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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幻龙《孤天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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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幻龙《孤天星月》(古龙《孤天血令》1995春风文艺出版社)
  ——校注:金庸《倚天屠龙记》改名版

  楔子
  坟墓!
  这是人生最后的归宿,死后,躯体的寄托。
  苍穹,星河耿耿;秋夜,凄清萧瑟!
  清冷的星月霜华,斜映在辽阔的荒原上,显得一片幽清、凄凉!
  虚浮夜空中的云层,此际飘出一缕若有若无,惨厉、悲切、凄凉的鬼乐。
  这鬼乐声音之惨厉,有如十八层阿鼻地狱的众鬼啾啾厉叫!
  鬼乐,响在人们的耳朵里,扣在人的心弦上,已有三四十年了。
  但那是虚无、飘忽的,像似人们灵魂的感应。
  江湖武林中人,都知道那缕鬼乐是从一座“万生孤墓”中飘送出来的。
  “万生孤墓”,是在地面?天空?这是一个未揭开的谜。
  终于,有一天,一阵雷霆九霄、震撼九岳的语音,由重重山峦云层中飘出,朗朗诵道:“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于是,鬼乐敛定了……
  于是,江湖武林,万千苍生,罩上一层恐怖、死亡的阴影。

  第一章:落寞心绪
  “欢聚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积雪,只影向谁去……”
  清脆响亮,而又略带孤独、凄怆意味的歌声,摇曳在嵩山少室峰的山道上,一个身穿淡黄衣衫的少女,骑着一头瘦瘦的青驴,正沿着山道缓缓而上。
  突然,她幽幽轻叹一声,道:“唉!姚丽昭,你这三年来,到处寻寻觅觅,始终落得个冷冷清清,终南山古墓长开,万花谷花落无声,绝情谷空山寂寂,风陵渡冷月凄凄……眼下只剩了一个少室峰。
  “梦子孤呀,梦子孤!姚丽昭实在恨死你了,唉——其实,我便是找到他,又待怎地?还不是重添相思,徒增烦恼,但明知那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我却又不能不想,不能不找呀!”
  她任凭青驴信步所至,脑际欲有如电轮疾转,千百万缕思潮,澎湃汹涌着……她回忆到梦子孤幼时对待她的种种情形,以及他突然失踪……后来她亲眼看到他的尸体,血肉模糊的惨状……
  唉!她又极尽凄怆的轻叹了一声,道:“他的仇敌着实太多,可能真丧命了,当离别时他才七岁,这样年纪的小孩,在茫茫的尘世,怎会再活着?
  “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这段奇妙的词句,到底和他有什么关连呢?
  “梦子孤呀!你着实太可怜,死得太凄惨了,你知道尘世间有个姚丽昭,朝夕替你流泪吗?你知道我为着替你雪仇,朝夕苦练毒功,毁了自己脸容,变成丑八怪吗……”
  语至此处,她那张丑陋的脸容,已经挂满了泪痕。
  姚丽昭似梦呓般呐呐自语着,青驴已把她带上三休台,满怀的心思,又迅速泛起,道:“三休,三休!但不知是那三休?人生千休万休,又何止三休呢?”
  她折转向南,又过了一岭,只见古柏苍松,挺拔参天,山明水秀,异草横生。姚丽昭目睹此美艳山景,心神不禁为之一畅。
  她正在观赏景色,忽听得山坳后隐隐传出一阵琴声,不禁大奇,忖道:“这荒僻之处,居然有高人雅士在此操琴。”
  她幼受母教,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虽非精通,但她聪颖过人,又富想像力,因此,迳自练琴学画,往往有独到之处。
  这时听到琴声,好奇心起,当即跨下青驴,循声寻去。
  走出数十丈,只听得琴声之中,杂有无数鸟语,初时也不注意,但细细听来,那琴声竟和鸟语互相应答,宛转啼鸣。
  姚丽昭隐在花木之后,向琴声发出处一看,只见三株大松树下,坐着一个白衣男子,背向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焦尾琴,正自弹奏。
  在他四周树上,停满了雀鸟,有黄莺、杜鹃、有喜鹊、有八哥,和那琴声或一问一答,或齐声合唱。
  姚丽昭心中大惊,暗道:“自古琴调之中,有一曲‘空山鸟语’,久已失传,莫非便是此曲吗?”
  听了一会,琴声渐响,但愈到响处,愈是醇和,群鸟欲不再发声,只听得空中振翼之声大作,东南西北各处,又飞来无数雀鸟,或止歇树巅,或上下翱翔,毛羽缤纷,蔚为奇观。那琴声平和中隐然有王者之意,姚丽昭心头大骇,暗道:“此人能以琴声集鸟,这一曲难道竟是‘百鸟朝凤’?”以音乐感应鸟兽,原非奇事,古人只道对牛弹琴,牛不入耳,其实,今人已知音乐可使母牛增产牛乳,可用音波诱鱼入网,甚至能以音乐促使植物生长加速,须知昆虫求偶,鸟兽呼侣,皆出之以音,宇宙之间,天籁无穷。师旷琴声,能使风云变色,自是神乎其说,不足为信,但呼鸟训兽,驱蛇起舞,却是历代均有。
  姚丽昭愈听愈奇,万没想到尘世间,有如此一位绝高的旷古仅见音乐高手。那人弹到后来,琴声渐低,树上停歇着的雀鸟,一齐起而盘旋飞舞。突然间,铮的一声,琴声止歇,群鸟飞翔了一会,慢慢散去。
  白衣男子随手在琴弦上弹了几下短音,漫声吟道:“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麻姑垂雨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吾欲搅六龙,廷车扶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富贵非所愿,为人驻颜光。”但听他声调悲凄苍凉,似觉人生忧患,不可断绝。姚丽昭怔怔的听着不禁两行清泪,垂下双颊。
  那人高吟已毕,仰天长叹,说道:“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世间苦无知音者,纵活千载,亦复何益?“白衣男子说到此处,突然间,从琴底抽出一柄长剑,但见青光闪闪,照映林间,姚丽昭心想:“原来此人文武全才,倒要瞧瞧他的剑法如何?”
  只见他缓步走到古松前的一块空地上,剑尖抵地,一划一划的画了起来。姚丽昭大奇:“世间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剑法?难道以剑尖在地下乱划,便能完敌制胜?此人之怪,真是不可以常理测度了。”她默默数着他的剑招,只见他横着划了十九招,跟着变向纵划,一共也是十九招,剑招始终不变,自左而右的划去,每一招都相隔约莫一尺。
  姚丽昭看着他的剑势,伸手指在地下划了一遍,一看之下,险些失笑,原来白衣男子使的那里是什么怪异剑法,却是以剑尖在地上画了一张纵横各一十九道的大棋盘。只见他划完棋盘,以剑尖在左上角和右下角圈了一圈,再在右上角和左下角画了个。
  姚丽昭既已看出他画的是一张围棋盘,自也想到他是在四角布上势子,圆圈是白子,交叉是黑子。
  跟着见他在左上角距势子三格处圈了一圈,又在那圆圈下两格处划了一叉,待下到第十三着时,一时犹豫不决该当弃子取势,还是力争边角,只见他以剑抵地,低头沉思。姚丽昭心中暗叹道:“原来此人和我一般寂寞,空山抚琴,以鸟雀为知音,下棋又没有对手,只得自己跟自己下,他着实也太孤独,唉——”梦子孤若是还活在尘世,他定也是和此人一样孤独……”
  白衣男子想了一会,白子不肯罢休,当下与黑子在左上角展开剧图,一时之间,妙着纷纭,自北而南,逐步争到了中原腹地,但白子布局时,棋输一着,始终落在下风,到第九十九着上,遇到了个连环劫,白势已是岌岌可危,但他仍在勉力支撑。突然,他伸手抓着脑袋寻思,头顶上那条儒巾立刻被抓下来,露出一颗光秃秃,无半根头发的和尚光头。姚丽昭看得心中一怔,她白天做梦也没想到,白衣男子是位四大皆空的和尚,但是,这个六根未净的人,单独在此弹琴自娱,着实费人寻思。
  白衣和尚脱落儒巾,双手连抓脑袋,寻思破解之计,状甚滑稽,姚丽昭在旁看得心焦,忍不住脱口叫道:“何不迳弃中原,反取西域?”白衣和尚像似一凛,只见棋盘西边留着一大片空地,如果乘着打劫之时,连下两子占先,即使舍弃中腹,仍可设法争取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他这一被姚丽昭语言惊醒,不由仰天长笑,连说道:“好!好!”
  跟着下了数子,突然想起有人在旁,忙将长剑向地下一掷,转身说道:“那一位高人赐教,在下真是感激不尽。”说着,便向姚丽昭藏身处一揖。姚丽昭一看清他的面容,不禁登时呆了,原来这个白衣和尚,年纪约莫十八九岁,剑眉虎目,身材魁伟,脸上肌肤,红润圆滑,莹玉透红,英气勃勃,但是脸上却带有几分稚气,小和尚的头顶,居然还没受戒,只是剃光了头发而已。
  姚丽昭自从毁了脸容之后,对于英挺的男子或艳丽少女,本都有一丝羞愧之感,但是三年来的时间折煞,内心已不大以为然。何况她向来脱俗,也不理会男女之嫌,从花丛之中走了出来,笑道:“适才听得小师父雅奏,空山鸟语,百禽来朝,深感钦佩,又见小师父画地为局,仗剑为谱,忍不住多嘴,致扰雅兴,还祈见谅。”白衣小和尚见姚丽昭是个丑陋的女郎,不禁怔了一怔,心下大以为奇,但听姚丽昭说到他的琴,心下很是高兴,说道:“姑娘深通琴理,若蒙不弃,愿闻清音,哈哈,可是小和尚不懂曲韵……”
  姚丽昭闻言,微皱了皱眉头,原来他刚才出声哈笑,鼻头微皱,嘴角双弧上翘,这种男性魅人之美,她像似在那里看到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姚丽昭沉吟一会,方笑道:“抚琴一道,我虽然偷学了一段时候,但比起小师傅的神乎其技,却是差得远了,不过我既已听过你的妙曲,不回答一首,却有点说不过去。好吧!我就献丑一曲,但请千万不要见笑!”
  英挺少年和尚拍手笑道:“怎敢!怎敢!偷学的琴韵,才是最好良师所教,我也是偷偷学琴的。“他说着,双手捧起古琴,送到姚丽昭面前。
  姚丽昭目睹此和尚稚趣的可爱,不禁顿生好感,娇声问道:“小师傅,你的琴韵绝艺是偷学来的吗?”她的问话,显示出不相信与惊讶,以他之高绝琴艺,那有无师自通之理,其实不她又那会知道这个少年和尚的琴艺,真是自己习练的呢!英挺少年和尚,举头望了一望四周,微笑道:“出家人向来不打谎言,你看我们和尚怎能学琴,姑娘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他后面的语音,是压低嗓子说的,生像怕别人听到。姚丽昭听了他的话及看到他的举动,不禁仰首发出一阵银铃也似的格格娇笑,其音美妙恍耳,有如淙淙流水,琵琶轻弹。英挺少年和尚听得呆了一呆,心中暗道:“想不到这丑女笑声如此好听,身段又是这等纤细婀娜,脸上如果没那些红泡,定是一位绝美如仙的少女……”
  他想至此处,脸孔倏然一红,心底连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出家第一戒,万恶淫为首……”姚丽昭笑毕,娇声道:“小师傅,你上下怎样称呼呀?”英俊少年和尚道:“阿弥陀佛,在下法名幻孤。”
  姚丽昭轻声喃喃道:“幻孤!幻孤!怎么他取了这样一个怪名……”姚丽昭突然怒声道:“幻孤师父,你没有说谎吗?“他听得心头一凛,暗道:“她怎么知道我骗她?但是,我的名讳怎可说给别人知道,智性师父曾经叮过嘱自己,一生绝不可向人说出真实姓名。”
  幻孤和尚道:“姑娘,你怎么说我说谎,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姚丽昭笑道:“幻孤师父,你左一句出家,右一句出家,那么你为何没有受戒呀?”幻孤小和尚闻言,脸色微变,左手抓着头皮,为难地道:“这个……这个,这个……”
  姚丽昭看他这种情形,噗嗤一笑道:“这个那个什么?既然没。有受戒,干脆留长了头发还俗。”幻孤小和尚连声道:“不行,不行!这样要下地狱的。”姚丽昭冷声轻哼道:“名为佛门子弟,四大皆空,六根清净,而背地里却弹琴自娱,和女人谈话,心向虚荣,这种行为才是罪恶滔天,要下十八层阿鼻地狱的。”
  幻孤闻言,欲反为喜皮笑脸地道:“小和尚还没受戒,这个臭规矩,对于我是不能限制的。”姚丽昭冷哼骂道:“轻薄的小光头,没出息。来吧,我弹一曲给你听。“姚丽昭那双纤纤莹玉手指,接过古琴,只觉接过时,着手甚轻,而琴身古纹斑烂,显是年月已久,于是调了调琴弦,弹了起来。
  她奏的是一曲“考槃”。
  姚丽昭的手法,自没什么出奇,但幻孤小和尚欲听得脸有惊喜之色,心中默想句词,道:“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
  原来这词出自“诗经”,是一首隐士之歌,意思是说大丈夫在山涧之间游荡,独往独来,虽然脸有憔悴之色,寂寞无侣,志向高洁,永不改变。
  这一首诗词,是他幼小时便喜爱的,姚丽昭的琴音,正说中了他自己的心事,不禁大是感激,姚丽昭的琴响已毕,但他还是痴痴的站着。
  姚丽昭轻轻将翠放下,转身走出松谷,纵声而歌,道:“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招来青驴骑上,又往深山林密之处行去甚。
  姚丽昭在江湖上闯荡数年,所见异事甚多,但她一心一意,为寻幼小情侣梦子孤的生死下落,对于旁的事,她都是无谓的,不作回忆寻思。
  幻孤小和尚琴音集会,画地自奕之学,以及那一段交谈,在她也只是如过眼云烟,风萍聚散,不着痕迹。
  姚丽昭口中低念着曲词骑着青驴,缓缓在山道上行走着。
  她显得那么孤单、冷清、凄凉。
  她失去了少女的活泼天真,脑际不时被愁思萦绕。
  姚丽昭这时已走在少室山的山道上,山势颇为陡削,但山道却是一级级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甚是不小。
  她骑着青驴,转弯抹角,行了二里之遥,只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泻而下,高与云齐,再俯视群山,已微如砂砾。
  又转过一个弯,遥遥望见红墙绿瓦,好大一座寺院。
  姚丽昭望着那连绵的屋宇,出了一会神,心想:“少林寺向来悬天下武学之源,众僧侣修为精湛,名利早已置之度外,几次武林论剑,都不去和旁人争强夺胜……唉,自己今日来少林寺,僧徒如此之多,自己如何也探索梦子孤哥哥的下落呢?!”
  她下了青驴,缓步来到寺前,只见树木森森,荫荫着一片碑林,这些石碑,大半已经毁破,子迹模糊,不知写着什么。
  姚丽昭触景生情,道:“刻石在石碑上的字,年深月久,也会磨灭,为什么刻在我心上的痕迹,却是随着时间越久反而越清晰?姚丽昭!你难道命运注定一生如此孤单吗……”
  她极尽凄凉的幽怨轻叹一声——便在此时,忽听得林旁的树丛之后,传出一阵铁练啷当之声,又听得一人诵吟佛经道:“是时乐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姚丽昭听了这四句经典,心中一动,不由得痴了,心中默默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只听得那铁练拖地和念佛之声,渐渐远去。
  姚丽昭低声叹道:“我欲要问他一问,如何能离於爱,如何能无忧无怖。”
  随手将青驴的缰绳在树上一绕,拨开树丛,追了过去。
  只见树后是一条上山的小径,一个僧人,挑了一对大桶,口中念佛,缓缓往山上走去。
  姚丽昭快步跟上,到和那僧人相距十余丈处,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那僧人挑的是一对大铁桶,每只铁桶都比平常的水桶大了四五倍有余,而那僧人头上、手上、脚上欲绕满了粗大的铁练,行走时,铁练拖地不住发出声响。
  这对大铁桶本身便有数百斤,桶中装满了水,重量更是惊人,天地间那有这等神力的人,她暗暗的钦佩少林寺和尚,个个俱是超绝武林的高手。
  姚丽昭娇声叫道:“大和尚请留步,小女子有一言请教!”
  那僧人回过头来,望到姚丽昭,不禁微微一愣,突见这老僧脸容削瘦,他望着姚丽昭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双手合什行礼,并不答话,转身便走。
  姚丽昭急道:“大师请留步,小女子有话请教?”
  老那僧又是回首一笑,点了点头,那形状甚是好笑,转身又向前走去。
  姚丽昭急走几步,道:“大师!是谁用铁练绑住你了?如何这般虐待你?”
  这老僧并没回头,左掌伸到脑后摇了几摇,示意不必再问?也像似叫他赶紧离开少林寺?!
  姚丽昭觉得老和尚奇怪的很,好奇心起。这等怪事,在她那种天性,如何肯不弄个明白?
  当下,飞步追赶,想抢在他面前拦住,岂知老僧虽然全身绑了铁练,又挑着一对大铁桶,但,不论姚丽昭如何快步迫赶,始终追不到他身前。
  姚丽昭童心大起,突然施展绝妙轻功,足尖微微一点地面,身子便如燕子般飞越,伸手往铁桶边上抓去。
  眼见这一抓必能抓中,不料落身之时,终究还是差了两雨。
  姚丽昭叫道:“大和尚,本事真有,我非追上你不可!”
  但见这老僧不疾不徐的迈步而行,铁练声当啷,当啷的响着,有如音乐。
  姚丽昭直奔得气喘吁吁,仍是和他身子相距丈余,不由得心中产生凛骇、佩服,道:“这和尚看来生性怪僻,但内功深湛,定不在今世任何一位最强的高手之下,他在寺中未知是何地位?
  为什么他被人用铁练锁住……
  只见这老僧转身走到一间小屋之后,将铁桶中的两桶水!都倒进了一口井中。
  姚丽昭看得心中大奇,说道:“大和尚,你莫非疯了,挑水倒在井中干吗?”
  老僧神色平和,摇了摇头。
  姚丽昭忽有所悟,笑道:“啊!你是在练一种高深的武功。”
  这老僧又是摇了摇头,姚丽昭心中着恼,道:“我刚才明明听得你在念经,又不是哑巴,怎地不答我的话?”
  老僧合什行礼,脸上似有歉意,可是仍旧一言不发,挑了两只铁桶,又往山下走去。
  姚丽昭探头到井口一望,只见井水清澈,隐隐冒上来一股寒气,也无什么特异之处,不由怔怔的望着老僧背影,心头充满了疑云。
  她适才这一阵追赶,微感心浮气躁,于是坐在井栏之上,观看四下的风景,这时置身之处,已高于少林寺所有的屋宇,但见少室山层崖刺天,横若列屏,崖下风烟飘渺,只听得寺中钟声自下面随风送了上来,令人一洗烦俗之气。
  姚丽昭心想道:“我今日上少林,是欲查访梦子孤哥哥的下落,现在遇上这个奇怪老僧,不肯答覆我的问话,不如赶紧找别人探问一下。”
  当下信步下山,走了一程,忽又听得铁练声响,那个疯癫老僧,又挑水走了上来。
  姚丽昭闪身在树后一躲,心道:“你这疯癫老和尚,明着不肯说话,我暗中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鬼玩意。”
  姚丽昭不知怎样,对这位老和尚,却是极为投缘,很想和他开一个玩笑。
  但听得铁练之声渐近,只见疯癫老僧肩头仍是挑着那一对铁桶,手中却拿着一本书,一面走,一面看得津津有味。
  姚丽昭待他走到身边,猛地里一跃而出,叫道:“大和尚,你看甚么书呀?”
  那老僧失声叫道:“啊哟!吓了我一跳,丑丫头,原来是你!”
  老僧虽然骂了她一声丑丫头,可是,姚丽昭并不以为意,笑骂道:“你这呆头笨脑的老和尚,不是装哑吗?怎么又说话了?”
  老僧闻言,脸容上微有惊色,向左右一望,摇了摇手,姚丽昭道:“你怕什么?老和尚!”
  老僧还未回答,突然树林中一个朗朗声音,喝道:“智性老和尚,不守戒法,擅自开口说话,何况又和庙外生人对答,更何况又和年轻女子说话?走!我们见戒律堂首座去。”
  那老僧闻言,笑道:“是幻孤吗?你不要吓坏了师父。”
  话音甫毕,林中跃出一个灰色衣衫的年青光头和尚来,此人正是姚丽昭在松谷中所遇的那位弹琴白衣小和尚,现在已经换了一套衣衫,笑嘻嘻的直走过来。
  姚丽昭道:“噢!原来你们这一对宝贝是师徒?”
  幻孤年青和尚闻言,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孔倏然一板,哼声道:“小女孩儿家,说话不知轻重,你是什么人?敢到这少林寺来撒野,还不赶紧下山去。”
  姚丽昭想不到他面孔变得如此的快,黛眉微皱,道:“小和尚,你怎么变得如此凶啦!”
  智性老僧迳自挑着那一对铁桶,一摇一摆地向山中定去,幻孤忙道:“师父,让弟子代替一下。”
  智性老僧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今日不行。”
  说着,他口中念着经书,缓缓走去。
  幻孤凄凉的轻叹一声,眼望着智性背影,虎目中已经蕴了泪水。
  姚丽昭看得莫名其妙,她想不到这样一个坚毅的人会流泪,难道他们外表喜悦,内心中却潜隐着无比凄痛的恨事?
  幻孤像似难以抑住内心的悲痛,那晶莹的泪水,一颗颗顺颊而下。
  突然一阵香风拂面,一只纤细春葱似的玉手,送来一条手帕,幻孤如梦惊醒,用自己衣袖拭干泪痕,叹声道:“姑娘,你到少林寺来何干?”
  姚丽昭闻言,眼眶中已经微然潮湿,她幽幽轻叹道:“来找一个人,唉!但是此人我想绝对不在你们寺中?”
  幻孤问道:“此人什么名号?你说出来,我定帮你探察出来,或者转话给他。”
  姚丽昭沉吟了片刻,道:“多谢你的好意,我现在倒不愿找他。了。”
  幻孤不解,问道:“为什么?”
  姚丽昭凄声道:“我怕说出来,你们寺中如果没有他,我会感到绝望。因为我浪荡江湖三载,走遍天涯海角,却完全使我失望,少林寺是我寻找他的最后一个地方。
  “我还没到少林寺之前,恨不得插翼赶紧飞来,但是,一来到此地,我又不敢问了。我宁愿在想像中认为他是在寺中,而不愿因询问而得到一个绝望的答覆,那种打击对我已经无法再忍受的。”
  幻孤听得心也激动已极,他感到这少女长像虽是极丑,感情却极为丰富,对待她的爱人,更是一片深情,但不知此人是谁?
  幻孤又道:“姑娘,你说出他的名号好吗?他绝对在寺中的。”
  姚丽昭突然泣声道:“不!不!我不要说,纵然他在寺中,我也不愿见他。”
  幻孤心中微惊,暗道:“她怎么如此怪,难道她是九绝神君派来卧底,或是……”
  姚丽昭凄凉道:“小和尚,你觉得我有些奇怪是吧?唉!其实我是多么想见他一面啊!我的事暂时不谈也罢,你先说你师父智性大师,为何被人用铁练锁住?折磨他挑水灌入井中?”
  幻孤沉声道:“姑娘,你若没旁的事,趁现在下山,今日午后,我们少林寺要面临一件生死关头的事情。”
  姚丽昭道:“小师傅,你们寺中的人,到底干吗要欺侮你师父?你师父一身精湛内功,难道还怕他们吗?”
  原来姚丽昭目睹智性大师,及幻孤年青和尚的举动,已约略知道智性大师是被寺中处罚折磨,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幻孤脸色微变,冷声道:“姑娘,你不要胡乱说话,我师父不懂半点武功。少林寺戒律森严,僧众凡是犯了事的,都须受罚,倒不是故意欺侮我师父。”
  幻孤口里虽然如此说着,其实,他内心是如何的伤痛!他师父自从失去那部经谱十年以来,朝夕都得受这种折磨,不论风雨,雷电交加,毫不中断,而且稍为再犯差错,便被寺中刑堂和尚拷打。
  梦子孤呀!梦子孤,师父已经是七十高龄的人了,难道他真要这样被折磨死去吗?为人弟子者,师恩浩瀚,你难道不曾把握时机,将功赎罪,解救师父吗?
  唉!师父虽然失落那部无价之宝的经书,但也不应该如此重罚他终身铁练加身,日夜挑水,这显然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处死刑法呀!
  佛门宗旨是原谅、宽大为怀、讲究仁字、但他们却违背了这种宗旨!哼!少林寺的和尚,我梦子孤着实恨死了你们。
  其实那部经书,并非由师父手中失落,因为师父只不过是藏经阁中一位摆书的差使而已,那部经书失落之真正罪首,该算是掌管藏经阁的元通禅师,但他却逍遥法外。
  可恨!可恨!就因师父的地位低微,才如此遭受人家欺侮,就连我也被人欺负的够了,纵是比我年纪小的人,也敢打我骂我。
  哼!你们仗势欺侮别人,今日少林寺已经面临危急关头,我倒要见识见识一下,你们如何化解这场浩劫,看看是地位高的人武功较高呢?还是地位低的人武功较高?
  姚丽昭看他呆呆沉思着,脸上不时泛出凄怆、怨恨之色,她着实不解其心意,不由以娇嗔的语音,打断了梦子孤的沉思,道:“小和尚,我看你师父是个正人君子,天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好人,他犯了什么事?我瞧他一定是代人受过、要不,便是什么事弄错了。”
  梦子孤叹了口气道:“这事原委姑娘不知……”
  他的语音未完,突然树林中转出两个黄衣僧人,当先一人喝道:“幻孤,你师父已犯下大罪,你还不知悔改,立功抵罪,而又违犯本寺大忌,你还不到刑堂认罪。”
  梦子孤目睹两位黄衣僧人,脸色骤变,垂头丧气,点了点头,转身跟在那两个僧人之后,准备离去。
  姚丽昭看得心中大为惊怒,喝道:“天下还有不许人说话的规矩么?我认得他,自然跟他说话,干你们何事?”
  那身材较高的黄衣僧人,白眼一翻,说道:“千年以来,少林寺向不许女流之辈擅入,姑娘请下山去吧,免得自讨没趣。
  姚丽昭心中更怒,说道:“女流之辈便怎样?难道女子便不及男子吗?你们为何责难那位智性大师?既用铁练捆绑他,又不许他说话,而他的弟子和我闲谈一会,你们又无故刁难他,真是岂有此理。”
  那僧人冷冷的道:“本寺之事,便是皇帝也管不着,何劳姑娘多问。”
  姚丽昭冷笑道:“皇帝不管你们,但我却偏偏要管,你们又待怎样?”
  原来那瘦长的僧人法名弘明,是戒律堂首座弟子,奉了堂主之命,和师弟弘缘一同监视智性,这时,听姚丽昭言语莽撞,喝道:“女施主,再在佛门清净之地滋扰,恕小僧无礼。”
  姚丽昭道:“难道我还怕了你这和尚不成?”
  弘明、弘缘两人,见姚丽昭背插长剑,心下更是恼怒,弘缘沉着嗓子道:“你把肩上兵刃留下,咱们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快快下山去吧。”
  姚丽昭听弘缘竟要她将兵刃留下,怒气更增,从肩上撤下长剑,双手托起,冷笑道:“好吧,谨遵台命。”
  少林寺自古相传,是天下武学的渊源,凡是江湖上名望多大,本领多强的武林高手,从不敢携带兵刃走进寺门,此刻姚丽昭虽然未入寺门,但已处身少林范围之内。
  弘缘眼见她只是个年轻的丑姑娘,那将她放在心上,只道她真是怕了自己,乖乖地交出短剑,于是抱袖一拂,罩住自己双手,便去接她的长剑。
  他手指刚碰到剑鞘,突然手臂一震,如同触电,但觉一股强力从剑上传了过来,推着他身子向后一仰,立足不定,登时摔倒。
  他身在斜坡之上,一经摔倒,便骨碌碌的向下滚了十余丈,好容易抓住路旁一棵小树,这才不再滚动。
  弘明又惊又怒,喝道:“你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到少林寺撒野来啦!”
  转过身来,踏上一步,右手一拳击出,左掌跟着在右拳背上一括,双掌下沉。
  姚丽昭见他出拳有风,武功显是比弘缘强了许多,于是握住剑柄,连剑带鞘向他肩头砸了下去。
  弘明沉肩回掌,来抓剑鞘。
  梦子孤在旁瞧得惶急,大叫道:“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说。”
  此时,弘明一把已抓住剑鞘,正欲运劲抢夺,猛觉手心一震,双臂隐隐酸麻,只叫得一声:“不好!”
  姚丽昭连足轻抬,踢中他膝盖,弘明所受的这一招,比弘缘重得多,一直滚了二十丈余,头脸上擦出不少鲜血,这才停住。
  忽听得背后山顶上吆喝声响,涌出七、八个僧人。山坡下红墙的边门中,也立刻涌出十余人,手中都提着齐眉木棍,吆喝道:“那里来的野婆娘,胆敢至少林寺撒野?”
  梦子孤脸色立变,急道:“姑娘,你若不存心和本寺为难,趁现在赶紧翻山越岭走吧!”
  姚丽昭见前后都出现了僧人,秀眉深蹙,道:“小和尚,你的好意我心领,眼下这几人,我自忖一一可以料理。”
  梦子孤惊声道:“你是九绝神君一起的人?”
  姚丽昭不解道:“什么九绝神君?”
  便在此时,下面边门中又窜出四个黄衣僧人,飕飕飕的奔上坡去,手中虽都没有持兵器,但身法迅捷,衣襟带风,武功显见不凡。
  姚丽昭见这般情势,便是想单独脱身,已不可能,索性凝气卓立,静观待变。
  当先一个僧人奔到离姚丽昭四丈之处,合什朗声说道:“不知女施主何事光临敝寺?且请放下兵刃,赴山下立雪亭中奉茶说话。”
  姚丽昭冷冷道:“你们不让我进寺,我便稀罕了!哼!难道少林寺中有宝,我见一见便沾了光吗?”
  她见情势不佳,再看幻孤那付焦急的脸容,便想乘此收蓬,於是,拔步往山下走去。
  第一个黄衣僧侧身让开,但第二个和第三个却同时伸手一拦,齐声道:“且慢,将兵刃放下!”

  第二章:绝技引祸
  姚丽昭闻言,眉毛随之一扬,手按剑柄,第一个黄衣僧合什道:“咱们也不敢留着女施主的兵刃,女施主一到山下,咱们立即将宝剑送上,这是少林寺的规矩,还请女施主包涵。”
  姚丽昭听他言语,彬彬有礼,心下倒是颇为踌躇,暗道:“倘若不留兵刃,势必有一场争斗,自己孤身一人,如何是全寺僧众的敌手,何况这些人只不过是寺中三四流脚色而已,但若是将长剑留下,将来怎能再在江湖武林闯荡?”其实,这是她固执的天性,少林寺向来就不许武林高手佩带兵刃进寺,这又何能损及行走江湖的体面,姚丽昭一时沉吟未决,蓦地里,眼前黄影一晃,一个声音喝道:“到少林寺来,既带剑又伤人,世上焉有是理?”
  跟着,劲风飒然,已有五只手指,往剑鞘上抓了下来。这僧人若不贸然出手,姚丽昭一番迟疑之后,也许便会将长剑留下。
  但那僧人突然恃强,伸手夺剑,不禁激起她的怒火,那会眼睁睁的让他将剑夺去?这僧人的擒拿手法,既狠且巧,一抓住剑鞘,心想姚丽昭定会向里回夺,一个和尚跟一个年轻女子拉拉扯扯,实在不大雅观,当下运劲向左斜推,跟着抓而向右。
  姚丽昭被他这么一推一抓,果然已拿不牢剑鞘,危急中握住剑柄,往外一抽刷的一声,寒光出匣。那僧人右手将剑鞘夺了过去,左手的五根手指却被长剑一齐割断,剧痛之下,举剑鞘往姚丽昭脸上便点。
  姚丽昭斜剑一切,当的一响,将剑鞘斩为两截。那僧人这时也已支持不住,脸色苍白,往旁退开。
  众僧人见同门身受重伤,无不惊怒,挥杖舞棍,一齐攻来。姚丽昭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今日已不能善罢。”
  当下,她使出凌厉的剑法,便往山下冲去,众僧人排成三列,迎头挡住。但是青光激荡,剑花点点,便似落英缤纷,四散而下,霎时间僧人中又有两人受伤。姚丽昭虽然略占上风,背后的僧人却又抢到,居高临下的夹攻。
  只见边门中僧人一个又一个的涌出,愈战愈多。互斗之间,只见一个身材高瘦,像似一条竹竿般的老年僧人缓步走近,双手笼在袖中,微笑着旁观众人相斗,不时有两个僧人走到他的身前,低声禀告几句。
  姚丽昭这时,已无法抵住一直涌出来的僧众,被逼得剑法微见凌乱,而她又不敢施展辣手,因为她知道今日一施辣手,自己或许能侥幸逃离少林,但却害了那位幻孤小和尚及智性大师。姚丽昭突然大声喝道:“说什么天下武学之源,原来是几十个大和尚一拥而上,以多为胜。”
  站在旁边观战的正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天相禅师,他突然说道:“各位住手!”众僧人一听,立时撤招跳开。
  天相禅师道:“姑娘贵姓,令尊和尊师是谁?光临少林寺,不知有何贵干?”姚丽昭目睹此老僧,已知是少林寺相当有地位的老和尚,可能是上代掌门的师兄弟,她沉吟了一会,道:“我的姓名恕无法奉告,我不过见山上风景优美,来游览一番,那里知道,少林寺比皇宫内院还要厉害,稍为和一个小和尚谈话,动不动便要扣留人家兵刃。请问大师,我走进了少林寺的山门没有?
  “当日达摩祖师传下武艺,想也不过教众僧强身健体,有助于精进修为,想不到少林寺的名头越来越大,武功越来越高,倚众逞强的名头也是越来越响,好,你们要扣我兵刃,这便留下,除非你们将我杀了,否则今日之事,江湖上不会无人知晓。“姚丽昭本来便是伶牙俐齿之人,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她的过错,一席话,只将天相禅师说得哑口无言。
  哼的一声,姚丽昭将长剑往地下一掷,举步便行。突然僧众中有人说道:“她是九绝神君派来的,不要放她走。”
  天相禅师闻言,脸色微动,斜步上前,袍袖一拂,已将长剑卷起,只见地下血迹斑斑,有数人在长剑之下受伤,但剑锋上却无半点血迹,於是,双手托起剑身,说道:“姑娘既不愿见示宗门师承,这口宝剑还请收回,老衲恭送下山。”姚丽昭嫣然一笑,道:“什么十绝、九绝,我和他们从无瓜葛,还是老和尚通情达理,这才是名家的风范呢。”
  她以为既占到便宜,乃随口赞了天相一句,当下伸手拿剑,一提之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天相禅师掌心生出一股吸力,姚丽昭虽然抓住剑柄,却不能提起剑身,她心中大骇,想不到这老僧内功如此深厚,连连运劲之下,始终无法取过长剑。
  突然间,她左手斜掸,轻轻一拂,拂向天相左颈的“大鼎”,“巨滑”两穴。天相禅师心下一凛,斜身闪避,气劲一松,姚丽昭应手提起长剑。
  天相禅师长眉微皱,双眸精光暴射,沉声道:“姑娘,你再不说出身份,老衲可要无礼了。”天相禅师一听旁人说她是九绝神君一起的人,内心已自激动,暗中想试她露出武功,看是何门派、但是姚丽昭一出手,招法奇诡怪异,甚至内含一股阴劲,所以他认为姚丽昭定是九绝神君一起的人。
  原来在七日之前,少林寺罗汉堂上降龙罗汉佛像手中,发现一张诗笺,笺上墨潘淋漓,写着两行字迹道:“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峰,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七天后午后时分,九绝神君亲赴少林寺,领教武林绝学,拜望星影。”
  这九绝神君,在当今天下江湖武林并未闻其名,留书笔势苍劲挺拔,真力贯注,要知少林寺名望之大,从没人敢投战书,没想到此九绝神君口气如此托大,这倒不打紧,尤其是书上的字句,着实令全寺长老面目色变,‘拜望星影’一句,更使少林寺众僧迷糊不解。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罗汉堂的降龙罗汉佛像双手,离地高有三丈,而来人却留书上面,单是那份轻功,已经使寺中的二流人物望尘莫及了。
  于是,少林寺大是震惊,寺中,外表上一如平常,不动声色,但暗中却防范得极是严谨,并传下师谕,在百里以内的僧俗弟子,一律归寺听调。姚丽昭目睹天相禅师声色疾严相询,心中怒火又起,冷声笑道:“老禅师,你这等颜色对待一个女子,是少林寺僧众本份所为吗?”
  天相禅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道:“女施主,你不告诉来历,请恕老衲得罪了。”他语音甫毕,左手袍袖一拂,疾若闪电,向姚丽昭点劈过去!
  姚丽昭冷哼一声,长剑画弧回转,自下而上倒刺,天相禅师拂出的左手,原势不变,手腕微翻,精奥曼妙的拿手扣住姚丽昭握剑的右腕脉门。姚丽昭心中大骇,暗赞这和尚如此了得,忙运劲,但是刚运劲的刹那,半身一麻,“铮!”地一声,长剑已经落地。
  但在此时,蓝衫人影一闪,一只如灵蛇似的手臂,却疾速的搭上了天相禅师的左手脉门。这人出手疾逾闪电,周遭的僧众,也没看到他何时入场,天相禅师的武功,已经到了深奥之境,来人手指一搭上的刹那间,他的左肘一弯,猛地往对方的右臂弯“委中”穴撞去。
  此招来得奇突,天相心想:“非逼得他撤掌或受轻伤不可。”
  但是,蓝衫人武功,也可说怪异至极,只见他原搭住天相脉门的手掌,突然一滑,迅速已极的改扣天相的左脉“曲尺”穴。一声朗朗的狂笑声响起,蓝衫人左脚微挑,姚丽昭落地的长剑,立刻飞入蓝衫人的左手中,青光闪动,随即向后劈出,喝道:“九绝神君今日独上少林,领教绝学,原来却是群斗、偷袭两大绝学,哈哈,这倒要笑煞天下武林了。”
  “哀哟!”两声嗥叫,血光喷溅,两个偷袭的黄衣僧人手臂,皆被劈刺得鲜血淋淋。天相禅师左肘被扣,劲力顿失,握住姚丽昭的手腕,倏然一松,她跃退三步,张目望去——只见这九绝神君,是一位英俊书生,长得风度潇洒,剑眉凤目,面如冷玉,头戴儒巾,年纪大约二十三四岁,身着蓝色长衫,背插长剑,他那双俊目,精光内蕴,显示内外功已皆至炉火纯青之境,但其外表却像似手无缚鸡之力。天相禅师是少林寺掌门方丈的师叔,罗汉堂的首座,这样被九绝神君握住手肘,羞愧已极,他赶忙运出博大的分筋闭脉心法,右掌运劲,疾佛而出!
  九绝神君哈哈一阵轻狂长笑,身躯微幌,松了握他的手肘,飘退三尺,右手倒捏长剑,递给姚丽昭,并轻笑道:“姑娘何时冒了区区之名,而遭致这些三四流脚色群斗,在下真是过意不去,特地奉还长剑,表示谢意。”他的语言,有些讥讽、藐视姚丽昭之意。
  姚丽昭未接过剑柄,呸声道:“哼!你自认几手三脚猫功夫,便可吓倒人了,真是夜郎自大,恬不自耻。”九绝神君那张轻狂的冷玉脸容微变,但瞬息即逝,微笑道:“姑娘,你是说我的武功无法压服少林群僧。”
  姚丽昭冷笑道:“少林寺是天下武功的发源地,卧虎藏龙,你虽然武功已有小成,但狂言压倒全寺僧众,那可还差得远呢?”九绝神君剑眉轻皱,沉吟一会,才道:“区区之来少林,是欲拜望星影及传达一些话,其实并非争强图胜而来,现在听你这样一说,在下倒要真的领教领教少林绝学了。”
  姚丽昭听得心中一怔,问道:“你说什么,拜望星影?”九绝神君冷冷道:“那些光头已经走得一个不剩,你若要看热闹,不妨一起入寺。”
  原来这时少林寺的僧众,已经走得一个不留,连那幻孤年青小和尚也不知去了那里,姚丽昭此来少林寺是欲探梦子孤的行踪,他倒愿意趁这时入寺,看看俗家弟子之中,有无梦子孤,其实,她和梦子孤离别将近十四年,纵然凑巧相遇,她根本也无法认得出来。姚丽昭皱着眉头,道:“少林寺和尚规矩大得紧,不许女人进寺。”
  九绝神君道:“哼!什么臭规矩!咱们偏偏要闯进去,难道还能把人杀了?”姚丽昭娇笑道:“好吧!我跟你进去,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九绝神君冷然道:“何必道!”姚丽昭怒道:“多么神气,谁愿意知道你的臭名。”
  九绝神君何必道,道:“怎么?你生我的气干吗?何必道是我的真名呢!”原来姚丽昭误以为他不愿说出真名,现在听他解说,这是他的名字,不禁格格一声银铃娇笑,道:“真妙!真妙!何必道这个名字,的是怪绝。”
  九绝神君何必道听了她的娇笑声,不禁微然一呆,出声问道:“姑娘,你的笑声怎么如此美妙?”姚丽昭听了,内心不禁一阵凄怆,叹声道:“何必道,我的脸容可是很难看?”
  九绝神君何必道怔了一怔,暗道:“难道她以为自己很美!”“嗯!你长得极丑。”
  九绝神君何必道,漫声的答着。要知一个丑女子,是最忌人家说丑的,但是姚丽昭听了,却凄凉地道:“现在我还不算丑,以后会更丑,丑得人家不敢看。”
  九绝神君何必道真不知她的语意,呆愕了一下,道:“我们走吧!以后我再和你深谈。”当下两人缓步下山,一直走到寺门外,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到,九绝神君突然朗声道:“九绝神君何必道,造访少林寺,有话奉告智性大师。”
  这句话刚刚说完,只听得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鸣了起来,当当之声,只震得群山齐应。突见寺门大开,分左右走出两排身穿灰袍僧人,左边五十四人,右边五十四人,一共是一百零八人,那是罗汉堂的弟子,合一百零八名罗汉之数。
  其后,跟着出来十八名僧人,灰袍上罩着淡黄袈裟,年岁均较罗汉堂弟子为大,都是高了一辈的达摩堂弟子。稍隔片停,出来七位身穿大块格子僧袍的僧人,这七位僧人,皱纹满面,年纪轻的也已七十余岁,老的已达九十高龄,乃是少林静心禅堂的七老,这七老辈份甚高,有的身怀绝技,有的却是全然不会武功,只是佛学精湛,少林寺中,连方丈也对他们十分尊敬。
  最后,是当代掌门元空禅师,只见他缓步而出,左是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右是罗汉堂首座天相禅师,后面左右两人,是戒律堂的天色禅师,及藏经阁首座——元通禅师。然后,则是七八十名俗家弟子。
  少林寺这等隆重的迎接来客,可说是极为罕有,由此可知,他们对待九绝神君何必道之重视了。掌门元空禅师,自接到何必道的留书后,即和全寺有地位的长老磋商,他们愈谈愈是惊骇,心知少林寺已面临荣辱盛衰的紧要关头,天下武学之源,这数百年来的名誉,决不能在自已手中毁掉,他是天字辈的次辈弟子,刚才天相师叔和何必道交手,此狂生只一出手,天相禅师已居劣势。
  所以,元空掌门才不得不请出静心禅院的七老来押阵,但静心禅院七老的功夫到底深到了何等地步,谁也不知,是否真能在紧急关头出手制得住这九绝神君,这也是胡乱猜测罢了。元空掌门缓步走到离何必道二丈外停步,合什说道:“这位一想是号称九绝神君的何居士了,老衲未能远迎,还乞恕罪。”
  九绝神君躬身行礼,说道:“晚生滋扰宝刹,已是不安,惊动众位高僧出寺相迎,更是何以敢当?”元空掌门心里想道:“这狂生说的话倒不狂啊。瞧他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怎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功委实令人费解!”
  元空合什又道:“何居士不用客气,请进奉茶,这位女居士嘛……”言下颇有为难之色。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听他言中之意,是要拒绝姚丽昭进寺,狂生之态,又陡然显露,仰天大笑,说道:“掌门大师,晚生到宝刹来,本是受人之托,来传一句言语,顺便拜望星影……”他说到此处,那些较老的僧众,脸上立刻泛起惊愕之色,何必道继续接道:“……但宝刹重男轻女,莫名其妙的清规戒律未免太多,晚生颇有点看不过眼,须知佛法无边,众生如一,妄分男女,心障重重。”
  元空禅师虽然是扬中众僧第三辈子弟,但因他年青老成,虽年刚五十,便居掌门方丈之职,着实他也有超人之处,那就是心地深澈,聪慧过人,一听何必道之言,微笑道:“多谢居士指点,我少林寺强分男女,倒显小气了,如此请这位姑娘一并光降奉
  丽昭向何必道一笑,心想:“你这张嘴倒会说话,居然片言折服掌门和尚。”只见元空禅师向旁一让,伸手肃客,正要举步进寺,忽见元空掌门左首一个乾枯精瘦的老僧,踏上一步,说道:“单凭何居士一言,便欲我少林寺舍弃规矩,虽无不可,却要瞧说话之人,是否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何居士请留一手,让众僧侣开开眼界,也好令本寺心服,知道本寺所行之规矩,是由谁而毁。”
  这人正是达摩院首座天鸣禅师,他是上代掌门天见禅师的二师弟,武功造诣,昔年不过仅次於上代掌门师兄而已,说话声音洪亮,听得各人耳鼓中嗡嗡作响。九绝神君何必道,冷冷一笑道:“这位老师父何必性急,如要比试武功,在下自当奉陪,区区号称九绝神君,六艺,刀枪剑戟、拳掌气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六艺三射,无一不是凌驾古今,冠绝当代。
  “现在,我请问贵寺有位智性禅师,未知是那一位?在下受人之托,有句话要转告於他,敬请引见。”
  元空掌门低声道:“智性禅师?”
  原来智性在寺中地位低下,虽然他的年龄在当今少林上代掌门天字辈之上,但数十年来隐身藏经阁中,埋头读书,默默无闻,从来没人在他法名之下加上禅师两字,是以元空一时竟没想到。他呆了一呆,戒律堂的首座天色禅师,才道:“是排列经书失职的智性。”
  元空掌门轻啊一声,转头向一名传事弟子道:“叫智性来见客。”那弟子领命,匆匆而去。
  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又说道:“何居士号称九绝神君、六艺三射,样样皆精,想这‘绝’字,岂是常人所敢居?日前留书敝寺,说欲显示武功,今日既已光降,可否不吝赐教,让咱们瞻仰绝技?”九绝神君何必道,呵呵一阵轻笑道:“老师父,你未免也是太性急了,刚才说过,要比等下慢慢来。”
  鸣天禅师怒气勃发,心想:“你留书於先,事到临头,却又推托,千年以来,有谁敢对少林寺如此无礼?四师弟天相败在你的手下,江湖上传言出去,说是少林派一流高手输给你,那么我们少林如何再领袖武林。看来一般弟子也不是他的对手,非自己亲自出马不可,当下,他踏上两步,说道:“比武较量,何必等待时间,我们先比一场好了。”语毕,回头向达摩堂的弟子喝道:“取剑来,咱们领教九绝神君的剑招,到底绝到何等地步?”
  寺中各种兵刃,早已备妥,只是列队仰客之际,不便取将出来,以免徒嫌小气,那弟子听天鸣禅师吩咐,一转身,便取下七八柄长剑来。双手横托,送到九绝神君身前,说道:“何居士是使自携的宝剑?还是借用敝寺的寻常兵刃?”九绝神君何必道,不知卖弄什么玄虚,不接长剑,而只是俯身拾起了一块石子,突然在寺前的青石板上纵一道,横一道的划了起来。
  顷刻之间,画成了纵横一十九道的一张大棋盘。经纬界线笔直,犹如用界尺量着画成一般,每道线都是深入石板一寸有奇。
  这石板乃是少室山的青石铺成,坚硬如铁,数百年来人来人往,从未磨损半点,他随手用一块石子挥画,竟然深陷盈寸,这份内功,少林寺看来无人能及,只听他笑道:“比剑太嫌霸道,而且,见面礼也不该如此费劲,若是琴音一绝,贵寺中人更无法比拼,大和尚既然高兴,咱们便来下一棋局如何?”姚丽昭目睹何必道画起棋盘,突然想到松谷的幻孤年青和尚,她暗道:“若是幻孤和尚到来,何必道这个狂生,可有个对手了。”
  这一手裂石为局的惊人绝技一露,少林寺众僧及那静心禅院七老,无不面面相觑,心下骇然。元空掌门禅师知道此人雄浑内力,场中众师叔及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静心禅院七老是否能有如此修为,那可无从知道,看来,少林寺今日真要栽在这后生小子的手里了,自己恩师天见,十年前便闭关不见外客,不然,以自己恩师之力,定可使他望尘莫及,铩羽而遁……若是到最后关头,无人能敌住他,自己也只好以绿玉佛杖,请家师出关了。
  他正在打算对付之策,忽听得铁练拖地之声,叮当而来,只见智性挑着一对大铁桶,后面跟着他的弟子幻孤,走到元空跟前。智性行礼说道:“谨奉方丈呼召。”
  元空掌门道:“这位何居士要见你,有话跟你说。”智性回过身来,一看何必道,并不相识,说道:“老僧便是智性,居士有何吩咐?”
  九绝神君何必道,抬头望了望智性,冷冷道:“嗯!你就是智性?很好,等下我慢慢和你谈,要一件东西。现在,有那一位大和尚,先跟在下对弈一局。”
  智性连声道:“好说!好说!原来何居士要下棋,贫却不通此道。”幻孤任后目睹棋盘,突然向智性走来,嘴巴未张,智性已挑着那担大铁桶,吸一口气,将毕生所练的劲力都下沉双腿,在那棋局的界线上,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只见他脚上铁练拖过之处,石板上竟被他拖了一条五寸来宽的痕迹,何必道所划的界线,登时随抹随灭。众僧一见,忍不住大声喝起采来。
  天鸣、天相、天色等人,更是惊喜交集,那曾想到这个痴痴的老僧,竟身负这等深厚的内功,自己和他同居一寺数十年,却没瞧出半点端倪。
  九绝神君何必道,脸色骤变,不待他抹完纵横,共三十八道的界线,大声喝道:“大和尚,你好深的内功,在下可不及你!”
  智性此时,丹田中真气愈来愈盛,但听他这么一喝,当即止步,微笑吟道:“一坪袖平将置之,何暇为渠分黑白?”
  九绝神君何必道,朗声语道:“不错!不错,这局棋不用下了,我已是输了,当今少林寺只有你才是我的对手,我下一着领教你的剑法,再次是琴绝。”
  说着,刷的一响,他从肩后抽出一柄长剑,剑尖指向自己胸口,剑柄斜斜向外,这一招起手式,实是怪异至极,竟似回剑自戕一股,天下剑法之中,决无如此不通的一招。
  智性闻言及见他剑势,心头猛地一震,但却丝毫不露形色,语道:“不行!不行!老僧只知念经打坐,晒书扫地,武功一道,可是一窍不通。”
  九绝神君何必道,嘿嘿一声冷笑,道:“大师!明人眼里不揉沙子,你尽力施为吧,不然……”
  他语音未完,纵身近前,那长剑陡然间,弯弯弹出,剑出直刺智性胸口,出招之快,为任何凌厉剑法所不及。
  原来这一招不是直刺,而是先聚内力,然后蓄劲弹出。
  倘若换做寻常人,何必道只须一招,便可一击而中,但智性的内功,实已到了随心所欲,收发自如的境界。
  而且深知这九绝神君何必道是什么来历,来少林寺意欲何为?智性也知道今日是自己的生死关头。
  何必道出剑虽快,智性的心念动得更快,意到手到,身意合一,他右手一收,遍担上的大铁桶登时荡了过去,挡在身前,当的一声,那剑尖竟刺在铁桶之上。
  剑身柔软,弯成了个弧形。
  九绝神君何必道,急收长剑,随手挥出,智性左肩的铁桶横过,又挡开了。
  何必道心想:“你武功再高,这对铁桶总是笨重的东西,焉能挡得往我的快攻?倘若你空手对招,我倒有三分忌惮。”
  只见他手指在剑身上一弹,长剑声若龙吟,叫道:“智性,你可要小心了,休得太自高。”
  长剑颤处,前后左右,瞬息之间,攻出了四四一十六招。
  “但听得当当”,一共十六下响过,何必道这十六式精奥诡异,迅猛凌厉的剑招,竟是尽刺在铁桶之上。
  旁观众人见智性手忙脚乱,果然像是不会半点武功,显得狼狈已极。
  但说也奇怪,九绝神君这十六式神妙无方的剑招,竟是连智性的衣角也碰不到半点,全都给他胡里胡涂,以极笨拙,极为可笑的方法,用铁桶挡了开去。
  若说这是幸运,那简直是欺人之谈,要知武功已登绝境,并非呆板的古老招式,才可以施展制敌。
  智性的敛藏,巧妙逼真,连天色、天鸣、天相等高僧,也被蒙在鼓里,反为替他担心,齐声叫道:“何居士剑下留情!”
  姚丽昭也道:“姓何的,休下杀手。”
  九绝神君何必道,今日上少林寺是负着极大的使命而来,他要找的便是智性,目睹快击无功,陡然大喝一声,剑挑寒光,一剑向智性小腹上直刺过去。
  智性叫声:“啊哟!”
  生像似百忙中双手一合,“当”的一声巨响,两只大铁桶,产将一柄长剑硬生生夹住。
  何必道使劲一夺,那里动得分毫,他应变奇快,右手撤剑,双掌齐推,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直扑智性的面门。
  幻孤在旁一面观战,脑际却又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他突然心中叫道:“梦子孤呀!梦子孤!你要拯救师父的机会到了……”
  蓦然,他一眼看到智性双手提着铁桶,夹住了对方长剑,那里分得出手去抵挡掌力,正当危急的时候,师徒情深,纵身扑上,一掌斜击,拍向何必道的肩头。
  便在此时,智性突然运内劲,注入铁桶之中,两道水柱从桶中飞出,也扑向何必道的面门。
  掌力和那二道水柱一撞,水花四溅,泼得两人满身是水,何必道双掌的气劲,便就此被消去。
  何必道正自全万和智性比拼,顾不得再抵挡梦子孤这一击,噗的一下,肩头中了一掌。
  岂知梦子孤掌式的奇诡,内力又是深厚至极,何必道被击中一掌,只觉心血波动,立足不定,向左斜退三步。
  智性叫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何居士饶了老僧罢!这几剑直刺得我心惊肉跳。”
  说着,伸袖抹去脸上水珠,急忙走向一边。
  九绝神君何必道心中大怒,喝道:“智性,你教出这样一个好徒弟,若是他能够接得我十招,在下立刻回去。”
  元空等均知幻孤只是藏经阁中一个打杂的小厮,从未练过武功,刚才不知如何阴错阳差的推了他一掌,如说当真动武,别说十招,只怕一招便会丧生在何必道掌下。
  达摩院首座,天鸣禅师昂然道:“何居士此言差矣!你号称九绝神君,武学修为震古烁今,如何能和这烹茶扫地的小厮动手?若不嫌弃,便由老僧接你十招。”
  九绝神君何必道,摇头道:“这一掌之辱,岂能便此罢休?小子,看招。”
  梦子孤冷哼一声,道:“我是小子,那你是什么子?哼!十招为定,看你岂奈我何?”
  九绝神君何必道,怒发冲冠,呼的一拳,便向梦子孤胸口打去。
  这一拳来势奇快,只见梦子孤两足足根不动,走尖左磨,身子随之右转,成右弓左箭步,轻巧巧的卸开了他这一拳。
  跟着左掌握指,变拳护腰,右掌切击而出。这招正是少林伏魔罗汉手的一招“单掌伏魔”的精奥博大奇招。
  这一招气凝如山,掌势一出,有若长江大河,深奥精妙,委实是一位武功极深的名家风范、那里是一个少年人的身手?
  九绝神君何必道,自肩上中了他一掌之后,已知此少年内力之深厚,并不弱於自己,现在目睹此奇招,心中微凛,知道今日真遇上了劲敌。
  场中众僧,见梦子孤施展出少林不传之绝技“伏魔罗汉手”,不禁心中大骇,最先,他们都以为这可能是他胡乱施展出来,无意出成那招“单掌伏魔”。
  但是,事实不然,只见梦子孤第二招“东海搏龙”,却是极为玄奥的少林擒龙手中的招,第三招的“平横西狱”,也是伏虎堂的绝招,第四招的“百步穿杨”,却是百步神拳的起手式,第五招“铁臂金腹”,竟是罗汉拳法中的三绝招之一。
  上至静心禅院七老,元空掌门、达摩、罗汉、戒律堂首座等众僧,心中无不相顾骇然,律堂首座天色禅师惊道:“少林绝技被偷学也罢了,这等内劲……”
  说话之际,九绝神君何必道已出至第六招,他突然滴溜溜转个身子,一招“天山雪飘”,掌影飞舞,霎时之间,将梦子孤四面八方裹住。
  梦子孤目睹这招奇幻百端,变化莫测的上乘掌法,心中微凛,危急之中,他身腰左转成寒鸡势,双掌举过额角,左手虎口与右手虎口遥遥相对,却是少林拳中的一招“双圈手”。
  这一招,在梦子孤施展开来,凝重如山,敌招不解自破,不论何必道从那一个方位进袭,全是在他的“双圈手”笼罩之下。
  猛听达摩堂、罗汉堂众弟子,轰雷也似的喝一声采,真是对梦子孤这一招衷心钦服,赞他竟然以少林拳中最是平淡无奇的拳招,化解了最繁复奥妙的敌招,这双圈手若不是今日由梦子孤施展出来,众人绝对无法知晓此招有此奥妙的功用。
  场中有地位的老僧,个个脸色沉凝,神情激动,在他们的脑智中,像似已经在判断一件极大的问题似的。
  喝采声中,九绝神君何必道一声清啸,呼的一掌,向梦子孤当胸击去,这一掌竟然也是自巧转拙,劲力非凡。
  梦子孤眉头微皱,双掌怪异无伦的推切而出,拳掌相交,只听得砰的一声,何必道身子一晃,梦子孤却向后连退了三步。
  九绝神君何必道,气得厉声狂笑,双手齐扬,疾戳急劈,又连续击出两招,梦子孤被他凌厉的阴劲,激撞的连退七八步,身形摇幌,像似站立不稳。
  九绝神君何必道,冷玉般的脸容,倏然泛起一股杀机,喝道:“只剩下一招,你用全力接我一下。”
  他踏上两步,坐稳马步,一拳缓缓击出。这时,少林寺中数百人声息全无,人人皆知九绝神君这一拳,实是他一生英名之所系,自是竭尽了平生之力。
  梦子孤双掌也缓缓推出,但是两股劲气刚触,梦子孤的身子倏然微微向后倒仰了下去,蓦然他虎目暴起一片精芒,身子随之一挺。
  九绝神君何必道“嘿!”的一声,向后退了一步,一口热血涌到心头,想要强自忍住,但眼前一黑,终于还是喷出来一口鲜血。
  达摩堂首座天鸣惊咦一声,道:“难道那是少林失落的‘归元天阳真经’中的神功真气……”
  梦子孤不知适才这一下竟会使他身受重伤,心下歉疚无已,“啊哟!”一声,奔上前去,便要扶他。
  九绝神君何必道右手一挥,苦笑道:“今日挫败之辱,是我自己取得,改日兄弟再领教!”
  他说着,身子一挺,脚尖一点,已飘身在数丈之外,突然,他停下脚,回头对智性说道:“智性大师,那人叫我转告几句话: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话声甫歇,但见他足尖连点数下,已经隐身一列古柏之后,身法之快,武林中实是罕见。
  姚丽昭幽幽凄凉轻叹一声,她也绝望的招来青驴走了,原来她在那些俗家弟子中,找不到梦子孤。
  场中众僧,这时一片沉默,周遭静寂的可怕,各人的心思都不相同。
  突然,静心禅院七老中,一个精瘦枯骨的老僧,冷入骨髓的语音,说道:“这个弟子的武功是谁所授?”
  他说话声音极是尖锐,有若寒夜枭鸣,各人听在耳里,都不自禁的打个寒噤。
  天鸣、天相、天色、元通等有地位的众僧,双眸皆暴出一股霜刃似的冷电,凝视着梦子孤,他目睹众僧神色有异,不禁呆愕当地。
  元空掌门道:“智性内功虽精,但未学武技,这幻孤的绝艺是何人所授?”
  达摩堂和罗汉堂众弟子均想,万料不到今日本寺遭逢危难,竟是由这个小厮出头,赶走强敌,方丈等定有大大的赏赐,面授他内功武技的师父,也自必盛受荣宠。
  那静心禅院的老僧,见梦子孤呆立不语,陡然间双眉竖起,满脸杀气,厉声喝道:“我是问你,你的武技是谁教的?”
  梦子孤呐呐道:“弟子只在藏经阁中扫地烹茶,服侍智性师父,本寺没有那一位师父传过弟子武功,想是弟子招式使得不对,还请老师父指点。”
  那老僧踏上一步,“哼!”了一声,目光中满含怨恚,如欲喷出火来,狠狠的盯着梦子孤,良久良久,声音突然放低,道:“你再明明白白的说一遍,你的武技并非本寺那一位师傅所授,乃是自己学的。”
  他语音虽低,但话中威吓之意又增加了数倍,那是人人都听得出来的。
  智性知道这位静心禅院的老僧辈份甚高,乃是当代掌门再高上二辈的师叔祖——慧果老禅师,只见他眼色之中充满了怨毒。
  蓦然,二十七年前少林一段残酷的血腥惨变,映入智性的脑际,他脸色骤变,知道事情已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三章:死亡讯息
  智性突然叫道:“幻狐,你变成哑吧了吗……”
  一言未毕,只听得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喝道:“达摩堂众弟子一齐上前,先行围困住他们。”达摩堂十八弟子习练有素,一听首座令谕,登时抢出,四面八方将智性和梦子孤团团围住。
  那位静心禅院的老僧厉声喝道:“罗汉堂众弟子,何以不快摆出罗汉阵?”罗汉堂的一百零八名弟子,暴雷也似的应了声:“是!”极为迅速的在达摩堂十八弟子之外,围了几个圈子,只要掌门令下,一个震惊天下武林的罗汉阵,便可在一刹那间发动。
  要知罗汉阵乃是精奥深博的奇门绝阵,少林寺千年以来,如非重大事故,向来不轻使用,以罗汉阵来制服人,相传少林寺只不过几次而已,万没想到今日这种极为厉害的绝阵,却要用在制服智性两师徒。由此可见,少林寺众僧,誓非擒住二人不可了。
  梦子孤看得莫名其妙,他不知少林寺僧众,为何要逼迫自己师徒其实他那里知道二十七年前,少林寺一段惨酷的门户大事。
  二十七年前,少林寺的掌门方丈,为慧尘禅师,也就是当今掌门元空大师的师祖。
  少林寺向来就有三年一度的达摩堂大校,这一年,由方丈慧尘禅师及达摩堂,罗汉堂的两位首座考较寺中弟子的武功,看在三年中有何进境。
  岂知在这一次大校之中,发生了一椿惊天惨变,各弟子献技完毕,达摩堂首座苦乘禅师升座,品评诸弟子武功,突然间,一个带发头陀越众而出,大声骂道:“苦乘魔师的话狗屁不通,胡说八道,根本不知武功为何物,竟然妄居达摩堂首席之位,甚是可耻……”
  众僧大惊之下,不由都举目望去,看这人原来是香积厨中灶下烧火的一个火工头陀,达摩堂诸弟子自是不等师父开言,早已齐声呵叱,那火工头陀喝道:“师父是饭桶,你们这些弟子更是饭梁。”说着,涌身往堂中一站,众弟子一一上前跟他动手,都被他三拳两脚,便击败了。
  本来达摩堂中过招,同门较艺,自是手下留情,点到为止,然而这火工头陀却出手极其狠辣,他连败达摩堂九大弟子,九个僧人,不是断臂便是折腿,无不身受重伤达摩堂首座,苦乘禅师,又惊又怒,见这火工头陀一身所学,全是少林派本门拳招,并非别家门派的高手故意混进寺来捣乱,当下强忍怒气,问他的武功是何人所传。
  那火工头陀却说道:“无人传过我武功,是我自己学的。”
  原来这头陀在灶下烧火,监管香积厨的僧人,性子极是暴燥,动不动拳打脚踢,那监管又是身负武功之人,出手自重,那火工头陀三年间,给他打得接连吐血七八次。积怨之下,火工头陀暗中便去偷学武功,少林寺的弟子人人会武,他处心积虑地偷学,机会良多,一个人苦心孤诣的去做一件事,所谓哀兵必胜,有志者事竟成,加上他又有过人之智,十余年间,给他练到了极上乘的武功。但他深藏不露,仍是不声不响,在灶下烧火,那监管僧人对他殴辱,他也总不还手,只是他内功精纯,再也不会受伤了,他生性阴鸷,直到自忖功夫已能胜过全寺僧众,这才在三年一度大校之日,出来显露身手。
  数十年来的积怨,使他恨上了全寺的僧侣,因此,一出手就毫不留情。苦乘禅师问明原委,冷笑三声,说道:“你有这番苦心,委实可敬……”当下离座而起,伸手和他较量。苦乘禅师当时在少林寺中,武功可算第一,两人各出绝学,但只斗到六十七招,苦乘禅师左臂骨和胸前四根肋骨,一齐被火工头陀掌力震断,当晚,苦乘便即伤重逝世,合寺悲戚之际,那火工头陀又偷进寺来,将监管香积厨与平素和他有隙的五名僧人,一一使重手法震死。
  当晚,整寺僧众群起围攻他,火工头陀连下辣手,残酷的屠杀僧侣,一共击毙六七十名少林子弟,连戒律堂,罗汉堂的首座,也遭惨死,当代掌门慧尘禅师也受重伤,火工头陀狠辣的残杀一阵后,他也身受重伤,一声狂笑,离寺而去。寺中众高僧便为此事而大起争执,互责互咎,众僧侣大怒之下,派出数十位高手,四下追击,但寻遍了大江南北,竟然丝毫未见火工头陀的踪迹。
  经此一役,少林寺的武学,竟尔中衰,自此,也就定下寺规,凡是不得师授,而自行偷学武功者,一经发现,重则处死,轻则断其全身主筋,使之成为废人。二十七年来,因寺中防范严密,再也无人偷学武功,这条寺规,众人也被渐渐淡忘,万没想到二十七年之后,在这种严密防范之下,还有人偷学武功。
  这静心禅堂的老僧,正是当年掌门慧尘禅师的师弟,惨死的达摩堂首座苦乘大师的小弟子慧果,恩师惨死与大师兄重伤的情景,使他始终念念不忘,此时目见梦子孤又是偷学武功,触动前情,自是悲愤交集。而且令他更惊异的,就是火工头陀二十七年来的行踪,由于九绝神君何必道的投书及临走时的语言,使他们好像猜到了什么似的。
  本来场中众僧以为智性不会武功,但是此刻,他们都灵敏的感到,他是一位武功极为超绝的高手。(至於其中隐情及火工头陀是谁,笔者随后自会述及。)智性十二年来和梦子孤相依为命,情若父子,他知道只要梦子孤说出是无师自学,立刻会要遭受慧果致命的重击,所以叫他暂时不要说话。
  慧果老僧阴森森地嘿嘿一阵冷笑,喝道:“智性,你何不明确的表示出身份来?”智性仍然冷静异常的道:“要我表明什么身份!”
  慧果老僧寿眉一扬,厉喝道:“智性,你今日若不说出我下面几个问题,你们师徒二人便要当场格毙。”智性仍然疯疯痴痴,道:“要考我佛经,智性勉强能答应,不过,年老智昏,有些记不起来了。”
  慧果冷哼一声,平平淡淡的说出几件令人震惊的问话来,道:“慧性,第一件你答覆我:‘拜望星影’是指少林寺中的那一人?第二件:就是二十七年前,少林大罪人火工头陀当今的行踪?
  “第三件:少林寺那部十年前失落的无价之宝‘归元天阴真经’,为何人所偷去?第四件:九绝神君何必道,是什么来历师承?
  “第五件:这个幻孤弟子,是什么来历师承?
  “第六件: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些词句所含隐的武林机密,全部道说出来。
  “此六件事,你必须一一详细道出,不然,哼哼!你们休想再活出少林寺。”
  智性微笑答道:“这六件事,佛经上都无记载,叫小僧从何说起。”
  倏听当今掌门元空禅师,喝道:“众弟子还不动手擒住他们,更待何时?”
  达摩堂十八高弟,齐宣佛号,包抄而上。
  突然听慧果老僧喝道:“且慢!”
  只见他喝话声中,枯瘦的身躯,若似幽魅电掣般,疾速向梦子孤欺身过来,左手骤若闪电,猛向梦子孤手脉扣拿。
  梦子孤虽然不明其中内情,但他目睹场中众僧沉凝的神情,以及师父说话时脸上隐露愁容,灵敏聪明的他,已知事态严重,他早已经暗中准备。
  慧果绝快的出手擒拿,他已经察觉,登时脚下微一错步,避开这一下直扣。
  要知慧果乃是当今上三代掌门的师弟,武技是如何的高深,未能扣着梦子孤,不由嘿嘿二声冷笑,左手去势未变,只是玄妙精奥的一偏,如鸡爪般的手指,已经搭到距梦子孤的脉门一寸空间之处。
  梦子孤只觉五缕澈骨寒气,直逼过来,全身血液顿时逆涌,他这一骇,非同小可,想不到此老僧功力深厚如斯,脉门尚未被搭上,劲力已透脉门。
  智性知道慧果是要擒住梦子孤做要挟,慧果这招擒拿,是何等的玄奥,梦子孤怎懂其中厉害,他这时已无法再敛藏武功,紧随着踏上两步,左肩的铁桶,如电般向慧果扫去。
  智性的内功是何等高深他铁桶扫出一股极巨的劲风,已压得慧果气血浮动,只得将抓向梦子孤脉门的左掌,一翻,向铁桶那股劲气迎去。
  慧果只感胸口一震,身躯不由自主被震退一步,智性突然右手把梦子孤兜起,放入大铁桶中,其手法怪异、迅速已极。
  慧果老僧那如稿木死灰的脸上,泛起一缕盛怒的杀机,森寒一笑,左掌右拳,风声霍霍,霎时之间,向智性打出了七八招。
  智性肩挑着一对大铁桶,左晃右闪,避过了这犹如暴风骤雨般的拳掌。
  场中众高僧,看了智性的身法,心中大骇,他举重轻盈,以极巧妙身法,闪避极刚猛的敌招,这等武功身法,堪称当世第一流武学高手。慧果老僧连发二十余招,兀自不能取胜,喉头间,猛地一声低吼,拳法忽变,出招迟缓,但拳力却凝重强劲。
  达摩堂十八高弟站得最近,他们渐觉拳风压体,於是,他们一步步的退到二丈开外。
  智性肩挑双桶,身子登时如渊停岳峙,喝声道:“如此一再相逼,恕智空无礼了。”
  智性说着,待慧果双掌推到,左手反臂一掌,以硬对硬,砰的一声,慧果身子一晃,倒退了两步。
  智性却“蹬!蹬!”连退七八步。
  但是,他每退一步,腿上的铁练,却寸寸切断,待退至七八步,双脚上铁练已经断尽。
  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惊声道:“导反阴阳,衔相神功!”
  场中众高僧闻听“导反阴阳,衔相神功”,个个脸上色变,他们想不到少林绝艺,千年来寥寥无几人学到的神功,却被这痴癫和尚学会了。
  要知智性双脚上的铁练,乃是千锤百衔的精钢铸造,如要以智性一个人的功力,绝对无法震断,他刚才就在双掌接到慧果掌劲的刹那,运出神功,导引入慧果的全身劲气,立刻运到双脚间。
  任是铁链何等的坚韧,仍然抵不住两个当世第一流高手合并数十年修为功力一震,但是,智性退至第八步时,嘴角突然溢出一口鲜血。
  原来他那“导反阴阳,衔相神功”,尚未修炼至玄奥妙境,在刚才引接慧果掌劲之时,内脏无法抵受那种强巨压力而受了伤。
  梦子孤在铁桶内,目睹师父喷出血来,凄声叫道:“师父,你受伤了……”
  他语音未毕,智性已喝道:“孤儿,不要乱动!”
  慧果被智性反弹力震退二步,略一调息真气,大喝一声,双掌又劈了过来。
  智性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赶忙一提真气,抑住胸口波动气血,一声猛喝,反掌一击一阵闷雷般的哑鸣,只震得地面上青石寸裂。
  慧果直退了四步,方始拿椿站稳。
  慧果对了这一掌,像也已受了内伤,他双睛凸出,惨白的脸上肌肉,一阵微微颤动抽搐,模样甚是可怖,双手抚着丹田,运了几口气,只见他胸口陷入,肚子胀起有如皮球,全身骨节格格乱响,一步步的向智性缓缓走来。
  智性接了一掌,口中又吐出一鲜血,现见慧果这等声势,知他这一击中,将显示七八十年毕生功力,却也不敢怠慢,调匀真气,以待敌势。
  慧果慢慢走到离智性身前四五尺之处,本该发招。可是他仍不停步,又向前走了一步,直到与智性面对面而立,几乎呼吸相接,这显然他要以生命睹注作最后一击。
  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与戒律堂的天色禅师,知道事态严重,他们两人突然举步至慧果后侧,以待接应。
  突然,慧果双掌骤起,一掌击向智性面门,另一堂却按向小腹。
  这一次,他徒掌交错击出,要令智性力道分散,招势掌力,两臻绝妙。
  智性也是双掌齐出,交义着左掌和左掌相接,右掌和他右掌相接,但掌力之中,却分出一刚一柔。
  慧果突觉击向智性小腹的一掌,如着无物,击向他的面门,却似碰到了铜墙铁壁,心下,甫觉不妙,猛地里一股巨力撞来,推着他的身子直送出去。
  这一下,乃是两人极为上乘的毕生功力火拼,力弱者伤,中间实无丝毫回旋的余地,不论慧果自己拿椿站定,或是一交摔倒,他自己的掌力反击回来,再加上智性的气劲,必定迫得他口喷鲜血,当场负伤,抑或毕命。
  站在慧果身后西侧的天鸣、天色,齐声叫道:“出掌!”两人同时各推一掌,两股掌力,构成一道软墙,慧果往后跌出去时,背心在那掌力的气流上一靠,这才不致受伤,但是五股翻动,全身骨骼如欲碎裂,一口气缓不过来,登时萎顿不堪。
  智性脚步一阵踉跄,也险些摔跌地上。
  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突然喝道:“请掌门人,快传绿玉佛令,请出天见大师兄。”
  达摩堂弟子及罗汉堂弟子,快摆出罗汉阵困敌。”
  达摩堂十八高弟,齐宣佛号,齐步涌来。
  智性心中大惊,他知道罗汉阵的玄奥,武林中罕有人能够脱出此阵。
  他不暇思索,蓦地里疾转了一个圈子,两只大铁桶舞了开来,一股劲风,逼得众僧不能上前。
  智性连转了七八个圈了,那对大铁桶给他浑厚无比的内力施展开来,犹如流星锤一般,似此千斤之力,有谁能够挡得?
  达摩堂众高弟向旁一避,智性提着铁桶,疾速纵出,倏闻,一声充满无穷威力的禅唱,震澈云霄。
  一股极巨的潜力,疾涌而至。
  智性闷哼一声,直被那股潜力撞退三步!
  原来这时罗汉阵已经排成,由罗汉堂一百零八个弟子组成,阵式分作十二拨,每拨九人。
  这些弟子,都面容严肃,单掌当胸。
  他们一排排纵横而立,整齐之中,又显得十分从容。
  梦子孤在铁桶里,望到此种阵势,心内生出凛寒之感,忖道:“这罗汉阵果然名不虚传,以此气势,便可使人心生骇怕之念,此阵蕴着一种极强,极韧之力,犯者必死!我想天下任何高手,站在此阵之前,心理上先得输了一着……师父武学高深,渊博似海,但不知他老人家是否能够破去此阵,唉!师父现在已深受重伤……那个天见禅师不知是何许人?难道他的武功高过师父……自己自从七岁离开姚丽昭的家,遭受她父母惨害,亡命天涯,得到智性师父收容,十二年来,他爱我若子,难道他今日要为着我而丧生,万没想到自己救师父不成,反而引出大祸。梦子孤呀!你真太对不住智性师父了……”
  这时,众僧鸦雀无声,似有所待,而不立刻出手攻袭,原来这时场中达摩堂十八高弟,还没全部退出阵外。
  智性这时,有如老僧入定,脑际像在思索什么似的。
  蓦憾一阵响澈云霄的禅唱重起,这片空地,突然劲风排空激荡,僧衣乱飘。
  梦子孤身在铁桶之中,但觉眼前一花,跟着,全身似乎受到无数股无法形容的潜力压迫,呼吸顿感迫促,头晕目眩。
  宛如全身突然投入极大极疾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地旋着,要沉没下去。
  如是局外观战之人,则一点也瞧不出这罗汉阵有啥异状,仅仅瞧见那些和尚齐齐挥动宽大衣袖而已,梦子孤是局中之人,才感到有如天旋地转一般。
  突然,那一百零八个和尚,又齐齐诵了一声佛号,响澈云霄无比沉重的气势,不禁紧紧压在梦子孤的心头,他突然心生惊骇,转头望着智性,只见他仍然双目半闭,静若处子,毫不以为意。
  罗汉阵——是种旷绝千古的精奥博大奇学,千年以来,罕有人冲破过此阵。
  然而,智性聪慧盖世,他自小便在少林寺藏经阁中打杂,排列经书,生性好学,数十年来,少林藏经阁中所存的古典经书,无论是佛经,或是绝艺经书,他大部份都阅过,他现在面临着这种奇门阵式,脑际立刻泛起自己所读过的经典,想在这次足可堆积如山的经书中,寻找出破解此阵的方法。
  梦子孤突然一眼瞥见众和尚缓缓向自己二人缩围过来,他心中大骇,不禁出声叫道:“师父!师父!他们过来了师父……”
  智性突然轻叹了一声,双目立刻睁开,说:“孤儿,快跃出铁桶来,让我破去此阵。”
  梦子孤闻言,立即从桶中跃出,智性一把将他背到背上,将肩上扁担除去,双手抓起铁桶,大喝一声,铁桶立刻如电轮疾转起来。
  那刚猛无俦的劲风,紧随着双双抡动,已与对方第一拨九个和尚形成的一股力量撞上。
  奇怪至极,那九个和尚形成的一股力道,竟被智性双桶带动的反弹劲力逼了回去,九个和尚惊啊一声,一齐倒身后退。
  人影骤闪间,这几拨和尚,在眩人眼目的快速下,已经全部更换了位置,又齐齐挥掌扬袖。
  一拨九人合成的四拨和尚,已自四面八方,齐齐攻到,但是他们的强厚劲风,一接触到智性挥动双桶的劲风,三十六个和尚又被震得倒退。
  这种奇绝的武功,的是匪夷所思,众和尚心中大骇至极。
  虽然这些掌力接触双桶,便被震退,但是他们能互相接应,变化奇妙绝奥,生含鱼龙变化之妙。
  突然,智性喝声道:“诸位注意,智性要伤人了。”
  喝声中,智性左右两只铁桶疾速抡转着,脚下健步如飞,直往寺外纵去,那罗汉阵的弟子,虽然一拨拨联掌击来,但劲力一接触铁桶,便又一拨拨倒退。
  呐喊声中,智性已经冲出罗汉阵的最后一圈,智性大喝一声,两只笨大的铁桶,向后面追来的和尚抛去。
  一声惊叫,罗汉堂的众弟子,疾速向旁一避,就在这一瞬间,智性已经背着梦子孤大踏步下山而去。
  众僧人呐喊追赶,但是智性大步奔走的速度,有如流星殒石,身形渐去渐远,追出三四里后,根本连影子也见不到了。
  少林寺的寺规极严,元空掌门既然下令捉拿两人,众僧人虽见追赶不上,还是鼓起勇气疾追不舍。
  时间一长,各僧脚底便分出了高下,轻功稍逊的渐渐落后,追到天黑,领头的只胜下了七名大弟子,眼前又出现了几条岔路,也不知智性逃向了何方,此时便是追及,也非智性、梦子孤之敌,只得垂头丧气,回寺覆命。
  智性背着梦子孤,直奔出百里之外,他仍然奔走不停,但速度却愈来愈慢,终于,他停止了奔走,只见所到处,是在一座深山之中。
  蓦霭四合,归鸦阵阵,智性内功虽强,但那一阵抵敌,及这一阵舍命急驰,也已精枯力尽,他连将背上的梦子孤放下之力也没有了。
  “哇!”的一声,智性突然又喷出几口鲜血来。
  梦子孤惊叫一声,由他背上滑下来,双手轻轻捶着他的背,道:“师父,你伤得很重,快歇一歇。”
  智性脸色惨白,他轻嗯了一声,梦子孤扶着他倚石休息。
  梦子孤恨恨的道:“师父,这些贼秃和尚我真恨死他们了……”
  智性胸腹之间,微喘着气,并没有答话。
  梦子孤目睹师父不答话,也不出言责备自己,又道:“那个九绝神君何必道,来到少林寺寻晦气,寺中看来罕有人敌,全仗师父神功把他吓退,才保全了寺中令誉,他们不来感谢师父,反而恶狠狠的要来捉拿我们,这般不分是非黑白,真是好没来由。哼!早知道如此,我就是目睹这些和尚,头断血流,也不会插手管他们了。”
  智性悲怆凄凉的叹了口气,道:“孤儿,你不知其中隐情……”
  于是,智性便将二十七年前,少林寺众僧被火工头陀积怨残杀的往事,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是咳嗽不止。
  梦子孤轻轻替他捶着背,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很累啦,且睡一会儿,有话明儿慢慢再说不迟。”
  智性又是轻叹了口气,惨然笑道:“不错我也真的累了!不过,事情没给你说是不行的。”
  梦子孤十二年来,和智性朝夕相处,他始终没有看到智性脸上出现过凄怆神色,心中甚异,问道:“师父,有什么重大事情不说给我知道不行?但是,也可以慢慢地说呀!”
  智性凄凉道:“可怜的孤儿,我们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了。”
  梦子孤仍然不大了解智性的语意,道:“师父,你敢莫是顾忌那些讨厌的和尚赶来,只要他们来一个,孤儿宰他一个,这次我可不以慈悲心肠对待他们了。”
  梦子孤在少林寺中,呆过了十二年悠长的岁月,众僧给他的印象,差不多只有恨,没有一丝情感,智性十年凄长的挑水折磨,众僧给他的辱骂,挨打,这些,在他的心里,有如火工头陀当时那种积怨一样。
  所以,他听到火工头陀二十七年前。惨杀少林弟子雪恨的往事,心内并没引起怜悯之情,反而钦服火工头陀的才智。只有一点,就是内心微微觉得这火工头陀下手残忍一些。梦子孤没有受戒,只剃了光头,也就是因为他讨厌少林和尚的原故。
  智性这时仰首望着星空,面容沉凝,脑际生像似在想着什么往事,对梦子孤冷酷忧情的语言,竟没听到,不然,他定会把一些重要事情,详细的说给他听,以纠正他偏激的心理。
  梦子孤也没注意智性的举止,他自己好像想到什么,轻哦了一声,道:“师父,那个已经闭关十几年的天见和尚武功,你老人家可胜得过他?”
  智性仍然没有听到他的语言,梦子孤适才发现师父在望空沉思,不禁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智性闻言,如梦初醒,道:“唉!可惜!可惜!”
  梦子孤微笑问道:“可惜什么呀?师父!”
  智性转过脸来,双目凝注着梦子孤,叹道:“孤儿!你慢一点叫我,你的性命就可以保全了,唉!难道这是冥冥上苍之意吗?”
  梦子孤听得莫名其妙,道:“师父,你到底说些什么呀?”
  智性凄凉的道:“孤儿,知道你自己明年就要惨死吗?”
  梦子孤惊道:“怎么?我明年会死,师父如何知道?”
  “唉!”一声悲惨的长叹,智性的双眸里,已滚落下两滴热泪,颤声道:“可怜的孤儿,你可知道你双亲吗?”
  梦子孤闻言,心中不禁一震,自幼到长大,他便没想到自己有着双亲,这时听智性提起他的双亲,不禁急问道:“师父,你知道我的父母?他们现在何处?为何那么寡情,不来看我?”
  智性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一酸,热泪如雨俱下,凄然道:“孤儿,你双亲已经不在这个尘世了……”
  梦子孤道:“死了?”
  智性道:“你父母是被人害死的,死得好不凄惨呀!万没想到,你父母原本望你能够为他们昭雪血海深仇,没想到你明年便也要命归黄泉……”梦子孤见到师父这种哀伤的情形,内心不禁一凛,虽然他不明真象,但他已可意识到不祥的惨死厄运。
  梦子孤激动的道:“师父,我不要死,请你老人家告诉我双亲的仇人,我要雪仇。”
  梦子孤自幼便遭惨变,虽然他觉得世人,有些是无比丑恶的对待自己,但他内心虽是痛恨,可没有真要报复的心情,这时,突闻双亲惨死恶耗,又是惨杀死奸人之手,这怎么使他引发出仇恨的怒火。
  智性凄然道:“孤儿,你真是太可怜,太凄惨了。唉!虽然你不愿接受命运的威协,但以你当今之武功,报仇之望,仍是极为渺茫啊!”
  梦子孤急叫道:“师父!师父!孤儿不怕惨死命运,你老人家何不说出真情呢?”
  智性道:“孤儿,你自幼便中了一种天下极为歹毒的‘冥阴毒掌’,这种冥阴之毒,浸入人体,须待九年之后,方才发作身死。
  “你自动中了‘冥阴毒掌’,虽然在发作之前,经我以‘归元天阴神功’真气疗治,但是,也只能延续十二年的性命。
  “除非你自己学得少林的‘归元天阳神功’,才能解除已浸入骨髓的冥阴寒毒,保金生命。唉!可是少林那部‘归元天阳神功’经书,已在十年前失落,师父所记的经文,又不精纯。只不过是一鳞半爪,十几年来,我虽然不时沉思着经文,但仍无成就,刚才,我虽然想起一段经文的端儿,但被你一叫,立刻散失,再也无法想起来了,屈指算来,你今年刚满二十岁,再过一年,便是‘冥阴毒掌’发作之时了,你父是我昔年知交,万没想到故友遣孤,却在我的手中丧命,老衲着实太对不住你父亲了……”
  梦子孤突然淡淡一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师父,你何必太伤情呢?”
  梦子孤口中虽然如此说,但他内心又是如何的伤痛呢?这话如在未知双亲惨死之前,那么,他便不至有所伤感了。
  智性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悟道:“幽冥之事究属如何?总是渺茫,凡人莫不有死,不须强求,死亡终会到来,能够多活一天,便多一天吧!
  “孤儿,你深切记着,若是你明年尚未惨死,你便到绝情谷寻找无情女云雁天,问明你父母之仇人及恩仇经过。”
  梦子孤口中喃喃吟道:“绝情谷,无情女云雁天,绝情谷……”
  智性那双眸子,满含着关怀,凄怆之情,望着梦子孤。
  梦子孤若似梦呓般的呐呐默诵一会,那双微含泪痕的虎目,也呆望着智性出神。

  第四章:天涯茫茫
  这种愁云惨雾笼罩气氛下的沉默,是最使人难受的,梦子孤不耐这种充满凄凉的气氛,突然开口道:“师父,少林寺慧果老僧,问你火工头陀的行踪,你老人家是否知晓?”
  智性欢声道:“火工头陀的确仍在少林寺内,唉!他也是中了‘冥阴毒掌’,无刻都在请我传授‘归元天阳真经’经文。”
  梦子孤听得心中不禁一震,问道:“他是那个和尚?”
  智性道:“这个人,才智盖绝天下,但心术不正,你认识他又有何用?十几年来,他大概已经悟出解治‘冥阴寒毒’之法,但他绝不会告诉你,何况他……”
  智性语至此处,突然住口不语。
  梦子孤道:“师父,你为何不说了?”
  智性叹道:“一切隐情,你若是不死,以后自会知道的,何必多问。”
  梦子孤闻言,心内又是一阵悲伤,由智性的语意,他晓得自己毕死无疑,想到惨死的双亲,虎目中不禁泪水潜然。
  只见智性双目紧闭,脸上突然泛起百种神然,变化不定,似是沾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又似在思考着一件重大疑难的问题。
  突然,他脸色倏忽带上一丝凄凉的色彩,感喟的轻叹一声,道:“孤儿,这柄短剑传授给你吧!”
  不知何时,智性已由怀中摸出一柄精致的古铜剑匣,双手轻捧着,智性又是轻叹了一声,道:“孤儿,你知道九绝神君何必道说拜望星影是何事吗?
  “星影,便是此柄短剑之名。
  “唉!此剑虽是天下武林人物心目中爱若性命之物,但它却是件极为不祥之物,你双亲之惨死,也是为着另外一柄‘月形’短剑而起。
  “今后,若是有人问你要‘星影’剑你便赠送给他,虽然你平空亲失了珍贵宝物,但却会令你心安理得。”
  梦子孤听了此话。心内惊疑不已,道:“无论好人或坏人,都不考虑的赠送吗?”
  智性凄凉信叹一声道:“星影、月形双剑,若在世上,天下江游武林便要引起血腥仇杀,善与恶,又要如何肯定,何况星月双剑当今已造就了一位混世女魔。”
  这种武林中的无穷机密,在梦子孤听来,却是迷迷糊糊,不懂其含意。
  梦子孤伸手接过古铜剑匣,便要启开,智性忽道:“不要看剑,只要看了此剑,便会惨祸横身,除非你决定不把此剑转赠给人,不可看它。”
  梦子孤听得一呆,赶忙缩回右手,他觉得师父今夜古里古怪的,这是十二年来所没有的现象,但他那里知道智性之苦心呢?
  智性嘴角含着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双目微闭,竟像老僧入定了。
  梦子孤知道师父疲倦已极,不再去吵醒他,自己呆呆的想着惨愁的身世,不知不觉地他也睡着了。
  梦子孤睡到半夜,耳际间突然响起一声雷鸣,把他惊醒过来。
  梦子孤揉一揉惺松睡眠,只见周遭一片漆黑,师父跌坐自己身旁,但他口中却喃喃自语,似在念经。
  梦子孤觉得奇怪,只听师父念道:“……天地主宰,皆以天阳,日月轮回,阴阳更换……”
  梦子孤听闻这段经文,心中一骇,暗道:“难道师父突然忆起了‘归元天阳神功’经文,即时背诵出来……”
  梦子孤一想到此处,生怕岔乱了智性神思,悄悄坐起,听着他吟诵,而暗暗记在心中,只听他念道:“……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两手支撑,一气贯穿,左重则在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
  梦子孤听得迷糊不已,因为他觉得后面这一段经文,竟和前面一段不相接续,生像似武学拳经。
  其实,梦子孤那里知道智性已至精枯油尽之时,他首先念诵的一段经文,是生怕梦子孤不加记忆,所以诵念出天阳的字句,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将本身所学到的极上乘武功经文传授,其后头则掺杂着一些微记起的‘‘归元天阳神功’之经文。
  只听智性停了一停,又念道:“……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有不相随处,身便散乱,其病於腰腿求之……”
  梦子孤听到“其病於腰腿求之”这句话,心下更无疑惑,知他念的自是一部武学之书,心内忖道:“倘若师父念的真是‘归元天阳神功’经文,定当极为精微奥妙,自非片刻之间能解,自己且记心中,改日再请师父解释不迟。
  只听智性继续吟道:“……先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入,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手上便有分寸?释,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
  这段之意,是说:当制人。而不可受制于人,梦子孤心中大喜,知道这是一种极高乘的武学,只听智性又念道:“彼不动,已不动,彼微动,已先动,劲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这是一种内家武技“后发制人”的拳经,微一思索迟疑间,智性说的话便溜了过去,梦子孤心中一震,赶忙凝神记住。
  若是梦子孤知道智性不久要圆寂,他定会极为用心的只管记住经文,而不去思索,只因他听一段便想着一段,智性吟得又快,有些他都不能听入耳内,不然,梦子孤以后的成就,可更要骇人了。
  智性所念诵的经文极多,他的念诵,随着时间,愈来愈慢,有时念诵一句,便略停一刻,有时却反覆念诵那句。
  清晨,中午,午后,智性的口中,仍然喃喃不休的念诵着。转眼间,日轮西斜,人影渐长,又是一日将尽。
  智性念经的声音渐渐低沉,口齿也有些模糊,梦子孤忍不住出声劝道:“师父,你累了一日半夜,经文明日再念吧!”
  智性竟似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念道:“……力从人借,气由脊发,否能气由脊发?气向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此气之由上而下也,谓之合,由腰形于脊骨,布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也。谓之开,合即是收,开即是放,能懂得开合,便知阴阳,如懂阳阴,则知归元……”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涌,呐呐道:“能懂开合,便知阴阳,能懂阴阳,则知归元……那么下面呢……”
  原来智性越念声音越低,几乎听不出来,只见嘴皮微微抖动着,到后来,终于寂然无声,连嘴皮颤动,也没有了,似已沉沉睡去。
  约有一盏热茶的功夫,忍听智性嘴角又发生细微的断读语音,道:“……火工头陀天见,残杀少林,你……”
  梦子孤脑里正在思索着后面那段经文,智性再开声,他只听到后面那句:“残杀少林……及你”字。
  梦子孤闻言,误会道:“师父,少林那些和尚,我决不会容许他们……”
  唉!万没想到少林的命运,便因这一语之误,造下无比大劫。
  智性这时如万年古佛般,一动也不动的跌坐着,梦子孤不敢惊动他,只是默记他念过的经文,反覆思索着。
  天上斗转星移,月落西山,蓦地里,乌云五合,漆黑一片,又过一顿饭时分,东方渐明,恐怖凄凉的夜,又已经去尽了。
  一日两夜,梦子孤和智性,都没吃过半点茶饭,肚中饿极,他想:“自己去准备些食物,让师父醒来时一起吃。”
  只见智性垂眉闭目,静坐不动,脸上微露一丝笑容。
  梦子孤不敢唤醒他,迳自转过身,一回头间,突见大树后,人影一闪,依稀见到黄色袈裂的一角。
  梦子孤吃了一惊,喝道:“是谁?”
  只见一个身材雄伟,浓眉环目,庄严肃穆的中年僧人,从树后转了出来,梦子孤并不认识和尚。
  梦子孤怒哼一声,冷冷笑道:“你这秃头怎地苦苦迫来,难道非擒我师父归寺不成?”
  雄伟威凛的中年僧人,洪亮的语音道:“善哉善哉,贫僧天见闭关十数年参悟禅机,心若古井,无波无纹,且分是非,岂是拘泥戒律之人?老僧到此已有一夜,若要动手,也不必等到此时。”
  梦子孤闻知此僧就是上代掌门,天见禅师,心中大惊,忙口前叫道:“师父!师父醒来,天见老禅师来了。”
  但见智性闭目不醒,理也不理。
  梦子孤心中一急,伸手摇他左肩,道:“师父!师父!”
  智性仍是不动。梦子孤陡然吃惊起来,伸手一摸他额头,触手冰冷,原来,他早已圆寂多时了。
  梦子孤大悲,伏地哭叫道:“师父!师父!你……你去了……”
  凄楚的嘶喊声,怎能再叫得醒智性?一位武学盖世的高僧,便如此圆寂了。
  天见禅师合什行礼,说偈道:“诸方无云翳,四面皆清明,微风吹香气,众山静无声,今朝大欢喜,舍无危脆身,无嗔亦无忧,宁当不欣忧?”
  说罢,天见禅师微拂袍袖,由地面上拾起那双古铜剑匣,脸上神情立刻沉凝起来,突然,他嘴边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梦子孤现在只顾悲恸,哀声号哭,怎会看见天见禅师的举上神色。
  轻风送拂着凄楚的哀泣声,这道山谷立刻充满了一片冷清,凄凉。
  梦子孤哭得声嘶力竭,突听耳际响起一声沉重的佛号,梦子孤如梦惊醒,抬头望去,现在已是中午时分……
  只见那位天见禅师,双手捧着那星影剑匣,站在自己身旁。
  梦子孤突然问道:“老师父,你怎么还没有走?”
  天见禅师道:“智性生前,和贫僧很是投机,是一对棋友,他现在安然圆寂,贫僧心恸的很,能够在地多睹遗容一刻,才不善忘。不过,贫僧有件事想请问施主,此剑匣里面是否盛放着星影短剑?”
  梦子孤冷笑道;“正是星影短剑,老师父问此何故?”
  天见突然苍凉的浩叹一声,道:“星影,星影,这支凶残不祥的短剑!”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震,道:“老师父!这柄星影短剑是怎么个不祥?未知是否能够见告?”
  天见轻叹道:“施主,智性难道没向你述说此剑之来历吗?”
  梦子孤虽然剃光了头,但仍没受戒,所以天见仍称他为施主,梦子孤道:“师父只说此剑不祥,并没多说什么?”
  天见闻言,内心欣喜已极,但他表面仍不露声色,暗然叹道:“唉!当今天下武林知此剑落入智性师弟手中者,大概寥寥无几,现在,智性把此剑传授给你,武林中人便可知此剑是由智性师弟手中转赠人了,星影剑凶残淫煞,如是这样,极损智性师弟清白今昏。
  “施主,贫僧嘱你今后行侠江湖武林,最好不要经常炫露此剑,何况这剑只要传诵武林,便要引起轩然大波,恩恩怨怨,凶残追杀,永无休止。”
  天见禅师说着,双手捧剑,送到梦子孤面前,道:“施主,你切记贫僧之言,善自保管此剑吧!”
  梦子孤听了天见一番语言,不禁暗自忖道:“师父说此星影剑极度不祥,要它也可不要也可,既然天见说此剑关系着师父清白令誉,师恩浩深惟海,自己岂能再损坏他生前令誉,不如把此剑转赠这高僧吧!”
  梦子孤不接剑匣,凄声道:“老师父,智性师父待我情深似海,弟子岂能再损其生前令誉,此剑既然如你所说,弟子要它有何用!不如拜托老师父处置此剑如何?”
  唉!智性若是把事情说明了,梦子孤绝对不曾平白把这武林中人视若生命的星影剑转赠天见。其实智性用意仍是为着梦子孤,他早记算到有许多武功极高的奸人,不时在窥伺此剑,如果自己罗咐梦子孤以性命保护此剑,那岂不是害了他,既是这样,就不如嘱他把此剑赠人,只要天如人愿,待梦子孤学到绝艺后,再得此剑便可无虑了。
  天见禅师闻言。假作沉吟有顷,方叹声道:“既是如此,贫僧就只得保管此剑了。施主,当今少林寺僧众尚不曾放过你,不知你现在要到那里去?”
  梦子孤心中微觉一酸,说道:“天涯海角,行踪无定,我自己也不知道到那里去。其实,我也不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见轻叹一声道:“施主脸带深愁,未知有何不能自解之事?”
  梦子孤是想到一年后,便要毒发身死,所以才如此伤情,他本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但千古艰难唯一死,任他如何的豪放,在知道自己命运将结束时,难免有所伤感。
  梦子孤不愿把自己身中“冥阴毒掌”之事告知天见,乃答道:“没有!没有!只是缅怀师父身亡。”
  天见禅师轻叹了一声,道:“施主,人死便是归登极乐,何苦多做无谓感伤,你快把智性师弟法身焚化,前途诸多小心,咱们便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飘然而去。
  少林寺僧众圆寂,尽皆火化,梦子孤当下又在智性法体前大哭一场,然后捡些枯柴,将智性法身焚化。
  想到死,梦子孤心内伤痛欲绝,突然,他耳际响起智性生前的话道:幽冥之事,究掌如何,总是渺茫,但凡人莫不有死,不须强求,死亡终会到来,能够多活一天,便多一天吧!
  梦子孤呀!走吧!到无边无际的天涯……
  走!梦子孤但觉天涯茫茫,竟无自己安身之处,他站在智性法身火葬堆前呆立了半日。夕阳残霞,斜映在荒山野岭之间,一个孤身少年,暗然而去!
  真是彷徨无措,说不尽的寂寞。
  他的心情是如何的凄凉,惆怅。他从今以后,便要和命运之神作坚强的搏斗了。
  梦子孤在山野间,露宿一夜,第二日,他便潜入往昔弹琴、学剑的松谷,取了一些自己随身所需之物,换了一套白色衣衫,头上缠了一条儒中,经过这一打扮,换了脸上愁容,立刻成为一个翩翩风流书生。
  这日傍晚,他沿着大道赶路,一路上虽然桃红柳绿,春色正浓,但梦子孤却无心赏玩,原来在昨夜里他已经想过,自己趁这一年的有限性命,定要替双亲报仇,所以,他即刻要赶去绝情谷,问无情女云雁天,说出自己血仇的真相。
  正行之间,忽见西首小路上,一行二十余人,挑了担子,急步而来。
  梦子孤一瞥之间,便吃了一惊,但见这二十余人,一色的青布短衫裤,头戴斗笠,担子中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梦子孤看这一群人,行动骠悍,身体结实,那原也不奇,奇怪的是每人肩头的扁担,非竹非木,黑黝黝的全无弹性,像似是一条铁扁担,各人都挑着二百来斤的重物,但行路时,犹似足不着地,霎之间,便抢在梦子孤的前头。
  梦子孤心中奇异已极,暗想:“这群人,竟像似全会武功……”
  时近傍晚,梦子孤脚下微一加劲,追过了这些人,那二十人见他脚步如此轻捷,脸上均有诧异之色。
  片刻工夫,梦子孤已来到一个镇上,他落脚在一家大客店里。
  刚用过晚饭,忽听得店外一阵喧哗,显然是有人前来投宿。梦子孤一听就看出这些人中气充沛,大非寻常,内心又是一怔,于是,探头向门外一瞧,原来是路上所见的那群人。
  本来做生意的大都生性豪迈,一投旅店便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但这群人却只要了些青菜豆腐,白饭吃了个饱便睡,竟是滴酒不饮,生像有重要事待办似的。
  梦子孤盘膝坐在床上,脑际里思索着智性所诵的经文,但那些经文字句,繁复精奥深博,梦子孤思索了几个时辰,仍然不得要诀。
  他是个生性倔强的人,一次思索,不得要领,二次、三次、四次……终于他悟到一些奇诡的精奥武技,愈探测,心中愈惊,愈喜,他想不到那些经文,都是上乘的内家武功,如擒拿手,拂穴震脉错骨等绝技。
  梦子孤是一个嗜武若狂之人,当他在经文中窥出武学源流之时,心中一喜,有如矿夫掘到金矿,就不眠不休的挖掘起来。
  不知不觉、已至午夜,梦子孤正凝思一式武技的当儿,忽听得房中喀的一声轻响,只听得到室外一人低声道:“邻房那人敢是这道上的人?大家要注意些。”
  梦子孤不看,已知是白天挑担子的那群人,他闪身至窗旁,从窗格中向外一张,只见那二十余人已走到院子当中,挑担子,正欲越墙跃出。
  梦子孤看得心中一惊,这墙头虽不甚高,但人人挑着重担,一跃而出,这一份轻功,可当真轻视不得。
  梦子孤暗忖道:这些人武功虽不及我,但他们二十余人,却个个身手不弱,子夜鬼鬼祟祟,未知去干何事,自己何不跟着出去查看一下。”
  当下,轻轻巧巧的窜出窗外,再一个飞身,直翻出墙外,耳听得脚步声往东北方面而去,梦子孤微吸一口气,展开轻身功夫,悄悄追去。
  这时,乌云满天,星月无光,黑夜张沉之中,隐约可见十丈外,那二十余人挑着担子,在道路上飞步而行。

