却已说明,他已相信了十分!
  老花子呵呵一笑道:“小子,你们这趟排是什么人负责?”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这一趟排么?由我负责!”
  老花子沉声道:“你么?在排教之中,你是什么身份?也够资格押这么一大批木排么?哼!你骗别人可以,骗老夫嘛,那还办不到!”
  那人吃了一惊,挥手喝止正在想用木排向那官船撞去的手下,大声道:“老花子,你又是谁?竟是知道不少本教之事?”
  老花子两眼一瞪道:“老夫是谁,你还不够资格查问,小子,还不快快挪开木排,让老夫过去么?”
  那人却摇了摇头,道:“不成!舵主未到,我却做不了主!”
  老花子闻言,气得跳了起来!右手一按船头,就待飞身向那木排跃将过去!
  适时,一声佛号打他身后传来,一名白髯老僧低低说道:“秦施主,此刻不宜动武,还望施主忍耐!”
  老花子刚自跃起的身形,立即撤回,但那一脸怒容,却是越来越盛。
  老和尙笑了一笑,接道:“施主,咱们来到地头之前,还是不宜再出差错,赌气事小,误了中原武林的团结大计,那可就事情大了!”
  敢情这位白髯僧人,乃是少林长老慧音大师。
  至于这老花子,则是丐帮长老“风火雷音棒”秦子羽!
  原来这官船,乘客并非达官美眷,而是武林六大门派中的几位顶尖高手。
  他们乃是应隐居江西卢台山五老峰下的老人“空灵神叟”荆皓之约,共同商讨中原武林同道团结的大计!
  是以,慧音大师语音一落,那位在丐帮之中,素以性情暴躁著名的“风火雷音棒”秦子羽,也不敢再发脾气,多惹事端了!
  当下秦子羽一顿手中风火钢棒,重重的嗯了一声,道:“大师!咱们……难道就这么被困在这群木排之中,不上不下了么?”
  慧音大师淡淡一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秦施主,此事你大可安心……”
  秦子羽心里不知这条船会怎么的直法,也猜不透慧音大师言外之意,摇摇头,道:“大师之意,那是要咱们在船上忍气吞声的等着对方自行退去么?”
  慧音大师笑道:“非也!”突然他伸手一指,接道:“施主,排教中已有高人赶来,咱们又何必与这做不了主的下手生气?”
  两人对答之间,果然打那上游的里许之处,疾适奔马般驰来三列木排。也不过眨眨眼之间,便已到了当场。
  秦子羽道:“排教教主朱万承?”
  慧音大师道:“不一定!也许是,也许另有别人!不过,这三只木排大有来头,那是必然的了!”
  秦子羽不解的问道:“大师从何得见?”
  慧音大师笑道:“施主,你没有瞧到么?这些木排上的水脚,都忽然肃静下来,不会没有原因的啊?”
  秦子羽扫视了眼前那十多只木排上的人,果如慧音大师所言,个个都已手扶竹篙凝神肃立不动!
  错非果如慧音大师之言,他们又怎会忽然变得如此的乖顺起来!
  那三支木排驶到近前,依然未会减速,看看就要向前面的木排排上冲撞过来!
  秦子羽看得正想骂他们几句,突然那三艘木排的排头之上,站起一名持篙的汉子,仗着手中那根长可及丈的竹篙,分别向前面的木排排身一点,本是疾行而来的三艘木排,即立在江水中打了半个回转,稳稳的停住了!
  秦子羽呆了一呆道:“好高明的御舟之术……”
  慧音大师笑道:“施主,排教中人,最最神奇的就是这等手法,否则,他们又怎能被一般百姓叫作会呼风唤雨的怪客呢?
  秦子羽点头道:“有理!他们这等水上工夫,果然足以惊世骇俗得很……”
  语音未已,已自那三支木排上走过来几名排教中人!为前的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穿了一身紧身衣靠,白面无须,背后揷了一双分水刺,步履稳实,颇似武功不弱。第五第六两人,则是宽袍大袖,一付文士打扮,看样子,却不似排教中子弟了!
  这人走到最近官船的那支木排之上,与先前和秦子羽答话之人,低低的谈了几句,只见那为首的一名,看了秦子羽一眼,挥了一挥手,喝令那汉子退下,便自转身,向秦子羽抱拳道:“风火侠丐秦兄么?区区排教护法胡如龙,这厢有礼了!”
  秦子羽听说过排教护法二神“破浪神蛟”胡如龙的名字,闻言冷冷一笑道:“原来是胡大护法,秦某可兴是久仰了……”他语音一顿,接道:“秦某素知排教中朋友,与武林同道不常来往,今日在这江面之上忽而阻止秦某等人座船,不知为了什么?”
  ‘破浪神较”胡如龙笑了一笑道:“秦兄,这位大师,可是少林寺僧慧音长老?”
  敢情这姓胡的眼皮子不小,虽然他不在武林中走动,对于武林中知名人物,都能一一指认出来。
  秦子羽微感意外的一怔之间,慧音大师已然合十道:“施主好眼力,老衲正是慧音……”
  慧音大师语音略顿,口中念了一声佛号,接道:“老衲等人与排教教主朱施主素无瓜葛,贵教子弟,竟将老衲等座船阻住,不知为了何故?”
  胡如龙抱拳道:“这个……本教与六大门派,向来没有过节,江上拦舟之举,实在也是万不得已的事……”
  秦子羽本就一腔怒火,闻言大喝道:“什么不得已?你们明明是跟六大门派过不去!”
  胡如龙微微一笑道:“秦兄言重了!排教子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六大门派为敌啊!”
  秦子羽道:“不敢为敌?你们阻住我等去路,那又是为了什么?”
  胡如龙道:“秦兄不用动怒,胡某赶来,便是向秦兄解说此事!”
  秦子羽道:“要说赶快,莫要误了秦某的大事!”
  胡如龙微微一笑道:“秦兄莫急,你们如是想去庐山,恐怕大可不必了!”
  敢情他们早已知道秦子羽等人是去庐山赴会的了!
  慧音大师此刻脸色突然一,大喝道:“施主,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胡如龙道:“空灵神叟荆皓已然不在五老峰下,你们自是不必去得了!”
  秦子羽冷笑道:“谁说荆老人不在庐山了?”
  胡如龙笑道:“在下便是奉命来迎接诸位,改去那黄州本教总舵!”
  秦子羽脸色一变,怒道:“放屁!”
  慧音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排教朱教主可在黄州总舵?”
  胡如龙道:“正在黄州总舵!”
  慧音大师道:“老衲却知朱教主眼下不在黄州!”
  胡如龙大笑道:“大师乃佛门高僧,怎么也打起诳语来了?”
  慧音大师突然哼了一声道:“老衲并未说谎!只怕这说谎乃是施主自己!”
  胡如龙冷冷的一笑道:“本教教主的行动,胡某身为护法,焉有不知之理?”
  慧昔大师道:“施主,老衲离开莆田少林下院之时,那朱教主就在那里,如今也不过五天不到,朱教主决不可能赶在老衲头里来到黄州!何况……”他略略一顿话音,接道:“据朱教主亲口相告,他眼下得去另一处地方办理一椿十分重大之事,三月之内不会回转黄州!”
  胡如龙闻言不由得一呆,道:“原来你真和教主见过面了?”
  慧音大师道:“老衲自是说的真话了,施主如此诓骗老衲等人,必然有着极大极大的阴谋了!”
  胡如龙突然仰天大笑三声道:“不错!胡某人别有所图!”他笑声一顿,又道:“不过,胡某要告诉两位,你们想去庐山,那是决不可能了!”
  秦子羽冷笑道:“你说的么?”
  胡如龙道:“正是胡某说的!”
  秦子羽蓦地大笑道:“凭什么?就凭你这张嘴么?”
  胡如龙道:“依秦兄之言那要凭什么?”
  秦子羽陡然一挥手中铜棒,道:“老夫要试试你有多少份量,胆敢在此放肆!”
  胡如龙微微的撤嘴,冷哼道:“秦兄莫非是想动手么?”
  秦子羽道:“胡如龙,如果你立即叫你们的属下退去,老夫念在与朱万承相识的份上,不再追究,否则,老夫定要将你拿下,送到朱万承身边,要他用排教中最最恶毒惩治叛徒的手法治你之罪!”
  胡如龙淡淡一笑:“秦兄想得很好,可惜的是,胡某不会应允!”
  秦子羽闻言,气的蓬头怒张,厉吼一声道:“胡如龙,老夫收拾你……”突然一个闪身,便向木排跃去!
  秦子羽当真是艺高胆大人,他竟然这么卤莾的向木排跳去,只把慧音大师看得心中一凉,忙道:“施主小心啊……”
  慧音大师话刚出口,那排木上已然有人长笑一声道:“秦子羽,你绰号风火神乞,老夫且让你这见不得水的人,尝尝落水狗的滋味!”
  秦子羽此时身在半空,依然游有余的大笑道:“凭你们也配……”
  话音未已,只见那木排上发话的黑衣老人大袖双飞,横空向秦子羽劈出一般凌厉无比的内家真力!
  秦子羽倒是未会把他放在眼中,因为排教中的高手,进教主朱万承在内,也不见仅凭这大袖双挥,就可将自己震落水中!是以他依然握棒,向木排落去!
  就在他身形下沉的那一瞬间,陡感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大的潜力,有如山崩潮涌船向自己身前逼了过来!
  秦子羽大吃一惊,刚自运起全身功力,向下沉去!
  但那黑衣老人忽地怪笑一声道:“秦子羽,你何不尝尝长江浑水的滋味……”
  但见他右手一引,秦子羽下横的身形竟而随之一偏,噗通一声,落入大江之中,掀起的浪花,足有丈许来高!
  慧音大师看得失声叫道:“接引神功么?”
  那黑衣老人朗朗一笑道:“少林长老,却也如此浅薄,老夫若用的接引神功,秦子羽还想活得了命么?”
  敢情这时秦子羽已身一跃,由江水之中,跃落在另一只木排之上。
  慧音大师道:“施主高姓?老衲眼生得很!”
  就在他说话之时,官船的舱帘掀处,走出四人。
  除了先前露过面的中年文士和虬髯老人而外,还有一位长髯拂胸的道长,和一位身着紫衫的少女!
  这四人走上船头,那中年文士陡然脸色一变,喝道:“骆孝武,是你么?”
  那黑衣老人一眼看到那中年文士,不由得大笑道:“怎么,华山派的掌门人,竟也在这船上么?骆某倒真正不曾想到……”
  原来这中年文士竟是华山派的现任掌门人“乾坤侠剑”罗幻芝!
  慧音大师一听罗幻芝识得此人,便也不再多问了!
  罗幻芝却冷笑道:“拦住本座等座舟,莫非竟是轩辕刚的主意么?”
  骆孝武大笑道:“掌门人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破其中巧妙所在,佩服得很。”
  罗幻芝冷笑道:“百魔教除了你,还派了什么在此守候?”
  骆孝武微微一笑道:“掌门人之意,莫非骆某的面子还不够么?轩辕教主要骆某前来,那就是很大的面子了!掌门人最好莫要不知趣,弄得大家脸上无光!”
  罗幻芝呵呵一笑道:“骆孝武,你以为凭你那点武功,便想将本座等人留下么。”
  骆孝武道:“有何不能?六大门派的高手,骆某人可见识得多了!”
  这时,那秦子羽已在另外的那只木排之上,大展神威,将排上的水脚,全都摔落江水之中!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那些水扶等人一旦落水,他未曾点他们穴道,是以他所立身的那只木排,刹那间竟然一根一根的散了!
  秦子羽只气得满脸发黄,飞身一跃,回到官船之上。
  如果他再迟片刻,只怕又要落水一次了!
  秦子羽混身俱已湿透,但他并未入舱换着衣衫,却是上得船来,便大声向罗幻芝道:“掌门老弟,你不用跟他们多费唇舌!否则,可就要误了时刻啦!”
  别瞧他为人莾撞,但这两句话,却是十分中听!慧音大师笑道:“秦施主说得不错!掌门人不用和他多说了!”
  但骆孝武却朗声一笑道:“你们不必打那如意算盘啦!就算你们能够靠岸,只怕也永远到不了庐山!”他笑声一敛,又道:“六位最好是依从胡兄之言,随咱们走一趟黄州,否则,休怪骆某对你们不够礼貌……”
  此刻那虬髯老人陡然声若洪钟般大喝道:“骆孝武,你可认得老夫。”
  骆孝武冷冷接道:“阁下不是‘遁龙修士’厉涤狂么?骆某又怎会不识?”
  原来这虬髯老人,正是崆峒的长老“遁龙修士”厉涤狂!此人在武林中与秦子羽一般,同样的嫉恶如仇,脾气暴躁著称!不过,他今天的表现,却比秦子羽冷静得多!
  骆孝武话音一落,厉涤狂哼了一声道:“骆孝武,你既然认得老夫,可知这九江江面之上,却容不得你在此撒野的了!不然的话,那丢人现眼的事,可要重演一遭,岂不太失百魔教面子么?”
  骆孝武闻言,双眉一皱道:“厉涤狂,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骆某人虽然在郜旡畏手下吃过瘪,但那是二十年前,换上今天,就是郜旡畏亲自在此,骆某也不会放他过去!”
  骆孝武口中的郜旡畏,乃是崆峒掌门,武林中号称“血影神翁”,廿年前,骆孝武曾经三度败在郜旡畏手下!
  不过,“血影神翁”郜旡畏因为念在骆孝武并非十恶之徒,故而未曾伤他性命!
  想不到当年的一位长江水盗,在投入百魔教之后,竟然如此猖狂!
  厉涤狂闻言,怪笑了一声道:“好啊!想不到掌门师兄一念之仁,却留下了如今这等祸患,厉某为了替掌门师兄赎回当年一念仁慈的罪过,今儿可决不放过于你了……”
  语音未已,骆孝武已大笑道:“是么?老夫倒要看看是谁不肯放过谁吧!”只见他挥手向胡如龙道:“胡兄,下令撞毁官船!”
  胡如龙应了一声是,探手入怀,取出红色三角小旗,迎风一舞,那十多只木排,立即散开!并且,迅快的解开扎排的棕缆,变成了一根一根顺流而下的散木!
  这些木材一旦散开,再经那批水脚们用力推动,每一根都不亚于一座小山,直向官船船身冲击而来。
  秦子羽手中铜棒一举,伸到船舷之外,指向一根冲来的杉木,轻轻一点,便将那根互木挡向丈许之外。
  这时,慧音大师、厉涤狂,罗幻芝和那位道长及紫衣少女,分站两舷,全都在拨点那一根根撞来的木材!
  他们虽然人人都有一身武功,但因木材太多,终有照顾不到之处!
  盏茶时光不到,那官船的船尾,已被杉木撞中,桨舵全毁,使得这艘官船,完全失去了控制!
  慧音大师眼见官船的船尾逐渐下沉,连忙大喝一声道:“诸位施主,老衲认为应该弃船了!”
  罗幻芝点头道:“不错!大师之言,甚是有理,咱们离岸不足一里,各位快快借那杉木落脚,横渡长江,上岸再作计较……”语音一落,当先飞身而起,向一根漂流而来的杉木落去。
  慧音大师等人也如法泡制,踏着杉木,向岸边跃去!
  虽然,他们这等举动,大出骆孝武等人意料之外,官船虽是被他们撞毁了,但对方的六位高手,却已逐波踏木而去。骆孝武向胡如龙皱眉道:“胡兄,咱们安排的一切,眼下都已无用,还是赶快拢岸,支援姑娘去吧!”
  胡如龙招呼了一声,那只木排迅快的向岸边划去!
  罗幻芝等六人,此时已跃上了九江码头。
  他们眼看孝武等木排也正向江岸驶来,却未等候,一行六人,找了一处客栈,住了进去,等到黄昏时分,这才出城向庐山方向奔去。
  六人的脚程极快,二更未到,便已抵达山下。
  因为他们座舟被毁,故而原定由含鄱口入山,改由莲花洞入山,行程自然要远了不少了!
  但三更不到,六人仍然赶到了五老峰下的青莲谷中。
  就在六人进入谷口的利那,突然间,一条人影如飞般由右杰山头,直落而下。
  淡淡的月色之下,看得出这现身之人,竟是一位少女。
  她身子正挡住六人去路,走在当先的那位道长,不由得眉头一皱,喝道:“女檀樾何故阻路?”