  第五章:孤天之谜
  这群人迈开脚步,奔行快捷异常,肩头重担,竟似无物,显然每人皆负轻功绝技。
  不到半刻工夫,这群人已奔出七八里,来到一处荒郊之地。
  正行之间,忽听得领头的人一声低啸,众人都站定了脚步。
  领头那人低声喝问道:“是谁?”
  黑暗中一个森寒的声音,说道:“是毒砂帮的朋友么?”领头那人道:“不错,阁下是谁?”
  梦子孤听得微惊,暗道:“是了,原来这些人是一帮之徒众,方才那样轻功……”
  那森寒的声音,道。“孤天血令之事,我劝你们毒砂帮别插手啦!”
  领头那人一震,道:“尊驾也是为孤天血令而来?”
  那发出森寒语音的人,一声冷笑,黑夜中,但听他“嘿嘿嘿”几声,却不答话。梦子孤听这笑声,大是古怪,听在耳中,令人心烦意乱,有无法形容的不舒服,似乎有几十个小虫,突然在背上搔爬,又似乎吞下了什么东西吐不掉,呕不出。
  他心念一动,轻捷的隐身在一棵树影之后,绕到前面,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拦在路中,黑暗里瞧不清他的面貌,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件怪兵刃,向上衣服,有点点闪光,显是一件锦袍。又听毒砂帮领头那人说道:“孤天血令,天下宝物,人人可得,尊驾为何阻止?”
  那锦袍客又是“嘿嘿嘿”三声冷笑,仍是大模大样的拦在路中。毒砂帮领头身后一人,厉声喝道:“快些让开,恶狗拦路,你不是自己找死……”
  他话声未毕,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往后便倒。众人一惊,但见黑暗中,锦袍客身上闪光晃了几晃,已然不见他的踪影。
  毒砂帮众人,瞧那跌倒的同伴时,但见他蜷伏一团,早已气绝,各人又惊又怒,有几人已放下担子,向锦袍客去路急追。但那人奔行如电,黑暗之中,那里还寻得到他的踪影。
  梦子孤看得好生奇怪,暗道:“这锦袍客,不知施放的是什么歹毒暗器,怎地手不抬,身不动,对方便已毙命,我跟他相距不远,居然没有瞧清出丝毫端倪。而这些毒砂帮的帮徒众,怎么如此脓包,没有一位超绝高手,居然敢和人争夺宝物。”
  只听毒砂帮领头的人道:“将老白的尸首放在一旁,我们料理大事要紧,回头再来收拾,这仇人是谁,将来总能盘究得出。”众人齐应一声,挑上担子,又向前飞奔。
  梦子孤闪身出来,走近那尸首察看,只见那人如死虾般,弯弯蜷曲,显然是中了异毒,梦子孤暗想:这毒砂帮,以毒为名,但却死在剧毒之下,看来此毒定比他们的毒更厉害了。他想着,生怕也沾上了毒,不敢伸手去板那尸身,于是,加快脚步,再跟踪那批帮众。
  一行人又奔出数里,那领头的一声呼啸,二十余人四下散开,向东北方一座独立大庄院慢慢逼近。梦子孤心想:“他们所说的是什么孤天血令,难道便是在这座庄院中么?”
  只见庄院中第二进一间大屋的烟囱中,一柱浓烟冲天而起,久聚不散,而烟囱中,还是源源不绝的冒出黑烟来。
  毒砂帮众放下担子,各人拿了一只木杓,不知在箩筐中抄起什么东西,四下散播,梦子孤见他们泼散的东西,漆黑黑地,显然是毒砂了。
  梦子孤剑眉微竖,暗道:“毒砂帮施展这种鬼蜮技俩,太不光明正大了,此毒砂和普通砂粒相似,散布地上,任是多么细心,也无法提防。”
  但见这些帮众,撒砂之时,行动极是小心,似乎生怕将砂粒溅到了自己身上,显然此砂含有极烈剧毒。
  梦子孤展开轻功,兜了个大圈子绕到那座大庄院后,轻轻跳进了围墙。
  这座庄院前后五进院落,共有三四十间房屋,院内周遭黑沉沉的,没有一处灯火,梦子孤心想:“眼见第二进院落中间大屋有浓烟冒起,该处想必有人。”
  梦子孤迅快地绕到第二进院落,只见这大屋中阴沉沉的,鬼气森森,他潜引真气,周流全身,单掌护胸,昂然直入。
  穿过一个天井,来到了这院落后厅,一瞥之下,不由凛然止步。
  只见厅侧两个人横尸当地,一个是道士装束,另一个则是乡农打扮,两人年纪都是不小,脸上五官扭曲。形容可怖,显然是身死之时,曾遭受极大痛苦,身旁并无血迹,身上更不见伤痕,显并非身中兵刃而死。
  梦子孤继续向前,但见每一处门户都是洞开,但厅房之中,均是黑黝黝的,不知藏着些什么?饶是他胆大,在这种如鬼屋般的地方,亦不自禁的暗生凉意。
  再穿过一个院子,又来到一座偏厅,这厅中的情景,更是可怖,横七竖八,一共死着三十余人,有的相互扭成一团,有的手中刀剑各砍在对方身上。
  这些人有的死去已久,面目早已变色,有的却是刚刚死去。
  梦子孤心想:“这大屋之中,定是有着一椿武林惨变,瞧这些人所使的兵刃,大都是武林高手,却不知为了何事,一一丧身于此?”
  他初进屋时,漫不在意,待一见到这许多好手横尸当地,不禁大起戒惧之心,右手突然人撤肩后瑶琴,左手扶着瑶琴,右手却轻握在瑶琴中的剑把柄。
  只听得正厅中传出火焰燃烧的劈啪响声,又有人在呼呼吹气,却始终听不到有人说话。
  梦子孤转过一道照壁,一道屏风,跨进了正厅,眼前忽然一亮,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只见大厅中央一口岩石砌成的大炉子,火焰烧得正盛,炉旁分站三人各自运着丹田真气,向炉中吹火。
  火炉中横架着一只巨手令,五只手指半抓之状,整只手令色呈血红,仿佛似一只锐利魔掌,望之,令人不禁生出凛寒之感。
  烬中之火焰,由红转青,由青转白,那只长有三尺来长的巨手令,始终红光闪闪,竟是熔炼不掉它半点。
  炉旁三人,都是六十来岁的老者,一色的青布袍子,满头满脸,都是灰土,袍子上点点斑斑,到处是火星溅开来,烧成的破洞。
  只见那三人头顶白雾绕绕,鼓起腮帮,缓缓向炉中吹气。
  三股气流吹入炉中,火焰登时升起五尺来高,绕着血手令,嗤嗤作响。
  梦子孤瞧了三个老者的情景,知他们功力深厚,合力吹出来的气息之强,为任何风箱所不及,自己站立之处,和那炉子相距数丈,已是热不可当,炉中之热,则可想而知,但那只血手令仍然是红光闪闪。
  蓦在此时,屋顶上忽有一个阴阴的声音,喝道:“损毁孤天血令,伤天害理,还不给我住手。”
  梦子孤听了这声音,心中一震,知道这人便是途中所遇那个锦袍客。
  那三个鼓风熔炼孤天血令的老者,却恍若未闻,只是吹气更急。
  但听得屋顶那人“嘿嘿嘿”三声冷笑,檐前如轻风吹落一叶。眼前金光灿烂,那锦袍客已闪身而进。
  这时,厅中炉火正旺,梦子孤瞧得清清楚列见这锦袍客是个二十余岁的少年,面目俊秀,双眉斜飞,只是脸色惨白,隐隐透出一股青煞之气。
  他身上所穿那件锦袍,是用金丝缕满了狮虎花草,华美艳丽极!
  锦袍少年,双手空空,并无兵刃,冷然说道:“天道三禽,你们觊觎这只孤天血令,那也罢了,却何以胆敢用炉火损毁这等神兵天器,天下武林至宝?”
  他一面说着,一面踏步上前。
  天道三禽中西首一人,身子一晃,左手倏出,伸出又瘦又光的五根手指,向锦袍少年脸上抓去。
  锦袍少年侧首避过,又抢上一步,东首那老者见他逼近身来,忙提起炉子旁的大铁锤,呼的一声,往他头顶猛击下去。
  锦袍少年身手极最敏捷,身子微侧,铁锤落空,砰的一声猛响,铁锤落地,火星四溅,原来,铺在地下的不最寻常青砖,而最坚硬异常的花岗石。
  西首老者自旁夹攻,双手犹如鸡爪,上下飞舞,取的全最凌厉绝伦的攻势。
  梦子孤目睹他们出手,看得暗暗心惊,这老者招式凌厉,精奥异常,全是意欲制人命死的杀手。
  但见那锦袍少年,武功极为奇特,脸上露着诡笑,似还招似不还招,两个老者竟丝奈何他不得。
  斗了数合,那使铁锤的老者,忽厉声喝道:“阁下最谁?要此孤天血令,也须留个万儿。”
  锦袍少年冷笑三声,仍不答话,猛地里一个转身:“喀喀”两响,西首老者双腕齐折,东首老者铁锤脱手飞出。
  那大铁锤向上疾飞,穿破屋顶,堕入院子中,响声极其猛恶。
  东首老者机警异常,眼见情势不利,知道合三人之力,也阻挡他不住,当即拾起一柄火钳,往炉中去挟那巨手令。
  那在南首的老者,手中扣着暗器,俟机伤敌,只是锦袍少年转锤迅速,一直没找着空隙,发暗器伤敌,这时,眼见东首老者用火钳去挟血手令,知道这孤天血令一落入他手,再也难以索回,他有了孤天血令之后,自己那里还能最他敌手。
  南首老者怪啸一声,突然伸手入炉,抢先抓住孤天血令,提了起来。
  炉中火势何等猛烈,那孤天血手令,虽没给熔化,却是炙热的很,那南首老者一握住血手令,一股白烟,随之冒起,各人鼻中闻到一阵焦臭,这老者的手掌心,疾时被烧焚,但他兀自不放,竟如疯子一般,一时也不知痛楚,提着孤天血手令向后跃开。
  余人见了这等情景,尽皆骇然,一呆之下,但见那老者提着巨手令,向外狂奔。
  锦袍少年冷笑道:“有这等便宜事?”
  手臂倏然一长,已抓住了他的背心。
  那老者顺手回掠,血手令五道利爪,挥抓过来利爪尚未到,却已热气扑面,瞬息之间,锦袍少年的鬓发眉毛进卷曲起来,他微微一惊,不敢挡架,手上劲力一送,将这老者连人带血手令掷向火炉。
  梦子孤一直在旁袖手观斗,但觉这一干人个个凶狠悍恶,无不带着几分邪气,事不关己,也就不必出手,斯时,目见老者命在顷刻,这种被烈火烤烧至死的惨状,的是不忍目睹。
  于是,他纵身跃起,但见他轻如飞燕,矫若游龙,一转一折。一扫一控,在半空中伸出手来,抓住那老者的发髻,向上一提,解救了他这惨死杀烈火之厄运。
  天道三禽和锦袍少年,早见他站在一旁,一直也没有在意,这时,突见他飞身救人这手奇诡轻功,不禁暗暗吃惊。
  锦袍少年眉毛一挑,说道:“阁下这手轻功,莫非就是闻名天下的‘回龙转’么?”
  梦子孤闻言,怔了一怔,原来他的武功,完全是得自智性经文传授,独自演变,从来都没想到自己所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招式。
  梦子孤微笑道:“不敢,请教尊驾贵姓大名?在下这点儿微未功夫,何足道哉?”
  锦袍少年冷冷道:“阁下敢是武功奇高,才如此插手管闲事吧!”
  梦子孤闻言,心中有气,但却暂时按住不发作,说道:“尊驾在途中,一举手就击毙毒砂帮高手,这份神出鬼没的功夫,才是令人高深莫测呢?”
  锦袍少年心中微凛,暗想:“此事居然叫他看见了,我却没看见他啊,不知这小子当时躲在何处?”
  他想着,却淡淡的道:“不错,这种武功,天下之中,罕有几人领会得。”
  梦子孤听到他那种傲慢的口气,心下很是不服,冷笑道:“天下武学,无穷无尽,正邪各派,千千万万,一个凡夫俗子所学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何足狂傲。”
  梦子孤这句话虽说得客气,但眉于中含义,却在讥笑对方学了几手三脚猫武学,便如此狂傲。
  那南首老者,赤手握着烧得火热的孤天血令,皮肉焦烂,几已烧到骨骼,东西首两个老者躬身蓄势,各自想俟机抢夺。
  突然间,呼的一声,南首老者挥动孤天血令,向外急闯,他这一击,不是向任何人突袭,但梦子孤却站在他身前,所以首当其冲。
  但觉一股疾风,袭向腰间,其势好不凌厉,梦子孤没料到自己救了这老者一命,他竟然会向自己袭击,危急中,向上一跃,避过孤天血令。
  那老者像似疯狂一般,双手握着巨手令,乱挥乱舞,冲了出去。
  锦袍少年和其余两个老者,忌惮巨手令势子凌厉,不敢硬挡,只是连声呼叱随后追去。
  梦子孤也随后追去,倏忽之间,他和锦袍少年并肩而驰,已抢到那提巨手令老者身旁。
  只见那老者双手握着巨手令,身形跌跌撞撞,似乎巨手令极为沉重,猛力一纵,跃出大门,但落下时,脚下一个踉跄,竟摔了一跤。
  跟着一声惨呼,似乎莫名其妙的已身受重伤。
  锦袍少年和另外两个老者,一齐纵身过去,同时伸手去抢巨手令,但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似乎猛地里被什么奇蛇毒虫所咬中一般。
  那锦袍少年武功最强,他只打个跌,跟着便跃起身来,急向外奔。
  另外两个天道三禽,却在地下不住翻滚,竟然不能站立起来。
  梦子孤见了这种惨状,正要伸手救人,突然,心中一凛,想起毒砂帮在四周撤布毒砂之事,此时,房屋四周均是毒砂,自己也无法出去了。
  游目一瞥之间,见门内侧左右各放着一张长凳,心念一动,伸手抓起,将两凳竖直,一跃而立,一只脚勾着一只长凳,便似踩高桥一般,踏着双凳走了出去。
  但见三个老者惨叫不停,在地上滚来滚去,模样甚是可怖,梦子孤无暇细想,由身上扯下一片衣襟裹在手上,一长臂,便抓起了那怀抱巨手令的老者后心,脚踩高桥,向北急行。
  这一下,大出毒砂帮众人意料之外,眼见便可得手的宝物,却斜糊里杀出个怪咬金来,众人那肯甘心?
  纷纷涌出,大声呼叱,钢镖袖箭,十余种暗器,一齐向梦子孤后心射去。
  梦子孤双足使劲,在两张长凳上一蹬,身形跃起,斜斜窜出丈外,所有暗器尽皆落空,他脚上勾了长凳,双足便似陡然间加长了四尺,这一迈开步子,少便是近丈,行路大是迅捷。
  梦子孤行出十余丈后,自忖地面上没有毒砂了,乃弃去板凳,手中提着老者,如电也似的急奔而去。
  毒砂帮徒众,轻功自是不如梦子孤,无法追赶得上。
  梦子孤提着老者,直向荒野奔去,他四下一眺望,见东北角有一座小丘,丘上有间屋子,似是一所庙宇,当下提着那老者,奔了过去。
  这是一间土地公庙,梦子孤推门进去,见这神庙极是简陋,小小的一间,满地尘土,庙中也无庙祝居住,显然是一所荒芜的破庙。
  梦子孤将老者放在神像前的木拜垫上。这老者忽然呻吟了一下。
  这一声音虽然不响,但犹似伤兽悲嗥,显是痛楚已极。
  梦子孤冷声说道:“现下你已脱险,在下不能相陪,便此别过!”
  那老者痛苦的撑起身来,颤声说道:“你你怎不抢此血手令?”
  梦子孤冷然笑道:“此令纵好,又不是我的,我怎能横加抢夺?”
  那老者心下像似大奇,不能相信,道:“你你到底有何诡计,要怎样泡制我?”
  梦子孤道:“我跟你无怨无仇,泡制你干么?我今晚路过此处,见你中毒受伤,因此出手相救。”
  那老者摇了摇头,厉声道:“我命在你手,要杀便杀,若是想用什么毒辣手段加害,我便是死了,也必变成厉鬼,放不过你。”
  梦子孤怒声道:“你疯疯癫癫干什么?要夺此令,我又何必舍命救你来此!”
  那老者呆了一呆,道:“这样说你不是要此令了?”
  梦子孤冷冷道:“你废话什么?现在你身中剧毒,生命垂危,若不把此孤天血令送给毒砂帮,换得解药,就是死路一条。”
  那老者陡然间,一跃而起,厉声道:“我死也不把孤天血手令给人。”
  梦子孤听得一呆,道:“你性命没有了,空有此令何用?”
  那老者颤声道:“我宁可性命不要,此令仍是我的。”
  说着,将那只令人可怖的血手令,牢牢抱着,脸颊贴着背面,当真是说不出的爱惜。
  梦子孤心中好奇,本想问一问此孤天血手令有何好处,但见他双眼之中,充满着贪婪凶狠的神色,宛似饥兽要择人而噬,不禁大感厌恶,转身便走。
  忽听老者厉声喝道:“站住!你要到那里去?”
  梦子孤冷冷一笑,道:“我到那里去,你又管得着么?”
  说着,扬长而去,没行得几步的忽听那老者放声大哭,哭得甚是悲痛凄凉,有似伤兽悲吼,充满着哀苦绝望之情。
  这一哭,触动了梦子孤的好奇心,转过头来,问道:“你为何悲哭?”
  那老者道:“我千辛万苦的得到了孤天血令,但转眼间性命不保,要此何用?”
  梦子孤轻嗯了一声,道:“不错,你除非以此令去向毒砂帮换取解药。”
  那老者又悲哭道:“可是我舍不得啊!舍不得啊……”
  那神态,在可怖之中,犹带着三分滑稽,梦子孤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隔了一会,才说道:“此孤天血令,虽是可当神兵利器,或是一件宝物,但这乃是身外之物,得不足惜,失不足悲,老丈何必为此烦恼?”
  梦子孤现在正遭受性命的威协,他体验过人生性命的重要,所以他才如此的劝解老人,其实,谁不知道自己性命的贵重呢?除非是有意义的牺牲。
  那老者听了梦子孤的话,怒声道:“‘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几句话你听见过么?”
  梦子孤闻言,心中不禁一怔,暗道:“在九绝神君何必道留书少林寺的纸笺上,曾经写过这么几句话,临走之时,曾向智性师父也说过这几句话,难道这几句话里,潜藏着什么重大的武林机密吗……”
  梦子孤当下说道:“老丈这几句话,我曾经听过,但不知其含义。”
  那老者闻言,也是呆了一呆,片刻后才道:“这几句话,我也只知道其中一件秘密,至于另外一件,我则不知,不过世人所注重的,也只是第一件秘密,所以,第二件我不知道也无甚关系。”
  这是他自我解释,其实,第二件秘密含意,却是强过于第一件的。
  梦子孤道:“第一件是什么秘密,你说出来听听:”
  那老者道:“‘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是指两柄锐利至极的神兵利器——星影、月形双剑……”
  梦子孤闻言,不禁惊噫了一声,原来他到此时才知道,智性师父所说的星影、月形两剑,就是这句话里的双剑。
  那老者翻一翻白眼,望了他一下,又道:“‘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意思是说:谁得了这只孤天血令,不管发施什么号令,天下英雄好汉都要听令而行。”
  这老者解释这几句话的第一件秘密,只不过说出星月、孤天这几个字的意思,其实,真正的含意,却没尽然指出。
  梦子孤将信将疑,道:“原来孤天便是指孤天血令?你且将孤天血令给我瞧瞧,有什么神奇?”
  那老者紧紧抱住,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想骗我的孤天血手令。”
  这老者身中剧毒,本已筋疲力衰,刚才说话,只不过是一时兴奋,这时一使劲,却又呻吟不止,梦子孤取笑道:“不给我瞧便不瞧,你虽得了孤天血令,却号令得动谁?难道我见你怀里抱着此令便非听你的话不可吗?当真是笑话奇谈了,我瞧你啊!好好一个人偏去相信这种荒诞不稽的鬼话,到头来送掉性命,还是执迷不悟。你既号令我不得,便可知这孤天血令,其实是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了。”
  要知梦子孤聪明已极,他知道这老者解释孤天血令之时,并没有尽其心意,好奇心所驱使,他想用语言激动老者使去说出来。
  那老者隔了半响,做声不得,良久才道:“老弟,我跟你订一个约,因你曾救我性命,我将孤天血令的好处分一半给你。”
  梦子孤微笑道:“我可不要什么好处,而我向来天性,救人也不愿救到底,嘿嘿!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要求。”
  那老者突然问道:“老弟,你怎样称呼?”
  梦子孤心中一震,暗道:“智性师父自幼便嘱咐我,不要把自己真实姓名告知别人……”
  他当下微微一笑,道:“我的姓名有千个以上,老丈能够一一记住吗?还是不说也罢:
  但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这老者道:“小老儿姓海,名东清,武林朋友送我一个外号叫‘食人禽’,表示我是极为残狠,阴辣的人。”
  梦子孤暗笑道:“真是人如其号。”当下,拱手说道:“久仰,久仰。在下就于此别过。”
  食人禽海东清知道,若非动以大利,不能求梦子孤伸手相救,忙叫道:“老弟,且请慢走一步。你不懂得了‘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十二个字的含义,只是谁拿着此令,张口发令,人人便得听从,不对不对,老弟您全盘想错了。”

  第六章:野狼白牙
  梦子孤其实并非真的要走,他闻言,当下一笑,道:“那么是什么含意?”
  食人禽海东清突然放低声音,说道:“老弟,你知道这只孤天血令里面藏着无穷的秘密吗?”
  梦子孤目睹他这种故作神秘之态,看得很是讨厌,道:“什么秘密,你说说看!”
  食人禽海东清,道:“老弟,我且问你一句话,你提着我身子之时,可觉得有什么异样吗?”
  梦子孤经他一问,方才忆起,说道:“我确是有些儿奇怪,你的身子瘦瘦小小,但提起来却有二百来斤,不知是什么缘故?除了这孤天血令之外,又没见你身上负着什么重物。”
  食人禽海东清,突将孤天血令放在地下,道:“你再提一下我的身子。”
  梦子孤抓住他肩头,向上一提,手中登时轻了,只不过八十来斤,心中恍然大悟,看不出这孤天血令,竟有一百多斤重,这巨手令长有三尺,的是比一般手令长三倍以上,不过这样一个手令,怎会有一百多斤?看来又非钢非玉所制,色是血红,刚才被烈火烤烧泛起闪闪红光,而现在却不闪红光,只呈血红而已。梦子孤轻嗯了一声,道:“这只孤天血令,倒是很重。”
  食人禽海东清,“嘿嘿!”二声得意的干笑,道:“老弟,我据实告诉你,这只孤天血手令之中,藏着一部武学秘笈,书名,老夫也不大清楚,不过我知道是一部惊天动地的武学经书,包含着天下各门各派的奇功绝技,只须取出来照着经书一练,那时候,武功盖世,说出来的话,谁敢违抗?”
  梦子孤听了心中暗自忖道:“纵然孤天血令之中,潜藏有一部经书,但也不能如此沉重啊……”
  食人禽海东清,微笑道:“老弟,我瞧你武功甚强,只要你去向毒砂帮盗了解药,来解得我体内之毒,咱们哥儿俩找一个人迹不到的隐僻之处。化此巨手令,取出经书,数年之后,武林中只容咱哥儿俩称霸,天下独尊,你说妙也不妙?”梦子孤摇头道:“此事决不可信,别说孤天血手令中无经书,即使是有,孤天血令尚未熔化,里面的纸张怕不早已成灰。”
  食人禽海东清道:“这只孤天血令,坚硬无比,任你用多么锋利的钢击击它,也动不了它分毫,甚至,连一条细纹也划不出来,除了以烈火容炼,休想剖得开它。”梦子孤脸上突然微微变色,右手一挥,噗的一声轻响,拂灭了神怡上的蜡烛,低声道:“有人来啦!”
  食人禽海东清,内功修为还不如他,故没听见有何异声、正迟疑间,只听得远处几声呼哨,有人相互呼应,直向土地庙奔来。食人禽海东清,惊道:“敌人追来啦!快些从庙后退走。”
  梦子孤道:“庙后面也有人来了……”海东清道:“不会吧……”
  梦子孤突然说道:“这些人正是毒砂帮的徒众,你正可以孤天血令向他们讨取解药,在下可不愿趟这趟混水,是福是祸,待你自解。”食人禽海东清,突然伸手,牢牢地将梦子孤手腕抓住,颤声哀求道:“老弟,你万万不能舍我而去,你万万不能……”
  梦子孤只觉他五根手指寒冷如冰,紧紧嵌入了自己腕上肉里,他眉头一皱,手腕一翻一转,登时将他五指甩落。食人禽海东清,指骨痛得如欲断折,但当此紧急关头,知道除了梦子孤出手相救,自己决计难逃,若说将这件拚了性命夺到手的武林至宝,乖乖的双手奉献给别人,却又比割了自己一块肉还要难受。
  当下,他双手一合,将梦子孤牢牢的抱住。梦子孤吃了一惊,双臂一振,待要将他手臂震开,那海东清竟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物件一般,说什么也不放手。
  只听得骨骼格格两响,梦子孤只须稍稍再加劲力,便可将他双臂崩断,但他于心不忍,也就不再用力,喝道:“你放手!”这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直奔到庙外,跟着,砰的一人用脚踢开了庙门,这一腿之力,凶猛已极,那庙门“嘭”的被踢得飞起,直撞进来。
  梦子孤吃了一惊:“此人功力不弱,倒是不可轻敌。”
  心念甫动,鼻中微微听到一股腥臭之味,有什么东西从门中掷了过来。梦子孤身子一缩,使个巧劲,如一条泥鳅般,从海东清的双臂间溜了出来,这一下,身法奇快,竟是抢在这一阵怪异暗器之前,纵到一座菩萨神像后面。
  但听得海东清啊的一声低哼,跟着刷刷数声,暗器打中了他的身上,接着又落在地下。那些暗器一阵接着一阵,竟是毫不停留的撒了进来,梦子孤鼻间只闻到腥臭之气,越来越浓,似乎是几千百条死蛇堆积在一起。
  海东清东闪西避,如醉汉一般,跌来撞去,但这土地庙占地甚小,他又被暗器打得有些头昏脑胀,只是一阵阵的受击,避让不开,口中杀猪也似地厉嘶着,听之令人心酸。
  梦子孤知道那是毒砂帮的毒砂,他空有一身武艺,只听得风声呼呼,毒砂一把一把的不断从门外掷了进来,那里还敢向外硬冲!
  接着,又听得屋顶上喀啦、喀啦几声,有人跃上屋顶,揭开瓦片,又向下投掷毒砂。
  这一下,可把梦子孤吓得心惊肉跳,暗道:“我命休矣!想不到,无缘无故,在这里遭此大祸,早死一年。”
  他眼见那锦袍少年和天道三禽身受毒砂之害,天道三禽也还罢了,那锦袍少年显是武功极为高绝,但在屋外一沾毒砂,立即惨呼逃走,可见此物极是厉害。
  那毒砂在小庙中弥空飞扬,梦子孤沾胸口烦闷欲呕,心知再过片刻,非沾上不可,情急之下,伸手一掌,击破神像的背心,缩着身子一钻,溜进了神像肚腹之中,这便如穿上一层厚厚的泥做衣服,毒砂虽多,却也奈何他不得。
  毒砂帮的毒砂,倚多为胜,毒性发作迟缓,但却以刚刚沾上时最为厉害,因此,海东清不住口的哇哇尖嘶,但始终没有摔倒。
  毒砂帮众人忌惮梦子孤,却也不敢贸然攻进庙来,只是不住手的撒放毒砂,要将他二人毒倒,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进来擒拿,夺取孤天血令。
  一般金针、铁沙之类细小的喂毒暗器,都是打伤人体,毒性的血液流遍全身,厉害的见血封喉,立时毙命,而这毒砂却是由皮肤侵入,虽不能见血封喉,但毒性慢慢发作,终能致人死命。
  梦子孤躲在神像之内,明知终非了局,可是,一时实无善策,只有待毒砂帮稍一疏神,俟机从屋顶跃出。
  只听得屋外毒砂帮徒众,大声商议起来,道:“点子不出声,大概是晕倒了。”
  “喂!吃横梁的点子,乖乖出来投降吧!免得枉送了性命。”
  紧跟着一声号令,十余人涌进庙来,这些人身上均有解药,因此不怕地面上的毒砂。
  蓦在此时——突听得庙外远处传来一声呼啸,这啸声细若游丝,但尖锐刺耳,震人心魄。
  梦子孤听得心神一震,呆了一呆,倏忽之间,那啸声已到了庙外土丘下,来得好快!初听到嘴声时,显是在数里以外,但一转瞬间,啸声已到跟前,天下除非是最快的飞鸟,方能于片刻间,飞行这么长的一段路程,否则,即令是千里俊马,也不能这般的瞬息而至。
  然而,这啸声明明是人类所发出的,并非飞鸟,那嘴声一停止,忽听得海东清大声怪叫,声音恐怖已极,道:“你……你也要孤天血令……冷血……”
  一句话没说完,声音突然中断,庙内庙外数十名毒砂帮众,也是一声不响,四下里一片静寂,似乎人人突然之间僵化,变成了石头。
  又似猛地里,见到什么可怕异常的事物,都吓得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万籁无声之中,忽听得波的一声,庙内有人受伤倒地,跟着,有人颤声道:“是……是冷血……大伙儿快走……”
  话犹未毕,声音突又止歇。
  想是那令众人吓得心胆俱裂的怪物,已进了庙门,众人连逃走之念也幻灭了。
  梦子孤心下大是奇怪,暗道:“‘冷血’是什么啊?难道是一种凶恶无比的猛兽,还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竟令这些人吓得这般模样?”
  忽听得一人说道:“本教主问你们,孤天血令在那里?好好献将出来,我可大发慈悲,了饶你们的性命。”
  这声音甚是慈和亲切,音韵极为婉转美妙,是一个女子所发出的,照理,应不致令人起恐惧之感,但语气之中,自有威严。
  只听毒砂帮中一人道:“是他……他夺去的,咱们正要来抢,教主……教主……”
  那慈和的女人声音,道:“喂!那孤天血手令呢?”
  这句话,显然是对着食人禽海东清说的了。
  食人禽海东清却不答话,跟着噗的一声响,有人倒在地下。
  梦子孤心道:“糟糕,海东清遭了他们毒手了,临事畏缩,非大丈夫行为。”
  梦子孤正要跃将出去,问个明白,忽听一人冷冷说道:“这人已吓死了,搜他身上。”
  梦子孤更是一惊,暗道:“海东清怎么便吓死了?她很凶恶吗?”
  但听衣衫“蟋蟀”之声,又有人翻转之声。
  那声音柔和的女教主,问道:“有没有在他身上?”
  那一个冷冷语音的人,道:“禀报教主,这人身边无甚异物!”
  过了半晌,毒砂帮中领头的人,颤声道:“教……教主,明明是他拿去,咱们决不敢隐瞒……”
  听他的声音,像似在那女救主威吓的眼光之下,惊得心胆俱裂。
  这恐惧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入梦子孤耳中,他虽大胆已极,但听着,也不禁有不寒而栗之感。
  梦子孤闻言,暗暗奇怪,道:“那孤天血手令,明明是在食人禽海东清的手中,怎么会不见了呢?”
  突然,那女教主慈和的语音,道:“你们说这血手令是他夺去的,怎会不见?定是你们暗中收藏了起来,这样吧!谁先把真相说了出来,我饶他不死,你们这群人中,只留下一人不死,谁先说,谁便活命。”
  语音虽然平和、婉转、美妙,但语意却是那么残酷骇人,当真是位外表温和,内心残酷的女人。
  庙中寂静一片,隔了半晌,毒砂帮的首领,道:“启禀教主,咱们当真不知,不过咱们一定全力追查真相……”
  那冷冷语音的人,突然又冷哼一声,道:“冷血教主之语,难道有更改的么?谁先禀报真相就留谁活命。”
  梦子孤眉头微皱,暗道:“冷血教!冷血教!难道此教主这么残狠,像似冷血无感情的人吗?”
  过了一会,毒砂帮中无人说话,突然一人叫道:“咱们的确看到孤天血手令是被人抢走,你既然一定不信,左右是个死,今日跟你拚了,看冷血教……”
  一句话没说完,蓦地止歇,竟是无声无息的送掉了性命。
  只听毒砂帮中的另一人,道:“适才有个二十岁左右,身背瑶琴的白衣书生,救了这老儿出来,那白衣书生轻功甚是了得,这会儿却已不知去向,那孤天血手令,定是给他抢去了。”
  这人的话意,是指梦子孤拿去了。
  那女教主轻嗯了一声,道:“留下这人的命。”
  但听风声飒然,出了庙门,一声清啸,人已至十数丈之外。
  梦子孤急说道:“我在这里,不要多伤无辜性命。”
  他知道这教主的部属,便要对毒砂帮徒众,施展杀手了,于是,急急从神像腹中跃出。
  但庙中已了无声息,竟似没有半个人影。
  梦子孤四下一望,只见毒砂帮徒众各人好端端的站着,只是一动也不动,显得十分的阴森诡异。
  梦子孤大奇,再点燃神怡口的蜡烛,不禁吃了一惊,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毒砂帮的二十余人一齐站着,显是被人点中了穴道,各人脸上神色,显得极是可怖。
  烛光照射之下,饶是梦子孤胆大,也不禁心中怦怦乱跳,他暗道:“这冷血教的教主,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人物,这些毒砂帮的徒众,看来个个都是,悍猛之人,但一见这女教主,竟吓成了这等模样。”
  梦子孤以为他们是被吓呆了,于是,伸手到身旁那人的“华盖穴”上一推,想替他解开惊吓住的穴道。
  那知触手僵硬,竟是推之不动,再一探他的鼻息,早已没了呼吸,原来已被人点了死穴。
  梦子孤逐一察看,只见毒砂帮的二十余条大汉,都已死于非命,只有一人萎顿在地,不住喘气,这人自是最后那个说话,得蒙教主留下活命之人。
  梦子孤惊疑不定,忖道:“我听那女教主说‘留下这人的命!’便知情形不对,立即挺身出来,那知,在这个极为短暂的瞬间,对方竟能对二十条人同时施下毒手,这手法之快,实是罕见罕闻,出乎神奇。”
  梦子孤扶起那没死的毒砂帮徒来,问道:“冷血教是什么东西?他们教主是谁?”
  连问了几句,这个人只翻白眼,神色痴痴呆呆。
  梦子孤一搭他手脉,发觉他脉息紊乱,看来性命虽然留下,却已给人使重手法,震断了几处脉络,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转念的白痴。
  梦子孤心中既惊且怒,暗道:“好厉害的冷血教?这女人下手竟是这般毒辣残酷?我梦子孤有生之日,倒要见识见识你这女魔王……”
  当梦子孤想到人家那种神乎其技的武功,又不禁凄凉的轻叹了一声!
  毒砂帮魔徒,一个个死于非命,心中不禁产生然不忍之感,再见庙中黑压压一片,推积的都是毒砂,又不由心想道:“这群人不做好事,到头来恶人还是得到恶报,但尸横破庙,只怕不知情由的人闯了进来,再遭祸殃。”
  梦子孤自幼便在少林寺长大,虽然少林寺僧侣没有给他印入良好的印象,但他却具有一副慈悲心肠。
  于是,梦子孤捡起兵刃,在庙后的荒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尸首一一放入。
  他搬动尸首时,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沾上毒砂,或是将毒吸入肺中,搬了十余人之后,再提起一人时,突然身子向前微微一伏。
  只觉这人身子重得出奇,但瞧他也只是普通身材,并非魁梧奇伟之辈,何以如此沉重?
  梦子孤提起他身子仔细一看,见他背上有道伤口,鲜血染满一大片,忙深手到伤口一摸,着手冰凉坚硬,他用力一拔,取出一只巨手令来。
  这只巨手令,正是许多人舍生忘死,拼命争夺的孤天血令。
  原来食人禽海东清,陡然闻见到冷血教教主,心中向来震于她的残辣威名,一惊之下,魂飞胆裂,竟然吓死,那只孤天血令从手中跌将下来,恰巧嵌入一名毒砂帮徒的尸体后心。
  只因孤天血令既沉重,又锐利,一跌之下,直没入那人体内。
  冷血教教主的属下,搜索各人身边时,自是不能发觉,若非梦子孤一念之善,埋葬被害者的尸体,说不定这只震撼天下武林的孤天血令,就因此湮没了。
  梦子孤手持孤天血令,四顾茫然,暗自寻思道:“这孤天血令,虽然是武林至宝,但我看来,却和智性师父相赠的星影剑一样,同是不祥之物,海东清、天道三禽,和毒砂帮,这许多徒众,个个为它枉送了性命,唉……眼下自己如何处置这东西……
  星影、月形双剑、以及孤天血令,这三件宝物,无论那一件,俱是天下江湖武林人物不惜性命,身败名裂,相残同门手足,欲独得而后已的东西,但是,梦子孤却平空得了其中两样,他无心得之,却陡增烦恼。
  蓦然,一个念头掠入梦子孤的脑际,他暗暗道:“食人禽海东清说,这只孤天血令,内面潜藏着一部武林秘笈,包含着天下各门各派的奇功绝技,只要习到里面武学,便可武功第一,无敌天下,智性师父说自己所中的‘冥阴毒掌’,需要学会归元天阳真经,方能解去阴寒之毒,那部归元天阳真经,当今不知已经失落何方,在短短的一年中,自己绝对无法寻到那部奇书。
  “既然这只孤天血令里面潜藏着一部秘笈,记载着天下各派奇功,看来,归元天阳神功,有所记载,也说不定,自己不如暂时将孤天血令收起来,以求解救自己性命,虽然这是极为渺茫的事,但总有一线希望,比坐以待毙好一点……”
  但是,另一个念头又闪入他的脑海里,忖道:“看今夜天下武林人物为此令丧生,自己拥有这东西,怕不也引起别人窥伺掠夺,有不测,送掉性命,不如将此令暂时藏在一个隐僻之处……”
  他的念头刚完,那遥远的苍穹中,倏然飘来一缕凄厉的啸声。
  梦子孤脸色聚变,暗道:“不好,那冷血教教主又来了,自己武功万万不是她的敌手,这只孤天血令岂不是被她掠夺去,而且,她那残辣的手段……”
  梦子孤无暇思索,突然施展轻功,带着孤天血令,向西南方,如电也似的疾奔而去。
  梦子孤的轻功,在当今江湖武林,已是顶尖的一流高手。这一奔驰,有如殒星流逝。梦子孤自幼便和盖世武学宗师智性相处,虽然智性明知他身中“冥阴毒掌”忌习武功,而没亲自教他,但是智性却常常授他深奥的武学经文,梦子孤是位嗜武若狂的人。他明里虽然读经文,暗里他却独按照经文,习练上乘的武功。
  智性虽也知道梦子孤偷自练习武功,可也不阻止他,因为他知道身中“冥阴毒掌”之人,只要不奇经八脉贯通,那是没有大的妨碍的。
  原来,身中冥阴毒掌,如果再被打通奇经八脉,不但无益,反而更加阴毒深入五脏六腑,缩短发作的时日。
  智性见他独练武功不加阻止,就是知道他不能练到打通奇经八脉的高深阶段,所以梦子孤如有不解的武学经文去问他,智性反而仔细的解释传授。十二年来,梦子孤武功练到如何的程度,智性也不加过问,其实梦子孤的武功程度,在当今江湖武林,非等闲的厉害高手,已不是他的敌手了。梦子孤疾奔一阵之后,耳际已听不到那啸声,石后而无人追来,方才停下身子。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望着苍穹满布层云之下,微露出点点疏星,此际已是四更多天,再过片刻,就是黎明了。
  梦子孤这一阵疾驰,已来到一道山岭,苍松古柏的森林前,显得阴森森的。突在静寂的夜里,飘来一缕洞箫音律。
  梦子孤对于音乐一道,是个中能手,不禁倾耳细听,箫声音律绝妙,娓婉动听,只听箫律吹的是首春恨词。
  “手卷真珠上玉钩,依然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梦子孤心中感觉奇怪,为何还没天亮,就有人在此吹箫,而且是个女子。原来梦子孤,听那箫声之音幅,便可断定对方是女是男。
  一种好奇的心理,使梦子孤不禁轻步向箫音发声处走了过去,他翻过前面那一道山岭,却仍然不见吹箫之人,但耳中却仍听到箫声。
  梦子孤剑眉微皱,他知道吹箫之人,是个江湖女子,只听箫声突起凄凉、哀怨、吹的竟是一首愁思词!
  “菡萏香锁翠叶残,西风愁起楼波间,还与容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梦子孤正在欣赏这首箫声韵曲的当儿,突觉后头一股腥风扑鼻,跟着,两缕寒劲,直聋后头,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梦子孤万想不到,往这寂静山夜,还潜伏有敌人偷袭,他无暇思索,微一提劲,疾向前斜闪出四尺,接着,左掌往后猛劈出去。
  但是,梦子孤向后劈扫的一招,却落了空,跟着,只觉后腿上一阵剧痛,像似被两根锐利的尖刀插入。
  梦子孤心中大怒,左手劈出的一掌,迅快的向下按去。
  一声惨厉的狼嗥,响澈夜空,一团黑影,直被挥出丈外。
  梦子孤转头一看,原来袭击他的,竟是二只巨大的狼狗,咬住梦子孤大腿的那只,已被他一掌扫中头顶,击得粉碎,死于地上。
  另外一只狠狗,蓦见同伴一下被人击死,“汪汪汪”一阵狂吠!
  梦子孤忽见这二只狼狗,心中骇极,原来这两只狼狼,比普通狗大上三陪,生像似一只小水牛般,口中露出几根三寸来长的森森白牙,锐利如剑。那只狼狗连吠几声后,寂静的山谷,西北方,突传来一阵犬吠之声,相继接应,听声音,数目之多,不禁令梦子孤脸色骤变。
  他暗道一声:“糟了!”转过头便想跑。
  “汪”的一声狂吠,那只狼狗,突然如箭也似地,向梦子孤背部袭来。
  它飞扑的速度,真快逾闪电,转眼已至,梦子孤心下骇然,赶忙侧身闪避,但速度却稍为慢了一点,左肩头衣衫,直被利爪,抓破一大片,连皮肉也被抓破五道血痕。
  梦子孤心中大怒,喝道:“畜生找死!”
  右掌带起一股劲厉风声击出,“汪!”的一声惨嗥,这只狼狗又被梦子孤沉重的掌力击毙。
  蓦在此时——汪汪汪汪一阵凄长的狂吠声。
  十几只比刚才两只还要大的狼狗,突然由四面八方疾速向梦子孤飞扑过来。
  梦子孤这一骇,真个非同小可,他想不到这些狼狗如此厉害,居然强过于一个武林高手,他无暇思索,身子倏然飞起一丈多高。
  但是!这些狼狗居然也纵跃一丈高下,梦子孤身在空中,放眼四顾,只见除了扑袭的十余头狼狗之外,周围三丈之处,也团团围住二十余头狼狗。
  只只都露出了三寸来长的森森白牙,张牙舞爪,怒目相视,神态凶残,阴狠已极,望之令人心中生寒。
  梦子孤在空中疾速伸手,撤出长剑,飘身落地,剑光暴闪,血腥飞洒,两只狼狗,又已经被他剑招劈死。
  一阵狂吠又起,十数只狼狗猛袭而至。
  梦子孤长剑一震,倏然舞起一片精光,几声惨嗥过处,又有四头狼犬丧命。
  但是,梦子孤再要出招劈杀后跃的群犬之时,突觉一阵头晕目眩,手中长剑差点落地,原来这群狼狗,利爪与牙齿,都有剧毒,梦子孤刚才被咬中大腿及肩头,剧毒突发。
  梦子孤暗道:“完了!完了!我梦子孤居然要丧生在这群畜生利爪之下。”
  他突然强提真气,从群犬头顶飞跃而过,迈开步子急奔。
  众狼犬胡胡猛吠,在后追来。
  要知这群狼犬,是西藏的特属异种,飞奔的速度,强过于虎豹,梦子孤这时剧毒发作,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怎跑得过这群狼犬。
  梦子孤只奔出十余丈,就被犬群追上,只觉右小腿一痛,又被一头猛犬咬中,牢牢不放,半昏迷中,梦子孤长剑一落,这双狼狗又被劈死。
  可是,其余的狼犬,已然蜂涌而上,梦子孤只觉左肩骨碎,双腿剧痛,接着头脸肩背,到处被狼犬的利齿咬中。
  昏乱之中,隐隐似听得几声清脆,娇嫩的呼叱之声。
  但这些声音,好像很远很远,和他全没干系,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七章:狼女幽情
  梦子孤像似做了许多许多恶梦,看见无数豺狼虎豹,不住的在咬他身体,他要张口大叫,却又叫不出半点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些野兽方才退去,只听得一个人的声音说道:“退了热啦,或许死不了。”
  梦子孤睁开眼来,先看到一点漫黄的灯火,发觉自己是睡在一间小室之中,一个中年汉子站在身前。梦子孤大叫道:“这……兄台……我怎……”
  他虽然出声大叫,但声音却不大,只说了这几个字,猛觉全身火烫般疼痛,这才慢慢想起,自己曾被一群凶残的狼大围着狂咬。那汉子道:“小和尚,算你福气大、命大,死不了,怎样,肚饿么?”
  梦子孤道:“我……我在那里?”各处伤口同时剧痛,又晕了过去。
  待第二次醒来,那中年汉子已不在室中,梦子孤心想:“我明明活不长久了,何以又要受这许多折磨?”一低头,只见自己胸前项颈,手臂大腿,到处都绑上了布带,一阵药草气息,甚是刺鼻,原来已有人在他伤处敷了药。
  这样又过了一天,那中年汉子又来看他,梦子孤道:“兄台,多谢你救我。”那汉子闻言,怔了一怔,原来他觉得奇怪,这和尚怎么不称他施主,却叫兄台,随即,他冷冷道:“又不是我救你的,谢我什么?”
  梦子孤道:“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救我来的?”那汉子道:“这儿是野狼山庄,咱们小姐救你来的,你肚子饿了吧?喝碗热粥提提神。”
  说着,出去端了一碗热粥进来,粥碗上堆着一大堆肉松。梦子孤喝了几口,但觉胸口烦恶,头晕目眩,便吃不下了。
  一直躺了七天,梦子孤的伤痕,方才渐渐好转,精神也恢复了,他心下无比感激那救他的小姐,这日清晨,他轻步下床,换了一套雪白衣衫,又将那微长出短发的脑袋,戴上了白儒巾帽,登时变为一个俊美的年轻书生。突然室外脚步声响,那个中年汉子,领着一位装饰华贵的少女进来。
  只见这少女一张鹅蛋脸,颇为艳丽,乌丝垂肩,身上穿的不知是什么凌罗稠缎,闪闪发光,腕上戴着一只精致异常的金镯。
  梦子孤心想:“我被群犬围攻之时,依稀听得有个女子的声音喝止,那位中年汉子又说,是他们小姐救了我的,大概就是此女。”梦子孤当下抱拳为礼道:“多谢小姐相救,在下有生之日,铭感不忘。”
  中年汉子和这少女,在初见梦子孤之时,两人不禁怔了一怔,他们像似不相信这位英俊的白衣书生,就是那被狗咬的和尚。那少女闻言,更是一愕,突然间,又格格娇笑起来,说道:“福林!福林!你怎么啦?他为何叫我小姐?”
  梦子孤心想:“糟糕!原来她是丫环,我倒将他认作了小姐。”
  但他本是聪明灵敏之人,忙笑道:“姑娘,这几日来承受你们照顾,在下称呼一声小姐也不为过。”这少女,又银铃也似的一阵娇笑,道:“看不出你这野和尚,口齿倒伶俐的很。”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姑娘,麻烦你引见一下贵小姐,面谢相救之恩如何?”这少女噗嗤一笑,道:“我是小凤呀!你可不要再姑娘左,姑娘右啦!”
  说着,这小凤转头领路走去,梦子孤见这名叫小凤的丫环,的是很有趣,当下随着她的身后,一路上见到的婢仆家人,个个衣饰华贵,所经屋宇楼阁,无一不是精致华丽,美观大方。梦子孤暗想:
  “这野狼庄的主人,定是极为富有。”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大厅之外,只见厅上匾额写着“犴狼居”三字,小凤先走进厅去,过了一会,出来招招手。
  梦子孤一走进厅门,心中便是一惊,但见三十余头雄健猛恶的大狼犬,分成三排,蹲在地上,一个身穿纯白狐裘的女郎,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手中执着一根鞭子,娇声喝道:“咬咽喉!”一头猛犬急纵而起,向着站在墙边的一个人咽喉上咬去。
  梦子孤见到这等残酷的情景,忍不住惊叫一声,但见那狗中已咬着一块肉,蹲在地上大哥。
  梦子孤仔细的看清楚那人之后,才发现那是个皮制的假人,周身要害之处,挂满了肉块,那女郎又喝道:“咬小腹!”
  第二条猛犬窜上去,便咬那假人的小腹。
  看来,这些凶残狼犬,竟是训练有素,应声咬人,部位丝毫不差。
  梦子孤心中大怒,猛然忆起那天喝止群犬的声音,就是这个身穿狐裘的女郎,无可怀疑的,这些恶犬便是她养的。
  自己被狗咬伤,全是出于这女郎所赐,忍不住怒气填胸,转身便走,还要谢她作什?
  小凤丫环突然娇声叫道:“喂!喂!你干什么呀?这位便是小姐呢!”
  梦子孤怒哼了一声,道:“我多谢她干吗?哼!咬伤我的恶犬,不是她养的么?”
  那女郎转过头来,见到梦子孤先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姗姗的走了过来,道:“这位相公,暂息怒火,一切过错,于此陪罪。”
  说着,她那柳腰微弯福了一福。
  梦子孤回过头来,和她正面相对,胸口不知怎地,蓦然间突突的跳个不住,只见这女郎约莫十七八岁,容颜娇媚,又白又嫩,他在少林寺罕见美女,这时乍见如此美貌绝丽的女子,那如玉的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
  梦子孤听了她亲柔的道歉,心中火气消去不少,但仍冷冷道:“你的狗好聪明呀!”
  白狐裘女郎那双美眸又瞟了梦子孤一眼,娇滴滴道:“是呀!这都是千中选一的良狗,怎不聪明呢?”
  语着,她突又娇声喝道:“咬心口!”
  一只大狗纵身而出,向那假人咬去,可是那假人心口悬挂的肉块,已先被咬去,那狗便撕落假人胁下的肉块,吃了起来。
  梦子孤被她瞟了一眼,心神不禁呆了一呆,但觉她的眼色,勾人心魄已极。
  白狐裘女郎目睹那狗不听话,怒叱道:“馋嘴东西,你不听话么?”
  走过去,提起鞭子,刷刷便是两下。
  那鞭上生满小刺,两鞭抽落,狗背上登时出现两条长长的血痕。
  那狗想是饿得久了,仍自不肯放下口中肉食,反而鸣鸣发威。
  白狐裘女郎又叱道:“你不听我话?”
  长鞭挥动,打得那狗满地乱滚,遍身鲜血淋漓。
  她出鞭之际,手法极是灵巧,不论这只猛犬如何窜跃翻滚,始终逃不出长鞭挥去的圈子,到后来,那猛犬伏在地上不动了,低声哀鸣,而她仍不停手,直打得它奄奄一息,才道:“小凤,你抱下去敷药。”
  丫环小凤应道:“是,小姐!”
  将那猛犬抱出厅去,群犬见到这般情景,尽皆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梦子孤虽在群犬的爪牙之下吃过极大苦头,但见那狼狗被打的惨状,心中也不禁恻然,他黯然一叹,忖道:“这群看去凶狠已极的恶犬,居然在她手下任其鞭打,害怕得如此样子,这少女看来比狗还要凶残了。”
  白狐裘女郎又连续喝道:“左腿、右臂、眼睛!”
  一头猛犬,依声而咬,都没咬错部位。
  白狐裘女郎转头向梦子孤笑道:“这位相公,你瞧这些畜牲贱么?不狠狠的给它们吃顿鞭子,怎会听话?”
  梦子孤对她驱狗的举动,不禁又想起被狗咬时的情形,当下冷声答道:“这些畜牲极贱,但人却不该贱。”
  白狐裘女郎闻言,黛眉不禁一蹙,但随即嫣然一笑道:“你难道还恼恨我吗?”
  梦子孤冷冷道:“在下生性有恨必雪,有仇必报,恩怨分明。”
  白狐裘女郎娇声笑道:“你这个人嘛!怎么如此记恨呢?小女姓都,名如贞,你呢?是什么法号?”
  梦子孤冷然道:“在下和女子绝缘,爱剃光头,并非和尚,你也不必问我姓名。”
  都如贞从来生性骄傲、寡情,不对任何男子假以词色,今日目睹梦子孤一面后,不知怎样,却连连向他道歉,低声下气,本来她打算待梦子孤伤愈后,斥责他曾经击毙了她的几头爱狗。
  刚才梦子孤出言顶撞,她都满脸陪笑,这时梦子孤的话,分明是极为看她不起,不禁大是震怒,柳眉登时倒竖,脸罩寒霜,冷冷道:“你怎么如此野?前日打死了我至爱的‘前锋将军’、‘中锋将军’等九头狼犬,难道还不嫌够吗?”
  梦子孤听她说“前锋、中锋将军”,不禁奇道:“什么将军?”
  都如贞见了他这种惊奇之状,那份气像似完全平复了,向梦子孤报以得意的媚笑,娇声道:“征东将军、折冲将军、平寇将军、威远将军……”
  叫声中,一头头猛犬,应声而出,伏在地下,原来她这数十头猛犬,都有将军的封号,她自己指挥若定,俨然是个大元帅。
  梦子孤由鼻孔中轻蔑、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臭狗!什么将军?岂不侮辱了这个崇高之名字。”
  都如贞怔了一怔,道:“怎么?你又生气了。”
  梦子孤冷笑道:“何止生气,哼哼!我要亲手击毙你养的这群恶狗。”
  都如贞以为他说戏言,问道:“你此话当真!”
  梦子孤冷涩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岂有不算话之理,你等着瞧吧!三日后,野狼山庄之狗,要全部死亡。
  “几日来,多谢你们照顾,我的包袱请你还给我。”
  都如贞那张姣丽的脸容,突然间罩上一层凄凉的色彩,颤声问道:“你的话可是当真?”
  梦子孤少和女人相处,不懂少女独有的奇快情感,他不知道都如贞为何突然间变成这样凄怆的神色,也许他是怕爱狗真被自己残杀殆尽,梦子孤想至此处,心火又起,冷然道:“话只一句,何必再多问。”
  都如贞突然道:“好吧!你随我来!”
  说着,她直向厅外走去,突然,她回头叫道:“车骑将军、左右将军、后卫将军、平寇将军……你们跟我来。”
  她一口气叫了七八头狼犬之名,带着这几只恶犬,直走出厅外,梦子孤暗想:“她要去拿我的包袱,居然也叫这些恶犬护卫,哼!真是人狗不离身。”
  都如贞带着梦子孤来到一座庭院,一阵汪汪汪的狂犬声传来。
  原来这庭院是一所狗舍,东北角有六座狗棚,每座狗棚中,有十余条凶残的恶狗,只只巨大如小水牛,那煞势好不骇人。
  梦子孤生感奇怪,不知她带自己来狗棚作什?难道自己的瑶琴长剑,和孤天血令是放在狗棚之中,正当思疑之间,都如贞向喂养群狗的狗仆喝道:‘扑击将军……等二十九头,都放出来。’在狗棚旁的狗仆虚了一声,将六座狗棚的群狗放出,汪汪汪……一阵狂吠,这群巨大狼狗,如震般围扑过来,它们伏在地上,瞪着残狠的凶目,对着梦子孤发威,但却不敢飞扑过来。
  梦子孤眼光锐利,他登时看出这群恶狗,正是前日咬伤自己的狼狗,不禁剑眉双剔,怒形于色,都如贞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掠扫了他一眼,幽幽轻叹一声,道:“当日围咬你的狼狗共有四十六头,当时你已经连杀九条,剩下的只有三十七头了,前面二十九只,加上我们身后这八只、刚好一头不漏、现在我把它们都击毙,为你消去一口心头怨气吧。”
  都如贞不容梦子孤回话,走入恶狗群中,双掌挥动,拍拍拍拍四声响过,四条巨大狼狗都已骨碎肉裂,尸横当地。
  梦子孤想不到她是来杀狗给自己看的,都如贞最后的话……“现在我把它们都击毙,为你消去一口心头怨气。”这话音中,是如何的凄凉,哀怨。
  在这一刹那间,梦子孤突对都如贞有了一种好的观感,他觉得她表面虽是高傲,不近人情,其实,内心却是蕴藏着极丰富的情感。
  都如贞为得到梦子孤欢颜一笑、舍弃旧恨,居然展开身手残杀众狼狗,她拳打足踢掌劈指戳。
  但见她身形飘动,一阵白影,在狗场上绕了几圈,三十七条凶恶狼狗,全被击毙,奇怪的是这群恶犬,对待都如贞明知会死在她手下,但却不敢噬咬抗拒,连逃窜也不敢。
  三个狗仆,在旁看得相顾骇然,他们想不到昔日小姐爱若性命的狼狗,今日,她居然亲手击毙了三十七条。
  都如贞击毙了群狗之后,突然掩面急走!
  梦子孤不禁呆了呆,随即清醒,跟在后面奔来,只见都如贞那美丽的娇躯,阵阵轻微抽动,伏在一棵兰树旁,哭泣的很是伤——梦子孤轻轻步至她身后,微按其香肩,轻叹一声,道:“姑娘,很对不住……”
  都如贞突然转过脸来,嫩脸上满挂泪痕,凄弱的语音,道:“你……你还恨我吗?”
  她说着,突然握住了他的双手,梦子孤只感全身如触电一颤只觉她那双手掌柔嫩温滑,软若无骨,他不由得又窘又急,想挣脱,却又舍不得挣脱。
  梦子孤道:“不……不,姑娘!我不恨你。”
  梦子孤这时给她握住了双手,相距不过尺许,只觉她吹气如兰,一阵阵幽香,送了过来,几欲晕迷,那里还说得出这个“恨”字呢?
  都如贞闻言破涕为笑,娇声道:“你说的可当真?”
  梦子孤心中一震,朗声道:“我说话怎会有假!”
  都如贞如黄莺出谷般娇声道:“这样,你可不能急着要走了!”
  话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含情脉脉地望着梦子孤,脸上露出甜美的笑靥。
  梦子孤心头又是一震,道:“不行!不行!我现在仍然立刻要走。”
  都如贞娇躯一阵颤抖,凄声道:“你……你是否心中气我养那些狗?”
  梦子孤连声道:“没有……没有……姑娘不要乱猜,在下实在有要紧事。”
  都如贞无可奈何的,幽幽轻叹道:“好吧!那么要多陪我一会。”
  她双眸微蕴着莹玉泪光,注视着梦子孤,待他答应。
  梦子孤道:“好!我弹几首曲子给你听!噢……”
  梦子孤突然想到什么事情,问道:“姑娘,前日夜里吹箫的是不是你?”
  都如贞娇羞答答,道:“正是小女子,曲子粗俗,甚是逗人见笑,你的琴艺定是极为高明,望你不吝指教。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如姑娘不嫌弃,在下为你弹奏一曲如何。”
  “为你弹奏一曲!”都如贞听得心花怒放,忙奔入她的闺房,取出梦子孤的用物,突然问,她发觉那只奇重的巨手令,已经不翼而飞了。
  都如贞脸色微变,赶忙问侍身婢女,小凤道:“小姐,那东西老爷拿去了。”
  都如贞喝声道:“小凤,你去叫爷送来,归还客人。”
  “姑娘,不必了,那件兵刃不如暂时寄存你家吧。”
  原来梦子孤想到自己去绝情谷,寻找无情女云雁天,路途迢迢,孤天血令是武林人物垂涎欲得之物,此令笨重,携带又不方便,不如暂时寄存此处。
  都如贞娇笑问道:“那兵刃笨重的很,难道你拿它当兵器?那是什么东西?”
  梦子孤曾将孤天血令包了几层棉布,都如贞当时也没拆开来看,所以不知那物便是震惊天下武林的孤天血令。
  梦子孤闻言,心中一震,暗道:“自己是否该把真相说出……”
  都如贞见他迟迟不答,也不多问,娇声道:“你怎不快弹奏曲子?”
  梦子孤由她手中接过瑶琴,坐在一张椅上,将瑶琴放在膝上,理弦调韵,正要弹奏,都如贞忽笑问道:“你要奏什么曲子啊?”
  梦子孤微笑道:“这是我自作的一首曲子,想请你品评品评。”
  说完,左手按节捻弦,右手弹了起来。
  都如贞只听了几节,不由得又惊又喜,她自习音乐以来,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曲子,如此悦耳绝妙的音韵,她白天做梦也没想到,梦子孤琴艺是如此超绝尘寰。
  原来梦子孤所弹的琴曲,一部分是“考槃”,另一部份则是秦风中的“蒹段”之诗,两个截然不同的调子,给他别出心裁的混和在一起,一应一答,说不出的奇妙动听,但听那琴韵中奏着!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蒹段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天一方……硕人之宽,硕人之宽……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独寐寝言,永矢勿谖,永矢弗谖……”
  都如贞听到这里,心中蓦地一动,暗道:“他琴中说的‘伊人’,难道是我么?这琴韵何以如此纤绵,充满了思慕之情?”
  这首曲子实在编得巧妙,而在梦子孤超绝的手法中弹奏了起来,琴声之中,高低抑昂,无不宛转动听。
  琴韵悠悠而绝,而都如贞却如醉如痴,脸上泛起甜密的微笑,呆呆沉思着,显然,她已对梦子孤动了真情。
  梦子孤弹完了此曲,脑际思潮,有如层层浪涛,澎湃汹涌……他想起幼小时的情侣姚丽昭,她常常弹奏起这首“考槃”,如对待自己非常温柔,可是她的双亲,却对我冷漠,歧视,尽至惨害我……所以,自己夜间悄悄的离开她,在茫茫的天涯流浪……当今,离别可爱的姚丽昭妹妹已经十三年了……
  在这十三年之中,梦子孤也不时想起她,她在梦子孤看到姚丽昭已经长大了,极是动人娇媚……
  梦子孤知道自己很爱她,所以他编下这曲子,所谓伊人,便是指姚丽昭,唉!梦子孤那里知道姚丽昭为着他,已经毁了脸容,变成一个极丑的少女,而他曾经在松谷,少林寺所遇见的丑女,便是他所时常惦念的姚丽昭。
  突然,都如贞幽声轻叹一声,娇声道:“你在想什么?”
  梦子孤突然脸孔泛红,呐呐道:“没有!没有,想一些事情。”
  都如贞错以为他想着自己,娇声骂道:“好呀!看你这人外表斯文,骨子里却是如此不规矩。”
  原来梦子孤刚好想着十三年前,自己和姚丽昭在一个黄昏时候,两下偷偷接了一次吻,这时听都如贞骂他不规矩,以为这接吻的往事被人识破,他脸孔更红,呐呐道:“没有!没有!我没有……”
  都如贞噗嗤一笑,道:“没有什么呀!格格……哀哟!我可想不到你音乐一道,如此高明,刚才那首曲子,你可要教会我。”
  梦子孤皱了皱眉头,都如贞急道:“你又不高兴了?如不乐意教我,也就算了,何必皱眉头呢!”
  梦子孤道:“好好……我教你!不过在黄昏之前,定要学会。”
  于是,梦子孤在这半日里,都是在都如贞的闺房中,教她这首琴曲。
  都如贞虽然对待他亲切,温柔、但仍然无法留下他,终于,她在残霞满天,泪流满面的凄伤情绪下,送走了梦子孤。
  都如贞那种绵绵情爱,却也给梦子孤那孤独落寞的心情,增添了无限的惆怅和遐思。
  这日黄昏,梦子孤背着瑶琴和包袱,迈开步子,向北疾行,他要上江西省境的绝情谷,找那无情女云雁天。
  他离开野狼山庄,走不到三个时辰,已至江边,星月微光,映照水面,点点闪闪,宛似汉江繁星,放眼而望,四下里并无船只。
  梦子孤沿江东下,又走了约一顿饭时分,只见前面灯火闪烁,有一只渔船,在离岸十余丈之处捕鱼,梦子孤叫道:“打鱼的哥儿,费心送我过江,当有酬谢。”
  只是那渔船相距过远,船上的渔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叫声,竟不理睬。
  梦子孤吸了一口气,纵声而呼,这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过不多时,只见上流,一艘小船沿江而下,张着风帆,顺风驶到岸边,把舵的稍公说道:“客官要过江么?”
  梦子孤喜道:“正是,相烦大哥方便。”
  当下跃上船头,这船顺风顺水,斜向东北过江,行驶觉速,船行约许,梦子孤突听远处雷声隐隐,轰轰之声大作,梦子孤叫道:“梢公,要下大雨了。”
  那梢公笑道:“这是钱塘江夜潮,顺着潮水一送,转眼便到对岸,比什么都快。”
  梦子孤放眼东望,只见天边一道白线,滚滚而至。
  潮声愈来愈响,所谓“十万军声夜半潮”,当真是如千军万马一般,他心想:“天地间竟有如此壮观,今夜大开眼界,也不枉这一生。”
  只见江浪汹涌,远处一道水墙,疾推而前,正眺望之际,梦子孤不禁“咦”的一声,只见潮峰之顶,一艘帆船,乘浪冲来。
  那船的白帆上绘着一只血色大手,伸开五指,似乎要迎面抓来,和那只孤天血令相似,这情景诡异可怖,夜半陡然见到,令人不自禁的心中发毛。
  梦子孤目光锐利,虽在黑夜之中,亦能望到二十余丈外白帆上的血手,那梢公却待对面帆船驶近。方才瞧见。
  但见那船,乘潮直撞过来,梢公突地尖声惊叫道:“血手帆,冷血手帆……”
  叫声之中,充满了恐怖,阴森。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震,道:“什么冷血手帆?”
  那梢公不答,猛地一跃,跳入江中,梦子孤大吃一惊,眼见怒潮如山屹立,再好的水性,也支持不住,急忙抢过一技长篙,伸到江中救人。
  这梢公在水中摇了摇手,满脸惶恐,便似见到了什么食人恶鬼一般,向下一沉,潜入江心中,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第八章:冷血惊魂
  这条船,几人掌舵,经潮水一撞,登时打起圈了来,梦子孤赶紧抢到后梢去把舵,便在此时。那冷血手帆船砰的一声,撞在船上。
  冷血手帆船头包以坚铁,一撞之下,梦子孤坐的这条小船上,登时破了一个大洞,潮水猛涌进来。
  梦子孤心头大怒,喝声道:“是谁?这般强横霸道?”
  眼见这条小船已经无法乘坐,纵身一跃,落向冷血手帆船的船头,这时,刚好一个大浪涌到,将那血手帆船一抛,凭空上升丈余。
  梦子孤身在升空,帆船上升,他变成落到了船底,危急中提一口真气,双臂一振,施展“回龙转”上乘轻功,跟着又旋升丈余,终于落上了帆船的船头上。
  但见那船舱门紧闭,却看不见半个人影,梦子孤叫道:“快快救人,有人落水。”
  他连说两遍,船中无人答话。
  梦子孤怒气上涌,伸手去推舱门,但触手冰凉,那舱门竟是钢铁铸成,一推之下,丝毫不动。
  梦子孤劲贯双臂,大喝一声,双掌推出,喀喇一响,铁门仍是不开,但铁门与船舱边相接的铁链,却给掌力震落。
  他这一掌之雄厚,真是无与伦比,那铁门摇晃了几下,只须再加一掌,便能击开。
  只听得舱中传出一声冷冷的语音,道:“少林寺叛徒,幻孤小厮,的是名门手下无弱者,嘿嘿嘿!幻孤小和尚,你若把孤天血令的下落告知,咱们便送你过江去。”
  这语音,正是昔日心痛中所听过的那个冷血教主的属下,梦子孤闻言,心中惊怒极,他想不到,对方竟知道自己的来历。
  正沉吟未答,那,又道,“幻孤和尚,你心中奇怪,何以咱们知道你的姓名,是不?其实,一点也不稀奇,你师父智性背叛少林,冲出罗汉阵,少年弟子,已将此事,传诵江湖武林,全寺高手传出,要捉你回寺,嘿,还有一点,贵派为何如此注重你,非擒住你不可,我们冷血猜测,你身上定有件了不起的秘笈,或宝物,如果所猜不错,就顺便奉上吧!”
  梦子孤听了,这话,真是震惊莫名,他这时真正体验到,江湖武林,的是波危云谲,人心险恶了,智性师父相赠星影剑,除了天见禅师,知道之人,没有别人知道,万没想到,这消息竟已经走露江湖武林。
  梦子孤听了这番言语,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喝道:“那小船帆公已被海浪卷去,你们快快救起他。”
  舱中那人哈哈一笑,说道:“这艄公在钱塘江有个外号,叫作讨债水鬼,生前不知已害多少人命,你这和尚惺惺慈悲之心,其实他早想向你讨前世欠了他的债呢?哈哈!哈哈!”
  梦子孤闻言,对这江湖武林,又多了一道警惕,他说道:“尊驾高姓大名,并请现身一见。”
  舱中的人道:“好说,好说,你要见我不难,请将孤天血令的下落示知,少林寺那件事,以后再谈不迟。”
  梦子孤一听之下,气往上冲,说道:“孤天血令是贵教所有的吗?”
  那人道:“这倒不是!”
  梦子孤道:“既然如此,阁下强要此令,未免太过霸道?”
  舱中之人嘿嘿一阵冷笑,道:“霸道么?嘿!也不太强,也不比别人弱,恰到好处,孤天血令,武林至尊,天下武学之士,那一个不想据而有之。”
  他话声一毕,嚓地一响,舱中铁门乡开,但却不见他出来。
  “要我说出此令下落不难,只需阁下手段,强过区区。”
  舱中的人道:“这样恕我得罪了。”他说完话,仍然没有出来,这时,一个头打来,将帆船直抛了上去,梦子孤胸腹间和大腿之上,似乎同被蛟子叮了一口。
  就在同时,舱中金光人影一闪,船头已立,一个锦袍少年。
  梦子孤顺手在被蛟子叮处,拍了两下也不在意,当他一见对方是那锦袍少年,不禁惊声道:“是你?就为了孤天血令,杀人不少,庙也遗尸数十,未免下手太过毒辣。”
  华丽锦袍少年嘿嘿冷笑道:“现在只是开始,以后可能还要杀多一点,不过冷血教下手向来分别轻重,对恶人下手重,对好人下手轻,就如对你这个慈悲为怀的和尚,只须将孤天血令下落说出,在下立刻替你解去‘蛟须针’之毒。”
  梦子孤听到“蛟须针”三字一震之下,忙伸手到胸腹间,在适才被蛟子咬过之处一按,只觉微微麻痒,明明是蛟虫叮后的感觉,但越想越是不对,这时候那里来的蚁虫,又为何况是在大江之上。
  他想起食人禽海东清,毒砂帮众,讨债水鬼等人,对冷血教如此畏若蛇蝎,那他这暗器之毒,定是可怕无比,眼下只有先擒住他,再逼他取出解药救治。
  当下低哼一声,右掌护胸,左掌蓦地疾拍出去!
  锦袍少年不闪不避,待掌缘到达,方一掌迎去!
  梦子孤盛怒之下,这一掌使了十成劲力,两人双掌相交,砰的一声锦袍少年被震入舱内,而梦子孤却退回船头。
  梦子孤左掌一接之下,但觉手掌剧痛,澈骨透心,原去他交了这一掌,又已着了人家道儿,对方掌心暗藏尖刺利器,双掌一交,七根尖刺同时穿入他肉掌之中。
  锦袍少年的掌力,和梦子孤似在伯仲之间,即使对方不使诡计,武功大概也不在梦子孤之下。
  锦袍少年缓缓步出舱来,斯斯文文的说道:“我这掌心七毒钉,毒性另有一功,你的掌力惊人,果是不凡,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佩服啊佩服。”
  梦子孤狂怒之下,抢身揉进,呼呼!疾速劈出二掌。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纵身后退六尺,冷笑道:“你连中二毒,还发什么威?”
  梦子孤右手已迅快的由肩后撤出长剑,斜斜劈扫过去。
  这招剑式,去势极快,又猛,闪电毒龙手张天舟,顺手提一只大铁锚一挡,“当!”地一声响,火星迸射,但是梦子孤左脚微进半步,右剑手腕微转,青光闪动,剑锋彷似一条灵蛇,由铁锚空隙钻入,直刺对方右臂。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目睹此招剑式,长眉双剔,但觉梦子孤这一剑,剑身幻成弧形,弯弯曲曲,的是天下罕见的剑招,来势之快,除了抛去铁锚之外,别无他法。
  原来梦子孤这一剑招,是学自昔日九绝神君何必道,上少林寺逼迫师父智性的一招奇诡怪异剑式。
  “轰!”地一响,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已抛去手中铁锚,嗖嗖!梦子孤又急出二剑,迫得张天舟双肩连晃,后退三四步,喝道:“你要性命还是要孤天血令?”
  梦子孤连番袭击无功,突然叫道:“好!你给我解药,我告诉你孤天血令的下落。”
  这时,梦子孤腿上中了蚊须针之处,渐渐麻痒,料知毒性已经发作,那孤天血令自己无意中得来,本不如何重视,舍之也不可惜,而且,他是个讲求现实的人。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道:“这样才是现实主义者,你先自说来。”
  梦子孤怒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以孤天血令换药,难道还会抵赖不成?你先给后给不是一样?”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道:“好吧!我先给你解药,这三块腥红膏药,是解蚊须针的,请贴在伤处,一刻之后,使可撕去,这颗丹药是解七毒钉的内服药。”
  说着,他将由怀中取出的膏及丹药,甩手掷来,梦子孤只觉手中疼痛加剧,接了解药迅快如言疗治,他口中并说道:“孤天血令,我存寄在野狼山庄。”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闻言,突然嘿嘿嘿!一阵阴冷怪笑道:“嘻嘻!嘻嘻!你这人怎地这般傻,不等证明毒性去净,就先说出藏令地点?”
  梦子孤一听,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上来,自忖自己和他无冤无仇,这人武功不低,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冷血教中也当是颇有身份之人,怎么说过的话不算话?
  梦子孤怒喝道:“你的药是假的吗?”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俊美的脸容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道:“药倒是真的,但有一事,你却不知道,在下这蚊须针倒还罢了,但这七毒钉中的毒性,却相当的厉害,二十个时辰之内,你全身肌皮剥落,耳鼻手足,无一得全,除了本教独有的解药之外,纵然是大罗金仙下丹也是无法相救。就算给了本教的解药,也只能救得不死,一年之后,你的一身武功,也就从此不能恢复了。”
  他这番话,语音阴冷,说得亲切已极,竟像似至交好友,良言相劝一般。
  梦子孤闻言,虽是惊骇,但想到自己一年后本来就要身死之后,那这七毒钉的毒性在一年后使自己武功尽失,又有什么关系,当下沉住气,说道:“大丈夫生死有命,一年后,武功失去,又有何惧?”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冷冷一笑,翘起大姆指,赞道:“好好!天下间英雄好汉,中了我的七毒钉、蚊须针的,不计其数,但不是哀哀求告,便是放声大哭,就算是最有骨气的,也只是破口大骂,如阁下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镇定如恒的,在下实不多见。”
  梦子孤轻蔑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别人只是大骂,但在下却要你的性命。”
  梦子孤语毕,接着一声大喝,纵起身来,右手挥起长剑,迎头劈下,左手推出一掌,往他胸口击去,剑掌同时击出,不差分毫。
  梦子孤是生性恩怨分明,有仇不报非君子之人,现在,他已决定取他性命,这一下突击,威力何等惊人。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一见来势,身子奇突一闪,但是,他这次闪避,没有计算到已经退至船板边缘,脚下一踏,便有落水之虞,岂知,便在这时,怒嘲中一个大浪,如山般推到,那帆船一颠一抛,张天舟双足一使劲,一个筋斗,倒翻入江。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避过了梦子孤迎头一剑,但却让不过左掌。
  这一掌,正按中张天舟小腹之上,但觉五脏六腑一齐翻转,噗通一声,跌入江水之中,已是人事不知。
  梦子孤哈哈一阵犬笑,道:“姓张的,你就去见海龙王吧!”
  蓦地里,白光一闪,一道白练射入江水,卷住张天舟的头颈,扯了上来。
  梦子孤吃了一惊,顺着白练望去,只见一艘小船的船头上,站着一个白衫瘦子,手中执着那条白练,把闪电毒龙手卷去。
  随着一声娇叱道:“小子,你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梦子孤闻听是女子语音,误以为是那武功盖世,阴狠残辣的冷血教女教主,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那知,这艘小船却顺着江潮,滚滚而去。
  梦子孤不禁一呆,忖道:“她为何不杀我?”
  蓦然,一道可怕的念头,掠入梦子孤脑际,他惊叫道:“糟了!我为何把孤天血手令寄存野狼山庄之事,据实说了,冷血教主残辣已极,这样,岂不害了野狼山庄的人。”
  梦子孤真后悔自己把孤天血手冷存放在野狼山庄,他这一急,立刻便想要赶去野狼山庄,但是,白浪滚滚,浪潮汹涌,急又有何用?梦子孤又不会把舵,只有任随浪涛飘荡。
  这一下,直飘到隔日黄昏,这艘帆船方靠在一道山坡旁边,梦子孤也不知道此地离野狼山庄有多远,只得展开轻功,沿着江岸,绝速向东奔去。
  野狼山庄是在西湖东南角的峰谷中,梦子孤足足奔走了六个时辰,方来到西湖,这时已是子夜时分。
  梦子孤向着西湖东南角阔步迈去,因西湖处处笙歌,商女丝竹,虽已是入子夜时分,仍然满湖灯火,所以,他无法施展轻功。
  走了半个时辰,方来至较为偏僻的东南角山岭处,梦子孤立刻施展轻功,沿着湖畔疾驰。正奔行间,梦子孤突看到湖中停泊着一艘游船,船上点着两盏碧纱灯笼,灯光下,依稀见有一人,据案痛饮。
  梦子孤觉得奇怪,不禁缓下了步子,心道:“这人倒有这等雅兴?”
  梦子孤想着,便转身向山道上走去,但走了几步,忽然听得背后有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在黑沉沉的静夜中听来,大有鬼气森森之感,梦子孤霍地转身,背后竟无一人,游目环顾,除了湖上,小舟中那个单身游客之外,四下里寂无人影。
  梦子孤微觉惊讶,斜睨舟中游客,只见他白衫儒巾,和自己一样的文士打扮,朦胧中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见他侧面的脸上,极为苍白,给碧纱灯笼一照,映着湖中绿波,寒水孤舟,冷冷清清,竟不似世间的人物。
  但见这人悄坐舟中,良久良久,除了风拂衣袖,竟是一动也不动。
  梦子孤向舟中那人望了几眼,心中不自禁的嘀咕。他放脚向山道上走去,片刻工夫,已到了野狼山庄。他忌惮于庄中都如贞养的凶残狼犬,不敢越墙而入,走到大门外,拿起门上铜环,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静夜中听来,这三下击门声,甚是响亮,远远的传了开去。
  但隔了好一阵,屋内却无人出来应门。
  梦子孤又击了三下,声音更响了一些,屋内仍无脚步之声传来,也无狼犬吠言之声。
  他心中大是奇怪,伸手在大门上一推,那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原来里面竟是没有上闩,梦子孤迈步而入,朗声道:“福林!福林!睡着了吗?”
  原来那福林是都如贞家中仆人的领首,梦子孤一面说着,一面走进大厅。
  厅中黑黝黝的并无灯烛,便在此时,忽听得砰的一声响,厅门似乎被风一吹,自行关上了。
  接着,只听前后左右,风声飒然,共有四个人抢上围攻。
  梦子孤身形一侧,避开了敌人的突袭,黑暗中白光微闪,原来,这四人手中都拿了兵刃。
  梦子孤一个左拗步,抢到了西首,右掌自左向右,平平横扫,拍的一声,打在一人的太阳穴上,登时将那人击晕,跟着,左手自右上角斜挥左下角,击中了另一人的腰肋。
  左手直钩,右拳砰的一击,又击倒一人,梦子孤不知暗伏在厅中突施袭击的敌手是何方人马,因此,出手并不沉重,每一招?只用了二分劲力。
  那第四个偷袭者,被梦子孤一掌,按中胸部,退出几步,喀嚓一响,压碎了一张红木椅子,只听他喝道:“你如此狠毒,下这等辣手,是男子汉大丈夫,便留下姓名。”
  梦子孤笑道:“我若真施辣手,你那里还有命在?你们是谁?”
  突然,一道火熠子一亮,这火花一闪之间,梦子孤已看清眼前跌倒的四人,身穿黄色僧衣,这四个和尚,梦子孤是极为熟悉的,他们都是少林罗汉堂的弟子。
  这四个黄衣僧人也看清了梦子孤的面貌,惊声叫道:“你……你是幻孤叛徒……”
  梦子孤见这四个僧人,有两个满脸血污,眼光中流露出极度的怨毒,真是恨不得食已之肉一般。
  梦子孤乍见这四位少林寺僧人,已感到惊愕万分,只听一个僧人叫道:“这血海深仇,非今日能报,咱们走吧!”
  说着,四个人纵起身来,往外便走,其中一人,脚步踉跄,走了几步,又摔倒在地,想是给梦子孤击得重了,两个僧人返身扶起,奔出厅外。
  梦子孤喝道:“四位慢走,什么血海……”
  但话未说完,四个僧人早已越出墙外。
  梦子孤但觉今晚之事,大是蹊跷,在厅中沉思半晌,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怎么野山庄会埋伏着四个和尚?自己一进门,便遭突袭,又说什么血海深仇?
  心想:“此事只有去问问都如贞,方能释此疑团。”
  于是,提声又道:“福林!福林!你睡着了吗?”
  大厅空旷,隐隐有回声传来,里面竟无一人答应。
  梦子孤从身边取出火熠子幌亮了,见茶几上放着一只烛台,便点亮蜡烛,走向福林所睡的厅内侧房,但没走得几步,只见地下伏着一个女子,僵卧不动。
  梦子孤一眼就看出是野狼山庄的女仆人,不禁叫道:“大姐,怎么啦?”
  那女仆仍是不动,梦子孤扳起她的肩头,将烛台凑过去一照,不禁一声惊呼。
  只见这女仆脸露嬉笑之色,但肌肉僵硬,早已死去多时。
  梦子孤手指碰到她肩头之际,已敏感到这女仆可能已死,但想不到死人脸上竟有一副滑稽的笑容,黑夜中陡然见到,禁不住吃了一惊。
  他站起身子,只见左前方柱子后,又僵着一人,梦子孤举步过去一看,惊叫道:“福妹!福妹!”
  原来这仆役打扮的中年汉子,正是梦子孤被狗咬伤,曾经给他换药服侍的仆人——福林,他也是脸露傻笑,死在当地。
  蓦然,梦子孤心底突泛起一丝不祥的念头,他知道野狼山庄已经发生惨变,都如贞那娇美的姿容,立刻展现脑际,他忙撤出长剑,急步向内宅走去。
  一路上,但见东一个,西一个,里里外外,一共死了数十人,当真是尸横遍地,梦子孤赶到“犴狼居”进入大厅,迅速一瞥的刹那——他的心口怦怦乱跳,只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不住抖动,原来两手发战,烛火摇晃,映照得影子也颠悚起来。
  原来,这“犴狼居”的大厅中,倒卧着满地狼手尸体,梦子孤疾速向都如贞的闺房走去,一眼瞥扫到卧室门口,倒着一个女子,女是僵卧不动。
  梦子孤惊叫道:“都姑娘!都……”
  他一时惊吓,以为此女子是都如贞,但过去一看,此女却是都如贞的贴身丫环小凤,梦子孤一骇,疾速闯入室中,虎目睁得大大的。
  房屋中的布置依旧,只是人去楼空,梦子孤心中大骇,疾速绕行了野狼山庄的几进院落,只早尸体满布,却无都如贞的人影,或是尸体。
  这是谁下的辣手?
  少林寺的僧人在大厅中出现,梦子孤心想:“会是秃僧?冷血教?”
  越想疑团越多,梦子孤突向庭院走去,只见狼犬的尸体横地,他搜遍了庭园每一角落,仍无都如贞的尸体。心下稍为安定。
  梦子孤虽然对都如贞没有甚么情愫,但都如贞绵绵的情梦,如萦绕在他的心头,所以,管他目睹这惨变,心下就记挂着都如贞的安危。
  梦子孤举步从西厅走出,烛台下,只见两个黄衣僧人,背靠壁壁,瞪视着自己,露齿而笑,梦子孤惊骇的急退两步,按剑喝道:“两位在此何为?”
  只见两个僧人一动也不动,这才醒悟,两人也早已死了。
  他走近一看,只见这两个僧人的身子,嵌在墙壁之中,陷入数寸,显是被人重手法一击,震向墙壁,因而陷入,此两僧非别人!正是戒律堂的弘明、弘缘。
  梦子孤惊骇无比,细看两人身上并无伤痕,只是腰间“笑腰穴”上,一点红痕他这才知道这些人死时都露笑容,原来均是笑腰穴上中了敌人的重手。
  突然间,梦子孤心下一凉,叫道:“啊哟!不好,血海深仇,血海深仇……”
  适才少林罗汉堂四弟子说“你如此狠毒,下这等辣手,是男子汉大丈夫,便留下姓名。”又说:“这血海深仇,非今日能报。”
  看来,野狠山庄定和少林寺有渊源,今日这笔数十口的血债,都误记在自己头上了……野狼山庄庄主都大鹏,正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冷血教呀!冷血教,你们真要害死了梦子孤……”
  梦子孤不敢再稍事停留,吹灭烛火,跃墙而出。
  但他人未落地,突听得呼的一声巨响,一件重兵刃,拦腰横扫过来,跟着,听得有人喝道:“幻孤,躺下吧!”
  梦子孤在半空,无法闪避,敌人这一击,又是既狠且劲,危急之中,伸出左掌,向敌人兵刃上一按,一借力,轻轻巧巧的翻上了墙头。
  这一招怪诡精奥的手法,正是梦子孤最近从智性口诵经文中,悟出来的一招绝学,梦子孤是无可奈何中行险侥幸,想不到悟出的这手奇招,重似山岳,轻若飘雾,竟是毫不费力的化解了敌人雷霆般的一击。
  梦子孤左足踏上墙头,长剑已取在手中,虽未看清敌人的来势,但适这拦腰一击,刚猛劲狠,实是不可轻视的高手。
  那突提袭击的敌人,见梦子孤居然能如此从容避开,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忍不住“咦!”的一声,喝道:“好小子,当真是有两下子。”
  梦子孤必奇恼对方偷袭,虎目暴出一片精光,掠扫墙下,只见黑暗中,一左一右,分站两位身披大红金线裟袈的僧人。每人手中都执着一根金光闪闪的粗大禅杖。
  梦子孤是少林寺出来的人,凡是少林弟子的武功高低,他都非常清楚,他目睹此二僧,心中一惊,暗道:“这二僧身穿大红金线裟袈,正是少林顶尖高手十八罗汉中的和尚。”
  原来这少林十八罗汉,是和当今掌门元空禅师同元字辈的师兄弟,十八罗汉昔日九绝神君何必道上少林之时,他们并不在场中。

  第九章:谜深雾沉
  只见左首那僧人,将禅杖在地下一顿,杖尾击在青石上,当的一声巨响,声音极是威猛,这僧人跟跟着说道:“幻孤,你虽是少林寺的叛徒,但仍出于少林,万没想到你今夜干下这等惨绝人寰的灭门惨祸,野狼庄主都大鹏,算来乃是你的师叔,而你却泯灭天良,今夜又来追杀都大鹏,你这残狠的败类……”
  梦子孤在少林寺受尽了气,对于这些和尚,本就毫无好感,这时,在他滔滔不绝的辱骂下去,心中怒极,厉声喝道:“给我住口!”
  他这声暴喝,在静寂的夜里,有如晴天霹雷,场中二僧,心中一震,不禁住口不语。
  梦子孤当下冷冷了一声,道:“大师不问情由,不察是非,躲在墙下,偷偷摸摸的忽施袭击,这算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吗?
  “哼,幻孤虽然出身少林,但我在少林寺中,只有受辱、受恨、受殴打,不但如此,而我师父智性,是个天下第一好人,只因少林一部经书失落,而牵罪我师父,遭受十年的挑水折磨,这是你们出家人慈悲的本份吗……”
  梦子孤想到智性师父之死,心中悲恸已极,他心情激动,说话声音愈来愈大,到后来,竟是声色疾厉。
  那僧人生性也是高傲至极,幻孤算来,乃是他的小辈,怎忍得住这些指责,怒吼一声,横挺祥杖,跃向墙头,人未到杖头已然袭到。
  梦子孤但觉一股劲风袭至胸口,当下长剑一带,封住了禅杖的来势,左掌疾劈而出,拍中禅杖。
  那僧人只觉手臂一震,禅杖差点脱手,竟尔站不上墙头,重又落在地下。
  但这一招交接,梦子孤也觉双臂发麻,不禁暗暗吃惊,这僧人臂力之大,实是异乎常人,心想:另一罗汉僧的武功,定也不弱,如果联手来攻,自己只怕要不明不白的丧命,同时,这才现身两个罗汉僧,其他的十六罗汉僧,如果也埋伏附近,岂不更糟!当下喝道:“十八个罗汉大师是否都来了?两位大师排行第几?!”
  梦子孤江湖经历极浅,想到就问,右首那僧人,冷冷一笑道:“幻孤,你这小和尚,何足劳动全部佛爷,本佛爷是第七罗汉元音,这是我师弟元业,排坐第八。”
  梦子孤连声道:“好好,既然如此,你们两人看能奈何我否?”
  左首的元业,说话似乎有气没力,呼吸喘急,说道:“幻孤,你残杀野狼山庄百余口人命,又击毙弘明弘缘两位师侄,人命关天,这种门户大事,少林绝不会放过你。无论天涯海角,你总难逃脱,不如好好的跟随我们回去,承领戒律堂处罪。”
  他说话的语音,虽是谦和,但声势咄咄逼人,为人显然比其师兄元音厉害得多。
  梦子孤冷冷笑道:“野狼山庄中的命案是何人所为,日后自可分晓,大师一口咬定是在下施的毒手,难道大师亲眼所见的么?!”
  元业突然叫道:“百风,你来跟他对质一下。”
  只见树丛后走出四个黄衣僧人,依稀正是适才在大厅之中,给梦子孤一招击倒的四个和尚。
  那法名百风的僧人,躬身道:“启禀师父,野狼山庄百余口性命,还有弘明,弘缘两位师兄,都是……这叛徒恶贼下的毒手。”
  元业道:“你们可是亲眼所见?!”
  百风道:“确是亲眼所见,若不是弟子等四人逃得快,也都已死在这恶贼的手下。”
  元业道:“佛门弟子可不能打诳话,此事人命关天,他虽早已少林罪人,但你千万胡说不得。”
  那百风双膝脆地,合什说道:“我佛在上,弟子百风所云,实是真情,决不敢欺朦师父。”
  元业道:“将眼见的情景,一一照实说来。”
  梦子孤听到这里,从墙头上飘身而下。
  元音只道梦子孤是要加害百风,挥动禅杖,疾向他头颈扫去。
  梦子孤头一低,抢步上前,已转到了百风身后。
  元音一击不中,按说这伏魔杖的招数,本当带转禅杖,回击万子孤的肩头,但他此时,已站在百风身后,禅杖若回转,势必先击倒百风,一惊之下,硬生生收在禅杖,喝道:“你待怎地?!难道敢在我等面前行凶吗?!”
  梦子孤冷冷道:“我要仔细的听一听,听他说怎生见到我杀害野狼山庄的人。”
  百凤眼见梦子孤欺近自己身旁相距不过两尺,他只须手中长剑一动,自己就要立时丧命,虽有师父师叔在旁,也救不及,但他心中愤激,竟是愕然不惧,说道:“元心师叔在江北接到都大鹏师伯求救告急的书信,当即派弘明,弘缘两师位兄星夜启程赴援!其后,又传来号令,命弟子率同三名师弟赶来野狼山庄,咱们一进野狼山庄,弘明弘缘就说今夜恐有强敌到来,命咱们四人埋伏在山庄外的谷侧之下应敌,又说:小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可随便走动。”
  元业道:“后来怎样,再说下去。”
  百风道:“天黑之后没多久,便听得狼狗吠声急,以及呼叱喝骂,但不久即断绝。接着,传来弘缘弘明师兄的喝问来人声音,但问声甫歇,一声惨呼,似乎已身受重伤……于是,我们忙奔到后厅看看,只见他……这叛徒……”
  他说到这里,霍地站起,伸着手指,直点到梦子孤的鼻尖上,说道:“我们亲眼见到他一掌把弘明师兄推到墙上,将他撞死。我们自知不是他的敌手,便伏在窗上,见他这双贼眼四周掠扫了一下,才跃墙出去。”
  梦子孤一动不动的站住,听百风讲得口沫横飞,许多唾液都溅到他脸上,他既不闪避,也不出手,只冷冷的道:“后来怎样?”
  百风愤然道:“后来么?后来,我回至东厅,和师弟们一商量,都觉得你武功太强,咱们四人敌你不过,只有在此等候师伯师叔到来,但这狼心狗肺的人,目见大鹏师伯没有丧命你手,竟又回来赶尽杀绝,万没想到你这恶贼,来野狼山庄养伤,只是垂涎那孤天血令,却恩将仇报,残辣的下手……”
  梦子孤听得气愤已极,孤天血令是自己无意中得到,被狗咬伤,包袱被都如贞拿去,我取回全都衣物之时,都如贞向我说:孤天血令被他父亲拿去,当时,都如贞假装说不知孤天血令,只问我那东西为何那样重?看来,她父亲是欲谋夺孤天血令,所以,都如贞才以美色来迷惑我,留下自己,暗中惨害……
  梦子孤呀!梦子孤!你差点丧生在女人姿色之下都如贞呀!没想到你是这种下贱的女人,哼!早知这样,我今夜也不会费这样大的辛苦,赶来野狼山庄了。
  梦子孤这时却误会了都如贞,其实都如贞确实事先不知梦子孤拥有那孤天血令。
  梦子孤沉吟一会剑眉倏然一竖,怒声道:“百凤,你再说一遍,这野狼山庄百余口命案,确是你亲眼瞧见我干的!”
  便在此时,元业衣袖一挥,将百风身子带起,推出数尺,严肃地道:“百凤,你便再说一遍,让他无可抵赖。”
  他挥袖将百风推开,是使他身离险地,免得梦子孤恼怒之下,突然间杀人灭口,那可是死无对证了。
  百风道:“好!我再说一遍,我亲眼目睹,见到你出掌击死弘明,弘缘师兄。”
  梦子孤冷笑道:“你看清了我的面貌么?我是穿的这一身衣服么?”
  百凤瞪视着他的面容,恨恨的道:“你在少林寺十二年,自小看到你长大。难重还会错吗?你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头戴这白花底襦巾。”
  梦子孤恼怒如狂,不知他何以诬陷自己,走上两步,怒道:“你有种就再说一遍,杀人者是我、不是旁人!”
  百凤双眼中,突然发生奇异的神色,指着他道:“你……你……”
  猛地里,身子翻倒,横卧在地,元音和元业同声惊呼,一齐抢上扶起。
  只见他双目大睁,满脸惶惑,惊恐之色但却已经气绝身亡了。
  元音叫道:“你……你打死他了?”
  变起仓猝,元音和元业是惊怒交集,梦子孤也是大出意料,急忙回头,只见身后的树丛,轻轻一动。
  梦子孤喝道:“慢走!”
  他纵身跃起,明知树丛中有人隐伏,这一窜下去极是危险,但势逼处此,若不擒住暗箭伤人的凶手,自己难脱干系,纵然自己不怕少林寺寻仇,但平白蒙上这种不白之冤,总是不好受的。
  那知,他身在半空,只听得身后呼呼两响,两柄禅杖,分从左右袭到,左首元音击出的一招,比元业的更是威猛得多,同时,听得他们喝道:“恶贼!休想逃走!”
  梦子孤左掌击出一股锐劲,右剑轻翻,巧妙的点在扫来的禅杖上。身子借势窜起,跃上了墙头,凝目瞧那树丛时。只见树梢兀自轻轻摇晃,但隐伏之人早已走得踪影全无。
  元音怪吼连连,挥动神杖,便要跃上墙来拼命。
  梦子孤喝声道:“傻和尚,你们阻拦什么?难道眼睛瞎了吗?”
  元业气喘喘的道:“你……你在我眼前杀人,还想抵赖什么?”
  梦子孤挥动长剑,施展出借力打力的手法,逼得两僧无法上墙。
  元业道:“幻孤,咱们今夜也不要你抵命,抛下兵刃,随咱们回去少林寺吧。”
  梦子孤怒喝道:“你两人阻手碍脚,放走了凶手,还在这里纠缠不清,哼!我跟你们去少林寺干吗?”
  元音道:“善哉!善哉!你既已伤害人命,决计不容你跳走。”
  梦子孤听他口口声声硬指自己是凶手,心下愈是恼怒,一面跟他们斗口,一面和元业见招拆招,斗得极是猛烈,同时,冷笑着道:“你们俩人有本事,便擒我去少林。”
  只见元业禅杖在地上一撑,借力跃起来,梦子孤跟着纵起,他的轻功可比元业高得多了,凌空下击,捷若御风。
  元业横杖欲挡,梦子孤长剑一偏,嗤的一声,元业肩头中剑,鲜血长流,负痛吼叫,摔下地来。
  这一下,还是梦子孤存着一丝慈悲之心,因逼死师父智性之时,十八罗汉并不在场,否则,梦子孤要伤他性命,只稍稍一偏,刺中他的咽喉,元业便得当场送命。
  元音见元业受伤,叫道:“业师弟,伤得重吗?”
  元业怒道:“不碍事!你还不出手,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元音咳嗽一声,运杖上击,元业极是悍勇,竟不裹札肩头伤口,舞杖如风,双双夹攻。
  梦子孤见两罗汉潜力甚强,使的又是极沉重的兵刃,倘若被他们跃上墙头,前后左右夹攻,那可不是玩的。
  百字辈的另外三僧武功较为低劣,眼见两位师伯久战无功,虽欲上前相助,但却没法插手。
  梦子孤冷笑道:“你们不是我的敌手,我要走了。”
  他长剑划起一片精光,封闭敌招来势,一声清啸,正要跃起,忽听得墙内一人纵声大吼,声若霹靡。
  梦子孤脚底一晃,立即处的那堵墙,竟然被人巨力推倒,一个身材魁梧的僧人,从墙头的缺口中急冲而出,不等梦子孤,双脚落地,伸出两手,便来硬夺他手中的兵刃。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见他十指如钩,硬抵硬夺,正是少林派极厉害的“虎爪功”绝艺。
  只听元业叫道:“元心师兄,千万不能让这恶贼逃走。”
  原来,此僧人正是少林十八罗汉中的元心,排行第四,武功胜过元音、元业两人。
  梦子孤在少林得智性传授,十二年来已自练得成为罕逢敌手的武林一流高手,半月前,智性临死之时,口头诵念经文,又传授他上乘武技,武艺更是日益精进。
  这时,见这元心来得威猛,反而起了豪勇之心,将手中长剑反插入肩,叫道:“你们少林寺十八罗汉齐上,我又有何惧?”
  眼见元心的左手抓到,他右掌一探,一回一曲,嗤的一声,已撕下了他僧袍的一角。
  元心手指方欲搭上他的肩头,梦子孤一足飞起,正巧踢中了他的膝盖。
  岂知元心的下盘功夫极是坚实,膝盖上受了这重重的一脚,只是身子一晃,却不跌倒,虎吼一声,右手跟着又抓了过来。
  同时,元音,元业两条禅杖,一点腰肋,一击头盖,齐齐袭到,那元业说话,气喘呼呼,似乎身患重病,其实,三僧中以他的内力最强,一根数十斤重的精钢禅杖,在他使来,竟如寻常力剑一般灵便,点打挑拨,轻捷自如。
  梦子孤也斗得兴起,当下展开一对肉掌,在两根禅杖,一对虎爪之间,纵横来去,斩截擒拿,指点掌劈,虽是以一敌三,反而渐渐占了上风。
  若是以真凭实学,梦子孤当然高出他们极多,但是他对敌经验缺乏,不然,三僧早就落败了。
  少林三罗汉僧,愈斗心中愈惊,几日前,十八罗汉回少林,曾听另外僧人述说梦子孤之武功极高,他们本来都不相信,今日看来,此言却非虚夸了。
  梦子孤和三僧交手一会,对敌经验愈熟悉,打出的招式愈稳定,越战越是神定气足,虽然三僧是当今少林掌门元字辈的高僧,但他也毫无所惧。
  梦子孤在激战中,冷不防右手倏出,使了个最近由智性所说经文悟出的一招擒龙手,精奥奇诡的抓住了元音的禅杖,顺手一拉,往元业的禅杖上碰了过去。
  这一下借力打力,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噶作响。
  元业和元音的力气均大,再加上梦子孤的力道,两人只震得虎口流血,四臂酸麻,两根禅杖也都要变成了弧形。
  元心一惊之下,扑上相救,梦子孤右足一钩,反掌向他背心一拍,又是借力打力,便用他自己向前扑的劲道,将他摔了一交。
  这一手奇奥绝招,看得三僧竟一时瞠目口呆。
  梦子孤冷笑道:“哼!要擒我上少林寺去,只怕还得再练几年。”
  说着,转身便走。
  元心纵身跃起,叫道:“凶徒勿逃!”
  跟着,元业和元音也追了上来。
  梦子孤心中暗道:“这十八罗汉并非迫死师父的凶手,可是他们三人这样纠缠不清,总不能将他们都打死啊!”
  当下,他猛提一口真气,脚下展开轻功便奔。
  元心和元业大呼赶来。
  他们的轻功远远不及梦子孤,但口中却嚷道:“捉杀人的凶手啊!恶贼,叛徒休得逃走!”
  他们沿着西湖东南方向的湖边,穷追不舍。
  梦子孤暗暗好笑,心想:你们追得上我?
  忽听身后的元心和元业,不约而同的大叫一声:“啊哟!”
  元音在最后却闷哼一声,似乎也是身上受了痛楚。
  梦子孤一惊回头,只见僧都是各伸右手,掩住了右眼,好像眼上中了暗器,果然听得元业大声喝骂道:“叛徒幻孤,你有种便再打瞎我这只左眼!
  梦子孤更是一愕,忖道:“难道他的右眼已给人打瞎了?到底是谁在暗中助我?”
  突然,元业口中又发出一声厉鬼般的嗥叫,他的双手掩住了双眼,哭嘶道:“我眼睛瞎了!瞎了!幻孤,你真的如此残毒恶辣,你……你好狠呀……”
  他已经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元心一目被射瞎,再见元业剩下的左眼又被毁了,暴怒如狂,不顾性命疾扑上来,要再和梦子孤死拼到底。
  但元音知道,便是双目完好,自己三人也不是他的敌手,何况元业眼睛双瞎,两人受伤的眼中,也麻痒难当,那暗器似乎还喂得有毒,忙拉住元心;说道:“元心师兄,报仇之事,何必急在一时?”
  梦子孤见三僧不再追来,满腹疑团,心想:“我自忖轻功了得,但暗中隐伏之人,却高我甚多,看来,这人对我并无恶意,只不知是那一位高人。”
  当下也不敢在湖畔多作逗留,急步飞驰着,没奔出数十丈,只见湖边芦苇不住摆动。
  此时,湖上无风,芦苇自摆,足见藏着有人。
  梦子孤轻轻走近,正要出声喝问,忽见芦苇中猛地跃出一人,一刀向梦子孤头顶砍下,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梦子孤一斜身,飞起右脚,踢在他的右腕,那人戒刀脱手,白光一闪,噗通一声,那把戒刀已落入湖中。再定神看,僧袍光头,竟是少林寺罗汉堂的弟子。
  梦子孤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芦苇丛中躺着三人,不知是死或伤。
  梦子孤见这和尚是罗汉堂的弟子,武功平之,心中对他也不加顾忌,走上几步,弯腰一看,只见躺着三人,是两个少林十八罗汉元字辈的高手,一个却是儒巾包头的文士。
  梦子孤看到这中年文士,不禁惊声叫道:“你……你可是野狼山庄的庄主都……”
  一言未毕,那中年文士倏地跃起,双手牢牢揪住了梦子孤胸口衣服,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恶贼,你为着孤天血令,及一些畜生咬伤你的恨气,你竟下这毒手,你……恶贼……好不狠毒呀……我女儿,我妻子……皆丧命你手……”
  梦子孤闻言,心中大骇,本来他是不认识野狼山庄庄主都大鹏的,只是见到他这模样后方才出声相问,万没想到就是他,而都大鹏指责之语,却令他迷雾绕头。
  都大鹏双手紧抓着他的邻口,指甲深入颈间皮肉,疼痛的很,梦子孤不由喝道:“你要干什么?”
  他本待要施擒拿手挣脱,但见他眼角边,嘴角上,都是鲜血,此时虽在黑夜,但因和他相距不过半尺,看得甚是清楚,不禁惊问道:“你受了内伤么?”
  都大鹏突然向那罗汉堂弟子叫道:“百闻,你……你快走……师伯已无法再活了……快走……上少林向你掌门师伯说……替我满门雪仇……走……不要被他追上……”
  突然间,都大鹏双手一紧,将额头往梦子孤额上猛撞过去,竟想跟他撞个大家头碎骨裂,同归于尽。
  梦子孤急忙双手翻转,在他臂上一推!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都大鹏摔了出去,但自己胸口衣襟,也被他扯下,一大片来。
  梦子孤生平无所畏惧,然而,今晚迭见异事,庄主都大鹏说话的神情,又大是令人生惧,不由得心中怦然跳动,俯首一看——梦子孤不禁看得呆了,只见都大鹏双眼翻白,已然气绝,那自己早受极重的内伤,自己在他臂上这么轻轻一推,是决不会致他死命的。
  那百闻和尚失声惊叫道:“幻孤……你……你又杀了都师伯……”
  转身没命的奔逃,又慌又急,只奔出数丈,便摔了一交。
  梦子孤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见另外二个元字辈高僧,双足浸在湖水之中,已死去多时。
  梦子孤瞧着三具尸体,大是恻然,他虽恨少林僧人,但和野狼山庄庄主都大鹏并无过节,现在眼见他忽然不明不白的死去,内心总是不免有伤痛之感。
  他在湖畔稍立片刻,脑际突然想起自己惨绝的命运。一年后之死……他不由得又是一声凄凉,悲怆的哀叹,缓步向东南走去,不知走了多久。
  蓦然……
  梦子孤忽听得一缕冷冷琴韵,出自湖中。
  梦子孤抬起头来,只见先前在野狼山庄对面岭下湖中所见的那个少年文士,正在舟中抚琴。
  只听他拨动琴弦,曼声作歌道:“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州,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
  歌声清脆娇婉,似是女子的声音。
  梦子孤觉得他琴韵音律造诣不错,再听她歌声宛若女子,不禁感到非常奇异,抬起又打量了一下。
  忽见那文士又在琴丝上轻轻拨了三下,抬头头来,向梦子孤说道:“兄台如有雅兴,何不同舟共游?”
  说着,将手一挥,后稍伏着的一个舟子,坐身起来,荡起双浆,便将小舟划近岸边。
  梦子孤心想:“此人一直便在湖中,或曾见到什么?倒可向他打听,野狼山庄的满门惨祸……
  于是,走至一棵大柳树下,待小舟划近,轻轻一跃,便上了船头。
  梦子孤的轻功,极是佳妙,从岸上跳到舟中,那小舟竟是不摇不晃。
  舟中的书生,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拱手作礼,左手向着上首的座位一伸,请梦子孤坐下。
  碧纱灯笼照映下,这书生手白胜雪,再看他相貌,玉颊微瘦,眉弯鼻挺,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酒涡,远观之,似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但这时,面对而坐,更显示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绝丽佳人。
  梦子孤一见对方竟是女子,微脑之下,登时满脸通红,站起身来,立时倒跃上岸,拱手说道:“在下不知姑娘是女扮男装,多有冒昧。”
  那俊稍书生不答,抚琴轻歌,歌曰:“多虑令志散,寂寞使心忧,翱翱观彼泽,抚剑登轻舟。”
  梦子孤听她歌中之意,竟是邀已上船,他觉得甚是奇怪,脑里突然想起都如贞的笑脸,假情爱意,不禁轻笑了一声,正要举步而去——但刚才一瞥之间,她那张极为艳丽的面孔,仍留在眼底,不禁又抬头掠望了她一下,只见对方也正抬头望着自己。
  梦子孤心里倏然一乱,待要再跃上船去,突又想到:“这姑娘素不相识,又是如此美貌绝俗,如此深更半夜,和她同舟共游,只怕于她清名有累……”
  正沉吟间,忽听得浆声响起,那小舟竟缓缓荡向湖心,梦子孤见此,心中暗自好笑道:“梦子孤呀!梦子孤!你今夜怎么搞的,竟对一个毫不相识的女子害怕起来,你看人家已走了……”
  蓦地由湖心传来那姑娘抚琴的歌声:“今夕兴尽,来宵悠悠,银河塔下,垂柳扁舟,彼君子兮,宁当来游?”
  舟去渐远,歌声渐低,但见波影浮动,一灯如豆,隐入了湖光水色之中。
  梦子孤心中一惊,暗道:“她的歌声,不是约自己明夜上银河塔吗?后面说,如是君子,定当来游……”
  在一番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剧斗之后,忽然遇上这等飘忽旖旎的风光,梦子孤悄立湖畔,不由得思如潮涌……
  有惊有喜,有怨有悲……
  东方已渐现鱼肚白,一夜已逝,一日又来。
  梦子孤的生命,不禁又缩短了一日,他突然仰首长长的凄楚悲叹一声,虎目泪水潸潸!
  舟中美貌女子的相约,一直萦回在他的脑际,但一转念,他又突然打消了去践约的念头,悄悄的举步踱着,他不知要去那里,不自禁的又向野狼山庄走去……