  那少女一身衣衫似雪,脸色也显得甚为苍白,眉目长得却极为匀称,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右手提了一支寒光耀目的宝剑,神情冷漠,彷彿只要一言不合,便将动手杀人的模样。
  白髯道人话音甫落,罗幻芝已越众而行,抱拳笑道:“原来是蔡姑娘,罗某这厢有礼了!”他身为一派掌门,却向这名少女抱拳施礼,足见这位姓蔡的姑娘大有来头。
  那白衣少女柳眉一耸,哼了一声道:“适才见到骆护法,得知掌门人也亲自出动,先前妾身还有些不信,此刻一见,倒果然是真的了!”
  罗幻芝笑道:“听姑娘之言,那骆孝武已然到了庐山了?”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到了……”
  罗幻芝这时竟为身边的人介绍,他们这才知道,白衣少女乃是“百魔教教主”轩辕刚的义女蔡雪雪!
  白髯道人这时哼了一声道:“女檀樾,你阻住去路,可是与那骆孝武一般用心么?”
  蔡雪雪冷冷一笑道:“不错!玄寒,你如果识相,最好莫再前行一步!”
  敢情这位道长乃是武当掌门玄玄道长的师兄玄寒道人!
  玄寒道人听他直呼自己之名,大为恼怒,喝道:“你……你太没有礼貌……”
  蔡雪雪格格一笑道:“玄寒,武林中只怕还没有我不敢直呼名姓之人呢!你如不愿,何不拔剑一战?”
  这可好,她不但叫了他道号,而且公然挑战了,玄寒道人涵养再好,这时也忍不住了!
  他怒喝一声道:“不错,贫道正要教训于你……”呛一声,拔出了肩头长剑!
  这时,那名紫衣少女一闪而来,笑道:“道长,这丫头交给晚辈吧!”
  玄寒道人本来就不想与这白衣少女交手,闻言正中心怀,笑道:“贤侄女可要小心一些啊!”
  这少女乃是峨嵋掌门“乐天神姥”石三娘的女儿“紫衣玉女”石小琳!
  石小琳闻言,嫣然一笑道:“前辈放心……”语音一顿,右手掣出长剑,一言不发,刷的一声,向蔡雪雪刺去。
  蔡雪雪微微一笑道:“峨嵋摘星剑法,姑娘久已闻名,今天倒要领教一番了!”随手发出一招,便将石小琳剑势挡开!
  石小琳喝了一声道:“再尝尝这一剑……”寒光耀目,剑气之烈,十分惊人。
  蔡雪雪皱了皱眉,冷冷一笑道:“有一点儿门道,但想逞强,那还差得远……”宝剑一举,一招“分花拂柳”,便将石小琳的剑势化解!
  玄寒道人看得眉头双锁,低声向慧音大师道:“大师,这丫头剑法高强,石侄女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慧音大师道:“道兄所见甚是,老衲等一时不便插挿手,看来只有用那釜底抽薪之计了……”语音一顿,向秦子羽道:“秦施主,你且向谷内闯去,也好分去那蔡姑娘的心神……”
  秦子羽闻言,大喝一声道:“厉兄,咱们快快闯入谷内……”身子一闪,便向谷中行去。
  那蔡雪雪闻言,却如未见,虽然秦子羽,厉涤狂两人均已向谷内走出,但她的心神可就丝毫未受影响!
  慧音大师和罗幻芝两人,这时也举步向谷内走去。
  只有武当玄寒道人留在原地,为石小琳掠阵!
  不过,秦子羽和厉涤狂两人不过入谷十步,便被一伙人挡住去路。
  秦子羽目光过处,只见除了以上遇到的胡如龙、骆孝武二人之外,还有四名年约五十的老人并立当地。
  秦子羽浓眉一扬,大笑道:“好啊!又遇到你们了么?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骆孝武嘿嘿一笑道:“秦兄,你们还不死心么?须知这青莲谷中俱是本教之人,你们想入内与那疯子相见,可比登天还难了!”
  厉涤狂怒道:“荆老人一代大侠,尔等竟敢称他为疯子,不怕荆大侠割去你的舌头么?”
  骆孝武道:“荆皓已是自顾不暇,那里还有工夫与老夫动手……”语音一顿,接道:“厉兄和秦兄,骆某有句话要请你们好生记下!”
  厉涤狂道:“有屁请放!老夫记不记,那可与你没有什么相干!”
  秦子羽也道:“骆孝武,你最好说话要当心一些,否则,老花子可决不饶你!”
  骆孝武淡淡一笑道:“秦兄,当今武林的六大门派日益式微,五大世家、四大豪门又出了大乱,轩辕教主趁时而起,武林一统已为期不远,两位如果稍识时务,何不学学骆某,少不得也是个护法之位……”

  第廿二章 血染荒谷 以诈攻诈
  厉涤狂怒吼一声道:“放屁!”
  这时,慧音大师和罗幻芝也走了过来。
  耳中自然也听到了骆孝武之言,当下两人疾步上前,由罗幻芝出言喝道:“骆孝武,看来今日之局是只有一拚了!”
  骆孝武一怔道:“几位当真不识拾举得……”
  这时,站在骆孝武身边的一位老人陡地大步向前,向罗幻芝道:“掌门人,还识得愚叔么?”
  罗幻芝怎会不识呢?
  这黑衣老人本是华山长老,武林中号称“玉掌金钩”许朴,论辈份,乃是自己的师叔,多年前下山以后,就再也未会回山,想不到竟是投身在百魔教中!
  罗幻芝皱了皱眉道:“许师叔,这些年来,你在何处存身,为何不回华山?”
  许朴冷冷一笑道:“愚叔么?现在为百魔教主驾前的十大剑客之一,比你华山掌门可就威风得多了!”
  罗幻芝沉声道:“师叔可是背叛了华山?”
  许朴笑道:“什么背叛?改投名师,修习上乘武功,乃是愚叔心愿……”
  罗幻芝突然喝道:“许朴,你既已背派他投,就已不是华山子弟,本座今日当众宣称,许朴永远逐出华山门墙……”
  许朴仰天大笑道:“很好!很好!老夫早知你会有此一举!不过……”他语音一顿,接道:“罗贤侄,为了华山子弟,老夫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罗幻芝怒道:“什么事?”
  许朴道:“莫要反抗百魔教,把华山一派千百年的基业毁于你手!”
  罗幻芝冷笑道:“你这是何意?”
  许朴道:“很简单,率领全派之人,投入百魔教,不但可保全了掌教地位,而且也可保全了华山全派子弟一人不伤不死!”
  罗幻芝冷笑道:“丧心病狂,莫此为甚!许朴你是本派钣徒,本座现在就要将你拿下……”
  呛郎一声,掣出长剑,大步向许朴走去。
  许朴冷冷一笑道:“罗幻芝如果你动手,只不过是自取其辱,依老夫看,你还是听信老夫的劝告,归顺了吧!”
  罗幻芝一语不发,刷的一声,举剑直刺过去。
  许朴虽然一副倚老卖老的神色,但对罗幻芝刺来的剑势,却不敢大意!右手拍出一掌,身形斜飘七尺!借着这避开的刹那,已然拔出身畔宝剑,回手攻出三招!顿时,两人斗在一起。
  秦子羽可没有闲着,挥动铜棒,和那位骆孝武混战成一团。
  厉涤狂找上了胡如龙,也拚得十分激烈。
  只有慧音大师尚未动手,但也面对着那三名黑衣老人,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大意!
  这时,石小琳和蔡雪雪之战,已到胜负之判的关头,蔡雪雪武功之高,只看得武当玄寒道人为之心惊不已!
  他盱衡当前局面,发现对方人数超出自己等人,而就武功的高低,己方却并不比对方高明,心念迅快的转动,突然撤出肩头长剑,低喝一声道:“贤侄女莫要惊慌,贫道助你一臂之力……”
  身形一闪,挺剑便向蔡雪雪的左肩刺去!
  蔡雪雪冷冷一笑道:“你们早就该联手了……”
  纤纤玉手一划,一招“空穴来风”,硬将石小琳的剑势震开,右手长剑斜斜一敲,将玄寒道人的这一剑震得歪出尺半。
  玄寒道人心中大为赞佩,喝道:“好剑法,贫道真当另眼看待于你……”刷的一声,连出三招五式!
  石小琳这时也迅速的攻出两招。
  蔡雪雪剑光似雪,白衣飘飘,一招“万流归宗”便将两般兵器荡开,只见她脆笑一声,道:“石大姑娘,你给我躺下吧!”
  石小琳倒是十分听话,当真应声而倒!
  敢情蔡雪雪突然施展了“百魔教主”轩辕刚的“玄冰真气”,点中了石小琳的乳根穴!
  玄寒道长大吃一惊,宝剑一挥,横身挡在石小琳的身前,防范蔡雪雪再下辣手!
  蔡雪雪倒并未趁机再下毒手,只冷冷的看看玄寒道人道:“武当剑法,称誉武林,姑娘点倒石小琳,正是要好好领教你们武当剑法!”
  口气之狂,只气得玄寒道人面色铁青!
  他身为武当长老,怎能忍受蔡雪雪这等鄙视,当下怒哼了一声,挥剑一击,直取蔡雪雪双目中间部位!这等出剑方式,乃是因为对方是个少女,腹部之下,都不便出手之故!
  蔡雪雪格格一笑道:“道长,小心了……”
  剑脊一挡玄寒道人的来剑,呛的一声火花四溅!
  蔡雪雪身形微微的向后一闪,长剑突然一卷而出!
  这一招剑法,大出常轨之外,玄寒道人连连施展了武当太乙剑法中三招保身绝学,才将蔡雪雪长剑封开!
  就在玄寒道人趁机反剑回攻之际,两丈之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哼!玄寒道人一惊之下,凝目望去……
  敢情那秦子羽和骆孝武两人竟是各自中了对方一掌,同时倒地不起!
  玄寒道人心中虽然十分吃惊,但大敌当前,不敢再有旁骛,口中念了一声无量寿佛,凝神一志,挥剑向蔡雪雪猛攻七招!
  一时之间,蔡雪雪倒也未能占尽先机!
  此刻,那三名黑衣老人,陡地旋动身形,一名逐向肃立备战的慧音大师,一名奔向骆孝武,另一名则移向那穴道被制的石小琳!
  这三名黑衣老人一动,可使罗幻芝等人大为分心!
  慧音大师暴喝一声,一拳向抢向自己的黑衣老人击去,身形一转,反倒退向石小琳身边而来!但他究竟慢了半步!
  那奔向石小琳的黑衣老人,已一把将石小琳抓起,扛在肩上,身形闪得一闪,便隐入左侧山石之后!
  骆孝武被另一名黑衣老人抱走,容得慧音大师举步去追,剩下的这位黑衣老人却已左右双掌并出,打侧面攻了过来!
  刹那间,场中情势大变!厉涤狂虽然一掌将胡如龙击成重伤,但他却被抱走石小琳的那名黑衣人赶来截下,抽不出空去查看秦子羽的伤势,而秦子羽此时则十分艰困的跌坐在地,一心一意的运气疗治伤痛。
  此时那救走骆孝武的黑衣老人如果回来,他只消轻轻一指,便可将秦子羽置之死地了。
  而这时慧音大师等四人,都已没有余力照顾到秦子羽,显然,只要那黑衣老人一旦转来,秦子羽必将落入对方手中了!
  激战中的四对高手,最吃力的是武当玄寒道人!
  厉涤狂、慧音大师则和两名黑衣老人战成平手,看样子一时还分不出高低!
  只有那罗幻芝比较轻松,许朴的长剑,已然有着欲振乏力,再难发挥的迹象!
  罗幻芝略略注视了一下场中的情形,心中不由得大为奇怪,因为那荆老人的住处,离开这里不会超出五里,为何此间打得如此激烈,却不见这位“空灵神叟”前来查看呢?
  刹那间,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莫非“空灵神叟”荆皓已遭了轩辕刚的暗算么?他自是有些难以相信!
  罗幻芝转念及此,不由得心中一凉,寻思道:“如果荆老人未遭暗算,为何他竟不前来察看呢……”心念万转,他顿时作了一个十分艰苦的决定!设法突出重围,入谷查看一番!
  罗幻芝身为一派掌门,同行之人均在苦战之际,他一个突围而去,在道义上言,那是大大不当!
  可是,面临这等局势,他不设法突围入谷,后果定将更是不堪想象了!罗幻芝难以决定,原因亦即在此!
  不过,若是罗幻芝不是四十不到年纪,只怕他也不会有那些年轻人的冲动,甘冒他人指责,而打算冲入谷内去了!
  他决心既下,并不犹豫,怒喝一声,剑势陡地大变,但见晶光电掠而起,刷的一声,将那许朴长剑荡开!
  就在这瞬息机会,罗幻芝丝毫不会浪费,左手暴点而出,迫得许朴抽身斜飘丈七!顿时,他身形一晃,真似一缕轻烟般向谷内奔去!
  许朴决未料到他竟会舍了同来的人,单身匹马向谷内冲去,是以在怔得一怔之后,再想去追,可已迟了!
  罗幻芝疾似流星一般的跃入谷内,也不过盏茶时光,便已抵达了“空灵神叟”荆皓隐居的茅庐之前。
  一灯荧然,茅屋内是那么静谧!
  罗幻芝毫不迟疑,一手推开那道柴扉,跨入院中。没有人查问,这使他心中起了不祥的预感!略一伫步,轻咳了一声道:“荆老在家么?华山掌门人罗幻芝应约前来拜候……”他话音一发,等着那屋内之人回答。但却无人回答!显明得很,屋内根本无人!
  那荆老人不在屋中,这使得罗幻芝心中大大一震,迫不及待的飞身向屋内奔去!三间茅屋,果然并无一人。
  罗幻芝明白了!
  荆老人当真也被轩辕刚暗算了!
  罗幻芝恨得牙根咬碎,迅快的在屋中打了一转,但他发现一椿甚为意外之事!
  敢情在左侧的书房之中,却摆了一桌甚为精致的酒菜,瞧那碗筷均是整整齐齐,而且盘中荣肴均属微温,足见荆老人不见之前,尙在此地!离开茅屋,顶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以上!而且,连服伺老人的两名弟子也是不久前方始离去,说不定,就是同时离去!
  这一发现,使罗幻芝想到,荆老人必是在等着自己等人前来,一切都已准备妥善之际,忽然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迫得他不能不离开茅屋!但这又会是什么事呢?除非……那轩辕刚自己来了!
  罗幻芝越想越有可能,刹那间,他又想到,倘若轩辕刚自己来了,那荆老人的两名弟子,八成已然遇害了!罗幻芝呆呆的瞧着桌上酒菜,终于长叹一声,大步出了茅屋!
  荆老人现已不在,他自然是要赶回谷口,与那许朴等人决一死战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跨出了茅屋,突然迎面有一股强逾千钧的重力,猛击而来!
  罗幻芝大吃一惊,匆忙间双手一挥,侧身飘开一丈,口中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在此撒野?”
  语音甫落,只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道:“老夫倒要问问你是什么人呢!鬼鬼祟祟,骗得老夫跟你跑了三十里来回冤枉路,你还好意思反问老夫么?”
  罗幻芝闻言一怔,心中暗道:“此人是谁……”但他口中却道:“在下刚则抵此,尊驾怎说在下骗你跑了许多冤枉路呢?”
  那人哼了一声,疾步而来。敢情适才对方发掌之时,居然远在十丈之外!如此距离,能有这么强劲的掌力,武林中可不多见!
  顿时,罗幻芝想出了可能是谁……当下双手抱拳,接道:“老人家可是荆大侠?”原来他想此人可能便是荆皓!
  那老人来到了近前,白发白须,黄衫云履,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罗幻芝话音一落,他立即皱眉道:“你……是谁?适才冤了老夫跑路的人,不是你么?”听他回答,明明是荆皓无疑了!
  罗幻芝摇头道:“在下华山掌门罗幻芝……”
  那老人呆了一呆道:“掌门老弟么?你……他们几位可也来了?”不错了!这老人正是“空灵神叟”荆皓!
  罗幻芝闻言,却未回答,反道:“荆老,你说有人骗了你老,不知此人是谁?”