  第十章:湖中倩影
  梦子孤又来到野狼山庄,转了一周,只见尸体满布,鲜血满地,厥状甚惨,仍然没有一个活人。
  他若有所感地轻叹了一声,背着手,缓步而行。
  正在行走之间,突觉背后一道劲锐风响,接着,一声厉叱道:“淫贼,我杀了你!”
  梦子孤但觉这声音好不熟悉,身子疾向左侧飘进六尺,转头望去,不禁颤声道:“你……你……都姑娘”
  艳红的旭日霞光下,只见梦子孤后面立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少女,她手中举着一柄明晃的长剑,满脸骇人的杀气,疾走两步,手中长剑,又猛向梦子孤刺来。
  梦子孤身躯微闪,又已避过,叫道:“都如贞姑娘,你你……”
  原来此少女正是野狼山庄的都如贞,她凄厉的一声长笑,叱骂道:“你这淫贼,我恨死你了!”
  说着话,她手中长剑,施出一招“万蜂出窠”,左掌施出一招?“飞钹撞钟”,剑掌并出,凌厉,狠辣的劈,刺梦子孤。
  梦子孤但觉剑光流动,掌劲生寒,不禁一惊,后退三步,喝道:“都姑娘,你住手好不好!”
  都如贞那样娇丽的脸容,已变为惨白,脸上肌肉,满是怨悉的线条,杏目暴出焰火之光,厉声道:“一只恶贼,你杀了我父母,残毙全部狼狗,及全庄百余口性性命,你……你只是被狗咬伤,就如此的残恨、阴辣,我今日和你拼了……”
  她突然挥剑,舞出一招“急弩射月”,叱喝声中,连人带剑,一齐飞起,直向梦子孤撞来。
  梦子孤闪身一让,避开剑势,叫道:“你住手……我没有杀他们……”
  都如贞不理会他的叫声,剑化“万流归一”,长剑疾如电光,一翻一转平削过去。
  梦子孤觉得她这一剑,又狠又辣,奇诡迅快无比,心中微一震惊之际,突觉寒风掠颈,吓的他一跃丈余远近。
  但仍是迟了一步,后颈间,被都如贞剑锋扫伤了半寸长的一道血口。
  梦子孤本误会都如贞要以姿色谋夺孤天血令,这时,他再也沉不住气,喝道:“你……你把孤天血令还我……”
  都如贞厉笑道:“恶贼,孤天血令已被你们那批奸徒夺去……你这狼心狗肺的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都如贞说着话,玉齿紧咬,举手一招“笑指天南”,向梦子孤胸中点去!
  梦子孤听她说孤天血令已被夺去,心中愈误会她赖账,蓦见剑势,心中大怒,闪避,欺身,一掌猛拍出去,右手却紧拿她的右腕脉门。
  梦子孤这两根,乃是极上乘的武学,都如贞只觉右碗脉铁一紧长剑落地,她口中惊叫一声,疾转娇躯,但右肩部硬被梦子孤一掌推中。
  这一掌,只打得都如贞娇躯乱晃,后退五步,右肩骨疼痛如裂。
  都如贞惨白的娇容,再见惨白,杏目中泪水如雨而下,凄厉叫道:“恶贼,你也把我杀了吧!”
  她叫着,整个身子,疾速向梦子孤扑来!
  梦子孤侧身一闪,她因用力过猛,整个人直跌出丈外,衣衫又擦破了几处。
  都如贞那纤弱的躯体,一阵颤抖,缓缓的爬了起来,脸上露出一股极为痛恨的色彩,两只眸子,怒瞪着梦子孤,良久良久……
  梦子孤见她那凄楚可怜之状,心中不禁测然,凄声轻叹道:“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凶手。”
  都如贞突然惨厉笑道:“你……你不是凶手?你没杀我父亲……”
  梦子孤心中一寒,暗道:“她的父亲,确是被我一推而死的,可是,那不是一推之力可以致命的呀……都如贞凄厉嘶叫道:“你这恶贼,我明知今日无法杀你,如你现在不杀我,有一天,我会亲手毙了你……我……我都如贞恨死你了,也恨自己双眼无珠,爱上了你这种人……”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呆,不禁出声道:“你……你爱我……”
  都如贞突然仰首一阵如妇悲伤的凄长厉笑道:“是的,我爱你,虽然我现在恨死了你,但仍然爱你……
  你这狼心狗肺的人面禽兽,你知道吗?当我获知你留在山庄的东西是孤天血手令之后,我便和父亲翻脸,强拿了孤天血手令去寻找你,还给你,那知你……你便下此辣手,你……你的手段,真也太令人发指了……
  有种,你报出名来……”
  梦子孤听得呆呆的想着,道:“她真的爱我吗?真的如她所说吗……”
  都如贞见他久久不语,只恨得又一声冷笑,道:“好!我都如贞有生之日,永远记着你的脸容,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认出你来,你等着看吧!我要亲手杀了你,然后自绝而死!”
  她语毕,转身如电奔去。
  梦子孤猛然惊醒,叫道:“都姑娘……都姑娘,你慢走一步……”
  都如贞不再回头,她含恨的去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自痴情空余恨,从来好事多折磨。
  梦子孤轻叹了一声,暗道:“以后再找她说清楚吧,唉,这野狼山庄,到底是谁下的辣手?是冷血教?是别的人?”
  蓦然,他脑子里想起了湖中小舟的女子。
  于是,梦子孤在傍晚时分,迳往钱塘江边的银河塔下走去。
  来到银河塔下,转了一个大弯,然后直向东走,约走了半个时辰,遥遥见到塔东的三株大柳树下,果然系着一艘帆船。
  这艘船张有风帆,比西湖所见的游船大得多了,但见船头持着一盏碧纱灯笼和昨夜所见的一模一样。
  只见碧纱灯下,那少女悄然独坐船头,身穿淡绿衣衫,显已改穿了女装。
  梦子孤走到江边,朗声道:“在下梦……有事请教……”
  梦子孤本想报出名字突然想到智性师父的戒言,立刻止口。
  那少女道:“请嘉宾上船吧!”
  梦子孤轻轻跃上船头。
  那少女缓缓说道:“昨夜乌云敝天,没有月亮,今宵云散天青,比昨晚好得多呢?”
  声音娇媚清脆,但她说话时,眼望天空,竟没向他看上一眼。
  梦子孤问道:“请问姑娘尊姓?”
  那少女突然转过脸来,两道清澈明亮的眸光,在梦子孤的脸上转了两转,并没有答话。
  梦子孤见她这种爱理不理的情形,心中有气,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梦子孤走了约数丈又突然停步,心说:“自己是要问她野狼山庄的血案,怎么不问就走呢……”
  不禁侧转头一望,只见那少女所坐的船,沿着钱塘江,顺流缓缓而下。
  梦子孤一时心意未定,在岸边信步而行。
  人在岸上,舟在江中,一人一舟,并肩而下,那少女仍是抱膝坐在船头,望着天边一轮新升的眉月。
  梦子孤走了一会,不自禁的顺着她的目光,也向月亮一看。却见东北角上,飘起大片乌云。
  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乌云涌行甚快,不多时,便将月亮遮住,一阵风过去,便撒下细细的雨点来。
  江边无躲雨之处,梦子孤也不想要躲雨,他脑际正想着自己如迷的身世,以及智性师父一身之迷,野狼山庄血案之迷……
  雨点不大,但时候一久,身上便湿透,夜风一吹,略感阴意。
  他转头望去,只见那少女仍旧坐在船头,也淋得全身皆湿,梦子孤觉得她很是奇怪,不禁叫道:“姑娘,你为何不进船舱避雨呢?”
  那少女啊的一声站起身来,一怔道:“难道你不怕雨?”
  她说着,便进了船舱,遇不多时,从舱里出来,手中多了一雨伞,玉腕一扬,将伞向岸上掷来。
  梦子孤伸手接住,说道:“多谢姑娘!”
  一面侧头说话,一面走着,却不知前面有一条小沟,他左脚一脚踏下去,竟踩了个空,若是常人,这一下,非摔个大斛斗不可。
  但梦子孤功夫何等了得,当下,右足向前踢出,身子已然腾起,轻轻巧巧的跨过了小沟,只舟中的少女喝了声采,道:“好!”
  梦子孤转头过去,见她头上也戴了一顶斗笠,站在船头,风雨中,衣袂飘飘,真如凌波仙子一般。
  梦子孤突然问道:“姑娘,昨夜是否看到有人上野狼山庄?”
  那少女转过了头,并不回答,梦子孤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只是一在岸上,一在舟中,却听不大清楚,不知到底是不是叹气。
  梦子孤又道:“我心中有许多野狼山庄血案的疑团,想请姑娘指点。”
  那少女道:“你又何必一定要问?”
  梦子孤道:“我觉得野狼山庄对我稍有一点恩惠,他们全庄惨遭屠杀,反误会是我干的,所以,我要澄清这血案,证明非我所为。”
  那少女说道:“我很难过,也觉抱憾!”
  他二人一问一答,风势渐大,帆船越行越急,梦子孤轻功造诣极高,始终和帆船并列行,竟没落后半步。
  在风雨之中,那少女说话声音虽是不响,却也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送入梦子孤耳中,足见她中气充沛,武功底子也是不浅。
  钱塘江越到下游,江面越宽,而轻风细雨,也渐渐变成了狂风暴雨。
  梦子孤又问道:“姑娘,你能够说出野狼山庄百余口性命,是谁下的毒手吗?”
  那少女道:“他们不交出孤天血令来,自取其咎,又怨得谁来?”
  梦子孤心中一寒,道:“野狼山庄百余口人命,都是……都是……”
  那少女道:“都是我杀的,不过……”
  梦子孤耳中嗡的一响,他实难相信,这个娇媚如花的少女,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过了一会,梦子孤又问道:“那……那两个少林寺的和尚?”
  那少女道:“也是我杀的,我本来没想跟少林寺结仇,不过,他们对我言语无礼,宽饶他们不得。”
  梦子孤道:“怎么他们又会冤枉我呢?”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那是我早安排下的。”
  梦子孤气往上冲,大声道:“是你安排的?叫他们冤枉我?”
  那少女道:“不错!”
  梦子孤怒声道:“我跟姑娘无怨无仇,何苦如此?”
  只见那少女衣袖一挥,钻进了船舱之中,到此地步,梦子孤如何能不问个明白?
  眼见那帆船离岸八九丈远,无法一跃上船,狂怒之下,伸掌向岸边一株枫树猛击,折下两根粗枝。
  他用力将一根粗枝往江中一掷,左手提了另一根树枝,右足一点岸边,跃向江中的树枝,手中的一根树枝,又抛了出去,身形又起,再一借力,跃到了船头,大声喝道:“你……你怎安排的?”
  但是,船舱中黑沉沉的,寂然无声,梦子孤正要举步跨进,心中突然想道:“这少女心狠手辣,而她又相约自己,可能对我已有预谋,不要着了她的暗算……”
  只听那少女道:“请进来吧!”
  梦子孤暗中凝气,走进船舱不由得一怔,只见舱中坐着一个少年书生,儒巾白衫,臂背瑶琴,神态甚是潇洒。
  原来,这少女在这顷刻之间,又已换了男装,一瞥之下,竟与梦子孤的形貌极其酷似。
  梦子孤问她如何安排,使得众人冤枉自己,但她这一换装,不用答覆,已使梦子孤恍然大悟,黑暗之中,谁都要把他二人混而而为一,尤其肩后瑶琴,是自己的标志,无怪少林僧百风和都大鹏,均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毒手。
  这少女伸手向对面的座位一指,说道:“幻孤书生,请坐。”
  梦子孤闻言一呆,暗道:“她怎么叫幻孤书生……”
  这少女说着话,提起几上的细瓷茶壶,斟了一杯茶,送到他的面前,说道:“寒夜客来茶当酒,舟中无酒,未免有减鼎鼎大名的幻孤书生的清兴。”
  原来梦子孤自从夺取了孤天血令之后,齐个天下江湖武林,已然传诵开去,只因人们都不知他的真名,而只知他是少林寺的弃徒,法名幻孤,而他却又打扮成书生模样,所以,人们给他一个幻孤书生的称呼。
  梦子孤见她这么斯斯文文的斟了一杯茶,登时他满腔怒火发作不出来,只得欠身道:“多谢。”
  那少女见他全身衣履尽湿,说道:“舱中尚有衣衫,春寒料峭,请尊驾到后梢换一换吧。”
  梦子孤摇头道:“不必。敢问姑娘是何宗派?盼能见示。”
  那少女听了他那句话,眼望窗外,眉间登时罩上一层愁意。
  梦子孤心中本猜测她是冷血教中人,但又无把握,这时见她神色似有重忧,倒也不便苦苦相逼。
  这少女幽幽凄叹一声,道:“我姓云……”
  她说出姓来,像似心内有什么事也就不愿说了,突然,她反问道:“你的真名敢莫是叫梦子孤?”
  梦子孤脸色微变,道:“不是……不是……我只有幻孤法名而已。”
  这姓云的少女,眼睛突睁得大大的道:“那你仍然是和尚了?”
  梦子孤恨恨道:“我不是秃头和尚,你不要乱说,我只是爱剃光头而已。”
  这少女又问道:“那么,你现在为何留起头发来?”
  梦子孤道:“我剃光头是欲陪着师父,他现在死了,我还剃光头作甚?你怎样问干吗?那孤天血令,是否被你夺去?”
  这少女突然脸色一寒,冷冷道:“你认得这暗器么?”梦子孤道:“什么暗器?”
  这姓云的少女轻叹!口气,突然卷起尾手衣袖,露出白玉般的手臂来,梦子孤抬头望去只见她左手臂上,钉着二枚小小的黑色钢镖。她肤色白如雪,但中镖之处,却深黑如墨。
  那枚钢镖尾部均作鱼鳞形状,钢镖只不过半寸长,但却齐个没入肉里,梦子孤在得大吃一惊,霍地站起,叫道:“这是少林派的夺魂鱼鳞镖么。”
  这姓云的少女淡淡道:“不错,这是少林派的夺魂鱼鳞镖,镖上蕴有奇毒。”
  她晶莹洁白的手臂上钉了这三枚小镖,阳光之下看来,又是艳丽动人,又是诡秘可怖,便如同雪白的纸上,用墨点了一点。
  梦子孤惊疑道:“但是……但是这种号称天下第一歹毒暗器的夺魂鱼鳞镖,少林派已经失传数十年,就是当今的掌门元空,或上代的天字辈和尚,也不擅施此技,配制镖上毒药,及制作此镖。”
  这少林寺夺魂鱼鳞镖,为何号称天下第一歹毒暗器?原来此镖在百年前,经轰功整个天下武林,江湖武林丧命在此镖之下者,不知凡几。
  此镖尾部作鱼麟状,整个镖长只有寸半,打出之时,连一丝轻微的风声也没有,无论任何,高手都无法躲避,预防此镖的突袭,此镖含有奇毒,中者见皿立死,端的歹毒绝伦,但施放此镖者,如武功不臻绝境是无法施放的。
  少林派知道此镖太过厉害在百年前那一段渗案之后就已把此镖的制法,及毒药配方烧毁,从此永久失传,那知,在当今却又出现了此毒镖。
  这姓云的少女,微然轻叹道:“不单是你走了眼,其实,我也上了当,否则我也不致于残杀那么多人命。”
  梦子孤道:“你误会此镖是少林寺的僧所放?”
  姓云的少女轻轻“嗯!”一声道:“起初,我误会是少林林僧人所放的真正夺魂鱼鳞镖,所以,才大肆残杀,以消心头之恨。”
  梦子孤听得生感奇异,问道:“怎么?云姑娘,你说此镖不是夺魂鱼鳞镖?”
  姓云的少女,轻哼一声,道:“天下暗器,夺魂鱼鳞镖号称第一歹毒,中者立死,如果此镖是真的话,我早已没命了……”
  梦子孤暗想:“是啊,她中了大概已有很长的时候了,怎么会不死?但是看来的确是夺魂鱼鳞镖呀?”
  姓云的少女,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这镖外形。制法,确与夺魂鱼鳞镖无异,但施放时稍为有差别因它发出时,有细微的声响,真镖是没有的,若是真镖我怎会被击中左臂上,而未致死!还有此镖上毒药不是鱼鳞镖所用毒药。虽是这样但中了此镖性命也极危险……”
  她说至此处,轻叹了一声。这声叹息,也像似对她命运的绝望。
  梦子孤道:“云姑娘,你中镖有多久?快些设法解毒要紧。”
  说话之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姓云的少女心中甚是感激,道:“中镖已有一日一夜,那毒性给我用药逼住了,一时不致散发开来,但也不敢将这三枚毒镖取下,只怕镖一拔出,毒性立即浸入体内。”
  梦子孤知道这般逼住毒性,除了灵丹妙药之外,尚须极深湛的内力,眼看这少女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居然有此本事,心下暗自钦佩,忍不住说道:“中镖过久,将来治愈后,肌肤上会有极大……极大的疤痕……”
  其实,他心中本想说:只怕毒性停留过久,这条手臂要废,梦子孤又道:“如此美玉无瑕般的手臂之上,若是留下三个疤痕……”
  这姓云的少女,泪珠莹然,幽幽的道:“我已经尽力而为,除非……除非我师……”
  她不再说下去,慢慢的放下了衣袖。
  梦子孤道:“云姑娘,你信得过我么?在下内功虽浅,但自信尚能相助姑娘逼出臂上的毒气。”
  这姓云的少女嫣然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似乎心中喜极,随即说道:“幻孤书生,有许多事情,我先跟你说个明白,免得你助了我之后,心中却又懊悔。”
  梦子孤朗声道:“凡我愿意做的事,绝不懊悔。”
  这少女冷然道:“你不要这样说,待会,你恨我还来不及呢!”
  梦子孤一呆,不明其意。
  姓云的少女道:“你可知道我说故意安排,教野狼山庄及少林寺的人认作我是你,是含着何意?”
  这少女脸有腼腆之色,说完、微微低下了头。
  梦子孤冷然道:“我不知道。不过,你这样一个女子,一出手连杀百余人,未免过于狠毒,野狼山庄的人,又跟你无怨无仇,你只不过是为着那孤天血令。”
  这少女登时沉下脸来,冷笑道:“你敢是要教训我吗?我活了一十九岁,倒还没听人教训过呢!你这般大仁大义,这就请便吧,我这种心狠手辣之辈,原没盼望跟你结交!”
  梦子孤性格也是极端冷傲、屈强,被她这一顿斥言,不由冷哼一声,霍地站起,待要离舱而去,但随即想起自己答应给她治疗臂上之毒,于是,冷冷说道:“你卷起衣袖来。”
  这少女蛾眉微竖,说道:“你骂人,我不要你替我疗治。”
  梦子孤道:“你臂上之伤,延误已久,再耽搁下去,只怕要送了你的小命!”
  姓云的少女,恨恨的道:“送了性命最好,反正是你害的。”
  梦子孤奇道:“咦!别人发镖射你,跟我有什么相干?”
  这少女冷冷道:“你若是早来一步,难道我会中镖?野狼山庄百条人命会丧失吗?”
  梦子孤听得更是一呆,问道:“你说什么?”
  这少女冷冷道:“我不要你治,我愿意死,除非你认错,及知道详情后,不恨我,不后悔。”
  梦子孤奇道:“我要认什么错?”
  这少女道:“我要你说我心狠手辣这话是说错了。野狼山庄,及少林寺人都该杀。”
  梦子孤心中暗道:“难道我非救你不成,真是无知的丫头。”
  梦子孤摇了摇头,道:“你这样残辣杀人,总是于理不合。”
  那少女秀眉一扬,道:“你说我杀错了人?哼!难道这夺魂鱼鳞镖,不是少林派的东西,难道你不恨少林,你师父是被谁逼死的?”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惊,暗道:“她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是啊!师父临死前曾嘱我残杀少林寺众报仇……”
  智性临死前曾说:“火工头陀天见,残杀少林……”话没说完,已气绝而亡,当时,梦子孤又没听清楚,误会智性嘱他以血洗劫少林!此郭第二集已说过,笔者再重复一次。
  梦子孤心中虽极为痛根少林寺众,但人类善良的天性,也不致于他残杀如斯,他当下语道:“冤有头,债有主,少林僧侣虽然迫死我师父,但也只是几个原凶而已,少林弟子满布天下,成千成万,难道我要杀尽少林门下弟子?”
  这少女辨他不过,忽地举起右手,一掌在左臂上拍落,着掌之处,正是那三枚夺魂鱼鳞镖的所在,这一掌下去。三镖深入肉里,伤得可就更加重了。
  梦子孤万料不到这少女脾气如此怪诞,一言不合,便下重手,伤残自己肢体,她对自身尚且如此,出手随便杀人,自是不在意下了。待要阻挡,为势已是不及,急道:“你何苦如此?!”
  只见她衫袖中渗出黑血,梦子孤知道此时镖伤太重,她内力已阻不住毒血上流,若不急救,立时便有性命之忧。
  当下,梦子孤一手探出,抓住了她的左臂,右手便去撕她的衫袖。
  忽听得背后有人喝道:“狂徒不得无礼!”

  第十一章:武林机谋
  呼的一声,有人挥刀向他背上砍来。
  梦子孤知是船上舟子,事在紧急,不及细加分辨,反腿一脚,将那舟子踢出舱去。
  姓云的少女喝声道:“我不用你救,我自己爱死便死。”
  说着,拍的一声,清清脆脆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她出掌奇快,手法又极是怪异,这一下,竟令梦子孤闪避不及。
  梦子孤心下一愕,放开了她的手臂。
  那少女沉着脸道:“你上岸去吧!我再也不要见你啦!”
  梦子孤给她这一掌,打得羞怒交加,道:“好!我倒没见过这般任性无礼的女子!”
  说着,跨步走上船头。
  那少女冷笑道:“你没见过,今天便要给你见见。”
  梦子孤拾起一块木板,待要抛在江中,踏板上岸,但转念一想:“我这一上去,她终究是性命不保,那么,野狼山庄的血案,定会推到自己身上……”
  梦子孤突然转头,冷冷说道:“你打我一掌,我也不跟你这种不讲理的姑娘计较,快卷起袖来,你要性命不要?”
  这少女冷冷道:“我不要性命,跟你有什么相干?”
  梦子孤冷哼一声,道:“我救你性命,是为洗雪我野狼山庄的血案沉冤。”
  只见这少女闻言,忽地打个寒战,身子微微一颤,显是毒性上行,支持不住!但听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开玩笑。”
  这少女咬牙哼了几声,道:“你不认错,我也不要你救,还有……”
  她的脸色本是极白,这时,娇嗔怯弱,更增楚楚可怜之态。
  梦子孤叹了口气,道:“好,算我说错了,你杀人没有错,一切依你。”
  那少女道:“这样不成,错便是错,有什么算不算的,你为什么叹了口气再认错,显然不是诚心诚意的。”
  梦子孤救命要紧,也不愿无谓跟她多作口舌之争,大声道:“皇天在上,江神在下,我……幻孤今日诚心诚意,向云……云……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
  这少女微笑道:“云素月。”
  梦子孤轻轻嗯了一声,道:“向云素月姑娘认错。”
  云素月心中大喜,嫣然一笑,猛地里脚下一软,坐倒在椅上。
  梦子孤赶忙卷起她的衣袖,只见半条手臂已成紫黑色,那黑气正自迅速上行。
  梦子孤左手抓住她上臂,问道:“你觉得怎样?”
  云素月凄怨道:“胸口闷得难受,谁教你不快依我认错?倘若我死了,那就是你害的。”
  梦子孤当此情景,只能柔声安慰道:“不碍事的,你放心,全身放松,一点也不要用力运气,就当自己是睡着了一般。”
  云素月白了他一眼,道:“就当我已死了一般,好吧?!”
  梦子孤心中暗道:“在这当口,她还是如此刁恶横蛮,将来不知是谁做她丈夫,那可是倒霉,一生一世可有苦头吃了。”
  梦子孤想至此处,不由得心中怦然而动,脸口噔时发烧,生怕云素月察觉了自己的念头,偷偷向她望了一眼。
  只见她双颊晕红,大为娇羞,不知也想到了什么。
  两人眼光一触,不约而同的转了开去,云素月忽然低声道:“相公你……你姓什么?”
  梦子孤心中一震,喃喃道:“姓……姓幻……”
  云素月笑道:“什么?姓氏中也有幻的?”
  梦子孤道:“我不大清楚自幼便在少林服侍师父,所以,不知自己身世,只知法名幻孤而已。”
  云素月轻“嗅”了一声道:“幻孤哥,我说话没有轻重,你别见怪,其中内情,我等下再告诉你。”
  梦子孤听她忽改口,叫了一声“幻孤哥!”心中不禁怦悸乱跳,立即吸了一口气,收摄心神,一股暖气,从目已丹田中升了上来,劲贯双臂。
  过了一会,梦子孤头顶笼罩着一层氲氮白气、显是用出全力,汗气上蒸,云素月心中感激,知道这是疗毒紧要关头,生怕分了他的心神,闭目不敢和他说话。
  但她心中也觉得奇异,万想不到梦子孤武功如此高绝。
  其实,她那里知道,梦子孤的武功愈高,他的生命见愈见缩短。
  倏地,突听得“波”的一声,云素月臂上,一枚夺魂鱼鳞镖弹了出来,跃出六尺余,跟着,一缕黑血,从伤口中激射而出。
  这黑血渐渐转红、跟着,第二枚夺魂鱼鳞镖,又被梦子孤的内力逼出。
  便在此时,忽听得江上有人纵声呼道:“云姑娘在这儿吗?催魂旗坛主参见。”
  梦子孤微觉怪异,但运力甚急,也无暇去理会,那人又呼了一声。但却听这船上的舟子叫道:“有狂徒在此欲害云姑娘,朱坛主快来!”
  那边船上的人,大声喝道:“狂徒不得无礼,你只要伤了云姑娘一根毫毛,就叫你身受千刀万剐之惨刑。”
  这人声若洪钟,在江面上呼喝过来,仍感威猛。
  云素月张开眼来,向梦子孤微微一笑,对这场误会似表歉意,那第二枚夺魂鱼鳞镖给云素月一拍之下,入肉甚深,梦子t深感内力不继,连运了三遍力道,仍是逼不出来。
  但听得浆声甚急,那艘船飞也似的靠近,梦子孤只觉船身晃,有人跳上船来,他只顾用力,也不去理会。
  那人钻进船舱,但见梦子孤双手牢牢的按住云素月左臂,时那里想得到他是在运劲疗伤,急怒之下,呼的一掌,便往梦孤后心拍去,同时喝道:“恶贼!还不放手?”
  梦子孤缓不出手来招架,蓦然,脑际闪掠起智性死前诵念的一段“借力卸力”的上乘武功经文,他微吸一口气,挺背硬接了他这一掌。
  但听蓬的一声,这一掌力道奇猛,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他的肯心。
  梦子孤悟出了武功经文“借力卸力”精要,将这沉重至极的掌力,引到自己的掌心,只听得波的一声——第三枚奇魂鱼鳞镖,已从云素月臂上激射而出一钉在船舱板上,余势不衰,兀自颤动。
  发掌之人,一招既出,第二招跟着便要击落,但见这等情景,第二掌拍到半路,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叫道:“云姑娘,你……你没受伤么?”
  但见她手臂的伤口中流出毒血,这人也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知道是打错了人,心下好生不安,暗时:自己这一掌有裂石破碑之劲,看来,梦子孤内脏已尽数震伤,只怕性命难保,忙从怀中取出伤药,想给梦子孤服下梦子孤摇了摇头,见云素月伤口流出来的已是殷红的鲜血。
  于是放开手掌,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你这一掌的力道真是不小!?”
  那人大吃一惊,心想,自己掌底不知击毙过多少成名的武林好手,怎样这少年不避不让的受了一掌,竟是没事人一般,他惊声道:“你……你……”
  瞧了瞧梦子孤的脸色,伸出三根手指去搭他的脉博。
  梦子孤心想:“他既然如此鲁莽,索性开他一个玩笑。”
  不禁暗运内劲,腹膜上顶,霎时间,心脏突然停止跳动。
  要知内功精湛之人,不但能暂停呼吸,且能使心脏暂时停跳,中国的内功,和天竺瑜伽之术,凡功夫练到深处,均有这等本事。
  那人一搭上他手腕,只觉梦子孤脉膊已绝,大惊之下,伸手去摸他胸口,更是吓了一跳。
  梦子孤笑道:“云姑娘,这位是你朋友么?你没给咱们引见。”
  一面说,一面接过云素月递的手帕,替她包札伤口。
  那人见梦子孤说话行事了无异状,但一颗心终是不跳,左掌按住了他胸口,竟是惊讶得放不下来。
  云素月脸色一沉,冷冷道:“朱坛主不得无礼,这位是幻孤书生。”
  那人缩手退开,呆愕了一阵,眼睛直瞪在云素月的脸上,云索月巧妙的向他施了个眼色,这才陪笑施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新崛起武林的幻孤书生,怪不得内功如此深厚,小人朱开海多多冒犯,请勿见怪。”
  梦子孤见这人五十来岁年纪,一张马脸,嘴巴和额角相距极远,两只手掌伸开来,好似两把蒲扇,脸上手上的肌肉,凹凹凸凸盘根错节,显是有极深的外门功夫,倘若梦子孤“那借力卸力”的上乘武功未悟透,那么,适才这一掌,真是要了他的性命。
  朱开海向梦子孤见礼已毕,随即又恭恭敬敬的向云素月行了一礼,云素月却只大刺刺的点一点头,不怎么理会。
  梦子孤心下暗暗纳罕,他背上受了朱开海这一掌,知道此人武功实非寻常,怎么云素月对他这般无礼,而他却也受之若素,只听他又道:“云姑娘,那事朱某已探清楚,是一个刚崛起江湖武林的‘血骨盟’,不过,其盟主是何种人物,当今还难知晓……”
  云素月哼了一声,道:“血骨盟的根据地在何处?”
  朱开海道:“这个恕朱某无能,还没有探察出来。”
  云素月道:“血骨盟的盟主是何许人,不知道!根据地也不知道,那么,此话是白说的了!”
  朱开海道:“云姑娘,请你放心,那孤天血手令,包准不会遗失,而且,也许能多奉上一件礼物。”
  云素月冷冷道:“此话怎说?”
  朱开海道:“夺去孤天血手令的人是血骨盟的徒众,听说他们盟主要在玉龙谷中接收此令,当令金龙护法张少爷,已率领玄武旗坛黄坛主等高手,赶赴玉龙谷。”
  云素月道:“这消息是否正确?”
  朱开海道:“此消息已经轰动整个江湖武林,潜伏附近的各门各派,如毒砂帮,海鲸帮,神拳门等,也都闻信赶赴玉龙谷。”
  云素月接道:“还有少林派,及武林四幽中人,大概也都不会错过机会……”
  梦子孤听到“四幽”这个名字,觉得怪异已极,不禁出声问道:“云姑娘,你说武林四幽是指什么门派?”
  云素月向梦子孤嫣然一笑,道:“四幽是四个名满江湖武林的地方,终南山的千墓谷,万花谷,绝情谷,风陵渡,这四处地方的每位主人,武功早在二十余年前,便震惊了天下。”
  梦子孤听到“绝情谷”三字,心中一凛,暗道:“若是绝情谷主,无情女云雁天也前来,那么自己就不必远远赶赴绝情谷了。”
  云素月向梦子孤解释“四幽”之后,沉吟有顷,才道:“血骨盟主这样公开场地,其中定然有诈,或着是有恃无恐!既然这样,我也去瞧瞧热闹。”
  朱开海笑道:“如今再加上云姑娘,玉龙谷中之事,料理起来,也就绰绰有余了。”
  云素月冷然道:“血骨盟的来历,组织还不清楚,敌暗我明,还是小心为是。”
  她转头向梦子孤说道:“幻孤书生,咱们就此别过,我坐朱坛主的船,你坐我的船……”
  梦子孤没待她说完,出声道:“这热闹,我也不愿错过,何况,孤天血手令,及野狼山庄的血案,都牵涉在我一人身上。”
  其实,梦子孤另有用心,他想能在玉龙谷中会见绝情谷主,探问自己的身世,及仇家,孤天血令之得失,他倒是无关紧要。
  云素月娇声笑道:“你定要去赶这场热闹,咱们二人一块儿去吧!”
  她转头对朱开海道:“朱坛主,请你的船在前引路。”
  朱开海答道:“是!”
  弯着腰退出船舱,好像以仆役,对待主人,一般的恭谨。
  云素月向后稍招了招手,喝道:“过来!”
  后梢的舟子,知道自己乱呼乱叫,闯出了祸,吓得脸上没有半丝血色,身子发颤,说道:“小……小人无心之过,姑娘……姑娘饶命!”
  他见云素月不动声色,更是害怕,转头向着梦子孤,月光中露出哀求之色,似乎恳他代为说情。
  梦子孤心想:“这舟子误会自己侵犯了云素月,呼唤朱开海来救,完全是一片忠心,何必害怕成这个样子?”
  只听云素月道:“你有眼无珠,不生耳朵,要眼睛,耳朵何用?”
  那舟子脸露喜色,知道云素月说了这两句话,已是饶了自己的性命,当下屈膝说道:“多谢姑娘恩典!”
  刷的一下,从里腿里抽出一柄匕首,在自己双颊旁一挥,登时割下了两只耳朵,翻过匕首,便又往自己左眼中刺落。
  梦子孤大吃一惊,伸手探臂,其快如风,将他的匕首套了过来,说道:“云素月,我斗胆说一个情!”
  云素月幽幽说道:“好吧!你怎么说,便怎么。”
  那舟子保全了一对眼睛,早忘了身上的疼痛,鲜血淋漓,跪在船板上,向着梦子孤,“咚咚咚?”的连磕几个响头,又向云素月叩头,退到后梢。
  只听他精神十足的呼喝水手,升帆转舵,竟似死里逃生,遇到天大的喜事一般。
  梦子孤侧头望着云素月,心中暗道:“这位姑娘貌美如花,行事却凭地凶狠,她手下人对她这般畏惧,想见她平时之暴虐,自己所目见的狠毒之辈,也见过不少,却没达到过这般厉害辣手的人物。”
  云素月见他侧着身子,默然不语,望了望他长衫背心上,被朱开海一掌击碎的两寸长的口子,说道:“孤哥,你除下长衫,我替你补一补。”
  梦子孤冷然道:“不必了!”
  云素月道:“你嫌我手工粗劣吗?”
  梦子孤道:“不敢!”
  他冷冷的说了这两个字,又默不作声。他想起她在一晚之间,连杀野狼山庄百余口人命,这等残辣的女子,自己怎能和她论交。
  云素月见梦子孤脸色难看,已猜中他的心意,不由冷冷的道:“野狼山庄百余口人命,是我杀的,都大鹏以及那些追你的和尚,都是我杀的,你想怎么样?”
  梦子孤道:“我早就疑心是你,这样一来,少林派便认定是我下的毒手了。云姑娘!你当真好聪明,好手段呀!”
  梦子孤这几句话,充满了愤激,云素月假作不懂,盈盈立起,笑道:“不敢,尊驾谬赞了!”
  梦子孤怒气填胸,大声喝道:“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何苦这般陷害于我?”
  云素月冷声道:“谁教你那夜伤我们教中人?”
  梦子孤惊声道:“你……你是冷血教主……”
  云素月冷涩道:“我若是冷血教主,你就有一百条命,也全部丧尽了。”如语音甫毕,忽听得冷血教催魂旗坛主朱开海,在他的船上朗声喝道:“是海鲸帮的船吗?那一位在船上?”
  右首江面上有人叫道:“海鲸帮少帮主,要到玉龙谷观赏孤天血令。”催魂旗坛主朱开海,喝声道:“本教主玉凤护法云姑娘,和催魂坛主在此,贵帮的船退到后面吧!”
  右首船上那人粗声粗气喝道:“若是冷血教主驾临,咱们自当退让,旁的人,那是不必了。”
  梦子孤这时,也觉得冷血教太专横霸了,但心中也狐疑不已,一个冷血教主,竟有那么大的声势,不过,当他想起食人禽海东清,见了冷血教主时,便被活活吓死的情形,他内心暗忖,她定是一位极其残狠,阴辣,武功极高的人。
  梦子孤想着,推开船窗,向外一望,只见右首那船,形成一头巨鲸之状,船头上,白光闪闪,数十柄尖刀,镶成巨鲸的牙龄,船身弯弯,船尾高翘,更似鲸鱼的尾巴。
  这艘海鲸帮的船、帆大、船轻,行驶时,比催魂旗坛主朱开海那艘船快得多。
  催魂坛主朱开海,亲自站到船头,叫道:“凌少帮主,云姑娘在这儿,你这点小面子也不给吗?”
  只见海鲸帮的船舱中,钻出一个黄衣少年,冷笑道:“江面这样宽,数十艘船也可并行,何必定要我们让道,哼!你们冷血教未免太横霸了。”

  第十二章:神秘之人
  这时,海鲸帮的船上,又加了一道风帆,航行更加快了,两船距离越拉越长。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哼了一声,说道:“海鲸帮……那孤天血令……孤天血令……”
  大江之上,风急浪高,两船相距又远,不知他说些什么。
  海鲸帮的凌少帮主,听他连说了两句“孤天血令”,只道事关重大,命水手侧过船身,渐渐和朱开海的座船造近,大声问道:“朱开海,你说什么?”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道:“凌少帮主……那孤天血手令……计谋……”
  梦子孤微觉奇怪,为何他说话断断续续?
  眼见那海鲸船靠得更加近了,猛听的好的一声响。朱开海提起船头的巨锚,掷了出去,锚上的铁链“哗啦啦”连响,对面船上的两个水手,长声惨叫,那只大铁锚已钩在海鲸船上。
  凌玉虎少帮主怒喝道:“你干什么?”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手脚极快,提起左边的大铁锚,又掷了出去,两只铁锚击毙了海鲸船上三名水手同时,两艘船也连在一起。
  凌玉虎少帮主抢到船边,伸手去拔铁锚,冷血教催魂坛主朱开海,也不理他,右手一挥,一个碧绿的大西瓜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猛响,打在海鲸船的主桅之上。
  原来,这大西瓜乃是朱开海的兵器,精钢铸成,瓜上漆成绿黑相间之色,共有一对,系以金链,使动时,和流星链一般无异。只是两个西瓜特大特重,左手的九十五斤,右手的一百零八斤,若非双臂有千斤之力,如何使得动?
  右手的大西瓜击出,海鲸帮船的主桅,喀喳喳响了两声,跟看,左手铁西瓜又击了上去,待右手铁西瓜三度进击,那主桅喀喳,喀喳连响,从中断为两截。
  海鲸船上,众帮徒,纷纷惊叫呼喝,朱开海双瓜齐飞,同时击在后桅之上,后桅较细,一击便断。
  那凌玉虎少帮主,本非敌手,只是他平素使惯了分水蛾眉刺,那是一种尺许来长的兵器,于水底交锋之际,转折回旋,极是利便,但这时两船虽连在一起,并排而行,但仍相距数丈,他只有眼睁睁的望着两根桅杆一一击断,竟是无法可施,只有高声怒骂。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倏地收住双瓜,喝道:“有冷血教在此,水面上也不能任你海鲸帮称雄!”
  但见他右臂扬处,铁瓜又是呼的一声飞出,这一次,却击在海鲸船的船舷之上,砰的一声,船玄登时破了一个大洞,海水涌入,船上众水手大声呼叫起来。
  凌玉虎少帮主抽出蛾眉刺,双足一点,纵身跃起,便向朱开海的船头扑来。
  朱开海待他跃到最高之时,左手铁瓜飞出,迳朝他迎面击去,这一招甚是毒辣,铁瓜到时,正是他人在半空,一跃之力,将衰未衰。
  凌玉虎惊叫一声“啊哟!”伸出蛾眉双刺,在铁瓜上一点,便欲借力翻回。
  要知,那铁瓜本身已重达百斤,再加上朱开海一送之力,方量之巨,何足千斤,凌玉虎但觉胸口气塞,眼前一黑,翻身跌回船中。
  朱开海双瓜此起彼落,霎时之间,在巨鲸船上击了七八个大涧,跟着提起锚链,运劲拉回。
  喀喇响几声响,海鲸船板,碎裂,两只铁锚拉回了船头。
  冷血教船上众水手,不待坛主吩咐,扬帆转舵,向前直驰。
  梦子孤在窗后见了朱开海击破敌船的这等威猛声势,不禁暗自心惊,道:“我若非参悟恩师所授经文‘借力卸力’的手法,他刚才巨灵般的一掌,击在我背心上,如何能经得起?这人瞬息间诱敌破敌,不但武功惊人,而且阴险毒辣,工于心计,可说是冷血教中一个极厉害的人物。看来,这冷血教的是武林中一个极具威势的帮教,其势力之雄厚,确胜过任何一个门派,无怪食人禽海东清目睹冷血教,便吓死了。”
  梦子孤不禁回头望着云素月,只见她神色自若,似乎对这种事,已司空见惯,丝毫没放在心上。
  此时,只听得雷声隐隐,钱塘江中,夜潮将至。
  海鲸帮的帮众,虽然人人精通水性,但遇到波涛如山的怒潮,却也无法经受得起,何况这时,正在江海相接之处,江面阔达数里,距离南北两岸,均甚遥远。
  帮众一听到潮声,忍不住大声呼救,朱开海和云素月的两艘座船,向东疾驰,毫不理会。
  梦子孤探头窗外,向后一望,只见那艘海鲸船已沉没了一半,待潮水一冲,登时便要船身碎裂,沉没江底。
  梦子孤听得帮众惨叫呼救之声,心下甚是不忍,但知朱开海和云素月,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若是要他们停船相救,徒然自讨没趣,只得默默不语。
  云素月看了他的神色,微微一笑,突然纵声叫道:“朱坛主,咱们的贵客幻孤书生大发和尚慈悲,你把海鲸船中那些家伙救起来吧!”
  这一着,实在出乎梦子孤意料之外,只听得前面船上朱开海答道:“谨遵贵客之命!”
  船身侧过,斜抢着向上游驶去,只听他大声叫道:“要命的快游下来吧!幻孤书生要救你们性命。”
  诸帮众顺流游下,凌玉虎帮主游在前头。
  梦子孤笑道:“多谢云姑娘!”
  “哼!你谢我干吗?我心底就不愿管此闲事,海鲸帮杀人越货,双手染满了血腥,死有余辜。只是不将他们救上船来,你这和尚心中更要骂我:‘哼!这年轻姑娘心肠狠毒,甚于蛇蝎,我悔不该助她起镖疗毒!’”
  梦子孤心中确有此意,他脸上微红,笑道:“你伶牙利齿,我那里说得过你,救了那些人,是你自己积的功德,可不与我相干。”
  他语音甫落,突听催魂旗坛主朱开海,暴声喝道:“是那一道路中人,胆敢找冷血教的晦气?”
  梦子孤与云素月闻声,齐齐眺望过去,这一望,令他们惊疑已极,原来这时朱开海的那艘坐船,已经沉没到船板,海水直灌了进去。
  海鲸帮的徒众,除了凌玉虎少帮主游离船旁七八丈外,其余皆游离二十余丈,当然,朱开海的坐船沉没,并不是海鲸帮作的手脚。
  催魂旗坛主的喝声一落,波涛如雷声中,突然响起一阵嘿嘿的得意怪笑声,有如午夜海啸,听得令人惊心动魂!笑声中,一缕仿似幽灵般的语音,道:“嘿嘿嘿……六十年风水流转,今日已非昔比,冷血教要逞雄武林,只有到冥阴地狱,嘿嘿……
  “夜潮瞬息将至,你们认命,到龙王宫去报到吧!”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闻言,气愤已极,喝声道:“喂!你们是那条道上的乌龟王八老子……”
  他破口大骂着,但是,海面上已无一丝声息,只见数里外,一片白茫茫地,潮水迅如闪电般疾,急滚而来。
  朱开海当然知道那是有如千军万马的钱塘江夜潮,这时,他的坐船已迅速的沉没,冷血教的水手惊骇的呼叫着,若是叫这么多人游上梦子孤与云素月所坐的小船,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因为这样会使小船不胜负荷,连云素月等也要白白送掉性命。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这时不禁呆呆的站立原地,海水已淹到脚踝。
  梦子孤高声叫道:“朱坛主,你们快游过来啊!快啊!”
  云素月这时也叫道:“朱坛主,冷血教玉凤护法,命你保住性命,快些游过来!”
  本来朱开海是想以身殉船,但他接到云素月这道命令,叫声“遵命!”将心爱的兵器大铁瓜抛入海中,扑身下海,如电游来。
  瞬间,他已和海鲸帮的凌玉虎并肩游着,其余的冷血教水手,海鲸帮众,游得最快的人,也和他们相差二十余丈,距离愈拉愈长。
  当朱开海与海鲸帮少帮主凌玉虎,游上这艘小船的刹那潮声如雷,震耳欲聋,这艘小帆船,猛地被抛了起来,说话声,呼叫声,尽皆掩没,梦子孤向窗外一看——只见巨浪犹如一堵透明的高墙,海鲸帮徒众与冷血教的水手,这时都被淹没在惊涛骇浪的夜潮中。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一上船,立叫舟子把船靠岸驶去——舟子稳稳的掌着舵柄,穿波越浪,顺流斜驶南岸。
  梦子孤觉得这夜潮中的强敌,来得太突然了,像似早就有所预谋,但是,当今冷虚教雄霸武林,有那一次的高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对方在夜潮将至,做了手脚后,又迅快的离去,这种快速,的是骇人听闻,对方在海啸雷吼的响声中,而能将自己所说的话,一句一句的,传至众人耳朵里,那份功力,已使梦子孤等望尘莫及。
  朱开海这时在后舱,恨声骂道:“定是血骨盟下的毒手?他妈的王八蛋,老子定要和他拼到底。”
  云素月幽声一叹道:“刚才那人的语音,跟在野狼山庄以夺魂鱼鳞镖伤我的人酷似……唉!看来,前去玉龙谷之路途中,已是危险重重了。朱坛主,本教派有多少人前去玉龙谷?”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答道:“金龙护法张公主,玄武旗坛主易天行等三十余高手。”
  云素月轻叹一声,道:“再加上我和你,我们冷血教只有四位可以和人相提并论的高手,看来无什么把握,唉!若是冷血刑旗坛主雷寒霜前来,我方就无甚忧虑了……”
  梦子孤在旁听到冷血教的内幕布置,心中暗自惊骇,看来!她冷血教的势力雄厚,她说冷血旗坛主雷寒霜到来,玉龙谷夺令便可在掌握之中,大概这雷寒霜是一位极厉害的人物了。
  其实,这冷血刑旗坛主雷寒霜,正是冷血教的第二位绝顶高手,梦子孤刚涉足江湖武林,当然不知道这雷寒霜是二十余年前,一位轰动武林的高手。
  约过有半个时辰之后,上涌的潮水反退出海,这时小船已驶至南岸。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说道:“云姑娘,本来我们从水路到玉龙谷,只需一日一夜的路程,但此刻行到中途我们改走陆路,还需二日夜的路程,方可以到达玉龙谷。”
  云素月问道:“能够赶上血骨盟主接交孤天血令之日期吗?”
  朱开海答道:“足够我们休息几日的,血骨盟交令日期是七月十五日,距今还有七日的时间。”
  于是,一行四人改为徒步。
  海鲸帮少帮主凌玉虎,向梦子孤抱拳说道:“这位幻孤兄台,兄弟多谢你伸手帮助,今夜于此别过,此恩来日图报。”
  梦子孤觉得这凌玉虎为人倒是豪爽,只见他长得五官端正,浓眉虎目,猿臂蜂腰,身体健壮,年约二十四、五,他赶忙一抱拳,道:“凌兄,说那里话,若是你不记恨的话,我们何妨同上玉龙谷。”
  云素月误解了梦子孤的话意,冷笑道:“如你也记仇的话,我们就从此别过了。
  梦子孤道:“云姑娘,我们有何仇恨可言?你不要误会,在下是相邀凌兄一道同行。”
  朱开海呵呵一阵大笑,道:“幻孤书生,我们一见如故,如尊驾不嫌弃我等行径的话,在下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四人说说谈谈,顺着江岸,向东行了几个时辰,这时,天色已经大亮。
  东方天际,升起来一轮红日,霞光万道,交织成绚烂无比的景色,但这美丽的景色,却又是那样短暂,转眼间,耀目的彩霞,变成了过眼云烟。
  太阳爬过了山岩峰尖,照射着山坡下的一株千年巨松,突然响起,一阵马嘶声……
  山坡下的巨松旁,系着数匹坐骑,呜呜一阵号角吹起……
  坡上拥出三十余条汉子来,其中两个人,各举一面大黑旗,挥舞示意。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喜叫道:“是易坛主!”
  梦子孤见两面黑旗上镶以白边,心中暗道:“黑旗白边,乃是金生水之意,北方玄武,壬癸亥子水,主黑,看来,这冷血教中,有着精通一五行变化之术的奇人异士,未知是那一位。”
  两面大黑旗之间,站着一个老者,他朗声说道:“玄武旗坛易天行,恭迎云姑娘。”
  声音漫长,绵绵密密,虽不响亮,却是气韵醇厚已极。
  梦子孤目睹冷血教中人,具对云素月极为恭敬,虽然云素月是居於冷血教玉凤护法的高地位,但也不该对她如此恭敬,他觉得云素月和那金龙护法,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两人,定和冷血教主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云素月替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引见了梦子孤,及海鲸帮少帮主凌玉虎。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见云素月神态间对梦子孤极为重视,待听到他是最近轰动武林的少林寺叛徒——幻孤书生,心中更是一凛,因他知道梦子孤曾在钱塘江中冷血帆船上,和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交过手,几次和冷血教为敌,是教中一大敌人,怎么云素月却跟他在一起?但这时他心中虽有疑虑,口中却说道:“久幻孤书生之名,今日幸得识荆,非常是荣。”
  梦子孤谦逊了几句,道:“不敢!不敢!易坛主武功精湛,在下只不过是一位无名之士。”
  玄武坛主易天行,笑道:“幻孤老弟,孤天血手令本是老弟之物,当今遗落别人之手,敢问老弟是欲去玉龙谷索回此令么?”
  梦子孤道:“武林实物,有缘者得之,幻孤岂能存那份私心,何况……”
  云素月笑道:“你两人言不由哀,说话太不痛快,一个是心中想着:‘啊哟?不好,孤天血令原主人前来索取,若是冷血教得了,自己和他谈交情,怎好意思不还他,不如先拿话扣住他好!’一个心中却说:‘哼!宝物是我的,当然我要索回,只是抵不过你们人多。’我说啊,你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用口是心非的。”
  玄武旗坛易天行哈哈一笑——梦子孤却暗骂道:“哼!鬼丫头,老实说,我梦子孤不怕你们人多,本来,孤天血手令得失,对我无关紧要,但这时情形不同了,看你们各门派互相斗智谋夺,我梦子孤既然是武林中一份,倒也要跟你们争一长短。何况,我性命的终点已将至,不妨留下一点名气,让你等知道知道江湖武林中还有梦子孤这样一个人。”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陪云姑娘来瞧瞧热闹,决无觊觎孤天血令之心。不过,我有一句话要说在先,若是此令有人愿意奉还的话,我就感谢他。”
  云素月听他说是陪她而来的,不由面溢春花,好生欢喜。
  易天行和云素月面冷心狠,从来不对任何人稍假词色,但这时对梦子孤的神态,却截然不同,他暗暗心惊,知道将有一种难以料想的事会发生。
  忽听朱开海问道:“张公子去了何处?”
  玄武坛主易天行,道:“张公子于昨夜离开这里,因为最近他得了一个消息,觉得事态严重,所以,去调约几位高手。”
  云素月道:“易坛主,未知还有何门派高手,参与此事?”
  玄武坛主易天行,道:“云姑娘,毒砂帮,海鲸帮,神拳门,以及一些黑道人物,都有人前来。”
  云素月道:“有无九大门派中人前来?”
  易天行道:“九大门派之中,只来了两个青城派的年轻剑客,这两个小子,飞扬跋扈,张得紧……”
  他刚说到这里,忽听得山背后一人喝道:“背后鬼鬼祟祟的讥谤旁人,又算是什么大丈夫的行迳?”
  话声一歇,便转出两个人来。
  两人身材修长,一色的杏黄长袍,背上斜插长剑,都是二十一二岁的年纪。
  只见两人脸罩寒霜,一副要惹事生非的模样。
  玄武坛主易天行,呵呵笑道:“说起曹操,曹操便到,来来来,我跟你们引见引见。”
  这两个青城派的青年剑客,本来就要发作,但徒然间,见到云素月容光照人,艳丽非凡,不由得心中都是怦然一动。
  一个竟是目不转睛的呆望着她,另一个看了她一眼,急忙转开了头,但随即又偷偷斜目看她。
  易天行指着呆看云素月的那人道:“这位是杜青竹,杜大剑客。”指着另一人道:“这位是高层波,高大剑客。
  “两位都是青城派的武学高手,青城派威震武林,武学上有不传之秘,天下武林,无不钦佩,杜高两位更是青城派中出类拔萃,娇娇不群的人物,这一次前来玉龙谷,定然大显身手,让咱们开一开眼界。”
  他这翻话中,显是颇含讥讽。
  梦子孤心想:这二人若不立即动武,也必反唇相讥,但那知二人只是唯唯否否,似乎并未听见易天行说些什么。”
  梦子孤好生奇怪,再一看二人神色,这才醒悟,原来他二人一见云素月,一个傻瞪,一个偷看,竟是神不守舍的如痴如呆。
  梦子孤暗暗好笑,心道:“青城派名扬天下,号称是剑术通神,那知出来的弟子,却这般下流。”
  要知最近四十年来,少林、武当、昆仑,昔日名望最盛的三派弟子,极少行踪江湖武林,反而青城派的年轻高手,人才辈出,四十年来青城派的声望,已凌驾九大门派之上。
  杜青竹,高层波二人,虽然生性傲慢了些,其实,他们却决非下流好色之徒,要知青城派的门规相当严的,只是云素月实在容貌太美,教人的眼光一和她面貌接触,犹如磁石引铁一般,竟然令人再也难以分开。
  何况二人都是青年子弟,喜爱美色,亦是人情之常,他二人这般贪看,未必心中存了什么猥亵之念,只是情不自禁,难以自持而已。
  玄武坛主易天行,笑道:“幻孤老弟,凌老弟,云姑娘,你们且上帐寨休息用茶。”
  云素月目光在梦子孤脸上一转,秋波流动,含情脉脉,笑道:“贵客请过来!”
  杜青竹性子较为卤莽,见云素月对梦子孤神态亲近,两人关系定是不同寻常,也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怒火,竟在胸头燃烧起来,狠狠的向梦子孤怒目横了一眼,冷冷的说道:“高师兄,我们最近听说武林有位幻孤书生,说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少林派弟子?”
  高层波道:“不错,好像是听说过。”
  杜青竹道:“有人说他为人极正,有人谈他极邪武功极高,原来耳闻不如目见,道听途说,大不可信。”
  高层波道:“是吗?江湖上谣言甚多,十之八九原本靠不住,杜师弟,你说这幻孤书生是怎样的人啊?”
  杜青竹道:“他么?我想是位极坏的人,别的不知道,单看他出家以后又还俗,及背叛少林,这两件事就足够了。”
  他们二人一吹一唱,竟然是指名道姓的向梦子孤叫起阵来。
  梦子孤听他二人言语如此无礼,登时便要发作,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前去玉龙谷,用意是想会见绝情谷主——无情女云雁天,请她告诉自己身世及仇家之谜,这两个青城派弟子,年纪虽较自己为大,但却是初出茅庐的无名之辈,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于是向他们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台既然知道江湖上的谣言,十之八九靠不住,在下好坏自己也不愿多加辩解,不过在下告诉你们,我自小就没出家,只不过是在少林当小厮,照顾恩师茶饭。”
  这几句话,听得使众人大出意料之外,他们想不到梦子孤有如此高深的涵养,杜、高两人相视冷笑,心想:“这小子是个脓包,一听到青城派的名头,心里就怕了咱们啦。”
  海鲸帮的少帮主凌玉虎,他真替梦子孤不平,冷哼一声,便要跃将出去!
  梦子孤一手拉住他,说道:“凌兄,我们过去那边,畅谈一会如何?”
  梦子孤既然如此忍气吞声,当然青城这两个小子,也无法找藉口,若事生非。
  梦子孤一行四人,还没早餐,只得在玄武坛主易天行帐之中进食。
  玄武坛主易天行,和云素月,催魂坛主等人秘密磋商后,即刻领了八位武功较高的香主,先赶赴玉龙谷策划战略,因为他们已经感到血骨盟中人的诡秘,势力雄厚,如果不稍作准备,孤天血手令定会落入别人之手。
  梦子孤与凌玉虎,也坚决提早赶赴玉龙谷,云素月虽然眉目传情,不愿他离开,但梦子孤却有另外的打算,他想起自己一年后的惨死命运,与那迷糊的身世,不得不早离开她,因为长久呆在此地,要遇上无情女云雁天的机会就太少了。
  于是,梦子孤与玄武旗坛主易天行等十一匹骏骑,在吃过早餐后约二个时辰便动身,梦子孤是初次骑马,好不习惯,但骑了片刻后,竟慢慢熟悉了,策马如飞,有如几年经验的骑术高手。
  骄阳如火,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过了午牌时分,眼见前面有一排三十来棵大柳树,众人心中甚喜,催赶坐骑,奔到柳树之下休息。
  到得近处,只见柳树下已有九个人坐着。
  八个大汉,均作猎户打扮,腰挂佩刀,背负弓箭,还带着五六头猎鹰,墨羽利爪,模样极是神骏。
  另外一人,却是个年轻公子,身穿宝蓝绸衫,轻摇摺扇,掩不往一副雍容华贵之气。
  梦子孤翻身下马,突然和那公子的目光一触,只见他双目炯塌有神,紫电般的闪了一闪,但神光随即隐没,转过头来时,却变成了一副文弱儒雅的神态。
  这年轻公子,美得出奇,手中摺扇,白玉为柄,那握着扇柄的手,竟和扇柄毫无分别,洁白莹玉至极。
  但在一瞥之间,众人目光又不约而同的都看向少年公子的腰间,只见黄衣为钩,宝带为束,拿着一柄短剑,剑柄上赫然镌刻着“月形”两个等字。
  梦子孤一见到“月形”二字的短剑,心神为之一震!
  冷血教的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向属下八位香主一示意,当下便走过去了相询。
  就在此时,只听得东边大路,马蹄杂踏,一群人乱糟糟的乘马奔驰而来。
  众人凝目一瞧,却是一队清兵,约莫有七八十人,另有一百多名妇女,被清兵用绳子缚着,牵之而行。
  这些妇女,大都小脚,如何跟得上马匹,有的跌倒在地下,便被绳子拖着,随地拖行。
  所有妇女,都是汉人,显得这群清兵掳掠来的良民百姓,其中半数,都已衣衫被撕得稀烂,有的更是裸露了大半身,哭哭啼啼,极是凄惨。
  那些清兵有的手持酒瓶,喝得半醉,有的则用鞭子抽打众女,这些清兵鞭术精奇,一鞭抽去,便卷下了女子身上一大半衣衫,余人欢呼,引以为乐。
  清兵入关中原,将届四一余年,素来对汉人看得比牲口还不如,这就是大好祖国,被异族统治的惨痛,只是在这般光天化日之下,淫虐欺辱,却也是极为少见之事。
  冷血教中人,虽然残狠手辣,但他们仍是黄帝子孙,众人见到这种凄惨的情况,无不目眦欲裂,梦子孤怒喝一声,便要冲上救人。

  第十三章:月形短剑
  忽听得柳树下那少年公子,说道:“穆本射,你去叫他们放了这些妇女,如此胡来,成什么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清脆无比,又娇又嫩,竟然似个女子。
  一名大汉应道:“是!”
  解下系在柳树上的一匹黄马,翻身上了马背,大声喝道:“喂!大白天这般胡闹,你们也太没管束了!快快把众妇女放了!”
  清兵中一名军官装束之人,乘马越众而出,臂弯中还搂着一个少女,借着醉意,哈哈大笑,说道:“你这死囚活得不耐烦了,来管老爷的闲事。”
  穆七射冷冷的道:“天下盗贼四起,叛乱层起无穷,都是你们这般欺压百姓的官兵闹出来的,趁早给我规矩些吧。”
  那军官打量了柳荫下的众人一眼,心下微感诧异,暗想:平常老百姓一见官兵,远远躲开尚自不及,怎么这群人吃了熊豹子胆、竟敢管起官兵的事来?
  一眼掠过,见到那少年公子头巾上两粒龙眼般的明珠,莹然生光,贪心顿起,大笑道:“兔儿相公,跟老爹走吧!有得你享福的!”
  说着,双腿一挟,催马向那少年公子冲来。
  那公子本来和颜悦色,看到众官兵的暴行,似乎也不生气,待听得这军官如此无礼,秀眉微微一蹙,说道:“别留一个活口。”
  他这“口”字刚说出,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出,将那军官射得洞胸而过,这箭乃是他身旁一个猎户所发。
  此人拨箭手法之快,劲力之强,几乎已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那里是寻常猎户的身手。
  那军官一声不响,抱着怀中少女,一齐摔倒马下。
  只听得飕、飕、飕、连珠箭发,八名猎户,一齐放箭,当真是百步穿扬,箭无虚发,每一箭便射死一名清兵,尤其是那个叫穆七射的大汉,箭术最奇,纵横骋驰,一次连发三箭四箭,手法奇快至极。
  众清兵虽然变起仓卒,大吃一惊,但个个也都是弓马娴熟的兵勇,各人连声呼啸,扣箭还击。
  那八名猎户跃上马背,冲了过去,一箭一个,箭箭不虚,顷刻之间,射死了四十余名清兵。
  剩下的一见情势不对,一声呼啸,丢下众妇女,回马逃蹿。
  那八名猎户,所乘的都是骏马,风驰电掣般追将上去,十二枝箭射出,便有十二名兵倒下,那穆七射这次射出五箭。
  追不出二十丈,那队清兵,尽数就歼。
  那少年公子牵过坐骑,纵马而去,也不回头再望一眼,瞬息间,歼灭了七十余名清兵像似家常便饭,竟然丝毫不以为意。
  梦子孤等人,目睹八名大汉的精奇箭法,不禁都看得目瞪口呆!冷血教玄武旗坛主易天行,突然叫道:“喂!喂慢着!我有话问你啊!”
  那公子更不理会,在八名猎户大汉拥卫之下,扬长而去。
  梦子孤与易天行等人,若是施展轻功追赶,原也可以追及那少年公子,问明来历,但群豪见那八名猎户大汉,神箭歼敌,侠义为怀,心下均存了敬佩之意,不敢贸然冒犯。
  众人纷纷议论,但却猜不出这八人的来历。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见多识广,为人机智已极,他说道:“那少年公子明明是女扮男装,这八个猎户大汉打扮的高手,都对她恭谨异常,那八人箭法如此神妙,不似是中原武林那一个门派的人物。”
  梦子孤与凌玉虎,也谈论着那箭歼清兵的九人,两人心中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恨不得能与之订交,把臂谈心。
  这天黄昏,众人过了水登,各人加紧催马,想要赶到江子城投宿。
  正行之间,忽听得蹄声响处,大路上,两骑并肩驰来,奔到数十丈外,马上跃下两人,牵马候在旁道,神态甚是恭敬。
  梦子孤一看,那二人猎户打扮,正是箭歼清兵的八雄中人物。心中大喜,下马迎了上去。
  那二人走到易天行等跟前,躬身行礼,其中一人朗声说道:“敝上仰慕冷血教玄武大旗坛易坛主等英雄了得,命小人邀请各位赴敝庄歇马,以表武林同道钦佩之忱。”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听得心中一震,他料不到对方早知自己来历,于是还礼道:“岂敢岂敢!不知贵上名如何讳称呼?”
  那人道:“敝上姓穆,闺名不敢擅称。”
  梦子孤见他直认那少年公子是女扮男装,足见相待之诚,心中微喜。
  突然那人又道:“敢问那众位那位是梦相公?”
  梦子孤的姓氏,除了他恩师知晓之外,江湖武林人物只知他是幻孤书生,怎么这人会知道?难道他是问别人,一时间,他竟不敢回答。
  那个猎户大汉,两道有神的眸子,扫在梦子孤的身上,又说道:“是最近轰动武林的幻孤书生——梦相公。”
  这一下,梦子孤着实无法再隐瞒了,他朗声道:“在下姓梦,未知尊驾如何知晓?”
  那个猎户大汉一笑,道:“梦相公,仁厚重义,英威赫赫,武林中人,谁不知梦相公的大名。敝上更愿拜识相公。”
  梦子孤知道他言不由衷,不禁心中暗生一层疑忌,但口中却道:“那里!那里!诸位弓箭神技之英威,得蒙不弃下交,幸何如之,只是叨扰不便。”
  那个猎户向易天行等拱手,道:“各位均是武林豪杰,敝上心仪已久,今日路过敝地,岂可不奉三杯水酒,聊尽地主之宜。”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也和梦子孤一样,内心都暗起了疑心,不过,易天行想要证实那柄“月形”短剑,因为“月形”、“星影”双剑,乃是两柄轰动武林的宝剑,其价值及所含秘密,不亚於孤天血手令,所以,他明知对方居心难测,口中仍说道:“既是如此,咱们自当造访宝庄。”
  那二位猎户大汉,上马先行,在前领路。
  行不出一里,又有二人驰来。
  这二人远远的便下马相候,又是神箭八雄中的人物,再行里许,神箭八余雄的其余四人,也并骑来迎。
  梦子孤目见他们礼数如此周到,疑念渐消,不过,当他一想起智性师父临死前的嘱言,他的心中又蒙下一层阴影。
  易天行等十一骑,顺着青石铺成的大路,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院周围,是被一条小河环绕,河边绿柳成荫。
  只见庄门大开,放下吊桥,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年公子,仍是穿着男装,站在门口迎接。
  这姓穆的小姐,一见众人来到,抢上前来,躬身行礼,朗声道:“冷血教诸位豪杰,及海鲸帮少帮主、幻孤书生梦相公今日驾临翠绿山庄,当真是蓬壁生辉,请!请!”
  她对众人像是个个相识,不须引见,便一一道出名号,众人听得都怔了一怔。
  凌玉虎忍不住问道:“穆小姐,你怎地知道咱们的贱名?难道你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么?”
  穆小姐微笑道:“诸位皆是名满江湖的英雄,谁不知晓?当今玉龙谷,血骨盟展示孤天血手令,天下江湖武林各派英豪,都闻讯经道此地,小女子都仰慕接待,岂独对尊驾等如此?”
  凌玉虎等一想不错,口中自是连连谦逊,问起那神箭八雄的姓名,师承时,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说道:“在下是穆一输,这是穆二败,这是穆三伤,这是穆四灭,这是穆五破,这是穆六毁这是穆七射,这是穆八衰。”
  众人听了,无不哑然,梦子孤心想,这八人的姓氏都穆姓,和她同姓,真的是十分奇诡,尤其所用的名字,更是个个不吉,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穆小姐亲自领路,将众人让进大厅。
  群众一看,大厅上,中间悬着一幅“八骏图”,八驹姿态各自不同,匹匹神骏。
  左边壁上,悬着一幅大字,文曰:
  “白虹座上飞,青蛇匣中吼,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
  剑泱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冲破妖人腹,剑拂佞臣首。
  潜目辟魑魅,勿但惊妾妇,留斩泓下蛟,莫弑街中狗。”
  后面一行小字,题曰:
  “月形宝剑初试锋芒:诚神物也,题诗以赞之,穆虹月题。”
  笔画英挺,有如腾蛟起凤。
  梦子孤自幼跟随有书呆子之称的智性老和尚,自是文学深源,对于诗词与书法品评,颇有眼光。
  他目见这一幅字,虽然英气勃勃,却有妩媚之致,显是出自女子的手笔,想来定是这位穆小姐所书。
  梦子孤对于诗句含意并不晦涩,一诵即明。心道:“智性恩师所说的天下二大剑‘星影’‘月形’,这‘月形’剑显然是在她之手。因这诗中说:
  “冲破妖人腹,拂身佞臣首。”而后面又题了一行小字:“月形宝剑初试锋芒……”
  足见侠义正直。又说:“留斩泓下蛟,莫弑街中狗。”
  这句却又自负得紧。
  而这些诗词中,梦子孤已可看出,这穆虹月的性格,是如何的令人难测。
  梦子孤正心忖间,穆小姐微微一笑,道:“梦相公,这手书法,值得过目吗?”
  梦子孤笑道:“穆姑娘文武全才,佩服!佩服!”
  说话之间,庄丁已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器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
  只见穆虹月端起茶杯,先渴了一口,意示无他,等众人用过茶后,又说道:“各位远道光临,敝庄诸多简便,尚请原谅,各位旅途劳顿,想必饿了,请这边先用些酒饭。”
  说着,她站起身来,引着梦子孤等人,穿廊过院,到了一座大花园中。
  那花园占地极大,山石古怪,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极是雅致。
  八位香主及凌玉虎,自不能领略这座花园的奇妙之处。
  但梦子孤与玄武坛主易天行,却已暗暗点头,心想:这花园的主人确非庸夫俗流,胸中大有丘壑。
  只见一座水阁之中,已安排了两桌酒席,穆虹月请梦子孤,易天行,凌玉虎,及六位香主坐於上席,另一席则是那一输,二败,三伤,四灭,五破,六毁,七射,八衰——穆姓神箭八雄及冷血救另外二位香主。
  穆虹月斟了一大杯酒,一口干了,说道:“这是女贞陈酒,已有二十余年之久,各位请当当酒味如何?”
  梦子孤与易天行,虽然他们已深信这位穆小姐仍是侠义之辈,但仍是处处小心,细看酒壶,酒壶均无异状。
  当穆虹月喝完了第一杯酒,这才去了疑忌之心,放怀饮食。
  这座水阁四周的池中,种着七八株水仙一般的花卉,似水仙花较大,花作白色,香气幽幽,众人临水而饮,清风送香,极是畅具。
  穆虹月谈吐甚健,武林中轶事,竟然极为丰富,尤其是令人惊骇的,就是当今各门各派,各帮教的要人,她竟谈吐如流,其中有些人物,竟连易天行也无法知道。
  梦子孤等诸人听得津津有味,心下好生佩服,但问到她自己的武功师姑时,穆虹月却是笑而不答,往往将话题岔了开去。
  酒过数巡,穆虹月酒到杯干,极是豪迈,每一道菜上来,她总是抢先挟一筷吃下,只见她脸浮红霞,略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
  自来美人,不是幽雅娇美;便是妩媚动人,但这位穆虹月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同时雍容华贵,自有一幅端严气概,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梦子孤突然说道:“穆姑娘,承蒙厚待,心中不胜感激,在下有一句话想要动问,只是不知该否出口。”
  穆虹月道:“梦相公,何必见外,我辈行走江湖,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若是不弃便交交小妹这个朋友,有何吩咐垂询,小妹且当竭诚奉告。”
  梦子孤道:“既是如此,在下想要请问,穆姑娘为何得知区区姓氏?”
  穆虹月贸然一笑,道:“敢问这事,对于梦相公何关紧要?”
  梦子孤被她反问的哑口无言,暗骂道:“好厉害的丫头!”因为她这一问,梦子孤总无法说出严重的关系啊!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这时发话问道:“穆姑娘,这柄月形短剑,不知是从何而来?”
  穆虹月嫣然一笑,解下腰间月形短剑,放在桌上,说道:“小陈自和各位相遇,各位目光灼灼,不离此刻,不知是何原故,可否先行见告?”
  他道一反问,又不能使易天行说出他欲夺此剑,强悍的话来。
  穆虹月又说道:“‘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几句话,座上诸位大都已经知道,当今孤天血手令已重现武林,当然,‘星影’,‘月形’,两剑不久将也出现江湖。
  “据说‘星影’,宝剑,是在少林寺中,不知有何确证的消息?”
  她说话时,盈盈妙目,凝视在梦子孤的脸上,绝不稍瞬,口角之间,似笑非笑。她像似心底一切了然,故意此问。
  在座中人,闻知惊奇已极,易天行突然也凝视着梦子孤。
  因为孤血手令本来也是梦子孤之物,这时易天行等听说星影剑是在少林寺,他们突然敏感到,星影剑可能在梦子孤身上。
  梦子孤轻叹了一声,问道:“穆姑娘,未知你与九绝神君何必道是如何称呼?”
  穆虹月竟然满脸疑色,道:“九绝神君何必道?怎么江湖上向来不闻此名。梦相公你说这何必道是谁?”
  梦子孤贸然说道:“穆姑娘,才华盖代,处处致人先机,梦某心中臣服。”
  穆虹月道:“梦相公,才是罕见奇人,才华盖世,如若神龙见其首不见其尾。”
  梦子孤道:“姑娘取笑了。”
  穆虹月突然一笑说道:“小妹不胜酒力,再饮恐有失仪,现在说话已是不知轻重了,我进去换一件衣服,片刻即回,诸位各请自便,不必客气。”
  说着站起身来团团一揖,走出水阁,穿花拂柳的而去。
  那柄月形短剑,仍是平放在桌上,并不取去。
  侍候的家丁们不断送上菜肴。
  众人相互对视一阵,这菜肴不便再食,等了良久,却不见穆江月,回转。
  玄武坛下的一位香主,说道:“易坛主,她把宝剑放在这里,倒放心咱们。”
  说着便拿起剑来,托在手中,突然,“咦”,的一声,说道:“怎地这般轻?”
  抓住剑柄,抽了出来,剑一出鞘,群豪一齐站起来,无不惊惧。
  这那里是一把轰动天下武林,断金切玉,锋锐绝伦的,月形宝剑?竟是一把木制的宝剑,各人鼻端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但见剑刃色作淡黄,竟是檀香木所制。
  这位香主一时不知所指,将木剑还入剑鞘,冷冷的道:“易坛主……这是什么玩意儿?”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脸色极是沉重,低声道:“梦老弟,这穆小姐十九不怀好意,此刻咱们身处危境,急速离开为是。”
  凌玉虎道:“怕她何来?她敢有什举动,我等还不杀他个落花流水?”
  梦子孤道:“凌兄,我们自进这翠绿庄来,就觉着处处透着诡异,似正非正,似邪非邪,颇难捉摸对方是何门道,咱们何必留在此地,事事为人所制?”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点头道:“梦老弟所言不错,咱等已过酒菜,便此告辞。”
  一位香主道:“坛主,那月形短剑……”
  易天行突然一笑,道:“对方故布疑阵,必是有所为而来,咱等就是不去找她,她自会来找咱们的。”
  梦子孤觉得易天行的是老谋深算,他赞道:“不错,咱们后发制人,以逸待劳。”
  当下各人一齐出了水阁,回到大厅,命家丁通报穆虹月,说明众人多谢盛宴,就此作别。
  穆虹月这时忽然出来,身上已换了一件淡黄的绸衫更显得萧丽飘逸,容光照人,她说道:“诸位才得相会,如何便匆匆欲去?莫作嫌小女子接待太过简慢么?”
  玄武坛主易天行,道:“多谢姑娘厚赐,怎说得上‘简慢’二字,咱们俗务缠身,未克多待,日后相会,当再讨教。”
  穆虹月竟也不再多说,嘴角似笑非笑,直送出庄来,神箭八雄也恭恭敬敬的站在道旁,躬身送客。
  梦子孤等抱拳而别,一言不发的纵马疾驰,眼见离翠绿庄已远,四下里一片平野,更无旁人。
  凌玉虎对于穆虹月的侠义风范,本是印象极深,这时见众人无事,说道:“梦兄,我看那位穆小姐未必安着什么坏心眼儿,她拿一柄木剑向我等开玩笑,本是女儿家平常玩笑,这一次可能我等都走了眼啦!”
  梦子孤沉吟一会,才道:“到底是什么道理,令人无法断定,不过,我想有点不对劲。”
  他语音刚毕,一声啊哟!叫……
  玄武旗坛下一位香主,身子一晃,倒栽下马来。
  紧接着,两位香主又倒载下马来。
  众人不禁相顾失色,突然海鲸帮少帮主凌玉虎,叫道:“咱们中了毒!”
  语毕,他身子在马背口一阵摇幌,便要跌落下来,梦子孤速跃下马背一手将他扶下来,问道:“凌兄,你有什么不适!”
  凌玉虎在这瞬间,脸色泛青,颤声道:“天旋天转,头晕脑涨,胸口闷得很,但却吐不出来。”
  这时另外五个香主,也连续跌下马背,梦子孤向八人脸上一扫,都是一片骇人的青色。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哇!”的一声,他张口吐出一大堆酒菜,他脸上也微微隐泛几条青色皱纹,但那双眸子突然凝视着在梦子孤的脸上。
  梦子孤问道:“易坛主,你也头晕吗?”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嘿嘿!冷笑两声,道:“还好,此毒不会立刻要我性命,不过在这时候,我要先毙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狗子。”
  易天行说着话,他双眼露出二股骇人的杀光瞪着梦子孤,缓缓向他走来。
  梦子孤见到他脸上满罩杀气,心中一凛,不禁退后一步——一声阴笑响起……易天行突然欺身直进,左掌直向梦子孤胸部按来。
  梦子孤急速撤身一闪,喝道:“易坛主,你怎么了!”
  易天行冷声一笑,道:“怎么了,我要你说出如何和穆虹月那贱人勾结,残害我等。”
  语声中,他双掌平推,两股锐利的如轮劲风,浪涛也似的狂涌过来。
  梦子孤目睹他刚猛无俦的掌力,心中大骇,飘身闪出丈余,喝道:“易坛主,你不要胡说,当今众人性命垂危,梦某只得赶紧去索取解药。”
  说着,他身子已飘闪出四丈开外。
  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喝道:“姓梦的,你能跑得了?”
  他身子如若鬼魅,直追过去,要知梦子孤的轻功,已臻绝俗,易天行追出时,他的身子已到十丈外,倾刻间,如一缕轻烟,滚滚而去。
  易天行目睹梦子孤奇快的轻功,不禁呆了一呆……
  要知梦子孤的功力,顶多不过是跟易天行在伯仲之间,但是这时易天行也感中毒头晕,但是梦子孤却畅然没有中毒的迹象!因为一个人要练到百毒不入的内功火候,那是绝不可能的,因毒在体腹之中,除非你体内能化毒于无形,不然,无论把将毒逼出体外,或是化为蒸气,汗毛孔排泄出,但总也有一点中毒迹象,但梦子孤却毫无,所以这一点令易天行误会梦子孤,是和穆虹月暗中早有勾结,欲毁灭冷血教于无形。
  梦子孤施展绝高轻功,一溜烟般直扑翠绿庄去,他捷若闪电的从后园进去,直赶到刚才的水阁。
  只见一个身穿嫩绿绸衫的少女左手持杯,右手执书,坐着饮茶看书,正是那穆虹月,这时她已换了女装。
  穆虹月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手掌微扬,只听得嗤嗤几声响处——几枚细微的暗器,由她手腕飞出,直向梦子孤面门射来。
  梦子孤冷哼一声,道:“穆姑娘,你也太狠毒了!”
  他右手袍袖一拂,将那些暗器卷在衣袖之中,左手衣袖拂出,攻向穆虹月。
  梦子孤近来日夜思解智性临死前所念诵经文,体会出许多精湛的不传绝技,他的武功无形之中,日飞千里,超过空前的武功升华进境。
  这两手拂袖手,精机诡谲无伦。
  但穆虹月也并非弱手,她斜身相避。
  只声得呼呼风响,桌上的茶壶、茶杯、果碟等物,一齐被那袖风带出,越过池塘,摔在花木之中,片片粉碎。
  穆虹月冷笑道:“梦相公,功力好强啊!但你自投罗网,可怪不得我了。”
  突然,她掷去手中书卷,双手顺势从书中抽出两柄菲薄如纱,雪白如霜的短剑,直抢上来。
  梦子孤冷喝道:“穆姑娘,你难道欲置人于死地?还不拿出解药来吗?”
  他说着话,右手拂出,钉在袖上的十多枚金针,反向穆虹月射了过去。
  穆虹月斜身闪出水阁,左足在台阶上一点,重行回入,就这么一出一进,十余枚金针都落入了池塘之中。
  梦子孤笑道:“姑娘好身法!”
  眼见她左手前右手后,两柄短剑斜刺而至。
  梦子孤心想:“这丫头心肠如此毒辣,倘若我不是最近悟解了恩师几手武功,今日定要栽在她的手中。”
  他双手一探,便去夺她短剑。
  穆虹月的武功真是了得,皓腕倏翻,双剑便如闪电般削他手指。
  梦子孤心头微凛,没想到这一夺竟然无功,心下暗奇。
  但他早就有预算下招的变幻,他虽然夺不下她的手刃,手指拂处,已拂中了穆虹月双腕穴道。
  穆虹月真的阴狠,她双剑蓦然乘势掷出,梦子孤头一侧,登登两响,两柄短剑都钉在那边木柱之上。
  余劲不衰,兀自颤动。
  梦子孤突然肩头热热的,原来他刚才头一侧的当儿,双剑锐利的刃锋,擦着双臂而过,划破衣衫深入皮肉一分。然因刃锋太快,所伤之皮肉不深,梦子孤并未感到痛楚,但这时鲜血已冒了出来。
  梦子孤心头又惊又怒,他倒不是惊讶穆虹月武功绝顶,而是她的心思灵敏,变招既快且狠。
  她虽然双剑把握不住,仍要脱手伤人,若以她兵刃非出手不可,已不足为患,但是只要躲避迟了一瞬,那便要命丧剑底。
  可是临敌时的机变,往往能补功力之不足,弱能胜强,便在于此。
  穆虹月双剑出手,右腕翻处,已抓了那柄套着月形剑鞘的木剑在手,她却不敢拔剑出鞘,连鞘往梦子孤腰间砸来。
  梦子孤左手食中两指疾点她左肩“肩井穴”,待她侧身闪避,右手一探,奇诡精奥至极,早已将木剑伸手夺了过来。
  穆虹月站定脚步,笑吟吟的道;“梦相公,你刚才那一手是什么功夫?可是少林寺早已失落的‘还元天阳真经’中的秘学?喜喜!我瞧也平平无奇。”
  梦子孤想不到她知得如此多,虽然自己不知道刚才那一招是真经中绝学,但智性师父诵经文时,其中却有的是“归元天阳真经”中的经文。
  自己刚才出手一招,也是突然间想起一句思解不透经文中,生含有这一奇招,一时施展出来,但此时他却又忘记了这一招,怎么施展。
  梦子孤突然左掌握有东西,忙摊了开来,掌中一串珠花轻轻颤动,正是穆虹月插在鬓边之物,梦子孤也真不知自己如何会取了她鬓边之物。
  蓦然,梦子孤整个脑子,沉入刚才那一招的回忆思索。
  穆虹月看得心中大吃一惊,暗想:“他摘去我鬓边珠花,我竟是丝毫不觉,倘若他有意伤我性命,只须当摘珠花之时,手指乘势在我左边太阳穴上一戳,我此刻早已命赴黄泉了。”
  她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淡然一笑,说道:“你既喜欢我这朵珠花,送了给你便是,也不须动手强抢。”
  梦子孤倒给她说得有些不多意思,左手一扬,将珠花掷了过去,说道:“还你!”

  第十四章:波诡云谲
  穆虹月伸手接住珠花,娇声道:“你何以偷那朵花上两粒最大的珍珠?”
  梦子孤道:“胡说八道,我没功夫跟你说笑,还不拿出解药吗?”
  穆虹月将那朵珠花高高举起,正色道:“你瞧,这里不是少了两粒珍珠么?”
  梦子孤一瞥眼之下,果见珠花中有两根金丝的顶上没了珍珠,料知是她故意摘去,想引得自己走进身去,又有什么诡计,只得冷冷一声,道:“穆姑娘,请你取出解药好吗?”
  穆虹月突然幽幽叹了一声,凄然道:“罢啦!罢啦!虽然我不愿给你解药,但你武功比我强,也会从我身上抢去这锦盒中的解药,不如就给你,不过,我今日栽到了家,还有何面目去见旁人?”
  说着,她左手由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梦子孤道:“穆姑娘,你快把锦盒掷来!”
  穆虹月左手一扬,将锦盒掷了过去,凄凉道:“姓梦的,你救了别人之命,却害死了我……”
  梦子孤伸手接住锦盒,迅速揣入怀中欲走,但闻她之语心中一震,回头问道:“穆姑娘,你说什么?”
  穆虹月花容突变说道:“你拿走这锦盒之药,我便会一命鸣呼,如你不惜我命的话,你就拿吧!”
  梦子孤冷哼一声,道:“谁要听你的鬼话连遍!”
  说着,他转头便走!
  穆虹月突然反手拔下柱上的一柄短剑,凄声叫道:“梦子孤,多谢你成全!”
  梦子孤听她一下呼出自己名字,心中大惊,回过头来,只见白光一闪,穆虹月已将短剑往自己胸口插了下去。
  梦子孤喝道:“且慢!”
  语音刚落口,只见那短剑已往她胸口插入……
  穆虹月惨呼一声,娇躯倒在桌边。
  梦子孤这一惊,着实不小,那料到她居然会如此烈性,数招不胜,交出解药,便即拔剑自戕,心想这一剑若非正中心脏,或有可救,当即转身,回来看她伤势。
  他走到离桌三步之处,正要伸手去扳她肩头,突然间,觉得脚底一软,身子直堕下去。
  梦子孤暗叫声:“不好”!双掌运气下击,身子在空中微微一停,一面便往桌边击去,这一掌只要击中了,便能借力跃起,不致落入陷井之中。
  那知穆虹月自杀是假,实则欲施诡计诱敌,这着她早已料到,右掌用劲挥出,不让他手掌碰到桌子。
  穆虹月这一切举动,是瞬息之间的事,双掌一交,梦子孤的身子,早已落下了半截,百忙之中,他手腕一翻,抓住了穆虹月的右手四根手指。
  她的手指又滑腻,立时便要滑脱,但梦子孤只要半分可资着力之处,便有腾挪余地,手臂暴长,已抓住了穆虹月的上臂,只是他身子重而穆虹月轻,一拉之下,两人一齐落入了陷井。
  眼见一团漆黑,两人一直往下堕落,“拍”!的一声轻响,头顶翻板已然合上。
  梦子孤与穆虹月,双双落入地窖里,这一跌下,直有十余丈深,梦子孤双足一着地,立即跃起,施展,“壁虎游墙功”,到了陷井顶上,两手去推翻板。
  触手之处,坚硬冰凉,竟是一块巨大的铁板,被机括扣得牢牢地。
  梦子孤功力虽然深厚,但身悬半空,不似站在地上那样,可将力道挪来移去,一推之下,铁板纹丝不动,身子已落了下去。穆虹月格格笑道:“八根粗钢条扣住了,你人在下面,怎能推得开?”
  梦子孤气恼她狡狡奸诈,不去理她,在陷井四壁摸索,寻找脱身之计。这陷井的周壁摸上去都是冷冰冰,十分光滑,坚硬异常。
  穆虹月道:“梦公子,你的‘壁虎游墙功’,当真了得,这陷井是纯钢所铸,打磨得滑不留手,连细缝也没一条,你居然游得上去。嘻嘻!嘿嘿!”
  梦子孤怒道:“你也陪我陷身在这里,有什么好笑?”
  蓦然一个念头由他脑际泛起:“这丫头奸滑得紧,这陷井必有出路,别让她独自逃了出去。”
  当下梦子孤上前两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穆虹月惊道:“你要干什么?”
  梦子孤冷声道:“你别想独个儿出去,你要活命,乘早开了翻板。”
  穆虹月娇笑道:“你慌什么?咱们总不致饿死在这里,待会他。们寻找不见,自会放咱们出去,最担心的是我,我手下人若以为我出去了,那就糟糕。”梦子孤道:“这陷井之中,没有出路的机括么?”
  穆虹月道:“瞧你生就一张聪明面孔,怎地问出这等笨话来?这陷井又不是造来自己住着好玩的,那是用以捕捉敌人的东西,难道故意在里面留下开启的机括,好让敌人脱身出去么?”
  梦子孤一想也不错,说道:“翻板一动,有人落下,外面岂能不知,你快叫人来开启翻板。”
  穆虹月冷然道:“我的手下人派出去啦,明天这时候,他们便回来了,你不用着急,好好休息一会,刚才吃过喝过,也不会就饿了。”
  梦子孤心中大怒,忖道:“我多待一会儿不要紧,可是凌玉虎他们还有救么?!”他五指一紧,用上了二成功力,喝道:“你不立即放我出去,我先杀了你再说。”
  穆虹月笑道:“你杀了我,那你是永远别想出这钢牢了!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握着我手干么?”
  梦子孤被她一说,不自禁的放脱了她手腕,退后两步,靠壁坐下。
  这钢牢方圆不过数尺,两人最远也能相距两步,梦子孤又是气恼,鼻中却闻到穆虹月身上的少女气息,不禁心神为之一荡,当下站了起来,怒道:“咱等和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何故处心积虑,要置我们于死地?”
  穆虹月道:“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既然问起,待我从头说来。你可知我是谁?”
  梦子孤一想不对,虽然心内颇想知道这少女的来历和用意,但若等她从头至尾的慢慢说来,凌玉虎、易天行等十人,已然毒发毙命,何况怎知她说的是真是假,若是她捏造一套谎话来胡说八道一番,更是徒耗时刻。眼前既无别法,只有逼她叫人开翻板,思忖至此便道:“我不知道你是谁?这时候也没有功夫听你说,你到底叫不叫人来放我?”
  穆虹月道:“我无人可叫,再说,在这里大喊大叫,上面也听不见。”梦子孤怒极,欺身扑上。
  穆虹月惊叫一声,出手撑拒,早被梦子孤点中了协下穴道、动弹不得。
  梦子孤左手又住她咽喉,道:“我只须稍一用力,你这条命便没了!”
  这时两人相距极近,只觉她呼吸急促,吐气如兰,梦子孤乃正人君子,他将头仰起,和他离开得远些。
  穆虹月突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说道:“你敢欺侮我,你欺侮我!”
  这一着又是大出梦子孤意料之外,一愕之下,放开了扼在她喉咙中的手,说道:“我不想欺侮你,只是要你放我出去。”
  穆虹月哭道:“我又不是不肯,好,我叫人啦!”
  她提高嗓子,叫道:“喂!喂,来人啊!把翻板开了,我落在钢牢啦。”
  她不断的叫喊,外面却毫无动静。
  穆虹月格格娇笑道:“瞧你,有什么用?”
  梦子孤气恼至极,冷涩说道:“也不羞,又哭又笑的,成什么样子。”
  穆虹月道:“你自己才不羞,一个大男子,却来欺侮弱女子?”
  梦子孤冷声道:“你是弱女子么?你诡计多端,比十个男子汉还要厉害。”
  穆虹月笑道:“多承你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梦子孤一咬牙,心想情势紧急,倘若不施辣手,凌玉虎等十人便要暴毙!要知梦子孤对待凌玉虎,有种热爱的友谊,而且若是自己不取救药,解救他等,易天行之误会就永无法洗刷,当今自己被少林寺僧众追逼,若再加一个冷血教,那么就算自己有三头六臂,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中一急,伸过手去,嗤的一声,将穆虹月的裙子撕下手掌大的一片。
  穆虹月以为他忽起歹念,这才真的惊惧起来,叫道:“你……你做什么?”
  梦子孤道:“你若决定要放我出去,那便点头。”
  穆虹月道:“为什么?”
  梦子孤不去理她,吐些唾液,将那片绸子浸湿了,说道:“得罪了,我这是无法可施。”
  当下将那湿绸封住了她的口鼻。
  穆虹月立时呼吸不得,片刻之间,胸口气息窒塞,说不出的难过。
  她却也真硬气,竟是不肯点头,熬到后来,眼前金星乱舞,晕了过去。
  梦子孤一搭穆虹月的手脚,只觉她脉息极是微弱,当下揭开封住她口鼻的湿绸布,过了片刻——穆虹月悠悠醒转,睁开眼来,狠狠的瞪了梦子孤一眼。
  梦子孤冷笑道:“这滋味不大好受吧?你放不放我出去?”
  穆虹月恨恨的道:“我便再昏晕一百次,也是不放你,要么你就干脆杀了我。”
  梦子孤见她她如此硬挺,一时倒是束手无策,咬一咬牙,说道:“我为了数十条人命,只好动粗了,莫怪无礼。”
  说着,他一手抓起她的左脚,脱了她的鞋袜。
  穆虹月又惊又怒,叫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梦子孤不理,又扯脱了她右足的鞋袜,伸手点住她两足脚底心的“涌泉穴”上,运起一股真气,便在“涌泉穴”上来回游走。
  这“涌泉穴”在,在足心陷中,乃是少阴肾经的起端,感觉最是敏锐,想起儿时和姚丽昭嬉戏,以手搔爬游伴足底,即令对方周身酸麻,此刻梦子孤以本身真气,擦动她“涌泉穴”,那是比之羽毛丝发更加难当百倍。
  只擦动数下,穆虹月忍不住格格娇笑,想要缩脚闪腿,若于穴道被点,那里动弹得半分?
  这份难受,远甚于刀割鞭打,有如几千万足毛虫,跳蚤,在五脏六腑,骨髓血管中,爬动咬啮,穆虹月只笑了数声,便难过得哭了出来。
  梦子孤忍心不理,继续施为,穆虹月一颗心几欲从胸腔中跳了出,周身毛发,痒得几欲根根脱落,骂道:“臭小子……贼小……子……总有一天,我……我将你千刀万剐……好啦……好啦……饶……饶了我吧……梦……梦公子……”
  梦子孤道:“你放不放我?”
  穆虹月哭道:“我……我放……快……停手……”
  梦子孤说道:“得罪了!”
  在她背上推拿数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穆虹月叹了一口长气,骂道:“贱小子,替我着好鞋袜!”
  梦子孤拿起罗袜,一手便握住她左足,刚才心想脱困,竟无别念,这时一碰到她滑腻柔软的足踝,心中不禁又是一荡。
  穆虹月将脚一缩,羞得满面通红,幸好黑暗中梦子孤也没看见,她一声不响的穿好鞋袜,在这一霎时之间,心中起了异祥的感觉,似乎只想梦子孤再来摸一摸自己的脚。
  却听梦子孤厉声喝道:“快些!快些!快放我出去。”
  穆虹月一言不发,伸手摸到钢壁上的刻着的一个圆图,倒转短剑剑柄,在圆图中忽快忽慢,忽长忽短的敲击了十二下。
  敲击之声甫停,豁喇一响,一道金光从头上照射下来,那翻板登时开了。
  原来这钢壁的圆图之处,有细管和外边相连,穆虹月以约定的手法敲击,管机关的人不敢怠慢,立即打开翻板。
  梦子孤没料到说开就开,竟是如些直捷了当,不由得一愕,说道:“咱们走吧!”
  穆虹月低下了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梦子孤想起她是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一再折磨于她,好过意不去,弭身一揖,说道:“穆姑娘,适才在不实是迫于无奈,这里向你谢罪了。”
  穆虹月索性将头转了过去,向着墙壁,肩头微微耸动,似在哭泣。
  她奸诈毒辣之时,梦子孤跟她斗智斗力,殊无杂念,这时内心愧疚,又见她背影婀娜苗条,后颈皮色欺白胜玉,秀发蓬松,不由得微起怜惜之意,说道:“穆姑娘,梦某多多得罪。”
  穆虹月的背脊微微扭了一下,仍是不肯回过头来。
  梦子孤想起众人危急得救,不敢再耽搁,赶忙施展壁虎游墙功,迅快游上,待到离那陷井之口尚有丈余,右足在钢壁上一点,冲天窜起,袍袖一拂,护住头脸,生怕有人伏在井口突加偷袭。
  身子尚未落下,游目一望,水阁中不见有人。
  梦子孤不愿多生事端,越过围墙,抄小径奔由易天行,凌玉虎等停歇之处。
  夜幕低垂,疏星残照……
  一声凄厉悠长的马嘶传来……
  梦子孤星目如电索扫过去,他的心底不禁掠起了一股寒气。
  原来这时地面上,强卧着八具死状甚惨死尸,断头缺脚,弃满一地,八匹骏马,也是横卧地面,一动也不动。
  这八个人正是冷血教,玄武旗坛下的八位香主,那海鲸帮的凌玉虎少帮主,与玄武坛主易天行,已不知去向踪迹。
  以这边场地混乱的情形,显然梦子孤去翠绿山庄时,曾经发生一场惨烈凶搏。
  梦子孤这时怒火填胸,他觉得这惨酷的血案,是穆虹月主谋干的,他由怀中掏出那只锦盒,冷哼一声丢在地上。
  蓦然,他想起凌玉虎与易天行,生死下落不明,剧毒未除,不禁俯身拾了起来,突然他敏感到那女子的酷辣手段,盒中可能没药,想着他不禁张开盒来,突然一般异香冲鼻而入。
  梦子孤猛感不对,但鼻中已呼入异香,可是吸入后,他并不觉得身体有何异样的感觉。
  星光依稀,梦子孤目见锦盒中有一张纸笺,他迅速取出张来了开来,只见笺中腾蛟起凤的写了几行墨字:
  “你们酒席之中所中的剧毒,称为‘灵芙奇鲛’之毒。你们内心定有一丝疑念,我如何使你等不知不觉的中毒,据实的告诉你,这座水阁中那水仙模样的花叫做‘醉仙灵芙’,虽然是极难得之物,但本身却无毒性,不过,你们要知道那柄假‘月形’剑,乃是用海底的‘奇鲛香木’,所制,本身也是无毒,可是这两种香气混在一起,便成剧毒之物了,中毒活该,谁叫你们贪心去拔那柄假的‘月形’剑。中了‘灵芙奇鲛’剧毒,只要毒气吸入脏腑,便是死路一条,无药可救,而且深受折磨而死,你等皆中毒已深,回生乏术,所以我叫属下早送你等人去天堂。
  “若是身中冥阴掌毒者,灵芙奇鲛巨毒浸体无效,梦子孤你自幼便中冥毒掌,当然脱出此难,不过你开锦盒之时,那股异香,却是你生命的克星,哈哈……你知我是谁吗?死后就知晓——穆虹月草敬。”
  梦子孤假借星光读完这信笺,他不禁惊得目瞪口呆——也无比的暴怒……
  江湖武林的波诡云谲,他这时真正的深刻体会到了。
  她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知我自幼便中冥阴毒掌?她是谁?为何要残害自己?
  这几个问号?足够梦子孤一生的时间思索了。
  她觉得穆虹月,是人间第一美的女人,但也是最残狠,阴毒,奸诈的女人。
  她实在令梦子孤太可怕了,整个江湖武林对于她,也太恐布了!
  梦子孤气极,他要回去向她问个明白。
  轻缓的蹄声,敲破了死夜——
  红焰闪动,一缕巨大黑烟冲天而起——
  梦子孤转头望去,他惊得呆了——

  第十五章:重现天魔教
  原来那一道浓厚的冲天火焰,是由那奇异女子穆虹月住所翠绿庄发起的,显然她是在放火烧庄。
  梦子孤猜不透对方为何要把一座富丽堂皇的庄院烧掉,他觉得这女子心思,太令人神秘难测了。
  他知道对方已离开翠绿庄了,他满腔怨气无从发泄,不禁仰首发出一声龙吟长啸,把积压头之怨气,随啸发出。
  目前冷血教的玄武旗帮主易天行,与海鲸帮凌玉虎少帮主,生死不明,梦子孤只得自己只身赶赴玉龙谷。
  次日黄昏,梦子孤已到玉龙谷前面的山谷,他正想欣赏山景之际,忽听得前面不远的森林外,叮叮当当,传来一阵兵刃交鸣之声。
  梦子孤好奇心起,循声过去,只见两株大树之间,有两个少年正在练剑,旁侧凝立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她正是笑吟吟的瞧着。
  梦子孤凝神注视过去,他心头不禁一震,原来这三人都是自己所认识的,在旁观看的美丽少女,正是翠绿庄的神秘少女穆虹月,比剑的两位少年,便是青城派的两位剑客,杜青竹与高层波。
  梦子孤感到奇怪已极,原来那穆虹月竟是和青城派一道之人……
  想至此处,只见白光一闪,嗤的一声,杜青竹反剑掠上,高层波左臂立被宝剑刺中,鲜血冒了出来。
  梦子孤看得吃了一惊,只道是杜青竹失手误伤了他师弟。
  那知高层波哼了一声,铁青着脸“刷刷刷”一连三剑,招数巧妙狠辣,招招指向杜青竹的要害。
  梦子孤这才明白,原来雨人并不是在练习剑法,而是真打实斗,不禁大感讶异,不知他们同门师兄弟究竟是为了什么?突闻身侧的穆虹月笑道:“看来师弟却真不如师哥,还是杜兄的剑法精妙,狠快些!”
  高层波听了此言,一咬钢牙,翻身回剑,剑决斜引,一招“百丈飞瀑”,剑锋从半空中直泻下来。
  梦子孤忍不住心底喝了声采:“好剑法!”
  杜青竹缩身一躲,但高层波的剑势不曾用老,中途变招,剑光一抖“嘿!”的一声呼喝,刺入杜青竹左腿。
  穆虹月拍手娇声笑道:“原来做师弟的毕竟也有两手,杜兄这一下可比下去啦。”
  杜青竹怒道:“也未见得!”
  话闻未落,剑招突变,歪歪斜斜,使出青城派中的一套,“雨打飞花”剑法来。
  这一路剑法全是走的斜势,飘逸无伦,但七八招斜势之中,偶尔又挟看一招正势,令人极难捉摸。
  高层波这路本门剑法,自是烂熟於胸,见招拆招,也毫不客气的还以击削劈刺,两人身上都已受伤,虽然中的均非要害,但处门中鲜血飞溅雨人身上,袍上,手上都是血点斑斑。
  师兄弟俩,越斗越狠,到后来竟似以性命相搏一般。
  这神秘的和女穆虹朋,却在一旁不住口的推波助澜,赞几句杜青竹,又赞叹句高层波,把两人激得兴发如狂,恨不得一剑把对方刺倒就地,才显得自己剑法多强,讨取穆虹月的欢喜。
  梦子孤这时内心明白,他师兄弟俩忽然拼命恶斗,全是穆虹月这奇女子从中挑拨!
  青城派的两师兄弟,越打欲取胜,但到后来各人重了狂兴,竟是要致对方死命一般,再斗下去,势非闹出死伤惨祸不可。
  梦子孤看这二人的剑法果然极为精采,只是变化不够灵活,内力也嫌薄弱,剑法中的威力只发挥得出一二成而已,于是,梦子孤也暗暗惊服青城派剑术之精妙。
  梦子孤正当凝神揣摸两人剑术之时,那神秘女子穆虹月不知何时已悄悄走得无影无踪。
  青城派两个师兄弟,此时正打得激烈万分,梦子孤看得暗暗叹息,这两个没出息的年青人。
  但他这时心中也暗骇,穆虹月到处煽动各派高手互斗,暴露她抱着一种歹毒阴谋,可能她是最近震惊江湖武林的血骨盟……
  若以她的武功而论,当然不能凌驾一般武林高手之上,不过她的才智、诡谋,却令人防不胜防!
  梦子孤这时也不愿再看青城派的这两位傻瓜,为了一个女子,破除手足之情,拼命恶斗,於是疾速向穆虹月逸去方向追去,他想向她问个明白,关於冷血教的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及凌玉虎的生死下落?
  高层波与杜青竹,互斗多时后,发现穆虹月已不在场,才知上了她的当,两人相对凄然苦笑,收剑裹伤,心中羞愤已极!
  原来先前两人遇上了穆虹月,她问他二人到底谁的武功高些,想学几招青城派的剑法,准备向那剑法高明些的人求教。
  二人见穆虹月,容颜娇丽绝伦,比之冷血教的云素月更胜几倍,脑际早已迷迷糊糊,两人谁也不肯放弃与美人接近的大好机会,於是,毫不退让拔剑相向。
  起初不过想胜过对方一招半式,但越打越狠,收不住手,穆虹月又从旁推波助澜,大是挑拨,两人竟落个两败俱伤。
  梦子孤快速的走过了两个山峰,却没有看到穆虹月的影子,不知她已逃逸何处?他心中感到惊奇不已,难道她已察觉了自己的行踪,不然她怎会转瞬踪影不见。
  东峰一轮上弦月,已缓缓破出云层,清冷霜辉普照着绵绵峰密,轻风微拂,这山中之月,显得如此平静。
  谁会知道这玉龙谷的附近,正要发生一件惊天剧变!挺秀的峰峦会潜伏着江湖武林的家高手?
  梦子孤不信追寻不着稚虹月,突展开轻功,向前奔驰。
  突然他停止脚步,转脸向左侧山崖一片乱草丛中望去。
  只见那草丛旁边,伏卧着四个身着轻装的大汉,身边数尺处,放着四把单刀。
  梦子孤纵身一跃过去,右脚微一用力,把前面一个伏卧大汉,翻转过来,伸手一摸,鼻目早绝,原来已死去多时。
  梦子孤见那大汉,全身没有伤痕,耳、鼻、口、目中,亦无溢血现象。既非兵刃拳掌所伤,亦非被内力震死,不知被人用什么手法击毙,横死这草丛旁边。
  梦子孤再翻转另一死者,死状都是一样,他心中暗暗忖道:“这死去大汉,是被人用一种极高内家功夫,棉掌之类所伤,是以,外面毫无伤痕,五官亦无溢血现象。”他想到这里,不禁哺哺自语道:“听恩师讲过,棉掌为武当派绝技之一,难道武当派有人来这玉龙谷中,参於此事吗?”
  蓦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梦子孤看到四具尸体,已感到四周隐伏杀机,早已提高警觉,闻声不禁迅速转过身来,纵目四顾。
  只见五丈以外的树荫影下,凝立着一条修长的人影,这人一声冷笑后,冷冷说道:“那也未必,现在号称武林九大主派之中,有不少门派,都有近乎棉掌之类的阴柔功夫,像崆峒派的阴风掌,青城派的竹叶手,少林寺的九阴掌,以及名噪武林的冥阴毒掌,等等,都是击人无痕,专伤体内脉穴的阴毒功夫。”
  梦子孤眉头微蹙,问道:“这四人莫非是尊驾所伤的?”
  那修长人影冷声哼了一下,道:“你知道这四人是何口何派的人物?”
  梦子孤回首,不禁转头望了一望,这四具尸体,只見他们服饰特异,尤其是颈项间,挂着一块魔爪乱舞的鬼符令。
  就在梦子孤转头之际,突然背后一股劲风疾速撞来,急捷速的一旋身形,冷哼一声,左掌往后拍出……
  这人身手真是不弱,他倏然散身直上,转瞬间踢出四股,劈了三掌。
  这七招快攻,迅厉绝伦,梦子孤根本无法还手,被逼连连退后七步。
  梦子孤剑眉倏紧,怒喝一声,双手握拳当胸,直向来人扑去!
  他这一扑之势中,含有奇诡难测的变化……
  霎那间,梦子孤左拳右掌已精奥无伦的瞬间连次击出七拳七掌。
  这修长的黑衣人,武功真是奇高,他在梦子孤掌发之时,立刻收敛攻势,拔身而起,旋空一个斛头,倒翻出两丈以外。
  梦子孤雷奔电闪的七拳七掌,终於全部被他闪过。
  这时,两人四道眼光,互相怒视着……
  梦子孤倏有所悟,惊啊一声,道:“噢!原来是何兄!阔别月余,何兄的武功更见超绝了。”
  只见面前是位黑绸衣衫的英俊、俏瘦少年,他就是在少林寺被梦子孤击败的顶绝高手九绝神君何必道。
  梦子孤自从侥幸将何必道击败后,他始终耿耿於怀,暗恨自己树立了一个仇敌,因为他击败何必道,完全是想在少林寺居功赎罪,抵偿智性恩师遗落轻书之罪,那知,反因自己身负武技,招来大祸,迫死智性师父,因此梦子孤对於击败何必道之事,心总也是忐忑不安,而且他也觉得何必道是位很有义气之人。
  九绝神君何必道,这时也看清了对方是自己上少林寺被击败的那位少年和尚,他怔了怔,方才凄凉的轻叹一声,道:“原来是幻孤兄,唉!本来我是还想跟兄台较量一下,但就次刚才儿招身手看来,兄台的武功,好像已经突飞猛进,就是我再苦练十年也无法赶得上,唉——!”
  他说完又是一声极为凄凉的叹气,豪息顿失,生像他今生在武技方面,已经失去了信心和希望!
  要知九绝神君何必道,他是位极为刚强、高傲之人,他被梦子孤击败以后心中悲伤已极,於是他在月来曾经暗下功夫,勤练一些上乘武功,打算再和梦子孤作一番决斗,然而刚才几式迅捷如电的博斗中,他觉得梦子孤在闪避几招攻击之时,身步暗蕴玄奥,反手一击之中,更是精奥博大,和月前武功相较有如天渊之别。
  若以现在梦子孤和何必道相比较,不见得何必道的武技,就会比梦子孤差,但是何必道他自己知道,以武功进境的快慢看来,自己的武技两个月后,将要比梦子孤尚差一段距离!
  梦子孤听他这声叹息,心中得是难过,说道:“何兄!请你宽恕小弟在少林寺的冒昧……”
  九绝神君何必道,微然一叹,道:“幻孤兄!请不必介意,你我不打不相识,如果你不嫌我的话,兄弟愿交上你这么一个朋友。”
  梦子孤没有想到何必道,如此豪迈,他心中喜道:“何兄,兄弟姓梦……”
  九绝神君何必道闻言眉头微皱,道:“姓梦,那么大名呢?”
  梦子孤心头一震,即笑道:“草名幻孤。”
  九绝神君何必道,心中暗暗念着:“梦子孤!梦子孤!不是,不是教主的儿子……”
  梦子孤目睹何必道迟疑之色,忙问道:“何兄,在下不明白,这些死者是何派门下?”
  九绝神君何必道,微然叹道:“梦兄,你知道武林之中,有个天魔教否?”
  梦子孤惊声道:“天魔教?难道这四人是天魔教弟子?”
  原来在四百年前便有这天魔的存在,其组成庞大,教中人个个武功高强,教规极严,在四百年前创教之初,很为武林道所倚重,但是教徒众金,龙蛇混杂,就在第十六代二百年前出了一位教主周天成,此人心术不正,不守教规,为非作歹,残杀同门忠义之士,天魔教徒,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暴戾猖狂。
  於时,武林九大主派,联合之讨伐,在一场惨烈搏斗之中,九大派的门人死伤惨重,血流成河,但终将这个罪魁首恶周天成击毙。
  自此之后,天魔教便被人称为魔教,邪教,为名门正派的侠义所不齿,把他们当作十恶不赦之徒,格杀勿论。甚至,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黑道中人,或是名门正派的败类干下伤天害理之事,也都加诸天魔教的头上,於是每当天魔教忠义之士再度组织,秘密兴立教主之际,便被武林同道全部歼灭。
  天魔教自十六代以后的二十代教主,都是从新布置教规之际,就惨遭横祸,第三十七代教主梦子秋,此人是位天纵奇才,居然能在众江湖武林中的仇视下,将天魔教再度复兴教业,二十年来教中势力扩展到全国每一角落,就在九大门派的弟子,也有不少天魔教徒。
  (天魔教是本书一大主干,所以笔者加以介绍。)
  九绝神君何必道听梦子孤这一问,不由轻轻叹道:“嗯!他们是天魔教徒。”
  梦子孤感到无比惊异,原来天魔教第三十七代教主梦子秋,突在二十余年前神秘失踪,据说天魔教又告冰消瓦解,没想到玉龙谷附近,会有天魔教徒出现,梦子孤对天魔教的情形,曾听智性和尚,在生前向他说过,所以他对於天魔教的概况仅略知一二。
  梦子孤见何必道说到天魔教,脸上隐约露出一股凄伤之色,心中好生奇异。
  突然,九绝神君何必道,注目在梦子狐的脸上,缓缓说道:“梦兄,你知道兄弟之来历吗?我在和你结交之先,要告诉你兄弟是为武林中人所仇恶的天魔教徒,这四个死者正是兄弟的属下,如你心中厌恶天魔教的话,兄弟就此告别。”
  梦子孤听了此话,呆呆怔在那儿,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英凤飒飒,慷慨豪爽的何必道,竟是天魔教徒。
  梦子孤微怔之后,道:“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中弟子若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倘若一心向善,那便是正人君子。”
  九绝神君何必道闻言心里暗喜,道:“多谢梦兄慧人君子高见,不过,你要知道我们教中,却有些是性子偏激,行事乖僻的人,而且武林中偏见仇视天魔教徒,如果梦兄常和兄弟一起,说不定日后会贻患无穷。”
  梦子孤生性豁达,对邪正两途,原无多大偏见,他见何必道光明磊落,正是自己心中结往结交之人,纵然他是出身邪教、魔教也都是一样。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人们往往有种不公的看法,纵然天魔教以前有些不正的行为,但是轻过二百年后的长久岁月,那种仇视也不该永久存在。
  梦子孤呵呵一阵大笑,道:“何兄,你把我姓梦的看成怎样一个人,别人仇视天魔教,在我看来,却不能一概而论,结交与否也是我私人之事,他们又岂奈我何!何兄不要多说了,兄弟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九绝神君何必道感激泪流,轻然一叹,道:“梦兄,此地并非,长谈之所,我们走吧!”
  话毕,何必道将四具尸体,抛入草丛深处,向前走去。
  两人紧走一阵,已到一座满山苍松的峰下,何必道正要举步攀登,忽然冷哼一声停步不进。
  梦子孤这时也看到了,只见山前两株巨松之上,分吊着两具尸体,悬空飘来荡去。
  何必道忽的一振双臂,跃起两丈多高,左手一探,抱着右面巨松上被吊之人腰际,右手掌缘横向绳子一削,绳索应手而断,何必道右手却借势抓住绳索,左臂一甩,把尸体向梦子孤投去,口中叫道:“梦兄接着,别让他摔得血肉模糊。”
  梦子孤依言张开双臂,接住何必道投来尸体一看,但见舌吐眼暴峰前两珠巨松之上,分吊着两个尸体,悬空飘来荡去。
  何必道忽的一振又臂,跃起两丈多高,左手一探,抱着右面巨松上被吊之人腰际,右手掌缘横向强子一削,绳索应手而断,何必道右手却借势抓住绳索,左臂一甩,把尸体向梦子孤投去,口中叫:“梦兄接着,别让他摔得血肉模糊。”
  梦子把孤依言张开双臂,接住何必道投来尸体一看,蛤见舌吐眼暴,极似自缢而死,死者颈项间也挂间着一面鬼令符铜牌,不用说又是天魔教徒。
  九绝神君何必道在投出尸体的同时,立刻又旋空飘到另一棵松树,解下那具尸体,随着飞落梦子孤身侧,望了那尸体一看,脸容罩上一层痛恨,凄伤之色。
  “他是被人点了穴道,然后吊在树上,再解化被点穴道,看上去似和自缢而死一般,哼!这点鬼域伎俩,岂能瞒得过人。”
  何必道沉忖片刻,方道:“梦兄所见极是,唉!这玉龙谷附近,恐怕即将掀起一场惨烈绝伦的搏斗,也许在我俩四周,正有着无数强敌暗伺。”
  说完,他从梦子孤手中接过尸体,双臂一振抛到数丈外,一片浓密的林木之中,又道:“梦兄,看来江湖武林道不是奔着孤天血手令而来?而是为残杀我们在魔教来的。”
  梦子孤闻言,再想到这六具尸体,心中忽生寒意!暗道:“他孤单一人,若是这时九大主派中人出现,那才是双拳不敌四手……”
  九绝神君何必道,望了梦子孤一眼,道:“梦兄,兄弟带你看本教一位前辈。”
  梦子孤默默的点点头,跟在何必道身后,向上攀登。
  这座山峰,并不很高,只见苍松密接,枝丛蔽天,穿行林木深处,不见一点星月之之光,地上乱草叶横生,触目毒蛇乱窜。
  走了顿饭以上工夫,才到峰顶穿过林木,峰顶下有数十丈一块地方,光秃秃的,寸草未生,土呈玉色,这峰谷居然像似一条盘龙。
  何必道向梦子孤说道:“梦兄,这地方便是玉龙谷,土质奇异,色如碧玉,形如盘龙,因而得名。”
  梦子孤也感到自然形成之物,真的怪异之极。
  何必道说道:“梦兄,此地最近常有武林人物窥探,我们快走!”
  语着,两人又走了片刻,到一处深涧旁边,这溪涧只不过一丈多宽,但却深不见底,隐隐由下面传上来水流奔放之声,何必道语道:“越过这道深涧就到了。”
  梦子孤问道:“敢问贵教前辈是谁?”
  何必道答道:“是敝教中的四大天王之一的,毒魔天王莫毒夫。”
  这个名字,对於梦子孤当然极为陌生,不过他感到此名号太过邪气。
  两个越过深涧,转了几个山角,景物忽然一变,只见满地绿茵,杂草山花,两堵山壁,夹着持着一道幽谷。
  穿过幽谷来到一座光滑如削的绝壁前,这绝壁除了触接地面,有一个三尺高低,尺许宽窄的山洞之外,左右百丈之内,都可一目潦然。
  梦子孤跟随着何必道,低头向沿中走去……
  山洞之中,当常黑暗。而且高低不平,走起来十分不便,蓦然,眼前一亮……
  原来洞末端,并非山谷。而是四面峭壁,环绕五六丈方圆一块平地,而且愈向上愈小,顶端正只不过井口大小一个圆洞,真似由人工凿成的一口石井,此时半轮明月正挂高空,霜花似的月光由顶上圆洞直射而下,洞中十分明亮,梦子孤仔细打量了眼前景物,心中暗自叫绝,忖道:“好一处隐密,幽绝的所在,如再把那入口封堵起来,倒是一处清修之地。”
  九绝神君何必道,右手指着北面一间石室,回头向梦子孤说道:“敝教的毒魔天王莫前辈,就在里面,梦兄请在此稍候,兄弟先去通报……”
  “报”字尚未出口,突闻先前入洞的石道中,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拉梦子孤,低声说道:“看来莫前辈不在洞中,我们快些跃入石室。”
  说着,和梦子孤疾快跃入北面石室。
  两人刚刚隐起身子,只见这座石屋的入口,已出现一位灰袍道髻,黑髯过胸,背负长剑,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
  身后紧随一个白色长衫,身材瘦长,手提一柄奇长竹剑的老者。
  九绝神君何必道,由石缝中瞥扫来人,心中不禁大骇,暗道:“那中年道士,莫非就是崆峒掌门华家泰,手提竹剑者是名震武林的青城掌门,竹叶神剑闻先智?”
  只听那手提竹剑老者,大笑说道:“华道兄,兄弟已和昆仑派掌门铁琴手马正西夫妇谈过,并已得其夫妇允诺,如果道兄再一答应,咱们目前实力就超过冷血教了。不管血骨盟主要在玉龙谷,接收孤天血手令传言,是真是假,倒不妨借此机会,先把冷血派遣来之人,一举歼灭,也是一件乐事。”
  崆峒掌门华家泰,微微笑,道:“闻兄高见,贫道十分赞同,近几年来,自从天魔教瓦解后,冷血教大肆武展势力,到处设立分舵,看样子大有取代天魔教横扫武林各派,独霸江湖的趋势,据闻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准备柬邀武林九大主派,在四川冷魂谷总教坛比剑。贫道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中,武林形势,有这样大的变化?”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道:“冷血教柬邀咱们九大门派比剑之事,兄弟是亲耳听得,灭绝仙婆手下的四大旗坛主,更是到处大放厥词,此事早已盛传大江南北,只要是武林道上的人物,大概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了。”
  两人谈笑之间,直向石室走来,但闻步履之音愈来愈近,刹那间已到室石门外,梦子孤转脸望着何必道,只见他已运气蓄势,准备应敌。
  处此情形之下,梦子孤也只得凝神运气,以备迎击来人相犯。
  但闻步履之声,倏然停住,竹叶神剑闻先智突然大声喝道:“什么人……”
  三个字刚说出口,已闻长笑之声传来,倏忽之间,已到了石室外面。
  只听竹叶神剑闻先智,打了两个哈哈,道:“杨兄来的巧极,我替你引见一位难得一晤的朋友。”
  只见后来的人,是位乾枯瘦小,精悍,深沉的老叟,只听他乾笑了两声,道:“这位可是闭关二十年的崆峒阴风残魂手华道兄?”
  崆峒华家泰笑道:“不敢!不敢!贫道俗名华家泰,闭关承武林中朋友们拾爱,送一个阴风残魂手的绰号,兄台可是华山派掌门,人称八手仙猿的杨柳风兄么?”
  “彼此彼此,都是武林朋友们抬爱,算不得什么?”
  竹叶神剑闻先智,哈哈大笑道:“(缺字)
  八手仙猿杨柳凤,又是两声干笑,道:“两位不必这等谦虚,华兄自二十年前接掌崆峒门户之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过,杨兄也很少下华山,这次能不期而遇,实是难得,只可惜这深山大泽无法替两位大设筵席庆贺一番。”
  阴山残魂华家泰,微微一笑,道:“开兄盛情,贫道心领了,我们今夜之事,还是言归正传。”
  八手仙猿杨柳风嘿嘿冷笑几声道:“华道兄,开兄,你们刚才所谈是否想联手对付冷血教的灭绝仙婆?”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道:“不是兄弟有意长冷血教的威风,杨兄纵然身负绝世武功,只怕也无法单身闯入冷血教四川冷魂谷总坛重地,何况那灭绝仙婆是久负盛名的武林高手。”
  八手仙猿杨柳凤,干咳了一声,道:“开兄高见,在下十分佩服,那以兄台之高见,究应如何?”
  “冷血教灭绝仙婆,虽然是处处威胁九大门派,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你们要知道另外一股势力,却比他们更厉害,花道兄你说是不是?”说着,他转脸望着华家泰,微微一笑。
  八手仙猿杨柳凤,冷冷笑道:“你们到底是在闹什么玄虚,何不干脆直说出来。”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笑道:“贫道先问杨兄不请自来,是否愿和我们共进共退?”
  八手仙猿杨柳凤,乾声笑道:“华道兄,你叫兄弟跟你们同道做什么?”
  竹叶神剑闻先智,神秘一笑,道:“暗算天魔教余孽,残杀冷血教四旗坛主,同夺血骨盟的孤天血手令。”
  八手仙猿杨柳凤,闻听天魔教余孽,心中大惊,道:“怎么?天魔教有人参与玉龙谷之事?天魔教不是在二十余年前瓦解了吗?”
  梦子孤与何必道,听到此处,他们已知道刚才六名天教魔徒,定是被闻先智和华家泰残杀,何必道这时血脉愤涨,虎目喷火,但他是机智绝伦之人,明了眼前利害形势,只得强自忍耐。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道:“哼!瓦解?!天魔教教主梦子秋虽然神秘失踪,但当今教中四大天王仍然存在,他们只不过是在和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争位教主,只要他们平息内哄,天魔教立刻便复兴起来。”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这怪名号,在梦子孤耳中听来,觉得怪异之极,听其外号像似三个,但名字却是一人。

  第十六章:鬼域技俩
  竹叶神剑闻先智,接声道:“据兄弟亲察所得,天魔教余孽早於两天之前,已在这玉龙谷四周,布上暗椿,迟迟不见行动,想必是另有所诡谋。不瞒扬兄,兄弟和华道兄行踪,已被天魔教几处暗椿发现,情势所迫,不得不先下手扫除了他们几处暗椿。”
  八手仙猿杨柳凤,干声笑道:“杀几个天魔教徒於事何补?”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道:“在二十年前梦子秋执教之时,咱们九大派处处落在下风,着着被天魔教抢去先机。就是他们人多势众,耳目锐敏。要胜他们一筹,必得先把他们耳目毁去,贫道和开兄已尽半日之力,先把天魔教在这附近的暗椿,全部扫除!”
  八手仙猿杨柳凤,笑道:“高明!高明!这样天魔教余孽真可一网打尽!”
  竹叶神剑闻先智,淡淡一笑,道:“若照杨兄这等想法,那可轻松了,要知天魔教的四大天王与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这五人中,任何一人也不容你杨兄轻视!”
  八手仙猿杨柳凤,冷咳了一声,道:“闻兄,可能断定四大天王,有人到来。”
  竹叶神剑闻先智,呵呵一阵大笑,道:“天魔教徒,已到此处,难道魔王不会跟随而来?”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接笑道:“杨兄,据实告诉你,咱们已得知毒魔天王莫毒夫老儿的行踪。”
  竹叶神剑闻先智,哈哈笑道:“杨兄,华道兄你们既然都不明了年来江湖形势变化,那么就请昕诸兄弟之言了。”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笑道:“闻兄名重武林,一言九鼎,贫道素所仰慕,那有怀疑的道理。”
  八手仙猿杨柳凤,一阵几声干笑,道:“华道兄说得不错,兄弟也深信不疑。”
  竹叶神剑闻先智,道:“既然是如此,两位同意兄弟对付天魔教和冷血教的拙见吗。”
  八手仙猿杨柳凤,望华家泰相视一笑,道:“但请开兄吩咐,我等无不尊从。”
  竹叶神剑闻先智,道:“天魔教徒我们要杀,冷血教也要毁灭,孤天血手令也势在所必得,嘿嘿,纵是九大主派的掌门人都到齐,以全力对付这两大势力,也难有制胜把握……”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一裂大嘴巴,接道:“闻兄卓见,冷血教几个首脑人物,武功都非庸手,机智亦不在咱们之下,必需想出一个妥善办法,始能收效。”
  竹叶神剑闻先智,大笑道:“华道兄,和兄弟看法相同,冷血教由旗坛主及玉凤金龙护法聚在一起,不但不易得手,而且势必有一番惨烈拼搏……所以说,以兄弟之见是先灭天魔教余孽,后杀冷血教徒众。而且冷血教徒如知天魔教有人前来,可能先同咱们联手解决天魔教……”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兄弟已想好一个办法,只不知能否适用?”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道:“闻兄筹思之策,定然极其卓越,快请说出来,一开贫道茅塞!”
  竹叶神剑闻先智,手拂长髯,笑道:“过奖,过奖,兄弟虽然想出一个诱分两教人物的办法,但得仰仗两位大力,始能收效。”
  险风残魂手华家泰,道:“如有需用贫道之处,自当全力以赴。”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道:“两位先看咱们现在停身之处如何?”
  八手仙猿杨柳凤,目光流动,打量了四周一阵,道:“形势阴恶,隐密异常。”
  青城竹叶神剑闻先智,微然一笑道:“华道兄,杨兄,你们请过来。”
  於是,三人附在耳边咕噜咕噜的说着。
  梦子孤与何必道,两人躲在石室里自然无法听到,他们这时都觉得闻先智,真是老奸巨滑,无怪近年来青城派名气如此之响。
  三人低声窸语片刻后,华山八手仙猿杨柳凤连声笑道:“好计!好计!闻兄真是有过人之才。”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狂笑道:“华掌门再和昆仑掌门马正西夫妇一联合,这几日的明争暗斗,我们已有智珠在握!
  “不过,此事看来虽易,但做起来,也确有不少困难,最为重要是时间配合的要恰到好处,在我们撤出之时,动作必需灵活迅快,即使被他识破机谋,亦因变生肘腋,无法应变得及!”
  竹叶神剑闻先智,大声笑道:“好!咱们就一言为定,只是太辛苦杨兄了!”
  八手仙猿杨柳凤一声干笑,道:“好说……好说,华道兄和闻兄这等抬爱兄弟,兄弟觉得荣幸至极。”
  语毕一阵步履之声,混合着三人的大笑由近而运,瞬息消失。
  梦子孤贴壁移到石门旁边,探头向外一看,几人早已身影俱杳,立时一个翻身跃出石室,何必道紧随着一个,“飞鸟出林”跟纵跃出。
  九绝神君何必道向四周扫视一阵,梦子孤才皱皱眉头,道:“何兄,贵教是否只你一人来此?”
  九绝神君何必道,轻叹一声道:“本教深受天下武林中人仇视,我们行踪若是不秘密,就会被仇杀,唉!只恨本教中人不团结,不然只要四大天王的其中二人到此,就是九大门派联手,也未必讨得好去。”
  梦子孤听得心中暗骇,要知九大派联手,实力何等雄厚,单只两大天王,怎可和他们对抗,看来这天魔教之能值得武林所仇视,定有其极雄厚的实力,一旦复兴便会威振整个武林形势,不然九大派就不会如此重视了。
  何必道话一说完,直向山道走出,梦子孤知他此刻时间异常宝贵,片刻时间,就可以多救几个天魔教徒。
  九绝神君何必道,刚出了洞口,突然喝道:“是什么人?”
  他左掌已然带着一股傲骨劲风直击而出,人也如飞鹰般,掠空跃起!
  倏闻一声娇叱,几十缕金风,向何必道袭去,显然对方已发出暗器。
  梦子孤不敢怠慢,疾速跃出洞口。
  他听那娇叱声音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却想不起什么人,转脸望去……
  此人原是冷血教的玉凤护法云素月,只见她头包白绢,身着白缎子紧身劲装,足登白绣鞋,身披白斗蓬,从上至下全身如雪。
  这时,何必道虚空连翻二个翻斗,一掌便要击出,梦子孤忙道:“何兄,请住手,这位是在下朋友!”
  梦子孤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暗道:“云素月一身重孝莫非是死了什么人?”
  云素月抬头一看到梦子孤,不禁呆愣在那儿。
  只见她幽怨一笑,道:“没想到我在替人带孝,但那个人却好好的活在世上。”
  只见她伸手飘下包头白结,撕的片片碎裂,丢在地上。
  何必道见云素月心头不禁一惊,原来他知道云素月是冷血教中之人。
  梦子孤微笑道,“云姑娘!这位是……”
  九绝神君何必道,脸色微变,忙接声道:“在下姓何,敢问姑娘是冷血教的玉凤护法?”
  云素月望了何必道一眼,道:“岂敢!岂敢!小女子正是。”
  梦子孤知何必道不愿让别人晓得他也是天魔教中人,他当下笑道:“云姑娘,不知你在为那个人带孝,贵教玄武旗坛主易天行是否安好?”
  云素月娇容骤变,冷哼了一声,道:“我昔什么人带孝,你何必明知故问。”
  梦子孤惊声道:“是玄武坛主易天行?”
  九绝神何必道旁观者清,他在听云素月刚才说的话,显然她是误为梦子孤带孝,但这时间言,他不禁感到一阵狐疑。
  云素月冷声道:“原来你这个伪君子,是跟穆虹月一丘之格。”
  九绝神君何必道,望着梦子孤笑道:“梦兄,你们谈谈,请恕在下先行一步!”
  余音未落,忽的一跃而起,一掠之势,就是三丈远近。
  梦子孤急道:“何兄,兄弟跟你去!”
  云素月目睹何必道身法快速绝伦,心头微惊,她见梦子孤要去,猛地叱道:“你给我站住!”
  何必道扬声说话:“梦兄,我在那道深涧等你,你事后再赶来。”
  梦子孤回过身来,冷然一笑,问道:“云姑娘,你有何贵事?”
  云素月看他那一付冷冰冰的神情,不禁大感伤心,只觉鼻腔一酸,热泪夺眶而出!
  厉声喝道:“你这骗子,我要杀了你。”
  梦子孤险色微变,道:“我是骗子?伪君子?你为何如此含血喷人。”
  云素月冷笑一声道:“哼!你若不作亏心事,为何一见我,就想跑呢?”
  梦子孤淡淡一笑,道:“我自信没有对不起姑娘之处,江湖之上,原本是非就多,男女之嫌,总不得不顾。而且在下正有要的事待办。
  “唉!我还有件重要事告诉你,最近九大门派,说不定会暗算贵教中人,你还是把此消息早些转告贵教弟子,梦某就此告别了。”
  说完话,深深一揖,回身就走。
  云素月目睹梦子孤,这般冷淡之情,不禁羞怒交加,纵身跃起,探臂直向梦子孤左肩抓下。
  这一变起仓促,大出了梦子孤意外,待他警觉有变,已被云素月抓住右肩“云门‘肩井’,两穴。
  梦子孤暗中运气,行功右肩,冷笑一声,道:“云姑娘,你这是怎么意思?莫非逼迫在下出手么?”
  云素月心头一惊,倏然放开梦子孤肩头,娇躯轻转,打在梦子孤面前,说道:“哼!我有什么下贱之处?使你这般看不起我。”
  梦子孤笑道:“不知我那里有看不起你?请你当面说明。”
  云素月被问得怔了一怔,暗道:“他对我虽然不好,但并无什么不是之处,要我举例说明,倒是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突然云素月叱声道:“你和那穆虹月勾结骗我,残害本教中人。”原来云素月带重孝,是那穆虹月告诉她,梦子孤已轻中毒而死。
  梦子孤冷声哼道:“穆虹月,我正要杀她!信不信由你,我有否害死贵教中人,天神共鉴,我也不愿多作辩解,只是目前你们教中之人,在玉龙谷附近要赶紧防犯意外伤亡。”
  云素月忽然流下两行泪水,说道:“你在钱塘江已救过我性命,别说我对你没有什么恩义,纵然是有,也早偿还了过,我明白你是个冷面冰心之人,唉!一点也怪不得你,只怪我自作多情……”
  忽然她抹去脸上泪痕,吟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吟完两句,她仰脸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直似巫峡猿啼。
  梦子孤心中一震,暗道:“难道她已爱上了我……”不禁转头望去,只见她玉颊上泪痕纵横,那狂笑之声,亦早变成痛哭之声。
  倏地,云素月转身狂奔,但闻哭声划空而去,渐渐消失在空际。
  梦子孤呆呆的站着,望着云素月奔去的方向出神,其实云素月去势如电,早已跑到了数里之外……
  梦子孤微然叹道:“没想到这样手辣,性格冷傲倔强的女子会爱上我,唉……
  忽然间,黑暗中亮起一道闪光,紧接着一声响澈山谷的巨雷。
  梦子孤抬头望着夜空,只见北方天空阴云密布,迅速向这边移来,梦子孤叹道:“这天气变化太快了……”
  他突然施展轻功,疾速向绝涧中驰来……遥遥十丈外,正凝立着一条修长人影,梦子孤朗声道:“是何兄吗?让你久等了。”
  只见九绝神君何必道,满脸焦急之色,说道:“梦兄,看来三日后玉龙谷之约,会改在今夜。”
  梦子孤道:“为什么?”
  九绝神君何必道,缓缓说道:“血骨盟主接收孤天血手令,也许是个骗局,其中定蕴藏着一件武林阴谋……”
  他语音未歇,突然一阵步履声传来,梦子孤转头望去,只两个劲装大汉,抬着一顶竹轿,轿上坐着一位老人,由松林中出来。
  梦子孤觉得奇怪,暗道:“这个人气派,怎么如此大……”
  何必道目睹竹轿上老人,脸露喜色,疾步两步,向着竹轿长揖一恭,朗声道:“天王驾临,恕晚辈未曾远迎。”
  轿上老人翻着一双怪眼瞪了何必道一眼,哼也不哼一声,直待竹轿抬离丈外,整个身躯,方由竹轿中轻飘飘跃出。
  梦子孤这时方看清这老人,原来是位缺腿断臂的残废老人。
  只听这缺腿断臂老人,干咳一般打了两个哈哈,道:“聪明!聪明!你这姓娃儿倒是先到了,不知是否已探得这玉龙谷四周敌势?”
  何必道躬身说道:“晚辈在无意之中听得消息,青城和崆峒,华山,昆仑四派,已联手对付本教,而且已经发动,晚辈所带来的八名弟子,皆被他们半日间扫除。”
  残缺老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九大门派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了,既然老夫在此,非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言词托大,口气冷傲至极!
  何必道却望着那残缺老人,说道:“青城,崆峒,华山,昆仑四派联手,实力甚是强大,莫天王一人之力,只怕不易应付裕如,不知本教还有人到来否?”
  残缺老人忽然裂嘴一阵枭鸣般的大笑,道:“自从昔年教内发生变故,老夫一直隐居绝壑石岩之中,也许当今武林中人,早已把老夫忘掉了……”
  话至此处,陡然住口,目光凝注在数丈外一块大岩石上,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再不现身,可不要怪老夫出手了!”
  只听那大岩之后,响起了一声长笑,飒然风动,跃出来青城派的竹叶神剑闻先智。
  梦子孤看这断臂缺腿老人,在谈笑之中,耳目仍然灵敏无比,不禁暗暗佩服,忖道:“无怪他言词之间,那等狂妄,看来倒非全是唬人之言。”
  只见竹叶神剑闻先智,手握奇长竹叶剑,站在那大岩石上,目光盯在残缺老人脸上,笑声忽敛,神色逐渐渐凝重起来。
  忽见这残缺老人右手一拂,人已凌空而起,虚飘飘的左袖,随风飘荡。
  梦子孤目睹这老人虚荡的左袖。心中忽生怜消之感,暗道:“这老人已是残缺之人,怎么性子还是这等火爆,智功力何等深厚,如果促然出手,只怕这残缺老人要吃大亏……”
  他心念还未转完,残缺老人已飘落闻先智停身的大岩石上,两人相距,只不过三四尺远近。
  竹叶神剑闻先智未出手袭击,已出了梦子孤意料之外,更奇怪的是青城掌门闻先智,忽然由那停身的大岩石之上,飞跃而起,向后退了三尺多远。
  但闻残缺老人,干咳般的一阵大笑,道:“闻先智,你还认识老夫么?”
  要知青城闻先智,不但是一派宗师身份,而且最近二十年青城派,名冠武林各派,江湖之上对他极是尊崇,虽是敌对之人,亦得叫他一声闻兄,但这老人却直接呼他的名字,狂妄之劲可见一般。
  青城竹叶神剑闻先智,说道:“别说莫兄自断断了一腿一臂,就是你火化成灰,我也一样看得出是你。”
  残缺老人阴恻恻的一笑,道:“老夫虽然断去一腿一臂,但自信不比以前稍弱……”
  话还未完,突然单腿一臂,抢前丈余,一扬独臂轻轻一掌,直向竹叶神剑劈去。
  梦子孤看那劈出掌势,毫无力道,虚飘飘的拍击而出,不禁一皱后头,心道:“这一掌如非暗含阴劲,定然有什么诡异的变化。”
  梦子孤自听智性和尚念诵经文以来,武功大进,再连经大变,迭遇强敌,经验阅历大增,一听这残缺老人口气,已知他不是平常人物,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但其中必然暗藏杀手。
  果然闻先智不肯硬接残缺老人一击,横里一跃,闪开五尺,拂髯笑道:“咱们自天虹顶一别,已经二十几年不见,见面就打,不觉得太煞风景么?”
  天虹顶是天魔教,第三十七代梦子秋教主,一手开发的天魔教根据地。
  残缺老人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夫这次重履江湖,不但是想重振天魔教威,就是想见识见识你们九大门派的高人,以及一些武林道……”
  话出招发双肩一晃,已抢至闻先智身侧。

  第十七章:隔岸观火
  他虽只有一腿一臂,但是动作却迅捷如电;武功高的出奇,但见虚袖飘飘,不论他用的什么身法,丝毫不见作势纵跃,人已如流矢离弦,凌空而起独臂挥动之间,连续拍出三掌。
  不知何故,闻先智总是不肯接他攻势,长笑声中,人又跃退了两丈多远,一拂长髯说道:“莫兄,虽然身成残缺,但武功却又似精进不少,不过兄弟不愿和你动手,恕我失陪了!”说完,转身疾奔而去。
  残缺老人望着闻先智的背影,连声冷笑不停,直待竹叶神剑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缓缓转过身子,单腿一跃,落到了梦子孤的面前,目光之中满含杀机,冷冷的问道:“你这娃儿,是什么人的门下?”梦子孤立刻暗中运集功力戒备,正待答话,忽觉微风飘动,何必道已跃挡在梦子孤身前,两臂一张,说道:“莫天王,你不能伤他,他是我的知交!”
  残缺老人微微一笑,道:“好!既是你的朋友就算了!”
  说罢,独臂一挥,呼的一声,人已落在那软轿之旁,身法诡异,快速无伦。他生性虽然暴、急、冷、怪,但对何必道却十分和霭,临去之际,又对何必道说道:“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眼下强敌甚多,你行动可要小心一些?”
  他右手一拂,人已跃上竹轿。何必道突然一个飞跃,拦住竹轿说道:“莫天王,暂请留步,晚辈还有几句话说……”
  他微微一顿,接道:“青城闻先智为人阴险无比,他刚才不战即退,定然有什么阴谋?以晚辈推测他定去招集崆峒,华山,昆仑三派高手,准备合力对付天王,晚辈斗胆相求,和天王同行,以便稍效微力。”残缺老人一耸双肩,冷冷答道:“自梦教主失踪后,四天王和你父争位教主后,老夫作事,已不再借重教中人……”
  何必道凄凉一叹,道:“莫天王,你老人家可知家父苦心孤诣,他最近要邀四天王上天虹顶会谈,决定教主之位,其心意莫不是为着天魔教的复兴,当今本教中人为着意气纷争,力量分散,更要为敌人所乘,现在玉龙谷附近只有天王和我二人,眼下敌人众多,又太狡猾……”残缺老人冷笑道:“好了!好了!你随后来吧!”
  说罢,一挥手,两个劲装大汉,立时抬起竹轿,疾奔而去。梦子孤问道:“何兄,刚才这独臂缺腿老人,敢是毒魔天王莫前辈?”
  何必道笑道:“他正是四大天王的毒魔天王莫毒夫,他虽身有残缺,但武功却高的出奇,唉!只因在二十余年前,梦教主失踪后,九大门派高手来攻,他因受人暗算,身受重伤,在自行运功疗伤之际,又被人惊扰走火入魔,才自断一臂一腿,但他虽是一臂一腿,武功却比前更高,你刚才不是看闻先智已微受轻伤?”梦子孤闻言,心头微惊,道:“怎么?刚才闻先智已受了伤?”
  何必道微然点头道:“只是轻伤而已,他被莫天王第一次发掌的阴歹内劲,扫伤左臂肘。”梦子孤想起刚才闻先智,不肯硬接毒魔天王莫毒夫掌力之事,暗道:“想那闻先智是近百年来,青城派最杰出的高手,功力深厚,人更机灵,青城派他接掌门户之后,立刻整顿得有声有色,但以他之能,竟不肯硬接那残缺老人掌力,看来此言非虚……”
  这时,山风陡转强劲,呼啸而过,石走沙飞,闪光迭起,雷声密如连珠。天空的阴云,已迅速的掩遮了星月之光,松涛阵阵,一片漆黑夜色。
  忽然间几声喝叱,夹在雷声和呼啸山风中由前面峰峦传来……紧接着大笑声,怒骂声,不断传入耳际,距离也愈来愈近。
  何必道脸色骤变,说道:“梦兄,你若无什要事,最好离此是非之地,兄弟要暂时告别!”说着,他身形已经如飞消逝在黑夜中,梦子孤要叫住他已来不及,只得展开轻功追去——
  夜暗如漆,数尺外难辨景物,虽然梦子孤目光异于常人,但也只不过可及三丈之内,他凝神望了四周一阵,那有何必道的影子。梦子孤向那吵嚷之处奔去,他来到一座山谷,蓦地一道强烈闪光闪起——
  梦子孤借着闪光望去,只见那独臂单腿的残废老人,坐在两人抬着的竹轿上,闻先智和华山八手仙猿杨柳凤走在一起,两人并肩而立,挡住毒魔天王莫毒夫去路。那闪光虽然光芒耀目,照澈群峰,但因一闪即逝,刹那之间,又复黑暗,梦子孤除了看清三人之外。
  目光所及,似乎周围都已站满了人。忽听轰然一声巨雷,直震的四山回鸣不绝,就在那雷声初动之际,梦子孤已迅快的掩到离开斗场四丈外二株并生巨松之下,一提真气,跃上松树,选择一处枝叶密茂的所在坐以观变。
  只听几声狂笑,和杂乱的呼喝之声,交织一起,紧接着又响起了几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是有人受了重伤。但梦子孤在松树上也遭受人家突袭,原来他刚把身子坐下,忽然伸来一只鹰爪,向他抓下。
  梦子孤武功进展极速,耳目精灵,他感觉风声有异,冷哼一声,倏然跃到前面树干,但闻一阵枝叶簌簌乱响,数尺外一丛浓密的松叶之中响起一丝阴恻恻的语音,道:“好小子,真有两手。”
  这时,忽闻青城派竹叶神剑闻先智,哈哈一阵大笑道:“莫天王,你今夜已经身陷重围,要想活着退出去,只怕比登天还难,兄弟念你在天魔教的地位身份,成全你一个全尸,快些自己了断吧!”
  只听毒魔天王莫毒夫连声冷笑,半晌才说道:“闻先智,你认为你那点阴谋技俩,都能惊骇莫毒夫么?哈哈……我只怕你闻先智今夜之中,无法再闯出这一片幽谷了。”忽的一声闷哼,一阵凄厉的惨叫连续响起,但那惨叫余音,却被阵阵隆隆雷声所掩没。
  梦子孤借那隆隆雷声掩护,身体微一侧,左手呼的一掌,直向身后突出处的怪人劈去,掌风所至,一片落叶断枝,纷纷坠下。梦子孤在左掌劈出之时,右手却潜运功力蓄势以待,不曾对方纵跳避闪,或是挥掌迎击,只一发觉对方隐身部位,立时把真气凝扫出去,他左掌旨在诱敌,右手才是绝毒的杀着。
  那知事情却大出了梦子孤意料之外,那劈出一掌,竟是毫无反应,既不见对方跃身躲避,亦无迎击力道,但闻簌簌不绝松枝折断之声。梦子孤微微一呆之后,随即一声冷笑,道:“是何方神圣、偷窥……”他语音未毕,一丝幽灵似的寒笑,由他后响起——
  梦子孤心中大骇,右掌就要往拍出,但是来人却快了一步,梦子孤只觉左肩井穴上一麻,有如被五道铁条扣住,全身劲力顿失。
  一丝冷森的语音,道:“梦子孤,你现在中了我的冥阴毒掌,现在好好的看热闹,等下有件事托你!”梦子孤闻言,有如霹雷当头击下,他目幼便中了冥阴毒掌,而此人说又中了毒掌,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此人是谁?梦子孤转头望了过去,只见两道阴森森的眸子,正凝视自己,因夜色太过黑暗,梦子孤只看到是位削瘦的老人,身着玄衫……
  原来梦子孤在刚才那惨叫声心神微分之际,来人已借机施出了“仙猿移枝”的轻功身法,幽灵也似的跃到梦子孤身后。
  梦子孤一咬牙关,出声问道:“你是谁?”
  只听怪老人阴冷的语音,道:“冥阴双老之一,催魂冥阴韩玄翁。”
  这个名字在梦子孤耳中听来,好不陌生,他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催魂冥阴韩玄翁,阴森笑道:“知道你的名字不难,而且我知道你的身世来历。”
  梦子孤道:“我的身世来历,可以请你说出来吗?”
  催魂冥阴韩玄翁,冷冷道:“废话少说,你现在静心看热闹吧!”
  梦子孤肩头被抓,劲力顿失,他穷神目力,但也无法看清催魂冥阴韩玄翁的面貌。
  两人在树上对答之言,被那不绝雷声和急啸山风掩没,所以数丈外虽停有不少十丈内能闻落叶之声的高人,也未发觉二人隐藏在巨松之上。
  忽的闪光满天,霹雳大作,风威狂发,松涛刺耳,黄豆般大小的雨珠,倾盆而下,二人虽有浓密的权叶遮蔽,但因雨势太大,片刻之间,全身已然如水浸一般。
  那催魂冥阴韩玄翁,又发话道:“梦子孤,你若要性命的话,就接受我一件事。”
  梦子孤道:“是什么事?”
  催魂冥阴韩玄翁,道:“你将这孤天血手令,交给一个人。”
  梦子孤闻言望了过去,只见自己身侧松枝干上,放着一件黑皮包裹的东西,看来极为沉重,竟真是孤天血手令。
  梦子孤惊声道:“你是血骨盟中人,为何要我将孤天血手令交给血骨盟主?”
  催魂冥阴韩玄翁,冷哼一声,道:“你自作聪明什么?我要你将孤天血手令,交给少林寺的天见禅师。”
  梦子孤惊啊了一声,道:“是天见禅师,少林上代的掌门。”
  催魂冥阴韩玄翁幽灵似的阴笑几声,道:“孤天血手令,本是你的,但你却不要,放在野狼山庄,被我得到,我再将它托你交给少林天见禅师,那是最好不过了。只要你将孤天血手令,交给天见禅师,那么他会替你疗好冥阴毒掌。”
  梦子孤道:“天见禅师,自身不是中了冥阴毒掌,他怎会疗我掌毒。”
  原来智性和尚,曾经向梦子孤说,天见禅师也中了冥阴毒掌,其实他那里知道智性所说的天见禅师,并不是韩玄阴所说的天见。
  催魂冥阴韩玄翁,冷声道:“他的冥阴毒掌,早就自己疗治好了,你是不是答应。”
  梦子孤轻叹了一声,他现在脑际迅速的盘算着,他觉得其中疑点极多,他当真觉得江湖武林波诡云谲的事,太令人神秘莫测了。
  梦子孤突问道:“天见禅师是血骨盟中人?”
  催魂冥阴韩玄翁,冷声说道:“你只把孤天血手令交给他就是,管什么是不是血骨盟中人?”
  梦子孤心头一震,他迅速的觉得这是件武林的阴谋,错综复杂的阴谋,他知道这阴谋就在自己将孤天血手令,交给天见禅师因而造成。
  这件阴谋可能造成整个江湖武林末日,梦子孤此刻正面临到极为重大的难题考验,他要看自己是否将孤天血手令交给天见禅师。
  交给他,当然天见禅师会不会答应疗治自己冥阴毒掌,虽是一个问号,但总有一线希望,不交给他,自己性命便没有了,因为智性师父的留言,自己只有一年的性命可活,现在已过两个月,剩余下的只有短暂十个月岁月,若是交给他,那么惨酷的武林末日就要造成。
  这一阵如注豪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使这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内,积水数寸。
  不知是豪雨影响了群雄博斗之兴,还是双方都在争取时间调遣人手,或是在养精蓄锐,准备一场大厮杀?
  是以,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未闻打斗呼喝之声。
  忽的雨住云散,劲风势减,当空蓝天,乍见一轮明月,清辉似水,朗澈群山。
  梦子孤转头望去,猛吃了一惊,原来那个自称冥阴双老之一,的催魂冥阴韩玄翁,已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
  他觉得这催魂冥阴韩玄翁的武功太高了,高得令自己震骇,惊奇,他现在感到江湖武林奇人异士,多的有如尘沙,以自己这份武功,真的太微不足道。
  梦子孤定神望去,只见四周已站满了人群,就是自己隐身的巨松之下,也分布着七八个手握兵刃的人。
  但听青城派竹叶神剑闻先智,哈哈一阵大笑道:“莫老儿,刚才那阵豪雨,正是天助你逃走的机会,想不到你却白白的放过了大好时机,现在风住雨收,云散月现,只怕你那点鬼魅技俩不足以冲身自保了。”
  说完,忽的一挥手中竹叶剑,又道:“杨兄,这毒魔天王,在二十几年前,被兄弟和少林派的大智禅师,武当名宿,合力围歼,虽已把他打成重伤,但仍被他狂发蝎尾毒针,冲出重围逃走,这二十几年来,就未重在江湖出现,兄弟以为他已伤发死去,谁知他竟不惜自断一臂一腿,留住性命。
  “莫毒夫老儿,一身都是又歹又毒的暗器,尤以蝎尾毒针,更是绝毒无比,不但体积细小,而且他能一发数十支,咱们和他动手之时,不可不防。”
  毒魔天王莫毒夫,阴侧侧一声冷笑,截住了竹叶神剑之言,接道:“蝎尾毒针何足夸耀,今夜让你试试老夫隐修二十年的七毒神掌。”
  青城竹叶神剑闻先智,侧目望了八手仙猿杨柳凤一眼,道:“杨兄,天魔教四大天王皆存,若不早除去,将留下异日武林无穷后患。”
  八手仙猿杨柳凤,无声无息的裂嘴一笑,道:“多谢闻兄提醒,但是闻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闻兄先出手,兄弟接挡第二阵如何?”
  竹叶神剑闻先智,道:“对付满身奇毒的莫老儿,大可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
  忽听毒魔天王一声怒喝,单脚一挺,忽的由特制竹轿上飞跃而下,右手直向闻先智劈去。
  闻先智猛的大喝一声,手中竹叶剑一招,“横扫五狱”,猛然点,削过去。
  梦子孤在松树上,凝神看看场中,却没有九绝神君何必道在内。
  毒魔天王莫毒夫冷笑一声,单脚忽的一收,身子倏然上升数尺,让过闻先智竹叶神剑袭击,直向闻先智侧身欺入。
  闻先智怒喝一声,左掌前胸疾推而出。
  一股凌厉无匹的力道,直向莫毒夫撞击过去。
  毒魔天王莫毒夫,身子还未着地,右掌已疾翻而起,迎着闻先智左掌劈出的内家罡力,轻轻一划一引,单腿已落在实地。
  闻先智忽觉自己劈出的内家罡力,被一股阴柔之力吸引向一侧,不觉大吃一惊,猛沉丹田之气,稳住前倾的身子,疾向左侧横移三步。
  毒魔天王莫毒夫,阴森森一笑,道:“闻先智,再接老夫一掌如何?”
  右手一探,轻飘飘一掌劈过去。
  他劈出的掌势,丝毫不带一点风声,随手击出,行若无事一般。
  竹叶神剑闻先智,知莫毒夫武功,大异常人,出手一击,阴毒无比,看似轻描淡写,实在暗藏杀手,而且他满身都是巨毒,一不小心,就要吃亏。
  闻先智本是心机深沉之人,在未完全明了敌人用的什么阴毒武功之前,不肯轻易冒险,纵身一避,让开劈来掌势,竹叶剑忽的舞起一片剑影。
  连续续攻出八剑……
  这八剑,都是青城剑术中,极精奥的招术,但见青光流动,剑影纵横,幻化出一片光幕,把毒魔天王莫毒夫的攻势挡住。
  八手仙猿扬柳风,目睹闻先智处处让避敌势,不肯硬接对方攻势,不由心里暗笑,忖道:“闻先智为青城派一代宗师,怎生这样怯敌。”
  正自暗笑之间,忽见闻先智挥动手中竹叶剑,倏忽间,剑影如虹,幻化出一片片光幕,不禁暗自喝彩,一扫轻视之心,干笑一声道:“闻兄的青城剑法,果不虚传,兄弟助拳来了。”
  呼的一掌,直向毒魔天王莫毒夫背心劈去。
  他这一掌乃蓄势而发,威势非同小可,但闻呼呼掌风,有如怒波击岩一般。
  闻先智目睹杨柳凤出手,心中大喜,右臂一振,那流动剑影,倏然合而为一,猛向莫毒夫前胸点去。
  毒魔天王腹背受敌,他又是单腿独臂之人,无法分手拒接前后合击攻势,而且前后施袭之人,又都是武林中顶尖高手,眼看就要被那掌风和竹剑点中。
  忽听莫毒夫冷笑一声,疾腿一屈,全身卧倒地上。
  闻先智冷笑一声,疾沉右腕,竹叶剑,“金钋定海”,紧随着莫毒夫仰卧下去的身子,击向前胸玄机要穴。
  八手仙猿杨柳凤,急袭莫毒夫后背的一掌,却因毒魔天王突然倒卧下去,掌势落空,一股强猛的潜力,直对闻先智撞击过去。
  竹叶神剑闻先智虽然觉出杨柳凤击出的掌力直逼而来,但他又不愿放过重剑莫毒夫的机会,只得运气左臂,横掌当胸准备硬接杨柳凤一击,右手竹叶剑仍然指袭莫毒夫要害。
  这本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心念动作间不容发,闻先智左掌刚横前胸,杨柳凤掌力已然近身,闻先智正待推出横胸左掌,忽觉那近身潜力突然消失。
  要知八手仙猿杨柳凤的武功,已达炉火纯青,收发随心之境,只因双方距离过近,一时间收势不及,击出去的力道,才直对闻先智撞去,竹叶神剑闻先智横掌一挡,杨柳凤立时借势收回击出掌力。
  就这一刹那间,毒魔天王莫毒夫已贴地倒飞出一丈开外,挺身跃起。
  闻先智心头一凛:暗道:“这毒夫虽只余一臂一腿,但身手灵活不减当年,还有过之。今宵之战,势必得小心一些,以免着了他的道儿。”
  心念一转,左手探怀了取出一把金丸,扣住掌内。
  八手仙猿杨柳凤,收回击出力道,本要纵身直袭莫毒夫,瞥见闻先智站着不动,心中一动,暗道:“江湖上久已传闻先智生性机诈,心狠手辣,不要中了他借刀杀人之计,我和莫毒夫拼的你死我活,他却袖手旁观,坐收渔人之利。”
  闻先智是何等人物,一望八手仙猿脸色,立时猜透他心中疑虑,当下呵呵一笑,叫道:“杨兄不要燥进,当心他蝎尾毒针利害……”
  一语未毕,蓦闻毒魔天王枭鸣般的一声怪笑,忽的一扬独臂,一股腥臭掌风,直向竹叶神剑击去。
  忽然间冷芒电奔,一道白光,直向毒魔天王飞去,丈余外暗影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叫道:“闻兄,杨兄,快请后退,不可硬接他七毒掌力。”
  闻先智冷哼一声,猛提丹由真气,双臂一抖,凌空而起,直飞起三丈多高,才悬空一个转身,化作,“苍鹰攫兔”身法,左手挥动,先打出掌中一把金丸,人也随着猛向莫毒夫扑去。
  毒魔天王莫毒夫掌势劈出,那道电奔寒芒已快近身,那知他竟不慌不忙的回手一抄,已把急袭而来的一柄短剑接在手中,手法巧妙至极!
  他刚刚接住短剑,闻先智打出的满天金丸已破空罩下!
  但莫毒夫阴恻恻一笑,振腕先把手中接得的一柄短剑,迎向闻先智打去,接着双肩一晃,倏然间闪出九尺多远,独臂一拂,施出“铁袖神功”,用内家罡气,把几粒近身的金丸击落,但大部金丸都落在莫毒夫身边二尺之内。
  闻先智一把金丸落空,施击突然三变,猛吸丹田真气,半空中忽然一展身,下落之势倏然之间又向前飞去,掠着莫毒夫身侧而过。
  这等凌空转身,全凭丹田一口真气运转,非有上乘轻功,和厚的内功决难办到。
  莫毒夫右腕一振,接在手中的一柄短剑,脱手飞出,疾如流矢,猛向闻先智打去!
  闻先智双足刚着实地,短剑已挟着划空锐啸袭到身后,闻先智猛然左手一伸,两指要夹短剑,嘶的一声,劲力太大居然直穿而过,直往胸前刺去,他身躯赶忙一侧。短剑刺破胸下衣衫而过,左手两指也被划破流血。
  这时只见一位中年道人缓步由暗影中走出,背持长剑,正是崆峒掌门阴风残魂手华家泰,毒魔天王莫毒夫一见他,不禁一皱眉头。
  蓦在此时,忽闻一阵哈哈大笑之声,划破夜空而来,倏忽之间,笑声已到数丈之内,梦子孤轻分松技,凝神望去,月光下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流矢一般奔来。
  梦子孤已看清后头的人,是九绝神君何必道,另外是位胖和尚,矮胖身躯及其脸容有如笑弥勒佛,他的肩上却负着一个大麻袋,真的不伦不类。
  梦子孤本是极为担心天魔教的莫毒夫,这时见何必道及胖和尚到来,内心稍安,他知道那胖和尚定是天魔教一位高人。
  肩负布袋,胖和尚,目睹莫毒夫后,哈哈一阵大笑,道:‘毒魔天王,原来你断了一臂,残了一脚,哈哈……这样怎做得成教主。”
  他好像似极为乐意莫毒夫,这份长像似地,莫毒夫冷笑一声,道:“笑魔天王,你不要笑,像你这狗肉和尚笨的可恶,也休想当教主。”
  闻先智等场中之人,见了布袋和尚后,脸色变,原来这人正是天魔教四大天王的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
  忽在此时,场外一阵语音,喝道:“血骨盟主驾到。”
  梦子孤凝神望去……
  只见翠绿庄的神箭八雄,穆一输,穆二败,穆三伤,穆四穆,穆五破,穆六毁,穆七射,穆八衰,齐齐到达。
  后面紧跟着,正是那位娇美无伦,诡谋百出的穆虹月,她身侧左右,却各护着一位黑衣玄衫老人。
  梦子孤望到那两位黑衣玄衫老人的其中一人,不禁惊噢一声,而其中一老人却正把一双锐利的精眸,凝视到松树上。
  倏然,一个念头在梦子孤脑际掠起……
  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把孤天血手令交给少林天见祥,看目前情势,只有三十着,走为上策!
  但闻青城派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问:“那位是血骨盟主?”
  但是,场中众人却不答,气氛似乎极为凝重——无人回答。
  只有那个穆虹月,响起一阵阵银铃也似的娇笑声,正和身旁的几人谈心说笑,但她说什么话,因为声音极低别人都没听到。

  第十八章:血骨盟主
  突然,穆虹月将眼光瞥扫大家一眼,娇声说道:“诸位雅兴不浅,我们血骨盟特来观此场热闹,没想到大家都停止下来。”
  她这一番话震惊群雄,大家把眼光都集中在她上下,穆虹月令人感到是一位极端庄美丽,简直令人心醉的美人胎子!
  八手仙猿杨柳风,连声干笑,道:“敢问姑娘,便是血骨盟主?”
  穆虹月娇声道:“不敢!不敢!小女不过是来主持孤天血手令交接之人。”
  这时场中群雄,一阵哗然,大家突然集中向穆虹月这边欺来。
  突然那站列一排的神箭八雄,穆一输大声喝道:“众人停止!”
  语音脱口,嘶嘶嘶!一阵连密响声,八雄齐发羽毛神箭……
  几声临死前凄切悲楚的惨叫声,群雄之中已有十二人中箭身亡。
  神箭八雄再次拨箭,立刻把群雄吓的停止脚步,这种神乎其技,确实太令人心惊了,连场中几位顶尖武林第一流高手,也皆脸容倏变。
  穆虹月银铃也似的一阵娇笑,道:“诸位多多包涵,这是我的手下不得不发箭伤人,不过诸位也太性急了,孤天血手令还没出现,大家何必这等性燥拼命。”
  她这一番话,说来不疾不徐,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似嘲笑,似讥讽,听得群豪脸上一阵热辣辣的难受,大家心中暗骂道:“一鬼丫头在弄什么玄虚。”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问道:“敢问姑娘,孤天血手令是否能拿出来,让众位一开眼界。”
  穆虹月冷声笑道:“你为何不问,是否能将孤天血手令,相赠于你?”
  竹叶神剑闻先智,是堂堂一派尊师,这时被她一阵抢白,不禁气得脸色微变,但老奸巨滑的他,却勉强装出笑容,道:“你们也未能够独拥孤天血手令!”
  穆虹月微微一笑,说道:“孤天血手令,仍是天下武林至宝,闻说拥有此物便能号令天下……”
  她话音未毕,八手仙猿杨柳风,干声冷笑,道:“照说姑娘是要号令整个天下武林了。”
  穆虹月神秘一笑,道:“确有此心,但还没此力。”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道:“姑娘纵是有孤天血手令,星月双剑,但天下不从,你如何号令天下。”
  穆虹月娇声笑道:“极是!极是!看来那句‘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锋,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话是白说了!”
  八手仙猿杨柳风,道:“那么你认为是真有此威力?”
  穆虹月道:“是真或假,眼下不谈也罢。本血骨盟邀约天下江湖武林高手,来此玉龙谷欣赏孤天血手令,小女知道当下诸位,谁不存心欲得这件宝物而甘心,居然小女敢邀约众人,当然也敢接受诸位掠夺。”
  竹叶神剑闻先智,微笑道:“姑娘不也是抢夺而来的!”
  穆虹月望了他一眼,嫣然一笑,道:“不错!武林至宝,强者得之,所以我说,这孤天血手令,如果你们这些人能够从我手中夺去,那么小女不会感到伤心!”
  崆峒阴风残魂手华家泰,微笑问道:“姑娘!那孤天血手令……”
  穆虹月道:“且莫噪急,本来小女是约诸位三日后在玉龙谷邀会,但是诸位好不够豪放,居然都先主人到达,所以小女不能强人所愿,把三日后之约改在今夜,当然我的门下无法赶早将孤天血手令送到,这我先向诸位致谦,不过,若无差错的话,我那门下会在今夜三更时刻赶到此地。眼下刚好是夜初戌时,还差两个时辰,在这等待的时间,众人之间,当然有些私事待了,你们不妨请便。”
  竹叶神剑闻先智,呵呵笑道:“我们互相拼得精疲力尽,那么血骨盟再收渔翁之利是吧!”
  穆虹月冷笑道:“看你想得如此缜思,大概非得孤天血手令不可。”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道:“彼此彼此,谁愿意眼看宝物落入别人之手。”
  穆虹月冷冷接道:“闻掌门,少逞口舌之利,既然如此,本血骨盟众人素对青城武学敬仰,今夜正好借机领教!”
  竹叶神剑闻先智回头望了望华家泰和杨柳风,道:“姑娘如肯赐招,老夫非常欢迎,不过老夫多长了几岁,若和姑娘动手,未免胜之不武,而且留人笑柄!”
  要知竹叶神剑心机如何的阴沉,他知道这小女子居然能当血骨盟主,统率众雄,武功定极为出奇,而且自己虽然明言四派联手,但当今昆仑派马正西夫妇两人,仍未到来,面对天魔教的两大天王,已感势力薄弱,何况是场中各高手,所以他想自己绝不能先试血骨盟的煞锋。
  天魔教的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他像不倒翁似的打个哈哈,道:“闻先智,我们天魔教跟你们九大门派,水火不溶,势不两立,既然如此笑和尚跟你玩几招如何?”
  竹叶神剑闻先智,笑道:“极是!极是!我们早该动手了!”
  天魔教的青魔天王莫毒夫,冷声笑道:“笨和尚,你不要强搅生意好不好!”
  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打个哈哈骂道:“莫老儿!那么就让你先去送死。”
  毒魔天王横瞪了许笑天一眼,道:“你这和尚好不知趣,天虹顶之会,定要让你有苦吃。”
  竹叶神剑闻先智,阴森林地一声冷笑道:“毒魔天王,笑魔天王,你们看看,人人恨你们魔教人入骨,你等还能走得了么?”
  毒魔天王莫毒夫,不屑道:“别说你闻先智等三派联手,就是整个天下武林,何足以困我莫毒夫!”
  竹叶神剑闻先智,仰脸一声长啸,道:“那么就试试!”
  跃起一剑,直劈过去。
  毒魔天王莫毒夫单腿一跳,让开闻先智一剑猛劈,扬臂忽的平胸推出。
  闻先智早已存心硬接莫毒夫一掌,是以,在青竹剑劈出一招之后,立即不再抢攻,左掌潜运功力,蓄势以待,一见莫毒夫挥掌攻来,忽然大喝一声,左掌猛的迎击而出。
  这一掌是他数十年修成的内家功力所聚,威力非同小可,随掌击出一股强猛无俦的潜力,排山倒海般衡撞而出。
  毒魔天王莫毒夫,嘿嘿冷笑一声,道:“来的好!”平推而出的独臂忽的一收,紧接着又疾吐而出。
  就这一收一攻之势,力道又加强一倍。
  两股潜力悬空一接,竹叶神剑立时觉出不对,只感自己击出那裂碑碎石的掌力,有如击在一团棉絮之上,力道难以用实,不禁大吃一惊。
  他本是久经大敌之人,觉着不对,立时猛吸丹田真气把那击出力道收回。
  只听毒魔天王,一声怪笑道:“闻先智,试接老夫一招七毒神掌如何?”
  身子微向前倾,掌势威力又加,但闻腥之臭气,夹在一股阴柔力道之中,反逼过来竹。
  叶神剑闻先智心头一凛,暗道:“这老儿一种武功阴歹无比,不要着了他的道儿,”当下运气出声,把那收回力道,重又反击过去。
  忽听华山八手仙猿杨柳风,又喝一声,挥动右臂,打出一股拳风,直向两人之间撞击过去。
  这一拳发的恰是时机,莫毒夫虽然功力卓绝,但也难当青城,华山两派掌门人合力一击只觉身子一震,飘然疾退了三步。
  原来莫毒夫修习的武功,纯走的旁门邪迳,和一般武功,大不相同,掌势看上去虚飘飘的,似甚平淡,其实他那击出掌势之中,却含着一种阴柔劲道,在击中人身之后,立进弹震出来,即是功力和他相若之人,及时运气反击,也要吃亏,如是功力比他稍差之人,更是要吃大亏,因为他那种阴柔内力,纵令你运气反击,自己也无法觉出优胜劣败之势,只有莫毒夫本身才能感觉到是否胜他一筹。
  是以,闻先智以全身真力一击,因无法觉出优劣之势,立时收回击出力道,却给了毒魔天王以可乘之机,趁势运用七毒神掌,反击过去。
  八手仙猿杨柳风,及时发出一拳,和闻先智因自保而重行反击而出的内家力道,合在一起,威势何等强猛,莫毒夫登时感到自己劈出的阴柔力道,无法拒挡这两人合一的内家罡气,才收回发出的七毒掌力,飘身后退。
  两人这一阵生死之搏,也就不过是瞬息工夫,闻先智心中暗自盘算道:“自己在那山腹鬼洞中计议,原想把天魔教及冷血教高手,引至那密洞之中,俣力予以歼灭,或是用山石把那密洞封闭,再由那岩顶洞口,投下燃烧的枯火种,把对方活活烧死在那密洞之中,那知毒魔天王莫毒夫,二十余年不见,眼下他虽已成为残废,但武功却更高,方才我以内家真力凝聚的劈空掌风一击,竟似毫无效用一般,不知他用的什么气功,能把我那裂碑碎石的内家罡气,化解于无形之中,如果我们今宵单独相搏,实难有胜他把握……”
  八手仙猿杨柳风在助发一拳,击退莫毒夫之后,两道眼神一直盯在毒魔天王身上,一瞬不瞬,因为他发觉莫毒夫,一身武功,大是怪异,只怕他另有什么鬼计施展,或是突然下毒手施袭。
  杨柳风突然缓步走到闻先智身侧,低声说道:“闻兄,这老儿武功的确是有点邪门,不如乘他受伤之际,合咱们两人之力,先把他除去再说。
  原来莫毒夫飘身跃退之后,微闭双目,似是在暗中运气调息,杨柳风以为他受了内伤。竹叶神剑闻先智,点头笑道:“杨兄之见,正合兄弟心意!”
  在旁的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突然哈哈笑道:“老和尚已经手痒得很,你们分一个过来好吗?”
  要知天魔教四大天王,他们虽然因二十余年前梦子秋教主失踪,为着教主之位,闹意见不合,分道扬镖,但在这天魔教生死幻灭之时,他们总是联合同仇敌忾的。
  崆峒阴风残魂手华家泰,微笑道:“笑魔天王,你手痒有贫道陪你几招。”
  布袋仙许笑天,大声笑道:“也好!也好!你这牛鼻子就先来送死!”
  九绝神君何必道,为人机智异常,他知道当今形势,横出一个血骨盟,虽然本教有两大天王在此,但是要对付整个教派,势力已嫌极为薄弱,如果这时笑魔天王出场,对后来形势极为不利。
  于是,何必道迅速撤出肩后长剑,喝道:“许天王且慢!”
  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打个哈哈,道:“怎么?小娃儿你要斗牛鼻子。”
  九绝神君何必道,说道:“天王乃本教至尊要人,如何能轻易临场?晚辈待天主出战,也可长长见识。”
  崆峒阴风残魂华家泰,见是位后生小子,微然一笑道:“魔徒魔孙,不足道哉,只是白送性命而已,还不退下!”
  笑魔天王布袋仙,道:“牛鼻子,你不要小看后辈,哈哈!他在当今江湖武林,九绝神君的名号,却要比你华家泰响亮呢?”
  阴风残魂华家泰闻言,微然一惊,道:“噢!原来是魔教,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之子?居然如此,贫道就杀了你!”
  要知九绝神君何必道,在一月前投书挑战少林寺,这种胆量,早已传播江湖。
  梦子孤在松树上闻知何必道,是天魔教光明大护法之子,他方知道掌琴剑三圣何人上,原来只是一个人。
  竹叶神剑闻先智,这时知道不争取时机不行,他忽的振臂跃起,大声喝道:“莫老兄,拿命来吧!”
  竹叶剑一招“挟山超海”,直击过去。
  但听毒魔天王莫毒夫冷笑一声,忽的睁开双目,独臂一挥,疾向竹叶剑上拂去。
  闻先智冷笑道:“好狂妄的莫老儿,要死么?”
  竹叶剑突然加劲,迎着莫毒夫独臂击点过去。
  那知毒魔天生莫毒夫这一招,却是用来诱敌之计,就在闻先智竹叶剑和他手臂要触未触之际,单腿忽的一旋,快速无比的闪到了闻先智的身后,一掌向他背心击去。
  八手仙猿杨柳风,早已蓄势待发,一见闻先智失机,立时举手一拳击出。
  一股呼呼拳风,直向莫毒夫后背撞去,紧随着人也猛扑过去。
  从闻先智失机,到机柳风发拳,只不过睁眨眼之间,毒魔天王已知杨柳风功力深厚,那击出拳风,恐有千斤之力,决难硬接,但他又似不愿放过击伤闻先智的机会,击出拳势不变,人却向右侧横跨了三步,让避开杨柳风击向后背的拳风正锋。
  但青城竹叶神剑,岂是易与之人,在一剑落空之后,已知被人虚招所惑,但因他击出杖势用力过猛,一时间收势不住,全身向前一倾,就在这一倾之间,莫毒夫已旋步闪到身后,一拳击出。
  闻先智虽然武功卓绝,也无法在这失机的刹那之间,让避开这一着迅如电光石火的快攻,但他究竟是久经大敌之人,临危不乱,一面运气护背,准备挡受莫毒夫一击,同时双足一顿,借着身子前倾之势,凌空向前飞去。
  他这应变机智,虽够迅快,但如不是杨柳风适时打出了一股拳风,逼的莫毒夫横跃避让,闻先智也难逃一掌之危,虽是如此,竹叶神剑仍觉着后背上被一股掌风击中,几乎栽倒地上。
  这不过是一转眼工夫,杨柳风已捷如飞离般扑到,闻先智也稳住了马步,转过身子,连人带剑,疾向莫毒夫攻去。
  毒魔天王莫毒夫轻笑一声,单腿疾跃而起,独臂挥动,力敌两人!
  他虽只有一腿一臂,但因动作迅灵,拳招怪异,再加上七毒掌势焰慑人,杨柳风虽与闻先智联手合攻但激斗廿余合仍是腾负难分的局面。
  梦子孤觉得这毒魔天王,武功的确奇高,无怪何必道说天魔教只要二位天王到此,便可无虑,想起上代天魔教主梦子秋,能够率领这些冷傲孤僻的高手,那么他的能力定有独特之处了。
  当他想起天魔教主梦子秋,眉头不禁暗皱,他觉得这位教主之名,太怪异了和自己的名字差不多,只是秋,孤之差别而已。
  这时八手仙猿杨柳风,突然冷哼一声,跃退丈外。
  毒魔天王莫毒夫力战两人,颇感吃力,无暇运聚七毒神掌功力,及见杨柳风自动跃退,不禁心头暗喜,正待运聚七毒神掌,先把竹叶神剑伤在绝毒的七毒神掌之下。
  闻先智见杨柳风跃退,知他要施展什么独特功夫,当下一紧手中竹叶剑绝招连绵出手,霎时间,剑影点点,急如狂雨,攻势凌厉绝伦!
  莫毒夫忽见闻先智手中剑法一变,倏忽间剑影滚滚,有如怒涛汹涌而来,竟自无法抽出功力运集真气。
  原来他的七毒神掌在施展之时,必需先要运行真气,把练聚在臂掌之内的巨毒,迫聚在一起,夹在内家真气之中劈出,对方纵然和自己功力相当,只要挨了自己这一掌,亦必为七毒所伤,如对方功力不及自己,那就得当场被七毒攻入内腑,十二时辰毒行全身而死,的确是一种阴歹无比,毒辣绝伦的武功。
  焉然,八手仙猿杨柳风,若似幽灵也似的由身后欺来。
  毒魔天王莫毒夫,是身经数百大战之人,杨柳风由后欺来时,已有警觉,再见到闻先智剑势一发,立时借机提聚一口丹田真气,倏的转过身子。
  这等高手相搏,出手迅如电奔,莫毒夫刚刚转过身子,杨柳风已经攻到身侧。
  他这次来势虽快,但却和刚才相搏之时大有不同,方才杨柳风转身都带着呼呼风声,击出拳势,更是威猛惊人,潜力劲道,直逼数丈以外,但这次跃身攻袭莫毒夫,却来的无声无息,莫毒夫转过身子,杨柳风已逼近他三尺之内。
  忽的吐气开声,当胸双拳疾声击出,这一击威力奇大无比,一股凌厉绝伦的拳风,直似山崩海啸般,突然间怒涌而至!
  毒魔天王冷哼一声,虚飘飘的拍出一掌,纵身向后跃去。
  但见八手仙猿杨柳风正向前疾冲的身子,忽然间似被什么力道阻住一般,急坠而下,脚落实地,身子还不停摇摆。
  只见八手仙猿杨柳风双目微闭,左手捧腹,右手按胸,静静的站着不动。
  莫毒夫独臂微垂,圆睁着两只怪眼,嘴角微哂出一丝冷笑。
  竹叶神剑纵身跃到杨柳风身侧,问道:“杨兄!可是受了伤么?要不要兄弟助你一臂之力?”
  杨柳风微一睁动闭着的双目,望了闻先智一眼,缓缓的摇摇头,很快的又闭上眼睛。
  竹叶神剑闻先智,暗叹道:“可惜呀!可惜!如果杨柳风站在和我对敌之位,只要一掌,便可把他击毙掌下,不但,他死了可以减少夺孤天血手令一高手,说不定因杨柳风一死,会使华山派今后在江湖一蹶不振?”
  忽然间闻先智心头一凛,想起眼下形势,冷血教,血骨盟,及一些高手还没露面,现在自己等对付天魔教三人,已难于应付,当今自己的确要借重华山,崆峒,昆仑,派力量,联手拒敌。
  闻先智想到这里,便对八手仙猿说道:“杨兄安心运气调息,我先杀了莫老儿替你分一口气再说!”
  说罢纵身跃起,直对莫毒夫扑去,竹叶剑一招,“直叩天斗”,直向莫毒夫天灵穴上击去。但闻毒魔天王莫毒夫,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右臂忽的一扬,十余缕细若游丝的白光,迎面打来。
  闻先智心头一震,疾收竹叶剑下击之势,双臂一抖,猛提丹田真气,疾坠的身子,倏忽问又升高七尺,那十余缕无声无息的白光,擦着他双足而过。
  这当儿,莫毒夫猛提丹田真气,单腿一跃,直向竹叶神剑扑去,独臂扬处,又是十余缕细若游丝的蝎尾毒针出手。
  闻先智也扬手打出一把金丸,人跟着疾向旁侧跃退。
  要知青城派的弹指金刃之技,被称为武林一绝,不但出手劲道奇大迅快,而且能连续发射,绵绵不绝,纵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难破解。
  金丸带着破空尖风,击落了一部份蝎尾毒针,另有三粒力道特别劲急的金丸,品字形直取莫毒夫天庭和双目要害。
  莫毒夫冷哼一声,疾沉丹田真气,硬把向前猛冲之势收住,右手袍袖一拂,把急袭而来的三粒金丸打落。
  就在毒魔天王莫毒夫击落金丸的一刹那,突然两柄长剑由他身后两侧疾袭而到,劲风凌厉,辛辣,所指皆是要害。
  莫毒夫心中骇然,他本是独臂之人,这时要一手抵挡双剑,绝对难以办到,他右臂猛往后击出,抓住指袭右背的长剑,单腿一顿地面,身躯前倾,往后踢出。
  他应变虽然迅快,但仍迟了一步。左侧一柄长剑,剑尖已刺入他的左后腰,虽然一剑被右掌震落,一剑被踢飞,但已被剑尖削了一道三寸多长,半寸深浅的伤口,鲜血泉涌而出。
  毒魔天王莫毒夫,心头大怒,杀机立起,顾不得伤势剧疼,一咬牙腿身跃起,借那翻滚之势,右掌雷奔电闪的击出二掌。
  这两掌是他狂怒急忿所发,劲风潜大如闷雷哑鸣,二声惨哼过处……
  二条人影如电飞出二丈开外,叭哒一声,同时跌落地上。
  梦子孤在松树上看得真切,原来偷袭莫毒夫的两人,正是青城派的两位少年,高层波和杜青竹。
  两人各受了莫毒夫一掌,眼看不死就重伤,只见两人落地,那杜青竹欲挣扎而起,却又倒卧地上。
  青城掌门,竹叶神剑闻先智两,斜跃一丈多远,避开未被金丸击落的蝎尾毒针,目睹莫毒夫出招震落两剑,他微然怔了一怔,但高层波与杜青竹已被莫毒夫各击中一掌,震飞落地,所以待看清是自己弟子时,已经救援不及。
  竹叶神剑闻先智,见是爱徒,心肠皆裂!纵身一跃,直扑过去察看生死。
  莫毒夫重创高层波和杜青竹后,不停喘息,显然他也受伤不轻功。
  这时另外一边也打到紧张关头,好个九绝神君何必道,他虽然功力和崆峒掌门华家泰相差一筹,但他知道自己天魔教生死关头,愤力而战,施展出他独高的轻功,居然能够和华家泰周旋了三十个回合。
  但因功力明显的相差,何必道已被逼迫得摇摇欲坠,他身上也连受几道创伤,鲜血淋漓,幸好都是轻伤。
  但是何必道仍然坚持着,长剑飞舞,奇招陡然,凌厉狠辣的猛攻八招。
  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在旁看得暗暗钦佩,他现在已准备必要时出手相救,不过他这时也要旁顾到运气疗伤的毒魔天王,以免受到别人突袭。
  崆峒派掌门华家泰,想不到这个晚辈武功如此绝高,他长剑右封左架,硬把何必道八剑猛攻挡开后,忽然长笑一声,道:“何必道!我看你还能接得贫道几剑?”
  忽的剑法一变,尽是急攻招术,刹那间,冷芒电掣,剑气弥天,隐隐夹着风雷之声,何必道登时被那弥空剑气笼罩,手忙脚乱,只余下勉强招架之功。
  九绝神君正值险象环生之际,竹叶神剑闻先智,厉啸一声,竹剑化着一道青光,疾速向跌坐地上的莫毒夫袭来。
  笑魔天王许笑天,哈哈!一阵滑谲的大笑,右手抓着大那只麻袋,向闻先智的长剑迎扫过去……
  要知这笑魔天王,内力极厚,大麻袋是他独门兵器,这一扫之力何足千斤,竹叶神剑未扑到,一股浑雄劲风,已冲了过来,逼得他,急沉沉丹田真气下落。
  恰在此时,何必道的长剑被华家泰长剑震开,回腕一剑疾刺过来!
  这一剑刺得迅快至极,何必道来不及封架,只得仰身向后卧去,那知对方右腕一沉,长剑紧随而下。
  梦子孤眼看何必道要丧命剑下,心中大急,长啸一声,跃下古松,反腕抽出瑶琴中长剑,一连三个起落,左手先劈出一道劲风,右腕长剑一招“分云捧月”,封开了华家泰这要命的一剑。
  何必道忽觉那绕身剑光一敛,耳际响起梦子孤的语音,道:“何兄,你退后休息一会,这牛鼻子交给兄弟对付。”
  口中说着话,手中这柄软绵长剑,并未停止,左刺右击,连攻四招。
  要知道四剑,都是梦子碑孤最近由经文中悟出的武学,招招诡异莫测,四剑连攻,竟把崆峒掌门华家泰迫退了五步。
  崆峒掌门阴风残魂手华家泰,本要把何必道刺毙剑下,那知突然承出来这位奇装异服的年轻后生,剑招怪异,一出手就把自己逼退,不禁呆了一呆,
  梦子孤也想不到自己由经文中悟出的剑招,这等精妙,微愕一下,心头大感欢愉。胆气一壮,冷冷说道:
  “一派掌门宗师,也不过如此而已,要不要再接我几招试试!”
  这时,竹叶神剑闻先智,避开笑魔天王麻袋疾扫,移步走到华家泰身侧,低声说道:“这娃儿出手几招,的确是有点邪门,华兄不可大意。”
  笑魔天王许笑天,哈哈笑道:“何必道,这娃儿是谁?”
  九绝神君何必道,答说道:“是晚辈挚友,少林智性和尚的爱徒。”
  笑魔天王布袋仙,打个不倒翁似的哈哈,道:“想不到!想不到!天魔教中也有朋友,这真是坏现象。”
  懿嗣阴风残魂手,本来被梦子孤先声夺人的四剑快攻震住,但听得闻先智几句话后,不禁激起怒火,冷笑一声,道:“闻兄别太长他人志气,量他这少林寺叛徒,还能有多大成就。......”
  说话之间,挥剑还攻两招。
  要知梦子孤被指为少林寺叛徒,及他取得孤天血手令之事,早已传播江湖武林,所以当何必道说出是智性和尚之徒时,大家已知他是那叛徒幻孤小和尚。
  华家泰这两剑,仍是崆峒天轩风雷剑法中,极为凌厉的招术,出手威力甚大!
  但是,梦子孤并非弱手,他自幼得自盖世奇才智性和尚的指点武技,武功本已有极深造诣,最近他又由智性和尚临死前诵念的经文中,悟出不少上乘武功,及攻拒闪避的身法,但见梦子孤双眉微一晃动,人已脱出华家泰长剑幻化的剑圈。
  闻先智在旁双目炯炯,盯住梦子孤,但仍未看清楚他用的什么身法闪避开那两剑急袭,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娃儿身法这等奇奥,只怕非好惹之人,看来今宵歼灭天魔教的希望,极为渺小了。
  穆虹月身旁的两位黑衣玄衫老人,和穆虹月目睹梦子孤现身,脸色皆之一变,他们把眼睛向巨松扫视了一眼。
  梦子孤格格一阵大笑,道:“什么叛徒,不叛徒,少林派和你们这些九大门派,大都是一些混蛋,哼!你们几位在山腹密议阴险的计策,只怕无能实现了……”
  余音未绝,倏然一抖绵剑,疾向华家泰刺去。
  这时,华家泰已知道梦子孤,身负绝世武功,那里还敢大意,一见长剑点胸刺到,他担心对方有什么诡异的辣手变化,不敢举剑封架,猛提真气,全身突然离地寸余,飘退四尺。
  这手轻功身法,是武林中极上乘的“柳絮飘”,专靠一口内家真气,提气飞飘。
  闻先智看得双目圆睁,大声叫道:“华道兄,好精深的内功,兄弟今天又开了一次眼界。”
  崆峒华家泰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闻兄过奖了。”

  第十九章:龙争虎斗
  华家泰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心里却十分沉重紧张,两道目光一直盯在梦子孤脸上凝神握剑,蓄势待敌!
  梦子孤出手现身,只不过为解救何必道之危,此刻见得了好处,只得收场,他冷然一笑,突然收剑后退到何必道身侧。蓦在此时,场外突响起一连串的凄厉惨叫,与喝骂声,道:“好个毒砂帮徒,布下这歹毒阴谋。”
  清冷的星光下,只见场外十余丈处,几条人影来回追逐,惨叫之声不断响起梦子孤闻声已知毒砂帮徒,又在外围撤泼毒砂,正被人发觉追杀。
  片刻后,惨叫声突然敛绝。
  几声长啸划破长空,月光下五条人影,流星般疾射而来,瞬息之间,已到了斗场的北端。
  梦子孤定神一看,不禁暗暗叫苦,原来这一拨人,正是冷血教的劲旅,玉凤护法云素月,催魂旗坛主朱开海,玄武旗坛主易天行。
  那个身穿金龙锦袍的少年,正是和梦子孤两次碰面凶斗的冷血教,金龙护法闪电毒龙手张天舟。
  另外一位是身穿蓝色长衫,手持一柄玉扇头戴儒巾,像貌英挺俊秀,风度潇洒,但脸罩寒霜,冰冷冷的中年文士,梦子孤由云素月口中,大约猜得此人,便是冷血教的第二位高手,刑坛主雷寒霜。
  梦子孤看到云素月脸容似罩一丝哀怨,凄伤,忧愁的色彩,而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及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两人怒瞪了自己一眼,只有那位催魂旗坛主未开海脸上微露出一丝笑容。
  那手持玉扇的中年文士,两道冷电般的目光,环扫了一周之后,冷笑一声对青城掌门闻先智,道:“闻掌门久违了,还认得昔年旧相识么?”
  闻先智一拂长髯,笑道:“雷兄别来无恙,咱们总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手持玉扇的冷血教刑坛主雷寒霜,仰天长笑一声,道:“雷某很好!想来我们又有一番好斗了!”
  闻先智微微一笑,道:“雷兄乃武林中夙负胜名的高人,不知为何竟也投身在冷血教下,甘心依人翼下,兄弟实代雷兄的隆誉惋惜。
  原来这雷寒霜是二十余年前,名震武林的风陵渡居士。寒霜冷声笑道:“闻兄言重了,江湖之上,都是你们号称武林九大主派的天下,像兄弟们这等江湖草莽,如再不知结教相助,哈哈,只怕早晚都得被你们九大门派中的人消灭,眼下天魔教便是一个好例子!”
  闻先智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雷兄是甘愿臣伏在别人翼护之下,嘿嘿灭绝仙婆治人手段,确是高明,能够令济济群雄,都甘心俯首听命”
  凰陵渡居士雷寒霜,被他这异常尖酸刻薄的话,激的热血沸腾,顶门冒火,正待反唇相讽。
  闻先智双眸掠扫四周一下,仰天哈哈大笑,道:“雷兄,你们冷血教可是想以众凌寡,倚多为胜么?”
  原来这时牛场外围,已经团团站满了一百余位冷血教徒。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冷冷一笑,接道:“你如害怕群战,那就由本护法单独决战如何?”
  但听崆峒华家泰,一阵冷笑道:“这乳毛未干的小子是谁?怎么如此狂妄啊!”
  原来阴风残魂手华家泰,自和梦子孤交接几招之后,心中亦甚不安,只觉对方年纪轻轻,武功诡巧至极,很多变化,都出了武学常规,所以这时他不禁对年青高手,都起了一道戒心。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冷然问道:“这位道长是什么人?怎么这等没修养,出口就骂人,当心自讨苦吃!”
  要知冷血教护法之地位极高,何况这张天舟仍是教主灭绝仙婆之儿子,所以雷寒霜替张天舟插口。
  竹叶神剑闻先智,呵呵一笑道:“雷兄好狂大的口气,你纵如未见过华道兄之面,也该听江湖口朋友谈过崆峒掌门,阴风残魂手华道兄大名吧?你这等自大口气,就不怕江湖上朋友们笑你见识浅陋么?”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心里暗叫了一声惭愧!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故作淡漠一笑道:“兄弟只听人谈过少林,武当,昆仑,青城,华山几派之名,其他各派名称,兄弟实少闻及,说来惭愧的很……”
  崆峒华家泰心中气极,冷冷接道:“闻兄,这位说话毫无分寸之人,是昔年那些魑魅魍魉所成的人物?”
  闻先智哈哈大笑,道:“噢!原来两位还未见过面,兄弟替两位引见一番如何?”
  雷寒霜冷如道:“闻兄好意心领,但兄弟素不愿攀交高人。这位道长说魑魅魍魉所成的人物,未知道长要见识这种人物的高招否?”
  他这一下真的指名挑战了,华家泰再也忍不住,闻先智看他脸色铁青,只怕他一怒出手,造成群斗场面,自家三派人数较少,只有挨打的份儿,当下赶忙接口道:“华道兄,最好让兄弟打一仗试试,如果兄弟拒挡不住,道兄再接替兄弟不迟。”
  华家泰仍一派宗师之尊,略一沉忖,立时心平气和,笑道:“好说!好说!闻兄青城伏魔剑法,乃名震武林之学,至今仍未施出来,贫道能有一开眼界机会,那是最好不过!”
  闻先智一摆手中竹剑,道:“华道兄既肯让兄弟先试试头阵,至感荣宠。”
  话至此处,放声一阵大笑,转头望雷寒霜,接道:“雷兄请亮兵刃吧,今宵咱们好歹也得打个胜负出来!”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一扬双手,微然笑道:“在下就用这一双肉掌,接闻兄几招如何?”
  闻先智冷笑道:“雷兄掌上功夫必有极高造诣,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刷!的一剑,劲疾劈去。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肩头晃动,人已向左闪开数尺,左右双掌齐出,急攻竹叶神剑侧背。
  闻先智微一侧身,雷寒霜双掌一齐落空,右手一带竹剑横劈过去。
  雷寒霜长啸一声疾退八尺,紧接着又纵身而上,不容闻先智再收剑击出,左右双掌各攻三招。
  这几掌不但打的迅如电火,而且抢尽无机,闻先智青竹剑被六掌快速绝伦的急攻封拒门外,一时无法收回,只得挥动左臂还击两拳,人被逼退了三步。
  一侧观战的华家泰,只看的暗暗赞道:“无怪冷血教能在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势力遍及各地,有代替天魔教之势,原来确有不少身怀奇能绝学之人。”
  只听闻先智厉声喝道:“雷居士盛名果不虚传,好掌法!”
  青竹剑一紧,施展开青城伏魔剑法,全力抢攻,但闻剑劲嘶嘶,剑影条条,四面八方涌上,迅猛奇异,凌厉无匹。
  转眼间,两人已对拆了二十几招。
  要知双方武功,都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这一相互快攻,真个是间不容发,雷寒霜虽是一双肉掌,但却变化多端,忽而指戳,忽而斜劈,忽而掌发雷奔,劲力迫人,忽而含劲不吐,虚飘飘拍击两招,虚虚实实,极尽诡异之能事。
  闻先智却是另一种打法,青竹剑轻若羽毛,急如狂风骤雨,一味急攻快打,剑影条条!着着指击雷寒霜要害穴道。
  竹叶神剑闻先智,伏魔剑法已快用完,只余最后九招最为精奇之学,能否克敌制敌,尽在这最后九招之内,当下凝神运功,忽的跃退三尺。
  雷寒霜冷笑一声,正待欺身抢攻,忽然闻先智大喝一声,竹叶剑骤然振臂点出,这一招甚是怪异,若点若劈,使人难测来势,而且出手剑势轻飘禁铁毫无力道,和刚才威猛迅快的政势,大相迳庭。
  雷寒霜虽然身负绝学,但在一时之间,也无法测透对方一击妙用,不禁微微一怔。直待闻先智竹剑快近前胸之时,雷寒霜才陡然侧身,右手忽的疾伸而出,两指向竹剑之柄弹去,快如电光。
  那闻先智正是要他如此,右掌猛然一沉,青竹剑疾落一尺,猛点小腹,由缓慢之势,倏忽疾迅如雷奔。
  雷寒霜心头一震,紧随着侧转之势,突然加劲,身形疾转半周,刚刚把这一剑点紧之势让开,闻先智竹剑又快速攻出几剑。
  刚才那一招是伏魔剑法中的三绝之一,“玄香浮影”,妙在敌人避让攻击时,忽然以极快的手法,数招连续击出,幻化出一片点点剑影,汹涌取敌。
  雷寒霜身子刚转半周,尚未站稳脚步,如要让开这缤纷落英般的剑式,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但他确有非常的本领,和机敏的应变机智,他也知道一着失机,被人抢去主动,纵然避开这三式,那么更利害的杀手,也会趁势猛袭,自己腹背受敌,先输一着,对方决不允许自己有再转身的机会。
  心念一转,不再跃避后背袭来的剑势,身子正向前一倾,左臂回扫,拍击竹叶剑,右手却横拍一掌,还击过去。
  这一着用得太突然了,出乎闻先智意料之外,只听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双双跃退数尺,雷寒霜左臂被竹剑划破一道血痕,闻先智被掌劲震得退了三步。
  闻先智忍着波动气血,笑道:“雷兄,这一掌一剑,算是扯平之局,咱们再打个几十招如何?”
  突然,八手仙猿杨柳风叫道:“闻兄,现在已过了三更天,孤天血手令还没出现,你们全都受骗了,还迳自火拼什么?”
  毒魔天王莫毒夫,嘿嘿!二声冷笑,道:“杨柳风,你中了老夫一掌不休息半年两月,难以恢复,难道你还想要孤天血手令?”
  八手仙猿杨柳凤裂嘴,怪笑一声道:“老毒夫,你还没死吗?”
  此际已将近四更天,月儿已转入西面峰头,天空中只歉着依稀疏星。
  血骨盟的穆虹月,格格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道:“孤天血手令,早已拿来了,只是诸位招子不亮。”
  说着,穆虹月玉手轻指着后面,众人随手指望去,只见血骨盟中人身后丈外,凝立着一位细若枯竹,全身黑衣的怪人,他那双长臂正奉着一支孤天血手令,红光闪闪,有如一双魔爪,要择人而噬。
  梦子孤看得心中一震,暗道:“这支孤天血手令,若不是自己明知是假的,任谁也无法察出分毫,我看当今群雄定要落入她的圈套……”
  这突然间的大变,引得全场诸人,一致注目,群豪突然各暴出贪婪之光,缓缓向血骨盟中人逼去。
  穆虹月突然冷笑一声,道:“诸位再逼近,可就不客气了……”
  群豪那里听她的话,全面高手齐齐包围过来,穆虹月一声令下,道:“八雄发箭!”
  嗡嗡嗡……神箭八雄已发出连珠弩箭,要知道神箭八雄,箭术高明出奇,而且一手可发几箭,瞬间满空箭雨,场中诸人谁都是顶尖一流高手,一时之间却被箭雨迫止。
  穆虹月一阵娇笑道:“诸位豪雄,孤天血手令,仍是武林奇宝无主之物,诸位都是武林一份子,每人都有得孤天血手令的机会……”
  青城掌门闻先智,呵呵一笑道:“姑娘,你是否害怕群战?”
  穆虹月娇声道:“小女正是讨厌混战场面。”
  八手仙猿杨柳风裂嘴一笑,道:“既然惧怕混战,那么请姑娘奉献出孤天血手令,大家绝不会再干涉你们。”
  穆虹月道:“你要孤天血手令不难,眼下你等是天魔教,冷血教,九大主脉的鼎足之势,只要你们各势力派出两位高手,打得过我身旁的两老,那么孤天血手令就归你们,本血骨盟中人立刻退出此地。”
  突然一声阴冷的笑声响起,道:“姑娘,你不要太目中无人,场中除了天魔教,冷血教,武林九大门派中人之外,还有我们这些旁门左道呢?”
  众人住发声之人看去,只见是位红脸矮胖老者,周围也站数位高手。
  穆虹月冷声笑道: “阁下是那派的人?”
  红脸矮胖老者,道: “嘿嘿!老夫是神拳门的掌门人,红焰掌江三掌。”
  红焰掌江三掌身侧一位身背双判官笔,脸色惨白,毫无一丝血色的中年汉子,冷冷接声道: “还有毒砂帮主,生死判阎罗砂。”
  穆虹月微微一笑,道: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神拳门,毒砂帮可是联手一势力了!”
  神拳门红焰掌江三掌,冷笑道: “极是!极是!咱们这一势力,姑娘不要太轻视了。”
  穆虹月冷然说道: “你自鸣是旁门左道,魑魅魍魉还没成人物之辈,所以本盟主没有注意到,居然你们不自量力要夺此孤天血手令,那么第一优势搏斗本门两老之权,就属你们,眼下两位谁要先上?”
  她这番话说得不徐不疾,轻松异常,但听在红焰掌及毒砂帮主的耳中,气得脸色皆变为猪肝色,那毒砂帮主,生死判阎罗砂,骂道: “贱女子,待本帮主先教训你一下。”
  他喝骂着,身形疾速如电扑了过去!
  但他快,别人却比他快,穆虹月右首的一位黑死玄衫老人,不知如何作势已到生死判阎罗砂面前。
  生死判阎罗砂,来不及撤出肩后判官笔,双掌横胸直击过去!
  那知道这位黑衣玄衫老人,身躯如游鱼逆浪一般,滴溜溜由生死判阎罗砂的缘丝下滑过,左掌微送,印向阎砂罗的后背。
  一溜惨哼,由生死判阎罗砂的嘴角发出,鲜血也紧随着溢了出来,他双目狂睁,整个身体却不由自主,一步步往后退。
  生死判闻罗砂,终于退了七步,倒卧地上,寂然不动!
  梦子孤知这老人,就是在树上暗算自己,交授孤天血手令的催魂冥阴韩玄翁,他为明了韩玄翁的来历,身子一跃来到阎罗砂身旁,伸手一摸,他已然死去。
  梦子孤将他身体一翻,背部赫然印着一只红紫色掌印,好不骇人,这是什么武功?!
  场中众武林高手,没有一个人知道。
  生死判阎罗砂之死,真太使场中诸人惊骇,要知毒砂帮虽然威势不大,但能够身为一帮之主,武功也非比寻常,但他在黑衣玄衫老者的掌下,却如此容易的丧生,那么黑衣老人的武功,着实令人心惊胆寒了。
  毒砂帮的四位香主,目睹龙头帮主身死,怒喝一声,各人手中突扬出一把毒砂,漫天烟雾,直向血骨盟的穆虹月,及两位老人飞来。
  毒砂出手,到处是一片腥臭之气。
  只听那位催魂冥阴韩玄翁,冷笑声中响起一声断喝道:“好歹毒的暗器!”
  余音未绝,突间强风呼啸,那迷目卷袭而来的毒砂,忽的倒转方向,直向闻先智,华家泰,杨柳风等人涌去!
  闻先智冷喝一声道:“华道兄,杨兄出掌!”
  三人气运双掌,平胸推出,六股掌风潜力,直向迫击而来的毒砂上撞去。
  这股毒砂,吃三位掌门联手劲飚,击得又向穆虹月等袭去。
  那催魂冥阴韩玄翁,冷然一声,双手袍袖连拂之下,毒砂带着嘶嘶呼啸,猛往冷血教雷寒雷等人飞去。
  但闻冷血教众,厉喝怒吼,六七股强劲罡风,纷纷向那弥空毒砂上击去。
  一阵迷目浓烟,千百粒蓝汪汪的毒砂,疾卷向天魔教的两大天王及何必道。
  笑魔天王布袋仙,哈哈一阵大笑,胖大的身体突然横空跃起,那只大麻袋随着他的右手挥动,一大片毒砂,都被他装入袋内。
  布袋仙许笑天,又是一阵哈哈,道:“莫老兄帮助一手,毁了他们。”
  语毕,笑魔天王手中的麻袋,滚涌出那股毒砂,弥漫空际,卷向血骨盟中人,恰在毒砂涌出之时,毒魔天主莫毒夫独臂突然往毒砂加了一道劲力。许笑天左掌猛又击出。
  要知布袋仙许笑天内力何等深厚,他再得助莫毒夫一掌毒砂,忽生强劲一击,千百万粒毒砂,势道迅疾,粒粒响起破空微啸。
  这等威势,不禁使场中众人看得神色大变。
  穆虹月身侧的两老人,怒喝一声,四只手掌疾拍而出,宛如急云惨雾滚来的毒砂,被这两老人的内力一击忽生强劲反弹之劲,倏然反射而来。
  但是,这时布袋仙许笑天,与毒魔天王,三只手掌也同时拍出……
  反卷过来的毒砂,倏然停留在空中。
  穆虹月身侧的冥阴双老,已和天魔教的两大天王交上内劲。
  要知武功高强之人,非到生死关头,都不愿轻易以内家真力和人相拼,因为这等打法,不但耗消真气,而且一旦遇上武功相若之人,不到分判生死,极不易停下手来,纵然双方都愿罢手息战,但那收回击出真力时刻,却很难拿捏的恰到好处,如若一方收力较砂,必将被对方击毙,是故,以真力互拼,乃武林高手大忌之事。
  天魔教两大天王和穆虹月身侧冥阴双老交拼内劲,那可是最要不得的事情。
  毒砂停留半空片刻,突然缓缓向天魔教两大天王这边移动,显然两人的内力稍弱于冥阴双老,九绝神君何必道心中大骇,双掌倏然拍出。
  青城掌门闻先智,看得心中大乐,呵呵一阵大笑,道:“华道兄,天助我们得手,你去结果天魔教三人,兄弟和杨兄联手掠夺孤天血手令。”
  崆峒阴风残魂手华家泰,长剑一挥,猛向天魔教三人扑来,要知他们正专心贯注内力逼住毒砂,根本无法动手,这时只要一个毫无武功之人,便可将三人杀死剑下。
  梦子孤心中大骇,他想不到堂堂名门正派,行为却如此卑鄙龌龊,可耻丑恶的很,他心中大怒,纵身一跃,拦住华家泰。
  梦子孤手中长剑还未出手,华家泰已抢先发动,长剑一招,“笑指南天”,疾攻过去,梦子孤退步侧身,让过一剑。
  崆峒掌门已领略过梦子孤奇异剑招的滋味,不容他还手,长剑忽变了“渔翁撒网”,幻化出一片剑幕罩下。
  这时血骨盟的神箭八雄,突站成一个圆孤形,以神箭绝技,暂时低挡住闻先智,杨柳风,与冷血教玄武旗坛主易天行,闪电毒龙手张天舟等四人的攻击。
  冷血教的风陵渡居士雷寒霜,及催魂旗坛主朱开海,两人尚有点侠义骨气,不愿乘人之危,凝立当地观战。
  玉凤护法云素月,却用着一双焦急的目光,注视着梦子孤这边。
  梦子孤见华家泰长剑连续变招,冷哼一声,举剑向上封去,企图硬接华家泰的剑势。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这出手两剑,都是剑术中极普通的招式,目的就在诱敌,一见梦子孤举剑硬封,心头大喜,一挫腕,把攻出的长剑收回,倏然间又疾攻三剑。
  这三剑可是他天轩风雷剑法中的绝学,只见剑影纵横,冷茫电掣,有如波涛汹涌而至。
  梦子孤目睹那满天闪动的剑影,心头大骇,暗道:“这是什么剑招,这等奇幻。”凝神运气,手中绵剑划出一圈护身银虹。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剑连相接触,华家泰内力深厚,长剑的劲道奇大,只震的梦子孤右臂麻木,绵剑脱手落地。
  崆峒华家泰却趁势一招,“白云出岫”,那满天流动的剑影,倏忽间合而为一,疾向梦子孤的前胸点去。
  梦子孤闪避不及,忽然触动灵机,不退反进,微一侧身,左手奋力一拂,拍出一股潜力,人却从那绵密的剑光之中闪穿而过。
  这等诡奇精奥之学,举世也没有几人能够破解,华家泰微微一怔,梦子孤已到身侧,右手一举,直向阴风残魂手,握剑右肘关节托去。
  他这举手一托,虽非什么出人意外的怪异之学,但却妙在出手时机部位,拿捏的恰当无比,使人无法让避。
  要知这是梦子孤由智性和尚,念诵经文中解悟出来的,而这段经文,又是“归元天阳真经”的经文。
  眼看梦子孤右手就一触及华家泰的右肘关节,忽的撞过一股拳风,击在梦子孤左肩之上。
  梦子孤一声闷哼,全身被拳风震飞起来,向外摔去。
  华家泰右腕一挥,长剑追袭斩向梦子孤。
  忽闻一声大喝,一柄软索三才锤,破空点到,正击在华家泰长剑之上。
  但听一声金铁大震,火星迸飞,硬把华家泰长剑震开两尺。
  原来偷袭梦子孤一拳的是八手仙猿杨柳风,解救梦子孤的却是冷血教的催魂旗坛主朱开海。
  一声娇呼,云素月施出“八步蹬空”,绝学,人如掠波燕子般,穿空而过,两臂伸缩之间,把梦子孤身子接住。
  华家泰嘿嘿!之声冷笑道:“没想到!没想到!冷血教居然帮助对敌的天魔教徒。”
  催魂旗坛主朱开海,道:“他不是天魔教徒,你华家泰未免太无耻了。”
  梦子孤鼻孔中闻到一阵淡淡幽香,如兰似麝,顿使脑智一醒,眼见自己落入云素月的怀抱中,心中一急,挺身跃起。
  云素月因怕梦子孤摔伤,不自主出手相救,她这时不禁羞得满面羞红,突闻一声冷冰冰的语音,道:“云小姐,这人是谁?”
  梦子孤望向问话之人,正是风陵渡居士雷寒霜。
  云素月娇容更羞急,她怔了半下,才道:“他曾经救小妹一命,所以我这次报他的恩!”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轻轻噢了一声,两道冷电一扫梦子孤!
  忽然,八手仙猿杨柳风,身子向前一探,疾如流矢一般,向天魔教三人猛扑过去!
  梦子孤在脱出云素月怀抱时,就暗中留心,强运功力,蓄势戒备,杨柳风一扑出去,他同时发动,疾如雷奔,直扑过去。
  梦子孤后扑先到,双掌平向杨柳风推去……
  八手猿杨柳风心恨莫毒夫击他一掌,所以存心杀害莫毒夫,但觉眼前人影一闪,一股极猛的潜力,直撞过来。
  这情势迫得他不得不先求自保,左掌突然一翻,横里拍出一掌。
  两股潜力一接,梦子孤与八手仙猿杨柳风各被震退三步。四道目光怒视着。
  八手仙猿杨柳风,心头大怒,突然怒喝一声,呼的一掌猛向梦子孤劈击过去。
  他这怒涛般蓄势一击,运足了全身功力,威势非同小可,劈空劲气,挟带着一片啸呼之声,狂飚如涛,排山涌到!
  梦子孤被杨柳风掌劲一震之后,呆呆地站着,脑际似在思索什么难题?陡然劲风扑面,梦子孤方自警觉,但这时要闪避已经太慢了。
  蓦然,梦子孤脑际掠过那段经文,身子微蹲,脚跟一曲,他的身体竟然随着那疾劲掌风飘飞而起,升起两丈多高,衣袂拂动,飘舞,真像似一片浮在云际的棉花。
  忽见梦子孤悬空打了一个转身,疾如陨星飞泻一般,猛向杨风扑击而下。
  八手仙猿杨柳风,目睹他这奇异的身法,心头大为震骇,疾速仰身向后退了一丈多远。
  梦子孤一击落空,一屁股跌坐地上。
  这种极其怪异的动作,使场中众高手,不知他在搞什么玄虚。
  原来刚才梦子孤骤然想到一段精奥搏大的经文含蕴着一招极为玄妙的身手,但他却虽悟熟了前面,后面却不知如何扑击,不然杨柳风怎能轻易躲过梦子孤的迎头一击绝招。
  突然,梦子孤一抬头,看到停留在空中的毒砂,陡然缓缓向天魔教这边移动,梦子孤向何必道望去……
  只见布袋仙许笑天,毒魔天王,何必道三人大汗淋漓,胸腹波动,脸上肌肉已渐成为一片铁青,筋肉条条抽搐着。
  梦子孤心中大急,挺身跃起,只见何必道眼光射出一种奇异光芒,那像似叫他不要过去,梦子孤不懂他眼光之意,不禁呆呆愕住。
  八手仙猿杨柳风,长长长吸换了一口气,便又飞身攻击。