  荆皓道:“老夫如是知道,他还逃得了么?”他语音一顿,接道:“掌门人,你见到老夫的那两个不成材的徒弟没有?”
  罗幻芝摇头道:“屋内无人,想必他们去寻找你老去了……”
  荆皓抓了抓满头白发,道:“这……奇怪啊!什么人竟能有这等脚程呢?老夫明明看到他在前面三十丈远近,却能叫老夫追了一个多时辰追不上,这岂不是怪事么?”
  罗幻芝闻言,心中还着实吃了一大惊!
  因为“空灵神度”荆皓的武功,讲求的便是“空灵”二字,轻功一道,可谓冠盖武林,此刻居然有人能在轻功上不稍逊色于他,传将出去,必然大大震动江湖!
  罗幻芝也兀自皱眉道:“是啊,此事果然十分奇怪……”
  荆皓这时一手揪髯,打量着罗幻芝道:“掌门人,那慧音大师等五人呢?为何不会与你同来?”
  罗幻芝这才想起,他们尚在谷口苦战,当下忙道:“荆老,他们尚在谷口……”当下把遇到百魔教属下阻拦之事,略略的说出。
  荆皓脸色陡然一变,喝道:掌门人,他们处境险恶得很,咱们快快前去瞧瞧……”
  罗幻芝道:“荆老,你那两位弟子……”
  荆皓摇了摇头道:“不用管他们了!”身形一转,便向谷口奔去。
  罗幻芝心中大为钦佩,荆皓这等急人之难的心怀,果然不愧在武林中享有盛誉!
  当下施出全力,紧紧随在荆皓身后而去!
  罗幻芝离开谷口,前后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但他和荆老人重新赶回之时,却已不见了慧音大师等人!地上血迹斑斑,还留下了一条断臂和一名仆地而卧的尸体。
  荆皓伸手拨转那人,不由得为之一怔,失声道:“玄寒道人!”
  罗幻芝也已瞧出,这面下而卧的尸体,正是武当长老“玄寒道人”!他的华盖穴部位,插了一支短剑,显然,就是这一剑,要了他的性命!
  罗幻芝沉声道:“荆老,看来慧音大师等人,必是被百魔教重创之后被俘了!”
  荆皓冷冷一笑道:“不错,轩辕则果然有一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接道:“但他们敢在老夫这青莲谷口伤人,那是不把老夫看在眼中了!”
  罗幻芝沉声道:“荆老,为今之计,百魔教属下恐怕尙未去远,晚辈认为,咱们不妨追上一程!”
  荆皓道:“怎样追法?掌门人,这等月色,要在庐山的千山万壑之中去追探对方,那岂不等于大海捞针么?”
  罗幻芝并非不明白这道理!但他的想法却是认为对方既然带有重伤之人,行动不会怎生快捷,如果两人分头查看,在十里范围之内,应可将对方找到!
  不过,荆皓一反对,他也不再提出,只是长嘘一声道:“依老前辈之见,又当如何才是?”
  荆皓道:“射人射马,擒贼擒王,老夫只消赶到哀牢山去,不怕轩辕刚不将人交了出来?”
  罗幻芝沉吟道:“老前辈,今日本是晚辈等六人前来拜候你老,并商定如何集合六大门派之力,与百魔教周旋到底,眼下出了这等岔事,看来原定计划可不得不稍作变动的了!”
  荆皓道:“不错,老夫觉得,不用再商量什么了!掌门人不妨回转华山,联络六大门派,老夫则要单独去到哀牢,看看那百魔教总坛,究竟是不是铜墙铁壁,经不经得起老夫的铁拳钢掌……”
  罗幻芝一怔道:“老前辈要独自前去么?”
  荆皓道:“怎么?掌门人认为老夫……”
  罗幻芝陪笑道:“老前辈莫要动怒,晚辈之意不过是认为老前辈独自前去,纵然将那百魔教闹得天翻地覆,想也与大事无补啊!”
  荆皓道:“为什么?”他一揪髯,笑道:“掌门人,你以为老夫不能将那轩辕刚的首级取来么?”
  罗幻芝摇头道:“晚辈等深知你老武功过人,但那百魔教本是百足之虫,如果不能一举尽歼灭,只怕又有死灰复燃,岂不给武林留下祸害了么?”
  荆皓大笑道:“掌门人,老夫心意已定,哀牢山非去不可,你还是先回华山吧!”
  罗幻芝知道,再劝那也是没有用了!当下接道:“老前辈说要前去,晚辈当然也不便阻拦了!不过,晚辈奉陪你老同去便是!”
  荆皓闻言一怔道:“你要去?”
  罗幻芝道:“晚辈同去,也可为你稍尽棉薄啊!”
  荆皓道:“这……你们六大门派不是要联手同去么?你不通知他们此间发生之事,他们岂不在空等着你们的消息,亦不知所措了么?”
  罗幻芝道:“这个晚辈已然有了计较!”他语音一顿,接道:“晚辈且等到了九江,修上一封书信,交给丐帮九江分堂,他们便知一切,说不定老前辈和我尚未抵达哀牢,他们便已赶来相会……”
  荆皓沉吟了一下,道:“却也使得……”
  两人动手,将那玄寒道长埋好,这才一同转身,再向谷内行去!就在两人抵达荆皓那隐居茅屋之前,只见屋内突然大步奔出一名白衣少年。
  荆皓怔得一怔,怒喝道:“什么人?”
  那白衣少年闻言,目光电射而出,在两人身上一转,却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前辈不知可是空灵神叟荆老?”
  荆皓脸色一沉;喝道:“是又如何?”
  那白衣少年被他这一叱喝,弄得楞了一楞,眉道:“在下祝梦扬,奉了一位长辈之命,特来青莲谷拜见荆老前辈,但在下抵此,只见酒宴尙温,屋内却杳无一人,正在查看之际,两位便已回来了……”
  他话音已落,罗幻芝已大声道:“阁下可就是曾经在金陵天地府中,揭明剑神皇甫老人被那万花宫主暗算的那位祝梦扬?”
  白衣少年笑道:“不错,正是区区!”
  荆皓目光在祝梦扬身上一溜,向罗幻芝道:“掌门人,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的弟子……”言下之意,乃是想查问自己被人引走之事,是否由祝梦扬所为!
  罗幻芝并不知道,是以无法代祝梦扬回答,但他知道,以祝梦扬的为人,只怕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不过,他却应道:“这位祝兄的出身,据说乃是‘九华三圣’的嫡传弟子……”
  荆皓闻言,呆了一呆,道:“杜公朴老哥子竟也会收了弟子么?老夫则要好好瞧瞧这孩子了……”
  话音一落,当真很仔细的打量了祝梦扬半响,忽然长长的呼了一口大气道:“百年难见的美质,无怪杜老哥破例了!”
  敢情武林中老一辈人皆知,那“九华三圣”中的“仙剑神杖”杜公朴是向来不肯收授子弟,否则,以他的武功,要收弟子,至少有上千的人愿意踵身门墙!
  而且,有一次被一位故交逼他收授自己的子侄,遍得杜公朴没有了办法,只好立下戒律,宜称绝不收徒,如今荆皓听他有了传人,自是要甚感惊讶的了!又何况合三圣之力所造就的传人呢?
  祝梦扬此刻已然明白了这位老人便是“空灵神叟”荆皓,当即重新上前见礼,并且向罗幻芝一揖道:“听荆老称呼,兄台必是华山掌门罗大侠了!”
  罗幻芝笑道:“不敢,祝兄大名,兄弟月前方始听说,正想觅机把晤,不想竟在此间遇到,真是幸甚……”
  祝梦扬笑道:“掌门人好说了……”
  荆皓适时笑道:“老夫与杜公朴、丘忘机,以及千愚大师均属情如手足般至交,托大一些,呼你一声祝贤侄可好?”
  祝梦扬忙道:“但凭老前辈之意便是!”
  荆皓笑道:“贤侄,什么人要你来此寻找老夫的?”
  祝梦扬道:“奉了家师之命,专程赶来……”
  荆皓大笑道:“令师居然还记得兄弟,当真是叫老夫听来,大感高兴!”
  祝梦扬笑道:“老前辈,家师要晚辈来此,乃是接获少林掌门人的师长大荒禅师相请,但家师等人已然不打算再行出山,故而函知晚辈前来,据说六大门派均有代表前来,只是晚辈只见罗兄一位,这又是什么原因?”
  荆皓冷冷的一笑道:“贤侄,那轩辕刚欺人太甚,在老夫这青莲谷前,居然胆敢放肆,老夫正要前去哀牢山找他算帐呢!”
  祝梦扬一怔道:“莫非……那六大门派之人,竟被轩辕刚派出之人所伤了么?”
  荆皓道:“可不是?否则老夫也不会如此生气了!”
  罗幻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祝兄,轩辕刚羽翼已丰,若不早日设法剪除,后果必将不堪设想了!”
  荆皓双眉一扬,道:“贤侄,此事经过,还是入内再说吧!既是酒菜尚温,也算老夫为贤侄和掌门人远来接风小酌一番便了!”
  酒酌之余,罗幻芝将经过情形,向祝梦扬略略的说了一遍!
  祝梦扬也不禁为之暗暗一惊。他想不到,百魔教中的高手,竟然有那么许多!
  他原以为轩辕刚既然在天风镖局损折了次子,就该知所惊惕,不再在中原滋事,却不料魔道之人,与白道朋友的想法大不相同,反而由于天风镖局之败,更激起他凶残的个性,变本加厉,一心想将武林置诸自己掌握之下了!
  在听过了罗幻芝的遭遇之后,他忍不往失声长叹道:“照罗兄掌门之言,这轩辕则当真非得除去不可了!”
  罗幻芝尙未答话,荆皓已大声道:“那还用说?贤侄,杜兄既然要你前来,老夫打算前往哀牢一行,但不知贤侄愿不愿意同去?
  祝梦扬笑道:“晚辈得能追随荆老,自是十分荣幸,不过,晚辈在前去哀牢之先,还得去拜望另一位老人……”
  荆皓道:“那一位老人?可也是武林中人物?”
  祝梦扬道:“家师所命,自必也是武林前辈了!”
  罗幻芝道:“祝兄,但不知这位老人是谁?”
  祝梦杨道:“乃是断魂叟梅放!”
  罗幻芝一道:“天山七邪中人?”
  祝梦扬道:“不错!”
  荆皓皱眉道:“贤侄,杜兄要你去见那梅放,可曾说明为了什么?”
  祝梦杨道:“家师手书,约略提及,乃是要晚辈向他打听一下轩辕刚的虚实……”
  罗幻芝闻言,呆了一呆,道:“莫非那‘断魂叟’梅放和天山七邪都已投入百魔教中了么?”
  荆皓却道:“贤侄,令师还说了什么没有?比如说那梅放为何能知晓轩辕刚虚实的原故……”
  祝梦扬道:“没有!罗兄所问,那天山七邪倒也未会全都投入百魔教中,只是昆仑矮萧枫一人而已,不过他已死在天风局之中了!”
  罗幻芝道:“若是如此,杜老前辈要祝兄去向梅放打听百魔教虚实,岂非不合情理了么?”
  祝梦扬笑道:“罗兄之言,兄弟也觉得有些同感,只是,恩师既然有命,兄弟却不得不前去拜望!”
  荆皓道:“杜兄有命,自有是该去的了!贤侄可知那梅老儿住在那里,总不会要我们去一趟天山吧!”
  罗幻芝道:“天山与哀牢,一北一南,往返一趟,恐怕就要三个月出头了……”
  两人言下之意,都是怕祝梦扬要去天山。
  祝梦扬笑道:“那梅放的住处如在天山,恐怕恩师也不会要晚辈去了!”
  荆皓道:“不是天山?”
  祝梦扬道:“不是天山,据恩师手论相告,那梅放乃是住在滇池!”
  荆皓闻言笑道:“滇池?那……顺路得很了!”
  罗幻芝道:“祝兄,如是兄弟和荆老同去,不知方不方便?”
  祝梦扬笑道:“家师并未说别人不可同去,想是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了!”
  罗幻艺笑道:“如此兄弟就放心了!”他乃是一派掌门,行事自然不得不谨慎一些!
  荆皓这时掀髯一笑道:“待老夫去看看那两个蠢徒儿回来没有,交代他们一下,也好动身了!”转身出了房门,大步而去。
  然在荆皓离去之际,祝梦扬向罗幻芝询问了一遍,方知荆老有两名弟子,也是在黄昏时失踪不见!
  领时,祝梦扬验色一变道:“罗兄,咱们去把荆老找回来吧!”
  罗幻芝道:“为什么?”
  祝梦扬道:“荆老的两名弟子,恐怕已遭了别人毒手了!”
  罗幻芝呆了一呆,道:“真的么?祝兄可见到他们了?”
  祝梦扬道:“以兄弟猜想,八成是不会错的了!”
  罗幻芝道:“他们尸体何在?”
  祝梦扬道:“就在青莲谷后山的一处断崖之上。”
  罗幻芝道:“祝兄,咱们快去见过荆老……”两人闪身而起,出了门来。
  这时,荆皓正由右边的房中,疾步而出。
  罗幻芝大声道:“荆老,令徒二人,只怕已遭了百魔教属下之人的毒手啦!”
  荆皓道:“谁说的?”他忽然目光在祝梦扬身上转,接道:“贤侄,可是你看见了他们了?”
  祝梦扬道:“晚辈在此谷后山,会经遇到两名垂死的武林高手,只不知会不会就是老前辈的两位高足!”
  荆皓道.“你……埋了他们没有?”
  祝梦扬道:“没有!晚辈见到他们以后,只道此间出了什么岔事,便匆匆赶来谷中……”
  荆皓此刻则是甚为镇定,略一沉吟,道:“贤至,八成他们便是老夫那两个不成材的徒儿了!”语音一落,挥了挥手,凄然一笑道:“咱们走吧!”
  罗幻芝道:“老前辈不略为拾掇一下么?”
  荆皓摇头道:“不用了!”他目光中有着一丝凄凉之意!显然,两名弟子之死,给他们打击不小!
  语音顿了一顿,又道:“老夫此番西行,是否仍然回来,已在不可知之数!还拾掇这些作甚?”
  祝梦扬闻言,心中大为难过,但口中却说道:“荆老,百魔教主轩辕刚的武功,不会高过你老,何况,那六大门派之人,也将同时赶去……”
  荆皓目光在祝梦扬身上一转,笑道:“贤侄,不是老夫小看了六大门派之人,他们要想胜过百魔教主,那还差得很远呢。”
  罗幻芝苦笑了一声道:“是啊!老前辈此言,则是不争之论,这些年来,六大门派委实太不争气了!”
  祝梦扬笑道:“掌门人不必自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事可怪不得六大门派自己了!”
  荆皓顿了顿足,接道:“贤侄,我们这就去那后山看看好么?”
  祝梦扬道:“晚辈为老前辈引道!”
  荆皓出得门来,且不住回头看了茅屋一眼,道:“三十年来,终日不曾远离此间,今日一去,真不知要到何日方可重回了!”
  祝梦扬感到有些黯然!但他知道,任何人也有这等感慨,三十年的居处,这栋茅屋自然与荆老人结有十分浓厚的感情了!三人进了茅舍,便迳奔青莲谷后的一处断崖。
  荆皓一眼看到那两具尸体,禁不住老泪纵横,伤心不止!
  敢情祝梦扬料想得不错,那两具尸体,正是“空灵神即”的两个弟子,随他藏居将近二十年之久,想不到却也死在百魔教中人之手!
  荆皓很仔细的察看了两人致死之因,不由得失声道:“原来是他!怪不得老夫的脚程,竟也胜不了他!”
  罗幻芝道:“老前辈知道是谁么?”
  荆皓道:“惊虹遁影石弘!”
  罗幻芝道:“石弘?此人名号,晚辈却是未会听到人说过啊!”
  荆皓道:“石弘在武林中藉藉无名,并不足为奇,只因他从未在中原武林现过身!”
  祝梦扬道:“老前辈认得他么?”
  荆皓道:“认得!那是四十二年之前,老夫行走苗疆之时,不期遇到此人,当时他正在追逐一群野猴,轻功之高,可谓世所罕见!”
  祝梦扬道:“此人武功如何?”