  第二十章:惊鸿一现
  蓦然,竹叶神剑闻先智,叫道:“叶道兄,杨兄快过来,他们三人自有对方两人收拾他们。”
  要知冥阴双老的真气,若击毙笑魔天王、毒魔天王与何必道,天空中的那片毒砂,倾泻而下,那么在笑魔天王后面几丈的人,也都要遭殃!
  八手仙猿杨柳风目睹毒砂已缓缓逼近,毒魔天王等总归是一死,而且待冥阴双老击毙何必道等三人之后,要掠夺孤天血手令却更难,于是他收势直向那边纵跃过去。
  华家泰这时正和催魂旗坛主朱开海恶斗着,听到闻先智的叫声,立刻会意,他猛吸一口丹田真气,力贯长剑,一招,“白虹贯日”,剑风飒飒,荡开了催魂坛主朱开海的软索三才锤。
  紧随着一个,“飞燕穿云”,跃飞出二丈多远,和闻先智杨柳风联手攻击血骨盟的神箭八雄。
  神箭八雄虽然各负神技,但要抵挡住这些顶尖的武林高手联合突击,也极为吃力,渐渐的,已无法以神箭阻止他们,开始赤手相搏。
  梦子孤抬头望到半空中的毒砂,已迫近天魔教三人的丈外,这时他也可以闻到一丝腥臭之味。
  笑魔天王,毒魔天王与何必道,已经面临生死的边缘,始终笑容满面的布袋仙许笑天,脸上已失去了笑容,换上是一张怨恨的色彩。
  梦子孤心中大急,大声叫道:“穆小姐,穆姑娘,你快叫冥阴双老住手。”
  穆虹月望着梦子孤,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道:“梦相公呼,你真是很傻,好端端的事不做,却来管此闲事,惹火烧身。”
  她的话意是指梦子狐,不听受催魂冥阴韩玄翁,将狐天血手令拿走交给天见禅师,却闯入这是非场内。
  梦子狐眼望丈外的毒砂,又向前移动了二尺,心中大急,求道:“穆姑娘!请你做做好事吧,他们是我的朋友。”
  穆虹月冷嗤一笑,道:“想不到梦相公在欺侮女子之时,何等英雄,而现在却要相求一位弱女子,哼!好不可耻呀!”
  梦子孤闻言又羞,又急,他冷哼一声,身子跃到何必道身侧,双掌凝聚真气,猛向八尺外的毒砂击去。
  空中毒砂,再加上梦子孤的真气,倏然阻止向这边移动,梦子孤轻哼一声,把全身真气,贯注双臂,源源推击出去。
  空中的毒砂突缓缓向冥阴双老那边移动两尺……
  冥阴双老,各自嘿嘿!一阵冷笑,双臂微曲猛又吐直。
  梦子孤猛感体上加受无比压力,胸头气血,几乎要由口中吐出来,那片毒砂反又逼近三尺。
  这时,梦子孤心中大骇,他想不到冥阴双老,功力此等深厚,居然以二抵四,还站这等优势,梦子孤知道自己若不撑持,那么何必道。许笑天莫毒夫更是支持不住,星目倏然放光,猛吸一口气,吐气开声,那移动的毒砂又告停滞状态。
  血骨盟的神箭八雄,已无法抵制群豪的联手攻击。
  忽听青城掌门闻先智,大喝一声,迅如电光一闪,猛向那枯竹似的黑衣怪人扑去,手中竹剑舞起一团碧光开路。
  竹叶神剑闻先智一发动,崆峒华家泰和八手仙猿,紧随这疾扑过来,几人都是当代武林一流高手,来势迅快至极,但见人影闪动之间,人已到了黑衣怪人身侧。
  几人行动虽然一致,但用心却是各不相容,闻先智虽然早上一步,但崆峒华家泰却因距离较近,两个在同一时刻间,一齐跃落到枯竹黑衣怪人的身侧。
  崆峒华家泰落地之时,故意把身子向侧面一倾,右肩向闻先智撞击过去。
  他内功精深,借那倾肩一撞之势,发出内家真力,闻先智骤不及防,被一股逼身潜力,撞的向后退了一步。
  高手动作,迅快绝伦,崆峒华家泰一着抢得生机,左手已闪电而出,抓向枯竹黑衣怪人手中的孤天血手令。
  但听青城闻先智冷哼一声,右腕一翻,青竹剑横向华家泰探出的左臂上扫去。
  崆峒华家泰武功卓绝,右臂一抡,让过竹叶剑,右手宝剑斜出一招,“神龙掉尾”,疾向青城闻先智当胸刺去。
  两人这一缓之势,神箭八雄中五位,已然赶到,他们手中的五只铁弓并出,结成一片乌光幕,挡住华家泰,闻先智两人。
  而那枯竹黑衣怪人,身形微飘之间,已经侧移丈外。
  冷血教的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及玄武坛主易天行,齐齐扑向枯竹黑衣怪人。
  八手仙猿扬柳风,怪笑一声,双拳齐打向冷血教的张天舟,易天行。
  要知这两人都是久历江湖的人物,个个老谋深算,每人心中都有他们的如意算盘,梦子孤也望到场中局势诡异的变化,心中不耻这般人忽敌忽友的行为,但这样却好了血骨盟中人。
  刹那间,诡异变化造成混战局面。
  冷血教的刑坛主,风陵渡居士雷寒霜,突然发命令,道:“朱坛主,玉凤护法,咱们三人迅快掠夺孤天血手令。”
  语音出口,雷寒霜首先一人,飞跃入场中,这一下血骨盟再遭受冷血教三位高手联攻,真的更感吃力。
  幸好那位黑衣枯竹怪人,身法好不诡谲迅快,他手抱着孤天血手令团团在人群中乱转,腾跃。
  这时场中虽然还有冷血教的,闪电毒龙手张天舟看过孤天血手令,介但他却是不知那是假的,这也不怪他不知,因为这假货,的是造得太逼真了,而且他也没拿过真正的孤天血手令,不然以这支血令,净重百余斤,纵是枯竹黑衣怪人武功多高,双臂也难拿那么久而不酸麻!
  穆虹月望着斗场,眉头微皱,她知道孤天血手令被夺去,西洋镜便要被拆穿,突然她向冥阴双老说道:“事态危急,你们赶紧撤回掌力吧。”
  梦子孤等四人,这时已快精疲力尽之时,他们能够强支持着,完全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激发出的力量。
  冥阴双老微然一笑,缓缓散去真气,那迫击过去的暗劲潜力,忽然大灭,疾冲而去的毒砂,缓缓往这边飞来。
  穆虹月娇声叫道:“梦相公,我喊数到三,你们也把劲力收回。一,二,三……”
  冥阴双老在喊到三字时,两人四只手掌,一翻一震……”
  呼!的一声劲啸,那片毒砂,带着破空啸声,向梦子孤等四人头顶飞过,直往毒砂帮四位香主,及冷血教徒众卷去……
  一阵惨历,悲切嗥叫声,连续响起……
  毒砂帮的四位香主,及冷血教十余教众,纷纷中了毒砂倒地惨死。
  梦子孤,何必道,毒魔天王,笑魔天王,如遇大赦,纷纷收回击出力道,跃退数尺,何必道功力稍弱,已站不住脚,跌坐地上。
  毒魔天王,笑魔天王也各闭目调息,梦子孤虽然刚运聚真力不久,但他累得要命,站立当地,调息真气。
  冥阴双老,长长调息几口真气后,那位催魂冥阴韩玄翁,身躯微挫,凌空而起,直向崆峒华家泰扑击过去。
  原来神箭八雄的五雄,以手中铁弓扣住华家泰,闻先智的两剑,时开一久,五人被两位掌门的深厚内力,精奇剑术,逼迫的危险异常。
  这时,崆峒华家泰刚把深厚的内力,贯注剑身,准备震飞五雄的手中铁弓,忽觉眼前黑影一闪,两缕阴寒指风,急袭而到。
  他在运气之后,全身都有一层罡气保护,但那袭来指风,竟能冲破他护身罡气,袭向两处要穴,这凌历的一击,使崆峒华家泰大感震骇,挫腕收剑,疾退了一丈多远。
  崆峒华家泰抬头望去,见是冥阴双老之一,心头大骇,但他却哈哈大笑一阵,暗中却借那大笑之声,运聚了功力,正待突然施袭,忽闻两声闷哼传入耳际。
  转头望去,血骨盟的两位被闻先智击得,一齐踉跄后退了五六尺远。
  催魂冥阴韩玄翁,冷冷的喝道:“神箭八雄,去保护孤天血手令!”
  语声中,身形扑起,直往闻先智击去!
  崆峒华家泰,仰脸一击长啸,破空直上,施出,“八步登空”绝技,追袭催魂冥阴韩玄翁,身临半空,振腕挥剑,剑化一片护身光幕,疾如惊霆迅雷罩去‘催魂冥阴韩玄翁,武功确是盖代,猛见他悬空身子微转,左掌右指,一齐击出……
  但闻崆峒华家泰,轻哼一声,疾击而下的剑幕,倏然敛去,悬空一个大转身,飘落两丈以外,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青城闻先智击退两位血骨盟神箭八雄之时,本想追扑过去,猛觉后背劲风凛然,转头侧顾,恰见韩玄翁出手回击华家泰。
  青城闻先智大喝一声,凌空而起,悬空挥动右臂,竹叶长剑,幻化出满天碧影,连人带剑,疾向韩玄翁刺去。
  这一招正是闻先智,青城伏魔剑法中,最奇奥的一种绝学,“天河倒挂”。
  好个催魂冥阴韩玄翁,不慌不忙,左掌忽的反拍,迎向闻先智只感下之势,手腕倏然一翻一引。
  冥阴双老,内功深厚无比,这一引之力,异常强大,闻先智只感下落身躯,被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硬大过去。
  不禁大震骇,他向来也没看过这种诡异武学,刚想运气挣脱,忽觉那吸之力,陡然加强,身不由已的直飞过去。
  闻先智居然连人带剑,直向三丈外八手仙猿杨柳风打去。
  八手仙猿杨柳风,正和冷血教的玄武坛坛主易天行,张天舟打入紧张关头,忽觉一阵疾风,直击过来,他急劈两掌,将易天见,张天舟遇退一步。
  转眼看时,只觉一道碧光,迅如雷奔电闪刺到。
  杨柳风目光敏锐,一望之下,已看出施袭之人,正是竹叶神剑闻先智,不觉大怒,冷笑一声,挥拳直击过去。
  闻先智是身不由已的飞撞过来,并未存心向杨柳风出手,八手仙猿这一掌又是运足内力击来,拳风虎虎,击势惊人,在这生死须臾之间,闻先智要呼喊也来不及,只得挥左掌硬拼。
  这一击一迎之间,各用了九成以上真力,只闻两人同时一声闷哼,杨柳风马步不稳,连退七八步,才拿椿站住,闻先智却被这一招硬接,震的由空中直落下来,身躯摇摆,脸色铁青。
  这边催魂冥阴韩玄翁,大显神威身手,那边另外一个冥阴老人,也大显身手,击得冷血教的雷寒霜等,连连遇险吃亏,但却没闻先智等三人惨。
  这陡然的大变,震惊全场,时间群相错愕,邪雀无声。
  众人都想不到,冥阴双老的武功,都比自己料想的再高上一层。
  就在此时,那位枯竹黑衣怪人,已被神箭八雄护住,冥阴双老,仍然分立穆虹月之侧,血骨盟摆出一个剪刀形的阵式。
  穆虹月格格一阵娇笑,道:“诸位群斗,是自找苦吃,本盟所提议的决斗,那是最公平不过,现在各派势力,仍照先前所说,继续派出人来,和本盟两老决斗。胜者,立刻把孤天血手令奉送,血骨盟中人即时退离这里。”
  突然一阵哈哈的大笑,布袋仙许笑天,喝道:“血骨盟不要猖狂,天魔教的笑魔天王,和毒魔天王,先斗你们二位老头子。”
  说着,许笑天及莫毒夫,联袂而至。
  孤天血手令,已不知多少人为它溅血送命,但那频传的惨事,仍不能阻止武林中,大部份的贪得之心,尽管死的人白骨累累,可是后继者仍然勇往直前。
  梦子孤突然凄凉轻叹一声,低声道:“何兄,你快去叫住两天王,你们拼性命掠夺的并不是真的孤天血手令。”
  九绝神君何必道,惊声道:“怎么?那是假的,你怎知道?”
  梦子孤凄凉道:“何兄,你若信得过在下,你就赶紧劝回两大天王,免去无谓之争。
  九绝神君何必道,说道:“梦兄,在下三人今夜也全是你救回的命,兄弟那会不信你的话……”
  他语音未毕,场外突传来一声慈祥柔和的女子语音,说道:“天魔教两位天王且慢,本救主首先和冥阴双老一斗。”
  梦子孤听了这语音,脸色微变,这慈祥柔和的发音,他曾经听过一次,那印象给他极为深刻,凝神望去——但晨曦的微光下,却毫无人影。
  而冷血教众,而此声音,脸上不禁各露出喜容,冥阴双老闻此声音,脸上神情也微然一变——
  梦子孤知道这声音,正是冷血教主性灭绝仙婆的声音,他再凝神向四周一看,才见峰下二十余丈外,缓缓走来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衫的女子。
  她相隔如此之远,脸部还看得不清楚,但说话声传到众人耳中,有如近在咫尺一般,足见她内力之深厚充沛。
  灭绝仙婆盛名远播,武林中无人不知,只是她极少出现江湖,见过她一面的人,可着实不多。
  走近身来,只见灭绝仙婆,约摸四五十六岁年纪,容貌仍然甚美,但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使得一副面相,变得极是诡异,有一点戏台上的吊死鬼味道。
  穆虹月娇声笑道:“这位仙婆,敢问是冷血教主?”
  灭绝仙婆慈祥的语音,道:“敢问这姑娘是血骨盟主了?”
  穆虹月娇笑道:“催魂冥阴,你就先和本教主交量一下。”
  催魂冥阴韩玄翁,应声而出,和灭绝仙婆对立丈远。
  灭绝仙婆突由云素月手中,取过一柄长剑,说道:“亮兵刃吧!”
  催魂冥阴韩玄翁,虽然武功盖代,但也知道面前是极为厉害的人物,突然他由肩后撤出一柄似剑非剑,拇指粗细,圆形的怪兵器。
  灭绝仙婆长剑一挺,凝神互视。
  催魂冥阴韩玄翁,双眼凝视对方所中长剑的剑光,一瞬也不瞬。
  场中众高手,他们知道这是一场罕见凶搏,众人皆雅雀无声的观战,梦子孤本想去松树上取孤天血手令,一走了之,但他是位嗜武若狂之人,那里肯错过这机会。
  突然间,催魂冥阴韩玄翁,举起手中细长的怪兵刃,往剑身上一点。
  灭绝仙婆焉能给他点中?长剑晃动,往他肩头刺来。
  催魂冥阴韩玄翁,冷笑声中,举兵刃一截,灭绝仙婆身随剑走,如电光般游到了对方身后,脚步未定,剑招先到。
  催魂冥阴韩玄翁,却不回身,倒转兵器,反手往她剑刃上砸去。
  两人都是当世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三四招一过,心下均已暗赞对方了得,猛听得当的一声响,灭绝仙婆的手中长剑已断为两截。
  旁观众高手皆自吃了一惊,看韩玄翁的兵刃黑黝黝地毫不起眼,非金非铁,居然能砸断利剑,那自是凭藉他深厚充沛的内力震断了。
  但韩玄翁和灭绝仙婆,却知适才兵刃相交,长剑所以断绝,乃是靠韩玄翁手中怪兵刃之利,并非韩玄翁功力稍强一筹,这点血骨盟中人也都知道。
  原来那怪兵刃,叫做“珊瑚金剑”,乃是数种特异金属混和珊瑚,在深海下历千年万载而化成,削铁如泥,不论多么锋利的兵刃,遇之立折。
  韩玄翁仍是大有身份之人,知道灭绝仙婆兵刃虽断,却未输招,当下也不进迫。灭绝仙婆抛去半截断剑,说道:“这是我徒儿的兵刃,原不足以当高人的一击。”
  说着,她由怀中取出一柄短剑,但见她的剑鞘上隐隐发出一层青气,剑未出鞘,已足可想见其大为不凡。
  催魂冥阴韩玄翁一瞥,只见剑鞘中部用金丝镶着两个篆文“月形”,他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月形短剑!”
  灭绝仙婆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月形短剑!”
  此语一出,众武林高手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天下双剑,“星影”,“月形”,而其中的“月形”,却落在灭绝仙婆的手中。
  冷血教的众门徒,若灭绝仙婆今日,不露出此剑,他们也想不到教主拥有此剑,就是她的儿子,张天舟也不知道。
  突闻灭绝仙婆,喝道:“接招!”提着剑柄,竟不除下剑鞘,连剑带鞘,便向催魂冥阴韩玄翁胸上来。韩玄翁手中怪兵器一封,灭绝仙婆手腕微颤,剑鞘已碰上了那条珊瑚金剑。
  但听到,“嗤”!的一声轻响,犹如撕裂一张厚纸,韩玄翁那柄海外神物,兵刃中至宝的“珊瑚金剑”,已自断为两截。
  韩玄翁心头大震,暗想:“月形剑刃未出匣,已是如此厉害,当真是名不虚传。”他向着那柄宝剑凝视半响,说道:“灭绝仙婆,请你给我瞧一瞧剑锋的模样。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摇头不允,森然道:“此剑出匣后,不饮入血,不便还鞘。”
  两人凛然相视,良久不语,适才两人交换了这数招,都是以深厚内力,逼住兵刃上的劲风,旁人看来只是随手拆了几招,绝无骇人耳目的地方,实则两人数十年来的修为,均已在这三四招中显示了出来。
  突然,穆虹月娇声笑道:“冷血教主灭绝仙婆的是武功深高,下一人也不用比了,在下血骨盟立刻撤退此地,孤天血手令,立刻交给贵教。”
  语毕,穆虹月玉手微挥,那位枯竹黑衣怪人突把孤天血手令,安放地上,冥阴双老护着穆虹月及神箭八雄,转头就往峰下走去。
  灭绝仙婆不禁怔了一怔,其实她刚才和韩玄翁比试,根本双方是个平手,万没想到血骨盟却甘愿将孤天血手令奉送。
  蓦然,一声冷笑,青城闻先智,华山杨柳风,崆峒华家泰,天魔教的许笑天,莫毒夫,五个人疾若闪电纵身向地面上的孤天血手令抓去!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却后发先至,她左手拂出一道劲风,直向孤天血手令击去!但听,“怦!”一声爆响。
  孤天血手令,居然被灭绝仙婆的劲风击得粉碎,众人不禁呆愕当地——
  突然,一声断喝道:“咱们皆被骗了!”
  怒骂声,喝喊声,随之而起,众武林高手,一哄而散,齐向峰下追去。
  场中只剩下一位九绝神君何必道,他微一叹,道:“想不出他早已知那是假的,唉!那女子却也太厉害了!”
  原来梦子孤在灭绝仙婆与韩玄翁,互斗之间,他已悄悄潜至松树上,解下孤天血手令,向峰下如电奔去——
  梦子孤这时心中烦乱的很,他不知要将孤天血手令,如约交给少林天见禅师好,或是不交给他,这件事关连着自己的性命,与武林万千苍生的安危!
  突然,一阵阵厉啸声,呼骂声,由后传来。
  梦子孤心中大惊,暗道:“难道他们是追我而来的?”
  他不敢怠慢,暂且忘记这决定,星飞电驰的狂奔着。
  陡然,一声语音喝道:“老夫是昆仑马正西,阁下所拿的其什么东西!”
  梦子孤猛然一惊,倏然遏止身形,抬头望去,见是位皮肤白皙,面貌清秀,身背长剑的中年文士。
  梦子孤一瞥,即知对方是位顶尖武林高手,梦子孤心知稍事耽搁,待后面高手追来,就无法脱身,他微然一打量四周,笔直向左侧那万丈峡谷奔去。
  这位中年文士怔了一怔,抬头看见前面峰头,人影闪动,他不再迟疑,有如大鸟般向梦子孤身后扑去。
  要知这中年文士,乃是昆仑掌门马正西,武功极高,梦了孤这时手抱着百余斤的孤天血手令,奔跑不便,待他奔到峡谷边上,昆仑掌门马正西已追到他的身后,伸手往他背心抓去。
  梦子孤只觉背心上,奇痛彻骨,马正西的右手五根手指,已紧紧抓住他背脊,就在此时,梦子孤足底踏空,半个身子已在深渊之上。
  蓦在此时,梦子孤耳际响起,一声如同雷霆九霄的狂笑声,梦子孤与马正西,皆被这笑声,震得胸头气血一阵汹涌翻腾。
  本来梦子孤向峡谷奔来,刚到边缘之时,倏然出其不意的转身,将马正西一掌震落悬崖,但他们两人却被这笑声震得全身提不起一丝劲气,齐向万丈峡谷冲去,那知这时一股奇异劲风,又将梦子孤及马正西冲出悬崖的身子反震回去。
  一条巨大的人影,如电一闪,一股阴风突然击中梦子孤全身百穴,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孤天血手令立即脱落地上。
  但是梦子孤却被那股余劲,推得又往悬崖飞去,直摔向足底的万丈深渊。
  只听上面马正西的惊呼声自头顶传来,一霎间便听不到了,梦子孤冲开弥漫谷中的云雾直向下坠。

  第二十一章:天缘奇合
  梦子孤心知这一摔下去,自必变成肉泥,他一生之中历过不少风浪,临危不乱,觉身旁风声虎虎,不住的向下摔落,久久仍未着地。
  这道峡谷两边相距并不宽,偶尔见到峭壁上有树枝伸出,梦子孤伸右手去抓,但几次都因相差数尺,没能抓到,最后一次是抓到了,可是他身躯下跌的力道太强,那树枝吃不住力,喀喇一声,一根手臂粗的松枝登时折断。
  但就是这么缓得一缓,梦子孤身子已有借力之处,双足一绞,使招乌龙绞柱“,牢牢的抱住那株松树,翻身坐在树上。
  梦子孤一瞧四下的情势,暗叫:“好险!”只见脚下深不见底,但是脑际略一转念梦子孤不禁暗暗叹……
  只见东西两面峭壁,高不见顶,深不见底,向上攀援是决不能,如向下爬就算到了谷底,十九也无出路。
  但是唯一的法了,梦子孤只有沿着山壁斜坡,慢慢的向顶上爬行。
  惊魂甫定,梦子孤静坐树枝回忆刚才的情形,他觉得好不怪异,那笑声竟那么深具威力,居然一笑之力,能使自家真气提凝不起。
  那人绝对不是昆仑马正西,在那惊鸿一瞥之间,梦子孤看到的是巨大的如野兽般的怪人,但还没看清本人之时,自己就被一股阴风扫中,机伶伶的打个寒战,直跌出去……
  想到此处,梦子孤不禁一阵颤抖,全身立时冰冷起来!
  梦子孤觉得奇怪,这峭壁间虽然很冷,但以自己武功,绝不会冷得如此,突然梦子孤觉得那是自己身体内冰寒,并非外面冷气使然。
  而体内的冷气,却是由全身经脉骨髓之中发散出来。
  梦子孤眉头微皱,赶忙一运真气,想压制体内之寒气,那知不运真气还可,一运之下,梦子孤哎哟,一声惨叫,人几乎疼痛的晕死了过去。
  这一下梦子孤不禁大骇,他知道自己被对方以歹毒的武功击中,梦子孤想不出对方为何下此辣手……
  突然,梦子孤哑然失笑,自己刚才若是转身一掌将那中年人震下悬崖,也不是极为歹毒之计吗?
  梦子孤轻轻暗叹一声,原来他这时体内更加寒冷,他不自主连连打几个寒噤,他知道若不赶紧趁现在爬上那有阳光的地方,可能会冻死在这里。
  于是,梦子孤沿着斜坡,手脚着地,一步步向有阳光处爬去。
  至于这般爬将出去,到底是步向生路,还是陷入绝境,梦子孤却也无法逆料,眼前之计,只有走得一步算一步了!
  这峭壁虽是极陡,但以梦子孤功力爬来绝不怎么困难,但,梦子孤不知是冷,或是怎地,只感双手双脚轻飘飘的,就是躯体也是一样,他好像全身骨头皆化为乌有,要佛化升空一般。
  有几次梦子孤差点就落下深谷,这种怪异的现象,令他觉得十分迷惘,不知是被那怪人阴风击中使然,还是另有原故?
  梦子孤爬了半天,手肘膝盖都被削石割得鲜血淋漓,总算山坡已不如先前陡峭,他站了起身来,一步步的向前挣扎而行!
  他走路时觉得极为吃力,可是双脚却极轻,有如一迈步便要飞出老远,而其实呢,梦子孤只是一步半尺的慢速度,蜗牛般的爬行着,好不容易转过了前面那堵屏风也似的大山石,梦子孤不禁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眼前茫茫云海,更无去路,却是置身在一个三面皆空的极高平台上,这平台倒有数十丈方圆,可是既无出路,下又不能的半天临空,当直是死路一炙,这大平台都是皑皑的白雪,既无树木,更无野兽,那里有可吃的东西?
  此时,已是深秋近冬季节,有些山岭皆都已结冰。
  梦子孤凄凉的一叹,他觉上苍太残酷了,居然连他十个月的短暂生命,也要剥夺去!
  这时梦子孤已感不到冷了,也许已经冷得麻木,不过他却感到全身隐痛,那种疼痛是由双脚开始,一直到丹田,胸部,双手,颈部,脑部,那像似一股气流,全身循环的流着,流到何处便痛到何处。虽然隐痛,但全身也感到一种轻飘飘地,可是仍然毫无半点力量。
  这种怪诞至极的病,无法察出一丝所以然来。
  突然他脑际掠起一丝念头,暗道:“我身中冥阴毒掌,十个月后总是要死,不论死在那里,都是一样,只怕这种恶疾,让自己忍受痛苦,残酷而死,那就太不值了……”
  梦子孤在这平台缓缓来回走着,突然他见到左侧山上黑黝黝的似乎有个洞穴,他弯着腰,一步步的走近。
  突然间砰的一下,他的额头和山石相碰,撞得眼前金星乱舞!
  原来这洞穴越往里面越小,梦子孤继续再走进二十余丈,只见前面透进光亮,心中大喜过望,无暇思索,蹲着加速前行。
  那知“嘶”!的一声,梦子孤的脚下一滑,整个躯体一直滚滑下去,原来这洞穴地面长满了青苔,倾斜度又极大,一时不察全身如电射般,滑了下去!
  这一下乐极生悲,梦子孤滑出去的洞口,居然又是一道悬崖,他哎哟一声惊叫,身子笔直的堕了下去。
  此刻,梦子孤真的完全绝望了,他想不出自己命运为何如此多舛!
  猛然,一个怪异的现象,在梦子孤的身上出现了,原来梦子孤的躯体,并非如星殒般的疾速下落。
  但说缓慢,却也不怎么慢。
  这个时候,梦子孤觉得自丹田处,一股奇怪的阴寒气流,有如一道流泉般,源源的向胸部疾涌上来。
  就像似体内真气流动,运劲向上纵跃,将下堕之势稍为延缓似的。
  不过,那丹田处的阴寒气流,在往上冲击之时,梦子孤体内各处经脉,疼痛难当,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这种痛苦。
  梦子孤又在半空,虚虚晃晃,实是身不由己。但觉耳旁风声不绝,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怪现象!
  顷刻之间,双眼刺痛,地面上的白云反光射进了目中。
  梦子孤知道生死之际,便系于这瞬息之间,只见丈许之外有一个大雪堆,他也无暇分辨雪堆中到底如何?!
  人类一种求生的智能,促使梦子孤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向那雪堆扑去,身形斜斜划了个线,右足已踏上雪堆,波的一声,身子已陷在雪堆之中!
  但那万丈悬崖上摔下来的这般力道,何等厉害,只觉腿上一阵剧痛,双腿腿骨一齐折断,梦子孤也晕死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隔日清晨,一股稻草气味,冲鼻而入,原来他身子落下之处正是农家积柴的草堆,那股向下坠的力道,使他整个草埋身草堆之中。
  梦子孤暗叫道:“好险!好险!倘若这雪堆之下,藏的不是柴草,而是一块大石头,我梦子孤便一命呜呼了!”
  虽是如此,梦子孤那里知道,他体内一种怪异的巧合,令他拾回这条性命。
  他双手用力,就要爬出柴堆,突然梦子孤感到下半身,居然不听使唤,低头一看,梦子孤吓了一大跳那知自己的双腿腿骨已断,而且,裤管居然齐膝以下,片片破碎,不但如此,腿部的肌肉,竟像似被利刃割破数十道裂痕,尤其是双脚,脚底,本是穿着软皮底布鞋,但那双鞋却也暴碎一大片,可想而知脚底皮肉,定也皮开肉绽。
  但令他奇怪的,皮肉破裂处,流出的血液,却是腥嗅已极,色呈乌紫色。
  梦子孤看得呆了,但他怎会想到,他已解除,因受“冥阴毒掌”,十月后惨死,那种残酷生命的威胁!
  梦子孤凄凉的轻叹一声,用双手力量,慢慢爬出柴堆,滚向雪地,再检视自己腿伤,吸一口真气,伸手接好了折断的腿骨,心想道:“我躺着一动也不动,至少要二个月方能行走。倒不如以手代足,总要比在这里活生生的饿死强些!
  “这些草堆明明是农家所积,附近必有人家!”
  他本想纵声呼叫求援,但转念一想:
  “世上恶人太多,我独个儿躺在雪地中养伤,那还罢了,若是叫得一个恶人来,反而糟糕!”
  于是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雪地上,静待腿骨折断处慢慢的好转。
  如此睡了三天,腹中饿得咕噜咕噜直响,但他知接骨之初,最是动弹不得,倘若断处稍有歪斜,一生便成跛子,因此始终以最大毅力,半分也不移动,真是耐不住了,便抓几把雪块充饥。
  在这三日之中,梦子孤再没感到体内寒冷和隐痛的现象,只是他感到丹田处,似还有阴寒之气。
  到得第四天晚间,他静静躺着练功,只觉心地空明,周身舒泰,腿伤虽重,但他的内功竟好像又加深了几层。
  闲来无事,梦子孤在数日中,脑际尽力索寻着智性和尚,临死前的经文,他悟透了许多上乘的武技招式,以及一些极深的内功经文。
  梦子孤那里知道,在这四日之中,他的内功已高上以前两倍有余,这奇诡的超过武家常规的进度,完全是出乎于“冥阴毒掌”,阴寒之毒解散后之功。
  原来,梦子孤自幼便中了“冥阴毒掌”,此种掌法,却是一种极为阴歹之武功,梦子孤自幼中了这毒掌后,接受智性和尚屡次的疗治,他最后把其体内寒毒凝聚奇经八脉之中。
  智性和尚临死前,向梦子孤说当他满二十二岁时,奇经八脉之中的阴歹毒气,会冲散出来,那时梦子孤便死去!但是智性和尚在吟念诵经文的后来,突然他忆起“归元天阳真经”中记载疗治冥阴毒掌之法,于是,智性和尚以自己无上的精元功力传授梦子孤,暗中将真气贯注梦子孤少阳少阴两处经脉之内,但是要将梦子孤奇经八脉的毒气打通引出来之时,智性却已经惨然圆寂了。
  那知天缘凑巧,梦子孤在山谷中被昆仑掌门马正西追逐时,骤然而来的巨大怪人,发出一道阴风,居然打中他全身经脉穴道,那凝聚在奇经八脉的冥阴毒掌阴气,以及凝聚在少阳少阴的智性和尚全身功力精元,却及时慢慢泛散出来。
  在绝涧的树上,梦子孤发生冷寒,以及飘飘感,隐痛的现象,便是那两种不同气流互相抵冲所使然。
  梦子孤这次由万丈深崖摔下来之时,也就是这股气流相抵触最剧烈的时候,但终归智性百年功力元精较强,引动冥阴毒掌阴气上向上冲击,这种冲击之力,居然缓慢了梦子孤由悬崖坠下的速度。
  但一落地面,那种过巨的力道,帮助智性和尚那道元精力量,速快将冥阴毒掌阴气,逼出体外,恰巧梦子孤双腿折断,阴气皆由双腿暴出,于是梦子孤双腿皮肉才有那种破裂的情形。
  这时梦子孤躺在雪地上,正在思索着武功经文。
  万籁皆寂之中,猛听得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之声,跟着犬吠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有几头猛犬在追逐甚么野兽。
  梦子孤吃了一惊,暗道:“这犬声就像,野狼山庄都如贞所养的恶犬……”
  凝目向雪地里望去,却见有一人如飞的奔来,身后三条大犬,又吠又咬的追着那个人。
  那人显已筋疲力尽,跌跌撞撞,奔几步,便摔一交,但害怕恶犬的利齿锐爪,还是拼命的向前奔跑。
  梦子孤想起自己被群犬围攻之苦,不禁胸口热血上涌。
  他有心出手相救那被群犬追咬之人,苦于自己双腿断折,行走不得。
  蓦地里,听得那人长声惨呼,跌倒地上,两头恶犬爬在他的背上狠咬,这情形太惨酷了!
  梦子孤心头大怒,叫道:“恶犬,到这边来!”
  那三条大犬虽然不懂人语,但闻声果然如飞扑至。
  狼狗嗅到梦子孤并非熟人,站定了狂吠几声,扑上来便咬。
  梦子孤这时也感到心急,总归他是身负绝顶武功之人,临危之中,伸出手指,在每头猛犬的鼻子上一弹那知一指一只,三条恶犬先后了帐!
  梦了孤没想到随便出手,就轻轻易易的杀死三犬,不由得暗自心惊,他曾经忆得在野狼山庄打狗之时,并不如此容易。
  只听那人呻吟之声,极是微弱。
  梦子孤出声问道:“这位兄台,你给恶犬咬得很厉害么?”
  那人微弱的声音,道:“我……我不成啦……我……我……”
  梦子孤道:“我双腿断了,没法子行走,请你勉力爬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那人孱弱的语音,答道:“好……好……”
  气喘吁吁的挣扎爬行,爬一段路,停一会儿,爬到离梦子孤丈许远处,“啊”,的一声,伏在地下,再也不能动了。
  两人便是相隔着这么丈许远距离,一个不能过去,一个不能过来。
  梦子孤道:“大哥,你伤在何处?”
  那人颤声道:“我……胸口,肚子上……给恶犬咬破肚子,拉出了肠子。”
  梦子孤心中大吃一惊,知道肚破肠出,再也不能活命,问道:“那些恶犬为什么追你?”
  那人声音更弱了,道:“我……夜里出来赶野猪,怕……怕它踩坏了庄稼,遇见到一位大小姐和一位公子在大树下说话……我无意走近去一瞧……我……啊哟!”
  大叫一声,再也没声息了。
  他这番话没说完,就气绝而亡了,梦子孤骂声道:“恶!可恶!”
  正目气恼,只听得马啼声响,有人连连呼哨,像似在召集群犬。
  蹄声渐近,两骑马驰了过来。
  梦子孤自武功陡然猛进后,目力大异常人,虽在黑暗之中,借着白雪反映上来的星光,依稀可以看到两匹马上,坐着一男一女。
  两人像貌看去都极俊美,突然那女子叫道:“咦!怎地三条狼犬都死了。”
  那男子纵身下马,奇道:“有两个人死在这里!”
  梦子孤一见两人,便知都身负武功,他若非断腿,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但此刻情形不同,他害怕自己不能行动而敌不过他们,所以不敢出声叫两人,梦子孤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他们若过看我,定要出其不意的将他们杀死!”
  那女子见那乡农,肚破肠流,死状甚是可怖,见梦子孤衣服破烂,蓬头散发,原来梦子孤两月余来,黑头已长了,二寸多长发。他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误以为也是被犬咬死了。
  那女子说道:“表哥,走吧,这两个泥腿子临死拼命,倒伤了三条好狼犬。”
  拉马转头,便向东驰去。
  那男子似是见三犬齐死,心中微觉古怪,只见那女子驰马走远,不及细看,当即跃上马背,跟了下去。
  到得第二日早晨,天空一头兀鹰见地下的死人死狗,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圈子,便飞下来啄食。
  那知道这头兀鹰也是命中该死,好端端的死人死狗不吃,偏向梦子孤脸上扑下来,梦子孤右手一伸,早扭住兀鹰的头颈,微一使劲,便将那鹰捏死,喜道:“当真是天上飞来的早饭。”
  即刻拔去兀鹰羽毛,扯下鹰腿,便大嚼起来,虽是生肉,但饿了几日,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头兀鹰没吃完,第二头又飞下来。
  梦子孤今后便以鹰肉充饥,躺在雪地之中养伤,静待腿骨愈合,接连数日,这旷野中竟是一个人也没经过。
  他身畔是三只死狗,一个死人,好在这冰冷地上,尸不会腐臭,他又过惯了寂寞独居的日子,也不以为苦。
  转眼间,他竟在这里躺了一个多月,本来断腿接住后只要三四星期便会好的,但是梦子孤一来身上无接骨之药,二来他断骨是断了三处,而且双腿皮肉,筋脉皆被震破裂,所以要较长时光。
  这一日下午,他运了一遍内功,眼见天上两头兀鹰飞来飞去的盘旋,良久良久,终是不敢下来。
  他正自无聊,只见一头兀鹰向下一扑,离他身子约摸六尺,便即冲向空际,身法转折之间,极是美妙。
  梦子孤心头微震,暗道:“这一下转折,如果能用在武功之中,袭击敌人时对方固是不易防备,即使一击不中,飘然远扬,敌人也是极难还击。”
  突然,梦子孤想到经文中之一段,他猛然忆起月余前,在玉龙谷对面山头和崆峒掌门华家泰凶搏之时,自己闪避那劲风,下击不中之时,不知如何变化下式,跌落地上的情形,他惊叹一声,道:“那招,正不是兀鹰下击又扑回这情形吗?!
  要知梦子孤嗜武若狂,自幼智性和尚虽没正式教他武功,但他却每见飞花遍地,怪树撑天,以及鸟兽之动,风云之变,他往往便想聊到武功的招数上去。
  这时他悟到兀施鹰武技奥妙,他现在只盼空中的兀鹰盘旋往复,多现几种变化姿态,正看得出神,忽听得远远有人在雪地中走来,脚步细碎,似乎是个女子。
  梦子孤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提着一只篮子,很迅捷的走近。
  她看到雪地中的人尸,犬尸,“咦”的一声,怔住停步。
  梦子孤定神一看,但见那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刑钗布裙,是个乡村贫女,黄发蓬散,面容黝黑,脸上肌肤凹凹凸凸,咀角歪斜,生得极是丑陋,只是一对眸子颇有神采,身段也极苗条纤秀。
  她走近一步,看见梦子孤睁着眼瞧她,微微吃了一惊,道:“你……你没死么?”
  梦子孤道:“我没死!”
  一个问得不通,一个答得有趣,两人一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丑村女笑道:“你既不死,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的干什么?倒吓了我一跳。
  梦子孤道:“我从山上跌下来,把两条腿都跌断了,只好在这里躺着。
  丑村女问道:“这人是你同伴么?怎么又有三条死狗?”
  梦子孤道:“这三条狗凶恶得紧,咬死了这位大哥,可是他们也活不了啦!”
  丑村女道:“你躺在这里怎么办?肚子饿吗?”
  梦子孤道:“自然是饿的,可是我动不得,只好听天由命了!”
  丑村女嫣然一笑,从篮子中取出两个饼来,递给了他。
  梦子孤道:“多谢姑娘。”
  接了过来,却不便吃。
  丑村女道:“你怕我的饼中有毒吗?干什么不吃?”
  梦子孤这时见这村女容貌虽丑,说话却很有风趣,心中很喜欢,便道:“是姑娘给我的饼子,我舍不得吃。”
  这句话已有了几分调笑的意思,他向来诚厚,说话从来不油腔滑调,但在这村女面前,心中轻松,不知不觉的这句话便冲口而出。
  丑村女听了眼中忽现怒色,哼了一声。
  梦子孤心下大悔,忙拿起饼子便咬,只因吃得慌张,竟梗在喉头,咳嗽起来。丑村女见了转怒为喜,说道:“谢天谢地,你这丑小子不是好人,老天爷当场便要罚你,怎么谁都不摔断狗腿偏生是你呢?”
  梦子孤心想:“我一个多月躺在此地,不洗面,不换衣服,定然很难看,可是你也不见得美到那里去!”
  原来梦子孤此刻看去真的很丑,三寸许的头发散乱,脸上被稻草刺破的伤痕,横七坚八,都还没去净,尤其是衣衫破碎,裤管破碎的更厉害,那两条腿更是伤痕布满,因此丑村女误认他是极丑的人。
  梦子孤心中想着,但这番话却不敢出口,一本正经的道:“我已在这里躺了一个多月,好容易见到姑娘经过,你又给我饼吃,真是多谢了!”
  丑村女抿嘴笑道:“我问你啊,怎地谁都不摔断狗腿,偏生是你摔断呢?你不回答,我就把饼子抢回。”
  梦子孤见她这么浅浅一笑,眼睛中流露出极是狡滑的神色来,心中不禁一震:“她这眼光,多像幼小的伴侣姚丽昭像她在游戏时骗我的神色眼睛中就是这么一副神气。”
  想到这里,梦子孤感到自己幼小孤怜,被人陷害追杀,以及被智悸性尚救去……但是这老和尚却已死了……临死前说出自己有着惨痛身世……他这时忍不住热泪盈眶……跟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丑村女“呸”了一声,道:“我不抢你的饼子就是,也用着哭,原来是个没用的傻瓜!”
  梦子孤道:“我又不希罕你的饼子,只是我自己想起了一件心事。”
  丑村女本已转身,走出两步,听了这句话,转过头来,说道:“什么心事?你这傻头傻脑的家伙,也会有心事么?”
  梦子孤叹了一口气,道:“我想起了爸爸,妈妈。”
  丑少女噗嗤一笑,道:“可能是想起你的情侣,还假装说爸妈,真是无赖。”
  梦子孤微笑道:“你真聪明,我的是想起一位常给我饼吃的女朋友,因为你笑的时候,很像她!”
  丑村女怒道:“死鬼!你笑我生得丑陋,你不想看了,我拉你的腿!”
  说着弯着腰去,作势要拉他的腿。
  梦子孤吃了一惊,自己腿上断骨刚要愈合,给她一拉岂不前功尽弃,忙抓了一团雪,只要这少女的双手在到自己腿上,立时便打她眉心穴道,叫她当场昏晕。
  幸好这少女只是吓他一吓,见他神色大变,说道:“瞧你吓成这副样子,谁叫你取笑我呢?”
  梦子孤道:“我若是存心取笑姑娘,教我这双腿好了之后,再跌断三次,永远好不了,终生做个跛子。”
  丑村女嘻嘻一笑,坐到梦子孤身旁,道:“你那位女朋友,既是个美人,怎地拿我来比她?难道我也好看么?”
  梦子孤呆了一呆,道:“我也说不上什么缘故,只觉得你有些像她,你虽然没她好看,可是我喜欢看你。”
  丑村女也弯过手指,用指节轻轻在梦子孤的额上敲了两下,笑道:“那你的女朋友,现在去了何方?”
  梦子孤瞧着她这副神情,依稀记得姚丽昭幼小之时,和自己说笑,也常是这个模样,霎时之间,他觉这丑女一点也不丑,清雅妩媚,风致嫣然,怔怔的呆望着她,不由得痴了。
  丑村女回过头来,见到他这副呆相,笑道:“你为什么喜欢看我,且说来听听。”

  第二十二章:奇异鸳鸯
  梦子孤呆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说不上来,我只觉得瞧着你时,心中很舒服,很平静,你只会待我好,不会欺侮我,害我!”
  丑村女笑道:“哈哈,你完全想错了,我生平最喜欢害人!”
  突然她提起手中的木柴,在梦子孤断腿上敲了两下,跳起身来便走。
  这两下出其不意,正好敲在他断骨的伤处,梦子孤大叫呼痛!‘哎哟!’只听得她格格嘻笑,回过头来扮了个鬼脸。
  梦子孤眼望着她渐渐远去,断腿处的疼痛甚是难熬,心想:“女子都是害人精,美丽的如穆虹月也会害人,难看的也一样叫人受苦。”
  这一晚睡梦之中,他好几次梦见那个丑村女又好几次梦见幼小的姚丽昭,又有几次,竟分不出那丑村女,还是姚丽昭。
  他瞧不清梦中那脸庞是美丽,还是丑陋,只是见到那狡澄澈的眼睛,又又妩媚的望着自己。
  他梦到了儿时的事情,姚丽昭常常捉弄他故意伸足绊他跌一交,等到他摔痛了哭起来,方才装出姊姊的模样,不住亲吻,不住说:“乖哥哥别哭,妹妹疼你!”
  他在睡梦中突然醒转,猛地里想起了一件以前从来没想到过的事,“姚丽昭的父母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他知道她母亲对自己极好,但他父亲却在那一夜凶恶的很,那一夜他父母杀了很多人。又将自己打伤了……”
  他望着天空中不住闪耀的星星,过了良久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管她父亲是好人坏人,他们总是扶养我长大的。”
  心中想道:“要是小昭妹妹,寻我不到,不知会不会思念我。”
  他突又想到了那个丑村女,他真不懂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来打自己断腿,我一点也没得罪她,为什么要我痛得大叫,她才高兴?难道她真的是喜欢害人?
  他很想她再来,但又怕她再想什么法儿加害自己。
  梦子孤摸到身边那块吃了一半的饼子,想起那村女说话的神情!“你的女朋友既是个美人,怎地拿我来比她?难道我也好看么?”
  想至此处,梦子孤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你好看!我喜欢看你。”
  这般胡思乱想的躺了两日,那丑村女并没再来,梦子孤心想她是永远不会来了。
  那知到第三天下午,那村女挽着蓝子,从山坡后转了出来,笑道:“丑八怪,你还没饿死么?”
  梦子孤道:“饿死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还活着。”
  丑村女笑嘻嘻的坐在他身边,忽然伸足在他断腿上踢了一脚,问道:“这一半是死,还是活的?”
  梦子孤大叫道:“啊哟!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良心?”
  丑村女道:“什么没良心?你待我有什么好?”
  梦子孤怔了一怔,道:“你大前天打得我好痛,可是我没有恨你,而这两天来,我在天天想你。”
  丑村女脸上一红,便要发怒,可是我强行忍住了,说道:“谁要你这丑八怪想?你想我多半没有好事,定是满肚子里,在骂我又丑又恶,是吧?”
  梦子孤道:“我见你并不丑,可是为什么你定要害得人家吃苦,方才喜欢?”
  丑村女格格笑道:“别人不苦,怎显得出我心中喜欢?”
  她见梦子孤一脸不以为然,却不说话,又见他手中拿着吃剩的半块饼子,相隔三天,依然还没吃完,说道:“这块饼,一直留到这时候,味道不好么?”
  梦子孤道:“是姑娘给我的饼子,我舍不得吃。”
  他在三天前说这句话时,有一半意存调笑,但这时却说得诚诚恳恳,这村女知他所言非虚,微觉害羞,道:“我带了新鲜的饼子来啦。”
  说着话,她从篮中取了许多食物出来,除了饼子之外,又有一只烧鸡一条羊腿,香喷喷的,拿着还有些烫手,梦子孤心中大喜,一个多月来,除了生吃兀鹰肉之外,就是吃雪止渴,这鸡腿一入口,真是美味无穷。
  丑村女见他吃得香甜,笑哈哈的抱膝坐着,说道:“丑八怪,你吃得开心,我看着倒也好玩,我对你似乎有点儿不同,就算不害你,也能教我喜欢。”
  梦子孤道:“人家高兴,你也高兴,那才是真高兴啊。”
  丑村女冷笑道:“哼!我跟你说在前头,这时候我心里高兴,就不来害你,那一天心中不高兴了,说不定整治你死不了,活不成,那时候你可别怪我。”
  梦子孤摇头道:“我从小便被人整治到大,越是整治,越是硬朗。”
  要知梦子孤在少林寺侍奉智性和尚之时,常常给少林寺的和尚,打骂,轻视。
  丑村女冷笑道:“别把话说得满了,咱们走着瞧吧。”
  梦子孤道:“待我腿伤好了,我便走得远远的,你就是想折磨我,害我,也找不到我了。”
  丑村女道:“那么我先斩断你的腿,叫你一辈子不能离开我。”
  梦子孤听到她冷冰冰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只觉她说得出做得到,这两句话绝非随口说说而已。
  丑村女向他凝视半响,叹了口气,忽然脸色一变,说道:“你配么,丑八怪,你也配给我斩断你的狗腿么?”
  蓦地里,她站起来,抢过梦子孤没吃完的烧鸡,羊腿,面饼,远远掷了出去,一口口口唾沫向梦子孤脸上吐去。
  梦子孤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她并不是发怒,也不是轻贱自己,却是满脸凄惨之色,似乎心中有什么说不出的难受。
  梦子孤对别人的伤心不幸,向来甚是同情,见这丑女如此哀伤,有心想劝慰她几句,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适当的言辞。
  丑村女见梦子孤这般神气,突然住口,喝道:“丑八怪,你心里在想什么?”
  梦子孤道:“姑娘,你为什么这般不高兴?说给我听听,成不成?”
  丑村女听他如此温柔的说话,再也无法矜持,蓦地里坐倒在梦子孤身旁,手抱着头,抽抽咽咽的哭了起来。
  梦子孤见她肩头起伏,纤腰如蜂,甚是楚楚可怜,便低声道:“姑娘,是谁欺侮你了?等我腿伤好了之后,我去给你出气。
  丑村女一时止不住哭,过了一会才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我生来命苦,我自己又不好,心里想着一个人,总是无法放得下。”
  梦子孤点点头,道:“那是个年轻男子,是不是?他待你很凶狠吧?”
  丑村女道:“有的对,有的不对!他生得英俊,人很傲慢,我们在玩耍之时,有时打我,骂我,有时候我却咬得他鲜血淋漓,但是我们两人却很好……”
  梦子孤听得不禁一呆,暗忖道:“她说这些话,有些像孩子,令人不知她是什么心意……”
  梦子孤轻声问道:“你恨他吗?”
  丑村女恨恨道:“当然我恨他,他害得我心里好苦。”
  梦子孤道:“既然如此,姑娘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丑村女流泪道:“可……可是我总放他不下啊,他远远避开我,让我走尽天涯海角也找他不着。”
  梦子孤心想:“这种男女间的情爱之事,实是勉强不得,这位姑娘容貌虽然差些,但愿是个至性至情的人,她脾气虽有点古怪,那也是为了心下伤痛,失意过甚的缘故,那男子为什么变心离开了她?”
  于是柔声道:“姑娘,你也不用难过了,天下好男子有的是,你何必牵挂这个负心薄幸的恶汉呢?”
  丑村女叹了一口气,眼望着天边远处,呆呆地出神。
  梦子孤知她终是忘不了意中的情郎,他想引开她这思情,突然问道:“姑娘,你知道这附近谁家养有狼狗。”
  丑村女道:“你问这干什么?”
  梦子孤道:“我亲眼看见雪地上那位大哥,被狼狗咬死,惨得很,所以我想替那已死的大哥出一口气。”
  丑村女轻哼了一声,脸上突满含杀机,道:“那个贱人,真是太可恶了。”
  梦子孤目赌她脸色心中一骇……突然丑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儿来?”
  梦子孤心微震,暗道:“智性师父,教我不可向人示露真姓名,虽然这村女并不可怕,但自己仍不要说好。”
  于是答说道:“我叫天雄。”
  丑村女微微一笑,道:“姓什么?”
  梦子孤道:“我姓孟子的孟。姑娘贵姓?”
  丑村女身子一震,道:“我没姓。”
  隔了片刻,缓缓的道:“我亲生爸爸不要我,见到我就会杀我,我怎能姓爹爹的姓?我妈是我害死的,我也不能姓她的姓。”
  我生得丑,以后你叫我丑姑娘便了。”
  梦子孤惊道:“你……你你害死你妈妈?那怎么会?”
  丑村女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有两个妈妈,我亲生的妈妈是我爹爹原配,因为没生儿养女,爹爹便娶了二娘,二娘生了我两个哥哥,一个姊姊,爹爹就特别宠爱她,妈妈后来生了我,偏生又是个女儿,二娘持着爹爹宠爱,她自己的娘家又很有来头,我妈常被她的欺压只有偷偷痛哭,我哥哥姊姊又厉害得很帮着他们亲娘,处处欺负我妈,你说,我怎样办呢?”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震,暗道:“她家里的情形,怎么和姚丽昭家中的情形一样呢?”
  梦子孤答道:“你爹爹该当秉公调处才是啊。”
  丑村女道:“就因为我爹爹一昧袒护二娘,我才气不过了,一刀杀了我二娘,而且我那……那恶小子,也据说是被二娘迫跑的。”
  梦子孤,‘啊’的一声,大是惊讶,他是武林中人,这几月来见惯了杀人殴斗之事,原也不以为奇,可是听到这个平平常常的村女,居然也动刀子杀人,却是颇出意料之外的事情。
  丑村女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声调平淡,丝毫不见激动,慢慢的道:“我妈一见我闯下这个大祸,护着我立刻逃走,但我姊姊跟着追来,要捉我回去,我妈阻拦不住为了救我,便抹脖子自尽,你说,我妈的性命不是我害的么?倘若我爸爸见到我,不是非杀我不可么?”
  这一番话,只将梦子孤听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自忖道:“我虽然不幸,幼小父母双亡,不知身世来历,但后来被智性师父照顾养育,他对我何等慈爱,何等怜惜,虽是说自己身世惨然,但自己一生总有个智性师父为我留念,倘比之这位姑娘的遭遇,我却又幸运万分了!”
  想到这里,对这丑少女同情之心更甚,柔声道:“你离开家里很久了么?这些时候便独个儿在外边么?”
  丑村女点点头,道:“我自十三岁就离家。”
  梦子孤问道:“你想到那儿去?”
  丑村女道:“我也不知道,世界很大,东面走走,西面走走,只要不碰到我爹爹和哥哥姊姊,也没什么,唉,其实我为那恶小子,东西南北也都走尽了!”
  梦子孤这时胸中,突然间兴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他见这丑少女楚楚可怜,便道:“等我腿好之后,我陪你去找那位……那位大哥,问他到底对你怎样。”
  丑村女道:“若是他见了我之后,不理不睬我,话也不肯说一句呢?!
  梦子孤被问得哑口无言,心想自己武功再高,也不能勉强一个男子来爱上他所不爱的女子,呆了半晌,道:“我绝对替姑娘尽力而为。”
  丑少女突然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似乎是听到了一句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语。”
  梦子孤奇道:“什么事好笑?”
  丑姑娘笑道:“丑八怪,你是什么东西?人家会来听你的话么?再说,我七年来走遍天涯海角,凡是有关系他的地方,都去过了,就是找不到他的人,而且也不知这会儿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你说尽力而为,你有什么本事?哈哈,哈哈……”
  梦子孤一句话已到了口边,但给她笑得胀红了脸,说不出口。
  丑少女见他嗫嗫嚅嚅,停了笑,问道:“你要说什么话?”
  梦子孤道:“你要笑我,我便不说了。”
  丑少女冷冷的道:“哼!笑也笑过了,最多不过是再给我笑一笑,还会笑死人么?”
  梦子孤大声道:“姑娘,我对你是一片好心,你如此笑我,可是不该!”
  丑少女道:“我问你。你本来要跟我说什么话?”
  梦子孤道:“你既是孤苦伶仃,无家可归,我跟你也是一般,我爹爹妈妈都死了,也没兄弟姊妹,我本想跟你说,你若仍找不到你心上人,或是他不理你,咱们不妨一起作个伴儿,我也可跟着你说话解闷,但你既说我不配,那么你就请便吧。”
  丑少女怒道:“你当然不配!”
  那个恶人比你好看一百倍,我在这儿跟你歪缠,尽说些废话,真是倒霉。”
  说着将掉在雪地中的羊腿,熟鸡一阵乱踢,掩面疾奔而去。
  这么一顿好没来由的闲谈,梦子孤却不生气,心道:“这位姑娘真是可怜,她心中不好过,原也难怪。”
  忽听得脚步声响,那丑少女又奔了回来,恶狠狠的道:“丑八怪,你心里一定不服气,说我自己相貌这般丑陋,却还在瞧你不起,是也不是?”
  梦子孤摇头道:“不是的,你相貌不很好看,我才跟你一见投缘,倘若你没有变丑,像从前那样的好看……少女突然惊叫道:“你……你怎地知道我从前不是这样子的?”
  梦子孤道:“我这一次见你,你脸上比上一次见你时,又肿得厉害些,皮色也更黑了些,如果一个人生来便这样,决不会越来越难看的。”
  少女惊道:“我……我这几天不敢照镜子,你说我是在越来越难看了?”
  梦子孤柔声道:“一个人只要心地好,相貌美丑又有何关?其实相貌越是美丽的女子,良心越坏,越会骗人。”
  丑少女那有心思去理他的话,急道:“我问你啊!你第一次见我时,我还没有觉得这样丑陋,是不是?”
  梦子孤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一个“是”之字,她必伤心难过,只是怔怔的望着她,心中对她很是怜悯。
  丑少女聪明之极,一见到他脸上的神色,早料到梦子孤所要回答的是什么,她掩面哭道:“丑八怪,我很恨你!很恨你!”
  她这一次离去,不再回头了!!!
  梦子孤又躺了三天,那日晚上,有头饿狼出来寻食,边嗅边爬,缓缓走到梦子孤身边来。
  梦子孤手起一拳,登时将饿狼打死。
  这头野狼寻食不得,反而做了梦子孤肚中的食料。
  如此过了数日,梦子孤腿伤已愈合大半,大约再过七日,便可起立行走了。心想那个村女这一去之后,从此不会再来,只可惜连名字也没问她,又想:“她脸上容颜何以会越变越丑,这事倒令人猜想不透。”
  想了日半无法解答,也就不再去想,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半夜,睡梦中听得远处有几个人踏雪而来。
  梦子孤将近两个月来武功又如何的猛进,他的内功已臻绝顶一派高手,就是在睡沉之中,方围二十余丈内稍有异动,也绝逃不过他的耳目,这几个人一齐走路,他立时便被惊醒了。
  梦子孤双腿仍是不能移动,但上身却已能坐直,当下坐起身来,向脚步声一望……
  这晚,上弦新月如眉,淡淡月光之下,只见走来共有七人,当先一人身形婀娜,似乎便是那个丑村女。
  他凝目细看,心下微觉惊讶,这人果然便是那容貌丑陋的少女,可是她身后六人,却是散成扇形,似乎是防她逃走了的模样。
  梦子孤心道:“难道她是被她爸爸,哥哥,姊姊们拿住了?怎么却到这儿来?”
  他心中转念未定,那少女和她身后六人已然走近。
  梦子孤一看,心中一骇,原来这六人有的是自己见过认识的人,右边正是昆仑掌门马正西,在两月前半途拦截自己孤天血手令的人,他的身边是位身材高大,微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女子,此人是昆仑掌门马正西的夫人,碧螺剑童班贞。
  最右边那位锦袍少年,恰正是冷血教的玉龙护法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左边的一位却是月前狗咬死那农夫,骑马而来的一男一女之中的男子,这人看去相貌很英俊,只是眉宇间一颗痣,看来令人感到有丝狡诡之态。
  另外两位少年是谁?正是被天魔教莫毒夫击得重伤的青城两位剑客,高层波及杜青竹。
  梦子孤心中大奇,暗道:“丑村女怎么跟这些人都相识?难道她也是武林中人,识破了我本来面目,便引他们来拿我。”
  他想到此处,心下更无怀疑,不觉大是气恼:“丑女子,我和你无冤无仇,原来你也来加害我!”
  又寻思道:“我双足腿下不能动弹,这六个人没一个是弱者,尤其是冷血教的闪电毒龙手,及那昆仑掌门马正西,也许说不定这丑村女的武功也很强,如何是好?哼!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要知梦子孤近日来无意中潜修到上乘深奥武功,神清心定,遇到任何危难都能沉着应付,当下心中微微冷笑,丝毫不感畏惧。
  只是想到丑村女,居然也来出卖自己,愤慨之中,不自禁的。有些伤心,索性躺在地下,曲臂而枕,谁也不理会。
  丑村女走到梦子孤身前,静静的瞧了他半晌,隔了良久,才慢慢转过身去。
  梦子孤听到她极轻微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声音,极轻微,可是叹息之中,却充满了哀伤之意。
  梦子孤心下冷笑:“要杀要,悉听尊便,又何必假猩猩的可怜起我来?”
  只见那个眉心有痣的青年,将手中长剑一摆,冷笑道:“你说临死之前,定要去和一个人见上一面,我道定是个貌如潘安的英俊少年,却原来是这么一个丑八怪,哈哈,好笑啊好笑,这人和你居然是天生一双,地生一对的好夫妻啊……”
  丑村女竟是毫不生气,只淡淡的道:“不错,我临死之前,要来再瞧他一眼,因为我要明明白白的问他一句话,我听了之后,才能死得瞑目!”
  梦子孤大奇,对两人所说的言语,半点也不懂,似乎这六人拿住丑村女要杀她,而她却要再来看自己一面,有事要问,便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事?”
  丑村女道:“我有一句话问你,你须得老老实实的答我。”
  梦子孤道:“是我自己的事,我件件都可明白相告,若是旁人的事,要恕无法奉告。”
  丑村女冷笑道:“旁人的事,我操什么心?我问你,那一天你跟我说,咱两人都是孤苦伶仃,无家可归,你愿意跟我作伴。这句话,确是出于你真心肺腑之言么?”
  梦子孤坐起身来,只见她眼光中,又露出那哀伤的神色来,便道:“我自是真心的。”
  丑村女道:“那么你是不嫌我容貌丑陋,愿意和我一辈子厮守么?”
  梦子孤怔了一怔,道:“一辈子厮守”,五个字,他心中一直没想到过,只是他不忍见这丑村女哀伤无辜,便道:“什么丑不丑,美不美的,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你如要我陪伴你说话谈心,我自然也是很喜欢的。”
  丑村女声音颤抖,问道:“那么你是愿意娶我为妻了?”
  梦子孤身子一震,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喃喃的道:“我……我没想过……娶妻子……”
  只听得青城派的高层波、杜青竹,及那个有痣青年,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青城派的杜青竹,笑道:“连这样一个又丑又老的乡巴佬也不要你,咱们便不杀你,你活在世上又有什么味儿,还不如在这块大石上一头撞死了吧!”
  原来梦子孤手中长剑及瑶琴都掉下绝涧,两月来他在此地过着像似原始野人的生活,发须满面,污泥涂满他白皙的皮肤,乱发披散,满身衣衫破碎,所以他看来真是又老又丑,连见几次面的杜青竹等,都无法认识他了。
  梦子孤凝视着这丑村女的脸,只见他低下了头,眼泪水一滴滴的流了下来,显是心中悲伤无比,只不知是为了她自己命在旦夕,或是为了她容貌丑陋,还是为杜青竹那般利刃似的讽刺讥嘲?
  梦子孤心中大动,蓦地里想起幼小自己父亲双亡,颠沛流离,不知受了人家的多少欺侮,这村女赢赢弱质,年纪比自己还小,身世比自己更是不幸,这时候不知何以巴巴的来问这一句话,自己岂能令她伤心落泪,受人侮辱?
  又何况这少女这般相问自己诚心委身,我一生之中,除了姚丽昭,智性师父之外有谁是这般真心的关怀过我?虽然自己心中早有了姚丽昭,不能娶她为妻,但自己总应安慰她一下,何况自己只剩下八个月的寿命……
  原来梦子孤,自己不知道身上的“冥阴毒掌”巨毒已经解除了。
  突然他目见丑少女身子颤抖,便要走开,梦子孤双手伸出,握住了她的右手,大声道:“姑娘,我诚心诚意,娶你为妻,只盼你别说我不配。”
  丑少女听了这话,眼光中霎时间,射出极明亮的光彩,低低的道:“天雄哥哥,你这不是骗我么?”
  梦子孤道:“我自然不骗你,从今之而后,我会尽力爱护你,照顾你,不论有多少人来跟你为难,不论有多么厉害的人来欺侮你,我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你安全,我要使你心中快乐,忘去了从前的苦处。”
  丑村女坐在地上,倚在他的身旁,又握住了他另外一只手,柔声道:“你肯这样待我,我真是快活……”
  她顿了一顿,闭上了双眼道:“你再说一遍给我听,我要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你说啊!你要怎样待我?”
  梦子孤心中一震,他觉得她这时极像了幼小的爱侣姚丽昭,语音、身段、眼睛、眉毛、及现在的情形……
  梦子孤见她喜慰慰无比,心下也感快乐,握着她一双玉手,只觉柔腻滑嫩温软如绵,说道:“我要使你心中快乐,忘却小时候的苦处,不论有多少人欺侮你,跟你为难,我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你安全。”
  丑村女脸露甜笑,靠在他的胸前,柔声道:“从前我叫你无论如何,好好的在我家忍受痛苦,我俩从小相依为命,但你却不肯,偷偷的跑走了,让我走尽天涯海角的寻你,现在我很是喜欢……
  梦子孤听了这几句话,心中登时凉了,原来这丑村女闭着眼睛听自己说话,却仍是把自己幻想作她心目中的情郎。
  但是,梦子孤好像听过这些话,那像似很小很小,自己和姚丽昭玩耍时,她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些话。
  这村女只觉得梦子孤的身子一颤,睁开眼来,她脸上的神色非常奇怪。
  是气愤,又是失望——但也不免有着几分歉仄和柔情。
  她突然定了定神,说道:“天雄哥,你愿娶我为妻,我很感激,像我这般丑陋的女子,你居然不加嫌弃,可是早在十余年前,我的心早就属于旁人了,那时候他居然不顾我而离开我,这时若他见我,定也不会要我了……唉!这个狠心短命的冤家啊……”
  她虽骂那人为“狠心短命的冤家”,可是骂声之中,仍是充满着一丝不胜眷恋低徊之情意,梦子孤虽然并非要娶她,但这时听在耳中,心下酸溜溜的满不是味儿。
  那位眉心有黑痣的青年,冷冷的道:“他也肯娶你为妻了,情话也说完啦,可以起来了吧?”

  第二十三章:大展神威
  丑村女慢慢站起身来,对梦子孤道:“天雄哥,我快死了,就是不死,我也决不能嫁你。但是我很喜欢听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你别恼我,有空的时候,便想我一会儿。”
  她的话,说得很是温柔,很是甜蜜,梦子孤忍不住心下一酸!
  只听昆仑掌门夫人,碧螺剑童班贞,嘶哑着嗓子说道:“我们已如你所愿,让你跟这人见面一次,你也当言而有信,将天魔教梦子秋的儿子下落说出来了!”
  丑村女道:“好!我知道天魔教主儿子,曾经藏在万花谷,他的家里。”
  说着伸手向那位眉心有痣的青年,原来此人正是武林二谷、一渡、一墓四处绝地的万花谷主霹雷指武性烈的儿子,武平琪。(武林二谷一渡一墓,便是绝情谷、万花谷、风陵渡、终南古墓。)
  万花谷主的儿子武平琪,脸色微变,哼了一声,道:“你瞎说八道!我们要问你,你杀我朱环表妹,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梦子孤不解问道:“朱环是谁?”
  丑村女向他微然一笑,道:“便是叫狗咬死那位农夫大哥的贱丫头。”
  梦子孤惊道:“你杀了她?”
  梦子孤想不到她会如此杀人如麻,但回头一想,那朱环驱狗咬死人,定也很狠辣,不过,他觉得丑村女不该杀她,应该教训她一顿就好了!
  那武平琪大声喝道:“喂!你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丑村女道:“指使我来杀朱环的,是昆仑派马正西夫妇,青城派的闻先智,冷血教的灭绝仙婆一些人……”
  那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大喝一声,道:“你妄想挑拨离间,又有何用?”
  呼的一掌,便向丑村女拍去。
  他这一喝威风凛凛,掌随喝声而去,仅此一掌,便激得地上雪花漫天飞舞!
  梦子孤暗道:“这个青年掌上功夫,的是不弱。”
  丑村女不敢强挡,身形一闪,避过了他这么一掌。
  身法奇幻之极,不知他脚下如何跨步。
  梦子孤忖道:“原来她当真是武林中人,她去杀那朱环,也许因为她相貌变丑,家遭变故,以致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杀人!”
  只见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以掌猛攻,青城派的高层波和杜青竹各持长剑分从左右夹击,剑气,掌风之中,夹着地下激起的一片雪花。
  梦子孤凝神观战,只见那丑村女东一闪西一窜,尽量避开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浑厚的掌力,但对青城杜青竹,高层波的剑。招,似乎不在意下。
  突然间,她纤腰一扭转到了杜青竹的身侧,拍的一声,打了他一记耳光,左手探处,已抢过了他的长剑,武平琪和高层波大惊,双双来救。丑村女长剑颤动,叫声“着”!
  竟是硬生生的在杜青竹的脸上划了一条血痕,想是他刚才一再讥笑这村女丑陋,因而冒险,不理高层波,武平琪从两侧进攻,强使杜青竹的俊脸受伤。
  杜青竹一声惊呼,向后便刺,其实他受伤不重,但他爱惜容貌,只觉脸上刺痛,便已心惊胆战。
  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一掌向丑村女按去,这村女斜身闪避,“叮当”一响,手中长剑和高层波的长剑相交。
  梦子孤没看清她手腕如何奇奇怪怪的一转,高层波已然长剑脱手,飞向天空,她的武技的是奇极。
  但就在此时,武平琪的右手食指颤动,已点中了丑村女左腿外侧的,“伏兔”,“风府”两穴。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这两下点穴,正是家传的霹雷一阳指法,指力究竟非同小可,丑村女轻哼一声,立足不稳,倒在梦子孤的身上。
  那“风府穴”,属于足少阳胆经,“伏兔穴”,属于足阳明胃经,一经霹雷一阳指的指力透入。
  这村女但觉全身暖洋洋,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便是想抬一根手指,也是宛似有千斤之力缚着,只是身上却不觉丝毫痛苦。要知武平琪的父亲万花谷主,霹雷指武性烈,虽非正人君子,但那霹雷一阳指的武学,却是极为正大光明,被点中的人,只是失却抗拒之力,不受任何苦楚。
  杜青竹拾起高层波的长剑,恨恨的道:“丑丫头,我却不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只斩断你两手两腿,让你在这里喂狼。”
  剑正要向这丑村女右臂砍下,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道:“杜兄且慢!”
  伸手将杜青竹腕上一带,将他这剑引开,对丑村女道:“你说出指使你的人来,那便给你一个痛快的,否则的话,哼哼!我看你断了四肢躺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也不大好受吧!”
  丑村女虽是女流之辈,却是极具胆势,微笑道:“你一定要我说,我实在无法再瞒了!朱环姑娘要嫁给一个男子就是你,另外两个男子却也要争她,三男相争一女不下,于是另外两个师兄弟的男子,便指使我去杀了朱环,本来我这件事,那两个师兄弟男子叫我要严守秘密……”
  她还待说下去,杜青竹手腕向前直送,一剑便往那村女心窝中刺去。原来那朱环是万花谷主武性烈有着亲戚关系,而那朱环却是杜青竹的师妹,丑村女的话,是意指着杜青竹、高层波两人和武平琪争持朱环姑娘。
  丑村女拿话激怒杜青竹,正是要他爽爽快快的将自己刺死。
  但见青光一闪,长剑已到心口。
  突然间,什么东西无声无息的飞来,无声无息的在那剑直上一撞,杜青竹虎口震裂,呼呼一声响,那剑飞出去。
  这股力道大得异乎寻常,长剑竟然飞出五六丈外,方才落地。
  黑暗中谁也没有看见杜青竹的兵刃如何脱手,但这剑以如此劲道飞了出去,便是要他自己用力投掷,也要费很大气力,看来丑村女暗中已到了得力后援。
  六个人一惊之下,各自退了几步,回头察看。
  这一带地势开阔,并无山石丛林可以藏身,一眼望出去,半个人影也无,六人面面相觑,都是惊疑不定。
  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低声道:“杜兄,怎么啦?”
  杜青竹道:“似乎是什么极厉害的暗器,将我的剑震飞了!”
  万花谷少谷主武平琪,游目四顾,确是不见有人,哼了一声道:“又是她弄鬼。”
  但他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她明明已中了霹雷一阳指力,怎地尚能使力震飞杜青竹的长剑?这丫头的武功当真有些邪门。”
  他踏步上前,一掌往丑村女左肩拍去,这一掌运劲雄猛,硬要拍碎她的肩骨,使她武功全失,再来称心的摆弄于她。
  掌心离她肩头约有七八寸,眼看她便要肩骨粉碎。
  蓦地里,这丑村女左掌翻将上来,双掌相交武平琪胸口一热,但觉对方的掌力犹似狂风怒潮,竟非人力所为,“啊!”的一声大叫,身子已然飞起,砰的一“声”,摔出三丈余外。
  总算他武功深厚,背脊一着地!立即跃起,但胸腹间热血翻涌,头晕眼花,身子刚站直,尚调匀气息,晃了一晃,终于又俯身跌倒。
  青城的杜青竹与高层波大惊,急忙抢上前去扶起。
  忽听昆仑掌门马正西,道:“让他多躺一会!”
  高层波回过头来,怒道:“马掌门,你说什么!”
  原来他以为昆仑掌门,边家等人受了敌人暗算,他却乘火打劫,反来讥嘲这些晚辈无能!
  昆仑掌门,铁琴手马正西说道:“气血翻涌,静卧从容。”
  杜青竹登时省悟,道:“是!”
  轻轻将武平琪放回地下。
  昆仑铁琴手马正西和碧螺剑童班贞对望一眼,心下大是诧异,他们曾经和丑少女动过手,觉得她招术精妙,果有过人之处,然以年龄所限,内功未臻上乘,可是刚才和武平琪对这一掌,分明是举世所罕有的内力将他震倒,实是令人大感不解。
  他们感到奇怪,这丑村女心中更是诧异万分。
  她被武平琪的霹雷一阳指点倒后,倒在梦子孤怀中,动弹不得,眼看杜青竹挥剑刺来,却不知突然从那里飞来一物,将他长剑震脱。
  跟看自己小腿上,“足三阳”,和“阳陵泉”,两处穴道中,突有一股火炭一般的热透人,在“伏兔”,“风府”,两穴上一冲。
  登时将被点的穴道,解开了。
  她身子一震,低头看时,只见梦子孤双手握住自己两脚足踝,那热气源源不绝的从,“悬钟穴”,中涌入体内。
  这当儿变化快极,未及细想,武乎琪的一掌已拍了下来。
  她随手抵御,原来拼着手腕折断,胜于肩骨被他拍得粉碎,那知双掌相交之下,武平琪竟给自己一掌挥出三丈以外。
  她一怔之下,心道:“难道这丑八怪,乡巴佬,竟是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
  昆仑掌门铁琴手,拔剑出鞘,说道:“我领教姑娘的剑法。”
  原来他心存忌惮,不愿再和她比拼掌力。
  丑村女笑道:“我没剑啊!”
  铁琴手马正西左足一挑,踏起杜青竹掉在地下的长剑,柄前刃后,“呼呼”的向丑村女当胸飞去。
  丑少女伸手一抄,接手里。
  铁琴手马正西,是一派宗师,不肯占晚辈的便宜,说:“你施招吧,我让你三招再还手!”
  丑村女一剑击出,迳取中宫。
  铁琴手马正西,怒喝一声,道:“小辈无礼!”举剑一封。
  却听得喀喇一响,双剑一齐震断,马正西脸色大变,身形晃处,已自退开半丈。
  丑村女暗叫道:“可惜,可惜!”
  原来梦子孤自从体内冥阴毒掌之阴毒解除后,智性和尚百年的元精之气,无形之中,深入梦子孤体内各经脉,为丹田所吸收,虽然一时不能尽为已用,但他却惠益无穷,平添了四五十年的功力,加之智性和尚临死前所念诵的经文,皆是极为深奥博大,各种武功的速成之学,这将近两月来梦子孤在此地,可说时时刻刻无不是在研练武技,于是他武学在这短短的二月成就,可抵住别人数十年的修为,但他自己却不知道,刚才他见丑村女事态危极突然想起经文中一种怪异的绝学,将自己的功力传到她的体内,见到自己功力却发挥成功,他方知自己功力大进。
  这时丑村女暗道可惜,原来梦子孤传到她体内的真气,但她不会发挥神功的威力,结果双剑齐断,若能运力攻敌,那么断的将只马正西的兵刃,她手中长剑仍可完好如初。
  碧螺剑童班贞大奇,低声道:“你怎么啦?”
  铁琴手马正西手臂兀自酸麻,对他夫人苦笑道:“邪门!”
  碧螺剑童班贞拔出长剑,寒着脸道:“我再领教!”
  丑村女双手一摊,意示无剑可用。
  碧螺剑童班贞,指着撑在五六丈外的那把长剑,道:“你去检来用啊!”
  丑村女知道只要一离开梦子孤之手,自己那里还有这等厉害的功力,她不敢去拾长剑,只得扬一扬手中半截断剑,笑道:“就是这把断剑,也可以了!”
  碧螺剑童班贞大怒。心想:“死丫头如此托大,轻视于我。”
  她却不像铁琴手马正西,处处保持前辈高人身份,长剑回处,疾刺丑村女的头颈。
  丑村女举断剑一挡架,童班贞,碧螺剑法,轻灵之极,早已改向削她的左肩。
  丑村女忙翻断剑相护,童班贞又以斜剑刺她右肋。
  接连八剑,势若飘风,始终不与丑村女的断剑相碰。
  原来碧螺剑童班贞,见她适才出手,虽然没瞧出真正原因,但已猜到她内功奇大,是以打定了主意,尽量发挥自己剑法所长,不令对方有施展内力之机。
  果然这么一来,丑村女左支右绌,登时迭遇险着。本来单以剑法而论,丑少女虽然不及童班贞,但要支持七八十招,也勉强可以对付得了,只是她手中只有半截断剑,双足又不敢移动,变成了只守不攻,剑法上大大打了个折扣,又拆数招,童班贞剑光闪处,嗤的一声,在丑村女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童班贞的碧螺剑法,是她平生绝技,非同小可,这一剑刺中敌人,却不容敌人有半分喘息之机,跟着着进逼。
  只听丑村女“啊!”的一声,肩颈又中了一剑。
  丑村女突然大声叫道:“喂,你再不帮我,眼睁睁看我给人欺侮么?”
  碧螺剑童班贞退后两步,横剑当胸,四周一看,却不见有人,但见她剑光上抖出朵朵寒光,圈圈如碧螺般又向那村女攻去丑村女疾舞断剑,连挡三剑,对方剑招来得奇快,她却也挡得迅捷无伦,这当儿眼明手快,当真是招招间不容发。
  碧螺剑童班贞,赞道:“死丫头,手下倒蛮快!”
  丑村女半句也不肯吃亏,回骂道:“死婆娘,你手下也不慢啊。”
  不料童班贞是剑术上的大名家,数十年的修为,口中说话,但手下丝毫没有闲着,连接击出三剑。
  丑村女终究不过二十一岁年纪,虽然得过名师傅授,但岂能学得到碧螺剑童班贞好整以暇的风范!
  这一说话微微分心,但觉手腕上一疼,半截断剑已然脱手飞出。
  丑村女“啊“的一声惊呼,童班贞的第二剑已刺向她的肋下。
  冷血教的玉龙护法,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一直在旁袖手观战,这时看出便宜,不及拔剑,一招,“推窗望月”,双掌便向丑村女背上击去,同时杜青竹也纵身飞起,飞腿直踢丑村女的腰侧。
  丑村女只吓得一颗心几欲从腔子中跳了出来,但觉全身炙热,如坠火窟,伸指在童班贞的长剑上一弹,便在此时,背心中掌,腰间被踢。
  却听得,“哎哟”,“哎哟!”两声惨叫……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和杜青竹一齐向后摔出,碧螺剑童班贞手中也只存下了半截断剑。
  原来梦子孤眼见情势危急,霎时间将全身真气,尽数运入丑村女的体内,威力非同小可。丑村女伸指一弹之下,童班贞的长剑登时折断,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双手指骨断了三根,多亏他功力深厚,不然腕骨也要震断,那青城的杜青竹,趾骨节全部被震碎,这一下他有乐可享了。
  但是,梦子孤却也被这次袭击,震得胸头气血微微波荡两下。
  众人见了此种威势,不禁骇得目瞪口呆,一时怔在当场,声不得。
  尤其铁琴手马正西,最是惊骇,二月前他拦夺梦子孤手中的孤人血手令,被一位巨大怪人击得重伤,疗治一月刚好,他想起那怪人武功,轻功,几乎已到神仙一流,自己又被击伤后,疾速抬头一望,已不知踪迹,他一想起那人,心中微生寒意,但是,今日他又看到一个怪高手,这时他觉得自己身为一派掌门,其实还差人家如此之远。
  其实,那日将梦子孤击落绝涧的那位怪人,举世之中,大概已无人难和他分庭抗礼了。
  碧螺剑童班贞,将半截断剑往地下一抛,恨恨的道:“去吧,丢人现眼还不够么?”
  她向丈夫马正西怒目而视,一肚皮怨气,尽数要发泄在他身上。
  马正西应道:“是!”
  两人并肩驰去,片刻之间,已奔出老远,昆仑派轻功之佳妙,确是武林一绝,原来昆仑掌门马正西,极为怕他的雌老虎,这次童班贞心中闷气满肚,可能马正西又要被罚跪顶剑,由正西走到正东哩!
  青城高层波一手扶着武平琪,一手扶着杜青竹,慢慢走开,他三人很怕丑村女乘胜追击,每走一段距离,便回头过来看看。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断了三根指骨,咬紧牙关,独自离去,他这次可是第三次败在梦子孤的手下。
  丑少女极是得意,哈哈一笑,说道:“丑八怪,你……”
  突然间一口气接不上来,晕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千蛛绝户手
  原来梦子孤助丑村女驱散强敌,眼见六个对头分别离去当即缩手,放开她的足踝,这一来丑村女充沛体内的一股雄溢真气,骤然泄去,她便如全身虚脱,四肢百骇,再无分毫力气。
  梦子孤一惊之下,便即领会,双手拇指轻轻接住她眉头尽处的,‘丝竹穴’,微运真气,丑村女才慢慢醒转。
  她睁开眼来,见自己躺在梦子孤的怀里,他正笑嬉嬉的望着自己,大感羞涩,一跃而起,突然伸手抓住梦子孤的左耳,用力一扭骂道:“丑八怪,你骗人,你有一身厉害武功,怎么不跟我说?”
  梦子孤痛叫道:“哎哟!你干什么?”
  丑村女哈哈笑道:“谁叫你骗人。”
  梦子孤道:“我几时骗你了,你没跟我说你会武功,我也没跟你说我会武功。”
  丑村女道:“好,我便饶了你这一遭,适才多承你助我一臂之力,将功折罪,我也不再追究了,你腿能走路了吗?”
  梦子孤道:“还不能。”
  丑村女叹道:“总算好有好报,若不是记挂着你,要再来瞧你一次,你也不能救我。”
  她顿了一顿,又道:“早知你本事比我强得多,我也不用替你去杀那朱环鬼丫头了。”
  梦子孤脸一沉,道:“我本来就没叫你去杀她么!”
  丑村女道:“啊哟,啊哟,你这丑八怪对美丽姑娘大怜惜了。”
  梦子孤怒道:“你如果很美丽,我也不会这样待你,我是说你杀人总是不好。”
  丑村女冷笑道:“你学武功如果不是为了杀人,那么学来做什么?”
  梦子孤沉吟道:“学会了武功,恶人如想加害,咱们便可抵挡。”
  丑村女道:“佩服,佩服。原来你是个正人君子,大大的好人!”
  梦子孤低了头瞧着她,总觉这位姑娘的举止神情,在自己心里说不出的亲切,说不出的熟悉,她像似极了姚雨昭。
  丑村女双眉一扬道:“你看什么?”
  梦子孤笑嬉嬉道:““你太像我那位女朋友了!”
  丑村女脸上一红,斥道:“你又来占我的便宜!”
  她虽出言斥着,眼光中却蕴含笑意。
  梦子孤急道:“老天爷在上,我若是有想占你便宜的心,天诛地灭!”
  丑村女笑道:“口头占一句便宜,没什么大不了,又用得着赌咒发誓?”
  话刚说到此处,忽听得东北角上有人清啸一声,啸声清脆悠长,是个女子。
  跟着近处有人作啸相应,那正是尚未走远的闪电毒龙手张天舟。
  丑村女脸色微变,低声道:“冷血教又有人来了”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听到啸声后,便停步不走。
  梦子孤和丑村女向东北方眺望,这时天已黎明,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在雪地里轻飘飘的走来,行到张天舟的身畔。
  梦子孤已看清是个身穿白衣衫的女子,正是,冷血教的玉凤护法云素月。
  她和张天舟说了几句话,向梦子孤和丑村女看了一眼便即走了过来。
  梦子孤心中一惊,他真怕被云素月看出自己的真相,其实梦子孤这时极像是一个叫化,而且梦子孤跌下绝涧之事,早已传播武林,云素月伤心之极,她这两月来穿白衣衫,正是在默默中梦子孤带孝。
  只见云素月衣衫飘动,脚步极是轻盈,出步甚小,但顷刻间便到了离两人四五丈之处。
  梦子孤心头又是一怔,他向来没有看见云素月的武功,万没想到她的武功,却比张天舟及朱开海,易天行等更厉害。
  云素月人极清丽秀雅,容色极美,这时又穿着雪白衣衫,在和皑皑的雪光相视之下,真如瑶池仙女下凡。
  她香肩背有长剑,却不拔取兵刃,空手走近。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出声道:“云师妹,这鬼丫头的功夫邪门得紧。”
  云素月低声问道:“两位尊姓大名?因何伤我师兄?”
  丑村女冷冷一笑,说道:“令师兄一招‘推窗望月’,双掌击我背心,自己折了手腕,难道也怪得我么?你倒要问问令师兄,我可曾向他发过一招半式?”
  云素月转头看着张天舟,意存询问。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冷哼一声,道:“师妹,你带这两人去见师父,请她老人家发落便是。”
  云素月道:“倘若这两位并未有心得罪师兄,小妹之见,化敌为友,不如一笑而罢。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大怒喝道:“什么你反而相助外人?你知道么?那鬼丫头和天魔教主的儿子有些关系!哼哼,没想到你自从遇到了幻孤和尚后就变了心……”
  云素月急道:“师兄,你不要胡说八道……”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哼声道:“胡说八道?师妹,你近来身穿白色衣衫是为谁而来?”
  梦子孤听得心中一震,暗道:“难道她是为我带孝……”
  云素月闻言脸上罩了一层凄凉的彩色,道:“师兄,你不要如此刺激我好不,师妹听你吩咐,不敢有违!”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道:“好!你去将这丫头拿下,把她双手折断!”
  云素月道:“是,请师兄给小妹掠阵。”
  转身向丑村女说道:“在下无理,想领教姑娘的高招。”
  梦子孤看得一怔,怎么云素月变得如此斯斯文文了,其实梦子孤那里知道,在玉龙谷附近之时,云素月痛哭跑走后,她深深的自加检讨为何梦子孤瞧她不起,于是她想到自己没有女性的温柔。
  丑村女冷笑道:“那里来的这许多罗嗦!”
  身形一晃,快如闪电般连击三掌。
  云素月斜身抢进,右掌擒拿,以攻为守,招数甚是奥妙。
  梦子孤观二人火拼,都是以快打快,云素月的掌法,轻灵迅捷,丑村女的掌法,却是古怪秘奥。
  梦子孤看得又是折服,关怀,自己也不知盼望谁胜,只望两人都不要受伤。
  两人互拆了二十余招,已是各遇凶险,猛听丑村女叫道:“着!”一掌斩中了云素月的肩头。
  跟着嗤的一响,云素月‘反手扯下了丑村女的半幅衣袖。
  两人各自跃开,脸上微红。
  丑村女喝道:“好擒拿手!”
  欲待抢步又上只见云素月眉头深皱,按着心口,身子晃了两晃,摇摇欲倒。
  梦子孤忍不住叫道:“你……你……”
  关切之情,见于脸色。
  云素月见这个乱发长须,如同叫化的男子,居然对自己大是关心,暗自诧异。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急忙抢身过来,道:“师妹你怎样啦?”
  云素月左手搭住张天舟的肩膀,摇了摇头。
  闪电毒龙手觉得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全无力气,心中一惊,忙道:“咱们走吧!”
  于是,张天舟扶着云素月,向东北方而去。
  丑村女瞧着梦子孤脸上神色,冷笑道:“丑八怪,见到美貌姑娘便魂飞天外了。”
  梦子孤冷然道:“她美不美,关我什么事?我是关心你,怕你受伤啊。”
  丑村女道:“你这话是真是假?”
  梦子孤想道:“我本是对两位姑娘都关心。”接着又道:“我骗你作甚?想不到冷血教中这两位年青男女,武艺竟凭她了得。”
  丑村女道:“厉害,厉害!”
  梦子孤望着云素月的背影,见她来时轻盈,去时蹒跚,想起她对自己这样深情,不禁暗暗祝祷,但愿她受伤不重,突闻丑村女冷笑道:“你不用担心,她压根儿就没受伤,我说她厉害,不是说她的武功,是说她心计如此厉害。”
  梦子孤奇道:“她没有受伤?”
  丑村女道:“不错!我一掌击中她肩头,她肩上生出反弹内力,将我手掌弹开,原来她已练成灭绝仙婆的少阳气功,倒震得我手臂微微酸麻,她那里会受什么伤?”
  突然丑村女翻过手背,重重打了梦子孤一个耳光,这一下突如其来,梦子孤丝毫没有防备,半边面颊登时红肿,怒道:“你……你干什么?”
  丑村女恨恨道:“见了人家闺女长得好看,你灵魂儿也飞上天啦,我说她没受伤,要你乐得这个样子干什么?”
  梦子孤道:“我就是代她喜欢,跟你又有什么相干?”
  丑村女又是一掌打了过来,这一次梦子孤却将头一低,让了开去,丑村女怒道:“你说过要娶我为妻的,这句话说了还不到半天,便见异思迁,瞧上人家美貌姑娘了。”
  梦子孤冷笑道:“你说过我不配,又说你心目中自有情郎,决计不能嫁我。”
  丑村女道:“不错,可是你答应我,这一辈子要待我很好,照顾我。”
  梦子孤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可是……”
  他本想说:“可是对你好,和做妻子又是一回事……”但他怕损伤了这位丑少女的心于是不敢说出来。
  丑村女已怒喝道:“既是如此,你怎地见了这个美貌姑娘,便如此失魂落魄,教人瞧着好不气脑?”
  梦子孤冷然笑道:“我又没有失魂落魄,瞧!你心里能怀念着旁人,难道我就不行吗?”
  丑村女凄然一叹,道:“我认得那人在先啊!如果我先认得你,就一身一世只对你一人好,再不会去爱旁人,这叫做,‘从一而终’—个人要是三心二意,便是天也不容。”
  梦子孤道:“我认识云姑娘,远在识得你之前……”
  丑村女叱声道:“你一派胡说。”
  梦子孤不愿意跟她多说,微微一笑道:“要是你只对我一人好,我也只对你一人好,要是你心中爱着旁人,我也去想旁人!”
  丑村女沉默半晌,几度欲言又止,突然间眼中珠泪欲滴,转过头去,乘梦子孤不觉,伸袖拭去眼泪。
  梦子孤觉得心下不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咱们没来由的说这些干什么,再过得几天,我腿伤便全好了,咱们到处去玩赏风景,岂不甚美?”
  丑村女回过头来,愁容满脸,说道:“孟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梦子孤道:“什么事啊?只要我力之所及,总会给你做到。”
  丑村女道:“你答应我不生气,我才跟你说。”
  梦子孤道:“不生气就是。”
  丑村女踌躇了一下,道:“你口中说不生气,心里也要不许生气才成。”
  梦子孤心里暗笑,口里却道:“好,我心里也不生气。”
  丑村女反握着梦子孤的手,说道:“孟哥哥,我从西域万里迢迢的来到中原,为的就是找他,以前还听到一点踪迹,但到了这里,却如石沉大海,再也问不到他的消息了,你腿好之后,帮我去找到他,然后我再陪你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梦子孤黯然轻叹,他觉得她真太痴情了,梦子孤点点头道:“好,我帮你去找他。”
  丑村女大喜,道:“孟哥,你真好。”
  她眼望着远处天地相接的那一线,心摇神驰,突然她轻声说道:“咱们找到了他,他想到找了他这么久,也许永远就不会离开我了。”
  梦子孤觉得奇异,不禁问道:“你那个情郎,到底有什么好,教你如此念念不忘。”
  丑村女微笑道:“他有什么好,我怎么说得出来?孟哥!你说咱们能找到他么?他会不会跟我永远厮守一起?”
  梦子孤见她如此痴情,不忍扫她的兴,低声念道:“但愿心似金玉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丑村女樱口微动,眼波欲流,也低声道:“但愿心似金玉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梦子孤心想:这位姑娘对她情郎痴心若斯,如果自己真的找到他,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要他不可再离开她!唉!在那茫茫的天涯,幼小的情侣姚丽昭呀!你会不会像这位姑娘如此痴念我呢……
  自古好事真是多折磨,梦子孤那里会知道:这位丑村女便是他幼小的情侣姚丽昭呢!他为何不问她情郎的名字?他为何不向她吐露真姓名?
  丑村女突然叫道:“啊哟,快走,再迟便来不及了!”
  梦子孤从幻想中醒了过来,道:“怎么?”
  丑村女姚丽昭,道:“那冷血教玉凤护法云素月不愿跟我拼命,假装受伤而去,可是那张天舟口口声声,说要拿我们去见她母亲,灭绝仙婆必在附近,这老贼婆极是好胜,怎能不来。”
  梦子孤想起灭绝仙婆在土地庙中,出手间残忍狠辣的杀了数十位毒砂帮徒,吓死海东清不禁心下犹有余悸,惊道:“这老贼婆厉害得紧,咱们可敌她不过。”
  丑村女姚丽昭,道:“你见过她么?”
  梦子孤道:“见是没见过,但冷血教主,岂同等闲?”
  丑少女姚丽昭,眉头微皱,便取下柴堆中的硬柴,用树皮卷成绳子,扎好了一个雪撬,叫梦子孤双腿伸直,躺在雪撬之上,拉了他飞奔。
  她提气疾奔,迅速无伦,梦子孤回头看她,但见她身形微晃,好似晓风中一朵荷叶,极是美妙,脚下也不跨大步,拖着雪撬,一阵风般掠过雪地。
  丑村女姚丽昭奔驰不停,赶了三四十里地,梦子孤仍不听见她气息粗重之声,好生佩服她轻功佳妙,但也颇为过意不去,说道:“喂,好歇歇啦!”
  丑村女姚丽昭笑道:“什么喂不喂的,我没名字么?”
  梦子孤道:“你不肯说,我有什么法子?你要我叫你丑姑娘,可是我觉得你好看啊。”
  姚丽昭嗤的一笑,一口气泄了,便停了脚步,掠了掠头发,说道:“好吧!跟你说也不打紧,我叫珠儿。”
  唉!可惜!可惜!她又错过了一大良机,为何她不直说昭儿呢?
  梦子孤道:“珠儿,珠儿,珍珠宝贝儿。”
  姚丽昭道:“呸!不是珍珠的珠,是毒蜘蛛的蛛。”
  梦子孤一怔,心想:“那有用这个‘蛛’字来作名字的?”
  姚丽昭道:“我就是这个名字,你倘若害怕,那便不用叫了。”
  梦子孤道:“是你爸爸给你取的么?”
  姚丽昭冷涩道:“呸!若是爸爸取的你想我还要吗?是妈妈取的,她老人家教我练,‘千蛛绝户手’,说用这个名字。”
  梦子孤听到“千蛛绝户手”,这五个字,不自主的心中一寒。
  姚丽昭道:“我从十三岁就练起,还差着好多呢,等我练成了,也不用怕灭绝这贼婆啦,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黄澄澄的金盒来,打开盒盖,只见盒中两只拇指大小的蜘蛛,蠕蠕而动,其蜘蛛背上花纹班烂,极是鲜明夺目,寻常蜘蛛都是八只脚,这两只花蛛却各有十二只脚。
  梦子孤一看之下心头微震,暗道:“这蜘蛛身有彩斑,乃剧毒之物,蜘蛛身有十足,便奇毒无比,瞥人后无药可救,眼前这对蜘蛛竟有十二只脚,想必比那十足蜘蛛更厉害了。”
  姚丽昭见梦子孤脸现戒惧之色,笑道:“你到是个行家,知道我这宝贝蛛儿的好处,你等一等。”
  说着飞身上了一棵大树,眺望周遭地势,跃回地下,道:“咱们且走一程,慢慢再说蜘蛛的事。”
  拉着雪撬,又奔出七八里地,来到一处山谷边上,将梦子孤扶下雪撬,然后搬了几块石头,放在撬中,拉着急奔,冲向山谷。
  她奔到山崖边上,猛地收步,那雪撬却带着石块,轰隆隆的滚下深谷,声音良久不绝。
  梦子孤回望来路,只见雪地中所留下的两行轨迹,远远的蜿蜒而来,至谷方绝,心想:“这位姑娘心思也细密,灭绝仙婆若是顺着轨迹来找,只道咱们已摔下雪谷之中,跌得尸骨无存了。”
  姚丽昭蹲下身来道:“你伏在我背上!”
  梦子孤道:“你背着我走吗?那太累了。”
  姚丽昭眼白了他一眼,道:“我累不累,难道我自己不知道么?”
  梦子孤不再多说,便伏在她的肩上,轻轻搂住她的头颈。
  姚丽昭低声笑道:“你怕握死我么?轻手轻脚的,教人头颈里痒痒得要命。”
  梦子孤见她对自己毫无猜嫌,手上便搂紧了些,姚丽昭突然间一跃而起,带着梦子孤飞身上树。
  这一排树木一直向西延伸,姚丽昭从一株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她身材纤小,梦子孤甚是高大,但她步法轻捷,竟是轻飘飘地,过了七八十棵树,跃到一座山壁之旁,便跳下地来,轻轻将梦子孤放在地上,笑道:“咱们在这边搭个草棚,倒是不错。”
  梦子孤道:“那不用了,再过四五天,我断骨的接续处便硬朗啦,其实这时勉强要走,也可对付了。”
  姚丽昭道:“哼!勉强走,已经是个丑八怪,腿若是再破了,很好看么?”
  说着便折下一条树枝扫去山石旁的积雪。
  梦子孤蓦地里体会到她言语中的关切之意,不由心中一动,只听她心中轻轻哼着歌儿般的小曲,攀折树枝,在两块大石之间塔了一个上盖,竟成了一间足可容身的小屋,茅顶石墙,颇有天然雅趣。
  姚丽昭搭好小屋却又抱起地下一块一块的雪团,堆在小屋顶上,忙了半天,直至外边瞧不出半点痕迹,方始罢手。
  她取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道:“你等在这边,我去找些吃的。”
  梦子孤道:“我也不怎么饿,你太累啦,歇一会儿再去吧。”
  姚丽昭道:“你待我好,要真的待我好,嘴里说得甜甜的,又有什么用。”
  说着展开轻身功夫,钻入了树林。
  梦子孤在山石之上,想起她话音娇柔,举止轻盈,无一不是绝色美女的风范,可就是一张脸蛋儿却生得这么丑陋。
  他胡思乱思,心念如潮,不久姚丽昭已提了两只雪鸡回来,生火一烤,味美绝伦,梦子孤将一只雪鸡吃得干干净净,犹未足兴。