  荆皓道:“不在老夫之下……”他语音一顿,接道:“那时老夫行年四十,而石弘也不过卅上下,如今算来,都该是白发老叟了!”
  罗幻芝道:“老前辈可曾与他交过手?”
  荆皓道:“以当时老夫见他追逐野猴,并且抓到即行扑杀,甚为残酷,是以心中大为不忍,上前阻止,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祝梦扬笑道:“结果如何?”
  荆皓道:“老夫侥幸胜了他一招!”
  罗幻芝笑道:“这么说,他定然在武功上不是你老之敌了!”
  荆皓摇头道:“不然!他那武功,乃是走的偏激路线,当日老夫与他动手,激斗了将近千招,才胜他一式,这四十年来,他只消把当日尙未练成的摧心指练成,老夫就不易胜得了他了……”老人语音一顿,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道:“老夫这两名徒儿的致死之因,便是死在他的摧心指之下!”
  祝梦扬这时也瞧清楚了那名中年大汉的死因,乃是左肩部位的衣衫之上,有一个指头大的圆孔!
  不过,使他不解的则是,衣衫有孔,而衣衫之下的皮肉,却丝毫未见伤!是以,他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这摧心指既然洞穿衣衫,为何不见它伤及皮肉呢?”
  荆皓道:“摧心指的厉害,就在这里了!”他摇了摇头,接道:“摧心指十分霸道,在指力之前所碰到的第一层任何物体,都必将穿破,而其震力所及,虽然五尺厚的精钢,也挡他不住,故而在指力之中,这种指法又可称为过山指!”
  提及过山指,祝梦扬终于明白了!他不由得心中有了惊惕!
  因为这等指法如是在不声不响时发出,恐怕武功再高之人,也承受不了他一击!
  除非,你随时随地都运起功力护体,否则,只要有石弘在场,你就得用上全部精神注视着他!
  也亏得荆皓识得这种指力,不然的话,祝梦扬后来遇到了石弘之时,可真要吃他的大大苦头了!
  荆皓说出了石弘指力厉害之后,三人便动手把那两具尸体埋好,并且荆皓亲自刻石立碑,植在两人坟头。
  祝梦扬这才知道,荆老人的两名弟子,一个是秦冲,一个叫费仪!
  这费仪倒是没有什么名望,但旋风三剑秦冲之名,祝梦扬可也会听人说过,想不到竟是荆老人的弟子。
  罗幻芝显然也是和祝梦扬有着同等的感受,禁不住长长一叹道:“想不到秦大侠乃是荆老的弟子……”
  荆皓苦笑了一声,双目中却流下了老泪,沉声道:“老朽这不成材的大弟子,偶而也会下山替老朽办事,想不到竟也闯下了一些名号来了!但不知他可曾作过什么坏事没有?”
  罗幻芝笑道:“没有,据晚辈所知,秦大侠所作所为都是甚为侠义道中朋友赞誉……”
  荆皓终于叹了口气道:“冲儿、仪儿,为师定然要为你们报仇!你们可以安息了……”抹干了眼泪,大步向山外奔去。
  罗幻芝、祝梦扬两人也在秦费二人的坟头拜了一拜,这才疾步向荆老人追去。
  ※※※
  他们出山是走向含鄱口!在鄱阳湖口,他们包了一条船,溯江而上。
  这是一段很长的行程!足足走了一个月,这才抵达了云南境内。
  赶到滇池的当日,罗幻芝竟也接到了丐帮弟子转来的一封书信!
  这封书是由武当掌门人玄玄道长所发,信中叙明,六大派已然由五位掌门各率三名派中高手,兼程向哀牢山进发,约定在双柏城中聚首!不见不散!这意思很明显,两方面都不打算单独行动了!
  罗幻芝得信,自是打算依约定而行,但荆浩却冷冷一笑道:“掌门人,如果他们先到,老夫自是无话可说,如果他们比老夫迟到,老夫可就没有那等耐性在双柏城中等候他们的了!”
  罗幻芝答道:“老前辈的行动,六大派自是不便约束,此事且等到了双柏城中再说吧!”
  当下三人进了昆明城中最大的一间招商客栈,且等入夜之后,再去拜访那位天山七邪中的“断魂叟”梅放。
  连日风霜,使得三人都甚为疲乏,故而住进店中,胡乱吃了一些东西,便自分别上床运功调息!直到酉时已过,三人方始离店!
  ※※※
  二更三刻左右,在罗幻芝引路之下,三人抵达了梅放隐居的笔架山下的白眉村!
  感情罗幻芝在幼年之时,曾经来过昆明,故而对滇池附近甚为熟悉,否则,他们也那等放心的在店中运功打坐了!
  “断魂叟”梅放的居处,乃是在村镇之外的一座山崖竹林之中,错非罗幻芝细心,在那丐帮子弟传书之时,向他问明,只怕认真的寻找起来,可也够他们费神的了!
  竹林茅舍,颇有荆皓青莲谷中茅舍的风味,不过,唯一不同的,乃是梅放的隐居之处,离开有人烟的村镇不足三里路程!
  三人行近那栋小小的茅舍,已是时过三更!但茅舍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祝梦扬走上前去!伸手正待扣门,突然一阵微风过处,那木门竟是呀然一声,敞了开来!
  祝梦扬怔得一怔,举目向内看去,只见里面乃是一间小厅,当中的一张方桌之上,摆了一只气死风灯,方桌边的木椅木凳,则十分凌乱的跌横在地!
  祝梦扬一看,便知不大对劲,失声道:“荆老,梅老人只怕也出了什么意外了!”
  荆皓闻言吃了一惊,呼的一声跳了过来道:“是么?瞧瞧又是什么人下的手……”飘身进了茅屋!
  罗幻芝、祝梦扬也同时进了柴门!
  一旦入内,他们也立即发现,这内中只有三间一明两暗的茅屋,就如荆皓的茅屋一般,却也不见一个人!
  荆皓哼了一声,道:“贤侄,这儿的一切,十分凌乱,只怕梅放被人绑走了!”
  祝梦扬道:“晚辈也是这么想!”
  说话之间,罗幻芝已从右边房内走了出来。他手中拿了一截染有血清的短袖,大声道:“荆老,那梅放莫非遇害了么?”
  荆皓打量了那截断袖一眼,摇头道:“不像!”
  祝梦扬这时已瞧得明白,那截断袖,乃是女人穿着的衣物,荆皓说他不像,果然甚有道理,当下也道:“罗兄,这截衣袖,颇似妇道人家的衣衫呢!”
  罗幻芝道:“不错,兄弟之意,不是认为梅放断臂,而是猜想在此间会有一场激斗,结果可能是双方的伤亡极为惨重……”
  荆皓道:“掌门人,那房中还有什么可疑之物么?”
  罗幻芝道:“没有了!”
  荆皓一言未发,侧身进了左面的厢房。不多时,他摇头而出,敢情那屋内什么痕迹也无!
  祝梦扬却在厅屋之中仔细的寻找,这时,他忽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斑斑!刹那间,他想到了这血迹!因为沿着那血迹,竟是直向门外而去。有了这等发现,他不禁叫道:“荆老,这地上的血迹,也许能为我们找出梅放的去向呢!”
  荆皓目光一亮,点头道:“不错,这滴在地上的血迹,果然值得追查……”
  三人不再犹疑,立即顺着点点血迹,向外奔去。显然那是流血之人的伤势极重,是以一路之上,斑斑点点,清晰可见。沿着茅屋后方的竹林,血迹洒向笔架山半山的一处悬岩!
  但上得悬岩之后,血迹忽告消失,荆皓停下步来,皱眉道:“贤佳,血迹至此忽然不见,莫非对方有人在此接应么?”
  祝梦扬这时正在留心察看悬岩上的一草一木,闻言接道:“老前辈所见不差,此间不但对方有了接应之人,而且,极可能梅放便在此处被对方制住俘去了!”
  荆皓道:“贤侄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祝梦扬指着悬岩的一侧道:“此处悬岩之上,留有痕迹,彷彿有人在此经过激烈的净扎,终于跌落悬岩之下……”
  罗幻芝探首向悬岩之下望去,失声道:“祝兄,这悬岩之下有人……”
  祝梦扬,荆皓同时一惊,凝目下注,果然如那罗幻芝的所言,岩下有人。
  不过,这人彷彿不是活人,而是半吊在一株伸出的古树枝之上!
  祝梦扬度好了地势,一闪身,便向岩下攀去。
  虽然这悬岩不甚陡峭,但也十分惊险,祝梦扬小心翼翼的攀到古树之旁,顿时发现,那树根的下方,乃是一间小小的石洞!他略略的扫过一眼,突然心中一震!
  敢情这石洞之中,还有一人!
  祝梦扬顾不得吊在树上之人,却身子一弯,向那石洞之中闪进。可不是地上坐了一个老人么?不过,这老人也奄奄一息仅存了!
  祝梦扬想了一想,转身出洞,将荆老和罗幻芝也叫了下来。
  原来祝梦扬发现,这位老人的内伤极重,如此合三人之力,或许可使他清醒过来。殊不料祝梦扬这等做法,可真正对了!
  “空灵神叟”荆皓的身上,竟是带有疗伤圣品“小还金丹”,荆皓也不管此人是敌是友,居然喂了此人一颗丹丸,并助他行开药力。
  约莫过了顿饮之久,那秃顶老人,发出了沉重的呼吸之声!
  荆皓缩回右掌,笑道:“不妨事了!他一身武功虽然要失了大半,但一条命,总算是抢了回来了……”
  祝梦扬道:“荆老,此人可是梅放?”
  荆皓道:“八成是他!”语音一顿,接道:“贤侄,趁着这老儿谓息之际,你去把那树上的老人弄下来看看是谁!”
  祝梦扬应了一声是,起身出了石洞!凭着他超人的轻功,终于将挂在树枝上的尸体,取了下来。他没有将尸体拖入洞内,而是斜放在洞口!
  就着淡淡的月色,他已瞧出,此人年纪不大,顶多不过四十出头,由此可知,决非是“断魂叟”梅放了!
  这时,罗幻芝、荆皓也行至洞口,打量此人。忽然间,罗幻芝失声道:“这不是呼延杰么?”
  荆皓皱眉道:“掌门人认得他?”
  罗幻芝道:“认得!此人乃是崆峒掌门人的第二弟子,不知怎会丧命在此?”
  荆皓沉吟道:“他是血影神翁郜旡畏的弟子么?这倒真叫老夫糊涂了!”
  罗幻芝道:“此处忽然有了崆峒门下,错非六大门派已然有人来此,那必是……”他忽然摇了摇头,住口不往下说。
  祝梦扬笑道:“罗兄,你心中如有所疑,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好!”
  罗幻芝道:“鉴于本派长老许朴的经过,在下有些疑心这呼延杰可能也投入了百魔教……”
  荆皓沉声道:“有道理!否则他又怎会死在此处?”
  祝梦扬笑道:“此事详情,只怕还得等那梅老醒转才能明白了……”
  他话音未已,洞中已传来一声干咳,道:“外面的朋友,可是救活梅某之人?”
  荆皓闻言大喜,笑道:“不错,老夫荆皓,想必梅兄定然听人提起过了!”
  敢情他们救活的老人,果然便是梅放。梅放应声道:“荆兄大名,兄弟久仰了……活命之恩,不敢言谢,兄弟真气不纯,尚难移动身躯,荆兄何不入内一叙?”
  荆皓笑道:“老夫正有几件事要向梅兄请教……”对答之间,三人已向洞内行去。
  梅放双目已然睁开,但因洞内太暗,是以只能瞧到三人的轮廓,他抱了抱拳,道:“梅某大难不死,皆是三位所赐,老朽这厢见礼了!”
  荆皓笑了一笑道:“梅兄不用多礼了!”
  当下为罗幻芝和祝梦扬报上名号,接道:“梅兄,你……怎会落到这等地步了?”
  梅放长叹一声道:“此事可真是一言难尽了!”
  荆皓笑道:“长话短叙,梅兄只据重要的说出便是!”
  梅放道:“兄弟遵命……”当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兄弟隐居此间,乃是奉了大哥之命……”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他跟那施子敬一般么?乃是奉了大风狂叟之命,在此监视百魔教……”一念及此,不由得笑道:“可是那凌方尘前辈,要你老在此监视轩辕刚的动静?”
  梅放道:“不错……”他忽然皱眉,又道:“祝老弟,你……怎知老朽那凌大哥的心意?”
  祝梦扬笑道:“在下昔日在五湖帮总坛盘桓,曾经见过施子敬老人,故而略知其中梗概!”
  梅放道:“原来如此!”他语音一顿,又道:“这些年来,都还顺利,举凡轩辕刚的一举一动,老朽都了如指掌一般……”
  荆皓笑道:“梅兄,你……此地离那哀牢山当有数百里之远,又怎生知道轩辕刚的一切,莫非梅兄在那百魔教中,另有什么安排么?
  梅放道:“不错!原先是矮昆仑萧二哥派人告诉一切,但不幸萧二哥在数月之前,传闻萧兄死在天风镖局,有关百魔教的动态,竟是断了音讯……”
  祝梦扬暗道:“原来那萧枫也是前去卧底之人么?可惜当时未能将他救下……”
  寻思间,只听得荆皓笑道:“梅兄,此后不知你是否另外又有什么安排没有?”
  梅放道:“有倒是有,不过,兄弟找到的人,可无法与萧二哥相提并论,故而百魔教中最近的高手们动态茫然不知了!”
  荆皓道:“梅兄,不知你怎地又会重伤在此?”
  梅放道:“萧二哥一死,兄弟这居处附近就不大安宁起来了!起先兄弟只道是一般的武林朋友在此窥探什么人的行止,殊不料直到昨天正午,兄弟才明白这些人不是一般武林人物,而是来自哀牢山的百魔教门下……”
  荆皓道:“梅兄,他们想必发现你是刺探他们内情之人,方始痛下毒手了!”
  梅放道:“正是如此……”他语音微微一顿,接道:“不过,在下未会料到,轩辕刚属下之中,竟是有着如许之多的好手,终使兄弟险险堕岩而亡!”
  祝梦扬心中暗道:“听他之言,好似对于百魔教中的近日动态,所知不多,师父要我前来,恐怕有些失算了……”
  他心中虽然是这么想,口中可并未说将出来。倒是罗幻芝忍不住道:“梅老,仙剑神杖杜老前辈要他嫡传弟子祝兄来此,本是想向梅老探询轩辕刚的一切动态,如是你老也不大明白,那岂不是糟了么?”
  梅放闻言,看着祝梦扬道:“祝兄弟,你是杜老的弟子?”
  祝梦扬道:“不敢,正是晚辈!”
  梅放道:“老弟,老朽半月之前,便已接获大哥传书,说明你老弟要来,不知怎的迟了如此之久?”
  祝梦扬微微一笑道:“在下因为去了一趟庐山青莲谷……”
  梅放看了荆皓一眼道:“那是去找荆兄的了!”
  荆皓笑道:“可不?不过,梅兄莫要心中不快,须知荆某际遇,说来只怕比梅兄更参得多!”
  梅放一怔道:“是么?这倒大大出乎兄弟意料了!”
  荆皓长叹一声接道:“梅兄,荆某隐居庐山,三十年与世无涉,不想轩辕刚居然派了他的义女前去,在老朽的谷口示威,将六大门派之人伤俘,更将老朽的两名弟子杀死……”
  梅放怔了一怔道:“有这等事?看来二哥之言果真不假了!”
  荆皓道:“萧兄说了什么?”
  梅放道:“萧二哥会说,轩辕刚在统治武林之前,他可能先向几位当代隐居的高人下手,最后才会轮到六大门派等人!荆兄既然遇到这等事,只怕轩辕刚已然决心要将武林中的几位归隐的老人,各个单独的除去了!”
  荆皓道:“那是不会错的了!”
  梅放道:“荆兄,你忽然来此,莫非想去哀牢山么?”
  荆皓道:“不错!兄弟不与轩辕刚决一死战,只怕死了也难以瞑目了!”
  梅放摇头一叹道:“荆兄,不是兄弟泄气,轩辕刚眼下武功之强,只怕荆兄不是他的对手了!”
  荆皓白眉一扬,笑道:“梅兄,就算那轩辕刚成神成圣,兄弟也要与他一拚!”
  梅放皱了皱眉,目光转向祝梦扬道:“祝兄弟你也要去么?”