  第二十五章:一路向北
  姚丽昭抿着嘴笑了笑,将预先留下的两条鸡腿,又掷给了他,那是她在自己那只雪鸡上省下来的,原是雪鸡身上的精华。
  梦子孤欲待推辞,姚丽昭怒道:“你想吃便吃,谁对我假心假意,言不由衷,我用刀子在他身上刺三个透明窟窿。”
  梦子孤不敢多说,便把两条鸡腿吃了,他满嘴油腻,从地下抓起一块雪来,擦了擦脸,伸出衣袖抹去。
  姚丽昭偶一回头,看到梦子孤用雪擦块干净了脸,不禁怔住了,呆呆的望着他,梦子孤被她瞧得不好意思,问道:“怎么啦?”
  姚丽昭问道:“你几岁啦?”
  梦子孤答道:“二十二岁。”
  姚丽昭道:“嗯,比我大一岁,为什么留了这么长的胡子?”
  梦子孤微然笑道:“我一直独个儿在深山荒谷中住,从不见人,就没有想到要剃胡子。”
  其实,梦子孤也不知道自己这两月来,为何胡须,头发,长得特别快,几乎是别人一年没有剃一般,他那里知道体内的阴毒去净阳气极盛,体内产生变化,这两月来胡须,头发也就长得特别快。
  姚丽昭从身旁取出一把金柄小刀来,按着他脸,慢慢将他胡子剃去了。
  梦子孤只觉刀锋极是锐利,所到之处,髭须纷落,她手掌手指却是柔腻娇嫩,摸在他面颊上,忍不住怦然心动。
  那小刀渐渐剃到他颈中姚丽昭笑道:“我稍一用力,在你喉头一割,立时一命呜呼,你怕不怕?”
  梦子孤道:“死在姑娘玉手之下,做鬼也是快活。”
  突然听姚丽昭,喝道:“就叫你做个快活鬼!”
  梦子孤吓了一跳,但她来势太快,刀子又近,待得发觉,一刀已斩下,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原来姚丽昭是用刀背在他咽喉一斩。
  姚丽昭格格笑道:“快活么?”
  梦子孤笑着点点头,他现在虽不知面前此女,便是自己终日不忘的幼小情侣姚丽昭不知怎的,似乎跟他青梅竹马,自幼儿一块长大一般,说不出的消遥自在,忍不住要说几句笑话。
  姚丽昭替他剃净胡须,向他呆望半响,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梦子孤道:“怎么啦?”
  姚丽昭不答,又替他的乱发,梳个髻儿,用树枝削了根簪子,插在他发髻之中,梦子孤这么一打扮,虽然衣服仍是褴褛不堪,却已神采焕发,英气勃勃,变成一个极俊美的少年,姚丽昭心头一怔,想:“他的脸容好不熟悉?”蓦然,她颤声问道:“你……你是幻孤和尚……”
  梦子孤心头一凉,微然点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幻孤?”
  姚丽昭凄凉一叹,道:“唉!我随着时日愈来愈丑,无怪你不认识我,你知道那天你在幽谷中迳自弹琴,对棋时,一个骑马的少女吗?”
  梦子孤闻言随之想起昔日之事,原来这丑女就是和九绝神君何必道同道上少林寺的青衫丑少女,她那时并不见得太丑,如今的是越加丑陋了。
  梦子孤知她为着自身的丑陋难过,便道:“天地间极美的物事之中,往往含有极丑陋。譬如孔雀羽毛华美,其胆却是剧毒,仙鹤丹顶殷红,何等好看,那知却是最厉害的毒药,如蛇豸昆虫,也都是越美的越具毒性。一个人相貌俊美的有什么好,要心地良善那才好啊!”
  姚丽昭冷笑道:“心地良善有什么好,你倒说说看。”
  梦子孤被她这么一问,一时倒答不上来,怔了一怔才道:“心地良善,便不会去害人。”
  姚丽昭道:“不去害人却又有什么好?”
  她略缓了缓又道:“我不害人便不痛快,要害得旁人惨不可言,自己心里才会平安喜乐,才会处之泰然。”
  梦子孤摇头道:“你强辞夺理!”
  姚丽昭冷笑道:“我若不是为了害人,练这千蛛绝户手干什么?自己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煎熬,难道是贪着好玩么?”
  说着她取出黄金小盒,打开盒盖,将双手的两根食指伸进盒中。
  盒中的一对花蛛慢慢爬近,咬住了她的指头,只见她深深吸一口气,双臂轻微颤抖,潜运内力和蛛毒相抗。
  花蛛吸取她手指上的血液为食,但姚丽昭手指上血脉运转,也带了花蛛体内毒液,回到自己血中。
  梦子孤见她满脸庄严肃穆之容,同时眉心和两旁,太阳穴上淡淡的罩上了一层黑气,咬紧牙关,竭力忍受痛楚。
  再过一会,又见她鼻尖上渗出细细的一粒粒汗珠。
  她这功夫练了有半个时辰,双蛛直到吸饱了血,肚子涨得和圆球相似,这才跌在盒中沉沉睡去。
  姚丽昭又运功良久,脸上黑气渐退,重现血色,一口气喷了出来,梦子孤闻着,只觉甜香无伦,但头脑却被这阵奇怪的香气冲得发晕,似乎气息中也含了剧毒。姚丽昭睁开眼来,微微一笑。
  梦子孤道:“要练到怎样,方算大功告成?”
  姚丽昭道:“要每只花蛛的身从花转黑,黑转白,那便去净毒性而死,蜘蛛体中的毒液都到了我手指之中,至少要练过一只花蛛,才算是小成,真要功夫深啊,五千只或一万只也不嫌多。”
  梦子孤听她说着,心中不禁发毛,道:“那里来这许多花蛛?”
  姚丽昭道:“一面得自己养,他们会生小蜘蛛,一面须到产地去捉。”
  梦子孤叹道:“天下武功甚多,何必非练这门毒功不可,这些花蛛剧毒无比,吸入体内,虽然你有抵御之法,日子久了,终究没有好处。”
  姚丽昭冷笑道:“天下武功甚多,可是有那一门功夫,能及得上这千蛛绝户手的厉害?你别自持内功深厚,要是我这门功夫练成了,你未必能挡得住我的手指的一戳。”
  说着凝气于指,随手在身旁的一株树上戳了一下,她功力未到,只戳入半寸来深。
  梦子孤又问道:“怎地你妈妈教你练这门功夫?她自己练成了吗?”
  姚丽昭听她说到自己妈妈,眼中突然射出狠毒的光芒来,竟似一头要扑上来咬人的待野兽,恨恨的道:“练这千蛛绝户手,练到八百只花蛛以上,身体内毒性积得多了,容貌便会变形,得千蛛练成,更会奇丑难当,我妈本已练到将近五百只,偏生遇上我爹爹,怕自己容貌变丑,我爹爹不喜,硬生生将毕生的功夫散了,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庸女子,她容貌虽然好看,但受二娘和我哥哥姊姊的欺侮凌辱,竟无半点还手的本事,到头来还是送了自己性命。
  “哼!相貌好看有什么用?我妈是个极美丽,极秀雅的女子,只因年长无子,我爹爹就去另娶妾侍。”
  梦子孤的眼光在她脸上一掠而过,低声道:“原来她是为了练功夫……”
  姚丽昭道:“不错,我是为了练功夫,才将一张脸毒成这样,哼!我那个冤家跑离了我,若等我练成千蛛手之后,找到了他,他若无旁的女子,那便罢了……”
  梦子孤道:“你并未和他成婚,也无白头之约,不过是……不过……”
  姚丽昭冷哼一声,道:“我爽爽快快的说好啦,怕什么?你要说我不过是片面的单相思,是不是?单相思便怎样?我既爱上了他,便不许他心中有别的女子,他负心薄幸,教他尝尝我这‘千蛛绝户手’的滋味。”
  梦子孤微微一笑,也不跟她再行辩说,心想这蛛儿脾气很是特别,好起来很好,凶野起来却是极端的蛮不讲理,看来她所练的,“千蛛绝户手”,必是极歹毒的邪派功夫,她母亲必是娇邪一流,想到此处,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戒惧之意。
  姚丽昭却未察觉他心情异样,在小屋里里外外,奔进奔出,折了许多野花布置起来,梦子孤见她将这间小小的屋子整治得颇是雅趣,可见爱美出自天性,然而一副容貌却毒成这个样子,便道:“蛛儿,我腿好之后,定设法治好你脸上的毒肿。”
  姚丽昭听了这几句话,脸上突现恐惧之色,说道:“不……不……不要……我熬了多少痛苦才到今日的地步,你要散去我的千蛛绝功么?”
  梦子孤道:“咱们或能想到一个法子,功夫不散,却能消去你脸上的毒肿。”
  姚丽昭道:“不成的,要是有这法子,我妈妈的祖传的功夫,焉能不知?”
  梦子孤凄凉轻叹一声,自己的确没有那份能力,说话间,天色已黑,两人也渐累了,便在这小屋中倚靠着山石睡了。
  睡到半夜,梦子孤睡梦中忽听到一两下低泣之声,登时醒转定了定神,原来姚丽昭在哭泣。
  梦子孤坐直身子,伸手在她肩头轻拍了两下,安慰她道:“蛛儿,别伤心。”
  那知他柔声说了这两句后,姚丽昭更是难以抑止,伏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梦子孤问道:“蛛儿,什么事?你想起了妈妈,是不是?”
  姚丽昭点点头,抽抽噎噎的道:“妈妈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谁也不喜欢我,谁也不同情我。”
  梦子孤拉起衣襟,缓缓替她擦去眼泪,道:“我喜欢你,我会待你好。”
  姚丽昭道:“我不要你待我好,除非你是我的爱郎。”
  梦子孤柔声安慰道:“蛛儿,你忘记那个薄幸郎吧!”
  唉!造物者竟捉弄人如斯,梦子孤那会知道自家便是她所指的爱郎啊?
  姚丽昭大声道:“不!不!我不忘记他,你再叫我忘了他,我永远不理你了。你如真的要娶我为妻,我会刺瞎了你的眼睛,会杀了你的。”
  梦子孤闻言甚是不解,问道:“你说什么?”
  姚丽昭道:“你眼睛瞎了,就看不见我的丑样,就不会去看冷血教那位雪姑娘,倘若你还是忘不了她,我便一指戳死你,再一指戳死自己。”
  她说着这些可怪的语言,声调自然,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梦子孤惨然一笑,幸亏不爱天下任何的一位女子,因为他想到自己身中冥阴毒掌,八月后惨死的情形,对于尘世间的“情”,宰他反为看得淡了。”
  焉在此时,只听得远远传来一个慈神温柔的女子声音,说道:“冷血教玉凤护法,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姚丽昭一惊跃起,你声道:“是灭绝仙婆!
  她说得很轻,但外面那人还是听见了,微然说道:“不错!是冷血教主灭绝仙婆。”
  外面那人起初说这句话时,相距甚远,但瞬息之间,便已到了小屋近旁,姚丽昭知道事情不妙,要想抱着梦子孤设法躲避,也来不及,只得屏息不语,过了一会,只听得外面那人轻声叫道:“出来!你们还能在这里面躲一辈子么?”
  姚丽昭握了握梦子孤的手,掀开茅草,走了出来。
  只见相距小屋两丈来远之处,站着一位中年女子,正是冷血教主灭绝仙婆。数十丈外,却排列着十二位灰衫汉子,分成两排奔来,原来这十二人是玉凤,金龙护法坛的弟子。
  另外一位白衣少女站在灭绝仙婆身侧,正是云素月。
  灭绝仙婆那双逼人心神的冷寒眼光,向姚丽昭上下打量,半响不语,梦子孤曾见过灭绝仙婆小庙中酷辣的手段,当下提心吊胆,站在姚丽昭身后,心中打定了主意,她若向蛛儿下手,明知不敌,也要竭力和她一拼。
  只听灭绝仙婆,慈祥的话音,转头向云素月问道:“就是这个小女娃么?”
  云素月躬身道:“是!”
  猛听得喀喇,喀喇两响,姚丽昭闷哼一声,身子已摔出三丈以外,双手腕骨折断,晕倒在雪地之中。
  梦子孤眼前但见灰影一闪,灭绝仙婆以快捷无伦的身法,欺到蛛儿身旁,以快捷无伦的手法断她腕骨,摔掷出外,又以快捷无伦的身法退回原处,颤巍巍的有如一株古树,又诡怪又雄伟的挺立在夜风里。
  这几下出手,每一下都是干净利落,梦子孤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实是快得不可思议,梦子孤竟是被这骇人的速度慑镇住了,失却了行动之先机。
  灭绝仙婆刺人心魄的目光瞧向梦子孤,喝道:“滚出来!”
  她虽然在怒喝道,但语音却仍是那么好听,云素月一眼望到梦子孤,立刻认出是他来,她芳心大震,做梦也想不到他还站着。
  这时听到灭绝仙婆喝声,赶忙上前禀道:“师父,这人似乎断了双腿,一直行走不得。”
  梦子孤本想出声相激,突然一抬头,云素月一道似尤,似愁的不安眼光,正连向施打着眼色。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道:“做两个雪撬,带了他们去。”
  那十二位男教徒,快手快脚的扎成两个雪撬,云素月抬了姚丽昭,两名男教徒抬了梦子孤分别放上雪撬,拖撬跟在灭绝仙婆身后,向北奔驰。
  梦子孤凝神倾听蛛儿的动静,不知她受伤轻重如何,对自己生死,反而置之度外,奔出十余里,才听得蛛儿轻轻呻吟了一声。
  梦子孤大声问道:“蛛儿,你伤得怎样?受了内伤没有?”
  姚丽昭道:“折了我双手腕骨,内脏没伤。”
  梦子孤道:“你用左手平肘,去撞右手臂弯下三寸五分处,再用右手平肘,去撞左手覆下三寸五分处,便可稍减疼痛。
  姚丽昭还没答话,灭绝仙婆,“咦”的一声,回过头来,瞪了梦子孤一眼,说道:“这小子倒还精通医理,你叫什么名字?”
  梦子孤冷然道:“我无姓无名。”
  灭绝仙婆怔了一怔,她想不出这个少年如此大胆,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梦子孤冷冷道:“在下师父是位无名小卒,说出来谅教主也不知道。”
  灭绝仙婆轻哼一声,不再理他。云素月这时仍装着不认识他,默默不语。
  一行人直走到天明,才歇下来分食干粮,云素月拿了几个冷馒头,分给梦子孤和姚丽昭吃,各人歇了两个时辰,再又赶路,如此向北急行,一直赶了四天,看来显是有要务在身。
  冷血教弟子不论是赶路或休息,除非必要,谁都一言不发,似乎都变成哑巴一般,到底北去何事,何处?”
  梦子孤猜不出半点端倪,有几次他想向云素月发问,但云素月神色却教他不要多说,这时他腿上断骨早已全痊,随时可以行走,但他不动声色,有时还假装呻吟几声,好让灭绝仙婆不防,只待时机到来,便可救了蛛儿逃走。
  只是一路上所经之处,不是山岭,便是茫茫平野,逃不多远,定会被他们追上,于是一时也不便妄动。
  他替姚丽昭接上腕骨,灭绝仙婆冷冷的瞧着,却也没加干预。
  又行了两天,这日午后,来到一片大盆地中,这里天气较温,居然没有下雪,两个雪撬便在沙地中拖行。
  正行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自西而来,灭绝仙婆做个手势,众弟子立时隐身左侧一片林侧,有两人分挺短剑,对住梦子孤和姚丽昭的后心,这意思非常明白,冷血教是在击敌人,梦子孤等若是出声示警,短剑向前一送,立时便要了他们性命。”
  听那马蹄声奔得甚急,但相距尚远,过了好半天方始驰到近处,马上的人突然见到道上足迹,勒马注视。
  灭绝仙婆拂尘一举,十二名护法坛弟子,分从理伏处跃出,将乘者团团围住。
  梦子孤探首一看,只见共有四骑,乘者均穿白袍,帽上系着一个魔鬼令,四人陡见中伏,齐齐呐喊,拔出兵刃,便往东南角上突围。
  灭绝仙婆语道:“云儿,你去指挥,是天魔教徒,一个也不可放走。”
  云素月一个跃身已经直飘出去,冷血教徒虽然人多,却不以众攻寡,听着云素月指挥,四名坛下护法,分别上前堵截。
  天魔教的四人手持弯刀,出手甚是悍狠,但冷血教这十二位坛下护法,无一不是武艺精强,身居冷血教主属下护法坛下弟子,个个是教中精萃,斗不下几回合,三名天魔教徒众分别中剑,从马上坠下来。
  余下那人武功较高,三连环刀逼追冷血教徒,夺路而走,纵马奔出数丈,云素月叱喝道:“下来!”
  身法轻灵,一下子便已欺到了那人背后,手中长剑翻出砍他左腿,那人舞刀挡架,云素月手腕微翻,剑式突变,刷的一声,正好刺他的左肩。
  那人闷哼一声,纵马又走,云素月左掌迅快击出,劲风击中后背,那人如何抵挡得住,登时倒撞下马。
  不料这人极是骠悍,身受重伤之下,竟图与敌人同归于尽,张开双臂,疾向云素月扑来,云素月左手施出擒拿,将这人摔出二丈有余。
  便在此时,马颈的笼子中有四只白鸽突然振翅飞起。
  云素月衣袖一抖,四枚寒星分向四鸽射去,三鸽应手而落,第四枚寒星却被那白袍客打出一枚铁锥撞歪了准头,一只白鸽冲入云端,冷血教徒纷纷打出暗器,再也打它不着,眼看那鸽投东南方去了。
  自攻人以至射鸽,擒人,灭绝仙婆始终冷冷地负手旁观,梦子孤心想:“她前天亲自对蛛儿动手,那是对蛛儿十分看重了,想是因张天舟手指被震断之故,这老婆若要拦下那白鸽,自是一举手之劳,有何难处,可是她偏生不理,任由众弟子自行处理。”
  只见一名教徒抬起地下三头被打死的白鸽,后鸽腿上的小篙中取出一个纸卷,呈给云素月,她打开一看,道:“师父,天魔教已知咱们围剿天虹顶,这信是向四大天王告急的。”
  灭绝仙婆道:“群魔聚会,一举而歼,岂不痛快,省得咱们东奔西走的到处搜寻。”
  梦子孤听他们是欲歼天魔教而来,心中暗惊,他内心真为天魔教不平。
  冷血教的一位弟子,已向四位白袍人喝问道:“你们还邀了什么人来?如何知道本教围剿天虹顶的消息?”
  四位白袍人仰天哈哈惨笑,突然之间一齐扑倒地上,一动也不动,那人吃了一惊,两名冷血教徒俯身一看,重叫道:“四个人,全死了!”
  只见那四位白袍男子脸上各露诡异笑容,均已气绝。
  云素月且:“启禀师父,四人服毒自尽……”
  四名冷血教弟子,一人服侍一具尸体,便要往衣袋中搜查,云素月突然叫道:“且慢,提防袋中藏有毒物。”
  四名冷血教徒心中一怔,取兵刃去挑尸体的衣袋,只见袋中蠕蠕而动,原来每个人的衣袋中各藏着两条极毒的小蛇,若不是云素月在事先提醒,只要伸手入袋,立时便会被毒蛇咬死。
  众冷血教弟子脸上变色,人人斥责天魔教行事毒辣。梦子孤看了也觉得这四位天魔教徒,用心阴毒。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冷然说道:“你们从中原北来,今日首次和天魔教徒周旋,这四个人不过是无名小卒,已是如此阴毒,倘若遇上教中的主脑人物,咱们还有尸骨回归冷魂谷吗?”
  众人满脸通红,躬身领责,当晚一行人在这原野中露宿,生起一个大火堆,众人知道这一带已是天魔教徒众出没之所轮流守夜,严加戒备。
  到得二更时分,寂静的夜里,倏然传来一阵蹄声,及叮铃铃的声响,有一匹马远远的奔来。
  众人本已睡倒,听了声音,一齐惊醒,那铃声从西南方响来,但过了一会,铃声却响到了西北方。
  众人相顾愕然,过不多时,铃声竟又在东北方出现。
  如此忽东忽西,行同鬼魅,要知不论那匹马的脚程如何迅速,决不能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
  这时候那马铃声却是自近而远,越响越轻,陡然之间,东南方铃声大振,竟似那匹马像飞鸟般的飞了过去。
  冷血教诸人虽然都身怀武功,但他们听了这怪异的马铃声,人人都是暗中惊惧,教主灭绝仙婆朗声道:“是何方高人,便请现身相见,这般装神弄鬼成何体统?”
  她这话音临远传送出去,数里内字字入耳清晰,果然她说了这句话后,铃声便此断绝,再无声响,似乎铃声的主人怕上了她,不敢再弄玄虚。
  第二日白天平安无事,得到晚上二更天时,那马铃声又再出现,忽远忽近,忽东忽西,灭绝仙婆又再出声斥责。
  但这一次马铃却对她毫不理会,一会儿轻,一会儿响,有时似乎是那匹马暴驰而至,但蓦地里却又悄然而去,吵得人人头昏脑胀。
  梦子孤和姚丽昭相视而笑,虽然不明白这铃声,如何能响得这般怪异,但知定是天魔教中的高手所为,搅得冷血教众人,六神不安,倒也好笑。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手一挥,众弟子躺下睡倒,不再去理会那铃声。
  这铃声响了一阵,虽然花样百出,但冷血教众人不加理睬,似乎自己觉得没趣,突然间在正北方大响数下,就此寂然无声,看来灭绝仙婆这“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法子倒也颇具灵效。
  次晨众人收拾衣毯,起身欲行,梦子孤和姚丽昭,不约而同的,“啊!”的一声惊叫,只见身旁有一人躺着,呼呼入睡。
  这人自头至脚,都用一块污秽的毯子裹着,不露出半点身体,屁股翘得老高,鼾声大作。
  冷血教众人也都警觉,昨晚各人轮班守夜,如何会不知有人混了进来?灭绝仙婆何等神功,便是风吹草动,花飞叶落,也逃不过她的耳目,怎地人群中突然多了一人,直到此时才见?
  各人又是惊讶,又是惭愧,早有两人手挺长剑,走到那人身旁,喝道:“是谁?弄什么鬼?”
  那人仍是呼呼打鼾,不理不睬。

  第二十六章:眉宇留痕
  一名护法弟子中伸出长剑,将那毯子挑起,只见毯子底下,赫然是个身披条子长袍的男子,伏在地上,睡得正酣。
  云素月心知这人胆敢如此,定然大有来头,走上一步,说道:“阁下是谁?来此何事?”那人鼻鼾更响,简直有如打雷一般。
  另外一个弟子见这人如此无礼,心下大怒,挥动长剑,便朝这人臀部刺去。猛听得呼的一声,剑光骤闪,这位护法弟子的长剑不知何故,竟尔笔直的向空中飞去,一直飞上十余丈高,众人不自禁的抬头观看。
  灭绝仙婆叫道:‘张铁,留神。’话声甫落,只见那身穿长条袍子的男子已在数丈之外,那位叫张铁的护法坛弟子,却被对方抱在双臂之中。
  云素月和另一名弟子,各挺兵刃,飞步向那男了追去,可是那人身法之快,竟是匪夷所思。冷血教主灭绝仙婆,一声清啸,手持月形短剑,随后赶去。
  灭绝仙婆的身手,果真与众不同,瞬息间已越过云素月二人,青光闪处,一剑向那人背上刺出。但那人奔得快极,这一剑差了尺许没能刺中,那人臂中虽抱了张铁,奔跑之快,丝毫不亚于灭绝仙婆,他似乎有意炫耀功力,竟不远走,便绕着众人急兜圈子,灭绝仙婆连刺数剑,始终刺不到他身上。
  这时云素月等冷血教弟子,都凝立着凝神屏息,望着数十丈外那两大高手的追逐,此处盆地都是浮沙,但两人飞奔快跑,尘少却不飞扬。冷血教护法弟子张铁,被那人抱住竟似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无不心惊,众人知道张铁是十二护法弟子,武功最强的一位,如何一招之间,便被敌人抱住,那么对方的武功,真是太骇人了。
  是以各人提心吊胆,却谁也不敢上前,只盼教主奔快一步,一剑便在他的后心刺个透明窟窿。片刻之间,那人和灭绝仙婆已绕了三个大圈,眼下灭绝仙婆只须多跨一步,剑光便能伤敌,可是差来差去,还只差这一步。
  那人虽然起步在先,灭绝仙婆是自后赶上,可是手中抱着一人,多了百来斤的重量,这番轻功较量就算打成平手,无论如何也是灭绝仙婆输了一筹。
  梦子孤一扯姚丽昭的衣角,道:“咱们走不走?”
  “这场热闹不可不看。”
  梦子孤正是这样心思,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待奔到第四圈子时,那人突然回身,将张铁向灭绝仙婆掷来,灭绝仙婆觉得这一掷之力有如狂风怒涛,势不可当,忙凝气双足,使个“千年坠”功夫,轻轻将张铁身躯接住。
  那人哈哈长笑,说道:“冷血教围剿天虹顶,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说着,向北疾驰而去。他初时和灭绝仙婆追逐时,脚下点尘不惊,但这时却踢得黄沙飞扬,一路滚滚而北,宛如一条黄龙,将他背影遮住。
  冷血教弟子捅向教主,只见灭绝仙婆气得脸色铁青,一语不发。突然一位护法弟子,失声惊呼道:“张铁死了……”
  但见这位大汉脸如黄腊,喉头有个伤痕,已是气绝。云素月躬身道:“师父,这妖人是谁?咱们牢记在心,好替属下报仇!”
  灭绝仙婆冷冷道:“此人多半是天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血魔天王’,据云他轻功天下无双,果然是名不虚传,远胜于我。”
  梦子孤,对灭绝仙婆本来颇存憎恨之心,但这时见她身遭大变之下,仍是丝毫不动声色,镇定如恒,而且当众赞扬敌人,自愧不如,确是一代宗师的风范,不田得心下钦服不已。
  一位护法弟子恨恨的道:“他根本不敢和教主动手过招,一味奔逃,算什么英雄?”
  灭绝仙婆哼了一声,突然间拍的一响,打了这位弟子一个嘴巴,说道:“本教主没追上他,没救得张铁之命,便是他胜了,胜负之数,天下共知,难道英雄好汉是自封的么?本教创教为的是什么?”
  这弟子半边脸颊登时红肿,躬身道:“教主教训得是,弟子知错了。”
  要知冷血教规极严,一有差错,便是处死,绝无令人的反抗的余地,这位教徒的巴结,反遭一巴掌,但仍不敢将怨恨之气露于颜色。
  云素月轻声问道:“师父,这‘血魔天王’是什么来头,还请师父示知。”
  灭绝仙婆将手一摆,不答云素月的话,自行向前走去。
  众护法弟子见玉凤护法坛主,碰了这么一个钉子,还有谁再敢多言?一行人默默无言地走到傍晚,生了火堆,在一个沙丘旁边露宿。
  灭绝仙婆望着那一堆火,一动也不动,有如一尊石像,梦子孤想像她的心情,冷血教天下驰名,今日她亲率护法弟子,远征天虹顶,一招也没交手,她的直属手下便送了性命,心中极为难过。
  灭绝仙婆突然双掌一推,一股风扑去,蓬的一响,一堆大火登时熄了,梦子孤和姚丽昭大吃一惊,暗道:“这老婆好大的掌力!”
  冷清月光,洒在各人肩头,梦子孤心中忽起怜悯之意,暗道:“难道威名赫赫的冷血教,竟会在天虹顶一败涂地,甚至全军覆没?怎么另外的旗坛主,都没见一个?”
  灭绝仙婆突然走到云素月身旁,说道:“月儿,现在我告诉你当今天魔教的组织形态。”她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天魔教自从上代教主梦子秋死后,并没有教主。尚有光明、中兴两大护法,四大天王,属下金,木,水,火,土,五旗掌旗主,由副教主管辖,自从天魔教主梦子秋死后,谁都觊觎这教主之位,自相争夺残杀,因此兴盛的天魔教,便此中衰。这正也是本教合当兴盛,天魔教数该覆灭,倘若天魔教不起内讧,梦子秋教主虽死,副教主接位,纵令全面武林联手要歼灭天魔教,也大大的不易呢!”
  梦子孤一听到天魔教上代教主梦子秋,内心中自有一丝好感,他暗暗钦服梦子秋能够受那样多高手钦敬服他,他不禁凝神静听着。
  灭绝仙婆又已说道:“上代天魔教主梦子秋又失踪,连教中的人也都不知,有人说是暴毙、或中毒、受人暗算等,传说纷纷,仍然是一个谜,不过二十余年来,他已没再出现武林,大概是死了,因此天魔教内部就此大乱,没人继承教主……”
  姚丽昭道:“师父,那副教主不是也可继承教主之位吗?”
  灭绝仙婆道:“要知天魔教副教主这个位子,是当时梦子秋一手设的,教中除了梦子秋一人之外,没人知道那位副教主是谁。”
  云素月又问道:“那么副教主是个空位,虚添所设了?”
  灭绝仙婆道:“梦子秋是位当代盖世奇才,聪明过人。他既设有副教主之位,便有其人,只是其含意深刻,无人知晓,当今我所怕的就是这位副教主,突然出现统率整个天魔教。”她微然一顿后,又说道:“梦子秋死后,副教主又无人知道,教主之位无人继承,想那天魔教中人才济济有资格当教主的,少说也有五六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直到此时,仍是没有推定教主,咱们今日所遇,也是个想做教主的,他便是天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血魔天王韦阴血。”
  云素月觉得很奇怪,自己从来没听过此人的名字,灭绝仙婆又说道:“这血魔天王,行事鬼祟得很,武功虽强,却极少在江湖武林出现,因此在武林中毫无半点名气。”
  “天魔教四大天王,就是‘冷,血,毒,笑’,毒魔,笑魔在二月前,你已见过武功如何你已知晓,今日我们冷血教进剿天虹顶,志在必胜,众魔虽然是齐心合力,咱们又有何惧?只是战斗时损伤便多,各人须得先存决死之心,武功强弱,关系天资机缘,半分勉强不来,像张铁这般一招未交,便死于吸血恶魔之手,谁都不会耻笑他,咱们平素学武,所为何事?还不是要锄强扶弱,扑灭妖邪吗?
  “外界虽说,本教扫荡天魔教,是为取而代之,其说却不尽然,当然为光兴我教是有,但主要尚仍是消除妖魔。”
  梦子孤闻言暗暗冷哼道:“谁相信你的鬼话,其实武林相争,所为者何事,无一不是为着‘利害相关’,四字。”
  灭绝仙婆忽然轻叹一声,道:“若以我冷血教当今的势力看来,若是四大天王和光明大护法,消除意气事,联合有中原九大门派的人,虽然九派不能全有人到,但至少有六派的人到达。”
  梦子孤闻言,心中暗自忖道:“真是狡滑至极,明明你和九大派相约围剿天虹顶,而却推说是九派自来,哼!你们冷血教若不联结九大派的人,大概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原来你属下的四旗坛主没到,而是去勾结助手去了,这样看来天魔教真的凶多吉少了。”梦子孤不自觉替天魔教担起心来。
  云素月闻言后,心下稍安,道:“居然如此,围攻天虹顶之举,十有九成,成功希望。”
  灭绝仙婆轻哼一声,道:“鹿死谁手,还难知晓。天魔教的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仍是一位机智多谋的奇才,而且教中还有几位绝厉害的高手,行踪不明,当今天魔教面临危机,这几人若一一出现,那么我方胜算,便告不稳。
  云素月问道:“师父,是那几位?”
  灭绝仙婆道:“一位是中兴大护法,这人武功约在光明大护法之上,这人姓名在武林中却是谁也不知,再来就是那位最为可虑的副教主,以及掌撑五行旗令的,绝情谷主无情女云雁天,这三人都是令人可虑的绝顶高手。”
  梦子孤听到绝情谷主,无情女云雁天,心中不禁一怔,暗道:“原来她也是天魔教中人,这样太好了,自己若遇上她,身世便可明了。”
  想到为父母雪仇,梦子孤不禁心血沸腾,脸露凶光。
  姚丽昭在旁看到他脸色,不禁问道:“喂!你要做什么?”
  梦子孤轻嗯了一声,道:“没有!”
  灭绝仙婆又说道:“眼下天魔教这三位神秘人物,居然已二十余年未出现,看来当今不会骤然出现天虹顶,虽然如此,但若那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在旁暗中放冷箭,这才是最为可虑的,哈哈……纵是如此,我们大伙儿轰轰烈烈的战死,又有何惜。
  云素月闻言,热血沸腾,说道:“弟子誓决死战,绝不辱师父一场养育之恩。”
  属下那十一位护法弟子,也轰然叫道:“弟子誓死决战,绝不与天魔教而立。”
  灭绝仙婆微然一笑,道:“好,大家休息了。”
  梦子孤见了这种情景,心想冷血教主灭绝仙婆之能震惊武林,自非偶然。
  眼前他们这般情景,大是荆轲西入强秦,“风萧萧今易水寒,壮士一去会不复还”之概,近来天魔教的势力,实是厉害。
  本来这些话在出发之时,便应该交代了,但想来当时没料到天魔教在分崩离折之余,群魔仍能联手以抗外侮,今者血魔天王韦阴血这一出手,情势便大不相同。
  灭绝仙婆突然纵声长笑,哈哈,哈哈,笑声从这大盆地远远传了出去。
  众人相顾惨然,暗自惊骇,灭绝仙婆衣袖一摆,喝道:“大家睡吧!”
  云素月就如平日一般,分派守夜人手,灭绝仙婆道:“不用守夜了!”
  云素月一怔,但随即领会,如果像血魔天王韦阴德,这等高手半夜来击,众弟子那能发觉?守夜也不过是白守。
  这一晚冷魔教的戒备外驰内紧,似疏似密,倒无意外之事。
  次早日续向北行,走出百余里后,已是正午,赤日当头,虽在冬季,亦觉炎热。正行之际,西北方忽地传来隐隐几声兵刃相交和呼叱之声,众人不待云素月下令,均各加快脚步,向声音来处疾驰。
  不久前面一道丘岭下现出几个,相互跳荡激斗的人形,奔到近处,只见是三个红袍道人持奇形兵刃,在围攻一位中年文士,旁外围有三四十个汉子。
  那三个要红袍道人左手衣袖上都绣着一道魔令,显然是天魔教中人。
  那中年文士手舞长剑,剑光闪闪,和三个道人斗得甚是激烈,虽是以一敌三,却丝毫未落下风。
  梦子孤坐在雪撬之中,他腿伤早愈,但不愿被冷血教诸人知觉,仍是假装不能行走,他一望中年文士,立刻辩出是冷血教的刑坛主,风陵渡居士雷寒霜。旁外的汉子当然全是冷血教徒了。
  只见风陵渡居士,手中长剑越使越快,突然间转过身来,一声呼喝,刺的一剑,在一名天魔教道人胸口刺过。
  冷血教徒众,不禁暴起一声喝采,但梦子孤却暗恨不已。因为他无形中,内心却帮助了天魔教一方。
  冷血教徒众,远远观斗,并不上前相助。
  余下的两名天魔教道人,见已方伤了一人,对方又来了帮手,心中早怯,突然呼啸一声,两人分向南北急奔。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飞步追那逃向南方的道人,他脚下比那道人快得多,跃出七八步,便已追到道人身后,拍出一掌,那道人回身招架,拼出了性命不要,图于雷寒霜斗个两败俱伤。
  众人眼见雷寒霜一人难追两敌,逃向北方的道人轻功又极了得,越奔越快,瞧这情势,雷寒霜待得杀了南方那缠战的道人,无论如何来不及再回身追杀北逃之敌,蓦在此时青光一闪,一柄长剑从雷寒霜的手中掷了出来,急飞向北,如风驰电掣的射向那在逃道人背心。
  说是如此,实则这柄长剑自脱手以至射到敌人身后,快得难以形容。
  那道人陡然惊觉,待要闪避之时,长剑已穿胸而过,透过了他的身子,仍是向前疾飞。
  那道人脚下也兀自不停,又向前奔了两丈有余,这才扑地倒毙,那柄长剑却又在那道人身前三丈之外,方始落下。
  青光闪耀,笔直的插在沙中,虽是一柄没有生命没有知觉的长剑,却也是显得神威凛凛,众人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无不神驰目眩,半响说不出话来。
  待回头再看雷寒霜时,只见和他缠斗的那个天魔教道人,身子摇摇晃晃,就像喝醉了酒一般,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抓,雷寒霜不再理他,自行向冷血教主灭绝仙婆这边走来。
  他跨出几步,那道人再也支持不住,一声闷哼,仰天倒卧在沙地之中死去,至于雷寒霜用什么手法将他击毙,却是谁也没看见。
  冷血教徒众,这时才大声喝起采来。教主灭绝仙婆也点了点头,微微露出得意的笑容。
  于是,众人将冷血教刚才受伤致死七位弟子的尸体埋了,雷寒霜望着七个排成一列的坟墓,向灭绝仙婆说道:“雷寒霜无能,一下子但折了七个弟子。”
  灭绝仙婆道:“雷坛主不要太自责,本教主所率之十二护法弟子,也丧失……”
  她话未完,突然间最西一座坟墓从中裂开,跃出一个人来,抓住一位冷血教徒,疾驰而去。
  这一下众人当真是吓得呆了,站在最靠近坟墓的教徒都惊醒了出来,只见灭绝仙婆雷寒霜,云素月一齐发足在后追赶。
  通了奸一阵,众人这才醒悟,屈来从坟墓中跳出来那人,正是天魔教的,血魔天王韦阴血。
  他穿了冷婆教徒的衣服,混在七个尸首之中,闭住呼吸,假装死去,众人不察,竟将他也埋入沙坟。
  血魔天王韦阴血,艺高人胆大,当时竟不发作,直将众人作弄得够了,这才突然破坟而出。
  初时灭绝仙婆三人并肩齐行,奔了一段距离,已然分出高低,云絮月已落后数丈,灭绝仙婆与雷寒霜并肩飞驰着。
  那血魔天王韦阴血轻功之高,当真世上无双,手中虽抱了一个男了,灭绝仙婆等那里追得上而韦阴血又像似开玩笑,只在众人面前曲弯乱转。
  雷寒霜突然回头号令,十二位教徒,从四面八方包抄了过来。
  突然,血魔天王韦阴血,纵声尖笑,将手中抱着那人向天上掷去,自行疾驰而逝。
  灭绝仙婆伸手将从天空落下的弟子接住,只听得韦阴血的声音,隔着滚滚尘沙传了过来,道:“嘿嘿嘿,灭绝仙婆了不起啊,风凌渡居士居然也投入了冷血教。”
  灭绝仙婆脸一沉看手中那名弟子时,只见咽喉上露出两排齿印,已然又被吸尽血液气绝了。
  众人围住她身旁,均感无话可说,隔了良久,雷寒霜方叹道:“曾听人说道:“这血魔天王每次施展武功之后,必须饱吸一个活人的热血,果是所言不虚。”
  灭绝仙婆又是惭愧,又是痛恨,她连次受韦阴血作弄得毫无反手余地,连敌人的面目如何,竟也没有看清。
  灭绝仙婆受此挫拆,心灰意冷,众人在山岭上休息,夜间方行动,老奸巨滑的她已经要改变了全面计策。
  众人于是在前面这道岭上安顿下来雷寒霜只不过在玉龙谷峰上混战场面见过梦子孤一面,所以他也认不出他来。
  雷寒霜见这两位坐雪橇的男女也感到奇怪,一问之下,方知是本教的俘虏。他缓缓的走了过来,望了望梦子孤与姚丽昭。
  姚丽昭本是低头沉思着,这时突然抬头说道:“雷居士,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成么?”
  风凌渡居士雷寒霜,神色很是谦和,说道:“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不知要查问何事?但愿所知,自当奉告。”
  梦子孤这时也不知她察问何事,不禁倾耳静听。
  姚丽昭凄然一叹,道:“雷居士,你不要问我名字了,我只要你正确告诉我所问的一个生死。”
  风凌渡居士雷寒霜,眉头微皱,说道:“姑娘,你所要问的人,我认识吗?”
  姚丽昭点头道:“你认识的,你曾经要捉他。”
  雷寒霜心头愈是迷糊不解,不禁问道:“那人是谁?”
  姚丽昭幽幽一叹,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答我所问。”
  梦子孤目睹她满脸凄然,内心已大约知道她问的,可是是她那位爱郎的生死下落,于是更仔细听了。
  雷寒霜冷笑道:“姑娘,你不说出要问的话,我要怎么答覆,你放心,只要我所知的事,一定坦白告诉你就是。”
  姚丽昭淡淡道:“十四年前,你亲手追杀的那位孩子,梦子孤,是否还活着?”
  梦子孤闻言,脑中嗡的一响,心中一片混乱,这时才知:“她心中念念不忘的情郎,居然便是我,而她大概是自己的幼小情侣姚丽昭了!”
  他侧头细看她的容貌,她脸颊浮肿,那里还有昔年半分俏丽,但眼如秋水,澄清激亮,依稀还可记忆起一些当年的情景。

  第二十七章:血洒黄沙
  梦子孤本想即刻向姚丽昭表示自己便是梦子孤。
  就在此时,雷寒霜全身颤抖,厉声喝道:“你是谁?”
  姚丽昭毫不惧怕,冷然道:“我叫珠儿,你说要答覆我的问话,到底梦子孤是否已死?”
  梦子孤见了雷寒霜的脸色,心中倏然一震,暗道:“我暂时不能诉说出自己的名字,智性师父曾郑重交代,我名字一说出,无疑的定要横遭杀身之祸,既然我已经知道她就是姚丽昭,慢慢跟她说自己来历也是一样。”
  雷寒霜本来脸色极为难看,听了姚丽昭的话才渐渐的缓和,下来,叹声道:“他已经死了,被无情女云雁天弃入万丈深壑。”
  他话刚说毕,“咕咚”一声,姚丽昭仰天跌倒,竟尔晕了过去。
  云素月抢上去扶了她起来,在她胸口推拿好一会,姚丽昭方始醒转。
  梦子孤甚是难过,眼见姚丽昭如此伤心,自己却硬起心肠置身事外。
  姚丽昭咬了咬牙,说道:“雷居士,梦子孤是被云雁天害死的么?你胡说!她绝不能杀害他!”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冷声一笑道:“但不信由你,姑娘尊姓大名?”
  姚丽昭摇头不答,怔怔下泪,突然间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雷寒霜又冷然说道:“若是他没在万丈深壑摔死,他自幼身中冥阴毒掌,也会忍受不了那无穷无尽的阴毒熬煎致死。”
  梦子孤闻言心中突然一阵难过,唉,还剩七个半月。
  灭绝仙婆忽道:“梦子孤这种孽种,早死了倒好,若是留在世上,定是为害人间的祸胎。”
  姚丽昭大怒,厉喝道:“老贼婆,你胡说八道什么?”
  冷血教众教徒,听她竟然胆敢辱骂教主,早有四五、出长剑,突然一个教徒长剑直往她胸口点去。
  梦子孤心中大惊,唉哟还没叫出。
  姚丽昭右手一扬,一股劲风击出。
  那教徒身手也是不弱,疾忙侧身跃退,突然间姚丽昭犹如闪电般纵身而上,右手食指一戳,戳中了这位刑坛香主的后心,又如闪电般跃回原处。
  要知这香主武功原非泛泛,但姚丽昭这一招诡异精奥至极,竟然被她一指戳中,这位香主左掌护身,右手握着长剑,作横劈之势,就此僵硬不动,霎时之间,一张脸变成墨一般黑。
  这时众人大骇,有几位香主突然疾围过来,灭绝仙婆喝道:“住手。”
  她冷森森的眼光在姚丽昭脸上转了几圈,阴沉沉的道:“你这是,‘千蛛绝户手’?”
  姚丽昭微然说道:“还没练成。”
  灭绝仙婆道:“倘若练成了,那还了得么?你为什么杀了这人?”
  姚丽昭道:“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
  灭绝仙婆又问道:“本教主属下这位香主,为何没我令下便杀你!”
  姚丽昭暗忖道:“这老婆,心机好不阴沉,她为何一下就知道这位香主向我下辣手的原因?”当下她冷然道:“他是为着巴结你,方要杀我,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突然灭绝仙婆,身形一错,已从一个教徒手中接过长剑,只听得铮的一声,姚丽昭急忙向后跃开,脸色有如白纸。
  原来灭绝仙婆在这一瞬间,已在姚丽昭的右手食指上斩一剑,手法之快,谁都没有看清。
  那知姚丽昭这根手指上套有精钢的套手,灭绝仙婆所用的不是月形短剑,这一剑竟然没能伤了她。
  灭绝仙婆将长剑掷还那弟子,哼了一声,道:“这次便宜了你,下次休要再撞在我手中。”
  梦子孤觉得奇怪,为何她不伤姚妹,原来这位灭绝仙婆,为人自负得紧,须知她是一教之尊,对小辈既然一击不中,就须自重身份,不肯再度出手。
  夕阳西坠,大地苍茫。
  冷血教徒众便在这道岭上休息半日,准备半夜行动,原来过了这道岭上,是一片沙漠,再过这段沙漠,前面的绵绵山峦,便是天魔教的根据地——天虹宫,灭绝仙婆断定在这片沙漠,定要遭受袭击,所以这半日夜是做养精蓄锐之举。
  但在夜幕初降之时,沙漠上的西北角,突然冲天升起一道黄焰。
  这次冷血教跟九大门派赴天虹宫,围剿天魔教,为了行动隐蔽起见,采得是分进合击的方略,议定以七色火箭为联络信号。这黄焰火箭,乃是冷血教的信号,风陵渡居士脸色微变,说道:“那是本教的信号,催魂旗,玄武旗,洪洋旗等一众,可能已经遇敌,快去赴援。”当下众人疾向火箭起处奔去。
  驰到邻近,但见黄沙寂寂,一个人影也无。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提高声音大叫道:“催魂朱坛主在么?洪洋胡坛主在么……”
  声音远远传送出,却无应声,突见西方十余里外,又是一道黄焰火箭冲起。
  云素月说道:“想不到咱们赶来,他们却斗到了西方。”
  各人不辞辛苦,又急向西行,轻身功夫较差的便已落后,云素月仗剑殿后,生怕武功较弱者落了单,中伏遇敌。
  当灭绝仙婆、雷寒霜赶到时,当地仍是寂然无人,但见地下着一些焦黑的碎纸竹片,那火箭烟花显是从此处放射上去的。
  雷寒霜突然啊了一声,道:“咱们中了敌人的好计,你看地上只有一个人的足迹,若是玄武旗坛主等遇敌,至少也会有四五人的足迹……”
  灭绝仙婆大怒,冷冷的道:“好妖人!”
  雷寒霜猛地省悟,道:“不好,本教三旗坛主真是中伏,请大家跟我来。”
  要知这雷寒霜身居冷血教坛主之位,为人机敏至极,甚得灭绝仙婆看重,于是众人向西南的方向奔去。
  灭绝仙婆和他并肩而行,问道:“你怎知本教三旗坛主当真遇敌?”
  雷寒霜道:“这黄焰火箭炮是真的,显是中原巧匠的制作,天魔教绝不能有这种火箭炮。”
  灭绝仙婆道:“你说本教弟子落入了天魔教手中,火箭炮被他们夺去吗?”
  雷寒霜道:“不错,天魔教要骗咱们先向西北,再向正西行,要咱们疲于奔命,实则他们定是在西南偏南之处,围剿残杀。”
  一行人又夺出十余里,除了灭绝仙婆,雷寒霜,云寒月等武功极深的人,这几次来回奔驰,余人都已颇见气促。
  正行之间,突见前面一个小山丘下站着一人,那人身旁另有人躺着。
  灭绝仙婆冲上前去一看,只见正有姚丽昭和梦子孤两人。
  原来冷血教众人急于杀敌复仇,已没将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不再严密监守,不知如何,这两人反而抢在头里。
  灭绝仙婆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心中暗暗惊奇,忖道:“难道鬼丫头的脚程比我还快?”
  姚丽昭微笑道:“这火焰明明是对方的诱敌之计,骗得你们先向西北,再向正西,我想你们就算不能即时发觉,最后自会到这儿来,天雄哥,你说是么?”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咱们在这里休息了半天啦,你们走得很累了,是不是?”
  灭绝仙婆厉声喝道:“鬼丫头,你既猜到了,何不早说?”
  姚丽昭笑道:“你又没问我,何况那时候我便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总须自己跑一个上气不接下气,才会明白,这叫做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灭绝仙婆给她这几句话抢白得怒不,又无暇出手教训她,便在此时,只听西南亦传来一阵阵兵刃碰撞之声,斗得极是激烈。
  姚丽昭道:“你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你的同伙都快给人家杀光啦。”
  灭绝仙婆与雷寒霜等一听,不再理会姚丽昭,当即向西南方奔去。
  越来声音越是惨厉,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呼叫,待得驰到临近,各人都是吃了一惊,眼前是一片大屠杀的修罗场。
  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大恶斗,鲜血飞洒,惨呼震耳。
  雷寒霜一观战局,说道:“敌方是天魔教五行旗的锐金,洪水,烈火三旗。
  “嗯!崆峒派在这里,华山派到了,昆仑派也到了,青城派也参战,本教的三旗坛主又没在此,我方是九大门派的四派会斗敌人三旗。”
  灭绝仙婆发令道:“咱们也参战。”
  她手中拔出一柄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嗡嗡作响。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叫道:“且慢,教主请看那边。”
  他手指着东方……
  只见拿出战场数十丈外,黑压压的站着二队人马,行列整齐。每一队均有百余人之多。
  战场中四激斗天魔教三旗,眼前是势均力敌的局面,但若天魔教二队人一投入战斗,崆峒、华山、昆仑、青城四派势必覆灭。只是不知如何,这二队人物却始终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梦子孤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大战的场面。
  但见刀剑飞舞,血肉横飞,情景惨不忍睹。
  他这时觉得一个人的生命,却是如此的轻贱,他本来是袒护着天魔教,但这时他却不喜欢那方得胜,当今双方在势不两立的斗,每当一个人被杀,他都是心中一凛,一阵难过。
  因为他是接受过生命的体验,知道一个人生命的重要。
  灭绝仙婆看得暗暗心惊,问雷寒霜道:“这些人干么不动手?”
  雷寒霜摇头道:“想不通,可能其中有诈。”
  姚丽昭昭突然冷笑,道:“那有什么想不通,再明白也没有了。”
  雷寒霜脸一红,默然不语,灭绝仙婆想要出口相询,但终于忍住了。
  云素月却道:“还请这位妹妹指点。”
  姚丽昭道:“那二队人马是天魔教的神木,后土两旗人马,由幽霜山千墓谷主殷魂王率领,他们虽然同是天魔教的五行旗的人马,但自从五行旗的掌旗令主,无情女云雁天失踪后,千墓谷主殷魂王要接管五行旗的人马,锐金、洪水,烈火三旗令主不服,因此他们不睦,你们若把这三行旗都杀光了,千墓谷主殷魂王反而会暗暗喜欢,五行旗人马全部为他接管,说不定他很有希望夺得天魔教主之位呢?”
  天魔教每人闻言,登时恍然大悟,云素月道:“多谢姑娘指点。”
  藉在此时,南方突有一队人马出现,人数大约有百名左右。
  雷寒霜见了心中大喜,道:“本教玄武,催魂,洪祥三旗坛主,人马到了。”
  原来这一队人马,正是冷血教的三旗生力军,瞬间这一些人已和灭绝仙婆属下的五六十位教徒会和。
  灭绝仙婆见时机到了,说道:“雷坛主,你精通布阵交战之学,现在你下令,但求杀敌,你不用客气。”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颔首道:“谨尊教主吩咐!”
  雷寒霜眼见战场中,情势急迫,青城派闻先智微占上风,华山派八手仙猿会合崆峒派华家泰,跟天魔教的洪水旗斗得势力均敌,昆仑派马正西夫妇却是越来越感不支,给天魔教烈火旗围在核心,大施屠戮,便道:“咱们分三路冲下去,一齐攻击锐金旗。教主领人从东面杀入,催魂朱坛主与玄武易坛主领人从西面杀入,洪洋胡坛主和在下等从南面杀入……”
  云素月奇道:“青城派并不吃紧啊,我看倒是昆仑派十分危急,他们门下弟子只剩二十余人了。”
  风陵渡居士雷寒霜道:“青城派闻先智已稍占上风,咱们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当能一举而歼灭天魔教锐金旗,余下两旗,便是望风披靡。倘若去救昆仑派,杀了个难解难分,那在旁虎视耽耽的千墓谷主殷魂王的神木,后土两旗,来个渔翁得利,那便糟了!”
  冷血教众坛主,闻言大是钦服,无怪教主很重视他,准备让他掌接副教主之位。
  当即冷血教分为三路。
  姚丽昭拉着梦子孤的雪毳,道:“咱们走吧,在这儿没什么好做,”说着向后便退。
  风陵渡居士发足追上,横剑拦住,道:“姑娘休走。”
  姚丽昭奇道:“雷居士,你拦住我干什么?”
  雷寒霜道:“姑娘来历甚奇,不能如此容你走开。”
  姚丽昭冷笑道:“我来历奇便怎样?不奇又怎样?”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大开杀戒,将天魔教人众杀个干净,听得姚丽昭和雷寒霜斗口,身形一晃,已欺倒姚丽昭身边,伸手点了她的背上,腰间腿上三处穴道。
  姚丽昭和她武功相去甚远,这一下全无招架之功,膝弯一软,倒在地上。
  灭绝仙婆长剑一挥,喝道:“今日大开杀戒,除灭邪徒。”
  她们三队人马,直向锐金旗冲去。
  青城派的竹叶神剑闻先智,率领着青城派五位同门师兄弟,及下辈的四十余位弟子,对抗天魔教的锐金旗已颇占优势,这时势力最雄厚的冷血教一冲入,声威更是大盛,势如破竹。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剑法凌厉绝伦,没有一名天魔教徒能挡得了她三剑,但见她高大的身形在人群中穿插来去,东刺一剑,西劈一剑,瞬息之间,已有七名教徒丧生在她的长剑下。
  天魔教的锐金旗掌旗令主庄金争,见情势不妙,手挺狼牙棒,赶上迎敌,这才将灭绝仙婆挡住。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旗展开凌厉毒辣的剑法,越打越快,竭力抢攻,庄金争武功甚精,和她斗了个旗鼓相当。
  冷血教的四旗坛主与青城掌门竹叶神剑等十位高手,也大放手残杀,天魔教的锐金旗下虽也是不乏之高手,但如何敌得这十位有一派宗师身份的一流高手,以及二百余位的教众,门弟围攻。
  顷刻间,天魔教锐金旗下教众,死伤极是惨重。
  庄金争“砰砰砰”三棒,将灭绝仙婆向后逼退一步,跟着又是一棒,搂头盖脑的压来。
  灭绝仙婆长剑斜走,在狼牙棒上一点,以一招“顺水推舟”要将他的狼牙棒带开。
  那知庄金争是天魔教中非同小可的人物,在武林中可算得是一流高手,他天生膂力奇大,自幼得遇异人传受,内功外功俱达炉火纯青。
  这时狼牙棒感到灭绝仙婆的内力,登时大喝一声,劈力反弹出去,拍的一响,灭绝仙婆地长剑断为三截。
  灭绝仙婆兵刃断折,手臂酸麻,心下虽惊,却不退开闪避,反手抽出怀中的“月形短剑”,一招“铁销横江”,推送而上。
  庄金争但觉手下一轻,狼牙棒已被月形短剑剖开,跟着半个头颅也被这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削下。
  天魔教锐金旗下诸人,一见掌旗令主丧命,个个心惊愤慨,高呼死战。
  闻先智和冷血教等众人,只道庄金争一死,锐金旗下的教众便即溃散,跟着,洪水,烈火两旗也便败退,那知敌人反而是不顾牲命的狠斗,冷血教徒与青城门弟,接连数人毙命。
  天魔教洪水旗中一人叫道:“庄掌旗主殉教归天,锐金,烈火两旗退走,洪水旗断后,烈火旗阵中旗号一变,随即应命向西退却。”
  但锐金旗下众人竟是愈斗愈狠,谁也不退。
  洪水旗中那人又高声叫道:“洪水旗唐掌旗令主有令,锐金旗诸人速退,后图为庄旗主报仇。”
  锐金旗中数人齐声叫道:“请洪水旗速退,为咱们报仇雪恨,锐金旗下众人和庄旗主同生共死。”
  洪水旗中突然扬起一面黑旗,一人声如巨雷,叫道:“锐金旗诸位兄弟,洪水旗决为你们复仇。”
  锐金旗中这时尚剩下近百人,齐声叫道:“多谢唐旗主。”
  只见洪水旗帜翻动,向西退走。
  华山八手仙猿,崆峒华家泰,目睹敌人阵容严整,断后者二十余人手持金光闪闪的圆筒,不知有何古怪,却也不敢追击。
  于是,各人回过头来,向锐金旗夹攻。
  这时情势已定,冷血教,青城,华山,崆峒,昆仑等围攻锐金旗,这边都是精英尽出,锐金旗掌旗主已死,群龙无首,自然不是敌手,但旗下诸人居然个个重义,视死如归,决意追随庄金争殉教。
  昆仑掌门马正西,杀了数人,颇觉胜之不武,大声叫道:“锐金旗邪徒听着,你们眼前只有死路一条。赶快抛下兵刃投降,饶你们不死。”
  那掌旗副令主,哈哈笑道:“你把我天魔教众,太也瞧得小了,庄旗主已死,咱们谁愿再活?”
  铁琴手马正西叫道:“青城,崆峒,华山,冷血教的朋友,大伙退后十步,让这批邪徒投降。”
  各人纷纷后退,只有冷血教的灭绝仙婆,兀自挥剑狂杀。
  月形短剑剑锋到处,剑折刀断肢残头飞。冷血教四旗坛主见教主不退,已经退下了的人,又再抢上厮杀。
  天魔教脱金旗教众,尚有近百人,极厉害的好手也有三十余人,在掌旗副使林草飞率领下,与冷血教四旗坛主,与属下一部份四十余位教徒相抗。
  灭绝仙婆的月形短剑,实在太过锋脱,青霜到处,所向披靡,霎时之间,又有二十余人丧命剑下。
  梦子孤看得真恨灭绝仙婆的狠毒,他伸手解开了姚丽昭身上穴道,说道:“咱们走吧。”
  这时,灭绝仙婆手中的月形短剑,已将锐金旗下数十人手中兵刃已尽数断折,一来四派与冷血教团团围住他们,二来他们也不想逃遁,各仗空手和冷血教众人博斗。
  灭绝仙婆这时收下短剑,左右双手手指连伸,脚下如行云流水般四下飘动,片刻间,已将锐金旗剩下的七十余位教众点住了穴道,众人呆呆直立,无法动弹,旁观众人见灭绝仙婆显了这等身手,尽皆喝彩。
  此际眉月升,清霜下忽见影影绰绰,东西南北各有人形移近,竟是五行旗中的神木,后土两旗人马。
  但是,千墓谷主殷魂王等众人,走到大约二十丈外,却已停步不动,显是远远在外监视不即上前挑战。
  雷寒霜走上一步,对灭绝仙婆说道:“教主,咱们快些处决了锐金旗,转头再对付千墓谷主殷魂王的二旗众,免有后顾之优。”
  月光朦朦胧胧的射在灭绝仙婆高大的的身形之上,照出长长的影子,威武之中,带着几分凄凉恐怖之感。
  她有心要挫折天魔教的锐气,不愿就此一剑将他们杀了,厉声喝道:“邪徒听者,那一个想活命的,只须出声求饶,便放你们走路。”
  隔了半响,只听得嘿嘿,哈哈,呵呵,天魔教锐金旗下众人,大笑起来,声音十分响亮。
  灭绝仙婆怒道:“有什么好笑。”
  锐金旗副旗令林草飞,朗声道:“咱们誓同旗主共生死,快快一剑将咱们杀了。
  灭绝仙婆哼了一声,说道:“好啊!这当儿还充英雄好汉,你们想死得爽快,没这么容易。”
  她手中剑轻一颤,已将林草飞的右臂斩了下来。
  林草飞哈哈一笑,神色自若,说道:“本教自上代教主梦子秋复教以来,替天行道,济世救民,生死始终如一,老贼婆想要咱们屈膝投降,乘早别妄想了。”
  灭绝仙婆愈感愤怒,刷刷刷三剑,又斩下三名教众的手臂,问第五人道:“你求不求饶?”
  那人笑道:“放你的狗屁!”
  冷血教徒中一位香主,闪身上前,手起一剑,断了那人右臂,叫道:“教主让在下们来斩诛他等。”
  他连问数人,天魔教徒无一屈服。
  灭绝仙婆发令道:“先将每个人的右臂斩了,若是倔强到底,再斩左臂。”
  当下二十几位冷血教跃出身来,便要开始这惨无人道的行为。
  梦子孤再也忍耐不住,从雪撬中一跃而起,拦在众冷血教徒身前,叫道:“且住!”
  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众人微微一怔,退了一步,梦子孤大声道:“你等这般残无人道,不惭愧么?”
  众人突然见到一个衣衫褴褛不堪的少年挺身而出,先是一怔,随有即许多人看到他怪模怪样,不禁笑出声来,待得听到他质问众人的这两句话,如此理正词严,就是各派的名宿高手,也不禁为他的气所慑。

  第二十八章:地阳滋阴
  梦子孤在这两月半来,身体脸容种种有许多变化,有的曾经和他见过一面者,居然都认不出他来,这也难怪,他以前是书生儒巾包头,肩背摇琴的少林叛徒幻孤书生,但在众人的眼中,幻孤书生早已摔下悬崖致死,谁也不会想到摔在万丈深壑的人,还会复活,所以如冷血教的易天行,朱开海二人,虽觉他脸容声音有些熟悉,但也不会猜想到是他。
  青城派竹叶神剑闻德智,跃身而出,说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残忍不残忍?!”
  梦子孤道:“这些前辈,大哥,个个议气干云,慷慨求死,实是铁铮铮的英雄好汉,怎能说是邪魔外道?
  请问闻掌门,你们中原武林九大门派,自称是名门正派,其余都是邪派,但是当今的冷血教是否也是邪派?”
  青城派竹叶神剑闻先智,纵令老奸巨滑,但被梦子孤这一番言语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呵呵一阵大笑,道:“阁下是那一号人物,胆敢如此无礼!”
  闪电青龙手张天舟,目睹他损及冷血教,心头大怒,喝道:“好小子,竟敢将本教与妖邪相提并论?”
  呼的一掌,往他面前击去,梦子孤急忙闪身相避,那知张天舟这掌击他面门,实是虚招,待梦子孤一闪身,飞出左腿,疾速踢来。
  梦子孤冷笑一声,双掌轻然一封。
  劈啪!一响,接着一声闷哼,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左腿断折,跌出二丈开外。
  这一下旁观众人心中大骇,灭绝仙婆爱子心切,疾速奔去察视张天舟伤势,此际云素月心中更是一震,她知道梦子孤此刻凶多吉少了,芳心大是优急。
  旁观众人大都认得张天舟,知道他身居冷血教金龙护法,武功非凡。但这次怎地如此不济,一招之间便被这破衫少年摔出二丈?若说徒负虚名,却又不然,适才他会斗锐金旗时剑法凌厉,那是人人都看见的。
  人不可以貌相,这褴褛少年竟具有绝世武功?
  云素月轻步至梦子孤面前,道:“阁下说他们天魔教不是邪魔外道?那个血魔天王韦阴血吸血杀人,害死本教弟子,乃是你亲眼目睹,这不是妖邪,什么才是妖邪?”
  云素月在说话之中,连施眼色,意思叫他快跑,暗示并他口气不要太硬,梦子孤那有看不懂的道理,但是他的天性岂是那种卑贱之人,冷然道:“那血魔天王只杀了二人,你们所杀之人已多了几十倍,他用牙齿杀人,但是尊师用月形短剑杀人,一般的杀,有何善恶之分。”说着,他迳自向天魔教的锐金旗下各人止血裹伤,手法熟练之极,伸指占了各人数处穴道,断臂处流血立时大减。
  旁观各人中自有不少疗伤点穴的好手,但梦子孤所使的手法,却令人自愧不如,至于他所点的奇穴,更是人所不知。
  要知智性和尚,乃是一代盖世奇才,他之所学包罗万象,梦子孤跟他十余年,当然对于疗伤之术,也学得不少。(智性和尚是怎样一个来历的人,书后会交代。)
  灭绝仙婆见爱子仅断了左腿,心下稍安,但她内心暗暗吃惊,忖道:“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路数?我获他多日,一直没留心于他,原来真人不露相,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就是想把舟儿如此震出,也不见得会如此的如意。”她是老旧之性,老而弥辣,虽然不敢小觑梦子孤,却已决意与之一拚,横着眼向他上下不断的打量。
  锐金旗副旗令林草飞,道:“多谢少侠仗义。请问高姓大名?”
  梦子孤道:“在下姓孟,孟子的孟,名天雄。”
  灭绝仙婆冷冷的道:“回过身来。好小子!接我三剑。”
  梦子孤道:“且慢!”
  他替最后一个断臂之人包扎好了伤口。这才回身,抱拳说道:“灭绝仙婆,我不是你对手,更不想和你动手,只盼你们双方两下罢斗,怀酒言和,各自发展本教势力、何必如此相残!”
  灭绝仙婆道:“哈哈,凭你这臭小子一言,便要咱们消解歼灭天魔教么?你是武林至尊么?”
  梦子孤心念一动,道:“是武林至尊便怎样?”
  灭绝仙婆冷然道:“你便是有孤天血手令在手,也得先跟我月形剑决一胜负,当真成了武林中的至尊,那时再来发号施令不迟。”
  令血教众,目睹教主出言讽刺梦子孤,附和着都笑了起来。
  梦子孤心中,便如电光般闪了几闪,忖道:“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辉,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难道得那孤天血手令,便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梦子孤冷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这许多人?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你杀死了他们,他们家中的孩子儿便要伶仃孤苦,受人欺辱,难道你心中不会不安么?”
  他这几句话说得情辞恳切,旁边站的众人都是心中一动。
  梦子孤原本不擅辞令,但想到自己的身世,出言便即真挚。
  云素月闻言胸口一热,眼眶登时红了,因为她也不禁想到自己扑朔迷离的身世。
  灭绝仙婆脸色木然,始终不显现七情六欲,只是冷冰冰的道:“好小子,我用得着你来教训么,你自负内力深厚,在这儿胡吹大气,好,你接得住我三掌,我便放这些人走路。”
  锐金旗副掌旗令林草飞,大声叫道:“孟相公,不用跟这老贼婆多说,咱们宁可个个死在老贼婆的手下,何必要她假作宽大。”
  梦子孤不理林草飞的话,向灭绝仙婆说道:“好吧,在下便舍命接教主三掌。”
  这话一出,场中众人心中大骇,要知灭绝仙婆武功如何的绝顶,梦子孤这样一位年青人便是自幼习武,也难有怎样深高成就。
  灭绝仙婆不再跟他多言,说道:“接招吧!”
  右手一伸,随随便便的拍了出去。
  梦子孤反掌并推,以两掌接她于掌。
  不料灭绝仙婆手掌一低,便像一尾滑溜无比,速捷无伦的小鱼一般,从他双掌之下穿过,波的一响,拍在他的胸前。
  这一招真是太诡极,奥极,梦子孤一惊之下,右掌肘一带,掌腕外翻,曼妙无比的贴胸抵住灭绝仙婆按来的手掌。
  那知梦子孤体内真气,和对方拍来的掌力一挡,就在这两股劲将触锵离的微妙状态之下,灭绝仙婆的掌力忽然无影无踪的消失。
  梦子孤一呆,抬头看她时,猛地里胸口犹似受了铁锥的一击。
  他立足不定,向后接连摔了两个触斗,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堆软泥。
  灭绝仙婆的掌力如此忽吞忽吐,闪烁不定,引开敌人的内力,然后再加发力,实是内家武学中精奥之极的修为。
  姚丽昭抢到梦子孤身旁,急忙扶他,说道:“天雄哥,你……你……”
  梦子孤但觉胸口热血翻涌,摇了摇手,道:“死不了,你……你……”
  他慢慢爬起身来,只听灭绝仙婆对冷血教徒说道:“将这一干人的右臂全都砍了。”
  二十余位弟子应道:“是!”挺剑走向锐金旗的众人。
  梦子孤忙道:“灭绝仙婆,你……你说我受得你三掌,就放他们走路,我……我挨过你一掌,还有……还有两掌。”
  灭绝仙婆击了他一掌,见他仍然不立刻毙命,而且其手法奥妙至极,内心暗自钦服她老谋深算,知道当今本教和九大派围剿天虹宫,已无甚把握,若今能收服这位年青高手,确是一大臂助,当下说道:“少年人别多管闲事,正邪之分,该当清清楚楚,适才这一掌,我只用了四成力道,你知道么?”
  梦子孤闻言心中大震,若非如此,自己性命真的完了,但是不论余下的两掌如何难挨,也不能顾全自己性命,眼睁睁让锐金旗人众受她宰割,便道:“在下不自量力,愿再接教主……两掌。”
  锐金旗副旗令林草飞,大叫道:“孟相公,咱们深感你的大德,你英雄仗义,人人感佩,余下两掌千万不可再挨。”
  梦子孤道:“灭绝仙婆,你快……”
  只叫了六字,口一张,他又是一大口血喷出来。
  姚丽昭大急,伸手待去扶他,那知自己腿膝一麻,便又摔倒。
  原来她刚才受灭绝仙婆点中穴道,梦子孤解了穴,但血脉未曾活开,所以犹似一个双腿瘫痪之人。
  灭绝仙婆嫌她碍事,左手袍袖一拂,已将她身子卷起,向后掷出。
  云素月抢上一步接住,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姚丽昭急道:“云姊姊,你快劝他别再挨那两掌,你说的话,他会听的。”
  云素月凄然道:“他怎会听我的话?”
  姚丽昭道:“他心中很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么?”
  云素月闻言似喜,似怨。
  只听灭绝仙婆朗声道:“你既要硬充英雄好汉,那是自己找死,可怪我不得?”
  右手一起,风声猎猎,直袭梦子孤的胸口。
  梦子孤这一次不敢伸掌抵挡,身形一侧,意欲避开她的正力袭周,再由侧边接其掌。
  但是,灭绝仙婆右臂斜弯急转,那手掌竟从绝不可能的角度里横了过来,拍的一声,已击中他背心。
  梦子孤武功招式,真也奇绝,灭绝仙婆右臂翻转之时,梦子孤左臂急忙往后一抛,拍的一声,正是接了灭绝仙婆的右掌。
  但这一次梦子孤在真气未凝聚掌心之时,灭绝仙婆的劲力却快了一着弹出,梦子孤的身子,便如一束稻草在空中平平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四丈外地下,动也不动,似已毙命灭绝仙婆这一招手法,精妙无比,而梦子孤接这一招,更是绝奥。
  姚丽昭惊呼道:“天雄哥!”
  只见梦子孤背脊一动,竟然挣扎着,慢慢坐起,但手肘撑高尺许,突然支持不住,重新跌下。
  星月光下,只见他身下极大的一滩鲜血。
  梦子孤已是昏昏沉沉,只是一动也不动的躺着,但他心中仍是记着尚有一掌未挨,救不得锐金旗众人的性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以坚强无比的意志之力,硬生生的坐起。
  但见梦子孤身子发颤,随时都能再度跌倒,各人屏住了呼吸注视,四周虽有数百人众,但却静得连一针落地都能听见。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一刹那间,梦子孤突然间记起智性临死以前,诵念的一段经文:“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她横,明月照大江。”
  梦子孤在断腿养伤之时,曾经反覆思索过这几句经文,始终不明其中之理,这时候猛地里想起灭绝仙婆,之强之恶,自己决非其敌,照着经文中要义,似乎不论敌人如何强猛,如何凶恶,尽可当他是清风拂山,明月映江,虽能加于我身,却不能有丝毫的损伤。
  然则怎样方能不损我身?
  经文下面又说道:“他目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
  梦子孤想到此处,心下豁然领悟,盘膝坐下,依照经文中所示的法门,一调真气,猛然间,发觉自己的丹田中,暖烘烘地,活泼泼地,真气流动,顷刻间,便遍于四肢百骸。
  梦子孤被智性和尚暗输的数十年元精之气,这时方才显现出来,他外伤虽重,呕血成升,但内力真气,竟是半点没有损耗。
  灭绝仙婆目睹他运气疗伤,心下也不禁暗自讶异,这年青人,果是有非常之能。
  须知灭绝仙婆,刚才二掌,俱是顶高绝奥的手法,第一掌她只出四成力,第二掌将力道提到八成,而且她都是暗施诡技,先移去梦子孤护身真气,方击出去,所以说,梦子孤虽然每次都伸手相接,其实呢?有如梦子孤不动手的被动挨打。
  灭绝仙婆第二掌满以为可以一掌将他毙命于当场,致少也要叫他筋骨断折全身委摊,再也动弹不得。
  那知梦子孤俯伏半响,便又坐起,实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依照武林中的比武习惯,灭绝仙婆原可不必等候对方运息疗伤,但她自重一教之尊,自不会在此时乘人之危,对一个后辈动手。
  张天舟大声叫道:“喂,你若是不敢再接教主的第三掌,乘早给我滚得远远的,你在这儿养一辈子伤,咱们也在这儿等你一辈子吗?”
  云素月细声细气的道:“张师哥,让他多休息一会,那也碍不了事,你现在断腿疼吗?”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只得轻哼一声,道:“云妹,你近来怎么变了,时时都在袒护外人。”
  云素月道:“师父武功天下扬名,这年轻人荧火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便算他再练一百年,也不是师父的对手,多养一会伤,又算得什么?”
  梦子孤体内真气一经流转,登时精神焕发,把云素月说的话,句句听在耳里,知道她是极为袒护自己,又用言语先行扣住灭绝仙婆,使其不便对自己痛下杀手,不由得心中大是感激,站起身来,说道:“教主,晚辈舍命陪君子,再挨你一掌。”
  灭绝仙婆见他只这么盘膝一坐,立时便精神奕奕,暗道:“这小子的内力如此浑厚,当真邪门。”
  于是说道:“你这年青人有这等骨气,也算难得灭绝仙婆掌下素不肯侥人,今日对你破一破例,趁早走开此地。”
  梦子孤微笑道:“多谢教主,这些锐金旗的大哥们你也都侥了么?”
  灭绝仙婆长眉斜斜垂下,冷笑道:“我的外号叫作什么?”
  梦子孤道:“上‘灭’,下‘绝’。”
  灭绝仙婆道:“你知道这就好了,天魔教徒,我是要灭之绝之,决不留情,难道,‘灭绝’两字,是白叫的么?”
  梦子孤道:“既是如此,请你发第三掌。”
  灭绝仙婆斜眼相睨,像这般强顽的少年,一生之中确是从未见过,她素来心冷,但突然之间,起了爱才之念,心想:“我第三掌一出,他非死不可,这人究非天魔教徒,年纪轻轻的如此送命,不免有些可惜!”
  微一沉吟,心意已定,第三掌要打在他丹田的要穴之上,运内力震伤他的丹田,使他立时闭气晕厥,待诛尽锐金旗众人之后,再将他救醒。
  她左袖一拂,第三掌正要击出,忽听得一人叫道:“灭绝仙婆,掌下留人!”
  这八个字的声音,犹如针尖一般的钻入各人耳中,人人觉得极不舒服。
  只见西北角上一个白衫男子,手摇摺扇,穿过人群,走近身来。
  这人白衫的左襟之上,绣着一只小小的魔骨令,颜色殷红,神态极是猛恶,这人行路足下尘沙不起,便如是在水面上飘浮一般,众人一着,便知他是天魔教中的高手人物。
  那白衫男子走到灭绝仙婆三丈开外,拱手笑道:“冷血教主请了,这第三掌嘛,由区区的代领如何?”
  灭绝仙婆道:“你是谁?”
  白衫男子微然道:“在下姓殷,草字魂王,终南千墓谷主。”
  他,“殷魂王”,三字一出口,众人心中各自一震,灭绝仙婆见这人不过四十来岁,但一双眼睛犹如冷电,精光四射,气势慑人,倒也不能小觑于他,何况这殷魂王早年名气,便不弱于无情女云雁天,当下冷冷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要你代接我这一掌。”
  千墓谷主殷魂王,哈哈一笑,道:“我跟他素不相识,只是见他年纪轻轻,骨头倒硬,颇不像武林那些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之徒。心中一喜,便想领教一下冷血教主的功力如何?”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不客气,意下似乎全没将灭绝仙婆放在眼里。
  灭绝仙婆却并不动怒,对梦子孤道:“小子,你倘若还想多话几年,这时便走,还来得及。”
  梦子孤冷笑道:“我不是贪生忘义之辈。”
  灭绝仙婆点了点头,向殷魂王道:“这小子还欠我一掌,咱们的帐一笔归一笔,回头不教阁下失望便是。”
  千墓谷主,嘿嘿一笑,说道:“灭绝仙婆,你有能耐便打死这个少年,这少年若是活不了,我教你们人人死无葬身之地。”
  一说完这几句话,立时飘身而退,穿过人群,喝道:“现身!”
  突然之间,沙中涌出无数人头,每人身前支着一块盾牌,各持强弓,一排排的利箭,对着众人。
  原来天魔教的神木,后土两旗人马,早就分出一半,一百余人在沙中挖掘地道,早将各派人众团团围住了,然后二百余人站在东北角,按兵不动。
  这么一来,人人脸上变色,眼见利箭上的箭头在明亮的星月光下,发出暗蓝色的光芒来,显是喂有奇毒。
  倘若千墓谷主殷魂王一声令下,四派与冷血教除了武功最强的数人之外,其余的只怕都要性命难保。
  这时四派高手与冷血教众人,个个一齐望着灭绝仙婆,眼神中似在祈求、渴望……看她的决定,灭绝仙婆的性儿,最是固执不过,虽然眼见情势恶劣,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对梦子孤说道:“小子,你只好怨自己命苦了!”
  突然间全身骨骼中,发出劈劈拍拍的轻微爆裂之声,炒豆般的响声不绝,一掌已向梦子孤胸口击去。
  这一掌,乃是灭绝仙婆平生绝学,叫做“月光普照。”
  任何掌法剑法,总是连绵成套,多则数百招,最少也有三五式,但不论三招或是五招,定然每一招中再藏变化,一招含有数式乃至十余式。
  可是这“月光普照”的掌法,便只一招,而这一招也无其他变化,一招拍出,击向敌人胸口也好,背心也好,肩头也好,面门也好,招式平平淡淡,一成不变,其威力之强,完全在于发掌时的一念之间。
  一掌既出,敌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普天之下,能会此种掌法者,是极为有限。若将此招使得出神入化,非功力深至绝境不可!
  灭绝仙婆本来只想击中梦子孤的丹田,将他击晕作罢,但千墓谷主殷魂王出来,一加威吓之后,要是她再手下留情,那便不是宽大,而是贪生怕死,向殷魂王的威胁屈膝投降了!
  因此她这一招,乃是用了全力,丝毫不留余地。
  梦子孤见她手掌击出,骨骼先响,也知这一掌非同小可,自己生死存亡,便决于这顷刻之间,那里敢有些微怠忽!
  梦子孤在这一瞬之间,双掌微提胸前,只是记着,“他自狠来他自恶,我只一口真气足”,这两句经文。
  他绝不想去如何出招抵御,但把一股真气,压聚胸腹双掌。
  猛听得“砰”然一声大响,灭绝仙婆一掌已打在他的胸口。
  旁观人都是一声惊呼,只道梦子孤定然全身骨骼粉碎,说不定竟被这排山倒海般的一击,将身子打成了两截。
  那知一掌过去,梦子孤面露讶异之色,好端端的站着,灭绝仙素却是脸如死灰,手掌微微发抖!
  原来灭绝仙婆的全身真气,挟着排山倒海的威势击出,犹如江河入海,又如水乳交融,登时无影无踪,而且灭绝仙婆的手掌,竟似被一股极巨强大的吸力,引得臂膀掌指颤抖不已!
  梦子孤只感到胸口轻轻一震,突然间全身舒适无比,精神大振,原来梦子孤刚才所施展的武功,正是归元天阳真经中,一种“地阳滋阴”神功。
  这“地阳滋阴”绝学,也是专以一口真气,凝聚全身各部,敌人真气击中,本身凝聚真气时,产生一种极为玄妙的强烈相互感应,弱者投在强者之中,强者自然容纳的道理,此种神功,若本身功力强过敌方,那么每遭受一次攻击,本身功力就会随着增加,若是弱于敌方并会玄妙的化解敌劲,减轻损伤。
  要知梦子孤平添智性近百年的精元传授,虽然他还没有全部引发为己用,发出掌劲伤敌,但其本身仍已具百年功力,当然强过敌方,因此灭绝仙婆这一掌所包含的内功修为,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被梦子孤吸去。
  “地阳滋阴”绝学,当然梦子孤还没悟透,不然他仍可在真气相接触之时,反逼功力伤敌。
  梦子孤当然还不知道自己身负这种奇功。
  灭绝仙婆纵然见识广博,也只道梦子孤武功深湛,自己伤他不得而已,她内力浑厚,便是连击百掌,掌力也不会耗竭,失了一掌之力,一时之间她也未发觉。
  是以圈子外的数百人,除了灭绝仙婆自己以外,个个均以为她手下留情,有的以为她爱惜梦子孤的骨气,有的以为她顾全大体,不愿四派与冷血教众人,在天魔教的毒箭下伤亡太重。
  更有的以为她胆小害怕,屈服于殷魂王的威吓之下。
  梦子孤心中大喜,知道那段经文的厉害,他向灭绝仙婆微笑,道:“多谢掌底留情。”
  灭绝仙婆哼一声,大是尴尬,若说上前再打,自己明明说过只击他三掌,倘若就此作罢,那便是向殷魂王屈服的奇耻大辱。
  便在这微一迟疑之间,段魂王哈哈大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灭绝仙婆不失为一教之尊。”
  随即喝令:“撤去弓箭。”
  天魔教徒听了他的号令,陡然间翻翻滚滚,退了开去,一排盾牌,一排弓箭,排列得极是整齐,看来这殷魂王不愧是位战术布阵的奇才。
  灭绝仙婆脸上无光,却又如何能向众人分辩,自己这一掌决非手下留情?便是她竭力申辩各人也不会相信,何况她向来高傲惯了的,岂肯去求人相信,其中内情当然只有梦子孤和灭绝仙婆二人知道而已。
  她狠狠的的向梦子孤瞪了一眼,朗声道:“殷魂王,你要领教我掌力,这就请过来。”
  殷魂王道:“今日承你之情,不敢再打得罪,咱们后会有期。”
  便在此时,黄沙中突然间钻出一个青袍人来,双手一伸,已抓住两位冷血教徒的后领,跟着双手一合,两人额头对额头,猛撞一下,登时毙命。
  这青袍人这次却俯身抱起了地下的姚丽昭,疾驰而去。
  灭绝仙婆怒喝道:“血魔天王韦阴血!”
  血魔天王韦阴血,纵声长笑,道:“老贼婆,有本领就来。”
  灭绝仙婆身形未动,梦子孤已始弩箭脱弦,如电追去。
  过一次韦阴血,不再大兜圈子,一迳向东南飘行。
  这人身法之快,实是匪夷所思,梦子孤内力深厚,轻功了得,体内真气流转,越奔越快,但韦阴血快得更加厉害。
  眼见初时和他相距数丈,到后来变成十余丈,二十余丈,三十余丈……终于不见人影。
  梦子孤大声叫道:“昭妹,昭妹……”
  姚丽昭在韦阴血的怀抱中,隐约听到昭妹的声音,心中一震,因为这个声音,好不熟悉。
  梦子孤心想:“姚丽昭落入了大恶魔韦阴血的手中,倘若给他在咽喉上咬一口,吸起血来,那里还有命在?
  想到此处,内心更是着急,当即长吸一口真气,发足狂奔。
  好在韦阴血轻功虽佳,手上抱了一个人后,绝不能踏沙无痕,沙漠之中,还是留下了淡淡的一条足迹。
  梦子孤打定了主意:“他休息,我不休息,他睡觉我不睡觉,奔跑三日之后,好歹也要追上他。”
  奔到四更时分,梦子孤已感到全身汗如雨下,但说也奇怪,脚下却毫不觉累,原来他体内的智性精元,已一滴滴的发挥出效力,越是使力,越是精神奕奕,身体愈见轻盈,脚下越快。
  猛然一片乌云,遮住了目光,沙漠上的足迹,立刻模糊不清,他立刻稍停下身子,但这时梦子孤忽地恐惧起来!
  只怕突然之间,姚丽昭被韦阴血吸干了血的尸体,在眼前出现。
  就在此时,梦子孤隐隐听得身后似有足步之声。
  梦子孤回头一看,却没有人。
  他不敢耽搁,发足又跑,但背后的脚步声,立时跟着出现。

  第二十九章:沙漠怪客
  梦子孤大奇,回头再看,仍是无人,但仔细一看地面,沙漠中明明有三道足迹,一道是血魔天王韦阴血的,一道是自己的。
  而另一道却是谁的?
  再回过头来时,身前只一道足迹。
  那么有人在跟踪自己,定然无疑的了,怎么总是瞧不见他,难道这人有隐身之术不成?
  梦子孤满腹疑团,拔足又跑,身后的足步声又再响起。
  梦子孤叫道:“是谁?”
  身后也响起一个声音,道:“是谁?”
  梦子孤大吃一惊,喝道:“你是人是鬼?”
  那个声音也道:“你是人是鬼?”
  梦子孤急速转过身来,这一次看到了身前那人留在地下的一点影子,才知那是个身法快得无与伦比,躲在自己背后。
  梦子孤叫道:“你跟着我干么?”
  那人道:“我跟着你干么?”
  梦子孤笑道:“我怎么知道?所以要问你啊。”
  那人道:“我怎么知道?所以要问你吗。”
  梦子孤见这人似乎并无多大恶意,否则他在自己身后跟了这么久,随便什么时候一出手,都能致自己死命。”
  但是,这沙漠怪客,其行动真也太怪诞了,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沙漠怪客道:“说不得。”
  梦子孤道:“为什么说不得?”
  沙漠怪客道:“说不得就是叫说不得,还有什么道理好讲你叫什么名字?”
  梦子孤道:“孟子的孟,孟天雄。”
  那沙漠怪客道:“假的。”
  梦子孤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知道?”
  于是问道:“为什么是假的?”
  那沙漠怪客道:“假的就是假的,真真假假,还不是一般。我问你,你半夜三更的狂奔乱跑,在干什么?”
  梦子孤知道这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异人,便道:“我一个朋友给血魔天王捉了去,我要去救回来。”
  那沙漠怪客道:“你救不回来的。”
  梦子孤道:“为什么?”
  那沙漠怪客道:“血魔天王的武功比你强,你打他不过。”
  梦子孤道:“纵然是打他不过也要打!”
  那沙漠怪客道:“很好,有志气,你朋友是姑娘么?”
  梦子孤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那沙漠怪管道:“要不是姑娘,年青人怎会甘心拚命?很美吧?!”
  梦子孤道:“以前很美,当今变丑得很?”
  那沙漠怪客像似对这一句话,感到怀疑不解,问道:“为什么当今变丑?”
  梦子孤学着那沙漠怪客的口吻,道:“变丑就是变丑,我那里知道为什么?”
  语音一落,对方一片沉寂,久久不语,像似在思索着这其中原因。
  沙漠中静得怕人,天空更加黑了,梦子孤不耐,道:“喂!你走了吗?”
  沙漠怪客道:“还没有,你不爱丑女子?”
  梦子孤道:“很爱,爱极了。”
  那沙漠怪人,沉吟一会,才道:“你自己呢?丑不丑?”
  梦子孤道:“你到我面前,就看到了。”
  那沙漠怪客道:“我不要看,那姑娘会武功么?”
  梦子孤道:“会的。”
  那沙漠怪客道:“不用追了,韦阴血捉到了她,一定不肯放。”
  梦子孤道:“为什么?”
  那沙漠怪客道:“不放就是不放,为什么?你若能将她变丑的原因说出?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梦子孤道:“好,她是学习‘千蛛绝户手’变丑的。”
  那沙漠怪客道:“嗯。天下武功那么多;她为何要学习那种辣毒武技?”
  梦子孤道:“不大清楚,因为她迫死母亲,又杀了她父亲二太太可能是预防他父亲追杀的。”
  那沙漠怪客听完话,啧啧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当真是美质。良材。”
  梦子孤奇道:“什么美质良材?”
  那沙漠怪客道:“小小年纪,就会毒死庶母,害死亲母,又学了千蛛绝户手,预备害人,当真是我见犹怜,韦阴血要收她作个徒儿。”
  梦子孤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那沙漠怪客道:“血魔天王是我好朋友,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性。那姑娘姓姚名丽昭是吧。”
  梦子孤闻言呆了一呆,大叫一声,道:“糟糕。”发足便奔。”
  那沙漠怪客,仍是紧紧的跟在他背后。
  梦子孤一面奔跑,一面问道:“你怎么又跟着我?”
  那沙漠怪客,道:“我好奇心起,要瞧瞧热闹,你还追韦阴血干么?”
  梦子孤怒道:“昭儿已经有些邪气,我决不许她再拜韦为师,倘若她也学成一个吸饮人血的恶魔,那怎生是好?”
  那沙漠怪客突然连声道:“可惜,可惜!”
  梦子孤道:“可惜什么?”
  那沙漠怪客道:“你这少年周身血性,着实不错,可惜转眼间,便是一具吸干了血的僵尸。”
  梦子孤心念一动,暗道:“他的话确也不错,韦阴血机智百出,轻功又天下一绝,我就算是追上他,可能无法胜他,白白陪上性命。”
  心念一动,说道:“前辈,你帮帮我,成不成?”
  那沙漠怪客道:“不成。一来血魔天王是我的好朋友,二来我也未必打得过他。”
  梦子孤道:“韦阴血既是你好朋友,你也可劝劝他不要吸人血?”
  那沙漠怪客长叹一声,道:“劝有什么用?韦阴血自己又不想吸饮人血,他是迫不得已,实是痛苦难当。”
  梦子孤奇道:“迫不得已?那有此事?”
  那沙漠怪客道:“韦阴血练内功时走火,自此每次激引内力,必须饮一次人血,否则全身寒战,立时冻死。”
  梦子孤沉吟道:“那是三阴脉络受损么?”
  那沙漠怪客奇道:“咦,你怎么知道?”
  梦子孤道:“我只是猜测,不知对不对。”
  那沙漠怪客道:“我曾三入长百山,想替他找一头火蟾,治疗此病,但三次都是徒劳无功,第一次虽然见到了火蟾,差着两丈没捉到,第二次第三次,连火蟾的影子也没见到,待眼前的难关过了之后,我总还得再去一次。”
  梦子孤道:“我同你一起去,好不好?”
  那沙漠怪客道:“嗯!你内力倒够,就是轻功稍差,到那时再说吧。嘿!我问你,干么你要去帮忙捉火蟾?”
  梦子孤道:“倘若捉到了,不但治好韦阴血的病,也救了很多人,那时候他不用再吸人血了。啊!前辈。”
  他奔跑了这么久,激引内力,会不会迫不得已,只好吸昭儿的血呢?”
  那沙漠怪客道:“这倒说不定,他虽想收昭儿为徒,但要是打起寒战来,自己血液要凝结成冰,那时候,只怕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梦子孤越想越怕,舍命狂奔。
  沙漠怪客忽然道:“喂!你后面是什么?”
  梦子孤回过头来一看,突然间眼前一黑,全身已被一只极大的套子套住,跟着身子悬空,似乎是处身在一只布袋之中,被那人背在肩头。
  梦子孤伸手去撕那布袋,虽知那袋子非绸非革,坚韧异常,用手摸去布纹宛然,显是粗布所制,但撕上去纹丝不动。
  那沙漠怪客拍的一下,隔着袋子在梦子孤屁股上打了一记,笑道:“小子,乖乖的在我乾坤袋中不要动,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你开口说一句话,被人知觉了,我可救不得你。”
  梦子孤道:“你是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
  那沙漠怪客道:“咦!你也认识布袋仙?”
  梦子孤闻其语音,显然,不是布袋仙许笑天,问道:“那么你是谁?”
  那沙漠怪客,骂道:“傻瓜,说不得就是说不得。”
  子孤道:“你带我到那里去。”
  那沙漠怪客道:“你现在已落入我乾坤袋中,我要取你小命,你逃得了么?你只要不动不作声,总有你的好处。”
  梦子孤一想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便不挣扎。
  那人提起袋子往地下一掷,哈哈大笑,说道:“你能钻出我的布袋,算你本事。”
  梦子孤运起内力,双手往外猛推,但那袋子软软的绝不受力。
  他提起右脚,用力一脚踢出,波的一声闷响,那袋子微微向外一凸,不论你如何拉撕,翻滚顶撞,这只布袋总是不受力道;那沙漠怪客笑道:“你服了么?”
  梦子孤道:“有一点服!”
  那沙漠客怪道:“你能钻进我的布袋,是你的福气。”
  他提起布袋往肩上一背,拔足便奔。
  梦子孤道:“我那昭儿怎么办啊?”
  那沙漠怪客道:“我怎么知道?你再罗嗦一声,我把你从布袋里抖出来。”
  梦子孤心想:“你把我抖出来,正是求之不得。”嘴里却不敢答话,只觉这人脚下迅速之极,自己身子不轻,但他背了自己,竟和空身走路无甚分别。”
  那沙漠怪客走了几个时辰,梦子孤在布袋中觉得渐渐热了起来,知道已是白天,太阳晒在袋上,过了一会,只觉那人越来越高,似在山上。
  这一上山,又是上了两个多时辰,梦子孤这时身上已颇有寒意,心想:“多半是到了极高的山上,身顶积雪,所以这么冷。
  突然之间,峰子飞了起来,他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叫声未绝,只觉身子一顿,那人已然着地,梦子孤心中才明白,原来这人是带了自己,正在纵跃。
  心想身处之地,多半是极高山峰上的危崖绝壁,那人背着自己,如此跳跃,山岩积雪,甚是滑溜,倘若一个失足,岂不是两人都一齐粉身碎骨?心中刚想到这里,那人又已跃起。
  这人不断的跳跃,忽高忽低,忽近忽远,梦子孤藏身在布袋之中,但也猜想得到,当地的地势险峻异常。
  当梦子孤被那人带着又一次高高跃起时,忽听得远处一声叫道:“说不得,怎么到这时候才来?”
  负着梦子孤的沙漠怪客,道:“路上遇到了一点儿小事,韦阴血到了么?”
  远处那人道:“没有啊,真奇怪,连他也会迟到?说不得,你见到他没有?”
  远处那人一面问,一面走近。
  梦子孤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忖道:“原来这个人名字叫‘说不得’。无怪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是,‘说不得’,再问他为什么说不得,他说道:‘说不得就叫说不得,那有什么道理好讲。’怎么一个人会取这样一个怪名?”
  又想道:“原来他和血魔天王是约好在此地相会,却不知姚丽昭是否无恙,我落入了他的布袋中,他又是韦阴血的好朋友,不知要如何对付我?”
  只听这沙漠怪客说不得,道:“布袋仙许师弟,咱们去找韦兄去,我怕他出了什么乱子。”
  梦子孤轻叹了一声,暗道:“这人声音好不熟悉,无怪他是笑魔天王布袋仙许笑天。”
  笑魔天王许笑天,打一个哈哈道:“血魔天王机警聪明,武功奇绝,那会有什么乱子?”
  沙漠怪客说不得,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蓦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声音从底下山谷中传了上来,叫道:“说不得怪像,布袋臭和尚,快来帮个忙,糟糕极了,糟糕极了。”
  原来这沙漠怪客,是名震天下江湖武林,天下第一偷,“妙空天天偷”说不得,此人在三十余年前便名播四海,他是布袋仙许笑天的师兄,所以两人都是以一条布袋为兵器,但是说不得的布袋,是专做偷人东西用的。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并非天魔教中人,但他却是天魔教四大天王的莫逆之交。
  说不得和布袋仙,同时一惊道:“是冷魔天王冷谦多兄吗?血魔天王什事情糟糕。”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又道:“他好像受了伤,怎地说话时中气如此衰弱?”
  他不等笑魔天王许笑天答话,背了梦子孤便往下面跃去,布袋仙跟在后面,忽道:“啊!冷魔天王负着什么人,是韦阴血。”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叫道:“冷谦多休慌,我们来助你了。”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慌你妈的屁,我慌什么?血魔天王的老命要归天了!”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惊道:“韦兄怎么啦,受了什么伤?”说着加快脚步。
  梦子孤在袋中,更如腾云驾雾一般,忍不住低声道:“前辈,你暂且放下我,下去救人要紧。”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突然提起袋子,在空中转了三个圈子,梦子孤大吃一惊,倘若他一脱手,将布袋掷了出去,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第三十章:天虹宫
  只听说不得沉着嗓子道:“小子,我跟你说,我是人称,‘妙空天天偷说不得’虽非天魔教中人,但四大天王,却是我莫逆之交。”
  梦子孤道:“你不是天魔教中人?”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道:“笑魔天王布袋仙仍是我师弟,我本来也有意加入天魔教,现在我告诉你,眼前四大天王都要来此地,除了笑魔天王不大爱杀人,血魔天王,毒魔天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冷魔天王却有时杀人如麻,有时不杀人,他们若是知道你藏在我的乾坤袋中,随随便便的给你一下子,你就筋碎骨裂,变成一团肉泥。”
  梦子孤道:“我又没得罪他们,为什么……”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道:“冷魔天王等杀人,还要问得罪不得罪么?你若想活命,不得再在我袋中,发出一点声息,知道么?”
  梦子孤在袋中点了点头。说不得问道:“你怎么不回答?”
  梦子孤道:“你不许我说话么。”
  说不得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就好……啊!韦兄怎么了?”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跟冷魔天王冷谦多说的。
  只听冷魔天王冷谦多,哑嗓子说道:“他……他……糟糕透顶,糟糕透顶。”
  梦子孤在袋中听了话,暗道:“这冷魔天王冷谦多的名字外号,像似极为冰冷,但他说话绿是疯疯癫癫,真不名符其实。”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道:“嗯,夷兄心口还有一丝暖气,冷谦多,是你救他来的?”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废话,难道是他救我来的?”
  布袋仙许笑天,哈哈突道:“冷谦多,你受了什么伤?”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我见血魔天王韦阴血,僵在路旁,冻得气都快没有了,不该强盗发善心,运气助他,那知血魔天王身上的阴毒当真厉害,就是这么一回事。”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道:“冷谦多,你这一次当真是做了好事。”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什么好事坏事,血魔天王此人又阴毒,又古怪,我平素有些看不顺眼,不过这一次他做的事很合冷谦多胃口,冷谦多便救他一次,想不到没救到血魔天王老命,阴寒入体,反而差点贴上冷谦多的老命。”
  笑天魔王布袋仙许笑天,惊道:“冷谦多,你伤得这般厉害?”
  冷魔天王道:“报应,报应,血魔天王和冷魔天王,生平不做好事,那知道一做好事便横祸临头了。”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道:“韦兄做了什么好事?”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他激引内毒,阴寒发作,本来只须吸饮人血,便能抑制,可是我身旁明明有一个少女,他宁愿自己送命,也不吸她的血。”
  冷谦多一见之下,说道:“啊哟不对,血魔天王倒行逆施,冷谦多也得胡作胡为一下,冷谦多要救他一救。”
  梦子孤身在说不得布袋之中,听得韦阴血没饮姚丽昭的血,真是一喜非同小可;说不得反手在布袋外一拍,问道:“那少女是谁,到那里去了?”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我也这般问血魔天王,他只说韦阴血已收她为徒,万万不能吸她的血。”
  说不得和布袋仙许笑天两师兄弟,一齐鼓掌,说道:“韦兄一念之善,或许便是我教中兴的转机。”
  说不得将血魔天王的身子接了过来,惊道:“他全身冰冷,那怎么办?”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所以我说你们话说得太早了,血魔天王韦阴血,这条老命十成中已去了九成。”布袋仙许笑天,打个哈哈道:“布袋仙向来不害人,这次只有下山找个活人来,让韦兄饱饮一顿人血。”
  说罢,纵身便欲下山。
  冷魔天王韦阴血,叫道:“且慢,臭和尚,这儿如此荒凉,等你找到了人,只怕血魔天王早就归天了,说不得布袋中那个小子,拿出来给韦兄吃了罢。”
  梦子孤一惊,忖道:“原来冷魔天王早看出我藏在布袋之中。”
  说不得道:“不成,这个人于天魔教有恩,韦兄若是吃了他,五行旗非跟韦兄拼命不可。”
  于是将梦子孤如何身受灭绝仙婆三掌重击,救活锐金旗下数十名好手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又道:“当时我混在神木,后土旗队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么一来,锐金,洪水,烈火三旗还不死心塌地的服了这小子么?”
  这时,突听山下,响起一声嘿嘿冷笑,道:“说不得,你把他装在袋中,奇货可居,你想和笑魔天王收服锐金,烈火,洪水三旗人马吗?”
  笑魔天王许笑天,打个哈哈道:“毒魔天王莫老儿,你今日怎么单独而来,没被人抬着。”
  来者正是毒魔天王莫毒夫,他冷冷道:“老夫虽断一臂一腿,不见得输于你这笨桶和尚。”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道:“说不得欲加入天魔教,当然要建立一大奇功,本教四分五裂,眼前大难临头,殷魂王的神木,后土两旗,又和烈火,锐金,洪水三旗不服,时常斗个落花流水,咱们总得携手一致才免覆灭。
  袋中这人有利于本教五行旗,两边人马携手,那是决然无疑的。”
  他说到这里,伸出右手,贴在血魔天王后心的“灵台穴”上,运起真气,助他抵御寒毒。
  冷魔天王冷谦多,叹道:“说不得,你为朋友卖命,那是没得说的,可是你小心自己的老命。”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说不得师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伸出右掌和说不得的左掌相接,两股真力,同时冲入韦阴血的体内。
  过了一顿饭时分,血魔天王低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但牙关仍是不住相击,显然冷得厉害,颤声道:“冷谦多,说不得,许笑天,谢谢你们相救。”
  笑魔天王许笑天,功力深湛,但被韦阴血体内的阴毒逼了过来,奋力相抗,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说不得也是如此。
  毒魔天王莫毒夫,冷声说道:“我从东北方来,得悉少林派当代掌门人元空,亲率百余位高手,正赶赴天虹宫,参加围攻我教。正东却有冷血教,与青城,崆峒,华山,昆仑四派来攻,这些人马分进合击,渐渐合围。五行旗近千弟子接了数仗,情势很是不利,眼前之计,咱们只有先到天虹宫去,解决私事。”
  冷魔天王冷谦多,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何人上那小子不来求咱们,四大天王还求上门去吗?”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冷谦多,眼前天魔教大祸临头,倘若全面武林中人攻破天虹宫,毁去教主梦子秋所创巨业,咱们还能做人吗?
  “光明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得罪咱们四大天王固是他不对,但咱们助守天虹宫,却不是为了何人上,而是为了天魔教。”
  说不得也道:“笑魔天王的话不错,何人上虽然无礼,但护教事大,私怨事小。”
  冷魔天王冷谦多,骂道:“放屁!放屁!你们师兄弟两个秃驴一齐放屁,臭不可闻,笑魔天王,当年何人上打碎你的左肩,你还记得么?”
  笑魔天王哈哈大笑道:“护教御敌,乃是大事,何人上的帐,待退了外敌再算,那时咱们四大天王再加上说不得,五人联手不怕何小子不低头。”
  冷魔天王冷谦多,“哼”了一声道:“血魔天王,你怎么说?”
  血魔天王韦阴血道:“同去!”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你也向何人上屈服?当时咱们立过重誓,说天魔教之事,咱们四大天王决计从此袖手不理,难道以前说过的话,都是放屁么?”
  血魔天王韦阴血道:“都是放屁!”
  冷魔天王冷谦多大怒,霍地跳起,道:“你们都放屁,我可说的是人话。”
  毒魔天王莫毒夫道:“事不宜迟,快上天虹宫吧!”
  说不得劝冷谦多道:“冷兄,你们当年为了争立教主之位,翻脸成仇,何人上固然心胸狭窄,但细想起来,四大天王也有不是之处……”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胡说八道,冷谦多有什么错?”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本教过去的事,是是非非,便是争他一年半载,也是无法分辩明白,冷谦多,我问你,你服上代教主梦子秋吗?”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是啊,这还用多说。”
  梦子孤身在说不得袋中,将他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五人性格都怪癖的很,带着几分邪气,但一听到教主梦子秋之名都是萧然起敬,不知这教主有什么大能力,将他们众人收服,这种奇人,我梦子孤若是能一睹其面,纵然是死也值得,唉,可惜那教主不知如何却失踪。
  笑魔天王许笑天,呵呵大笑道:“今日本教大祸临头,咱们倘若袖手,死后也难见得梦教主,冷谦多你要是害怕各派武林高手围攻,那就丢去,咱们在天虹宫上战死殉教,你来收我们的骇骨吧!”
  冷魔天王冷谦多,跳起身来,一掌便往许笑天脸上打去,骂道:“放屁!”
  只听得拍的一声响,许笑天已重重挨了一掌,他慢慢张口吐出十几枚被打落的牙齿,一言不发。
  但见笑脸胖和尚,半边脸颊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紫,肿起老高。
  众人大吃一惊,冷谦多更是呆了。
  要知冷魔天王冷谦多,虽在四大天王中,武功排列第一,但因四人各有各的看家本领,谁也很难胜谁许多,冷谦多随手一掌,布袋仙或是招架,或是闪避,无论如何打他不中,那知他不闪不避挨了这一掌竟受重伤。
  冷谦多虽半疯半癫,但这时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叫道:“笑和尚你打还我啊,不打还我你就不是人。”
  笑魔天王哈哈笑道:“有气力,留着去打敌人,打自己人干么?”
  冷谦多大怒,提起手掌,重重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啪”的一声,也吐出了十几枚牙齿。
  说不得惊道:“冷兄,你这是捣什么鬼?”
  冷谦多怒道:“我不该打了许笑天,叫他打还,他又不打,我只好自己动手。”
  笑魔天王,笑道:“冷谦多,你我情若兄弟,咱们五人便要去战死在天虹宫,生死永别,你打我一掌,算什么。”
  冷魔天王冷谦多心中激动,放声大哭道:“我也去天虹宫,何人上的旧帐,暂且不跟他算了。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喜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梦子孤在袋中得悉姚丽昭无恙之后,心下已不担优,所关怀者,只是全面武林高手,围攻天虹宫,不知将来如何了局。
  他心中念想的当儿,忽觉身子移动,想是说不得又负了自己,直上天虹宫。
  说不得等几人,行了一日一夜,到次日午后,梦子孤突觉那布袋是着地拖拉,初时不明其理,后来自己的脑袋稍稍一抬,额头便在一块岩石上重重碰了一下,好不疼痛,这才明白,原来是在山腹的隧道中行走。
  这遂道中寒气奇重,呼吸都觉不大顺畅,直行了大半个时辰,这才钻出了山腹,又向上升。
  但上升不久,又钻入了隧道,前后一共过了五个隧道,才听冷魔天王冷谦多大声叫道:“何人上,四大天王跟天王偷说不得来找你啦!”
  过了半晌,听得一个人的声音,在前面说道:“真想不到四大天王和说不得大驾光临,何人上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语毕,随叮叮当当,响起了一缕清脆幽美的琴韵。
  梦子孤是位知音之人,由这琴音中他觉这何人上琴韵深高之极,而且内功深厚,无怪他能身居天魔教光明大护法。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你假惺惺作甚,你肚中定在暗骂,四天王说话有如放屁,说过永远不上天虹宫,永远不理天魔教之事,今日却又自己送上门来。”
  何人上道:“小弟正自忧愁,冷血教及少林等五派,四面围击,小弟孤掌难鸣,今得四大天王及说不得先生,看在上代梦教主面上,仗义相助,实是本教之福,梦子秋若然归天,九泉之下也能得安眠了。”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你知道就好啦。”
  当下何人上请五人入内,僮儿送上茶水。
  突然之间,那僮儿,‘啊’,的一声惨呼。
  梦子孤身在袋内,却也毛骨悚然,不知是何缘故,过了好一会,却听血魔天王韦阴血说道:“光明护法,伤了你一个僮儿,韦阴血以后当图报答。”
  这天魔教的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是位约摸四十来岁年纪,相豪俊逸,只是双眉略向下垂,嘴边现着几条深深的皱纹,不免有些衰老凄苦之相。
  血魔天王韦阴血,是位六十年纪的老叟,面目极丑,阴阳怪气。冷魔天王冷谦多,是个五十年纪的老头,中等身材,头顶牛山濯濯,只余两边与后头几根毛,面目冷气森森,和其疯疯癫癫之天性极不相称。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是位身躯瘦长,状似枯竹的和尚,他和其师弟许笑天都是秃驴,只是一胖一瘦。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淡淡的道:“咱们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血魔天王上得天虹宫来,那便是看得起我。”
  梦子孤听韦阴血说话时精神饱满,和来时的气息奄奄不大相同,他心中一凛,暗道:“他吸了那僮儿的热血,害死一条人命,自己的寒毒便抑制住了。”
  这六人个个是天魔教中,顶尖尖儿的高手,虽然互有心病,但眼前大敌当前,六人一旦相聚,各人均是精神一振,食用一些点心后,便商议御敌之计。
  说不得将布袋放在脚边,梦子孤虽然又饥又渴却记着说不得吩咐过的言语,只听六个人分别估计敌方实力。
  六人商议了一会,笑魔天王许笑天,道:“中兴大护法与五行旗掌旗令主无情女云雁天,当今不知去向,存亡难卜,副教主之位,若虚若无,这三个人是不必说了。
  “眼前最不幸之事,是五行旗中的,神木后土两旗,跟烈火,洪水,锐金三旗的梁子越结越深,倘若五行旗也能到天虹宫,别说冷血教及五派围攻,便是十二派,十八派,全面天下武林高手围攻,天魔教也有必胜把握。”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在布袋上轻轻踢了一脚,说道:“袋中这个小子,最近于锐金烈火洪水三旗有恩,千墓谷主殷魂王竟也很赏识他,将来调处双方嫌隙或能落在这小子身上。”
  毒魔天王莫毒夫,嘿嘿冷森一笑,道:“教主的位子一日不定,本教的纷争一日不解凭他有天大本事,这嫌隙也不能够调处,光明护法,在下要问你一句,退敌之后,你拥何人为主?”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淡淡的道:“教主梦子秋的遗腹儿,至今生死不明,只要你们寻到他尸骨,正确死因,那么教主之位便可决定。”
  血魔天王韦阴血,道:“梦教主之儿,难道还能活着?他的尸骨一日寻不到,天魔教受一日没有教主?而且时历二十余年,教主儿子尸骨纵是找到了,咱们又如何去认。
  “当今冷血教及五门派,所以胆敢围攻天虹宫,没把本教看在眼里,还不是因为知道本教乏人统属,内部四分五裂之故。”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接道:“血魔天王的话是不错的,我说不得做个外人,凡是天魔教子弟,谁做教主都好,总之是要有个教主,就算没教主,有个副教主也好啊,号令不齐,如何抵御外侮?”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说不得之言,正合我意。”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变色道:“各位上天虹宫来,是助我御敌呢,还是来跟我为难?教主之儿尸骨寻不着,找着‘天魔玉令’就行了。”
  冷魔天王冷谦多,站起来怒道:“放屁放屁,何上人,你不愿推选教主的用心,难道我冷谦多不知道么?天魔教没有教主,便以你光明大护法为尊,哼哼!
  “可是啊,你职位虽然最高,旁人不听你的号令,又有何用,你调得动五行旗人马么?四大天王肯服你指挥么?哈哈,根本咱们大家都没当你光明大护法,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说啊,你何人上没当教主之资格。”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霍地站起来,冷冷的道:“今日外敌相犯,何上人无暇和各位作此口舌之争,各位若是对天魔教存亡甘愿袖手旁观,便请下天虹宫吧,何人上只要不死,日后再图一一奉访。”
  笑魔天王许笑天,劝道:“何护法,你也不必动怒,冷血教与五派围攻天魔教,凡是本教弟子,人人有关,又不是你一个人之事。”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冷笑道:“只怕本教却有人希望何人上给人宰了,好拔去了这个眼中钉。”
  冷魔天王冷谦多道:“你说的是谁?”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道:“各人心中明白,何用多言?”
  冷魔天王冷谦多,怒道:“你是说我么?”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眼望他处,不予理睬。
  笑魔天王许笑天,目见冷谦多眼中放出异光,似乎便欲起身和何人上动手,忙劝道:“古人说得好,兄弟阅于墙,外御其侮。咱们就是吵得天翻地覆,说什么也是教中自己兄弟,教主之议,暂且搁下不提,咱们且商量御敌之计。”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道:“许天王识得大体,此言甚是。”
  冷魔天王冷谦多,大声道:“好啊,许贼秃识得大体,冷谦多便只识小体?”
  他激发了疯癫牛性,什么也顾不得,喝道:“今日偏要议定这教主之位,冷谦多主张血魔天王韦阴血,出任天魔教的教主,血魔天王武功高强,机谋多端,本教之中谁也及不上他。”
  其实冷魔天王和血魔天王,并没什么言谈交情,相互间恶感,还多于好感,但他存心气恼何人上,便推了韦阴血出来。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哈哈一笑,道:“我看还是请冷谦多当教主的好,天魔教眼下已是四分五裂的局面,再请冷大教主来癫而倒之,倒而癫之一番,那才好看呢?”
  冷谦多大怒,喝道:“放你妈的狗臭屁!”
  呼的一掌,便向何人上的头顶拍去。
  适才冷谦多一掌打落笑魔天王十多枚牙齿,乃因笑魔天王不避不架,但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岂是易与之辈?
  他在十七年前,便因立教主之事,与四大天王起了重大争执,当时四大天王立誓不上天虹宫,今日却又破誓重来,何人上心下已暗自起疑,待见冷谦多突然出手,只道四天王约齐,天下第一偷说不得,前来图谋自己,惊怒之下,右掌挥出,往冷谦多的手掌上迎了过去。
  血魔天王韦阴血站在旁边,见何人上掌心中隐隐有毒气流转,知他已将“青竹手”练成,冷谦多伤后原气未复,万万抵敌不住,立即手掌拍出,抢在头里,接了何人上这一掌。
  血魔天王和何人上平掌相交,竟是无声无息的站在一起。
  原来何人上虽和冷谦多有隙,但念在同教之谊,究不愿一掌便伤他性命,因此这一掌,“青竹手”,未使全力。
  但是,血魔天王韦阴血,是何等样人?
  他一招“寒冰锦掌”拍到,何人上右臂一震,登时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肌肤中直透进来,忙运内力抵御,两人若论功力,相差无几,一时倒相持不下。
  冷谦多叫道:“姓何的,再吃我一掌。”
  刚才一掌没有打到,这时第二掌击向何人上的胸口。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叫道:“冷兄,不可胡闹。”