  荆皓道:“他当然要去!”
  祝梦扬笑道:“晚辈奉命而来,自然要去哀牢一行的了!”
  梅放凄然一笑道:“老朽承蒙荆兄惠赐金丹,虽然保全了性命,但这一身武功,只怕已去了十之七八……”
  荆皓笑道:“梅兄,你不用去了!不过,那哀牢山中的虚实,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梅放道:“这是自然……”当下,他不厌其详,将自己所知,有关百魔教的一切,包括入山路程,总坛门户,仔细的说了一遍!
  祝梦扬小心的默记在心头,并且特别问明,轩辕刚左右,还有那些称得上高手之人!
  梅放倒也不会保留,源源本本的说了出来。只是,当罗幻芝提及那斜躺在右洞门口的汉子,乃是崆峒门下之时,梅放竟是有些不大相信!
  因为就他所知,各大门派虽有叛徒寄身百魔教中,可是,为数不但不多,并且也并非真正知名之士!如今忽然出现了华山长老崆峒掌门的弟子,寄身其间,自然是叫他大感奇怪了!但他也知道,罗幻芝说的,必然不是假话!
  是以,梅放沉吟了一下,接道:“掌门人,如果许朴、呼延杰两人之事不假,只怕百魔教中的属下,还有不少的六大门派之人呢!”
  罗幻芝道:“在下担心的也便是此事!其实,如果这些人都能表明立场,那倒好办,怕的是他们已然被百魔教笼络,结果却依然保留在他自己的原来面目,六大门派想与百魔教为敌,那岂不是自讨苦吃了么?”
  梅放道:“掌门人所虑,果然不假!看来各大门派在前往哀牢之前,还得先清理一次门户才成。”
  荆皓冷冷一笑道:“谈何容易?梅兄,你以为能够清查得出来么?”
  梅放道:“此事自然不容易了!不过,倘是荆兄和两位老弟多费上一些心神,也许不难找出一条可行之策,将六大门派中的奸细找出!”
  祝梦扬笑道:“梅老既出此言,想必是已然有了什么高明计较了!”
  梅放苦笑了一声道:“高明两字可不敢当,不过,六大门派若能真个付诸行动,也许便能将那叛徒寻出!”
  罗幻芝对于此事,自是十分关心,闻言接道:“梅兄请快快说出,晚定然依计行事!”
  荆皓笑道:“兹事体甚大,梅兄不妨说将出来,咱们也好衡量衡量可不可行?”
  梅放道:“荆兄,兄弟的想法,其实也十分简单,无非以诈制诈而已!”
  罗幻芝道:“怎样的以诈制诈?”
  梅放道:“放出空气,试试百魔教的反应!”
  荆皓笑道:“这是什么计较?”
  罗幻芝也有些失望的接道:“是啊!梅老此计,只怕没有什么效果!”
  梅放笑道:“两位稍安毋躁,老朽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荆皓道:“那你就快说吧!”
  梅放道:“六大门派子弟众多,其中投入百魔教的子弟,如果不是武功高强,或是在该一门派之中举足轻重之人,想那六大门派也不必介怀的了!”
  罗幻芝道:“不错,无关紧要之人,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梅放道:“这就是了!老朽之计,旨在帮助六大门派设法寻出那甚为重要的叛帮之人!”
  荆皓笑道:“这还差不多!梅兄请说吧!”
  梅放道:“据梅某猜测,六大门派中的高手,也不会有多少人被轩辕刚所用,尤其是重要的人物,若有一人被他收买,要想查出,那似是不难的了!”
  罗幻芝道:“梅老所见有理!六大门派的子弟,丧心病狂者委实不多,每派如是有了一人,那已是十分令人可惊的事了!”
  梅放接道:“老朽之意,就算每派长老之中,都有一人被百魔教收买过去,也能照老朽之计,放出一椿似是十分重要之事,倘若百魔教竟然知道,这叛派之人,岂不就很容易找出来了么?”
  罗幻芝道:“有理!此计果然使得!”
  但荆皓却道:“梅兄,照你这等说法,六大门派岂不要送出六椿大事来配合施行此计么?”
  梅放道:“可不?虽然此事有些费时,但总比查不出奸细要好得多吧!”
  荆皓怔了一怔,道:“是啊!看来只好由他们去花费一些时间了!”
  罗幻芝苦笑了一声道:“梅老之计,虽非上上之选,但在目前情况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梅放道:“掌门人离此之后,不妨要他们试上一试,趁那轩辕刚尙未分头对六大门派下手之时,先将内奸除去,岂不甚好么?”
  罗幻芝道:“在下不管他们如何,华山一派决定依计而行……”
  祝梦扬直到此刻,方始笑道:“梅老,这石洞不是养疴之地,待晚辈负你出去吧!”
  荆皓也道:“梅兄,哀牢山的虚实,看来应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好打听的了,梅兄也不必再在白眉村隐居下去,倒不如回转天山调理更好了!”
  梅放苦笑道:“荆兄说得是,兄弟也正想回转天山去了!”他目光转向祝梦扬,接道:“有劳老弟了!”
  祝梦扬笑道:“区区小事,何敢言劳?老前辈未见言重了!”
  当下双手一抄,容那梅老双手挽住自己胸前,把梅老人背在肩头,当先向洞外行去。
  罗幻芝伸手将呼延杰的尸体拖入洞内,这才与荆皓两人走出洞来。
  祝梦扬凭仗着他一身顶武功,手足并用,直向岩上攀去。
  荆皓此刻却展示了他那过人的轻功了!只见他出得洞来,认准了岩上的一处斜坡,飞身一跃,宛如巨雁盘空,飞旋而上。也不过两个起落,便已上了岩顶!
  罗幻芝却与祝梦扬同时抵达!他们很快的回到白眉村中,安顿好梅放,方始离去。
  由昆明通往双柏的官道,只能到达禄丰,是以荆皓等一行,在抵达老鸦关之后,便转向西南,沿着平常山麓,渡过沙甸河,直趋双柏县城!
  虽然不过是两百里路程,但他们却走了五天,还没有走到!敢情他们在沙甸河畔,碰上了一樁怪事。这是他们离开白眉村的第二天黄昏。
  在沙甸河的东岸,罗幻芝好不容易的找到了一只竹筏,应允将他们渡过河去,就在他们上了竹筏,撑渡的土著正待持篙将竹筏向对岸撑去之际,突然一条人影,如飞般由后面赶来,大声道:“阿庄,等我一等……”

  第廿三章 一剑歼魔 双飞娇燕
  那掌渡的汉子,闻言竟是伫住了竹篙,应声道:“是南宫大哥么?这么晚还要进城啦?”说话之间,只见一名年约三十出头的蓝衫文士,飞身跃上了竹筏!
  祝梦扬暗道:“看此人武功不弱,不知是否也是百魔教中的弟子……”只因此地离那哀牢不远,是以祝梦扬就联想到此人可能是百魔教的属下了!
  这时,荆皓和罗幻芝似乎也有着同样的臆测,是以三人不约而同的都拿目光盯在此人脸上!
  蓝衣文士漫不禁心的看了三人一眼,向那掌渡的大汉笑道:“阿庄,快着些,这三位客人只怕想要早一点进城呢!”
  阿庄应了声是,双臂用力一撑,竹筏立即向激流之中荡去。
  这阿庄的摆渡工夫,必是得有什么高人传授,虽然河流那等湍急,但他凭着一根竹篙,却将竹筏定得十分稳当,斜斜向对岸荡了过去。
  祝梦扬容得竹筏已至中流,忍不住笑道:“荆老,这位兄弟好膂力!居然掌得这竹筏如此平稳,恐怕连五湖帮的操舟高手,也不过如此哩!”
  荆皓大笑道:“寒山冷水之地,不见得没有奇人,贤侄,你莫要小看了他们!”
  罗幻芝微微一笑道:“荆老之言,极是有理,这位兄弟的篙法,晚辈好似在那里见过?”
  祝梦扬闻言,大感兴趣,笑道:“掌门人何不想上一想?也许……”
  他这掌门人三字落入那蓝衣文士耳中,只见他脸上神色,立即为之一变!双目之中,精光暴现,在三人脸上转动不停。显然,他已发现这三人的来历不大简单!
  罗幻芝却适时一笑道:“祝兄,这位兄弟的篙法,颇似当年一位海上高人‘南海渔父’韩白衣前辈的‘截流分波’嫡传手法……”
  荆皓闻言,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阿庄右手,眉目问透出了一股怒意!
  阿庄眉头一皱,叫道:“老客官,你这是作什么?”
  荆皓道:“在老夫面前,你最好少装模作样,老实说,你这套摆渡的手法,可是南海渔父韩白衣所传?”
  阿庄这时额际已然渗出汗珠,怒道:“我可不晓得什么南海渔父不渔父,你……放开手再说,不然我可要骂你们了。
  荆皓道:“好小子,你当真逞强得很……”
  手上加了三成力道,阿庄只痛得破口大骂不止!
  这时,那蓝衣文士突然大步上前,沉声道:“尊驾借大年纪,怎的如此蛮不讲理?尊驾既有问话的自由,人家当然也有不答的自由啊!”
  荆皓目光一转,松开了手净笑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多管老夫的闲事?”
  蓝衣人哈哈一笑道:“在下么?复姓南宫,单名林字,老丈想是不会听人提过的了!”
  荆皓哼了一声道:“无名之辈……”
  南宫林却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本是无名之辈,但不知尊驾的大名,又是何等响亮?”
  荆皓怒道:“老夫么?空灵神叟荆皓!”
  南宫林闻言,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不信!
  显然,这位蓝衣少年也是武林中人物,是以才会知晓“空灵神叟”荆皓的名号,因而险上才会露出不信之色!
  这时,罗幻芝和祝梦扬也上得岸来。
  南宫林适时向二人抱拳一笑道:“这两位兄台,怎么称呼,想必也是大有来历的?”
  祝梦扬笑道:“在下祝梦扬!”他一指罗幻芝,代他应道:“这位罗兄,名讳幻芝,武林人称“乾坤侠剑”,正是当代华山派的掌门人!”
  南宫林顿时怔了一怔,道:“原来是华山派的掌门人罗大侠么?区区可真是失敬了!”
  罗幻芝心中微感不安,连忙还礼道:“不敢,南宫兄世外高人,今日幸会,当真叫罗某高兴的很!”
  南宫林笑了一笑,正向祝梦扬见礼,荆浩也甚是不快地喝道:“南宫娃儿,听你这两句话,八成也是个武林中某一家的子弟!”
  南宫林皱了皱眉道:“是又如何?”
  荆浩道:“武林中复姓南宫的人氏不多,老夫的似乎只识得一位……”他语音一顿,忽然大笑道:“是了!是了!老夫先前怎地竟未想到呢?”
  他目光在南宫林身上转来转去,笑个不停!
  罗幻芝不由得笑道:“荆老……你可想出这位南宫兄的来历了么?”
  荆浩笑道:“不但是他,连这阿庄小子的摆渡手法,是由什么人所传授,老夫都一并的想出来了……”
  祝梦扬接道:“荆老何不快快说出?晚辈……”
  荆浩指着南宫林道:“阿庄的摆渡手法,就是这南宫娃儿所传!”
  祝梦扬闻言一呆,道:“荆老,罗兄曾说,这位阿庄兄弟的手法,乃是‘东海渔父’韩白衣嫡传,你老怎又说是这位南宫兄所传呢?”
  荆皓笑了一笑道:“老弟,你莫要不信老朽之言,问问这南宫娃儿,你就明白了!”
  祝梦扬转身正待询问,南宫林已微微一笑道人:“不错,这阿庄摆渡的篙法,果然是兄弟传授……”
  罗幻芝忽地笑道:“是了!南宫兄想必便是韩白衣老前辈的传人了!”
  南宫林摇头一笑道:“兄弟不是……不过,韩老却是兄弟的长辈不假!”
  他如此一说,只把祝、罗两人都听得糊涂了!
  荆皓冷冷一笑道:“武林中有一位“追云野叟’南宫玄,两位老弟可会听人说过?”
  “追云野叟”四字入耳,罗幻芝顿时明白了!他笑了一笑道:“荆老,那韩老人听说便是南宫老人的师弟,如此看来,这位南宫兄便是野叟前辈的子弟了!”
  南宫林突然抱拳道:“掌门人好说,追云野叟正是家父!”
  此刻,连祝梦扬也弄清楚了!敢情这南宫林乃是韩白衣的师侄,学会了他的操舟本领,那也不足为怪了!
  荆皓目光一转,向南宫林道:“娃儿,令尊是几时隐居到云南来了?老夫与他一别,算来已有四十多年啦!这些年来,令尊的武功,必是大有精进的了!”
  南宫林这时对荆皓可恭敬得很了!他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家父迁居此间,已有十七年之久,平日除了读书写字,几乎把武功二字全都忘了!”
  荆皓笑了一笑道:“好啊,南宫老儿到会享福得很!不过,荆某人来了,只怕他这份清福也享不了多久啦!”语音一顿,接道:“娃儿,老夫与你老子乃是总角之交,既然知道他住在这里,少不得要和他见上一面,盘桓上几天的了!”
  南宫林笑道:“你老乃绝代高人,家父平日谈及武林人物,可是常常提到你老的呢!”
  荆皓两眼一瞪道:“娃儿,你刚才早就知道老夫是谁的了?是么?”
  南宫林讪讪一笑,抱拳道:“不敢……晚辈虽然猜出了你老,却是未便冒认啊!”
  荆皓大笑道:“好小子,你倒是生就了一利口啊!其实,老夫也并没有怪你呢!”语音一顿,回顾了祝梦扬一眼,道:“老弟,咱们哀牢山之行,迟上几日如何?”
  祝梦扬笑道:“荆老可是要去拜访南宫老人么?”
  荆皓道:“不错!”他笑了一笑,接道:“这位南宫兄与老夫乃是故交,所以,老夫必得去见他一见!”
  祝梦扬笑道:“既然如此,当然是要去上一趟了!”
  荆皓又看了看罗幻芝,罗幻芝笑道:“荆老已决定,晚辈自当遵命!何况……晚辈也甚想拜见这位高人!”
  荆皓笑道:“两位老弟均已同意,咱们就不必忙着去那双柏县城了!”目光转到南宫林身上,笑道:“娃儿,令尊在家么?可否引路前去一晤?”
  南宫林笑道:“老前辈之命,晚辈岂敢不遵?”当下向那着大眼的阿庄道:“兄弟!这会可得麻烦你再摆一渡了!
  阿庄担担右,笑道:“大哥之命,小弟怎敢拒绝?三位请快上竹排吧!”
  荆皓一怔道:“还要渡河回转么?”
  南宫林道:“家父就隐居在沙甸东岸的荒村之中,回到对岸,只有三里路程!”
  荆皓道:“如此咱们就回去吧!”
  几人直又回到对岸,南宫林交代了阿庄几句话,便自领着荆皓等人,沿着沙甸河,向上游行去。
  走了约莫三里左右,来到一处山崖,在一片林木之中,果然露山了几间房舍。
  南宫林笑了一笑道:“老前辈,那便是寒舍了!”
  荆浩目光一转,笑道:“背山面水,夕阳在抱,这儿的风光不弱啊,难怪令尊一住就是十多年,把中原一带的朋友都给忘了呢!”
  南宫林笑了一笑,道:“晚辈先去告知家父……”身形一闪,便自大步抢入竹篱之内。
  荆浩哈哈一笑道:“娃儿,不必了……”突然大喝一声道:“南宫老儿,你的清福享够了,老兄弟已来,还不快快开门么?”
  这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直震得四下里落叶纷纷!此刻南宫林也刚踏入竹篱之内,荆浩话音未已,那木屋的正门,已呀然而开,一位白发老人,含笑而出。
  南宫林甫自叫得一声爹,那老人已呵呵一笑道:“来的可是荆兄么?真是稀客了……”话音未已,人已走了过来。
  荆浩大笑道:“南宫兄当真不凡,三十多年不见,还记得老弟的声音,叫兄弟好生高兴……”
  感情那位老人,正是“追云野叟”南宫玄!南宫玄急步而来,双手抱拳,满脸都是笑意。
  荆浩也大步走向前去,两人相互深深一礼,这才抚掌大笑不止。
  南宫玄笑声一顿,向祝梦扬、罗幻芝两人道:“这两位老弟可是荆兄的晚辈?”
  荆浩摇头道:“不是!不是!老夫这等德性,那能调教出如此青年好手?”
  南宫玄闻言,怔了一怔,道:“他们是谁?”
  荆浩道:“这位罗幻芝老弟,乃是现任华山掌门人,武林中称为‘乾坤剑侠’!”
  南宫玄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掌门人么?老朽失敬了啊……”语音一顿,向祝梦扬道:“这位呢?可也是一位当代的掌门人么?”
  荆皓笑道:“不是了!不过,他的身份和名望,只怕比当今的几位掌门人还要受人重视,受人尊敬哩!”
  南宫玄笑道:“但不知他是何人?”
  荆皓道:“九华三圣的传人,祝梦扬老弟!”
  南宫玄呆了一呆,向祝梦扬深深的注视了一会儿,方道:“原来是杜大侠侠的传人吗?这可真是大大出乎老朽的想象了……”
  祝梦扬道:“不敢,南宫前辈与家师熟识么?”
  南宫玄道:“令师乃一代高人,武林中老一辈人物,那有不认识之理?想不到老朽僻居蛮荒之地,竟然有了三位贵宾降临,教老朽好生高兴……”说话之间,伸手肃请三人入内。
  进得屋来,入目所见,一派窗明几净,陈设虽然简单,但却布置得井然有序,使人心胸为之一静!
  宾主坐定之后,南宫林已入内招呼了家中仆妇准备晚餐,容得他出来之际,身后却跟了一位青衣少女!
  南宫玄哈哈一笑,向那青衣少女招手道:“燕儿,快快过来见见两位少年英雄!”
  敢情这青衣少女乃是南宫玄的女儿南宫燕!
  南宫燕落落大方移步上前,向罗幻芝、祝梦扬略施一礼,嫣然笑道:“荒山野舍,承蒙辱降,实是蓬荜生辉,小妹无以为敬,自当入厨调羹,以敬嘉宾……”语音一顿,不容两人逊谢,便自转向荆皓老人叩首请安,姗姗而去。
  她只在堂屋之中停留不及半盏热茶时光,而罗祝两人,均已为之神夺!因为南宫燕竟然没有给他们回话的机会,使两人在心中大感闷气,而加深了对南宫燕的印象!
  南宫玄摇头道:“荆兄和两位老弟千万莫要见怪,这妮子是老朽惯坏了!”
  荆皓哈哈大笑道:“南宫兄,令媛个性之豪爽,老夫倒是生平仅见,将来必是一代女杰!”
  南宫玄笑道:“荆兄好说了!这丫头是老夫把她纵得容不知礼教,你可千万别要再夸奖于他了!否则,那可不得了,当真要上天啦!”
  说话之间,已有两名小丫头送上了香茗!并且,捧来了一盘点心。
  南宫玄笑道:“三位突然临,小女既要亲作羮汤,只怕不是一时可以端上菜来,三位且先用上一些点心,也好果腹!”
  荆皓笑道:“南宫兄真的是周到……”
  祝梦扬、罗幻芝本已有些腹饥,闻言倒也不再客气,随便取了几片雪糕,放入口中。
  南宫玄这时自己也吃了一些,方道:“荆兄和两位老弟忽然枉驾南,莫非有什么大事在此间发生了么?”
  荆皓笑了一笑道:“南宫兄,不是老朽说你,你隐居此间已有三十多年左右,对于轩辕刚的一切举动,难道就视若无睹么?”
  南宫玄笑道:“轩辕刚怎么了?他……不是一直留在哀牢,未会踏入中原一步么?”
  荆皓皱眉道:“他自己不入中原,难道他手下之人就不能去么?中原武林已被百魔教弄得天翻地覆,你却说得如此轻松,真是岂有此理得很!”
  南宫玄显然是吃了一惊,接道:“轩辕刚做了些什么事?值得荆兄如此光火?”
  荆皓道:“老夫的两个徒弟都已死在他那党羽手下,你说可恶也不?”
  南宫玄皱眉道:“有这等事么?轩辕刚的胆子,果然不小啊!”
  荆皓道:“轩辕刚野心勃勃,一直想将中原武林人物一网打尽,你与他近在咫尺,怎的半点儿也不知道呢?”
  南宫玄回顾了南宫林一眼道:“林儿,千魔谷中的动静,你最近可曾查问过?”
  南宫林笑道:“查过了,那轩辕刚仍在谷中,未曾离开一步!”
  南宫玄道:“另外的两个魔头呢?”
  南宫林道:“也在!”
  荆皓闻言一怔道:南宫兄,你说的是那两位啊?”
  南宫玄道:“他们么?荆兄应是认得,一位是‘铁臂金龙”’裘子常,“三刀夺魂”’雷三姑!”
  荆皓一呆道:“是他们两位么?”
  南宫玄道:“千魔谷中的高手,放在老夫眼中的只此三人,其他的人,也算不得什么了?”
  荆皓皱眉道:“这两个魔头也在,那可真是有些儿棘手了!”
  罗幻芝想了一想,道:“老前辈,这裘子常和雷三姑是不当年号称宇内双凶的那一对夫妇?”
  荆皓道:“怎么不是?”
  南宫玄道:“掌门老第说得不错,正是他夫妇两人,不过,如今的宇内双凶,却已然是百魔教中的两位副教主了!”
  祝梦扬对于裘子常和雷三姑所知不多,当下笑道:“荆老,这一对夫妇的武功如何?”
  荆皓道:“不在轩辕刚之下!”
  祝梦扬皱眉道:“倘是如此,他们夫妇又岂有屈身在轩辕刚手下,作为副二?”
  荆皓道:“轩辕刚对他们夫妇有着救命之恩,他们自然是不会心中感到有什么不服气的了!”
  罗幻芝道:“荆老,如是那千魔谷中多了两名这等高手,咱们此行可得要小心一些才是!”
  南宫玄闻言一怔道:“怎么?荆兄要去千魔谷?”
  荆皓道:“公私皆有所怨,老夫自然要去!”
  南宫玄怔了一怔,道:“荆兄,你只和这两位老弟等三人,便想闯入那千魔谷中么?”
  荆皓笑道:“有何不可?”
  南宫玄道:“荆兄,不是老朽说你大胆,此事未免太冒险了一些了!”
  荆皓冷笑道:“南宫兄,此事在老夫看来,却是理所必去,休说尚有他们两位老弟奉陪,即使他们不去,老夫自己一人也会独自前去的了!”
  南宫玄沉吟了一下道:“荆兄看来你是一定要去的了?”
  荆皓道:“不错,谁也拦不住兄弟了!”
  南宫玄大笑道:“荆兄,兄弟可没有拦你前去之心啊!不过,兄弟只想为你筹一万全之策而已!”
  荆皓笑道:“什么万全之策?轩辕刚竟敢为祸武林,并且纵容他的属下之人杀了我的弟子,兄弟怎能放过于他呢?”
  这时罗幻芝接道:“南宫前辈,那千魔谷即使是刀山剑海,晚辈等也势在必去的了!至于自身的生死,晚辈等根本未会放在心上!”
  南宫玄道:“掌门人豪气倒是可嘉得很!不过,以你眼下的身份,千万不可轻易妄言生死二字才是!”
  罗幻芝摇头道:“晚辈乃是为整个武林苍生,才会提到生死二字,老前辈教训,晚辈不是不知,但晚辈来此之前,早已有了交代,即令晚辈埋骨千魔谷中,华山一脉也不会有什么扰攘不安……”
  南宫玄道:“掌门人之言,老朽到是会意了!但老朽用意,也不过是不想掌门人逞那不必要的匹夫之勇罢了!既然掌门人早已有了安排,那倒是老朽多虑了!”
  罗幻芝笑了一笑道:“老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
  荆皓接道:“南宫兄,你与千魔谷可有往来?”
  南宫玄笑道:“当然有来往啊!那轩辕刚虽然号称宇内第一魔头,但他对老夫可还不敢怎么样呢!”
  荆皓道:“南宫兄,兄弟相信,你总不会与那轩辕刚一鼻孔出气吧?”
  南宫玄笑道:“我会么?”
  荆皓笑道:“兄弟猜想你不会啊!”
  南宫玄道:“荆兄,不瞒你说,轩辕刚移樽就教,也会找过老夫不下十次之多,但老夫可从未稍假辞色,否则,百魔教中,早是老夫当家作主了!”
  荆皓大笑道:“如果真是你南宫兄当家作主,兄弟可能不必追来蛮荒了!”
  南宫玄笑道:“那可不一定……”
  余音未已,几名丫头已将酒菜送了上来!
  南宫玄语音一顿,接道:“荆兄,那些事留待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喝上一杯如何?”
  荆皓笑道:“有何不可?兄弟倒是正有些饿了!”
  几人重新入座,南宫燕也姗姻而来,坐在南宫玄的身边。
  大伙儿各自敬过了酒,南宫燕嫣然一笑道:“爹,女儿的菜,烧得如何?有没有进步?”
  南宫玄呵呵大笑道:“妙!妙极了!较之昨天,又高明了不少……”
  南宫燕笑道:“荆伯伯,你吃得惯么?”
  荆皓大笑道:“当然吃得惯,贤侄女能料理出这等好荣,真叫老夫十分惊奇……”
  南宫燕显然甚为高兴,看了罗幻芝和祝梦扬一眼,道:“掌门人和祝公子呢?”
  她如此相询,无形中流露出她的为人,不但豪爽,而且不带丝毫小儿女的作态,使得祝梦扬心中大为钦佩!当下连忙笑道:“姑娘亲手调羹,盛情叫祝某心中十分感激……”
  罗幻芝也笑道:“姑娘不但是女中豪杰,而且身兼如此高明手艺,真正是难得得很……”
  南宫玄闻言笑道:“诸位莫再赞扬她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荆兄,荒山寒舍,没有什么好的招待,如果你真喜欢燕丫头的菜饭,那就多住上几天,不是甚好么?”
  荆皓摇头道:“不!老夫要盘桓,那也得等到由千魔谷中回来之后才成!”
  南宫玄想了一想,笑道:“荆兄的个性,依然和那六十年前一般啊!”
  荆皓笑道:“南宫兄,咱们如果是真像六十年前一般,此刻只恐已然不是生坐此处饮酒谈笑,而是在那千魔谷中与那轩辕刚拚命了!”
  祝梦扬听得笑了起来!心想:“这位老前辈倒是坦白得很!”
  南宫玄笑道:“荆兄,你打算几时动身?”
  荆皓道:“饭后!”
  南宫玄不禁一怔道:“马上就走么?”
  荆皓道:“老夫错非是遇上了你住在此地,这时老夫早已到了千魔谷了!”
  荆皓语音刚落,南宫燕已笑道:“荆伯伯,你真的吃完就要走么?”
  荆皓笑道:“当然是马上就要走的了!贤侄女问这个作什么?”
  南宫燕笑道:“侄女……想跟你老一起去。”
  荆皓怔了一怔道:“你要去?”
  南宫燕笑道:“荆伯伯为何发怔,难道侄女不应该去么?”
  荆皓笑道:“不是不能去,而是此行太险,贤侄女不应前去!”
  南宫燕格格一笑道:“侄女有那自卫之能,不要荆伯伯担心,难道还不能去么?”
  荆皓道:“这事老夫做不了主了!贤侄女要去,最好问问令尊大人!”
  南宫燕笑道:“爹爹会让我去的!”她语音略略一顿,向南宫玄笑了一笑,接道:“爹,你同意女儿前去,是么?”
  南宫玄哈哈大笑道:“燕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千魔谷不是善地,你要去,可决不能独自乱闯,一切得和林儿同进同退才行!”
  荆皓闻言一呆道:“怎么?林贤侄也去?”
  南宫玄大笑道:“何止林儿?兄弟只恐也得奉陪你荆兄走上一趟呢!”
  他此言一出,荆皓不由得失声而笑!
  祝梦扬则觉得这位南宫老人行事,大大出乎他人意料,不愧武林高人的本色!
  罗幻芝也大为惊讶,他忍不住笑道:“老前辈也去,那千魔谷可不足为意了!”
  南宫玄笑道:“掌门人,你抬举老朽了!”他看了荆皓一眼,又道:“荆兄,咱们可是多年的交情了!兄弟为人行事,你总不会不明白吧?”
  荆皓笑道:“当然明白,否则,老夫才不来呢!”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接道:“不满南宫兄说,兄弟特意绕道看你,可真没有安下好心,说穿了,不过是想拖你一道去那千魔谷而已!”
  南宫玄笑道:“荆兄,你不说,兄弟也明白,否则兄弟又何必留你喝酒?”他话音一顿,向南宫林道:“林儿,去把张先生请来,为父有几句话,要当面交代于他!”
  南宫林应了声是,起身向后行去。不多时,一位看来只有五十出头身穿白袍的老人,随在南宫林身后,走进堂屋。
  荆皓目光在这位张先生身上一转,忽然皱眉道:“南兄,这位张先生怎的兄弟看来甚为面善?”
  南宫玄笑道:“荆兄,张兄六十年前也会与你相识,自然是看来面善了!”
  那姓张的老人一笑道:“荆兄,你昔年会在云中作客一日,兄弟与你有过一面之雅,荆兄可想起来了?”
  荆皓冷冷一笑道:“想起来了!昔日号称云中一剑的张乐天张兄,是么?”
  张乐天笑道:“昔日一剑,而今已是野叟了!荆兄记得兄弟,叫人高兴得很!”
  荆皓笑道:“张兄,你怎的也到南荒来了?”
  张乐天笑道:“南宫兄相邀,兄弟又怎能不来?”
  南宫玄笑道:“荆兄,乐天兄的驾子特大,若非因为他来此别有所求,凭兄弟的面子,又怎能将他请来?”
  荆皓笑了!他早已猜出,以张乐天的为人,决非南宫玄几句话便可请来的,因此南宫玄说他来此别有原因,荆皓也不觉得意外。他微微一笑,接道:“张兄此行为了何故?”
  张乐天道:“兄弟三十年前,忽然热中医道,此行目的,无非是想在蛮荒之中,找此天材地宝等药物而已!”
  荆皓笑道:“原来如此么?那就难怪了!”
  南宫玄笑了一笑道:“张兄,兄弟和林儿、燕儿要陪同荆兄去那千魔谷一行,这家中的一切,可要偏劳张兄多多费神了!”
  张乐天怔了一怔道:“千魔谷?荆兄莫非与那轩辕刚有什么过节?”
  荆皓道:“不错!”他语音一顿,接道:“轩辕刚纵容手下之人,杀我二徒,老夫怎能放过于他?”
  张乐天沉吟道:“那轩辕刚武功不弱,加以千魔谷中还有很多魔教高手,荆兄等人前去,不嫌有些努力太单薄了一些么?”
  荆皓笑道:“不见得!张兄莫要把那轩辕刚估量得太高了!”
  张乐天摇了摇头道:“荆兄,这可不是兄弟把他估量得太髙,而是千魔谷决非善地,荆兄要去,至少也得有那八成制胜之道方可!”
  荆皓笑道:“这倒不劳张兄担心了!对付轩辕刚的人,兄弟早就想好了!”
  张乐天笑道:“谁?”
  荆皓看了祝梦扬一眼道:“就是这位老弟!”
  张乐天大感意外的怔了一怔道:“这位老弟可以对付轩辕刚么?”很明显,张乐天不肯相信了!
  荆皓道:“不错,张兄可是不相信么?”
  张乐天道:“这个……”
  他似乎不便说出这等话来,刺激了祝梦扬,是以迟疑着不曾把他心意表明!
  荆皓道:“张兄不信,那也没有什么不对,以祝老弟这等年纪,说他可以与轩辕刚一拚,只怕任何人也不信!”
  张乐天道:不知这位祝少侠是什么人的门下?他……怎能如此年轻,便有这等高深的武功?”
  荆皓笑道:“九华三圣,张兄记得么?”
  张乐天道:“莫非是杜大侠、丘神医和骆和尚那三位高人么?”
  荆浩道:“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张乐天忽地抱拳改容,向祝梦扬一礼道:“原来是他们三位的传人,那自然是可以对付轩辕刚了……”
  祝梦扬谦逊地还了一礼,道了声不敢!