  第三十一章:渔翁得利
  笑魔天王许笑天,也叫道:“何大护法,韦天王,两位快快罢手,不可伤了和气。”
  笑魔天王许笑天,伸手欲去挡开冷谦多那一击,何人上身形一侧,左臂略长,左掌和冷谦多的右掌粘住。”
  毒魔天王莫毒夫,叫道:“冷谦多,你以二攻一,算什么好汉?”
  伸手往冷谦多肩头抓落,而想将他拉开,那知手掌未落,突见冷谦多身子微微发颤,似乎已受内伤。
  莫毒夫吃了一惊,他素知这位光明护法何人上,功力通神,是本教绝顶的高手,只怕一掌之下,已将冷谦多伤了,眼见冷谦多的手掌仍和何人上粘着,不肯撤掌,嘿嘿冷笑,道:“冷谦多,自己兄弟,拚什么老命?”
  莫毒夫往冷谦多肩头一扳,同时说道:“何护法,掌下留情。”
  他生怕何人上不撒掌力,顺势追击。
  不料一拉之下,冷谦多身子一晃,没能拉开,同时一股透骨冰冷的寒气,从手掌心中,直传至胸口。
  毒魔天王莫毒夫,更是吃惊,暗想:“这是血魔天王妙绝天下的‘寒冰绵掌’啊!怎地何人上也练成了?此人再会了这种阴毒掌力,那更是如此添翼,不可复制。”
  当下急运功力,与那寒气相抗。
  但这股寒气越来越是厉害,片刻之时,莫毒夫牙关相击,渐渐抵御不住,心中大急,忙运出七毒神掌,由独臂逼了出去。
  那知就这一下,血魔天王韦阴血,可就惨了,他胸口感到一股阴寒冷气,直逼过来,竟似自己的,寒冰绵掌,他全身抖战,再也支持不住。
  笑魔天王许笑天,打个哈哈,跃了过来,双掌抵住血魔天的后心,一股极巨潜力,直逼了出去。
  这时聚合四大天王的力量,双方寒气已不足为患,然而四天王都觉何人上掌心传过来的力道一阵轻,一阵重,时急时缓,瞬息万变,四个人竟都不敢撤掌,生怕在撤掌收力的一刹那间,何人上突然发力,那么四人不死也得重伤。
  毒魔天王莫毒夫,支持了一会,说道:“何护法,咱们对你并非……”
  只说得这几个字,突然胸口一凉,似乎全身血液都要冻结成冰,原来他开口说话,七毒掌的真气暂歇,便抵挡不住何人上手掌中,传过来的寒气。
  如此支持了一顿饭时,但见四大天王都是神色紧张,而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却悠然自若。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先生,在旁冷眼旁观,心下好生怀疑,暗道何人上的武功虽高,但绝无法胜过冷魔天王冷嫌多太多,纵然冷谦多先前已受伤,功力大损,但合另外三天王之力,何人上万万是抵敌不住,何以他以一敌四,反而稳操胜算,其中必有蹊跷?”
  纵然说不得,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低头沉思,但也一时会不过意来。
  只听冷谦多叫道:“偷儿,贼儿……打……打他背心……打……”
  说不得未曾想明白其中原因,不肯轻易出手,眼下几人只有自己一人闲着,解危脱困,全仗自己,倘若也和何人上敌对硬拚,多一人之力虽然好得多,却未必一定能够制这何人上。
  然而,这时已见冷谦多及韦阴血,脸色发青,如再支持下去,阴毒入了内脏,那是无穷之祸,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五枚烂银打就的小笔,把在手中说道:“何人上,说不得得罪了,五枚银笔,打你曲池,巨骨、阳奚、五里,中都五穴。”
  这五处穴道,都是在手足之上,并非致命的要穴,说不得又告诉说了出来,意思是通知何人上,并非和你为敌,乃是叫他撤掌罢斗。
  何人上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说不得叫道:“得罪了。”
  左手一扬,右手一挥,五道银光直向何人上射去。
  何人上待那五枚银笔飞近,突然左臂横划,拉得冷谦多和莫毒夫两人,挡在他的身前,但听两人齐声闷哼,五枚小笔分别打在二人身上,冷谦多中了两枚,莫毒夫中了三枚。
  好在说不得原意不在伤人,出手甚轻,所中又不在穴道,虽然伤肉见血,却无大碍。
  毒魔天王莫毒夫,低声道:“是轩辕挪移大法。”
  冷谦多听到,轩辕挪移大法,登时省悟。
  原来这“轩辕挪移大法”,是天魔教历代相传一种最厉害的武功,其根本道理,并不希奇,只不过是武学中“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要旨。
  但其变化之神奇,却是匪夷所思。自二百年前天魔教叛徒,第十六代教主周天成,被武林围攻惨毙后,天魔教这种绝技,就没有人练会过,是以人人一时想不到这种武功上去。
  如此看来,何人上是以“轩辕挪移大法”绝技,挪移左右两边四大天王的真力,互相攻击,而何人上却居中悠闲而立,不过是隔山观虎斗而已。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也深知天魔教有这种盖代的绝技,他笑道:“恭喜何护法练成了这旷世神功,咱们这次上天虹宫,对你绝无恶意,原是诚心共抗外敌而来,双方请罢斗,不可发生误会。”
  何人上素知这妙空天天偷,虽是武林第一神偷,但他谎话却是半句说不得,这时闻言,知是真的没有恶意,而且适才他出手掷射的五枚银笔,显然是为解围,不在伤人,于是哈哈笑道:“四大天王,我说一、二、三!大家同时撤去掌力,免有误伤。”
  何人上见四人都点了点头,便缓缓叫道:“一、二、三!”
  那“三”,字刚出口,何人上便即收起“轩辕挪移大法”神功。
  突然间,何人上背心一寒,一股锐利的指力已戳中了他背上的“神通穴”。
  何人上大吃一惊,以为血魔天王好不阴毒,竟然乘势偷袭。
  他待要回掌反击,只见血魔天王身子一晃,已然跌倒,显是也受人袭击。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一生之中不知见过多少大阵仗,显然这一下变起苍卒,心下并不慌张,身形向前一冲,先行脱离身后敌人的控制。
  他一瞥之下,只见毒魔、笑魔、冷魔三大天王各已倒地,妙空天天王偷说不得,正向一个身穿灰色布袍之人拍出一掌。
  那人回手一格,说不得,“哼”了一声,哼声之中,微带痛楚。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猛吸一口真气,纵身上前,待欲相助说不得,突觉一股寒冰般冷气从“神通穴”,疾向上行,霎时之间,自身柱,大稚、风府,诸穴游遍了全身督脉穴道。
  何人上心知不妙,敌人武功极高,心又阴毒,抓住了自己与四大天王一齐收功撤力的瞬息时机,闪电般猛施突袭,当下只得疾运真气和那寒气相抗。
  这股真气和霍魔天王韦阴血所发的“寒冰锦掌”,掌力全然不同,只见细丝般一缕冰线,游到何处穴道,何处便感酸麻,若是正面对敌,何人上有内力护体,决不致任这指力透体侵入,此刻既已受了暗算,只有先行强忍,帮助说不得击倒敌人再说。
  那知他拔步上前,右掌扬起,刚要挥出,突然全身打个冷战,掌上劲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说不得已和那人拆了三十余招,眼见渐渐屈居下风。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心中大急,只见说不得一足踢出,被那人迅快的一回身,反手指戳在臂上,说不得身形一晃,向后便倒。
  但是,这人也被说不得踢出右脚,改为横扫击中腹部,退了三四步。
  两人这轻描淡写的两招,迅捷如雷奔电闪,身法与招式,各含着极为深奥博大的变化。
  那人被说不得一脚扫中,并非致命要害,微受轻伤,经他连换三口气,已无大碍,但说不得被戳中的一指,是种极为歹毒的绝技,一时却爬不起。
  何人上又惊又怒,心想说不得和这人拆得三十余招,就被击倒,虽然说不得一时大意,但此人的武功的是在四天王伯仲之间,但是自己若施展,“轩辕挪移大法”神功,最低也可跟对方周旋百招而打败他,只是当今一招未接,先受暗算,纵有天大本事,却是半点施展不出。
  梦子孤藏身在布袋之中,先听得四大天王和何人上言语争执,跟着动起手来,他心中焦急至极,既怕对方有了损伤,又极想看天魔教五大高手搏斗情状,可是布袋中一片漆黑,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却看不见半点袋外之物。
  过了一会,好容易说不得先生说得双方罢斗,那知突然又有。
  强敌来袭,这人突如其来,梦子孤事先也没听到半点声音。
  四大天王出其不意,被人点倒,跟着说不得在一场激斗后倒地,何人上虽难勉力站着,但梦子孤听他牙关相击,呼吸凝重,显然也已无力反抗。
  半晌沉寂过后,脚步声响,内堂一人奔了出来,叫道:“爹,是谁来了?怎么不让我见见?”
  梦子孤正在布袋中,听了这声音好不熟悉,心中一动,道:“是挚友九绝神君何必道。”
  只听何人上喘息着:“道儿,快走,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九绝神君何必道,目睹到厅堂上的情形,惊呼道:“父亲,你……你受了伤么?”
  他回身看着那灰袍人,怒道:“是你伤了他们?”
  那人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何人上急道:“道儿,快听为父的话,快走!”
  九绝神君何必道,本想扑上去掌击那灰袍人,略一迟神,伸手扶住了父亲。
  那灰袍人森然道:“小娃儿,出去。”
  九绝神君何必道,道:“爹,你到外面去歇歇。”
  何人上苦笑道:“道儿,你先出去。”
  他自知为敌人所制,岂能轻易脱身?何必道转身向那灰袍人冷声问道:“大师,你是少林派何人门下?”
  那灰袍人心中一震,随即冷笑道:“好啊,你这娃儿的眼光倒虽锐利,看出我是少林和尚,那便容你不得。”
  左手袍袖一拂,右手食指已在暗藏的袍袖之下,向九绝神君的“秉风穴”,上点去,劲风凌厉至极。
  何人上眼见这一指若是点中,儿子非毙命当场不可,自己内力虽然未复,这情势却不得不救,当即右肘横伸,一个肘锤,向那灰袍人胸上撞到。
  那灰袍人左指一戳,正中何人上肘底的“小海穴”。
  但右指却戳刺向何必道的胸口要害,九绝神君何必道,也非是弱手,身子一挫,旋转了一个半弧形,右掌如电急拍出去。
  那灰袍人想不到自己一指会落空,左掌后翻,砰的一声,九绝神君何必道,倏被震退一步。
  这一下灰袍人杀机更甚,他想不出这年青人功力这等深厚,不亚于一位高手,身躯似鬼魅般欺进,左掌直劈,右指猛又戳出。
  何必道刚才一招和对方硬碰,胸头气血已被震得波荡,此刻对方掌劲又到,压得呼吸困难,他星目放光,双掌一扬,咬紧牙关要硬接。
  何人上爱子心切,强忍全身冰冷酸麻,喝道:“道儿,不可接,注意右指。”
  何人上喝声下,右足飞起,猛将何必道踢出厅外,同时横身挡住。
  但灰袍人武功的是奇高,招式狠辣,他的左掌直劈之势,突然无名指一伸一弹,一缕阴风击中了何必道身上。
  那灰袍人冷笑道:“这小子中了我的‘天阳一阴指’指力,不能活过三天三夜。”
  他向何人上凝望一眼,又道:“光明大护法名不虚传,连中我两指,居然仍能站立。”
  何人上道:“你是少林上代掌门,天见禅师的门人,元字辈的弟子,叫做元什么?”
  灰袍人暗吃一惊,赞道:“了不起,了不起,你父子眼光都不错,贫僧是天见禅师独一无二的弟子,元相。”
  何人上冷声一笑,道:“这有什么出奇,‘天阳一阴指’,当今江湖武林就只有天见大师会此技,谁不知道,哼!天见大师慈悲厚德,门下却出了你这种不屑弟子。”
  元相阴森林一阵冷笑,道:“奇事么?那还在后头,只是你们无缘知道一些事情了,嘿嘿,普天之下,‘天阳一阴指’,也不见得只几人会。”
  他的话,其中深含隐情,但何人上却没感到怀疑,这也因他无心情再去思索这无意义的事。
  梦子孤在布袋中,听得清清楚楚,他是少林寺中人,当时知道少林派的一些事情人物,他知道少林派有两位神秘的和尚,一位是天见,一位是元相,他们两师徒,自梦子孤在少林寺十余年,从来没见到这两人的面目,据说两师徒是在坐关,潜修武学,就在智性和尚临死前,方见到那位天见大师。
  这几个月来,梦子孤见到许许多多的诡谲事情,他对于少林那位天见大师,已感到有点这怀疑,他觉得天见大师,便非一位单纯的少林僧,其中定有极为复杂的内情,所以元相这些话,令他又加深了疑念的推测。
  梦子孤目睹眼前情势,这位元相武功奇高,又是阴险毒辣,比之少林天字辈的人物,以及当代掌门元空更大师要厉害,这次冷血教及五大派围剿天魔教,这人突然出现天虹宫,何人上与四大天王及说不得,尽为所制,这一次天魔教,当真是一败涂地了。
  只听何人上说道:“五大派和冷血教跟咱们天魔教为敌,真刀真枪,决一死战,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迳,你少林派……”
  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元相哈哈大笑,说道:“出奇制胜,兵不厌诈,那是自古已然。我元相一人,打倒天魔教五大高手,难道你们输得还不服气么?”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道:“你怎么能偷入天虹宫来?这秘道你如何得知?若蒙相示,何人上死亦瞑目。”
  要知元相这次所以能偷袭成功,固是由于身负绝顶武功,但最主要的原因,却在于他知道偷上天虹宫的秘道,越过天魔教教众的十余道哨线,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手,才能将天魔教五大高手,及说不得点倒。
  元相笑道:“你们天魔教天虹顶九岭十三崖,自己当作天险,但在我少林僧侣眼中,也不过是康庄大道而已,何足道哉?
  “你们都中了我的天阳一阴指,三日之内,各赴西天,那也不在话下,贫僧于此便上天虹峰去,埋下几百斤火药,嘿嘿,五行旗人马,急急忙忙上来相救,轰的一声大响,地下埋着火药炸将起来,烟飞火灭,不可一世的天魔教从此无影无踪。
  “这叫做,少林僧独指灭天魔教,天虹宫众魔归西天。”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听了这番话,心下均是大感惊惧,知他说得出做得到,自己送命不打紧,但这由梦子秋教主一手复兴起来的天虹宫,真的要亡在这少林僧手下不成?
  只听元相越说越得意,又道:“天魔教中,高手如云,你们倘若不是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有覆灭之祸?以今日之事而论,你们六人假若不是正在自拚掌力,贫僧就是悄悄的上得天虹宫来,又岂能一击成功?这叫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哈哈,想不到当年威风凛凛的天魔教,梦子秋一死,便落得如此下场。”
  何人上,冷谦多等,面临身死教灭的大祸,听了他这一番话,回想过去二十余年来的往事,均是后悔无已,心想:“这和尚的话可没说得错。”
  冷魔天王冷谦多,大声道:“何人上,我冷谦多真是该死,过去对你不起,你这人虽然不大好,但做了教主,也胜于没有教主而闹得全军覆没!”
  何人上笑道:“我何德何能,能做教主?大家都错了,咱们弄得一团糟,九泉之下,也没面目去见历代教主。”
  元相和尚笑道:“各位后悔,已经迟了,当年梦子秋初任天魔教主之时,气焰是何等不可一世,只可惜他死得早了,没能亲眼见到天魔教的惨败。”
  冷谦多怒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梦教主倘若在世,大伙儿听他号令,你这贼秃会偷袭得手么?”
  元相冷笑道:“梦子秋死也好,活也好,我总有法子令他身败名裂……”
  突然间,砰砰!的二响。
  跟着“啊!”的一声,元相的背上已中了血魔天王,毒魔天王的“寒冰绵掌”和“七毒神掌”。
  便在同时,韦阴血与莫毒夫,也被元相反戳一指,皆中胸口的“膻中穴。”
  三人同退一步,同时摔倒。
  原来韦阴血,莫毒夫两人都极工心计。刚才被元相一指点中后,虽然受伤极重,但因两人所练的也都是阴劲的毒功,对于那天阳一阴指的阴寒抵抗力较强,两人并非登时全无反击之力。只是装作晕去,等到元相得意扬扬,绝不防备之际,两人不约而同暴起袭击。
  韦阴血与莫毒夫,这二掌都是逼出全身劲力,为了挽救天魔教的浩劫,意图与敌同归于尽。
  两人这奋力一击,岂同小可?
  “寒冰绵掌”,“七毒神掌”的掌力阴劲侵入体内,元相但觉胸口烦恶欲吐,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数番潜运内力欲图稳住身子,总是天旋地转,便欲摔倒。只得盘膝坐下,与两种毒功相抗。
  若不是韦阴血与莫毒夫,先前已中元相一指,功力不足,那么元相就是有十条命,也难保住一条。
  但韦阴血与莫毒夫,又各中了一下,“天阳一阴指”又是要害,二人已是气息奄奄,动弹不得。
  刹那之间,厅堂上寂然无声,全部高手一齐身受重伤,谁也不能移动半步,九绝神君何必道在大厅之外,他功力较浅,受伤更重。
  元相与何人上等六位高手,各运内力,企盼早一步能恢复行动,只要一方早得片刻,便能制死对方,自己获得安全。
  各人心中都是紧张万状,要知天魔教的生死存亡,实系于这一线之间。
  假若元相能先一步行动,他虽重伤未愈,却能提起宝剑,一剑剑将六人刺死,然后慢慢的休息养伤。
  要是天魔教这边七人中,任何一个能先动弹,那么便杀了元相,天魔教便从此得救了。
  本来六人这边是占了便宜,可是何人上,韦阴血,莫毒夫均连中二指,一时绝难恢复起来,盼望中了一指的冷谦多,许笑天,说不得,但是冷谦多在没比拚掌力之前,便受韦阴血的阴魔侵体,加之比拚掌力,耗去功力极巨,虽然他是四大天王武功最深的一位,但连番的折腾,元相的一指真也令他一时爬不起来。
  唯一指望的是说不得与许笑天,但是说不得所中元相一指,可说是最重的一指,因为元相知道六人之中,只有他一人没耗真力,所以下手极重,说不得现在居然还是昏迷不醒。
  现在较有希望的是笑魔天王许笑天了。
  可是,许笑天要比元相先恢复,那还是一个问题,要知元相的真实功力如何,天魔教这边的人都不清楚,而且他虽中了莫毒夫与韦阴血二掌,但这二掌是两人受伤之后拍出,功力大打折扣,大概只有原功力的五成。
  所以,看来双方对耗下去,倒是元相先能移动的成份居多。
  何人上等暗暗心焦,但这运气行功之事,实是半分勉强不得,越是心烦气躁,越易出岔子。
  这些人个个都是内家高手,这中间的道理,如何会不晓得?
  许笑天等吐纳数下,料知无法赶在元相的前头,但盼天虹宫,何人上的下属能有一人走进厅来,只须有天魔教的一名教众人内,便是他不会丝毫武功,这时只要提根木棍,轻轻一棍便能将元相打死。
  可是等了很久,厅外那里有半点声息?
  这时已在午后,天虹宫的教众,或分守哨防,或各自安卧,不得何人上召唤,谁敢擅入议事厅堂。
  至于服待何人上的儿童,一人被韦阴血吸血而死,其余的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早已远远走开。
  梦子孤藏身在说不得的乾坤袋中,听到身外一片寂静,也知道寂静之中,隐藏着极大的杀机。
  过了半响,忽听笑魔天王许笑天,道:“喂,布袋中的小朋友,你非救咱们一救不可。”
  梦子孤道:“怎么救啊!”
  元相丹田中一口真气正在渐渐通畅,猛地里听得布袋中发出人声,这一惊非同小可,那真气立时逆运,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元相武功虽强,但自潜入议事堂后,一心对天魔教诸高手,那有余暇去察看地下一只绝无异状的布袋?
  这时突闻袋中有人说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叫“我命休矣!”
  只听笑魔天王许笑天,说道:“这布袋的口子用‘千缠百扣结’缚住,除我及师兄说不得之外,旁人是万万解不开的,但你可站起身来。”
  梦子孤应道:“是!”他从布袋中站了起来。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小兄弟,你舍身相救锐金旗数十位兄弟的性命,义烈高风,人人钦佩,眼下咱们数人的性命,也全赖你相救,请你走将过去,一拳一掌,将那恶僧打死吧!”
  梦子孤心下沉吟,半响不答。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这元相恶僧乘人之危,忽施偷袭,这种卑鄙行迳,你是亲身听到的了,你若不打死他,我天魔教上下数千人众,都要被人一一诛灭,你去打死他,乃是大仁大勇的侠义行为!”
  梦子孤仍是踌躇不答,因为这元相,他有许多不解的事情,他正当沉思着,元相见他迟迟不上,忙说道:“我现在半点动弹不得,你一拳打死我,岂不被天下好汉耻笑?”
  冷魔天王冷谦多骂道:“臭贼秃,你少林派自称正大门派,却偷偷摸摸的上来暗袭,天下好汉不耻笑么?你放什么臭狗屁。”
  笑魔天王许笑天,又说道:“小兄弟你此时若不杀他,待这和尚功力一复,以他心狠手辣的天性,非连你也害了不可。”
  元相笑道:“我和这位小施主无怨无仇,怎能随便伤人?何况这位小施主又非天魔教中人,看来还是被你布袋仙,或是贼偷说不得,不怀好意的抢上山来,你们天魔教中人无恶不作,对他还有什么好事做将出来。”
  这时双方气喘吁吁,说话都极艰难,但均是竭力提气,意图打动梦子孤的心。
  梦子孤冷冷一笑,道:“江湖武林中人人物,个个阴险,波谲云诡,沽名钓誉,盗世欺名,假仁伪善之辈,我早就看得多了,而且我平生恨透了少林寺的贼秃,本来我一下就可将你毙了,兹因我有些不明白你刚才说的话,所以却暂时容你一命,点你的‘玉堂穴’,如你一句不假的答我问话,便让你活着回去。”
  众人听了梦子孤这一段话,内心中深感怀疑,元相惊骇的面无人色,但天魔教这边却暗自欣喜。
  须知那“玉堂穴”,上,轻轻着人点一指,便能暂阻丹田中真气上行,但并不损伤身体。
  却听元相说道:“你点我穴道固然不打紧,但他们内力一复,立时便来杀我,虽然我据实答你所要问的话,你又如何阻止得了?”
  笑魔天王许笑天,道:“小兄弟,他若据实答你所问,咱们定派人送他下天虹宫去,决不损他一根毫毛就是。”
  梦子孤道:“这样多谢天魔教众人了。”
  元相说道:“小施主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冷魔天王冷谦多,怒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咱们说过不伤你,自然不伤你,天魔教四大天王说过的话,几时不算数?!”
  梦子孤知道这些人,都不是出尔反尔之辈,当下笑道:“天魔教众人个个是当世的英雄豪侠,岂能自毁诺言,失信于人?元相大师,晚辈可要得罪了。”
  说着,走向元相身前。
  他身在布袋,跨步不大,每一步只能迈出迟许,但十余步后,他已到了元相面前,本来这样一只大布袋慢慢向前移动,形相甚是滑稽古怪,但各人的生死是系于一线之间,谁也笑不出来。
  元相心中大急,他忙问道:“尊驾是谁?和天魔教有何相关?”
  梦子孤道:“你不要问这些,老实向你说,刚才被你击中一指的何人上儿子,是在下的挚友,本来我也可为友报仇,但因你有一些事我不明白,因而才救了你性命。”
  梦子孤待得离他二尺,缓缓的提起手来。
  何人上听他说是自己儿子的好友,心下稍安,但他也感到惊疑,此人是谁,怎么没听爱儿说过?笑魔天王与毒魔天王,都知在玉龙谷中,何必道有位少林叛徒幻孤书生友人,但此人已跌下深壑摔死,所以两人也无法猜出袋中的人,便是在玉龙谷峰上帮助他们的梦子孤。
  元相苦笑道:“此刻我全身动弹不得,只有任你小辈横行。”
  那“玉堂穴”,在人身胸口,位于“紫宫穴”,下一寸五分,“膻中穴”,上一寸六分,属于任脉,这穴道并非致命的大穴,但位于气脉必经的通道,若是一加阻塞,全身真气,立受阻挠。
  梦子孤自小为智性和尚教导,对于辩认穴道之技,当世无匹,他与元相之间虽然隔着一只布袋,但伸指出去点“玉堂穴”,竟无毫厘之差。
  猛地,听到何人上,冷谦多,许笑天齐声叫道:“啊哟!快缩手!”
  梦子孤只觉右手食指一震,一股冷气从手指尖上直传过来,有如闪电一般,登时全身皆冷。

  第三十二章:暮鼓晨钟
  只听得冷谦多破口大骂道:“臭贼秃,胆敢如此使奸。”
  梦子孤全身簌簌发抖,心中已然明白,元相虽然脚步不能移动,但勉力提起手指,放在他自己“玉堂穴”之前。
  梦子孤苦在隔着布袋,看不见他竟会使出这一步棋子,一指点去,两根指尖相碰,元相的“天阳一阴指”,已隔着布袋传到他的体内。
  梦子孤虽然受损,但元相是将全身残存的精气内力,尽数逼出在手指之上,双指一触之后,他全身瘫痪,脸如白蜡,便如僵尸。
  厅堂上本来是有七个人受伤不能移动,这么一来,又多了一个梦子孤,冷谦多最是暴躁,破口大骂少林贼秃奸诈无耻。
  何人上等人却想,这倒也怪元相不得,敌人要点他穴道,他伸手自冲,原无什么不当。
  元相虽然一时之间疲累欲死,心中却自暗喜,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能有多少功夫,中了天阳一阴指后,料他不到一日便即身死,自己虽散了真气,当可在一个时辰后慢慢凝聚,仍是任由自己所为的局面。
  当下厅堂之上,又回复了寂静无声,过了大半个时辰,四枝蜡烛,烛尽逐一熄灭,厅中更是漆黑一片。
  何人上等听着元相的呼吸,由断断续续而渐趋均匀,由粗重而逐步漫长,知他体内真气正自凝聚,但自己略一运功,那天阳一阴指,寒冰般的冷气,便却侵入丹田,忍不住地发抖。
  各人越来越是失望,心中难受已极,反盼元相早些回复功力,上来每人一拳之痛痛快快的将自己打死,胜于惨受这种无穷尽的折磨。
  冷谦多、许笑天等人,索性瞑目待死,倒也爽快。
  这时局势已定,最后终于是非丧生在元相的手下不可,各人毕生壮志,便将尽付流水。
  梦子孤受了元相天阳一阴指后,全身冷寒,他强忍寒毒浸体的痛苦,以自己内力相抗。
  良久良久,元相突然冷森森一笑,道:“天魔教众人,你们这一下可服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跨了一步。
  何人上与四天王与说不得,一齐以“啊”的一声,轻轻惊呼,各人虽明知他终于会比自己先复行动,却都没想到此人功力,居然如此深厚,中了韦阴血与莫毒夫的二掌,竟能如此迅速的提气运功。
  只见他身形凝重,左足又向前迈了一步,身子却半点没有摇晃。
  何人上冷笑道:“少林奇僧天见大师的高足,果然是非同小可,可是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话,难道此中颇有暧昧说不出口吗?”
  元相哈哈一笑,又向前过了一步,说道:“你若不知晓其中底细,当真是死不瞑目,你问我怎能知道天虹宫的秘道,何以能神不鬼不觉的上得山巅,好,我跟各位实说了,是贵教梦子秋夫妇两人,亲自带我来的。”
  何人上一凛,暗道:“以他身份,决不致会说谎话,但此事想来绝不可能!”
  只听冷谦多已骂了起来,道:“放你妈的狗屁!这秘道是天虹宫的大秘密,是本教的庄严圣地,何光明大护法,以及我四大天王,也从来没有走过,自来只有梦教主一人,才可以行此秘道,梦教主怎会带你一个外人行此秘道?”
  元相叹了一口气,出神半响,幽幽的道:“你既非查根问底不可,我便将二十余年前的一件隐事跟你说了,反正你们终不能活着下山,泄漏此事。唉,梦教主当然不会带我走那秘道,但梦夫人却会带我走过秘道,唉——”
  他说起这段往事之时,声音竟然甚是凄凉。
  笑魔天王许笑天,问道:“梦夫人何以带你走进秘道?”
  元相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衲今日已是五十余岁将近六十的老人……少年时的事……好,也一起跟你们说了。各位可知老衲是谁?梦子秋是我师兄,梦夫人是我未婚妻,老衲出家之前的俗家姓氏,姓路名华君,外号‘铁笛剑’的便是。”
  这几句话一出口,何人上等惊讶无比。
  就在此时,布袋中的梦子孤突然大声呻吟起来。
  笑魔天王许笑天,哈哈一笑问道:“小兄弟,你还没有死?”
  梦子孤呻吟道:“已快死了,但很痛苦。”
  原来梦子孤此刻全身燥热,有如火焚,似身处烘炉。
  要知说不得这乾坤一气袋,密不通风,梦子孤身在袋中躲了这许多时候,本来早就气闷之极,仗着内功深湛,以绵绵镇息之法呼吸,吸气极少,这才支持下来,但他自中了天阳一阴指后,以体内的真气,互相抗冲,此刻虽然已经不来觉得冷了,但是自己丹田处的气流,却失去了主宰,茫然乱闯起,整个躯体各部愈来愈热,而自己吸气又不多,那种痛苦真是难以容忍。
  冷谦多喝道:“小兄弟,大家命在顷刻,谁都苦楚难当,是好汉便莫示弱出声!”
  梦子孤应声道:“是!”
  于是,梦子孤立刻以上乘内功心法,镇慑心神,调匀内息。
  但是,他平时只须依法施为,立时便心如止水,神游物外,而这时却越是运功,四肢百骸越是难受,似乎每处大穴之中,同时有几百枚烧红了的小钉,正在不住刺入梦子孤经脉。
  原来梦子孤自被智性和尚,贯输本身百年精元以来,在那次跌在深壑之时,被那高大怪人击通经脉各处,智性元精外排,解了冥阴毒掌之阴毒后,那智性元精便源源外溢,每当一次运气,便排泄出来,因而越储越多,但却不会导引运出,本来不加引发,倒也罢了,但那元相铁笛剑路华君的天阳一阴指,却是武林中最为阴毒的功夫,一经加体,犹如在一桶火药上点燃了药引。
  偏生梦子孤又身处乾坤一气袋中,激发了本身真气无处发泄,反过来又向他身子冲激。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梦子孤正在经历着,修道练功之士,一生最艰难,最危险的关头。
  生死成败,悬于一线。
  冷谦多等众人,那会想到梦子孤会迟不迟,早不早,偏偏就在这时撞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龙虎交会的大关头,他们以为梦子孤中了天阳一指后,垂死的呻吟、呼唤呢?
  梦子孤竭力抵御至阳热气的煎熬,铁笛剑路华君的话,却仍是一句句清清楚楚的传入耳内。
  只听元相说道:“我和梦夫人,是两家世交,两人从小便有婚姻之约,岂知梦子秋在我引见我未婚妻后,竟然暗中勾结了她,但我师妹因早跟我有婚约,而且青梅竹马长大,对我当然不会一下忘情,但是,可恨的梦子秋师兄,竟然先下手为强,剥夺去了她贞操,因而她嫁了梦子秋,可是她婚后并不见得快活。这点你们定当知道,梦子秋是位风流成性的人,他虽然娶了我师妹,但仍然百般勾引良家妇女,那位女人便是你们天魔教的五行掌旗令主,绝情谷主无情女云雁天……”
  其实,铁笛剑路华君的话,并不尽然,当时是无情女云雁天,热恋梦子秋教主,但梦子秋并不是如他所说风流成性。
  冷谦多怒喝道:“你添油加醋,一片胡说八道,放屁,放屁。”
  铁笛剑路华君又道:“梦子秋横刀夺爱,当时我心中恨极了他,可是我却全不露出于外,梦子秋和我师妹成婚之日,我也曾去道贺,喝着喜酒之时,我心中立下重誓,路华君只要有一口气在,定当杀了梦子秋,并且要覆灭他一手复兴的天魔教,我立下此誓已有三十余年,今日方见大功告成,哈哈,我路华君心愿已了,死亦瞑目。”
  何人上冷冷的道:“多谢你点破了我心中的一个大疑团,梦教主之失踪,死因不明,原来是你铁笛剑路华君下的手。”
  铁笛剑路华君,森然道:“当年梦师兄武功高出我甚多,咱们同门学艺,谁的功夫如何,大家心中明白!”
  冷魔天王冷谦多,接口道:“因此你只有暗中加害梦教主了,不是下毒,便是如这一次般忽施偷袭。”
  铁笛剑路华君,恨恨的道:“梦子秋的机智如何,你们定当知道,我路华君当今唯一的恨事,便是没有亲手杀了他,连他的儿子也没有害死。哼!假如梦子秋真是死在我掌底指下,我倒饶了你们天魔教……”
  他声音渐转低沉,回忆着数十年前的往事,缓缓说道:“……梦子秋成婚之日,我喝得铭钉大醉回家,一路上我思索着如何报仇雪恨,当然唯一之道,是再练绝高的武功,于是在二十四岁那年,我重新投拜少林天见为师,于是再苦练了十年……”
  毒魔天王莫毒夫,冷声道:“你就是练二十年,也难是梦教主对手,就是天见本身,也无法胜得梦教主。”
  铁笛剑路华君,不理他的话,继续道:“十年这不算短的岁月,当时我想师妹已生儿育女了,但是,你们都知道梦子秋结婚十年却没生半个娃儿,哈哈!也就是这样,梦夫人会来找我。
  “当时我只身独上天虹宫,却不知如何半路,遇了我师妹,原来她和梦子秋闹翻了。其经过是梦子秋无能却归罪我师妹不孕,因而另想别娶无情女云雁天……”
  冷谦多怒骂道:“谁说教主没有儿子,你简直一派胡言。”
  铁笛剑路华君,道:“我师妹遇上我,带我到秘道中俯在我身上哭诉经过,说她后悔嫁给梦子秋……于是,我们两人在秘道中,相会数次,一天晚间,我师妹和我在秘道中相会,突然之间,听到左首传过来一阵极重浊的呼吸声音,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这秘道构造隐秘之极,外人决计无法找到入口,而天魔教中人,却又谁也不敢进入。
  “咱俩听到这呼吸声音,当时大吃一惊,便即悄悄过去察看,只见梦师兄坐在一间斗室之中,手里执着一张羊皮,满脸通红。
  “他已见到了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很好很好,对得我住啊!’
  “说了这几句话,忽然间满脸铁青,但脸上这铁青之色一显即隐,立即又变成血红之色,忽青忽红,在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三次。
  “何护法,你知道这种功夫吧?”
  掌琴书三圣问人上,道:“这是本教古传的‘轩辕挪移大法’神功。”
  冷谦多道:“何人上,你也练会了,是不是?”
  何人上道:“‘练会’两字,如何能说?当年梦教主看得起我,曾传过我一些这神功的粗浅入门功夫,我练了十多年,也只练到第二层而已。再练下去,便即全身真气如欲破脑而出,不论如何,总是无法克制,梦教主能于瞬息间变脸三次,那到是练第五层了。
  “他曾说,本教历代众位教主之中,以第八代张教主武功最高,据说能将‘轩辕挪移大法’神功练到第六层,但便在练成的当天,走火入魔身亡,自此之后,从未有人练到第五层的。”
  冷谦多道:“这么难?”
  笑魔天王冷魔天道:“倘若不这么难,那能说得上是天魔教的护教神功?”
  这些天魔教中的武学高手,对这‘轩辕挪移大法’神功都是耳闻已久,因此一经提及,虽然身处危境,仍是忍不住要谈上几句。
  “铁笛剑元相,冷笑道:“何人上,你等已快要归天了,何必知道副教主之谜呢?老实跟你说,副教主是位江湖武林默默无闻,他也已经死了。现在你等还有什么话话可说,我可要动手了。”
  何人上叹了口气,道:“事已如此,还有什么说的?元相大师,你能饶我儿子一命么?”
  铁笛剑元相嘿嘿冷笑,突道:“当今天下江湖武林,不只你们天魔教有惨祸,便是中原九太门派,都有惨祸,所以你们曾经听我说话者,一概,斩草除根,以免养虎贻患。”
  说着,又走前一步,伸出手掌,缓缓往何人上头顶拍去。
  梦子孤在布袋中听得事态紧急,顾不得全身有如火焚,纵身一跃,挡在元相的面前,左掌反手一撩,隔着布袋,将元相的一掌架了开去。

  第三十三章:旷古巧遇
  梦子孤此刻已经明了自己身世,心中无比痛恨这位元相,害死了自己父亲,仇人见面,份外眼红,苦于他身在布袋中,不能展开凌厉的攻势。
  铁笛剑元相被韦阴血与莫毒夫,各击中一掌后,本身已受重伤,这时勉强恢复行动,究竟元气未复,被梦子孤这么一架,身子一晃,退了三步,喝道:“好小子,你……你……”
  梦子孤这时身在布袋中,口干舌燥,全身真气越走越快。
  铁笛剑元相一定神,上前一掌向布袋上拍去,这一掌没拍到梦子孤身子,竟被鼓起的布袋一弹,又退后了二步。
  元相大师大吃一惊,不明所以,他那想到这布袋中的少年,竟是身负绝学的人,而现在又是武功要进展至极成的时候。
  梦子孤这时体内的真气,已到即将爆裂之时,倘若这条乾坤一气袋先行炸破,他便能全身脱困、否则他自己抵御不了自己体内猛烈无比的真气,势必肌肤寸裂,焚为焦炭。
  铁笛剑元相见这布袋古怪,当下踏上两步,又是一掌击去。这一次他又退了二步,但梦子孤却被他一掌推倒,布袋像个大皮球般在地下打了几个滚。
  梦子孤人在袋中,摇摇晃晃的,有如大风浪中的一叶孤舟、胸中气闷,恨不得将体内真气全部呼出。
  可是那布袋中这时已经胀足,要呼出一口真气,竟是越来越难。
  元相路华君发出三拳,踢出两脚,都被袋中真气反弹出来,梦子孤在袋中却是浑然不觉。
  路华君这几下幸好只碰在袋上,要是真的击中梦子孤的身体,此时他体内真气充沛,元相的手足非要受伤不可。
  何人上与四大天王等见了这种奇景,也都惊得呆了。
  梦子孤此时本要说出自己但是梦子秋教主之儿子,便苦于此刻都无法言语,这乾坤一气袋,是妙空天天偷说不得之物,但他自己却也想不出如何会鼓胀成球,更想不通梦子孤在这布袋中,是死是活?
  只见铁笛剑元相,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一刀向布袋上刺去,那布袋遇到尖刀时,只是凹陷一下,却穿不破。
  要知这布袋的质料奇妙,风丝风草,乃是天地间的一件宝物,元相这柄七首,又非宝刀,连刺数刀,又岂奈它何?”
  元相目睹掌击刀刺,都是无效。心想:“跟这小子纠缠什么?”他飞起一脚踢出,那大布袋如电也似的,从厅门中直滚出去。
  这时那乾坤一气袋,已膨胀成为一个大圆球,在厅门上一撞,立即弹回,疾向元相冲去。
  元相见势道来得猛烈,双掌坚起,将那大球推开。
  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犹似晴天打了个霹雳,布片纷飞。
  这只乾坤一气袋,已被梦子孤体内真气胀破,炸成了碎片。
  元相、何人上,说不得等人,身前都被一股炙热之极的气流一冲,只见梦子孤隐隐的站在当地,衣衫破烂,脸露迷茫之色,似对适才的变故大为不解。
  原来就在这顷刻之间,梦子孤已经全部吸收了智性和尚传授百年的元精,龙虎相会,天地交泰。
  要知大布袋内真气充沛,等于是数十位高手,同时各出真力,按摩齐逼他周身数百处穴道,这等机缘。亘古以来,无人遇到,而这宝袋一碎,此后也再无人像梦子孤如此巧遇了。
  梦子孤此刻内内外外真气激荡,他身中数处玄关,一一冲破,这时只觉全身脉络之中,有如一条条温流在到处流转,舒适无比。
  元相是老奸巨滑,极工心计之辈,眼见梦子孤神色不定,正是有机可乘,自己重伤之下,若不抓住良机,只要被对方占了先手,那就万无幸理,当即抢上一步,右手食指伸出,直点他胸口的“膻中穴”。
  梦子孤此刻正呆呆怔着出神,回想刚才奇妙的一幕,猛见对方招式袭到皮肤,惊啊一声,侧身一旋,他的手腕上,“阳池穴”,已被元相的天阳一阴指点中,登时机伶伶的打个冷战。
  但是梦子孤的手腕,也奇奥的反拍而出。
  砰的一声,接着一声闷哼!
  元相直被一股极巨潜力,震得狂喷一口鲜血,身躯直飞出厅门,但他摇晃的身子一站定,转身便走。
  梦子孤怒骂道:“路华君,你这大恶贼,留下命来,我是梦子秋的儿子——梦子孤,为父报仇……”
  这一番言语,听得天魔教众高手,齐声惊叫。
  他们就算白天做梦也不会想到,妙空天天偷说不得袋中的小子,便是天魔教主的儿子梦子孤。
  梦子孤拔足追出了厅门,只见元相背影一晃,已进了一扇侧门。
  梦子孤气愤填膺,发足急追。
  这一发劲奔出,砰的一响,额头在门框上重重的撞了一下。
  原来他自己尚不知玄关打通后,一举手,一提足,全比平时多了六七倍劲力,一大步跨将出去,失了主宰,竟尔撞上门框。
  梦子孤一摸额头,只觉隐隐有些疼痛,他不知自己武功已进展至极限,这一下又惊又喜,忙从侧门中进去,只见一座小厅。
  梦子孤这时热血沸腾,也顾不得元相是否会在暗中伺伏袭击,穿过厅堂,便追了下去。
  厅后是一个院子,昏夜中暗影浮动,院子中的花卉送出异香,但见西厢房的窗子中透出灯火之光。
  梦子孤纵身而前,推开房门,眼见灰影一闪,元相掀开一张绣帷,奔了进去。
  梦子孤跟着掀帷而入,那元相却已不知去向,他凝神一看。不由得暗暗惊奇,原来置身所在竟是一间书房卧室。
  靠窗抬桌上,红烛高烧,照耀得这房中花团锦簇,堂皇富丽。
  另一边是一张牙床,床上罗帷低垂,床前还放着一对长筒皮鞋,显然是有人睡在床中。
  这书房只有一门而供进出,窗户紧闭,也明明见到铁笛剑元相刚才走进房来,怎地一刹那间变得无影无踪,难道是有隐身法不成?
  他正要打定主意,揭开罗帷搜敌,忽听得步声细碎,有人走来。梦子孤身子一闪,躲在床帏之后。
  在轻轻咳嗽声中,有一男一女走进了房中。
  梦子孤在床帏后向外张望,只见那男的身穿蓝绸衣衫,不住的咳嗽,左手扶在那个少女肩上。
  这女的年纪极小,只是十五六岁左右,穿着青衣布衫,边走边说道:“少爷你歇一歇,不要生气着急。”
  那男的一阵剧烈咳嗽,反手便是一记巴掌,出手甚重,打在那少女脸上。
  那少女一个踉跄,倒退了一步,可是那青年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她一倒退,青年身形一晃,转过脸来。
  梦子孤在烛光下看得分明,此男子正是九绝神君何必道。听他喘着气骂道:“你叫我别着急,哼!你自然不着急,最好是我父亲给人整了,你再害死我,那便是你这丫头的天下了。”
  那丫环不敢分辩,扶着何必道坐下。
  梦子孤看他们对答奇怪,不禁暂时隐着身子,只听何必道说道:“快取剑来!”
  那丫环走到壁前,摘下挂着的一柄长剑。
  梦子孤见这丫环双脚之间,系着一根细细的铁链,双手的手腕上也锁着一根铁链,又见她左足跛行,背脊驼成弓形,待她摘了长剑回过身来时,梦子孤更是一惊,但见这丫环右目小,左目大,鼻子嘴角也都扭曲,形状极是怕人。
  梦子孤心下不仅暗暗奇怪,忖道:“这小姑娘相貌之丑,似乎尤在姚丽昭之上,不过昭妹是因中毒面面目浮肿,总能治愈,这小姑娘天生残疾,却是医不好的。”
  只见何必道接过长剑,咳嗽了两下,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药丸吃了,梦子孤心想:“原来何兄身藏有灵丹妙药,是以身中天阳一阴指后尚能移动,想来定是至阳的热药。”
  果然何必道服药之后,惨白的脸色,立刻现出红晕,额头间冒出丝丝热气,他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扶我去厅上瞧瞧。”
  那丫环道:“敌人恐怕还未去,让我先去探一探风声,再来扶少爷。”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像个粗鲁的中年汉子。
  何必道冷哼一声道:“谁要你假好心,扶着我。”
  那丫环无奈,伸出右手来扶,她双手锁着,右手伸出,左手便跟着过来。
  但是何必道左手一翻,已扣住她右手脉门,手指按住她,“会宗”、“阳池”“外关”,三次。
  那丫环全身酸麻,登时动弹不得,颤声道:“少爷,你……你要怎样?”
  何必道冷声一笑道:“我父子受了敌人暗算,命在旦夕之间,你这丫头还不乘机报复么,咱父子岂能受你折磨?今日先杀了你。”
  说着,长剑翻过,便往那丫环的颈中刺落。
  梦子孤目见这丫环周身残废,心下便十分可怜于她,突见何道挺剑相刺,正在危急,不及细想,当即飞身而出,手指在剑刃一弹。
  何必道拿剑不定,丁当一响,长剑登时落地。
  何必道虽在伤后,变招仍快,右手离剑后,食中两指直取梦孤的双眼,那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双龙抢珠”但在他施大具威力。
  梦子孤闪身后跃,一手轻握住他手,叫道:“何兄,是我!”
  何必道手腕被握,心中大骇,本想变招听得叫声,心中一震,兑道:“是谁?”
  原来他虽听到是梦子孤的语音,但是武林中说梦子孤已跌落深壑摔死,他定神一看,只见他衣衫破烂,面目污秽,心下颇是怔仲不定,道:“你……你是梦兄,怎……么会到这里?”
  梦子孤道:“是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带我上天虹宫来的,那元相和尚到了这房中之后,突然不见这里一定另有出路么?”
  何必道见真是他,心中大喜道:“你真是梦兄?你没死?元相走了么?”
  梦子孤恨声道:“他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非追到他不可。”
  九绝神君何必道,牵挂着父亲,道:“梦兄,你稍坐,这房中没另外出路,我先看看家父去。”
  说着顺手一掌,往那丫环的天灵盖击落,出手极是狠辣。
  梦子孤惊叫道:“何兄,使不得。”
  伸手在他臂上一推,何必道这一掌便落了空。
  何必道两次要杀这丫环,都受到梦子孤的干预,心中虽怒,但仍不敢露出形色,当下说道:“梦兄,这丫头是我家的大对头,我父用铁链锁住她手足,便是防她害我,以及大众,此刻我父子中了敌人的天阳一阴指,这丫头自然要乘机报复,我父子若落在她手里,那是惨不可言的。”
  梦子孤见这丫环楚楚可怜,虽然形相奇特,却非凶恶之辈要知梦子孤有生以来,便有一种怜弱的心理,当下问道:“姑娘,你可有乘机报复之意么?”
  那丫环摇了摇头,道:“决计不会。”
  梦子孤暗想这样一个小丫头,纵是有巨大的能耐,也无法威胁到他父子的生命,于是说道:“何兄,你听到了吗?她定不会报复的,还是饶了她吧。”
  何必道说道:“好,既然是你讲情,啊哟……”
  身子一侧,摇摇晃晃的立足不稳!
  梦子孤知他中了天阳一阴指后,受伤甚重,忙伸手相扶,突然间梦子孤后腰“悬枢”“中枢”两穴上一下剧痛,扑地跌倒。
  原来何必道以套在中指上的打穴铁环打中了梦子孤穴道后,回过右手,便往那丫环的右太阳穴上击了下去。
  这一下将落未落,何必道突感丹田间寒冷澈骨,全身麻木,不由自主的放脱了那丫环的手腕,双膝一软,坐在椅中。
  要知他受伤不轻,全仗至阳的妙药抵挡得一阵,适才使劲击打梦子孤穴道,力气已然用尽,再想打那丫环,再也无能为力。
  只见那丫环拾起地下的长剑,说道:“少爷,你总是疑心我要害你,这时我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可见我并无此意。你别再误会。”说着将长剑插入剑鞘,挂还壁间。
  梦子孤站起身来,说道:“何兄!你看!我没说错吧!”
  原来梦子孤内功深厚,虽被点中穴道,但顷刻间他以真气冲解,立即恢复行动,何必道心下大为骇异。他真想不到梦子孤武功已至此绝境。
  梦子孤向那丫环一揖,说道:“姑娘,我要追那和尚,你可知此间另有通道么?”
  那丫环道:“你当真非追他不可?”
  梦子孤道:“这人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便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他。”
  那丫环咬着下唇,微一沉吟,点了点头,一口吹灭了烛火,又取出一块手帕、遮在何必道脸上,然后拉着梦子孤的手,在黑暗中走去。
  梦子孤信她不存恶意,这丫环拉着他手,便即跟了她走,没行出数步,已到了床前。
  那丫环揭开罗帐,钻进帐去,拉着梦子孤的手再没放开。
  梦子孤吃了一惊,心想这丫环虽然既丑且稚,总是女子,怎可和他同睡一床?何况此刻追敌要紧,当下缩手一挣。
  那丫环低声道:“通道在床底!”
  梦子孤听了这五个字,精神为之一振,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但觉那丫环揭开锦被,横卧在床。
  梦子孤只好躺在她的身旁,也不知那丫环板动了何处机关,突然间床板一侧,两人便摔了下去。
  这一摔直跌下数丈,幸好地上铺着极厚的软草,丝毫不觉疼痛,只听得头顶轻轻一响,那床板已然回复原状。
  梦子孤心下暗赞:“这机关布置得妙极!谁能料到密道的入口处,竟会在书房的牙床之中。”
  他拉着丫环的手,向前急奔,跑出十丈余,听到那丫环足上铁链曳地之声,猛然想起:“这位姑娘是跛子,足上又有铁链,怎地跑得如此迅速。
  那丫环竟像猜中了他的心意,笑道:“我的跛脚是假装的,用来骗骗老爷和少爷。”
  梦子孤此刻忙于追敌,他虽觉这丫环有些怪异,但也不深加思索,在通道中曲曲折折的奔出十数丈。
  突然间,到了尽头,那铁笛剑元相却始终不见。
  小丫环道:“这通道之中,我只到过这里,相信前面尚有通道,可是我找不到开门的机括所在。”
  梦子孤申手细细摸索,但觉前面是凹凹凸凸的石壁,没一处缝隙,在凹凸处用力推击,却是纹丝不动。
  那小丫环叹道:“我已试了十几次,始终没能找到机括所在,真是古怪之极,我曾带了火把进来,细细察看,也没发见半点可疑之处。
  梦子孤心念一动:“她说没有机括,恐怕当真没有机括。”
  当下提一口气,运劲双臂,在石臂左边用力一推,毫无动静,再向右边推时,只见石壁微微晃了一晃。
  梦子孤心中大喜,再吸两口真气,使劲推时,那石壁竟然缓缓退后,却是一堵极厚,极巨,极重,极实的大石门。
  原来天虹宫这秘道构筑精巧无比,有些地方使用隐秘机括,但像这块大石门,却又是全无机括,若非天生神力或是身负绝顶武功之人,万万推移不动。
  所以要如此建筑,那是唯恐外人得知秘道的机密,这么一来,像丫环一般虽能进入秘道,但武功不到,仍只能半途而废。
  梦子孤这时内功深厚至极,这一推之力何等巨大,自能将石壁推开,待那石壁移后三尺,他呼的拍出一掌,以防元相躲在石后偷袭,随即闪身而入。
  过了这石壁,前面又是长长的一道甬道,两人向前走去,只觉那甬道中都是斜坡,越走越下。
  约摸走了一百余丈远近,忽然前面分了几条岔路。
  梦子孤逐一试步,发现岔路竟然共有七条之多,正没注意之时,忽听得左首前面有人轻轻咳了一下。
  这咳声虽然立即抑止,但静夜中听来,已是十分清晰。
  梦子孤低声道:“走这边!”
  他抢步往最左一条岔道奔了下去,这条岔道忽高忽低,极是难行,梦子孤急于报仇雪恨,也顾不得危机四伏,鼓勇向前,听得身后铁链曳地的叮当之声,响个不绝,便回头道:“敌人在前,情势凶险,你还是慢些来的好。”
  那丫环道:“有难同当,怕什么?”
  梦子孤微然一笑,顺着甬道不住左转,走着螺旋形向下,那甬道越走越窄,到后来仅容一人,便似一口深井,突然之间,梦子孤觉得头顶一股极猛烈的巨风压将下来,当下反手一把抱住那丫环腰间,一纵之下,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泥沙细石,落得满头满脸。
  梦子孤定了定神,只听那丫环道:“好险,那贼秃躲在旁边,推大石砸压咱们。”
  梦子孤从斜坡回身走去,右手高高举在头顶,只走了几步,手掌便已碰到粗糙的石面。
  只听得元相的声音,隐隐从石后传来,道:“贼小子,今日葬了你在这里,有个女孩儿相伴,算你运气,贼小子力气再大,看你推得开这大石么?一块不够,再加一块。”
  只听得铁器撬石之声,接着再是砰的一声巨响,又有一块巨石被他撬了下来,压在第一块巨石之上。
  那甬道不过仅容一人可以转身,梦子孤伸手一摸,那巨石虽不能将甬道的口子严密封住,但最多只能伸出一只手去,身子万万不能钻出。
  梦子孤吸了一口真气,双手挺着巨石一撬,石旁许多沙石扑纷纷而下,那巨石却是半点不动,看来两块数万斤的巨石叠在一起,任你有九牛二虎之力,只怕也无法拉曳的动?
  梦子孤虽然玄关已通,内功深厚,究竟是有限的人力,这等于一坐小丘般两块巨石,如何挪动得分毫?
  只听元相在巨石之外,呼呼喘息,可见他重伤之后,使力撬这两块巨石,已累得筋疲力尽,只听他喘了几口气,讥笑道:“私生小子……你……你这一下真死在我手下了……哈哈……嘿嘿……”
  梦子孤听到私生子三字,只气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铁笛剑元相大笑一阵后,声音弱弱而息,很久很久,不见有声音,想是已悄悄的走了。
  梦子孤看这边不能出去,只得回身而下,顺着甬道向前走去,看有否另外一条出路?
  那丫环道:“我身边有火招,只怕一点便完用不了好久。”
  梦子孤道:“且不忙点火。
  二人顺着甬道只走了数十步,便已到了尽头。
  他们四下里一摸索,梦子孤摸到一只木桶,喜道:“有了!”
  他手起一掌,将木桶劈散,只觉桶中散出许多粉末,也不知是石灰还是面粉,他检起一条木片,道:“你点火吧!”
  那丫环取出火招,火石,火器,打燃了火,凑过去点那木片,忽然间火亮耀眼,木片立时猛烈的烧将起来。
  两人吓了一大跳,鼻中闻到一股硫磺的臭气。
  那丫环惊声道:“是火药!”
  她把木片高高举起,看那桶中的粉末时,果然都是黑色的火药,她低声笑道:“要是适才火星溅了开来,火药爆炸,只怕连外边那恶和尚也炸死了。”
  她蓦然看见梦子孤呆呆望着自己,脸上充满了惊讶之色,形色极是古怪,便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啦?”
  梦子孤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你这样美丽!”
  那丫环抿嘴一笑,道:“我吓得傻了,忘了装怪脸!”
  说着,她挺直了身子。
  这丫环并没是驼背,更没有跛脚,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真是秀美无伦,只是年纪幼小,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她有天香风色,绝丽的容姿,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
  梦子孤道:“你为什么要装那副怪样子?”
  那丫环道:“少爷十分恨我,但见到我丑怪的模样,心中就高兴了,倘若我不装怪样,他早就杀了我啦。”
  梦子孤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那丫环道:“他总疑心我要害死他和老爷。”
  梦子孤摇摇头,道:“真是多疑。”
  丫环微微一笑,高举木条,察看周遭情景。
  只见处身之地,似是一间石室,推满了弓箭兵器,大部铁锈斑斑,显是天魔教放在地道之内,以备抵御外敌。

  第三十四章:亲人白骨
  再察看四周墙壁,却无半道缝隙,看来此处是这条骨岔道的尽头。元相所以故意咳嗽,乃是故意引两人走入死路。
  那丫环突然问道:“公子爷,我叫做小蓝星,我听少爷叫你,‘梦兄’你可是姓梦,大名不知叫什么?”
  梦子孤凄凉的轻叹一声,道:“本来我的名字,凡是认识我的人,都没正确的告诉他们,但自从我明了自己身世之后,这点已无保守秘密的必要了。
  “小蓝星姑娘,我姓梦,名子孤,便是上代天魔教主梦子秋的儿子,你可知道我父昔日的恨事。”
  小蓝星惊叹了一声,道:“你是梦子孤?是教主的儿子?”
  梦子孤微然点一点头,道:“不错……”
  突然间,梦子孤心念一动,俯身拾起一枝长茅,拿起手中掂了一掂,觉得甚是沉重,似有四十来斤,说道:“小蓝星,这许多火药或能救咱们脱险,说不定便能将大石炸了。”
  小蓝星拍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她拍手时腕上铁链相击,铮铮作声。
  梦子孤道:“这铁链碍手碍脚,把它弄断了吧。”
  小蓝星道:“不不!老爷要大大生气的。”
  梦子孤道:“你说是我弄断的,我才不怕他呢。”
  说着,双手握住铁链的两端,用劲一崩。
  那铁链不过竹筋粗细,梦子孤这一崩之劲,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力道,那知只听得嗡嗡一声,震动作响,铁链却是纹丝不动。
  梦子孤“咦”的一声,吸口真气,再加劲力,仍是奈何不得这铁链半分。
  小蓝星道:“这铁链古怪得紧,便是宝刀利剑,也伤它不了。锁上的钥匙在少爷手里。”
  梦子孤点头道:“咱们若是出得去,我向他讨来替你开锁解链。”
  小蓝星道:“只怕少爷不肯给。”
  梦子孤道:“我和他交情非同寻常,他不会不肯的。”
  说着,提起长矛,走到大石之下。
  小蓝星知他是上代教主之子,可能他们会看在昔日教主情份上,不会不答应他的要求,于是她举起火把,在旁相照应。
  梦子孤道:“看来一次炸不碎,要分开几次。”
  当下劲运双臂,在大石和甬道之间的缝隙中,用长矛慢慢刺了一条孔道,小蓝星递过火药,梦子孤便将火药放入孔道之中,倒转长矛,用矛柄打打实,再铺设一条火药,通到下面石室,作为引子。
  梦子孤从小蓝星手里接过火把,俯身点燃了药引,眼见一点火花沿着那火药线向前烧去。
  猛地里,轰隆一声巨响,一股猛烈的热气冲来,震得梦子孤回后退了两步,小蓝星仰后栽倒。
  梦子孤早有防备,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石室中烟雾弥漫,那火把也被火药强烈热气震熄。
  梦子孤关切问道:“小蓝星,你没受伤吧?”
  小蓝星咳嗽了几下,道:“我……我没有。”
  梦子孤听她话,有些哽咽,微感奇怪,待得再点燃火把,只见她眼圈儿红了,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不舒服么?”
  小蓝星道:“梦公子你……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梦子孤奇道:“你这是从何说起?”
  小蓝星道:“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我是个低三下四的奴婢,你……你的千金之躯,怎能遮挡在我面前,不怕危险吗?”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你是个小姑娘,我自是要护着你才对。”
  只见室中烟雾淡了些,便向斜坡上走去,只见那块巨石安然无恙,巍巍如故,只炸去了极小的一角。
  梦子孤颇为沮丧,道:“只怕要再炸七八次,咱们才钻得过去,可是所余火药,最多只能再炸两次。”
  他提起长矛,又在石上钻孔,钻刺了几下,一矛刺甬道壁上,忽然一块岩石滚了下来,露出一孔。
  梦子孤又惊又喜,伸手进去,扳住旁边的岩石,摇了一摇,微微有些晃动,使劲一拉,又扳了一块下来。
  他接连扳下三块巨石,那孔穴已可容身而过。
  原来甬道的彼端另有通道,这一次爆炸没炸碎大石,却将甬道的石壁炸松了,梦子孤手执火把先爬了进去,招呼小蓝星过来。
  那甬道仍是一路盘旋向下,梦子孤这次学得乖了,左手挺着长矛,提防元相再加暗算,约摸走了七八十丈,到了一处石门,梦子孤将长矛和火把交给小蓝星,运劲推动石门,里边又是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极大,顶上垂下钟乳,显然是天然的石洞,梦子孤走了几步,突见地下倒着两具骷髅。
  骷髅身上的衣服尚未烂尽,可以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小蓝星似感害怕,挨到梦子孤身边。
  梦子孤高举火把,在这石洞中巡视了一遍,道:“这里似乎又是尽头之处,不知是否能再找到出路?”
  他伸出长矛,在洞中壁上到处敲打,每一处都极沉实,找不到有声音空洞的地方来。
  梦子孤走近两具骷髅,蓦见那女子右手抓着一柄晶光闪亮的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
  梦子孤一怔之下,突然扑伏在那具男骷髅身上,放声大哭,道:“爹爹,你死得好惨……”
  原来他突然想到铁笛剑元相路华君的话来,他和大妈在秘道之下私会,给父亲发现,父亲愤激之下,走火身亡,大妈便以匕首自刎……
  这两具男女骷髅,无可异议,便是大妈与父亲。
  梦子孤二十一年来,他从来没想爸妈之事,自从少林巨变,智性和尚圆寂之前,告诉他爸妈惨死之后,几月来,他无时无刻,在想念着父亲和妈妈,不时胸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就在前几个时辰,他才明了自己的身世,父亲惨然的丧命。
  此刻,他目睹了父亲的尸骨,怎能控制住惨然的悲恸!他这一哭,真哭出二十一年来,心胸的悲愤,直至声嘶力竭。
  笔者于此另加说明,当时智性和尚,仍然不明梦子孤是无情女云雁天所生,他仍以为是梦子秋原配夫人所生,而梦夫人背叛妇道,所以,智性不愿把梦子孤自己的身世告诉他,免他自暴自弃。
  梦子孤一面哭,一面泣诉着满胸凄恨之言。
  在旁的小蓝星,也泪下如雨,因为她也想起自己迷茫的身世,以及在天虹宫的一些遭遇。
  这间石室,顿时笼罩上一层愁云惨雾!
  哭声如泣如诉,杜鹃啼血,巫峡猿啼。
  最后小蓝星出声劝道:“梦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哭坏了身体,梦教主九泉之下有灵,能让你寻觅到尸骨,咱们还是将他们埋了。”
  梦子孤闻言只得敛收眼泪,突然他见父亲的尸骨侧,手旁摊着一张羊皮,只见一面有毛,一面光滑,并无异状。
  小蓝星接了过来,喜形于色,道:“恭喜公子,这是教主寻到的天魔教武功无上心法。”
  说着伸出左手食指,在梦夫人胸前的匕首上割破一条小小口子,将鲜血涂在羊皮之上,慢慢便显现了字迹,第一行是:“天魔教,镇魔心法,轩辕挪移大法神功。”
  梦子孤在无意中,发现了这神功武学,却并不如何喜欢,因为自己在这秘道中,无水无米,倘若走不出去,最多不过七八日,两人便要饿死渴死,再高的武功学了也是无用。
  梦子孤望了父亲和大妈的尸骨一眼,蓦然想到元相为何不将‘轩辕挪移大法神功’取去?
  当然,铁笛剑路华君不知道这张羊皮上,竟写着武功心法,否则别说梦子秋已死,便是活着,他也要来设法盗取了。
  梦子孤突然问小蓝星,道:“你怎地知道这羊皮上的秘密?”
  小蓝星低头道:“何老爷跟少爷说起时,我暗中像听到的,他们是天魔教徒,不敢违犯教规,到这秘道来找寻。”
  梦子孤凄凉的轻叹一声,于是和小蓝星动手将父亲与大妈的尸骨搬在一起,搜了些炸下来的泥沙石块,推在一旁。
  做个临时的坟墓,打算能够脱困后,再来移搬尸骨,建造一座大坟墓,以尽人子之道。
  本来梦子孤痛恨大妈不贞,逼得父亲走火入魔,打算将她尸骨踢几下出出气,但想她羞愤自杀,而且又已死,只得作罢。
  小蓝星突在梦子秋骨骸下,捡起一物,说道:“梦公子,这里有封信。”
  梦子孤接过来一看,见封皮上写着“夫人亲启”四个字。
  年深日久,封皮已颇霉烂,那四个字也已腐蚀得笔划残缺,但依稀仍可看得出笔划中的英挺之气。
  那信牢牢封固,火漆印仍然完好,梦子孤此刻见了父亲昔日笔迹,心中大喜,忙拆开来看。他知大妈未及拆信,便已自杀。
  由内面抽出一幅极薄的白绫来,只见绫上写道:
  “夫人桩次:自你归依梦门,十年来夫人日夕郁郁,夫妻常常口角,所为何事,无异是为着不育,加之云妹与我之孽情,致令夫人更是气恨,但是,你跟君师弟之事,却使我痛心至极,时气血翻涌,不克自制,真力将散,行当大归,急留此书……”
  梦子孤读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父亲在写这信之时,便已知道大妈和路华君在秘道私会的事了,唉!”
  梦子孤目睹小蓝星想问,又不敢问,于是将自己父亲那段恨事简略说了。
  蓝小星道:“你大妈若有背夫失身,那么她便是大恶不赦的罪人了。”
  梦子孤凄然道:“但愿她没有!”
  他又继续看了下去:
  “夫人爱我极深刻,为夫是知道的。你之和路华君师弟相会八次,在我临死前想来,你定没做过越规的行为,因你是为着倾吐胸中恨愁而已,唉。夫人,你知云妹在我没跟你结婚之前,她便深刻爱我了。当然我有了你之后,便专心的爱你,可是我和云妹的孽情已定,无可挽回,而且她为我生了一子,你不是说很喜爱孩子吗?所以我前几日便将这刚生出的孩儿,诿称是夫人所生。”
  梦子孤看到此,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他知道书中的云妹,便是自己的母亲——云雁天,他觉得母亲太凄苦了。他出神半晌,接读下去!
  “……这点当然也是顾全云妹,闺房处女生子之羞,而且爱子虽非你之骨肉,仍也是我骨血啊!我爱我儿,天可怜我儿命运多舜。命也动也,夫复何言!
  “找料想到我儿,以后定是极为孤独,命名为子孤,当今找死后,指望夫人看在我情份上,恩爱这可怜的孤儿,而且云妹和我虽然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夫人也望当她妹妹看待……”
  梦子孤看到此处,真是泣不成声了,他泪水模糊,继续读道:“再者,请夫人传命!我死后教主之位,由副教主接任,不服者杀之无赦……副教主,在本教中无人知他是谁,他便是少林的一位智性和尚……”
  梦子孤心中一震,原来智性师父,是天魔教的副教主,无怪智性师父待我如此恩爱,视为己子。
  他感怀伤情,出神半响,接读下去!
  “……智性和尚和我是莫逆之交,武功出众,才智盖代,文学深博,事事皆超我一等,若此人接掌教主,我教指日可复兴光大。只是智性前辈生性清高,无争雄夺名之心,当然他看在我情份上,暂接教主之位,倘能如此,我心则已能安。
  “轩辕挪移大法神功,暂由智性前辈接掌,日后转奉新教主。
  “我将以仅余的神功,掩石门中和路华君师弟共处,地老天荒,再不分离,夫人可依秘道全图脱困,当世无第二人负轩辕挪移神功,即无第二人能推动此‘无妄’位石门,待后世的豪侠练成,余师兄弟骸骨朽矣。
  “梦子秋谨白。年月日。”
  梦子孤读罢,眼眶已尼红肿,他哀声叫道:“母亲呀!母亲!你当今在何方?你好可怜啊……”
  这一段记事,显然写在天魔教惨变,梦子孤和云雁天,两母子逃亡之前,所以梦子秋并不知梦子孤的命运,比他料想的更惨。
  过了良久。梦子孤方稍敛悲恸,书信之后,是一幅秘道全图,注明各处岔道和门户,梦子孤大喜,暗想道:“父亲本想将路华君关入秘道,两人同归于尽,那知他支持不到,死得早了,让路华君逍遥至今,幸好有此图,咱们能出去了。”
  当下细看全图,找到了自己置身的所在,再一查察,登时有一桶冰水从头顶淋将下来。
  原来唯一的脱困道路,正是被元相路华地君用大石塞阻了的那一条,虽得秘道全图,却和未得无异。
  小蓝星道:“梦公子,且别心焦,说不定另有通路。”
  接过图去,低头细细查阅。
  但那图上写得分明,除此之外,已无别处出路。
  梦子孤目睹小蓝星,脸上露出失望神色,苦笑道:“家父的遗书上说道,倘若练成轩辕挪移大法神功,便可推动石门而出,当世似乎只有何人上练过一些,可是他功力甚浅,就算他在这里,也未必管用,再说,又不知‘无妄位’,在什么地方,图上也没注明,该到那里找去?”
  小蓝星道:“无妄位吗?那是伏羲六十四卦的六位之一,乾尽午中,坤尽子中,其阳在南,其阴在北,‘无妄’位在‘明夷’位和‘随’位之间。”
  说着,她在石室中踏了踏方位,走到西北角上,道:“该在此处了。”
  梦子孤精神为之一振,道:“真的么?”
  他忙奔到藏兵器的甬道之中,取过一柄大斧,将石壁上积附的沙土刮去,果然露出一道门户的痕迹来。
  梦子孤心想:“我当今内力好像已增长数倍,力量大概不会弱于练成轩辕挪移神功的力量。”
  当下他气凝丹田,劲运双臂,两足摆成弓箭步,缓缓推将出去,那石门竟无半点动静。
  不论他双手如何移动方位,如何催运真气,直累得双臂酸痛,全身骨骼格格作响,那石门仍是宛如生在石壁上一般,连一分之微,也没移动。
  小蓝星劝道:“梦公子不用试了,我去把剩下来的火药拿来。”
  梦子孤道:“好,我倒将火药忘了。”
  两人将半桶火药尽数装在石门之中,点燃药引,一炸之后,那石门虽然被炸得凹进七八尺去,甬道却不出现,看来这石门的厚度比宽度还大得多。
  梦子孤心中颇为歉咎,拉着小蓝星的手,柔声道:“小蓝星,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不能出去。”
  小蓝星一双明净的眼珠,望着梦子孤说道:“梦公子,你该当怪我才是,倘若我不带你来……那便不会……不会……”
  说以这里,她伸袖拭了拭眼泪。
  梦子孤凄凉轻叹一声道:“自古人生谁无死,当今自己能在死前见到自己父亲尸骨,那么也无甚乞求了。”
  他又是悲怆,凄凉的轻叹了一声。
  小蓝星这时忽破涕为笑,说道:“咱们既然走不出去了,发愁也是没用。我唱个小曲儿给你听,好不好?”
  梦子孤实在没心绪听什么小曲,但也不忍拂她之意。微笑道:“好啊!”
  小蓝星在他的身边,唱了起来,道:“依山洞,结地茅,清风两袖长舒啸,问江边老樵,访山中故友,伴云外孤鹤,他得志笑闲人,他失志闲人笑。”
  梦子孤初两句并无留意,待听到:“他得志,笑闲人!他失志,闲人笑。”那几句时,心中蓦地地一惊……
  就在此时,又听她歌声娇柔清亮,圆转自如,满腹烦忧,不禁为之一消,又听她继续唱道:“诗情散,剑气豪,英雄不把穷通较,江中斩蛟,云间射雕,塞外挥刀,他得志,笑闲人!他失志,闲人笑!”
  想悠闲的画声之中,又充满着豪迈之气,便问道:“小蓝星,你唱得真好听,这曲儿是谁做的。”
  梦子孤想着“英雄不把穷运较”这一句,顺着小蓝星的词儿哼了起来。
  小蓝星道:“你是真的爱听呢?还是假的爱听?”
  梦子孤笑道:“怎么爱听不爱听还有真假之分吗?自然是真的。”
  小蓝星道:“好,我再唱一段,要是有琵琶伴着,唱起来便顺口些。”
  她左手的五根手指在石上轻轻按捺,唱了起来!
  世情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
  富贵那能长富贵?日盈昃,月满亏,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展放愁眉,休争闲气,今日容颜,老于昨日,古往今来,尽须如此,管他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这曲中辞意豁达,显是个饱经忧患,看破了世情之人的胸怀,和小蓝星的如花年华殊不相称,自也是她听旁人唱过,因而记下了。
  梦子孤年纪虽然不大,二十一年来,却是艰苦备尝,今日困处山腹,眼见已无生理,咀嚼曲中的!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那两句,不禁为之魂消。
  所谓“那一日”,自是生死命丧的“那一日”,梦子孤以前面临生死关头,已不知几几生,但从前或生或死,都不牵累旁人,这一次不但拉了一个小蓝星陪葬,而且天魔教的存毁,何必道等诸人的安危,自己与元相、路华君之间的深仇,都和他有关实在是不想就此便死。
  加之,他要寻到自己亲生的母亲。
  梦子孤站起身来,又去推那石门,只觉体内真气流转,似乎积蓄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可是偏偏使不出来。就像有一条长堤拦住了滔滔洪水,水力被阻,无法宣泄。
  梦子孤试了三次,颓然而废,只见小蓝星又已割破了手指,用血涂在那张羊皮之上,说道:“梦公子,你来练一练轩辕挪移大法神功,好不好?说不定你聪明过人,一下子便练会了。”
  梦子孤笑道:“天魔教到今有三十几代,每位教主以毕生之年。也没几个练成的,他们个个才智卓绝,我在旦夕之间,怎能胜越前贤?”
  小蓝星低声唱道:“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便练一朝,也是好的。”
  梦子孤微微一笑,将羊皮接了过来,轻轻念诵,只见羊皮上所书,都是运气导行,移宫使劲的法门,试一照行,竟是毫不费力的便做到了。
  那羊皮上写道:“这第一层神功,悟性特高者七年可成,其次者十四年可成。”
  梦子孤大奇道:“这有什么难处?何以要练七年,十四年不成?”
  再接下去看第二层神功的法门,依照施为,也是片刻间真气贯通,只觉十根手指之中,似乎有丝丝冷气射出。
  但见心法中特别注明,道:“这第二层神功悟性高者七年可成,次者十四年可成,如练至二十一年而无进展即不可练第三层,以防走火入魔,无可解救。”
  梦子孤又惊又喜,接着第三层新法。
  这时宇迹已然隐晦,他正要取过匕首制自己手指。小蓝星一旁看着,抢先用指血涂抹羊皮。
  梦子孤边读边练,第三层第四层神功势如破竹般便练成了。
  小蓝星见他半边脸孔练得血红,半边脸颊却发铁青,心里微觉害怕,但见他神定气足,双眼精光炯炯,料知无碍。
  待见他读罢第五层神功心法,续练时,脸上忽青忽红,脸上青时,身子微颤,如坠寒冰,脸上红时,额头汗如雨下。
  小蓝星取出手帕,伸到他头上去替他抹汗,手帕刚碰上他的额角,突然间手臂一霎,身子一仰,险些儿摔倒。
  梦子孤站起身来,伸衣袖抹去汗水,一时之间,不明其理,却不知自己已将这第五层神功练成了。
  昔年梦子秋也是到练到第五层而已,便惨然走火入魔而死。
  原来这‘轩辕挪移大法’神功,实在是运劲用力的一种极巧妙法门,根本的道理,在于发挥每个人本身所蓄有的潜力。
  须知每个人体内潜力原极庞大,只是平时使不出来,每逢火炎等紧急关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负千斤。
  梦子孤自从智性百年精元被他吸收后,本身所蓄的力道,已是当世无人能及,只是他未得像智性这种盖代高人指点,用不出来,这时一看到轩辕挪移大法神功,体内潜力便如山洪突发……
  这轩辕挪移大法神功,所以难练成,盖因稍一不慎便致走火入魔,完全由于运劲的法门复杂,巧妙无比,而练功者却无雄浑的内力,与之相副。
  就好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去舞百斤重的锤,锤法越是精微奥妙,越是会将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
  但若舞大铁锤者,是个大力士,那便得其所哉了。
  以往练这神功之人,只因功力有限,勉强修习,变成心有余而力不足,每个得到这轩辕挪移神功的武林健者,又有谁肯知难而退?
  昔日的天魔教,各代教主,大都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但既能身任教主,个个都是坚毅不拔,不肯服输之人。
  大凡武学高手,都抱定一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名言。于是孜孜兀兀,竭力修习,殊不知人力有时而穷,一心想要“人定胜天”结果往往是饮恨而终。
  梦子孤所以能在半日之间练成,而许多聪明才智。武学修为都远胜于他的人,竭数十年苦修而不能练成者。
  其间的分别,便在于一则内力有余,一则内力不足的差别而已。
  梦子孤练到第五层后,只觉全身精神力气无不收发裕如,欲发即发,欲收即收,一切全凭心意所在,周身百骸,当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这时梦子孤忘记了去推那石门,跟着便练第六层的心法。一个多时辰后,已练到第七层。
  他本来就是位嗜武如狂的人,这第七层神功奥妙之处,又比第六层深了数倍,一时之不能尽解。

  第三十五章:神技已成
  好在梦子孤精通医理穴道,又常常自思破解玄妙经文,悟力之强,仍胜于别人一筹,思索数遍后,便即豁然贯通。
  练到一大半之处,突然间见到一行文字,与梦子孤依照试行,猛地里气血翻涌,心跳加剧。
  梦子孤定了定神,再从头练起,仍是如此。
  他自练第一层神功以来,从未遇上过这等情形。
  梦子孤跳过了这一句,再练下去时,又觉顺利,但三句一过,重遇阻难,自此而下,阻难越来越多,直到篇末,共有十三句未能照练。
  梦子孤将那羊皮供在石上,恭恭敬敬的躬身下拜,磕了几个头,祝道:“列代教宗在上,请你们保佑梦子孤重整我教,光大列祖列宗的威名。”
  小蓝星也跪下磕了几个头,低声默默祷祝着。梦子孤自从得知父亲,是上代天魔教主之后,他已决心加入天魔教的一份子,更决心光大天魔教,昔年父亲的艺业。
  小蓝星道:“梦公子,你说有十三句句子尚未练成,何不休息一会,养足精神,把它都练成呢?”
  梦子孤微笑说道:“我今天练轩辕挪移大法第七层神功,虽有十三句跳过,未免略有缺陷,但正如你曲中所说:‘日盈昃,月满亏,天地尚无完体。’我何可人心不足,贪多务得?能留下十三句练之不成,那才是道理啊。”
  小蓝星道:“梦公子说得是。”
  梦子孤向来是嗜武若狂的,但这一次适可而止,却救了他一命。
  原来当年改研轩辕挪移大法的高人,内力虽强,却也未到梦子孤这般地步,他所写的第七层神功心法,因正宗的第七、八、九层心法已失传,自己也已无法练成,只不过是凭着聪明智慧,纵其想像,力求变化而已。
  梦子孤练不通的那十三句,正是他位高人单凭空想,而想错的,似是而非,已然误入歧途。
  要是梦子孤存着求全之心,非练到尽善尽美不肯罢手,那么到最后关头,便会走火入魔,不是疯癫痴呆,便致全身瘫痪。
  梦子孤又到父亲的骨骸前,祝祷膜拜一番。
  这次梦子孤单伸右手,按在石门边上,依照适才所练的轩辕挪移神功大法,微一运劲,那石门便轧轧声响,再加上一层力,石门缓缓的关了。
  小蓝星心中大喜,跳起身来,拍手叫好,只听得她手足上铁链相击,叮叮当当的乱响。
  梦子孤道:“我再拉一拉你的铁链。”
  小蓝星笑道:“这一次定然成啦!”
  那知梦子孤拉住她双手之间的铁链,运劲向外拉动,那铁链渐渐廷长,却是不断小蓝星道:“啊哟,不好!你越拉越越长,我可更加不便啦。”
  梦子孤摇头道:“这链子当真邪门,只怕便拉成十几丈长,它还是不断。”
  原来这铁链乃是上代天魔教主梦子秋,以一块块殒石铸成。
  他那石不知从那一个星星中落下,其中所含金属的质地,与世间任何金铁均是不同,当时适有巧匠,以烈火铸成此链。
  梦子孤能将之拉得伸长,已是当世任何人力所不及,他见小蓝星垂头丧气,安慰她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给你打开这铁链,咱们困在这山腹中,尚能出去,难道还奈何不了这两根小小铁链吗?”
  小蓝星转头一笑,道:“梦公子,你答应我的,将来可不许赖。
  梦子孤道:“星小妹,难道我会骗你。”
  小蓝星听他叫声星小妹,脸颊微红,低下了头去。
  梦子孤以为元相还没走开,要去找元相报仇,于是返身再去推那两块万斤巨石,可是他虽练成神功,究非无所不能,两块巨石被他推得微微撼动,却是决计不能掀开或移动半尺。
  他摇摇头,便和小蓝星从另一边的石门中走了出去。
  梦子孤回身推拢石门,见那石门那里是门呢,其实是一块天然生成的岩石,当年天魔教建造这地道之时,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穷年累月,不知化了多少功夫,多少精神心血。
  梦子孤手持地道秘图,循图而行,地道中岔路虽多,但是有图在手,却毫不费力的便走出了山洞。
  一出洞来,强光闪耀,两人一霎时间,竟然睁不开眼来,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来。只见遍地冰雪,太阳光照在冰雪之上,反射过来,倍觉光亮。
  小蓝星吹熄手中的木条,在雪地里挖了一个小洞,将木条埋在洞里,说道:“木条啊,木条,多谢你照亮梦公子和我出洞,倘若没有你,咱们可就一筹莫展,摸索黑暗里了。”
  梦子孤见了她稚幼举止,哈哈大笑,胸襟为之一爽,转念又想:“世人忘恩负义者多,这小姑娘对一根木条尚且如此,想来当是厚道重义之人。”
  他侧头向小蓝星一笑,冰雪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洁净,柔美如玉,不禁赞叹道:“星小妹,你好看得很啊!”
  小蓝星喜道:“梦公子,你不骗我么?”
  梦子孤正色道:“我阅人虽不多,但你小小年纪便如此美貌,将来长大了,定可和一个人争一日。”
  小蓝星天真道:“你说是那一位小姐?”
  梦子孤道:“她名叫穆虹月,人极美,但心术不大好。”
  梦子孤这句话,显然有些是告诫小蓝星,以后不要以美色使坏,要知小蓝星之美的是可和穆虹月一争长短,一位是皓空的明月,另位是蓝天的小星,星星虽然小,但她的光芒却是永恒的。
  小蓝星低声道:“梦公子,你恨她吗?”
  梦子孤轻嗯了一声,道:“有些恨。”
  小蓝星突然说道:“梦公子,你放心,我决对不会使坏。”
  梦子孤微然一笑,道:“星小妹,你当今可更美了,不但姿色的美,而且心性也很美,以后你别装驼背跛脚的怪样子,现在这样子才好看。”
  小蓝星道:“你叫我不装,我就不装,少爷就是杀我,我也不装。”
  梦子孤道:“瞎说,好端端的,他干么杀你。”
  他说着走到崖边,看了看四下的地势,原来是在一座山峰的中腰,梦子孤上天虹宫时,是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将他藏在布袋中负上山来的,所以沿途地势如何,一概不知,此时他也不知身在何处。
  梦子孤极目眺望,只见西北方山坡上有几个人躺着,一动不动,似已死去,忙向小蓝星说道:“星小妹!我们去看看!”
  携着小蓝星的手,一纵身,直向那山坡疾驰而去。
  这时梦子孤体内真气,流转如意,轩辕挪移大法神功,练到第七层,一举手,一抬足,在旁人看来,都非人力所能,虽然他带着小蓝星,仍是身轻如燕,有如两头大鸟般,向山边扑了上去。
  到得近处,只见四个人死在雪地之中,白雪中溅着鲜血,四个人身上都有刀剑之伤。
  其中三人穿着天魔教徒的服装,另一个人是个僧侣,似是少林派子弟。
  梦子孤惊声道,“不好,咱们在山腹中耽了这许多时候,冷血教与五大派的人攻了上去啦!”
  梦子孤这时对天魔教的存亡,便是自己的存亡一样,他一摸四人心上,都已冰冷,显已死去多时。
  他急忙拉着小蓝星、跟着雪地里的足迹,向山上跳去。
  没走出数十丈,只见到几个人死在地下,情形惨厉可怖。
  梦子孤大为焦急,说道:“不知四大天王等怎样了?”
  他越走越快,几乎将小蓝星的身了提着飞行,转了一个弯,只见七名天魔教徒的尸首,都是头下脚上的悬在树上,每个人脸上血肉模糊,似被什么爪抓过,真是惨不忍睹。
  梦子孤见状,只恨得双目喷火。
  小蓝星道:“是华山派的虎爪手抓的。”
  梦子孤奇道:“星小妹,你年纪轻轻,见识却广是谁教你的?”
  他这句话虽然问出了口,但他记挂着天虹宫上各人的安危,不等小蓝星回答,便即飞步上峰。
  一路上但见死尸狼藉,大多数是天魔教徒,但冷血教与五派的弟子,也不在少数。
  想是梦子孤在山腹中的一日一夜之间,众武林高手发动猛攻,天魔教因何人上,四大天王等重要首领尽重伤,无人指挥,以致失利,但众教徒虽在劣势之下,兀自困斗不屈,是以双方死伤均重。
  梦子孤将至山峰顶,已听见兵刃相交之声,乒乓乒乓的打得极是激烈,他心下稍宽,暗想,战斗既然未息,冷血教等众或许尚未攻入大厅。
  快步往相斗处奔去,突然间呼呼风声,两枚钢镖向他掷射过来,跟着有人喝道:“是谁?停步。”
  梦子孤脚下毫不停留,回手轻轻一挥,劈出一股潜力。待得两枚钢镖穿飞回去,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呼,跟着砰的一声,有人中镖摔倒地上。
  梦子孤冷声一笑,回过头去,只见地下倒着一名灰袍僧人,一枚钢镖胸而过,动也不动。
  另外一个僧人钢镖只中肩头,血如泉涌,但这少林僧人极是彪悍,飞起一脚,砰的一声,被梦子孤手掌一封,弹得倒飞出去,一颗光头冲在一棵树上,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忽听得院墙之内,传出接连三声闷哼,梦子孤拉着小蓝星,便从大门中抢了进去,穿过两处厅堂,跟前是好大一片广场。
  场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西首人数较多,衣衫上鲜血淋漓,十之八九已然负伤,或坐或卧,尸体满地,血流横野,是天魔教的一方。
  东首的人数也不少,分成六堆,看来冷血教与五大派的人数已到齐,他们对天魔教作包围之势。
  梦子孤一瞥之下,见何人上,何必道,四大天王,说不得诸人都坐在天魔教人众之内,看情形仍是动弹不得。
  广场之中,有两个人正在拚斗,各人凝神观战,梦子孤和小蓝星进来,谁也没加留心。
  梦子孤慢慢走近天魔教这方,定神一看,只见相斗的双力都是空手,但掌风呼呼,威力远及数丈之外,显然两个都是绝顶高成。
  那两个人身形转动,打得快极,突然间四掌相交,立时缪住不动,这般自奇速的跃动转为全然静止。
  只在这一瞬之间,旁观众人忍不住轰天价叫了一声道:“好!”
  梦子孤看清楚的面貌,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头,正是华山掌门,八手仙猿杨柳风,他的对手是个身材魁伟的秃头老者,眼角下垂,鼻子钩曲,有若鹰嘴。
  忽听青城派有人叫道:“白鹰王老儿,快认输吧,你那里是华山掌门杨兄的对手,天魔教只剩下你与殷魂王二人了。”
  原来此秃顶老者,正是和千墓谷主殷魂王,争夺五行旗掌旗令王的烈火旗主白鹰王,当今天魔教这边有战斗能力者,只剩下他与殷魂王二人,另外四旗主都受伤倒地,刚才白王和杨柳风,双掌交接,硬碰了一下。
  两人各被震退三步,嗤的一声,同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但两人双目炯炯,如电闪动,互视着对方,眼睛中都暴出怨毒、残狠的寒芒。
  蓦然,青城派掌门,竹叶神剑闻先智站了起来,呵呵笑道:“杨兄休息一会,待兄弟跟白鹰王玩几招。”
  说着,闻先智手中竹剑一起,发一招,“百鸟朝凤”,但见剑光乱颤,霎时间,便如化为数十个剑光,罩住敌人中盘。
  天魔教众人虽然无比痛恨敌人无耻。乘人之危,但又无可奈何。
  白鹰王冷哼一声,飘身避过一招,突然一位天魔教徒丢上一根镔铁棍。他伸手接住,右手铁棍斜砸,封住闻先智第二招袭击。
  数招一过,旁观众人群情耸动,但见闻先智剑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吐开合之际,飘逸凝重,的是一派宗师的身份。
  烈火旗主白鹰王,已身受重伤,此刻铁棍又笨重,招数更是呆滞,东打一棍,西砸一棍,当真不成章法。
  只在这一眨瞬,闻先智已接连攻出七八招凌厉无伦的杀手。
  蓦然闻先智一剑击出,迫得白鹰王侧身一让。
  要知闻先智早已暗中盘算要下辣手,他见白鹰王一闪,立时大喝一声,挥剑猛向白鹰王手中的铁棍上挥去。
  白鹰王与众人见闻先智这等打法,都不禁微微一呆。
  要知闻先智的竹剑,是轻兵刃。应以灵巧变化求胜,而闻先智以剑击,想以轻碰重、实是江湖武林上罕闻少见之事。
  但闻锵然一声大震,竹剑和镔铁棍硬拼了一招。
  白鹰王竟然被震退三步,手中铁棍一折两断。
  这一下真令人心惊,竹剑能震断铁棍,除非闻先智的内力高过白鹰王五十倍,不然万不能震断镔铁棍,但是谁知道闻先智的竹叶剑,乃是千年寒竹制成,其硬度锋利,不亚于锐利宝剑,加之他绵长内力,当然那铁棍无法受那一击而断。
  闻先智呵呵一笑,蓦然欺身而进,一招长虹经天,若剌若劈,当胸击去。
  忽见青光耀目,劲气逼人,白鹰王就要丧命竹剑之下。
  “嘶!的一声劲响,闻先智的竹剑被一颗石子击中,震得闻先智腕口发麻,他大骇之下,暴退三步,冷声笑道:“是那位高人,帮助天鹰教,尚请一见。
  “哈哈哈哈……”一阵如风万马奔腾,高亢昂长的龙吟笑声,震动场中众高手心神,人影骤闪间。
  两人已凝立在闻先智的前面,这笑声以及快速的身法,令闻先智不禁吃吃了一惊,霍然向后退了五步。
  只见来者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与一位美艳照人的少女,正是梦子孤与小蓝星。
  梦子孤与小蓝星的现身,不但使闻先智吃了一惊,场外的灭绝仙婆等,更是大感意外,同感心头一震,愕然相顾。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衣衫褴褛少年,正是硬接灭绝仙婆三掌的怪少年。
  天魔教等众人,目睹梦子孤现身,都是脸露喜色,只是何人上与四大天王,都有一层隐忧,因为他们这时已都知道梦子孤,便是已故教主梦子秋之儿,他之身死比天魔教存亡,同是站着极重的地位。
  闻先智见了梦子孤,心中暗自忌忖,他冷声一笑道:“小兄弟,我劝你不要再多管闲事,老夫不像灭绝仙婆只击你三掌那种宽人慈善风度。”
  梦子孤不理闻先智的话,回头向小蓝星微微一笑,道:“星小妹,你看着,我要打了。”
  他陡然一移左腿,直向闻先智身侧欺去。”
  竹叶神剑闻先智,早已蓄势戒备,一见梦子孤凌空直欺过来,右手竹剑突施一招,“阴云蔽月”舞起一片碧绿剑影,护住身梦子孤一见对方剑影护身,一提真气,硬往面前冲去。
  他这一冲之势,全身真力骤发,周围二尺左右,如结了一道铜墙铁壁,闻先智的竹叶剑,登时被他发出的龙形罡力逼住,施展不开,不禁惊的一呆。
  梦子孤本想身退,再作进击,一时看他举剑不下,心中极感奇怪,手掌疾伸,左右开弓。
  查但乒乒乓乓两声脆响,闻先智双颊立时各现五个鲜红的指痕。
  这两记耳光子,打得诡异绝伦。闻先智眼看对方手掌劈脸打来,但却感到无法可躲。
  这一打,看得个个心头凛然。
  要知闻先智,仍是名重武林一时俊彦,现在被人堂堂正正打下几记耳光,那可是终身难洗的奇耻大辱。
  忽听闻先智仰脸一声长笑,其声凄厉,如同鬼啸,扬手飞出一串金丸,疾向梦子孤打去,人却借势转身,跃后三丈。
  梦子孤手腕一举,一引一转,平掌翻动之间,那一串金丸突然改变了方向,疾向闻先智飞去。
  这正是一种借力打人,旷绝千古的奇奥手法,要知梦子孤,任督二脉已通,内引外力击之力极强,不但可借人之力打人,且可以深厚内力之引力,带动敌人暗器,反击另一敌人。
  闻先智武功深湛,见闻广博,目光锐利无比,看那飞来金丸,经过梦子孤手腕转动一拨,来势似是更加迅猛,知那串飞来金丸之上,不但自己打出的原力未灭,反而又加上了梦子孤的暗劲。
  他内心骇极,气极,羞极,但性命却更重要,那里还敢硬挡,当下一跨步,横向左侧又闪开六尺。
  但闻一阵乒乓之声,一串金丸,尽数嵌入那三丈外的石墙上,十余粒金丸,一线而入,没有一粒偏差,外面望去,只可看到一粒金丸而已。
  这两下神乎其技的身手,看得场外个个心惊胆寒。天魔教这边众人又惊又喜,何人上却皱了皱眉头,因为梦子孤这一手带转金丸,好像似本教“轩辕挪移大法”神功的手法,但是却较自己所会的更深奥。
  梦子孤冷声笑道:“闻先智,你们昔日英雄安在……”
  但见他双腿移动,大迈一步,人已如电般欺了过去,到了闻先智身侧。
  闻先智瞪着眼睛,眨也未眨动一下,但却看不出梦子孤用的什么身法,迈步间,竟然到身数尺之处,匆急之下,手中竹剑划出一道光影护住身子。
  梦子孤左手一拨,立时有股强烈的潜力,逼住剑势,右手缓缓的打去。
  闻先智心头大惊,身躯向后一仰,倒退出一丈多远。
  那知梦子孤的身躯有如附身魔影一般,轻如飘絮,随着闻先智向后倒退的身子而进。