  南宫玄这时却道:“张兄,明日一早,兄弟等人便将动身,何日归来,还不能决定,事无大小,可都得有劳张兄照顾才是!”
  张乐天笑道:“南宫兄但放宽心,家中一切,兄弟自会照料!不过……”他语音一顿,又道:“兄弟日前曾经炼就了一些药丸,虽然不足以疗伤袪病,却可以预防各种毒物侵身,南宫兄不妨带上些以防不时之需!”
  南宫玄笑道:“那自然好……”他忽然一顿语音,看着张乐天,大声道:“张兄,你……莫非把那万应解毒灵丹炼成了么?”
  张乐天微微一笑道:“小有所成,是否真能当得万应二字,小弟还拿不稳呢!”
  南宫玄大喜道:“恭喜张兄,三十年心血,果然不会白费,万应解毒灵丹一成,对于那些善使百毒伤人之辈,可真是一大致命之伤了……”
  张乐天笑道:“但愿南宫兄此行能够排上用场,此丹是否有效,便可见分晓了!”
  南宫玄笑道:“那是自然的了……”
  ※※※
  第二天一早,二老四少便离开了南宫玄的山居,他们直奔双柏城而去。
  六人的脚程极快,当日黄昏,便抵达了双柏。他们刚自踏进城关,便有一名中年乞丐迎了上来。
  罗幻芝双眉一轩,迎向那中年乞丐,只见那乞丐扬了扬手,转身急步而去。
  罗幻芝向五人低声道:“丐帮弟子已来引路,咱们跟他去……”当先急步而行。
  五人一言未发,随在罗幻芝身后走出。转过了一处大街,六人已来到一处长巷。
  远远望去,这巷道十分清静幽深,靠右的一面,乃是一堵矮墙,墻内满是青葱的树木和长长的竹枝!
  这时,那中年乞丐站在长巷的尽头。六人很快的走了过去,发现那乞丐立身之处,有着一道门户。
  看样子,这坛内的宅院,在双柏城中,必是得过功名的人物,否则,不会有着这等气派。
  六人走了过去,那丐帮弟子已然打开了大门,站在门口,等侯六人。
  罗幻芝当先走上了门阶,向那丐帮属下道:“在下华山掌门罗幻芝……”
  那丐帮属下一笑道:“区区早知掌门人是谁了!”他目光一转,接道:“据区区所知,掌门人一行,应是只有三人……”
  罗幻芝道:“本是三人,不过,经过沙甸河之时,我们遇上了这三位高人,故而约他们同来!”
  那丐帮属下道:“原来如此!在下耿长风,特为六位引路……”
  罗幻芝闻言一怔道:“尊驾便是金雕耿大侠么?真是失敬了!”
  耿长风抱拳道:“掌门人过奖了!”
  罗幻芝道:“耿兄,那六派高手,可是都到了?”
  耿长风道:“都已到了……”说话之间,引着几人,进了那栋宅院。
  天色已然暗了下去,一行人跨进天井,踏上石阶,便进了一座大厅。
  道时,厅中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坐了几人,但因屋内无灯,一时却也看不清楚?就在六人走入大厅之后,突然间,厅中灯火齐明,闪得六人几乎张不开眼。
  荆皓大为不快,怒道:“你们这是何意?难道不相信老夫?”
  只见一位白发老和尚站了起来,合十道:“老施主,别来无恙啊!贫僧慧灵,这有礼了!”
  祝梦扬闻言,心中一震,暗道:“慧灵大师,不就是少林掌门么?他居然也来了,想必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今天都在这双柏城中聚首了……”
  寻思间,只听得荆皓冷冷接道:“大师可已是少林掌门之尊了,老夫当年去到少林之时,好像那掌门人乃是大明禅师啊!”
  慧灵大师道:“那是先师,已然圆寂十年了!”
  荆皓叹了口气,大步跨入厅中。
  南宫玄父女,也跟在荆皓身后入内,祝梦扬和罗幻芝两人,则走在最后。
  这时,祝梦扬瞧出,厅中一共坐了七人。
  除了慧灵大师之外,还有一位道长,一位中年书生、一位白髪老妪,和三位他都会悉识之人!
  他识得的三人是“七绝魔刀”史光汉、少林长老慧音大师,以及“青虚老人”秦青虚!他想不到秦老人也来了!是以他疾步上前,与青虚老人招呼!
  秦青虚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才来么?”
  祝梦扬道:“你老怎么也来了?不知五湖帮麦帮主他们何在?”
  秦青虚道:“他们么?只怕也就快要来了!”
  荆皓大概已然明白与祝梦扬说话的老人是谁了!他忽然向南宫玄打了个招呼,双双上前,向青虚老人见礼!
  青虚老人笑道:“你们还记得老夫么?”
  南宫玄笑道:“对别人也许年代久了,就会忘记,但对你老人家,区区可是忘不了的了……”
  荆皓道:“可不是?秦老几时也动了凡心,离开祁连,到了中原呢?”
  青虚老人道:“这个么?那可是这位祝老弟引起老夫的兴趣来了!”
  荆皓道:“原来是祝老弟的杰作么?这自然是难怪的了!认真的讲来,连我也有些是因为他的原故,才会赶来此处呢……”
  青虚老人哈哈一笑道:“荆老弟,咱们虽然多年不见,但也不用寒喧,几位还是快快入座,与各派掌门人叙过礼,也好谈谈正事了!”
  荆皓道:“不错,老前辈说的是……”
  当下,六人同时入座。慧音大师起身去到后院,不移时,便有一些各派门下子弟!抬来了两席酒菜。敢情他们早已准备好了酒菜,随时等着荆老人前来。
  酒过三巡,由少林掌门人慧灵大师为他们引见了祝梦扬,祝梦扬这才知道,那位道长乃是武当掌教玄玄真人,中年书生,则是丐帮之主,“五行神乞”南宫明,白发老妪便是峨媚掌门“乐天神姥”石三娘!
  他想不到的,却是南宫玄竟叫了丐帮帮主南宫明一声五弟!而南宫林与南宫燕也上前叩见他们的五叔。
  祝梦扬和他们见过了礼,慧灵大师合十道:“小施主,千魔谷之战,老衲等人都有自知之明,只恐不易获胜,但不知小施主可曾接到三圣指示,应该如何处置?”
  祝梦扬心中微微一震,暗道:“这位身为少林掌教的大和尚,怎么如此泄气呢?”他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口中却道:“掌门人好说了!家师并无特别指示,晚辈却也不便自作主张!”
  话音一落,那几位身为一派之主的高手,竟然同时为之变色!
  但罗幻芝却道:“大师,晚生有句话,如不说出,实是如骨在喉……”
  慧灵大师道:“有什么话,掌门人请说便是!”
  罗幻芝道:“在下离开之时,会与慧音大师等约定,各派内奸,必得先行除去,不知掌门大师可曾做了?”
  慧灵大师双眉一锁,沉声道:“做了!连贵派在内,共有十七名内奸,已被在座的各派掌门人亲手处置了!”
  罗幻芝笑道:“那很好!”
  慧音大师接道:“罗掌门人,贵派的事均由掌教夫人郑女侠一手处理,她本也要来,但因贵派尚有一名叛教之人未曾追拿到手,故而令正无法来了!”
  罗幻芝一呆道:“是么?但不知那叛教之人是谁?怎会容他遁走了?”
  慧音接道:“好像是掌门人的一位师弟,号称“乌衣快剑’向志宏的。”
  罗幻芝皱眉道:“向师弟么?拙荆敌他不过,他能逃走,那也难怪了!”
  慧音道:“掌门人,郑女侠会要贫僧转告,追捕向志宏之事,请你不必放在心上……”
  罗幻芝笑道:“多谢大师了!”
  荆皓这时大声道:“那梅放已将千魔谷中出入道路向老朽说过,咱们要去,何不趁早?”
  武当玄玄道长笑道:“老檀越说得有理,但至少也得等到明天啊!”
  荆皓道:“为什么?咱们吃了饭动身,明日一早便可抵达,岂不正好么?”
  青虑老人道:“荆老弟,要动身可非得等到明晨不可,因为老夫在等人!”
  荆皓一怔道:“等人?是谁呢?”
  青虚老人笑道:“柳宏平!”
  荆皓皱眉道:“琴魔么?”
  青虚老人笑道:“不错,正是老夫那位兄弟红尘修士呢!”
  荆皓道:“既是柳兄,那自然要等的了!”
  第二天五更时分,“红尘修士”柳宏平果然如期而来。卯时刚过,一行人便向哀牢山千魔谷进发。
  他们一共是十五个人,外加两名丐帮弟子,共有十七人之多,不过,为了避免早早被千魔谷发觉,十七人分作了五批,约定在千魔谷外大松坡前头,然后再一同入谷!
  午时左右,他们均已抵达那谷口之处,祝梦扬忍不住向青虚老人道:“秦老,那麦帮主不来了吧?”
  青虚老人笑道:“只怕早已来了”
  祝梦扬有些不信,皱眉道:“他……怎么会。”
  青虚老人笑道:“老弟不信,少时入谷之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说话之间,慧灵大师和武当玄玄道长已当先跨入了谷口。
  出乎众人意料的,谷口之内的一片草地之上,此刻竟然有着一列百魔教中之人,在肃立等候!这很明显,他们虽然分道而来,百魔教仍然早已知道了!否则,他们又怎会先行在谷中派人迎侯呢?
  祝梦扬忍不住低声道:“秦老,他们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
  秦青虚笑道:“老弟,这也算不了什么,按理说,如果他们不知道,那才叫奇怪呢!”
  柳宏平笑道:“秦兄说得不错!以百魔教的力量,倘是对这点事都打听不出来,那可当真叫人不信得很了!”
  祝梦扬道:“为什么呢?”
  柳宏平道:“那轩辕刚既有独霸武林之心,必有过人之能,倘是他这哀牢山附近的一切他都弄不清楚,他还配作出这等梦想来么?”
  祝梦扬心想,这倒不假……
  说话间,只听得慧灵大师已与对方答上了话。原来那位领着人迎候众人的人,乃是轩辕刚的智囊“百知道人”傅文成。
  祝梦扬只听得傅文成笑道:“诸位都是一派掌门之尊,居然移驾南荒,远涉峦瘴,敝教主大为高兴,特派兄弟在谷中迎候,尚请诸位快快入内……”
  慧灵大师乃是少林掌门,虽然他不比秦、柳二老和荆皓、南宫玄在武林中声望更高,但此刻却仍然由他出而与对方周旋,是以,傅文成话音一落,慧灵大师立即接道:“施主好说,老衲等恭敬不如从命……”
  当下,在傅文成引路之下,同时进入谷中。千魔谷占地极大,由谷口入内,足足走了十里远近,方始抵达百魔总坛!
  祝梦扬这时发现,这百魔教总坛的房舍之多,几乎可以当作一座小城,举目望去,却是屋宇栉比鳞次,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不下千间!
  傅文成引着众人从正面的一处栅门入内,穿过了两列平房,来到一处大草坪之前。草坪的正面,约有百丈方圆,对面的尽头,乃是一栋宫殿般的建筑,远远望去,只见那大殿中似是坐了不少人!
  傅文成向慧灵大师笑道:“教主已在无畏殿中相候,掌门人快快请吧!”话音一落,当先向那大殿奔去!
  慧灵等一行,自是随在他身后而行!
  不过,荆皓却忍不住冷笑道:“无畏毁?好大口气!老夫要不把他烧光,算你老魔头厉害!”怒骂声中,已然到了殿前。
  祝梦扬目光过处,已然瞧清楚,那大殿之中,竟是摆了五桌酒宴,除了靠右的两席尚空以外,其余的三席,已然坐满了人。而且,使他意外的,却是其中靠左的里面一席,坐着全是他熟识之人!其中赫然有那柳如烟在内?
  顿时,祝梦扬心中大震!暗道:“柳姑娘怎么也来了呢?她……”
  敢情在祝梦扬的心中,柳如烟既然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那已然是自己未来的妻室,她的行动,自然大大引起他的关切了!不过,此时此地,他却并未冒失冲动!
  因为,那“百魔教主”轩辕则已然站了起来,朗声道:“千魔谷竟然来如许之多的佳宾,当真叫老夫高兴得很!诸位快快入座,酒菜已然摆好了!”
  慧灵大师合十道:“教主好说,老衲等专程而来,自然要叨扰教主的了!”
  一行人大步入内,分别在酒席中坐定。祝梦扬是和青虚老人、柳宏平、荆皓、南宫父子五人以及南宫明等坐在一席。慧灵大师、慧晋大师、玄玄道长、石三娘、罗幻芝、史光汉和丐帮两名弟子,坐在另一席中!
  宾主敬过了酒,轩辕刚冷冷一笑道:“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他居然不再客套,倒是不失武林大魔头的身份!
  慧灵大师略一沉吟道:“这个……老衲等人来此,乃是想向教主讨还一些公道!”
  轩辕刚道:“那是找老夫过节而来的了?”
  慧灵大师道:“不敢……”
  他话音未已,荆皓已大声道:“掌门人,什么敢与不敢?老夫第一个要向他了断一桩过节!”
  慧灵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
  但轩辕刚却笑道:“荆兄,你与老夫有什么过节?”
  荆皓道:“轩辕刚,你纵容门下,杀我双徒,这过节不大么?”
  轩辕刚笑道:“原来荆兄是为徒弟复仇而来的么?老夫倒没有想到……”他顿了一顿,接道:“南宫兄呢?”
  南宫玄笑道:“老朽么?那是为荆兄助拳而来的了!”
  轩辕则笑了笑,转向祝梦扬道:“这位老弟,十分面生,不知是什么人?”
  祝梦扬笑了一笑道:“区区祝梦扬。”
  轩辕刚闻言笑道:“你是祁连二老的弟子么?”
  青虚老人大笑道:“不是,轩辕兄别抬举老夫和柳兄弟了!”
  轩辕刚闻了一怔道:“他不是?”
  这时,坐在轩辕刚身边的一位老人低声向他说了两句话,只见轩辕则突然脸色一沉,道:“祝梦扬,在北京城(此处应为南京金陵)杀了老夫次子轩辕伦的可是你?”
  祝梦扬道:“不错,正是在下!”
  轩辕刚道:“很好!你自己送上门来,当真是老天有眼了……”
  显然这老魔头已然十分动怒,但表面上却依然镇定,足见此人不愧称为魔教中第一高手的了!
  他语一顿,忽地哈哈一笑道:“中原高手,全在此间,老夫的仇家,也送上门来,看来今日之宴,则是一个大大的良辰,诸位不妨先行开怀畅饮,且等酒足饭饱之后,咱们再行了断一切恩怨仇雠……”
  祝梦扬笑道:“但凭教主吩附便是!”
  荆皓扬了扬眉道:“使得,轩辕兄不想作那饿鬼,老夫就等上一刻,也不妨事!”
  武林人物,究竟不同,每个人倒是都很豪爽,既然有了这等决定,大伙儿便真个开怀畅饮起来了。
  祝梦扬走到麦长庚那一席,因为那一席除了麦长贵,柳如烟而外,还有五湖帮中的两位护法,以及曾假扮过无敌神剑的“惊虹大侠”沐天豪、“罗湖渔翁”施子敬,及一位白发高大的老人。
  这老人祝梦扬不曾见过,经过施子敬介绍,才知他便是“天山七老”之首“大风狂叟”凌方虚(前面提到叫凌方尘)!
  祝梦扬心想,轩辕刚果真没有说错,不但中原第一高手全在,连关外高人,也都来了,这可当真是一场武林千载难得一见的盛会了……!他与几位老人见过了礼,道了仰慕之情,便与柳如烟喁喁私语!
  最令他意外的,是柳如烟竟然对南宫燕问长问短,絮絮叨叨的问过不停?
  祝梦扬深感困扰,对南宫燕的一切,可谓知道极少,当然无法回答的了!
  不过,柳如烟并不曾怪他不答,反而笑道:“祝大哥,她很漂亮,也十分逗人喜爱呢……”
  祝梦扬对男女间的事,反应得很深拙,但此刻却听出柳如烟的弦外之音来了!顿时,他忍不住道:.“贤妹,你会错了意了!愚兄与她陌生得很……”
  柳如烟笑了一笑,道:“大哥,你的话我相,但南宫姐姐只怕对你不陌生呢……”她忽然低声又道:“大哥,你领我和她见见好么?你瞧,这里都是年纪大的长辈,想找人说话都不方便……”
  祝梦扬笑道:“当然好……”
  当下引着柳如烟走到自己那席!
  南宫燕和柳如烟一见面,竟是显得十分亲热,这可使祝梦扬放心不少。心想:女孩子们倒也奇怪,初次相见,竟能如此热络,叫我可就办不到……
  这时,酒菜已然上了十道,时光也已到未时!
  轩辕容那最后一道大菜送上,便举杯站了起来。他目光在大殿中一扫,笑道:“诸位请干一杯!”顿时,殿中之人,全都举杯一饮而尽。
  轩辕刚呵呵一笑,放下银杯,接道:“蛮荒之地,没有山珍海味迎宾,诸位千万莫要见怪,尽此一杯之后,有怨有仇的朋友,不妨作一了断了!”
  荆皓大笑道:“不错,老夫已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笑声一顿,人已站了起来。
  轩辕刚目光一亮,道:“荆兄想打头阵么?”
  荆皓道:“不错!”
  轩辕刚沉声道:“荆兄,老夫之意,你得等上一等!”这轩辕刚的身裁,甚是高大,貌相也极为威猛,声如洪钟,咄咄逼人,这时忽然变色出言,果然声势不凡!
  祝梦扬心想,他莫非想先找我报那杀子之仇么?
  寻思问,轩辕刚已接道:“六大门派的掌门,老夫早就有收归己用之心,今日同在千魔谷中,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老夫首先自当问明白他们的来意才是!”
  荆皓皱眉道:“轩辕刚,你敢是看不起老夫么?”
  轩辕刚笑道:“老夫对荆兄怎会有看不起之心?荆兄何妨稍坐一会呢?”语音一顿,目光射向六派掌门桌上。
  少林掌门慧灵大师向玄玄等人点了点头,忽地站了起来,合十道:“教主看得起六大门派,倒是叫贫僧等心中大为受用!不过,贫僧可以代表六大门派回覆教主,要我们成为百魔教下的中原分坛,那可万万办不到了!”
  轩辕刚开言,并不觉得意外,大笑道:“慧灵,你这话真是代表了六大门派了么?”
  慧灵大师沉声道:“自然是真的了!”
  轩辕刚道:“很好,老夫明百了!六位此来,那只怕是不智得很了!”
  慧灵大师冷冷接道:“贫僧等既然来了,倒也不会考虑后果,教主如想动武,贫僧等自当舍命相陪!”
  轩辕刚呵呵一笑道:“使得!反正今天要弄明白你们的去从,动武与否,不妨留待稍后了!”
  笑声一敛,突然向祝梦扬望去,喝道:“娃儿,杀子之恨,你可晓得老夫要如何报复么?”
  祝梦扬笑道:“教主问我,在下到有些懂了!令郎在中原地带逞威作福,伤人无数,区区逼于武林大义,方始下手伤人,教主如是认为像令郎那等行为,也该护短,但凭教主划下道来便是!”
  轩辕刚对于祝梦扬这等气慨,似是甚为折服,不禁站起身子,抱拳道:“娃儿,你敢在百魔教无畏殿中这等说话,那可真算得胆气过人,老夫敬重你的胆量,倒愿意听你划下道来如何?”
  祝梦扬抱拳笑道:“教主抬举在下,区区有些受宠若惊了!既然教主要我划下道来,那也好办,在下只求与教主决一高低便是!”
  轩辕刚大笑道:“你要向老夫挑战?”
  祝梦扬道:“不敢,在下正是此心!”
  轩辕刚摇头道:“老弟,你能伤了老夫次子,武功自然不弱,不过,你想与老夫动手,只怕你是死定了!”他此言出口,倒使在场之人大为奇怪!
  轩辕刚既然要为儿子报仇,显然是要伤了祝梦扬的性命,此刻他忽然说出似是不想伤了祝梦扬的性命之言,岂非有些不合情理了么?
  秦青虚不由得大笑道:“轩辕测,你又在用什么心机啊,莫非你想要祝老弟也投入你的教中么?”
  轩辕刚微微一笑道:“秦兄,你何必揭穿呢?”他果然真有此心了。
  不过,祝梦扬却接道:“教主,只怕你的心思白费了,在下纵然丧命哀牢,那也不会投身百魔教……”
  祝梦扬一旦表明了立场,轩辕刚不禁为之一征!
  柳宏平这时笑道:“轩辕则,你少做梦了?祝老弟的师门,你知道么?”
  轩辕刚笑道:“当然知道,否则老夫又怎会那等看重于他,宁可不抱杀子之仇呢?”他话音一顿,接道:“祝老弟,如果你只想与老夫一战,决出高低胜负,只怕老夫可先不方便与你动手了!”
  祝梦扬大笑道:“为什么?”
  轩辕刚道:“老夫想先把六大门派和荆老兄的事解决之后再处置你老弟的事?”
  祝梦扬呵呵一笑道:“教主,祝某有一句话,可否容我先行说出?”
  轩辕刚道:“你说吧!”
  祝梦扬剑眉一扬道:“在下来此之前,与六大门派已有约定,他们的事,在下可以代表了!”
  轩辕刚一一呆道:“你代表六大门派了?
  祝梦扬道:“不错!”
  轩辕刚看了慧灵大师一眼,道“掌门人,你……”
  慧灵大师尚未来得及答话,祝梦扬已接道:“教主,在下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轩辕刚道:“什么话?”
  祝梦扬道:“在下此来,除了可以代表六大门派,更愿代表中原武林同道,向教主讨取一樁公道!”
  轩辕刚闻言,脸色一沉道:“娃儿,你的口气可是越来越大了啊!”
  祝梦扬道:“这可不是口气大小的问题,在下抱了必死之心而来,中原武林同道相信,只要教主下令解散百魔教,并且发誓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今日之战,倒是可以免去了!”
  轩辕刚冷冷一笑道:“娃儿,休说是你,就是你的三位师长一齐来到,老夫也没有放在眼中……”
  荆皓忽然大喝一声道:“轩辕刚,老夫先为两徒弟报仇了……”
  不等祝梦扬再说什么,大步向轩辕那一席抢了过去。
  青虚老人皱了皱眉,道:“祝老弟,容他先行出手也好,只怕轩辕刚不会自己出手啊!”
  祝梦扬刚自点头,那轩辕刚身旁的一位秃顶老人,已然起身,向荆皓行来,挡住了荆皓去路!
  荆皓大怒道:“闪开了!”扬手一掌拍了过去。
  那老人笑道:“荆兄,教主岂会与你动手?石某且接你几招!”原来这秃顶老人乃是百魔教护法石玄。
  说话之间,已自举手接下荆皓掌力,缠在一起。
  这时,轩辕刚身后的一名四十左右壮汉,突然向祝梦扬走来,大声道:“姓祝的,我那兄弟可是死在你的手中么?”
  祝梦扬皱眉道:“你是何人?”
  那壮汉道:“大力虎王轩辕猛!”
  祝梦扬暗道:“原来是轩辕长子!”但他口中却道:“原来是轩辕大公子,失敬了!”
  轩辕猛怒哼了一声道:“祝梦扬,还我兄弟命来……”扬手捣出一拳!
  祝梦揭身形一闪,便退到大殿阶沿之前,答道:“要动手,还是到院中去的好!”
  敢情这时石玄和荆皓也因殿中施展不开,退到殿外的草地之上了。
  轩辕猛道:“好!”
  飞身向祝梦扬奔去。两人刚自在草地上拉开架式,殿中群豪,一时也都纷纷起身,走了出来观战。
  而柳如烟和南宫燕则双双携手,直向祝梦扬行去。站在祝梦扬的身旁丈许,按剑而立。
  轩辕猛双手一抡,撒出一对链子枪,向祝梦扬大喝一声道:“姓祝的,还我二弟命来……”右手一扬,银枪飞起,直点祝梦扬胸前。
  祝梦扬并未拔剑,侧身退开一步,笑道:“在下此来,仍是寻你爹爹,你抢在头里动手,恕在下不陪!”他话音一顿,竟向青虚老人道:“老前辈,这大力虎王交给你老如何?”
  青虚老人呵呵一笑道:“有何不可?”身形一闪,飞步而来。
  轩辕猛闻言,忽地双枪银链放尽,猛然向祝梦扬迫去,大喝道:“你想逃么……”
  但青虚老人来势极快,只见他凌空下落,双手一抄,便将两根银链抓在手中,指力微运,却将双枪银链切断。他回手一挥,双枪反向轩辕猛轧去。
  轩辕猛大吃一惊,甩开手中剩下的银链,跃身一跃,避开了青虚老人的一击。
  青虚老人冷冷笑道:“小子,老夫空手陪你玩了!”
  双臂一振,将那银链抛去,和轩辕猛战在一起。
  祝梦扬回头向轩辕刚看了一眼,笑道:“教主,在下与教主约定一搏如何?”
  轩辕刚这时正好走到大殿石阶之前,闻言接道:“什么约定一搏,老弟,你狂得过份了!”
  祝梦扬笑道:“在下并不狂,为了武林正义,区区少不得要顶撞教主一二,不过,在下只想减少千魔谷中的杀劫,所以才一再要与教主一搏……”
  轩辕刚冷笑道:“祝兄,你究竟安着什么心?快快说出来吧!”
  祝梦扬道:“你我放手一搏,在下如是败了,自然没有话说,一切任令教主怎么办皆可!不过,如果在下胜了,少不得要请教主解散百魔教,火化千魔谷,永生永世,不许你再入中原一步!”
  轩辕刚沉吟了一下道:“好!老夫同意了!”
  祝梦扬这才微微一笑,撤出了“倚天剑”来。
  可是,柳如烟忽然叫道:“祝大哥,你不可冒险!”
  南宫燕也叫道:“是啊,祝公子,你怎可如此轻视自己呢?小妹愿意代你出手……”
  祝梦扬心中大为感激,笑道:“不用了!在下奉命下山,为的便是解除武林中两大劫难,无敌剑神之事,在下已然办到,这百魔教之事,在下如果不能办好,又有什么面目回山覆命?两位姑娘盛情,在下心领了……”语音一顿,向轩辕刚喝道:“教主,拔出你的剑吧!”
  轩辕刚嘿嘿一笑,当真拔出身上佩剑,目光却向慧灵大师道:“祝家娃儿的话,你们听到了!如果他败了,那有得你们瞧的了!”
  慧灵大师合十道:“施主放心,贫僧心中明白得很!”
  这时,柳宏平忽然笑道:“轩辕刚,老夫和秦大哥,以及麦帮主可不在限啊!”言下之意,即使祝梦扬败了,他们也不会听命于他!
  轩辕刚冷笑道:“柳兄莫非想与本座一战?”
  柳宏平笑道:“不一定,且看你过不过得了祝老弟一关再讲!”
  轩辕刚显然是十分生气,但他知道,面对强敌,自是不可飞扬浮躁,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目光只盯在祝梦扬身上。
  祝梦扬抱剑当胸,也吸了一口气,突然右手一挥,长剑电闪而出。同时,口中喝道:“教主小心了!”
  轩辕刚刹那间皱了皱眉,道:“谪仙剑法果然不凡……”
  长剑一扬,接下了祝梦扬一剑。
  轩辕刚身为魔教中第一高手,武功自然不凡,回手一振,刹那间还攻了三招。
  祝梦扬被他迫得退了两步。
  不过,谪仙剑有着鬼神不测之机,虽然退了两步,但他剑势一变,却又在劣势中攻了五剑,将先机抢回。
  这时,最最担心的竟是柳如烟和南宫燕。她们站得最近,被两人手中的剑气逼得衣衫不住鼓动,但二女却一步不愿再退。很明显,她们有心要助那祝梦扬一臂之力,十招过去,祝梦扬并未再蹈危机!
  荆皓与石玄之战,已告结束。石玄断了一条右臂,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青虚老人则像大人逗孩子般,在与轩辕猛兜圈子。看样子,青虚老人是在等待良机下手!
  场内魔教高手和白道群雄,全都把目光投注在祝梦扬和轩辕刚身上,每个人的神色都极为紧张。
  这时,轩辕刚大概发现祝梦扬武功之高,几乎不在自己之下,原想保全祝梦扬性命,收归己用之心忽敛,陡地大喝一声道:“娃儿,老夫可容你不得了……”
  忽地剑势一变,连连发出五招三式,将祝梦扬迫得又退了三步,他竟然不再进击,反而也退了五尺。
  这时光景,瞧得柳宏平一怔,正想指点祝梦扬当心,那天山七邪之首的大风狂即凌方虚突然喝道:“祝老弟留心,这老魔要施展驭剑工夫了……”
  祝梦扬闻言,却是一笑道:“晚辈知道了……”
  敢情他早已有了准备,柳宏平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这位老弟果真高明!”
  寻思间,只见轩辕刚忽然双手执剑,当胸一划发出一道匹练似的寒芒,长达五丈,暴射而出。
  祝梦扬面色凝重,也是双手抱剑,腾身飞起,身剑合一,化成一条白龙般,投向轩辕刚剑芒之中。
  两道寒芒,一闪而逝,祝梦扬身子落了下来,长剑仍然抱在胸前,两目却凝注在六尺之外的轩辕刚身上。
  轩辕刚和他几乎是同一姿势直瞪着祝梦扬!
  柳如烟和南宫燕睹状,互相望了一眼,竟然同时拔剑,直向轩辕刚冲去。
  柳宏平大吃一惊,几乎与南宫玄同时飞身抢出,想要拦阻二女。但是,他们却迟了一步。
  二女已然撞到轩辕刚身前尺许,齐齐挥剑,向轩辕刚刺去。
  轩辕刚哼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摇,寒芒空现,只听得二女惊呼一声,同时倒地不起。
  青虚老人也适时大一声道:“轩辕猛,把脑袋交给老夫……”
  但见他右手一伸,身形鬼魅般一转,便将轩辕猛衣领抓住,凌空向地上摔去。将他上半身插入土中,不下三尺之深,显然是活不成了!
  这一下似是给了轩辕刚很大的震惊,目光刚自一移,想看看自己的长子究竟怎么样了,祝梦扬竟是掌握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双手振臂发出一剑!寒芒舒卷,一闪而没。
  但站在六尺之外的百魔教主,却连人带剑,断成了四截血雨!
  南宫玄和柳宏平急步过去,扶起柳如烟和南宫燕,却见二女已然气若游丝,混身如入冰窟!
  就在白道群豪暴出欢声之际,百魔教中属下,个个噤若寒蝉,连袁子常和雷三姑都呆在当地,不敢逃走了……
  祝梦扬似因两度施展生平首次使用的驭剑工夫,元气大伤,缓缓走到柳宏平和南宫玄身前,低声道:“两位姑娘怎么了?”
  柳宏平道:“她们没有被老魔头剑炁所伤,只是被老魔头玄冰真炁闭了全身经脉,如是能得你那位丘忘机师父的圣手医治,三月之内,定可复元!”
  祝梦扬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两位姑娘乃为因为相助祝某之故,才会受此重伤,这医治之事,在下自是义不容辞了!”他还剑入鞘,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气,接道:“千魔谷群魔尚在,这善后之事,定要有劳诸位前辈了!两位姑娘的疗伤的事,且交给在下便了……”
  柳宏平道:“老弟,你……元气大伤,怎可劳动?”
  祝梦扬笑道:“不妨事,晚辈习过通元禅定,片刻之间休息,便可胜过常人三个时辰的调息,此刻已然完全复原了……”
  语音一落,伸手打二老手中接过二女,一边挟一位,飞身向谷外奔去。身形之快,直如惊虹闪电一般!二女那雪白的衣衫,迎风招展,远远望去,有如两只飞燕,并翼翱翔一般!
  柳宏平叹了口气道:“南宫兄,咱们老了!”
  南宫玄点了点头,道:“不错,当真老了!这天下,是他们少年一代了!”语音一顿,又道:“柳兄,适才燕儿在席间对我说,她和柳姑娘打算请你作媒,想同时嫁给祝……”
  柳宏平哈哈一笑道:“真的?那自然是包给我了……”
  抚掌大笑声中,祝梦扬的身形已在谷外消失了!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轩辕提供图档,月在天涯OCR,古陌阡2025.8.14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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