  第三十六章:天魔教主
  青城掌门竹叶神剑闻先智,待挺身站起之时,梦子孤的右掌,刚好递到他的胸,前这掌来的怪异无比,闻先智想躲,却又觉无法躲开,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他的胸部中了一掌。
  这一掌打的奇重,闻先智虽有正气护住胸头,却也被打的头晕眼花,气血翻勇,满口喷血,蹬蹬蹬后退七八步,跌坐地上,脸无血色,肌肉阵阵痛苦的抽搐着,汗水如雨骤下。
  梦子孤冷笑一声,不愿再作追击,缓缓转身直向天魔教人众走去。
  却听一声怒喝道:“小子留下命来!”
  一位青城派掌门师弟,马灵子纵身过来,出手一剑,“横断巫山”,拦腰向梦子孤后侧中部掷去,要知这招,乃是青城绝学,而马灵子又含怒出手,剑劲凌厉、毒辣,的是一招绝招。
  梦子孤突然一提真气,身子忽的凌空而起,双臂展动,在二丈左右的高空,飘飘荡荡的游来游去。
  马灵子仰首上望,无法出剑袭击,梦子孤在空中飘荡三周后,方轻若飘絮般飘出五丈外的天魔教众中。
  梦子孤身落之处,恰好是毒魔天王莫毒夫之侧,他突然伸出手掌贴在莫毒夫正背心,灵台穴上,一股热力源源输入他的体内,说道:“莫天王,快将自身气血运转轻脉,天阳一阴指的阴毒,立刻可以解除。”
  要知梦子孤刚才略显几下身手,使场中众高手,无不惊骇不已,那一手罕见罕闻的绝世轻功,更是令人叹服,便是轻功独步天下的血魔天王韦阴血,也叹为观止,莫毒夫等在天虹宫大厅中,已知梦子孤是上代教主之子,这时间言那敢怠慢,立刻将气血倒运轻脉,和梦子孤遁入的正转真气抗衡。
  梦子孤这时的内力何等浑厚,莫毒夫颤抖了几下,便即睁开眼来,望着梦子孤,颇为奇怪。
  梦子孤向他微微一笑,加紧输送内力,低声道:“尽力再冲击一次,便告痊愈。”
  原来莫毒夫一轻逆运真气时,立刻感到全身一阵冰寒,但瞬间身受一阵阴指戮中的穴道,倏然而解,阴寒之气消除大半。
  敌方的冷血教与五大派,个个都是名震武林一时的高手,他们那有不知梦子孤在替莫毒夫疗伤,这千人都知只要天魔教这几位高手恢复功力,那么生死存亡,就要经过一番惨烈的凶搏了。
  蛇峒掌门阴风残魂手华家泰,首先站立起来,哈哈一声长笑,道:“贫道忝为沙门中弟子,本应早净六根,杜绝杀孽,但今日大开杀戒,远远来到大虹宫所为何事,无疑是毁灭这残害苍生的天魔教,诸位赶紧趁时放手干吧!挽救江湖武林方千苍生,不然大家会后悔的。”
  他这一番是欲激起众高手,勿为乘人之危的心意所约束,趁早歼除天魔教,要知面前这些人大都是老奸巨滑的人物,那里不懂眼前有利的形势,青城派、崆峒派、华山派、冷血教等一些高手,悄然都站起来,缓缓向西首逼来。
  蛇峒掌门华家泰,一声阴冷长笑,人如鹰隼般,疾向梦子孤扑飞过来。
  人未到半空中,已打出他的绝技,阴风残魂掌,一股凌寒澈骨的功气,漫向莫毒夫与梦子孤。
  蓦然,蛇峒掌门华家泰,惊叫一声,身形直被一股无形罡气震出四丈开外,连翻两个斛斗,方才落地,但他已骇得脸如土色。
  梦子孤大喝一声道:“站住!”
  华家幸这突然骤变,再经这声如同雷震九霄的喝声,那些已逼迫过来的众门人弟子,突然一齐止步。
  梦子孤轻步走向何人上背后,一掌抵住他一灵台穴,然后向面前众武林高手,朗声说道:“眼下各位豪杰,你们大家都是一代宗师身份之人,这种乘人之危举动,是将会令武林后代所耻笑?”
  昆仑掌门钱琴手马正西,道:“这位小兄弟,你大概不太清楚天魔教为非作恶……”
  梦子孤听得心中怒火上升,冷笑截住道:“马掌门,你们昆仑门下历代以来,是否曾有为非作恶之辈?天魔教虽然难免有些败类,为非作歹,但自上代教主梦子秋复教整肃以来,天魔教下个个是侠义豪放之士,以拯救万千苍生为主旨,何来为非作歹之说。”
  华山八手仙猿杨柳风,骂道:“你这小子,真太不识抬举,难道凭你这种人,也想消除众人剿灭天魔教的心意吗?”
  梦子孤剑眉微剔,冷冷说道:“今日可以说是天下武林精英尽聚于此,如果一旦形成水火之势,其结果必然悲惨绝伦,这是无法避免的,你等若是固执己见,非灭天魔教不可,那就尽请放手干吧。”
  八手仙猿杨柳风,大声喝道:“好啊,你这小子是什么东西?胆敢如此大言不惭。”
  梦子孤冷然道:“好吧,事既已形成水火之势,拖延下去,也是枉然,我今日既然挺身出来,自有能力承担这付担子,杨掌门我也不愿再费口舌,你们果真有胆识豪气,不妨划出道来,无论何派何人,在下无不奉陪。”
  他这番狂傲之言,听得四座一阵阵议论,有的人怀疑他过人之技,有的人说他不识天高厚地。
  冷血教的玄武旗坛主易天行,突然越众而出,道:“既然如此,本旗坛主恭敬不如从命,首试锐锋……”
  八手仙猿杨柳风轻声笑接道:“这小子嚣张狂妄,老夫看得很不顺眼,还是让我先教训他一下。”
  梦子孤不屑笑道:“杨掌门,在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何必再假装推托。”
  八手仙猿杨柳风,被梦子孤道破心事,老脸微红,怒喝道:“小子,你过来送死!”
  原来杨柳风刚才曾经目睹梦子孤重挫闻先智、华家泰二人,虽然他觉得其中有些邪门怪异,但心中难免有些嘀咕,所以有心让易天行先试头一阵,只是口中稍做推托而已,这时被梦子孤看破心意,只有脑羞成怒,硬着头皮,接战一下了。
  梦子孤这时又已疗好何人上骨内指毒,正待挺身而出,蓦然,毒魔天王莫毒夫,暴喝道:“梦教主请勿动手,待我来会会华山派的虎爪拳法。”
  这声“梦教主”,听得场中各人心头,皆是一震,幌头张眼耳四望。
  天魔教那些受伤的群众,一齐呐喊道:“梦教主,梦教主,你回来了……”
  梦子孤也是摸不着头脑,双眼环扫全场一眼。
  冷魔天王冷谦多,骂道:“莫老儿,梦教主在那儿?”
  光明大护法掌琴书三圣何人上,这时突然站起身来,手指着梦子孤,大声向天魔教群众说道:“众位教友,面前这位便是我们英伟的上代教主梦子秋之子——梦子孤,他于今年少有成,屡次挽救本教劫难,武功盖世,深有尊父之风范,当今光明护法与四大天王皆推选他为天魔教第三十八代教主,于今之后,凡是我教弟子,皆听梦子孤教主号令,违者以教规处置。”
  语毕,天魔教群众中,暴起一阵呐喊,道:“天魔教第三十八代教主万岁……”
  “我们有教主了,我们有教主了……”
  “我们都听梦教主的号令,复兴天魔教,消灭人间奸邪……”
  这一阵阵如雷的呐喊声中,深含着许许多多不同的情绪……
  凄凉……
  异讶,惊喜……
  激动,悲状……
  这种骤然演变,使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都怔怔呆愕当地。
  梦子孤这时双目中激动的流出了热泪,他颤声道:“何护法……”
  何人上已知他心意,忙道:“孤儿,眼前情势,你不可再推辞,一切事完之后再说。”
  罗子孤也是个相当聪明之人,他知道教中这种激昂情绪,有利于今日之战,当下转身向教众,长长一揖道:“天魔教下众兄弟,我们眼前已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教中之事,暂时不要议论,眼下大家同心协力维护本教。”
  语音刚落口,一声暴喝,道:“谨遵教主之命。”
  那些本是受伤倒地的教众,突然都挣扎而起,重新紧握自己兵刃,一时气氛沸腾,个个血脉愤涨。
  冷魔天王冷谦多,喧声喊道:“莫老儿,我教复兴功劳,算你第二,快呀,快打啊!”
  这种演变,天魔教士气激昂,反败为安,冷血教与五大派,知道今日不凭武功决胜负是不行了。
  莫毒夫天阳一阴指的残伤已除,变为一条生龙生虎,他双目怒视着杨柳风,单臂一举,冷冷说道:“拳脚无眼,既然动上手,就难免要伤亡,老夫久闻华山虎爪拳法,乃武林中威猛绝伦的拳法,今日有幸领教,杨掌门尽管全力施为。”
  八手仙猿杨柳风,知他一身邪毒功夫,出手狠辣,那里还敢大意,当下抱元守一,暗中运气护身,干声说道:“莫老儿,请先发掌。”
  此时,天魔教没受伤的人,都排列成战阵,由千墓谷主殷魂王指挥,梦子孤退至何人上身侧,说道:“何伯伯,你替莫天王压阵,让侄儿尽快替他们疗伤。”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道:“孤儿,眼下高手群聚,只有你掠阵,方可扳回劣势,疗伤之事,由我来做。”
  原来他怕梦子孤损耗太多真气,所以如此说,其实他自己功力刚复,实不可多伤真元。
  梦子孤知其意,激动的声音,道:“何伯伯,你真是太好了,孤儿要疗韦天王,冷天王,许大王,说不得及何兄五人的伤毒,自付一刻钟后便可痊愈,何伯伯还是休息一会。”
  何人上暗忖自己功力,要疗好五人伤势,绝对要耗损全身真元,以及长久时间,于是点点头,站立外围掠阵。
  莫毒夫这时已等得不耐烦了,说道:“老夫素来不喜欢繁文缛节,杨掌门承让。”
  呼的一掌,已经直劈过去。
  八手仙猿杨柳风,闪身让开一击,双拳齐出,一前一后猛击过去。
  别看莫毒夫只有一臂一腿,但动起手来,却是迅灵至极,单腿一跃,人已横闪八尺,吐气出声,逼逼一掌劈攻过来。
  掌势出手,立时有一股阴柔的暗劲,挟着腥风直撞过来,杨柳风首当其冲,不得不用力一挡锐锋,当下暗运功力,反手击出一拳,两股一刚一柔的暗劲,在空中微微交接,莫毒夫击出的力量,忽然像被收回一般,消失不见,杨柳风左手却趁时一拳,猛然向莫毒夫。击去。
  莫毒夫冷笑一声,纵身向旁侧一闪,指着杨柳风说道:“你已经中我七毒神功,如果勉强支撑着再打下去,伤势便要立时发作。”
  此言一出,全场一大半的人都不相信,就是杨柳风一人不信已暗中遭了人家暗算,正待出言喝问,忽听那少林派的一位老僧,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杨掌门的确已中了暗算,快请退下休息。”
  这声佛号及语音,听来虽然不高,但却异常有力,波荡全场,字字如箭锁入耳中。
  此老僧虽只说了这句话,但全场中高手,却无人不惊骇于此人内功的精深,破目望去,只见是位枯瘦如柴的黄衣老僧。
  梦子孤微然转头一望他,心中大惊,此僧非谁,正是少林上三代的长老,慧果老僧,此僧曾经和智性和尚接过一战,智性之死,一半也是为此僧所害,梦子孤不禁怒火骤起,但他仍然强忍住怒火,继续替冷谦多疗伤。
  杨柳风闻言暗中试行运气,果然觉出有点不对,不禁暗吃一惊,不敢再强行出手,应声退下。莫毒夫也不追击,因他知道自己若杀了对方一人,那敌方群起而攻,本教一些高手正在疗治伤势,定无法抓住。
  只见一位道长,排众而出,挪髯大笑道:“莫毒夫廿余年前,以全身剧毒,驰名江湖,武林中无不退让三分,二十余年潜隐苦研,各种毒功,想必较昔年更高一会,贫道慕名已久,特来领教几招。”
  说话之人,正是刚才被梦子孤内力震退四丈的崆峒掌门华家泰,此人练有护身罡气,毒气难浸,一看莫毒夫暗施鬼计,趁杨柳风护身真气,尚未行开之时,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法,打出七毒掌力,伤了杨柳风,不禁心中大怒,暗是运起护身罡气,急步抢出。
  毒魔天王莫毒夫,在几月前玉龙谷时,已见过华家泰的剑术,在昆仑,华山,青城几派之中,他似是最为突出,见他叫阵,立时加了两分小心。
  华家泰一挥手中剑道:“莫毒夫请亮兵刃动手。”
  毒魔天王冷森森一笑,道:“老夫素以空手对敌。”
  华家泰冷笑一声,道:“刀剑无眼,莫老儿就不怕伤着么?”
  莫毒夫道:“老夫虽然不用兵刃,在对敌之中,常有暗器飞出,比兵刃也许更强上几分,这一点我要先向华掌门说个明白。
  华家泰道:“既然动上手,彼此就形成水火之势,莫老儿有什么暗器毒功,尽管施出,舍命奉陪就是。”
  莫毒夫道:“华老道快人快语,在下十分佩服,那就请先出手吧。”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道:“奠老儿相让,贫道恭敬不如从命。
  长剑一推,斜向莫毒夫削去。
  要知华家泰潜陷崆峒山二十余年不出江湖,虽然当今九大门派的名声,以青城派为最。其实那些不常在武林走动的各派人士,都有过人之技,因他们大都是极功心计之人,武功修练,大部分是潜藏不露。
  要知江湖武林,波诡云谲,鬼域奸诈,是屡出无穷,令人都无法料想的。
  名家出手,剑势果然不凡,华家泰长剑斜推而出,始终如削如点,难以测出他剑势上的变化。
  莫毒夫被迫的不自觉向右后方退了三步,他原想,在拂开华家泰攻来剑势之后,趁势反击,出其不意的施展七毒神功,先伤对方几人,既可先声夺人,一挫对方锐气,自己亦可扬眉吐气于天下英雄之前。
  那知华家泰出手一剑,看来似乎平淡,其实乃是崆峒绝学,风雷剑法,一招极深奥的剑式,名叫“乘风破浪。”
  这招剑式的妙处,在出手时太过平凡,叫人一看之下,就知是诱敌之招,但却极不易看出剑势的变化,无法抢制先机,就这样被他看似平淡的随手一剑,常迫的第一流高手闪身退避。
  华家泰一剑迫退莫毒夫,陡然欺上一步,挥剑如风,展开快攻,刹那间,剑影漫天,风雷并发。
  这正是他苦研二十余载的风雷剑法,一施展开来,威势果然惊人,莫毒夫一着失算,全盘皆输,在华家泰抢了先机的快速攻势之下,竟然被迫的没有还手之力,单臂微舞,独腿纵跃,但却始终无法摆脱华家泰绕身剑光。
  天魔教的千墓谷主殷魂王,看出苗头不对,低声对何人上道:“那牛鼻子这套剑法狠辣迅快,兼备并具,莫天王失去先机,只怕不易再板回劣势,我去替他下来。”
  何人上道:“莫天王功力深厚,殷兄不必替他担心,只要他绕身脱出剑光,就有好戏看啦。”
  两人谈这几句话的工夫,场中形势已有了急剧的转变,华家泰手中长剑,运出了三招奇学,那本已绵秘的剑光,陡然间,波起浪翻,幻化出一片剑山,向毒魔天王莫毒夫内车去。
  华家泰有心在天下武林高手面前,一显身手,是以,把一套风雷剑法,尽量施展出来,果然这套独步武林的精奇剑法,引起以剑术驰名江湖的青城、昆仑二派的惊奇,群连起观战。
  莫毒夫连受华家泰剑招所制,被迫的如走马灯般团团乱转,当着众高手面前,早已羞忿难耐,恼羞成怒,顿起拚命之心。方意,起身观战。
  他暗中潜运功力大喝一声,左肩一甩,一双虚飘飘的衣袖,陡然向上一掷,裹住华家泰的长剑,右臂借势劈出一掌,当胸直击过去。
  这一着变化,不在武功法则之中,华家泰怎么也想不到莫毒夫,竟会利用,一双飘垂的衣袖,掷往自己长剑,借势扳回主动,不禁微微一怔。
  就在这刹那间的失神,莫毒夫劈出的掌力,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撞到。
  华家泰因有罡气护身,不畏莫毒夫掌力中含蕴的毒气侵身,他有恃无恐,虽失先机,心神仍然不懈,潜运腕力一绞,把莫毒夫掷在剑上的衣袖绞碎,顺势一偏剑,向莫毒夫左肋削去。
  他剑锋尚未触及莫毒夫肋间,毒魔天王的掌力已击中前胸,只听双方同时冷哼一声,各自退后三步。
  原来莫毒夫击出的掌势,乃是他受伤恢复后,毕生功力所聚,华家泰虽有罡气护身,但却无法挡得那排山而来的千钧暗劲。
  只觉胸前如被巨槌一击,气血涌动,马步不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几乎吃莫毒夫这一击,震散护身罡气。
  但莫毒夫也被华家泰护身罡气的反震之力,震的独臂发麻,腕骨剧痛欲裂,冷哼一声,也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着硬拚,双方心中都有了数,暗自惊佩对方的深厚功力。
  但在天下高手注视之下,谁也不甘示弱,略一调息,同时欺身而上。
  莫毒夫适才已感到失去先机的苦头,几乎被对方抢了先机的迅快剑势所伤,心生惊惕,那还敢重蹈复辙,一出手就以自己二十余年来,潜心苦苦研成的十五招梅花掌法对敌。
  这套怪异的掌法,乃是他生平心血所萃,从不肯轻易施用,即是四大天王与何人上,也不知莫毒夫有此武功。
  刹那间,掌影点点,有如风吹梅花飘落一般,上下左右,尽都是飘忽、诡极,略带梅花形的掌影。
  华家泰仍然以崆峒锁山剑法拒敌,这套威势强猛的剑法,愈战愈使人觉着奇异难测,三十招后。
  风声雷动,剑圈威势,不断扩展,把莫毒夫圈入一片剑光之中。
  但莫毒夫却未因被圈入剑光中,而生慌乱之感,独臂挥扫之间,着着指袭向华家泰要害大穴。
  要知他这十五招梅花掌,不但变化难测,而且每一出手,指影纷纷,如风吹梅落,使人眼花缭乱,拿不准他攻势。
  两人均以毕生心血研创而出的独特武功动手相搏,只看得全场高手个个屏息相观,鸦鹊无声。
  激战间,忽听毒魔天王冷哼一声,独臂一挥之间,十几道无声无息,细若游丝的白光疾向华家泰打去。
  昔年莫毒夫以这细小绝毒的暗器蝎尾针,称霸江湖,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送命在他这七毒淬链,细若牛毛,发射无声无息的霸道暗器之下,他动手之初所以不肯施用,无非是不愿在众高手环视之下,以这等歹毒绝伦的暗器求胜,那知华家泰武功非凡,崆峒剑术独步天下,而且又罡气护身,不畏毒气相侵,一时无法胜得他,这才一横心,打出蝎尾淬。
  华家泰虽有罡气护身,但心中对他这细小歹毒的暗器,也存着几分妒忌,只怕护身罡气,难以挡得往这等细小锋利的暗器。
  当下他大喝一声,向后疾退三步,全身真气,运注剑身,舞出朵朵剑花,强烈的剑风波荡,把十针余支蝎尾针尽行击落。
  只听莫毒夫冷笑一声,独臂连扬三扬,三波毒针连续出手,日光耀射之下,银线闪动,疾射而来。
  这等暗器手法,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三波毒针不下百支之多,密如蓬雨,实叫人无法躲避。
  华家泰见对方连发三波毒针,心中暗生惊骇,忖道:“不知他这毒针还有好多,如连续打出几波,我纵然不伤针下,也必大耗真气,再和他动手相搏,定然要吃大亏,如其徒然消耗真气防守,倒不如全力和他一拚,我这身剑合一,飞跃击人之术,自练成之后还未用过,今日当天下武林高人之面,不妨一显身手,纵然伤损不到对方,亦可炫露一下绝技。”
  他念头一转,豪气顿生,长啸一声,凌空而起,手中长剑划起一片护身光幕,连人带剑,化得一道白光,直向莫毒夫罩去。
  这等身剑合一的击人之术,乃剑道中极高的一种功夫,全凭本身内力,连剑飞跃取敌于数丈之外,如再更上一层,以气御剑飞取敌首,那便是剑道中,最上极乘的御剑术了。
  华家泰以极高的才智,数十年的时间,浸沉于剑道之中,虽然未习成御剑之术,但已被他练成身剑合一,飞跃取敌的至高成就,就九大门派高人中剑术一道而论,他可算首屈一指的佼佼人物。
  果然,他身剑合一的飞跃一击,使全场中高人为人震动,素以内家真气自居,剑术称雄的冷血教主灭绝仙婆,亦不禁暗自敬佩。
  莫毒夫目睹,对方来势凌厉,心头大是惊骇,暗自叹息一声,忖道:“今日之局,恐难善终。”
  当下提足真气,疾跃而起,准备以数十年修为的功力,和对方作生死一搏之拚。
  只听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大声喝道:“莫天王不可硬拚,快些退下。”
  何人上猛然一顿龙头剑拐,人如行空天马,随向两人飞去。
  那被梦子孤伤的青城掌门,闻先智厉声喝道:“好啊!何人上准备群殴了。”
  突然一扬手,弹出一把金丸,一线飞出,直向何人上打去。
  闻先智刚才受伤极重,如何恢复这么快,不禁令众人感到惊异,其实旁外之人,那知道闻先智身上怀有雪山莲,这种奇珍灵药,功有起死回生之妙,当然再重的伤势,过半个时辰,便可恢复。
  就在闻先智出手的同时,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双手齐扬,打出四支银笔,破空的啸风,迎向闻先智的金丸,一阵金铁相击之声,闻先智打出的金丸,尽被说不得的银笔撞击落地。
  原来这个时候,那些中了铁笛剑元相的天阳一阴指者,除了血魔天王韦阴血,还没疗治好外,其余都已康复,韦阴血本身又有残疾,梦子孤知道要疗好他的伤势,非耗去巨大功力不可,处于大敌当前之际,梦子孤向韦阴血说明原因,事后方以本身功力疗他残疾及阴毒,这时梦子孤正也盘坐地面上调息真气。
  何人上在暗器相撞之时,人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跃近两人,人未到,他手中的龙剑拐,已自探臂扫出,横向华家泰击去。
  这等悉空出拐的身手,只看的场中群豪个个心惊骇,暗自佩服。
  何人上来势虽快,但华家泰的运剑跃击之术,较他尤快一着,再加上莫毒夫逞强斗胜之心甚强,不肯退让闪避,反而以本身数十年修为的功力,跃起迎战,宁作玉碎一击……

  第三十七章:墨剑凶焰
  在一迎一攻之间,迅如雷奔电闪,何人上拐势挥手扫出,仍是晚了一步,只听两声闷哼。
  那经天而去,势若长虹的白光忽敛,毒魔天王莫毒夫和崆峒掌门华家泰,同时由半空落下来。
  何人上一击落空,人也落下实地。
  群豪定神看去,只见莫毒夫满身鲜血淋漓,湿透了一件长衫,原来他断缺的左臂肩之上,又被华家泰一剑洞穿,鲜血涌泉而出。
  是华家泰被莫毒夫中剑后反击的一掌,击中前胸,他虽有罡气护身,但也难挡莫毒夫这全身功力尽集右掌的一击。
  只觉气血浮动,人由空中摔了下来,幸得他护身真气未被震散,莫毒夫掌蕴毒气,尚未能侵入他的骨内。
  这惊心动魄的生死一搏,使全场人中,都看得心生惊悸。
  梦子孤心中大喜,抢步出来,左手食中二指,迅如电光而出,举手之间,止住莫毒夫体内血脉,止住他泉涌而出的鲜血,回头对随后奔出五行旗下四位教徒,说道:“快把莫天王送上天虹宫,交给何必道,替他疗伤。”
  原来此刻,何必道已轻率领一些教众,据守天虹宫,照顾那些伤患的天魔教徒。
  何人上右手一顿龙头剑拐,但闻砰然一声大震,铁剑拐入地半尺他拂须太声笑道:“华道兄的剑术造诣,果有超人之处,老夫不自量力,想空手领教华道兄几招奇奥的剑法。”
  华家泰被莫毒夫一掌震的气血浮动,正自运转调息,听得何人上叫阵之言,心下甚感为难,如果装作不闻,当着天下英雄,甚难失此面子,如若若相应出战,自己在真气尚未调息复元之前,只怕难是对方敌手。
  何人上目睹华家泰精奇的剑术,心中已生杀机,但他要自重身份,又不便下手偷袭。
  何人上眼见华家泰沉思不语,怕他见机而退,立时高声说道:“华道兄相应不理老夫,是何用心,难道就这般瞧不起我何某人么?”
  口中说着话,人却陡然欺身而上,探手一把,直向华家泰肩头上抓去,出手迅快如电。
  华家泰既不能撒身退走,只好挥剑迎敌,手中长剑顺推一招,“迎风断草”,剑光闪动,直向何人上小臂上削去。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用心就在逼他出手,一见华家泰举剑削来,立时闪身退了两步,大喝一声,举手一掌戮劈过去。
  一股掌风暗劲,直逼过去。这正是何人上独步武林的绝学,“剑元掌”神功,他心中杀机己动,竟然一声不发的,默运起“剑元掌”神功克敌。
  这“剑元掌”,是以掌绿弹震而出,击出的劲气,是形同剑气功力。
  华家泰只觉那袭来掌风如剑,护身罡气竟被冲裂,心知对方已施出“剑元掌”神功,不禁心头一凛。
  暗道:“久闻何人上练成了旷绝江湖的‘剑元掌’,掌风裂金穿石,专破金钟翠,铁布衫,及护身罡气功夫,看来是不假了。”
  他心念一动,立时运气行功,把全身功力,尽集左肩之上,一侧,硬用左肩,挡受一击。
  总算他见机适时,挤受重创,用左肩硬挡一掌,才算逃了一命。
  但觉左肩如受千钧重力一击,气血向上一冲,肩骨痛如碎裂,护身罡气登时散去,马步浮动,立足不定,一连向后退了五步,仰脸摔在地上。
  何人上一击,重创崆峒掌门华家泰,使冷血教与五大派中高手,个个脸上变色,少林派的慧果老僧,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僧袍一挥,人如春燕剪水,由地面上直飞过来。
  就在慧果老僧,飞身离众的同时,青城掌门闻先智,及其师弟马灵子,崆峒掌门师兄,阴手一判申元通,冷血教的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同时飞身直抢过来。
  天魔教中高手,目睹敌方纷纷跃过来,也立时急步抢出,冷魔天王、笑魔天王、妙空天天偷说不得,及五行旗下各掌旗分主等二十余人,同时蜂涌而出,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梦子孤回头大喝一声,道:“站住。”
  天魔教二十余位高手,果然一齐停下,不敢再向前欺进一步。
  梦子孤又叫道:“快守住阵脚!
  原来这些高手蜂涌而出,冷血教主灭绝仙婆,以及五大派弟子,倏然缓缓向后抄围过去。
  灭绝仙婆目见事机败露,只得下令停止这次攻击。
  慧果老僧一伏身,抱起倒卧在地上的华家泰,低头一瞧,只见他面色苍白,双目微闭,虽未气绝,但以他这等身俱深厚的内功之人,竟然一伤至此,“剑元掌”的威力,实是惊人,老和尚看得一皱眉头,拂袖疾退。
  闻先智一挥手中竹剑,冷笑一声,喝道:“何兄以一教之大护法的身份,乘人剧战之后,元气未复之际,出手施袭,纵然得胜,也算不得什么荣耀之事。”
  何人上拂须一笑,双目精光暴射,冷冷的扫射全场一眼,说道:“闻掌门,看来已经是养精蓄锐,可愿接老朽一招试试么?”
  青城闻先智被对方拿话一扣,众目睽睽之下,实难下台,当下一扬手中竹剑,道:“何兄这等盛气凌人,难道兄弟还真怕你不成?”
  何人上冷笑道:“不怕!不怕,否则你不会会合这一乌众,来围攻天虹宫。”
  要知何人上,这时目睹自家众高手,功力已经都恢复,无须再多拖延时间,做无所谓之战。
  闻先智吃何人上诲辱之言,激得怒火暴起,大喝一声,挥剑一招,“直捣黄龙”,当胸击刺过去。
  何人上目睹冷血教与五大派,残杀众多教众,早已怨怒不已,胸存杀机,速战速决之心,目睹闻先智出手,他立时侧身向旁一闪,立腕又弹震出一掌。
  他这“剑元掌”神功,平常极少用出对敌,非至生死交关,很少出手,今日一出阵就连续用出,不但使闻先智大生惊骇,就是梦子孤几乎也觉着事情不大平常。
  闻先智眼看华家泰重伤在他“剑元掌”下,那里还敢硬接他这一击,立时沉腕收剑,身躯凌空而起,左手借势探怀摸出一把金丸,正待弹出击敌,忽见何人上右腕一招,劲袭而来的劲风,忽然易向追击过去。
  原来他这“剑元掌”,已练到收发随心之境,势随念动,劲风随势袭敌,端得厉害绝伦。
  但闻竹叶神剑闻先智,一声闷哼,悬空的身子,忽如断线风筝一般,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斛斗,坠落实地。
  冷血教与五大派众人,眼看何人上举手一击之间,就把名列江湖一流高手的华家泰,和闻先智重伤当场,不禁个个脸上变色。
  青城的马灵子,右手长剑护身,纵身跃到闻先智身侧,左手一探,抱起掌门师兄闻先智。
  只见他双目紧闭,鼻孔,嘴角之间,都鲜血泉涌而出,气若游丝,伤势十分严重,不禁暗自惊骇。
  冷血教的玄武旗坛主易天行,干咳一声,道:“好辣的手法。”
  呼的一拳,向何人上劈击过去,人却在掌劲击出之后,向后疾跃而退,原来他早已打好如意算盘,潜运功力,击出一拳,如能伤得何人上最好,即使伤不了人,他已退出场中,让别人接斗下场。
  那知何人上杀机早生,那还容他退出场去,易天行拳风袭到,他竟不闪不避,左手挥掌一挡,右手已运集“剑元掌”神功去击。
  一股劲疾锐风,直袭向易天行后背,玄武旗坛主正向前奔走的身子,忽然向前一栽,一声未出,扑倒地上。
  何人上地连施“剑元掌”神功,一出手就伤了三个名列武林第一流高手的掌门神宗,使冷血教与五大派人,既惊且怒。
  青城、崆峒派弟子,一见自家掌门重伤当场,一齐站起身子,拔出兵刃,准备以死相拼。
  慧果老僧,抱着华家泰回到少林派群中后,暗运功力推拿了华家泰几处穴道,华家泰因有罡气护身,虽然曾遭锐锋,但却受伤最轻,轻功力深厚的慧果老僧推拿几次要穴之后,人已清醒过来。
  他睁眼看了全场一眼,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显然,他伤痛难耐,无暇看清场中变化,就闭目运气调息。
  这时受伤的玄武旗坛主易天行,被冷血教雷寒霜救起,闻先智被崆峒的阴手一剑申元通救了起来。
  崆峒、青城、华山三派中人,已各仗兵刃而出,分向何人上包围过去。
  慧果老僧忽然高宣了一声佛号,大声说道:“诸位不可凭一时意气出手,赶快止步!”
  这声大喝,声如洪钟,青城、华山、崆峒三派中人,果然停下脚步,一齐回头望着慧果。
  原来武林五大派和冷血教围攻天魔教此举,五派为少林掌门元空禅师号令,各人都皆听他的话,慧果仍是少林上三代前辈,权高望重,他出声喝止,等于是元空禅师指挥的号令一般,所以三派中人仍不敢违背。
  慧果老僧知道何人上的武功奇高,就是本派天字辈的高手出阵,顶多也是打个平手而已,这时他缓缓站起,打算亲自出手。
  蓦地此时——白衣人影一闪,一个剑眉星目,风度倜傥,貌如潘安少年公子,由人群中越众而出,他指着何人上,朗声说道:“阁下‘剑元掌’神功,的是惊人,本公子倒要领教领教!”
  这白衣少年公子一出身,众人不禁怔了怔,这时听他这一番话,狂傲之中带着疯癫之态。
  何人上微微打量了他一下,不禁微微皱了一皱眉头,只见这少年极为俊美,但其雪白如玉的俊脸,却果极为酷冷,高傲,观其外表,使人觉得是位辣手人物,但是,何人上暗忖道:“眼下众人以冷血教主与慧果老僧武功最高,这白衣少年便是两人之中的弟子,武功也无法高到那里,何况这人绝不是两人的弟子。”
  何人上拂须笑道:“未知你是何人门下,这份胆气,却是可嘉。”
  白衣少年冷声笑道:“我师父说出来谅你也不知,还是不谈也罢,你何护法是否怕我无法胜你,哼!‘剑元掌’神功,别人怕你,在下可不怕。”
  他这一指名挑战,何人上真是难以下台,要是挺身而战,这种后辈小子,自己若胜了也是不武,他微然一笑道:“好,我接你几招,但我只出一招之后,绝不还招。”
  白衣少年双眉微蹙,冷冷道:“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莫说一招,就是一百招你也无法伤我。”
  梦子孤在旁看得暗自起疑,他挺身而出,微一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敢问不是五大派门下与冷血教下吧!”
  白衣少年怔了一怔,随即冷声道:“不错,看来天魔教主倒有些眼光。”
  原来梦子孤早就见白衣少年在崆峒派的人群中,他本来以为是崆峒派的弟子,但是经他细察,觉得这少年冷傲寡言,崆峒派弟子竟对他都恭谨异常,此刻见他出现,胆敢向何人上叫阵,立刻知晓此人来厉定非同寻常。
  不过,梦子孤他也是位冷傲之人,他虽觉此人负有极高武学,但顶多绝不会高到如何程度。
  梦子孤闻言,鼻孔中轻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阁下非我天魔教之敌,在下想交个朋友。”
  白衣少年冷冷道:“天魔教和我非敌非友,但砌磋武学,仍是练武者家常。”
  天魔教众人目睹白衣少年对教主如此无礼,个个愤怒,大声喝骂。
  锐金旗下副旗主林草飞,跃身而出,喝道:“小子,你是否吃了虎心豹胆,敢对天魔教主无礼,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凭着什么如此狂妄。”
  白衣少年双眉一蹙,喝道:“你敢是找死!”
  他左手轻佛,林草飞闷哼一声,突然倒卧地上。
  这一下,众人心中大骇,梦子孤一个虎步,扶起林草飞,只见他双目圆睁,含怒而视,原来他身上“五极”穴,被一粒黄豆击中,钳入肉内半分,重伤倒地,梦子孤左掌运功取出那粒黄豆,解了他穴道。
  那知梦子孤运解三处穴道,林草飞居然没有醒转。
  白衣少年阴森森一阵冷笑,道:“哼!谅你也无法解开这穴道。”
  梦子孤被他一阵讥讽,心头大怒,冷笑道:“阁下打穴之术,确是高明,在下不才就接你几招试试。”
  白衣少年这手黄豆打穴,真是震动全场武林高手,大家都把眼光集中于他,不曾想到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功力如此深厚,已到飞花摘叶伤人的绝高之境,而且他所击穴道部位,这等诡臭。
  何人上本来有些轻视于他,这时不禁脸色微变,横身挡在梦子孤前面,道:“教主退下,待我先会一会他。”
  烈火旗令主白魔王、及洪水旗令主江龙王、后土旗令主玉扇子王元同跃身过来道:“教主与何护法,待会接下场,此刻杀鸡不必用牛刀。”
  白衣少年倏然由前后,撤出一柄乌光闪闪的墨剑,一横手中墨剑,向前走了两步,指着梦子孤道:“你们一起上吧!”
  白鹰王已接不住心头怒火,冷笑一声,喝道:“好狂傲的口气,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藐视本教。”
  白衣少年大怒,道:“你敢出口伤人!”
  手中墨剑一拍,“笑指天南”,疾刺过去。
  白鹰王一见他墨剑疾刺而到,他已将自己趁手兵器,青钢双轮拿出,左手青钢轮斜出一对,反向墨剑上面迎去。
  白鹰王刚才以镔铁棍和闻先智接战,因为那不是他惯使兵器,多半武技不能发挥出来,这时双轮在手,真是如虎添翼。
  要知他这青铜双轮,本是专门锁拿敌人兵器的外门兵刃,一封之势,暗含真力,想一举震开,或拿下对方长剑,同时右手的青铜轮一招“毒蟒出穴”如电也似的反向白衣少年前胸击去。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抽剑转身,身躯随着击来的凌厉攻势,轻轻一转,白鹰王但觉人影一闪,左轮压力一轻,两招全落了空。
  白衣少年闪开白鹰王的一招攻势,却不还击,滑步欺身,人已到了洪水旗主江龙王的身侧,冷冷道:“你怎么还不出手,当真是想出来看热闹不成?”
  洪水旗主江龙王,正在注意着场中情形,但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他会在与人拼搏的时候,竟能够分身闪到自己面前,是以他一听白衣少年之言,不由心头一凛,暗道:“今日之战,倒真不可轻敌了。”
  江龙王心念虽在转动,人却绝不迟疑,一怔之间,人已向后退了两步,气运双掌,蓄势待敌。
  白衣少年像似要在众高手之前,炫耀一下自己武功,他一见江龙王惊退,运功戒备之色,向他微一冷笑,转身举步,正待向后退的何人上、梦子孤两人扑去,逼两人也动手,猛觉身后一凉,一股劲气已破空袭到。
  变生突然,白衣少年要想停步让敌,已是迟了一步,但他乃身负绝技之人,知道偷袭之人,秘是烈火旗的白鹰王,这时他心恼白鹰王的背后偷袭,为了应付这肘腋之变,他左手一举一带,颠着袭来的劲道一划。
  白鹰王打的一股劲风,随着他左手一翻一送,突然袭向在旁策应的后土旗令主玉扇子王元同。
  玉扇子王元同站在一侧,因见白衣少年闪让的身法神奇诡奥,正自惊异,陡觉一股劲风,迎面直扑而来,一时之间,尚未看清这股力道是白衣少年借用白鹰王的内力袭来,挥掌一接,两股强猛的潜力一交,白鹰王与王元同各自被震退了一步。
  梦子孤与何人上在旁看得惊咦了一声,原来白衣少年所施这招武学,竟和“轩辕挪移大法”神功,借力移力打人之法相同,虽然方式身法不同,却跟轩辕挪移大法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手梦子孤与何人上心中大惊,不知这白衣少年是何派中人?
  场中众高手,也看出白衣少年所施移力绝学,和刚才梦子孤所施展的有同工之妙,这时观战的双方高人,个个心生惊奇。
  白衣少年腰躯一拧,转身挺剑反奔洪水旗主江龙王刺去。他存心炫露武功,是以想激起三人怒火,要他们一齐出手。
  要知天魔教五行旗令主,个个在江湖之上身份极高,如何能受白衣少年撩拨之气,江龙王大喝一声,一掌击去。
  江龙王在武林中被称为屠龙掌,掌力有碎石开碑之力,强猛的掌力,凝聚一团直逼过去。
  白衣少年朗朗一声傲笑,转身一招“穿云取月”闪闪墨光,直向后土旗令主玉扇子王元同刺去。
  主玉扇子王元同冷笑一声,凝立不动,暗中却运集功力,蓄势以待。
  直待白衣少年剑势刺到,才陡然一侧身躯,右扇左掌一齐攻出,玉骨扇直点前胸要穴,左掌却击向白衣少年左肩。
  这以静制动的反击,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极难闪避。
  但见白衣少年不慌不忙,左手疾出,手腕翻转之间,五指猛向玉扇子王元同击来左腕脉门要穴上扣去,右手长剑疾收,横胸上封,架开了玉扇。
  白衣少年这拿,封袭的手法,和一般常见的手法不同,刹那间攻守易势了,王元同反被迫的纵身向后跃退。
  白衣少年逼退王元同,白鹰王、江龙王已分由左右两侧攻来,白鹰王轮影滚滚,化全一团青光,江龙王也由肩后撤出一对判官笔,一招“巧打金铃”,笔风破空,疾点而到。
  这时冷血教与五大派的高手,也都围了过来,近看几人动手相搏的情形。
  只见白衣少年手中墨剑闪闪摆舞,随着飘忽的身法,一闪身躯,避开白鹰王、江龙王合击之势,改手还击,忽而振剑刺向玉扇子王元同,忽而振剑刺向白鹰王,天魔教五行旗三位掌旗令主,竟然无法胜他。
  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眼看白衣少年,以一抵三,不但毫无败像,而且剑势如龙,看着向三人刺击,无不暗生敬佩。
  梦子孤看得心中隐隐担忧,他已看出白衣少年还没出全力,而且他手中的墨剑,竟是柄极锋利的宝剑,但对方却不以剑取胜。
  忽闻白衣少年大喝一声,欺身向洪水旗令主江龙王疾攻二剑,长剑挥舞,幻化出朵朵剑花。
  江龙王眼看对方墨剑乌光耀目,攻来之势,凶诡难测,心知要糟,不敢挥笔封架,一收丹田真气,倏忽之间,向后退了三步。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道:“你还走得了么?”
  一侧身,迅快无比的欺身而上,避开了白鹰王攻袭后背一轮,剑随身进,疾向江龙王追刺过去。
  他这迅快抢攻之术,施的使人防不胜防,乘敌之危,蹈隙而攻。
  江龙王只觉他欺进之势来得太快,如影随形一般追到,封架闪避,均来不及,略一怔神,左臂已中了一剑,只觉一阵剧疼,不自主又向后退了两步,眼前掉落一双血淋淋的手臂,而那双判官笔,却断为七八截。
  这一手进击剑术,看得众高手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白衣少年墨剑是这样一柄断金切玉的宝剑,而他的剑式又是如此骇人见闻。
  江龙王突然唉哟一声,倒跌地上,因为墨剑太过锋利,江龙王手臂被断的刹那,便觉得疼痛,一瞬后,却痛得晕死过去。
  玉扇子王元同大喝一声,纵身疾跃而起,玉扇摇挥下击,洒下满天扇影。
  白衣少年左手一拂,借力跃起,右手长剑振胸上点,反向下罩扇影之中迎去,这招诡极奥极,长剑已入王元同下击扇影之中,忽然旋起一片乌芒,只听两人何时一声大喝,一齐由空中跌落下来。
  白土旗令主王元同,握扇右臂上鲜血直向下滴。
  白衣少年却反手一剑,横向白鹰王斩去。
  白鹰王看他顷刻间连伤江龙王、王元同两位掌旗令主,心中大生惊疑,左手青铜轮一招“力屏天南”,舞起一片轮影,封住白衣少年墨剑,右手青铜轮一招“推波助浪”,一直向白衣少年前胸击去。
  那知白衣少年横削的长剑,剑和轮影相触之时,陡然一沉右腕,长倒忽然斜斜刺出,避开了白鹰王左手封剑轮影,反向白鹰王击来的右腕上迎去。
  这一剑用的巧妙无比,抢尽先机,白鹰王右腕正好向白衣少年侧尖上撞去,被迫的自动收转而退。
  白衣少年大喝一声,忽的欺身而进,刺出长剑不收,援腕微微向上一扬,逼的白鹰王握轮左手自动向外一让,门户大开。
  白衣少年却震腕一剑,一声惨哼,白鹰王的一条右脚,已被墨剑齐膝割断,最倒地上。
  他在顷刻之间,连施奇奥剑招,剑伤三旗令主,出手又极狠辣,令人心寒,大感惊骇。
  梦子孤脸上罩上一层愁容,突听天魔教众中,响起一声断喝道:“好奇奥的武功,果然了得,待我殷某人领教几招——”
  跃出的人正是那满腹奇才的干墓谷主殷魂王,他人已跃起,手中骷髅剑,剑影一闪,直向白衣少年”期门“穴点去。
  白衣少年见他骷髅剑出手,便有一股澈骨寒风袭来,已知这人是位高手,他见剑式攻到,倒提墨剑,移步旋身,一招“十面威风”,幻化出一层层剑幕,避开一招,猛的翻右腕,墨剑疾出——势如怒龙出海,反向殷魂王刺去。
  干墓谷主殷魂王,武功超绝,不下于四大天王,又是久厉大敌之人,自知这式剑势的厉害,右手一指,骷髅剑护身,一紧双眉,猛吐右掌,一阵奇猛的力道,逼阻住白衣少年进逼这势。
  二人这一交手,各展绝学,只见剑光森森,乌龙条条,尤其殷魂王存心湔雪三旗令主折辱。
  骷髅剑影之中,不时乘机挥动左掌,着着俱是专寻白衣少年要穴攻击。
  后土旗令主王元同受伤较轻,经过运气调息,展开玉扇,由另一边攻上。
  陡然,天魔教光明大护法何人上,响起了一声朗笑,龙头剑拐挥摆一下,一道疾劲阻住王元同去路,道:“梦教主有令,殷魂王、王元同住手……”
  殷魂王猛攻一招,骷髅剑影顿收,身形一长,已落到梦子孤与何人上身侧。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手捋长须,缓缓向白衣少年走去,口中说道:“阁下武技果然了得,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江湖武林中,竟有这等奇才,实令老朽倾羡,今天机缘难再,老朽不才,愿意领教阁下两招西域绝学……”
  白衣少年闻言怔了怔,即冷声笑道:“厉害,厉害,何护法倒看出我西域一脉的武学了。”
  场中众高手闻听白衣少年是西域一脉中人,不禁心头为之一震。
  何人上微然笑道:“敢问阁下,西域仙侣,上官玄、皇甫静玉夫妇,是和阁下什么称呼?”
  白衣少年闻言,身躯微微颤抖几下,显然是心情有些激动,何人上见他脸上神色,已料知几分,又说道:“天魔教与西域一脉,自来无怨嫌之隙,若是阁下即时离开此地,本教绝不加以刁难。”
  冷血教的闪电毒龙手张天舟,冷声接道:“敢是天魔教害怕了西域一脉,方有此等宽容大量行迳。”
  张天舟为人刻毒,他目睹白衣少年武功超人,相貌出众,早就存的嫉妒恨意,他怕白衣少年就此收手,所以出言挑拨。
  西域白衣少年,一阵犹豫后,冷声道:“何护法要见西域武学,就请快出手,在下为了尊重你,愿意礼让三招……”
  西域少年为人便是这等猖狂,何人上听得心头狂怒,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娃儿,你就自信能逃得过何某三招么?也吧,既是如此,你就接老夫一招试试罢。”
  他语毕,覆的身形暴矮,右手一挥,龙头剑拐一招“伏地追风”,疾向西域少年下盘扫去。
  西域少年原地不动身肩不幌,猛提一口真气,身子凌空而起,半空中身形疾变,疾演“满地飞花”,但见剑光乱抖,直向何人上洒罩而下。
  何人上翻腕收拐,倒仰身躯,招变“观星测斗”,直迎千占剑花,借机一展腰,站起身子,挥动龙头剑拐。
  霎时间,拐影滚滚,层层如山。
  西域少年也一紧墨剑,演出西域一脉奇诡怪异的绝学,奇招突出,寒光绕,胜如风雷。
  何人上功力深厚,龙头拐施展开划空长啸,西域少年不愿以利剑取胜相触,未免失去很多抢制先机的枪会,相形之下,西域少年像似逐渐被逼落下风。
  但每当西域少年被何人上拐势逼的将要落败之时,就突然攻出了一招出人意料的奇奥剑势,迫退何人上,扳回劣势。
  转瞬之间,双方已相搏三十余招,仍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何人上眼看西域少年和自己力拚三十余招不败,而且剑势绵绵,愈打愈稳,心中既惊且怒,正待运集内功,全力反击之时。

  第三十八章:生死之赌
  忽听西域少年大喝一声,剑势突变。
  握剑抢回主动,着着迫攻。
  何人上武功虽强,但因西域少年攻出剑势奇诡难测,寒锋指袭之处,都是人必救的要害大穴。
  片刻间,强弱易势,何人上反被西域少年奇奥的剑招变化,逼的步步后退,空有着世无匹敌的神功,因拐势受制,无法施展。
  冷血教与五大派中,目睹西域少年功力如此深厚,不禁油然生出敬慕之心,个个聚精会神,目注场中。
  何人上忽然大喝一声,龙头剑拐一招“玄乌剑沙”逼开西域少年的剑势,振腕一掌,猛然截击过去。
  他这独步江湖的“剑元掌”劲力不但威力奇效,而且运用随心,一施展出来从未有人能躲得过去。
  但见西域少年应手而起,在空中运翻了几个斛斗,摔在地上。
  忽闻身后群雄惊哗笑语,不禁转向后一瞧。
  只见西域少年已由地上站了起来,闭目静立,运气调息。
  这情景不但使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心中暗生震骇,就是天魔教众,都觉着事非寻常不禁为之一呆。
  西域少年闭目,深长呼吸七次,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
  蓦然,他睁开双目,伏身极起长剑,大踏步向何人上走去。
  围守在他身侧的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纷纷向两旁让开,闪出一条路来。
  何人上见西域少年,竟未伤在“剑元掌”下,只觉前胸如受巨锤一击般,脑际矗然一声,不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一直待西域少年走近身侧,他才如梦初醒,口中唤了一声,道:“西域武学,当真有过人之处……”
  他强自镇静下心神,微微一顿接道:“老朽佩服的很。”
  西域少年呵呵一阵狂笑,道:“何大护法的‘剑元掌’神功,威力果然不凡,但我既未死在‘剑元掌’下,还想再领教几招?”
  何人上目光炯炯,盯在西域少年脸上,想以他广博的见闻,看出西域少年用什么方法,承受了“剑元掌”威力一击,竟未被创伤当场。
  他乃一代豪雄之才,心神略一镇静,灵智已开,他不信西域少年竟能以血肉之躯,挡受下“剑元掌”神力一击,是以不住在白衣少年身上搜索,想看出他以何物接挡“剑元掌”力。
  他这“剑元掌”神功,力能裂金穿石,纵然是身上暗藏有刀剑不入的铁甲,也要被指力戳破。
  西域少年忽的举手一招,“杏花春雨”疾刺过去,口中大声喝道:“何护法,你这般的瞧着在下,不知是何用心?”
  剑花朵朵,幻出一蓬乌雨滴下。
  何人上大喝一声,龙头剑拐,一招“排云摧月”,封架开白衣少年的剑势,探腕一拐,“排云取月”挟着一股奇厉的拐风,直点过去。
  这一拐不但迅快绝伦,而且是他全身功力所聚,以他惊人神力,集中一点击去,力道之强,直可透铁穿石。一白衣少年只觉那点来拐势,威猛惊人剑拐未到,拐风已自逼人,人受拐风逼迫,心中突然一动。
  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全身凌空而起,让开了一拐点击。
  何人上只觉这少年武功,奇高的难以猜测,如再假以时日,其威就实难限量,心念一转,杀机突起——他正待再运聚“剑元掌”功力击去。
  突见白衣少年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身,手中墨剑随着旋动的身躯,化成了一片墨芒,直罩下来。
  那旋转耀眼的剑光,使人无法料知剑锋真正的指袭所在。
  何人上虽然久厉江湖,见多识广,对武林之中各派的武功,知之甚多,但对西域少年半空旋身,振剑一袭的奇诡武学,竟然看不出用的是何种身法。
  但见一莲乌光,势如密云,滚掷而下,不由心中震骇。
  何人上纵横江湖数十年,定力是何等深厚,心中虽感震骇,神志可不慌乱,立时长啸一声,力注右腕,龙头剑拐舞起一片拐幕,虎虎生风,激带起地面沙尘,硬对白衣少年从天而降的凌厉攻势。
  西域少年半空中倏然调让丹田真气,下落的身形,陡然又上升三尺,长剑一收,满天乌云,顿时不见。
  只听他冷笑一声,身躯疾扑而下,长剑幻成一道黑线,与疾落的身势,合为一体,势如流星坠地,直向拐影中点去。
  何人上一见西域少年墨剑如流星点到,一紧拐势原想硬震,那知对方招数诡异,自己拐势再严密,依然无法挡拒,猛觉眼前乌光一闪,白衣少年墨剑已冲破如幕的拐影,乘虚直下。
  只听嗤的一声,微然声响。
  何人上但觉肌肤一寒,衣袖已被长剑刺穿,西域少年手腕若再一翻,何人上的手臂立刻要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只见人影一闪,何人上整个身躯被一股柔劲撞退,西域少年横剑而出的剑招,立刻落空。
  他已知来人是天魔教主梦子孤,手中墨剑一腾一转,斜斜反削过来。
  但是,他手中墨剑变招,梦子孤两指已轻搭上墨剑。
  西域少年连摇动三次墨剑,竟然不动分毫,他就这样停身半空中。
  冷血教主与五大派高手,暴喊一声,齐齐跃了出来。
  此刻,梦子孤若要伤对方,只要左掌击出,便可震落对方。
  白衣少年目睹这情形,猛一挫腰,墨剑向后一翻,双脚点落实地,星目含怒,凝视着满脸含笑的梦子孤。
  冷血教与五大派高手,见西域少年没有受伤方停下身子,包围场中。
  梦子孤低头细看了一下墨剑,微然笑道:“阁下武功超人,敢问尊姓大名?”
  西域少年双目含着怨毒之光,冷冷道:“乘人不备施袭,胜了也不是英雄,我之名号非英雄者不可闻。”
  梦子孤微然动怒,道:“英雄是什么?不是英雄又怎样?”
  西域少年道:“你有本领就正面接我几招。”
  罗子孤沉声道:“你若败了怎样?”
  西域少年傲然道:“万一败了,立刻一走了之。”
  梦子孤道:“好,把剑接住!”
  梦子孤右手轻轻一送,墨剑缓缓平飞过去,西域少年一接墨剑,问道:“你败了又怎样?”
  梦子孤听得一怔,他根本没想到败了怎样?因为要是自己败了,天魔教众就要遭受毁灭的惨祸,所以只有取胜对方的打算。
  梦子孤一时答不上话来,身旁的小蓝星突然接口道:“教主若败了,如你所说,改日再决胜负。”
  西域少年微然望她一下,冷声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小蓝星闻言娇嫩脸孔微然一红,自己和教主非亲非友,只不过相识一日夜,那谈得上什么关系。
  梦子孤望着小蓝星一笑,道:“她是我星小妹。”
  西域少年冷笑道:“你若败了,就亲手杀死她。”
  梦子孤怒道:“你说什么鬼话,天下那有这等便宜事?”
  西域少年道:“什么便宜不便宜,她一条命,可换取你们天魔教几千条人命,要是你败了,冷血教与五大派高手再加上我,围杀你们天魔教,你想天魔教众人能够抵挡吗?若是你如约杀了他,我就帮你一方,抵抗众人围杀。”
  他的话一出口,冷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议论纷纷,有的骂他不屑。
  梦子孤这时为难了,呐呐道:“这个,这个……不……”
  忽然小蓝星娇声道:“好,你若胜得梦教主,我甘愿自杀而死。”
  说着,她突然自怀中取出一柄晃闪闪的匕首,正是在地道中,梦子孤大妈骷髅胸口那柄匕首。
  梦子孤急道:“不行,不行,星小妹……”
  小蓝星怒道:“梦公子,你若不答应,我就先自杀了。”
  说着,她已将匕首向胸口刺去……
  梦子孤喊道:“星小妹,我答应,你不要……”
  西域少年冷然一笑,道:“好吧,你亮出兵刃!”
  梦子孤心中恨透了他狡滑,冷哼一声,随手向教众取过一柄长剑,抱剑而立,凝神静气,蓄势以待。
  这时梦子孤脑际只有一个念头,只胜不败。
  西域少年冷笑一声,手中墨剑,当胸点刺过去。
  梦子孤知他剑式诡谲,一时不敢出手,一吸丹田真气,准备向后跃去。
  只觉真气流转全身,念动气行,双脚还未顿地倒窜,身子已突然向后退去,一退就是七八尺远。
  西域少年一剑点空,突然疾向前面欺去,人还未到,一剑横扫而出。
  梦子孤微一侧身,让开剑势,举手还了两剑。
  西域少年这次劈出一剑,是也贯足真力,剑身锵锵啸响,尖锋颤动,诡状万分,而梦子孤内力深厚,这二剑也是凌厉至极。
  剑势出手,忽闻丝丝剑风,迫的西域少年撤剑向后跃退。
  梦子孤想不到自己真力,竟能借长剑传递过去,逼退了敌人,不禁微微一怔。
  西域少年跃退之后,也是一呆。
  只觉梦子孤还击的两剑中,挟着一股凌厉的剑风,剑势未到,剑风已自逼人,心头大骇而退。
  这时,天魔教中没有伤的弟子,都纷纷围了上来,何人上、说不得、许笑天、冷谦多、殷魂王等都蓄势待发。
  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也都蓄势待发,不过他们现在对于两人胜败,都无甚相关,甚至于喜欢西域少年败了。
  西域少年一声冷喝,手中剑转了一朵剑花,脚踏寒鸡步,缓缓斜刺过去。
  众高手目睹两人交接数招,看去虽似轻描淡写,其实是生死幻灭,极为凌厉的凶险恶搏。
  西域少年这次出剑,虽慢实快,平凡剑招中隐含无比诡谲变化,轻灵之中暗藏极为沉雄的劲道。
  旁观的一些武功较高诸人,已知由这一剑之中,便可决出胜负,众人的心,有如都提到口腔中。
  梦子孤脸色凝沉,挥剑轻轻一拨,长剑贴着对方剑势,疾滑而下。
  西域少年振腕弹剑,那知梦子孤手中长江剑上,似有一股极强的吸引之力,随着西域少年弹臂的剑势一转,巧妙无比的把他墨剑上力道,轻轻化去,剑势仍然贴剑而下,寒锋直逼手腕。
  要知这招奇异绝伦的剑招,正是梦子孤由智性和尚吟诵的经文中,悟透的一招绝学,名叫“万缕蛛丝”。
  不管对方内力如何强大,兵刃如何沉猛,弹震之力如何强劲,均无法震开这股隐柔的巧劲。
  剑势贴着墨剑而下,迫的西域少年只有松手弃剑,但这已经算败了。
  可是西域少年左手就在右手抛剑的同时,拍向梦子孤的剑身。
  “啪”的一声,梦子孤手中长剑,立断为两截。
  断剑与那柄墨剑,同时掉落地上,胜负摆平。
  原来这次仍是梦子孤疏忽,西域少年取巧,梦子孤目睹对方弃剑时,已将那股内力散去,所以西域少年才能一掌击断长剑。
  梦子孤冷哼一声,将手中断剑弃落地上,在对方没重拾起墨剑的刹那,陡然欺身向对方猛攻过去。左掌一挥直劈过去。
  西域少年在这个时候,已由怀中取出一柄匕首,斜斜划出一片光影,护住身子,却向后疾退了两步。
  梦子孤冷冷喝道:“你还能跑得了么?”
  右掌疾推,一股潜力,涌了上去!
  西域少年手中匕首,立时被一阵强猛劲气封住,转动失去灵活,不禁大吃一惊。
  就这微一分散心神,梦子孤已欺身而上,看来势不徐不疾,但却恰到好处,不论如何封拒,似都无法阻拦梦子孤欺进的身躯。
  一声闷哼……
  西域少年右腕脉门被梦子孤右手扣住,匕首落地……
  梦子孤恨他太过横傲,又伤了本教数位高手,心头大手挥摇,砰砰两声脆响……
  西域少年白嫩如玉的双颊,各着了一记耳光,登时红肿起来。
  这是西域少年生平从未有过之辱,说不出是恨,是怒……
  凝眸静立,但眼眶中却蕴含了莹莹闪光的泪水……
  倏然,西域少年双手掩面,疾飞而去,连那柄断金切玉的墨剑也不要了。
  蓦在此时,场中哗然大作,喝骂,呼喊,惨叫……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以及五大派中人,突然暴起围攻,天魔教众也上前迎战,场中一时之间造成混乱。
  梦子孤胸头怒火燃烧,大声喝道:“住手。”
  场中众人听到这声狮子吼,有如千斤重锤,击中胸前,个个心头震荡,不目禁全身一颤。
  天魔教众听到梦子孤喝止之声,同时,停下了手,但是冷血教众人,仍然趁势追杀,何人上与许笑天,说不得,冷谦多等挡住前周。
  梦子孤目光一转,从地面上拾起那柄墨剑,一提真气,身剑合一,一道黑光,电射过去。
  这正是剑术中最高的一种御剑之术。
  剑风如轮,寒虹疾射,看得人眼花心摇!
  灭绝仙婆拔剑迎接,但梦子孤已经御剑冲过。
  后面的冷血教四旗坛主,兵刃各自出手拦截,但乌光绕,剑气漫天,发出朵朵乌云,迫得四旗坛主纷纷向后退去。
  但闻几声惨叫连续声,四颗人头,先后飞起,血溅五步,尸骨僵硬。
  梦子孤大声喝道:“殷魂王率领五行旗众弟子,摆出阵势退后五丈,何护法,说不得先生,许天王,冷天王,四人迎接冷血教,少林派主要高手其余由我料理。”
  号令声中,梦子孤直向冷血教与五大派人群中冲去,指致,掌拍,剑劈,击无不中。
  片刻间,那些冲过天魔教阵式追杀的五大派与冷血教中人,已被他击杀二十余人。
  梦子孤这次已动起杀机,下手极狠,他所杀之人,不是头颅纷飞,便是拦腰而断,寸掌的人,不是被震断心脉而死,就是被指力点中要穴而死。每个中掌中指之人,鼻孔间,都涌出很多鲜血。
  这等惊人的屠杀声势,震骇住了悍不畏死的冷血教与五派高手,纷纷向后退去。梦子孤见击退强敌只得住手追杀。
  此刻,天魔教群众,已在千墓谷主殷魂王指挥之下,退出五丈,摆成一条长矩阵式,兵刃出鞘,寒气森森,近千教众,鸦雀无声。局势顿停——
  转眼扫向左边,何人上与说不得与五人,已被冷血教与五派高手,围困围住,何人上龙头剑拐,划起呼呼疾啸。
  场中众高手,被他逼迫得无法近身。
  这时少林派的罗汉堂首座天相禅师,已从随行弟子手中接过一支铁禅杖,和何人上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两人均有着深厚的内功,惊人的神力,又都用的重兵刃,攻拒之间,威势十分吓人,强劲杖,拐啸风,激排出一丈开外。
  要知这罗汉堂首座天相禅师,仍是少林派来围攻天虹宫的第二高手,功力非同小可,一时之间,何人上也难胜他。
  忽闻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大震,禅杖,铁拐相触一起,竟是半斤八两,谁也无法胜谁。
  何人上,哈哈一笑,道:“老禅师果然神力不凡,再接我一拐试试?”
  抡动龙头剑拐,一招“五狱压顶”当头直击而下。
  天相禅师低喧一声佛号,铁禅杖,“横架金梁”,果然又硬接一击。
  何人上长啸一声,抽拐横击,一招“力扫千军”拦腰疾扫。
  天相禅师立杖接拐,又是硬碰封开何人上的拐势。
  这两人三招硬打硬接,声震全场,在场之人谁都是久厉江湖之人,但也很少见过这等打法,不禁凝神观战。
  突然何人上将龙头剑拐交接左手,大喝一声,须发皆竖,右掌连用,“剑元掌”劲力,疾震过去,口中厉声喝道:“老和尚,接我‘剑元劲’,试试。”
  天相禅师脸色骤变,正将运功硬护一招,忽觉身后二股疾风迎撞过去,听到自己师叔慧果,与冷血教主灭绝仙婆的声音,道:“‘剑元掌’何足为奇,试试我‘般禅掌’、‘少阳一元罡气’……”
  话还未完,忽闻掌掌书三圣何人上,闷哼一声,身躯倒飞出二丈外摔倒地面。
  刹那大变,迅如电光一闪,天魔教各高手与梦子孤竟然援救不及。
  何况是慧果老僧,灭绝仙婆两侠盖世高手,所打出性命交修的“般禅掌”,与“少阳元罡气。”

  第三十九章:天假其便
  原来灭绝仙婆与慧果老僧,两人早已存心击疑何人上,说不得等数位高手,单只剩下梦子孤一人,独柱也难支大厦。
  所以在何人上和天相禅师力拼之时,两人已各运起神功,蓄势以待。
  就在何人上击出‘剑元劲’之时,慧果老僧纵身疾跃过来,左手打出一股般禅掌力,灭绝仙婆也随后而来。
  那般禅掌力,乃佛门无上心法,过刚则柔,过柔同刚。何人上的“剑元劲”和“般禅掌”力一接,立时觉出不对,只觉如击在一团棉絮之上,丝毫用不上力,心知不对,正待撤身而退,般禅掌力,已反击过来。
  幸他见闻博广,功力深厚,临危不乱,暗运内功,右掌左拐齐出,连续震出二道,“剑元劲”和强劲的拐风一挡。
  果然把慧果老僧,反击过来的般禅掌力,消解不少。
  那知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右手一扬,接着推出她的“少阳一元罡气”,一股凌厉暗劲,直击过来。
  何人上三运“剑元劲”功,真气已耗去不少,如何还能挡得灭绝仙婆蓄势一击,只觉前胸如受千斤巨锤一撞,身不由主的直飞而起,向外摔去。
  何人上身子落地,一挣扎,口中喷出一股血箭,又倒在地上。
  旁立一侧的冷血教徒与崆峒,青城门人,突然涌了过来。
  梦子孤看得惊怒莫状,倏然伏身拾起地上一柄单刀,运足内力,一振腕,抛掷而出。
  但见一道白虹,疾射而去,闪电般冲人迎去何人上身前的群众,刀光过处,血雨横溅,连伤了六七人,余威仍然不减。
  这等罕闻罕见的手法,不禁使冷血教和五大派中人,个个魂飞胆落,就是天魔教中人,也看的触目惊心。
  一刀未落,梦子孤又伏身捡起了第二柄单刀,一振腕电射而出。
  忽闻啸风破空,灭绝仙婆也掷出两剑,横里向刀击去,另一剑却是向梦子孤这边射来。
  但闻一声金铁交击,灭绝仙婆的长剑震断落地。
  但梦子孤掷出的单刀,不过微微一偏,仍然疾射过去。
  这次各人早已有备,各举兵刃,纷纷迎击,想把飞刀击落,那知飞来单刀,一遭拦阻,立时偏向斜飞,寒锋闪动,又伤了四人。
  梦子孤目光移注那飞来的长剑,手腕一扬,接在手中,一抖腕,反疾射向灭绝仙婆,脚尖一挑,手中又多了一柄单刀,随又掷出。
  几声惨叫传出,那涌向何人上身侧的十六位冷血教与青城,崆峒门人,尽数死伤在梦子孤飞刀之下。
  灭绝仙婆目睹射来的剑风凌厉,不敢伸手去接,微向左闪,手中月形短剑一挥,截断长剑,但两截断剑,余劲不衰,飞向灭绝仙婆身后的冷血教徒中,几声惨叫响声,又有七人死在两截断剑之下。
  这时,全场所有的搏斗,都为梦子孤惊人的飞刀屠杀声势所震慑,一个个停下了身手。
  这时,梦子孤手横西域少年的墨剑在胸前,目光环扫全场,看横尸遍地,血迹殷红不禁心中无限黯然,暗暗叹道:“这动手相搏之事,当真是惨酷无比,呼!刚才还是好好的人,转眼间就倒卧地上,动也不会动了,我要报父之仇,但这些人不都是和我一样的有着父母,子女么……”
  忽然间,他的目光投落到何人上的身上,僵卧不动,一股仇恨的怒火,猛又燃烧起来。
  他这时心里有着无比的矛盾,自己也不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才好!
  此际凶惨的搏斗,都静止下来……
  可是在场之人,心中都明白,这场惨烈大战,并没有真正的结束,静止下来的激战,随时有重新暴发的可能……
  梦子孤突然朗声说道:“众武林高手听着,本教主以及上代教主等属下教众,并非乱杀无辜,藐视上天好生之德之辈,今日冷血教,青城,崆峒,华山,昆仑,少林团攻我教,实则是受了奸人的挑拨,中间存着极大的误会,本教主视上苍好生之德,只要大家不忌顾仇恨,斗胆请双方罢斗……”
  他语未停,冷血教与五大派中,登时爆出哈哈,呵呵,荷荷,哗哗,嘻嘻……
  各种各样大笑之声。
  有数十人同声指斥,道:
  “小子丧心病狂,还要胡说八道。”
  “他发梦见了孤天血手令,成为武林至尊啦。”
  “他当咱们个个是三岁小孩儿,呵呵,我肚子笑痛了!”
  “冷血教及五大派死伤了这许多人,天魔教欠下了海样深的血债,他想三言两语,将咱们打发回去……”
  各派高手中,功力较为高强者,已经见过梦子孤露出的几手武功,他们深知梦子孤的武学,可能五派及冷血教的任何一人,都非他之敌手,所以闻了言,眉头暗蹙,黯然不语,听着各人的讥笑。
  少林派的藏经阁元通禅师,突然大声叱喝道:“梦小子,你满口胡言,我们少林派是为谁所挑拨?”
  梦子孤见了这元通禅师,心中就有气,当下冷声一笑,道:“就是你少林派的元相和尚,天见禅师之徒,他俗家名号为铁笛剑路华君。”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众人哗然动容,须知元相是上代掌门天见的入室弟子,佛学深湛,除了这次随众远征天魔教之外,从来不出寺门一步,连走出他的练功房地也极少,如何他会挑拨各派高手即攻天魔教?
  元通禅师喝道:“小贼,一派胡言。”
  跃身出来,右掌斜立,左掌便向梦子孤肩头劈了下来。
  梦子孤冷声一笑,随手举掌轻轻一格,说道:“少林的武艺高明得很,领不领教都是一般,倒是元通身掌藏经阁,亲自偷了归元天阳真经,大概武功非凡……”
  元通禅师闻言,心中大骇,抽身后跃,厉声喝道:“梦小贼,你是谁?”
  梦子孤知他心意,当下冷笑道:“梦小贼,就是梦小贼,你居然不知我名,为何骂我小贼,臭和尚该打。”
  他倏然身子一欺,左掌一扬,拍的一声脆响!
  元通禅师嘴巴中了一掌,这掌打得他满口鲜血,牙齿掉落三个,但也打得元通凛骇不已,因这掌根本令他半点也无法闪避。
  梦子孤打了他一掌,冷然一笑道:“哼,老实告诉你,我便是少林学世第一高僧之徒……”
  梦子孤说到此,故意略停顿下来,场中少林派,以及各派中人心头大惊,议论纷纷。
  原来此刻场中众人,除了云素月之外,没有知道他便是昔日少林叛徒,幻孤书生。其原因也是传说他已死了,自然没人会猜想到是他。
  梦子孤轻蔑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元通禅师,你们还记得六个月前,被你们全寺臭和尚,逼迫下山的师徒?”
  少林派群僧,个个脸色骤变,齐喝道:“他是幻孤叛徒,幻孤……残杀野狼山庄,百余日人命的恶贼……”
  这一下群僧,众起沸腾,梦子孤倏然仰首一阵凄怆厉啸,喝道:“住口!”
  随即冷声说道:“哼!叛徒!这个名词好不邪恶难听啊!笑话,你们这群臭秃驴,如此丧心病狂,岂不遗羞众天下武林,我跟师父智性有功于少林,那知却得以叛徒之名,追杀逼迫,害得师父惨死,哈哈,本来在下不记前恨,但你们这群秃驴却不知耻,清有野狼山庄百余口人命,误加在我的身上……”
  元通禅师不让他再说下去,喝道:“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叛徒,拿命来。”
  喝声中,元通禅师右手一根乌黑小铁杖,突然向着梦子孤面门一点,向旁跃开。
  梦子孤鼻中突然闻到一阵甜香,头脑昏眩,脚下几个跄踉,但天施地转,眼前金星乱舞……
  只听元通禅师喝道:“叛徒,我来清理门户……”
  语音中,纵身上前,左手五指向梦子孤右腋下的,“渊腋穴”上抓了下去。
  他知道这一把抓下,梦子孤绝无反抗之能,那知着手之处。便如抓到一张滑溜溜的大鱼皮,竟是使不出半点劲道。
  但听冷血教与五大派中人,采声雷动,叫道:
  “少林绝艺,今日名扬天下!
  “元通禅师神技惊人!”
  ……
  在那喝声中,梦子孤突然张口,向元通禅师吹了一口气。
  元通随然闻到一股甜香,头脑立时昏晕,这一下当真是吓得他灵飞魄散,张口欲待呼唤——
  梦子孤左手衣袖已在他双腿膝弯中一拂,元通禅师立足不定,扑地跪倒,伏在梦子孤的面前,便以跪拜求饶一般。
  这一个变故人人大出意料之外,明明梦子孤已然身受重伤,摇摇欲倒,那知一刹那间,变成元通禅师跪在他的面前。
  难道梦子孤当真有魔法不成?
  只见他俯下身去,从元通禅师手中取过那根小禅杖,哈哈长笑,朗声说道:“少林派自负名门正宗,真料不到还有一手放虫下毒的绝艺,这叫做出家修行和尚所修练的鬼蜮伎俩。”
  说着他一扬手中小禅杖,说道:“谁知道这根禅杖之中,竟藏着一个卑鄙阴毒的机关。”
  一面说,一面走到一棵花树之前,以禅杖对住花树一指,片刻之间,花瓣纷纷萎谢,树叶也变为黄色。
  从人看得清楚,无不骇然,均想:“元通在这条禅杖中藏得不知是什么毒药,竟有这等厉害?”
  只听得元通禅师伏在地上,犹如杀猪般的惨叫……
  声音凄厉,撼人心弦,啊……啊……啊……唉哟……的一声声长呼,犹如有人以利刃在一刀刀刺他的肌肤。
  本来以他这等武学高强之士,便是真有利刃加身,也能强忍痛楚,决不致在众人之前,如此大失身份的呼痛。
  要知元通禅师,仍是少林掌门元空之师弟,身管藏经阁,在元字辈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每呼一声,便是削了少林派众人的一层面皮。
  只听他呼叫几声,大叫道:“快……快杀了我!……杀了……我吧……”
  梦子孤冷声笑道:“不知你禅仗中所藏何毒?”
  元通禅师道:“这……这是金蚕……金蚕虫毒……快……快打死我……啊……啊。”
  众人听到“金蚕虫毒”四字,年轻的不知厉害,倒也罢了,各派耆宿却无不变色,少林众禅师低诵阿弥陀佛,有些正直的有德之士,已大声的斥责起来。
  原来这“金蚕虫毒”,出于南荒苗疆,乃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小虫虫,同时在周身交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
  武林中人说及,无不切齿痛恨,须知这种虫毒,无迹象可寻,凭你是神功无敌,也能被一个半点不会武功的妇女儿童下了毒手,只是其物难得,各人均是只闻其名,今日才亲眼见到元通禅师受其毒的惨状。
  梦子孤冷声一笑,问道:“你将金蚕虫毒藏在禅仗之中,怎么会害到了自己?”
  元通禅师道:“快……杀了我……我不知道,我知道……”
  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抓乱击,满地翻滚。
  梦子孤笑道:“你将禅杖中的金蚕虫毒放出害我,却被我用内力逼了回来,自己中毒,你还有什么话说?”
  元通禅师尖声大叫,道:“是我自已作孽……我自己作孽……”伸出双手扼在自己咽喉之中,想要自尽。
  但中了这金蚕虫毒之后、全身已无半点力气,拼命将额头在地下碰撞,也是连面皮也撞不破半点。
  这毒物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叫中毒者真的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偏又神智清楚,身上每一处的痛楚,加倍敏锐的感到,因此比之中毒立毙的毒药,其可畏可怖,不可同日而语。
  中此毒者,受罪七日七夜,肉腐见骨惨死。
  梦子孤冷声说道:“金蚕虫毒残酷的折磨,你大概已经知道,在下略微懂得一点医术,只要你答我问话,立刻替你疗治……”
  突然之间,少林派中两声清啸,同时跃出二人,手中长刀闪耀,纵身来到梦子孤身前,一高一矮,年纪均有五旬有余,这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那身矮老者尖声说道:“姓梦的,我少林派可杀不可辱,你如此对付我们师兄,非英雄好汉行为。”
  梦子孤冷然问道:“两位尊姓大名?”
  那矮小老者怒道:“谅你也不配问我师兄弟的名号。”
  一俯身,左手便去抱元通禅师。
  梦子孤拍出一掌,将他赶退一步,冷冷的道:“他周身是毒,只须沾上一点,便和他一般无异,阁下还是小心些吧,今日我要问他的话,对你们少林有益无害,你们不妨静听一下令你们惊异的事情。”
  少林掌门元空禅师,手抱绿玉禅杖,微挥道:“北派双老,敬请稍退,听他说话。”
  梦子孤闻言心中微惊,原来这两位老叟,是北少林一脉中人,要知少林源自百年前,便分为南北,北少林的武学,完全是走偏门捷径速成的武功,所以北少林的武学,是令人生感头痛的。
  这一高一矮老叟,闻言皆自退后一步。
  梦子孤张声向元通问道:“少林归元天阳真经,是为何人所夺?天见禅师是谁伪装的?”
  他前面第一问话,少林派各人暗中欣喜,惊异,但说到天见禅师是谁伪装的,个个横眉愤怒,有人骂道:“好小子,天见便是天见,还有何人伪装不成。”
  元通禅师这时全身痛痒难忍,叫声道:“我说……我说……你快救我……归元天阳真经,是天……”
  话至此处,元通挣扎的身躯,倏然静止不动。
  梦子孤在同时暴退丈外,喝道:“是谁,放暗器!”
  这一骤变,令人摸不着头脑,有的误以为是梦子孤暗下辣手毙了元通禅师,只有一些较高明的武学能手,才知那绝非梦子孤下手的,原来他们看到刚才有三道细小的白光,无声无息的飞向梦子孤与元通禅师。
  梦子孤双眼如电,扫视一下场中众人,但他也无法猜测出放暗器之人,眼看地上的元通,早已毕命。
  这时只听一人高喧佛号,缓步而出,身披灰色僧袍,貌相极是威厉,左手握了一串念珠,正是少林派达摩堂首座天鸣禅师。
  他步入广场,说道:“梦施主,你如何胡言乱语,一再诬蔑我少林门下?你虽然背叛少林,但仍是少林门人,当此天下英雄之前,少林清名岂能容你随口污辱?”
  梦子孤知这天鸣禅师,仍是天字辈中最是主持正义之人,这时听他一阵抢白,心中一震,暗忖道:“是啊!纵然少林寺群僧,对待自己不善,但我的武功也是源出少林的经文,俗语说:饮水思源……
  “但是,智性师父之死,而且他临终之言,嘱我残杀少林群僧,这叫我如何决定,若以智性那种仁慈为怀的生性,难道他会这等恨仇……不过,元相这恶僧,逼死父亲,残灭天魔教仇,的确非报不可。”
  梦子孤沉吟不语,天鸣禅师已喝道:“梦施主,天见师兄、元相师侄二人是少林寺德高望重之辈,算来也是你师长,你这种犯上的罪名,要如何受罚?”
  梦子孤躬身道:“大师不必动怒,请元相出来跟我对质,便知真相。”
  天鸣禅师沉着脸道:“梦施主一再提及敝师侄元相之名,你年纪轻轻,何以存心如此险恶?”
  梦子孤道:“我梦子孤是要请元相和尚出来,在天下英雄之前分辨是非黑白,怎地算是存心险恶呢?”
  天鸣禅师道:“元相师侄为我少林一派,苦战妖孽,力尽圆寂,他死后清名,岂容你……”
  梦子孤听天“力尽圆寂”四字时,耳朵中嗡的一声响,脸色登时惨白,天鸣禅师以后说什么话,一句也没有听见,喃喃的道:“他……他当真死了么?决……决计不会。”
  天鸣禅师指着南首一堆僧俗尸首,大声道:“你自己去看吧!”
  梦子孤走到这一堆尸首之前,只见尸体中有一具脸皮惨白,双目向上翻挺,果然是那铁笛剑路华君。
  他俯身一探那尸首的鼻息,触手之处,只觉脸上肌肉冰凉,已然死去多时。
  梦子孤又悲又喜,想不到逼死父亲的大仇人,终于恶贯满盈,丧生于此,虽然不是死在自己手下,但父亲之大仇,却是报了。
  他忍不住胸中热血上涌,仰天哈哈大笑,叫道:“奸贼啊奸贼,你一生作恶多端,原来也有今日。”
  这几声大笑,声震山谷,远远传送出去,人人都是心头一凛。天鸣禅师侧目斜睨,脸上犹似罩着一层寒霜。
  那边的少林长老慧果老僧,纵声喝道:“小子,走过来纳命吧!”
  这几个字,轰轰入耳,声若雷震。
  梦子孤愕然回头,道:“怎么?”
  慧果老僧道:“你明知元明师侄已死,却将一切罪过都推在他身上,如此恶毒,岂能饶你?何况野狼山庄惨绝人寰的血债?今日老和尚要开杀戒,你是自裁呢,还是非要老和尚动手不可?”
  梦子孤闻言,冷然一笑道:“在下如今已不是少林中人,你大师摆出戒律堂的威严,对我岂能加以约束?”
  慧果仍是上代戒律堂首座,专是施刑犯规门人,权威在握,平日骄狂已惯,而且他是全少林弟子中独一无二的前辈,此刻怎听惯梦子孤冷言相讥,他踏上一步,右手便向梦子孤肩头抓了下来,只见他自腕至指,伸得笔直,劲道极是凌厉。
  梦子孤傲然一笑,道:“这是龙爪手!”
  他身形一侧,也不知用何身法,轻飘飘的让了开去。
  慧果仍是当今少林掌门元空老师叔祖,武功非凡,在当今少林已是数一数二绝顶高手,这“龙爪手”,又是少林绝艺中的上乘,他一抓不中,第二抓跟着发出,这一招去势,更加迅猛刚捷。
  梦子孤一侧身,又向左侧闪避。
  稀知慧果已动了真怒,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呼呼发出……
  瞬息之间,这位慧果老僧,便像变成一条苍龙一般,龙影飞空,龙爪舞动,将梦子压制得无处躲闪。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梦子孤平平飞出,右手衣袖已被慧果抓藏,光光的一条右臂上长长五条血痕,鲜血淋淋而下。
  少林僧众喝采声中,却夹杂着一个少女的惊叫。
  梦子孤自声音来处看去,只见小蓝星一脸惊恐的神色,叫道:“梦公子,你……你要小心了。”
  梦子孤心中一动针道:“这小姑娘对我倒真的很好。”
  原来梦子孤太过大意,误以为这龙爪手自己学过,那知这龙爪手梦子孤只不过由智性口诵经文中学了十二手而已,当慧果连环出击第二十六抓时,梦子孤已无法料知下一招的变化,立刻被其控制。
  慧果施到第三十五招从左下角,斜翻而上,跟着又从右上角飞飘而下,两招混一,变幻难测,以致手臂被抓。
  慧果的五根手指,胜于五柄利锥,这一抓虽没伤到筋骨,但也已探入肌肤,大是疼痛只见慧果一招得手,纵身而起,又扑了过来。
  因来势太快,梦子孤一时没想到抵御之策,只得倒退跃开,慧果这如同雷奔电闪的一抓,便告落空。
  慧果一抓不中,第二抓跟着发出,梦子孤双脚纵身后退,两人面对着面,一个扑击,一个后跃,慧果连抓了八九抓,尽皆落空。
  两人始终相距两尺有余,虽然慧果连连速攻,也无可奈何梦子孤,两人轻功上的造诣,由此极明显的分了高下。
  要知慧果飞步上前,梦子孤却是倒退后跃,其间之难易,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但慧果始终赶他不上,脚下早已输得一败涂地。
  梦子孤只须转过身来,向前奔出数步,立时便将慧果遥遥的抛在后面了。
  其实梦子孤不须转身,纵然倒退,也能摆脱对方的攻击,但他所以一直和慧果不接不离,始终相距在二三寸间,乃在察看他龙爪手招教中的秘奥,看到三十七招时,只见慧果左手疾扑而前,用的又是第八招的手拿式。
  慧果老僧施出三十八招,是双手自上而下同抓,方位虽变,姿式却和第十三招“抢珠式”相同。
  原来这龙爪手只有三十六招,其要旨在于凌厉凶煞,不求变化繁多。
  慧果生平极少和人动手,中年之时,虽逢大敌,但只要使出这龙爪手来,无不立占上风,总是在十二招之前,便即取胜,自第十三招起,只是自已平时练习,从未在临时用过。
  这一次直使到第三十六招,仍未能将敌人折服,那是生平从来未有之事,到第三十七招时,迫得变化前招,力求克敌,心中暗自思量道:“这小子只不过仗着轻功高明,身形灵便,一味东躲西闪而已,倘若真和我动手拆招,未必挡得了我十二招龙爪手。”
  梦子孤这时却已看通了龙爪手,其厉害的关键所在。

  第四十章:怪异兵刃
  这一路三十六式的抓法,本身原无破绽可寻,但梦子孤此时精通各种武功,尤其是学会轩辕挪移大法神功之后,能在对方任何拳招中,造成破绽,但是,他心中暗自踌躇,道:“此刻我要取他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但少林派威名赫赫,这些慧果仍是少林寺中,硕果仅存的耆宿,我若在天下英雄之前将他挫败,少林派颜面何存?必然引起围杀,造成惨酷的局面,而自己也不能灭祖……”
  梦子孤压感难以下手之际,忽听慧果老僧,喝道:“梦子孤,你这是逃命,可不是决斗!”
  梦子孤道:“要决斗也成……”
  慧果乘他开口说话,而真气不纯之际,呼呼两招攻出,不料梦子孤纵身飘开,口中语继续接下去,道:“要是我赢得你,那便如何?”
  这几句话中,语气没有半分停顿,若是闭着眼听他,便跟心平气和的坐着说话一般无异,决不信他在说这三句话之间,已经连续闪避了慧果老僧的五招快速,凌厉的进攻。
  慧果老僧冷森道:“你轻功固是极佳,但要在拳脚上赢得我,却也休想。”
  梦子孤道:“过招比武,谁又能逆料生死胜败?我比你年轻的多,武艺虽劣,气力上可占了便宜。”
  慧果厉声喝道:“若是我在拳脚之上输了给你,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梦子孤冷声一笑,道:“你是少林派人,在下可不敢!在下若是输了,听凭大师如何处分,不敢有半句异言,但若侥幸我胜得一招半式,便请少林派退下天虹宫。”
  慧果老僧道:“少林派之事,由当代掌门作主。我只管得自己,我不信这龙爪手斗不了你。”
  梦子孤冷哼一声,涩声道:“少林派龙爪手三十六招,没半分破绽,乃是天下擒拿法中的无上绝艺,只不过你练得不大对而已。”
  慧果仍是少林硕果仅存的长老,龙爪手是少林绝艺,精奥奇诡,少林僧侣中会此技者极少,慧果是上三代的人,可说是最先习此技之人,龙爪手绝技,在少林派目前众僧之中算他是第一练此技者。
  梦子孤说慧果练得不对劲,场中众僧侣,齐皆横眉怒目,慧果怒道:“好吧!你要是破解得了我的龙爪手,我立刻回去少林寺,终身不出寺门一步!”
  梦子孤道:“那也不必如此!”
  两人这一番对答之际,四周众人采声如雷,越来越是响亮。
  原来两人一面对答,手脚身法却是丝毫不停,只有愈斗愈快,但说话的语调,却和平时一摸一样,绝无半点顿气促。
  当慧果老僧说“你轻功固是绝佳”,这句话时,呼呼连击出两招。
  梦子孤缓缓递出一招,封住了他下式攻击。
  慧果倏然双手颤动,疾施出三招。
  两人边斗边说,旁观众人的喝采声,却是始终掩盖不了。
  陡然间,梦子孤身形拔起,在空中盘旋着,连转四个圈子,愈转意高,又是一个转折,直落在数丈之外。
  众高手看得神眩目驰,那是生平所未见的绝世轻功,若非今日亲眼目睹,决不信,世间能有人练到这种地步,血魔天王韦阴虚,自负轻功之佳,举世无人能及,这时一见新教主之轻功绝技,岂不禁骇然叹服。
  梦子孤身子落地,慧果也已抢到他的身前,却不乘虚进击,大声道:“梦子孤,老衲要发招了!”
  梦子孤道:“好,大师,请发招。”
  慧果老僧道:“你还是不住倒退么?”
  梦子孤微笑道:“我此刻若再倒退半步,便算输了。”
  天魔教众高手听得梦子孤如此夸语,俱都暗吃一惊。
  他们个个见多识广,眼见慧果的龙爪手神威无俦,便是接他一招,也报不易,梦子孤武功虽然了得,但就算能胜,总也非百招之敌,攻守趋避,如何能不退半步?这句话说得未免过托大。
  不过,玲谦多,说不得等武功较高之士,他们也知道梦子孤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之人可能他胸有成竹。
  只听慧果老僧道:“那也不必如此,赢要赢得公平,输也要输得心服。”
  一言甫毕,喝道:“接招!”
  左手虚探,右手挟着一股劲风,直拿梦子孤左肩“缺盆穴”。
  正是龙爪手中,一招“拿云式”。
  梦子孤见他左手微动,便已知他要使此招,当下也是左手虚招,右手直拿对方“缺盆穴。”
  两人所使招式一摸一样,竟无半点分别,但梦子孤后发先至,却在一刹那的相差之间,占了先着慧果的手指离他肩头尚有两寸,他的五根手指已抓到了慧果的“缺盆穴”上,慧果只觉穴道上一麻,右手力道全失。
  梦子孤手指却不使劲,随即缩回。
  慧果呆了一呆,双手齐出,使一招“抢珠式”,拿向梦子孤的左右太阳穴。
  梦子孤仍是后发先至,那轩辕挪移大法,实是神妙无方,随意所之,他的两手探出,又是抢先一步拿到了慧果的双太阳穴。
  这太阳穴,何等重要,内家高手在比武之际,触手立毙,无挽救的余地。
  梦子孤的手指在他双太阳穴疾疾轻轻一拂,便即圈转,变为龙爪手中的第十七招“捞月式”,虚拿慧果后脑的“风府穴”,慧果被他拂中双太阳穴时,已是一呆,待见他使出“捞月式”更是惊讶之极,立即向后跃开半丈,喝道:“你……你怎地偷学到龙爪手?”
  梦子孤微笑道:“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强分派别,乃是人为,这龙爪手也未必全是少林派所独有,而且在下师父,乃是少林一份子,怎么叫偷学?”
  慧果低头沉思,一时想不通其中道理,说到这龙爪上的造诣,下一辈者以天见师侄为最,再来天鸣、天色、天相三位师侄学了一点,再放眼下二辈者,连元空掌门也还没得传授,自然别人也无法习得。
  梦子孤虽是智性所授之徒,但他不能接连两把,都能后发先至,而且出招的手法,劲力,方向部位,更是稳迅兼备,便有如数十年苦练之功一般,甚至要比我百年苦练的功力更深?
  他呆呆不语,广场中数千人的眼光,一齐凝注在他脸上。
  适才两人动手过招,倏忽两人,便即分开,除了第一流高手之外,余人都没看出谁胜谁败。
  只是眼见梦子孤行若无事,慧果却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显然优劣已辨。
  要知这龙爪手,经少林派数百年来,千练百锤,已成为不败的武功,精奥博大,若非梦子孤知道此武学厉害,也以龙爪手与之对敌,要想在拳脚上取胜,确是不易。
  慧果突然大喝一声,纵身过来,又手犹如狂风骤雨“捕风式”、“捉影式”、“抚琴式”“鼓瑟式”、“批亢式”、“捣虚式”“抱残式”、“守缺式”八式连环,疾攻而至。
  梦子孤神定气关,依式而为,捕风捉影、抚琴瑟鼓、批亢捣虚、忽残守缺,接连八招,招招后发而先至。
  慧果老僧这八式连环的龙爪手,绵绵不绝,便如是一招中的变化一般,快捷无比。
  那知他快,梦子孤更快,每一招都占了先手。
  慧果每出一招,便被逼得向后倒退一步,退到第七步,“抱残式”和“守缺式”,稳凝如山般使将出来。
  这两式正是龙爪手中,最后第三十五、三十六式的招数,一瞥之下,似乎其中破绽百出,施招者手忙脚乱,竭力招架,其实这两招似守实攻,大巧若拙,每一处破绽中都隐伏着厉害无比的陷阱。
  龙爪手原来走的是刚猛路子,但到了最后两式时,刚猛中暗囊阴柔,已到了返璞还真,炉火纯青的境界。
  梦子孤一声清啸,踏步而上,抱残、守缺两招虚式一带,突然化作一招“拿云式”由中云直攻而入。
  慧果大喜,暗想:“终教你着了我道儿。”
  说见他一条右臂已陷入重围,再也不能全身而退,当下双掌-498—回击,陡然圈转,呼的一响,往他臂弯上击了下去。
  这一招下去,梦子孤右臂非被震断不可。
  岂知双掌掌缘刚沾及梦子孤右臂,突觉一股柔和而厚重的劲力从梦子孤臂上发出,挡住了自己双掌下击。
  便在此时,梦子孤的右手五指,也已虚按在慧果老僧胸口“膻中穴”的周遭,宛似一双魔爪似的。
  在这一瞬之间,慧果心中登时万念俱灰,只觉数十年来苦练武功,闯荡江湖,全成一场幻梦,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梦子孤你的确比老衲高明得多了。”
  他左手抓住右手的五个手指,一施劲力,正要将之折断,突觉左腕上一麻,劲道全然使不出来。
  正是梦子孤的手指,在他手腕穴道上轻轻拂过。
  只听他朗声道:“晚辈仍是少林弟子,昔日恩怨一时也说不清,慧果老前辈何必如此自残自己,少林绝艺乃是天下无敌。”
  慧果在一时愤激之中,原想自断五指,终身不言武功,听梦子孤如此说,他仍对本门十分回让,若非如此,少林派千百年来的威名,可说在自己手中损折殆尽,自己岂非成了少林一派的大罪人?
  忖念及此,他突然大澈大悟,以自己年已近古稀,何必再在江湖武林争强夺胜,他眼中泪光莹莹,合什说道:“梦子孤,你年青有为,武艺出众,老衲既感且佩,尚望好自为之,以免辜负九泉之下的师父。”
  梦子孤一听到师父之名,脸色微变,但瞬间胸头怨仇立刻平静下来,他深深一揖,说道:“尚请大师恕晚辈,犯上不敬之罪。”
  慧果微微一笑,说道:“这龙爪手到了你的手中,想不到竟有如此威力,老衲以前做梦也料想不到,日后有暇,还望驾临少林寺,老衲等少林弟子,多多请教。”
  本来武林中人说到“请教”两字,往往含有挑战之义,但慧果这时说得十分诚恳,确是佩服对方武功,自愧不如。
  梦子孤忙道:“不敢,不敢!”
  慧果老僧在少林派中身份极是崇高,虽然他已无重要职司,但仍为少林僧众所推重。
  戒律堂首座天色禅师,乃是五大派围攻天魔教首领——元空禅师的师父,他知道今日之事,本门是不便再出手向梦子孤索战了。
  眼见如此情势,心中十分尴尬,天魔教覆灭在即,当今被梦子孤一大出手阻挠,倘若就此收手,岂不被天下豪杰,笑掉了牙齿?
  于是,天色禅师心生一计,斜眼向少林北派的两位老叟,使了个眼色,要知这天色是智多谋,他知道这时若北派中人出手,慧果师叔是无权干预的。
  那北少林的矮老者,也是位狡猾如狐的人,他一接天色禅师的眼色立刻会意,厉声喝道:“少林叛徒,向来诛而不赦,甚且你败坏少林清名令誉,南少林子弟恐怕你的淫威,但我俩兄弟,却不怕恶势力,今日我俩跟你拼了这两条老命。”
  那高老者也道:“我兄弟俩,跟你拼了这两条老命!”
  敢情这高老者,身材虽然高大,却是唯那矮老者是瞻,矮老者说什么,他便跟着说什么。
  梦子孤道:“两位高人在下并没背叛少林?”
  那高老者道:“师哥,这小子说没背叛少林,咱们就算了吧!”
  原来,这高老者性子憨直,对梦子孤只是暗存怯意,有些不敢和他动手。
  那矮老者厉声道:“誉隆万众,推为天下武林发源地的少林派,今日若是胜不得这小子,咱们岂能再立足于武林之中。”
  那高老者道:“好!喂!小子,咱们可要两个打你一个,你要是觉得不公平,那便乘早认输了事好吧?”
  那矮老者,眉头一皱喝道:“师弟,你……”
  梦子孤接口道:“两个打我一个,那是再好也没有,倘若你们输了,可不能再跟我教为难。”
  那高老者大喜,大声道:“咱们两个打你一个,你决计活不了,我师兄弟有一套两仪刀法,变化莫测,联刀攻敌,万夫莫当。我就可担心你定要单打独斗,一个对一个,你既肯一个,对我们两个,那是输定了,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
  梦子孤微然笑道:“我决不反悔便是,尚请刀下留情。”
  那高老者道:“我刀下是决不容情的,这路两仪刀法一经施展,越来越是凌厉,那可没有什么客气的。我看你小子人也不坏,劈死了你,全是怪可惜……”
  那矮老者怒喝道:“师弟,少说一句成不成?”
  那高老者道:“少说一句,当然可以,不过我是警告他留神,咱师兄弟这套两仪刀法,乃是反两仪,式式不依常规……”
  矮老者厉声喝道:“住口!”
  转头向萝子孤道:“请接招。”
  一刀便砍了过去。
  梦子孤举起元通那根禅杖,按在禅杖一端一引。
  那高老者大声叫道:“喂!喂!不成!不成!这个样子,咱们宁可不比。”
  梦子孤道:“怎么?”
  那高老者道:“这根小禅杖中有毒,不小心溅了开来,那可不是玩的。”
  梦子孤微笑道:“不错,这种剧毒之物,留在世上只有害人。”
  他说着右手食中两根手指挟住禅杖,往下一掷,那禅杖嗤的一声直没入土中,地下仅余一个小孔。
  这一手神功,广场之上再无第二人能够做到,众人忍不住都大声喝起采来。
  那高老者将力挟在腋下,双手用力鼓掌,说道:“你快去取一件兵刃来吧。”
  梦子孤本来不愿当众炫耀,不过今日的局面大异寻常,倘若不显示神功,艺压当场,定难令敌方罢手,当下道:“阁下看我要用什么兵刃好?”
  那高老者伸出手去,在他肩头拍了两拍,笑道:“你这娃儿倒也有趣,你爱用什么兵刃,居然问起我来。”
  梦子孤知他这么拍几下,不过是老人家喜欢少年人的表示,并无恶意,但旁观众人却都吃了一惊,心想两人对敌过招,一个人随随便便的伸去拍对方肩膀,而梦子孤居然也毫不疑忌,倘若那高老者手上使劲,或是乘机拍中他的穴道,岂不是不用比武,便分胜败?
  其实梦子孤有神功护身,那高老者倘若忽施暗算,也决计伤他不到。
  只听那高老者笑道:“我叫你用什么兵刃,你便听我的话么?”
  梦子孤微笑道:“那也不妨。”
  高老者笑道:“你武艺很好,十八般兵刃,想是件件皆能的了,你若有宝剑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但是要你空手和我们两个老人家过招,又是太说不过去。”
  他所说宝剑,是指西域少年留下的那柄墨剑,梦子孤笑道:“空手也可以。”
  那高老者游目四顾,想要找一件最不称手的兵刃给他,突然看到广场左角放着几块大石,每块总有二三百斤重,便道:“我让你也占些便宜,用件极沉重的兵刃。”
  说着向那几块大石一指,仰天呵呵大笑。
  他愿意是出个难题,开开玩笑,须知这些大石每块都极沉重,力气小些的人,连搬也搬不动,何况那些大石被人长期来当作凳坐,四周光溜溜的,无可着手之处,那能作为兵刃?
  不料梦子孤微微一笑,说道:“这件兵刃倒也别致。”
  说着,缓缓走了过去。
  那高老者连连摇手,叫道:“我是跟你说笑话的,不用当真,还是拿一把普通剑来,试试我師兄弟的刀法吧。”
  梦子孤却不停步,走到石块之前,左手一抄,已抄起了一块最大的岩石,轻飘飘的托在手里,回过身来,说道:“两位请!”
  话音甫毕,连身带石一跃而起,纵到了两位老者的身前。
  众人只看得张大了口,连喝采也忘记了。
  那高老者伸手猛拉自己的胡子,叫道:“这这个可是奇哉怪也!”
  那矮老者,却知今日实是遭上了一生平从未所见的大敌,自己师兄弟的一世威名是否能保,全看这一战了。”
  当稳步凝气,目光注视着梦子孤,说道:“有僭了!”
  白光一闪,身随刀进,直攻梦子孤的右肋。
  那高老者道:“师哥,真打吗?”
  矮老者怒道:“还有假的?”
  刀锋一掠,斜劈梦子孤的肩头。
  梦子孤旁退一步让开,只见斜刺里青光闪耀,高老者的青铜刀砍了过来。
  梦子孤喝道:“来得好!”
  他两手横带石头一挡,当的一声响,这一刀砍在石头之上,火花四溅,石屑纷飞,梦子孤提起石头,顺势推了过去。
  高老者叫道:“啊哟,这是‘顺水推舟’,你使石头也有招数么?”
  那矮老者大声喝道:“师弟,‘混沌一破’!”
  一刀从背后反划了个弧形,弯弯曲曲的斩向梦子孤。
  那高老者接口道:“太乙生萌,两仪合德……”
  矮老者接口道:“日月晦明。”
  两人一面呼喝,刀式源源不绝的递出,梦子孤施展功力,将那块大石托在手里运转如意,宛惟玩弄一个铁弹。
  那高矮二老使开了两仪刀法,招招狠辣,式式沉雄。
  那知梦子孤手中这块石头实在太大,只须稍加转侧,便尽数挡住了二老砍劈过来的招数。
  酣斗良久,梦子孤突然将大石旆空中一抛,双手揪住高矮二老的头颈,面对面的一挤,二老被他抓住穴道,半步也动弹不得,梦子孤身子向后弹出,那块大石已向二老头顶压将下来。
  二老颈后的穴道已被封闭,这块二百多斤的大石头砸了下来,焉有不粉身碎骨之理?
  众人失声惊呼声中,梦子孤左掌扬出一拍,将大石推出丈?余,砰的一声,落在地下,陷入泥中几有尺余。
  他微笑着,伸手在二老肩头轻轻拍了几下,说道:“两位老人家休得惊慌,晚辈跟两位开个玩笑。”
  他这么一拍,高矮二老被封的穴道登时解了。
  那矮老者,脸如死灰,长叹道:“罢了,罢了!”
  高老者却摇头道:“这个不算。”
  梦子孤道:“怎么不算?”
  高老者道:“你不过仗着力大,搬得起这块大石头,可不是在招式上胜了我们。”
  梦子孤道:“那么咱们再比?”
  高老者道:“当然重来,不过得想个新鲜法儿才成,否则净给你占便宜,咱们输了也不心服,你说是不是?”
  梦子孤点头道:“是!”
  小蓝星站在一旁,一直注视着场中的比并,这时她伸手刮着脸皮,叫道:“羞啊!羞啊!胡子一大把,自己老占便宜,反说吃亏。”
  她手指上下移动手腕脾铁链,便叮当作响,甚是清脆动听。
  那高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常言说得好,吃亏就是便宜。我老人家吃过的盐,还多过你吃的米。我走过的桥,长过你走的路,小丫头喳喳什么?”
  高老者回过头来,向梦子孤道:“要是你不服,那就不用比了。反正这一回较量你没有输,那也没有赢,双方扯了个直,再过三十年,大爱再比也不迟……”
  那矮老者,听他越说越是胡混,自己师兄弟二人,仍是北少林的耆宿,怎能如此要赖,当即喝道:“姓梦的,我们认栽了,你要怎般处置,悉听尊便。”
  梦子孤道:“两位请便,在下只不过要请二人退出此是非之地。”
  那高老者大声道:“这个不成!我还没说出比武新鲜的主意,怎么你就打退鼓了?这不是临阵退缩,望风披靡么?”
  矮老者皱着眉头不语,他知这个师弟虽然一生疯疯癫癫,但靠了一张厚脸皮,往往说得对方头昏脑胀,就此转败为胜。
  今日在天下众英雄之前施此技俩,原是没什么光采,然而如果竟因此胜了梦子孤,至少功过可以相抵。
  只听梦子孤道:“依阁下之意,该当如何?”
  梦子孤知道今日若不使敌人心服口服,自家天魔教以后定难扬威天下武林,所以他打算要施展一下绝技,令众高手无言摄服。

  第四十一章:正反两仪刀剑
  高老者道:“咱们北少林一派独创这套‘反两仪刀法’的绝艺神技,你是尝过味道了,殊不知昆仑派有一套‘正两仪剑法’变化之精奇奥妙,和本派的刀法可说是一时瑜亮,无分轩轾。倘若刀剑合壁,两仪化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相调,水火互济,唉……”
  他说到这里,不住摇头,缓缓叹道:“威力太强,威力太强!你是不敢抵挡的了!”
  梦子孤转头向着昆仑派,说道:“昆仑派那位高人肯出来赐教?”
  那高老者抢着说道:“昆仑派中,除了马正西夫妇之外,常人也不配和我师兄弟联手,就不知马掌门有这个胆量没有?”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呆,暗忖道:“这老儿说他傻,却又不傻,他是要激得昆仑派中的两大高手下场。”
  马正西和童班贞对望了一眼不语。
  只听高老者说道:“昆仑派的马氏夫妇不敢和你动手,那也难怪,他们的正两仪剑法虽然还不错,但失之呆滞,比起咱哥俩的反两仪刀法来,原来稍逊一筹两筹。”
  碧螺剑童班贞大怒,纵身入场,指着那高老者,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高老者道:“我也姓马,马夫人主服。”
  这两句话一出口,旁边众人有许多笑了出来,显然这高老者,是检了个现成便宜。
  碧螺剑童班贞,是昆仑派的“太上掌门”,连她丈夫平日也忌她三分,数十年来在昆仑山下愿指气使惯了,数百里方圆之内,俨然是个女王一般,她如何肯受高老者这等奚落取笑!
  突然间,嗤的一声响,她一剑直向那高老者左肩刺了过去。
  这一下拔剑出招的手法,迅捷无伦。
  在一瞬之间,还见她两手空空,柳眉微竖,一瞬之后,已是长剑在手,剑尖离高老者的肩不及半尺。
  那高老者一惊之下,回刀横挥,当的一响,刀剑相交,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童班贞这一剑格开了。
  童班贞使的是一招“金针渡劫”,那高老者使的却是一招“万劫不复”,一正一反,均是施展了两仪术数中的极乘。
  莫看那高老者,在梦子孤手下缚手缚脚,似是功夫平庸,实则他刀法上的造诣,确是不同凡响。
  两人刀剑相交,各自退开一步,不禁一怔,心下均是佩服对方这一招的精妙。
  两人派别不同,武功大异,生平从未见过面,但一招之下,发觉自己这套武功,和对方若合符神,配合得天衣无缝,犹似一个人一生寂寞,突然间,遇到了知己般的欢喜。
  碧螺剑童班贞,沉思道:“他北少林的反两仪刀法果然了得,若和他联手攻敌,当可发挥天下兵刃招数中的极乘。”
  当下她回头向马正西叫道:“喂,你过来!”
  马正西虽对妻命不敢违,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仍要摆足掌门人的格子,“哼”的一声,缓缓站起,四名小僮在前引路,一位手捧长剑,一棒铁琴,另外两位僮子各持拂尘。
  走到广场中心,四名小僮躬身退下,分站在马正西身后。
  童班贞道:“北少林的两仪刀法,招数上倒也不算含糊。
  那高老者嬉皮笑脸的道:“多蒙赞赏。”
  童班贞横了他一眼道:“咱们四个人就拿他喂喂招,切磋一下昆仑,北少林两派的武功。”
  童班贞话虽如此说,但她心情极为沉重,因她跟马正西曾经在雪谷中败在梦子孤的手下,而且他那时又是断腿,虽然那时自家夫妇,没施出看家本领,但要胜他也是天大难事。
  梦子孤向她微微一笑,道:“久仰贤夫妇剑法通神,敬请剑下留情。”
  马正西从身后小僮手中接过长剑,说道:“梦教主用什么兵刃?”
  梦子孤冷然一笑,目光望着马正西夫妇和北少林的高矮二老分站四角,两把弯刀和两柄长剑在日光下闪烁不定。
  他突然双臂一振,身子笔直跃起,到了空中,轻轻一个转身,扑向西首一棵梅树,左手一探,折了一枝梅花下来,这才飘身落地。
  众人适才已见过他施展轻功,此刻回旋折梅,虽非跃得极高极远,但神姿飘逸,轻若行云,人人看了都是心头说不出的舒适。
  梦子孤手持梅花,移步走入四人之间,高举梅枝,说道:“在下便以这梅枝当兵刃,领教两派的高招。”
  那梅枝上疏疏落落的生着十来朵梅花,其中半数兀自含苞未放。
  众人听他如此说,都是一惊,暗道:“这梅枝一碰即断,那能和对方的实剑利刀较量?”
  童班贞冷笑道:“很好,你是丝毫没将咱们放在眼下了?”
  梦子孤道:“我曾听人道及,当年昆仑派前辈,有位胡剑明先生,扬威天下,世称‘武林第一剑’,只可惜咱们生得太晚,没能瞻仰前辈的风范,实为憾事。”
  他这几句话,人人都听得出来,梦子孤赞昆仑派的前辈,却是将眼前的昆仑人物看得不堪一击。
  猛听得昆仑派中,一声如破铁的大声喝道:“小贼种,谅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对我师父无礼?”
  喝声未毕,一个身穿杏黄道袍,满腮虬髯的中年道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身随剑至,直向梦子孤背心刺去。
  这道人身法极快,这一剑刺出,虽似事先已有警告,但剑招实在支得太快,实和偷袭绝无分别。
  梦子孤竟不转身,待那剑光将要触到他背心衣服,左足向后翻出,一脚踏将下去,刚好将对方长剑踏在地下。
  那道人用力一抽,竟是纹丝不动。
  梦子孤转头望着这道人满脸胀得通红,竭力抽剑。
  原来这中年道士是昆仑掌门马正西之首徒——东阳子。
  梦子孤有意让对方吃苦头,突然左脚一松,顺势用鞋底在剑刃上一点。
  东阳子没料到他会陡然松脚,力道用得猛了,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凭着他的武功修为,这一下虽然出其不意,但立时便可拿桩站定,不料他刚使个,“千斤堕”要稳住后退之力。
  猛地里,剑上一股极强的力道传来,将他身子一推,登时一屁股坐倒,绝无抗拒的余地。
  跟着听得叮叮叮!的几声清脆响声,他手中长剑已寸寸断绝,掌中抓着的只余一个剑柄。
  东阳子惊惭难当,一瞥眼,只见师娘满脸怒色,心知自己这一下丢了师门极大的脸面,事过之后必受重责,不禁更是惶恐,急忙一跃站起,喝道:“小贼种……”
  梦子孤本想就此放了他,但听他骂到“小贼种”三字,那是辱及了父母,手中梅技在他身上一掠,已运劲点了他胸腹间的三处要穴,脸上装做不知,对高矮二老和马氏夫妇说道:“放请进招吧!”
  童班贞对东阳子低声喝道:“走开!丢的夫人面子还不够么?”
  东阳子应道:“是!”
  可是,他竟不移步。
  童班贞怒道:“我叫你走开,听见没有?”
  东阳子道:“是!是!师娘,是!”
  口中说得十分恭谨,却仍不动。
  童班贞怒极,心想这家伙干么不听起话来?
  原来梦子孤拂穴的手法快极,童班贞眼光虽然敏锐,却万万想不到梦子孤的内功,如此出神入化,劲力可借柔物而传,梅枝的轻轻一拂,无殊以判官笔连点他数处的穴道。
  童班贞伸手在东阳子肩头重重一推,喝道:“站开些,别碍手碍膊!”
  东阳子的身子平平向旁移开教尺,手中姿式却是半点没有改变,就像是一尊石像被人推了一般。
  这么一来,童班贞和马正西才知这徒儿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梦子孤点了穴道,心下暗自骇然。
  马正西伸手便去东阳子腰肋,想替他解开空道。
  那知劲力透入,东阳子仍是一动不动。
  这一下童班贞大怒,一剑便往梦子孤眉心挑来。
  便在同时,铁琴手马正西长剑指向梦子孤后心,跟着北少林高矮二老的攻势也即展开。
  梦子孤身形一晃,从刀剑之间窜了开去,梅枝在马正西脸上掠过。
  马正西斜剑刺他腰肋,迫他用梅枝来格。
  梦子孤左手食指弹向矮老者的单刀,梅枝便格向马正西的长剑。
  马正西长剑微转,剑锋对准梅枝削去,心想你武功再高,木质的枝树,终不能抵挡我剑锋之一削。
  那知梦子孤的梅枝跟着微转,平平的挡在剑刃之上,一股柔和的劲力送出,马正西的长剑直荡了开去。
  当的一响,刚好格开了高老者过来的一刀。
  高声者叫道:“啊哈,马正西你倒戈助敌么?”
  马正西脸上微微一红,不能自认剑招被敌人内劲引开。只说道:“胡说八道!”
  狠狠一剑,疾向梦子孤刺去。
  他出招攻敌,童班贞正好在梦子孤的退路上伏好了后着,高矮二老跟着施展反仪仪刀法。
  这两仪刀法和两仪剑法,虽然正反有别,但均是从八卦中化出,再回归八卦,可说是殊途同归。
  四个人越使越是顺手,刀剑聚合得严密无比。
  梦子孤本也料到他四人联手,定然极不好斗,却不知正反两套武功联在一起之后,阴阳相辅,真是没丝毫破绽。
  他数次连遇险扫,倘若手中是一件兵刃,当可劲震断对方刀剑,偏生一开始过于托大,只拿了一根梅枝。
  陡然间,矮老者一刀着地掷到。
  梦子孤闪身相避,童班贞却一剑疾弹出来,喝一声道:“着!”已刺中梦子孤的大腿。
  梦子孤曲指一点,马正西的长剑又已递到,高矮二老的单刀分取上盘下盘下盘。梦子孤一时难以抵敌,灵机一动,滑步抢到了东阳子身后。
  童班贞跟上刺出一剑,招数之狠,劲力之猛,硬是欲置梦子孤于死地,那里是比武较量的行迳?
  其实武林比斗便是如此,梦子孤在东阳子身后一缩,童班贞这一剑险险刺在徒儿身上,硬生生的撤开。
  东阳子却已骇得“啊哟”一声的叫了出来。
  待马正西从左首攻到,梦子孤又是在东阳子身侧一避,他一时还捉摸不到这两路正反两仪武功的要旨,想不出破解的法子,只有绕着东阳子东一转,西一闪,暂且将他当作挡避刀剑的盾牌!
  他心中暗叫道:“梦子孤啊,你也未免太过小觑了天下英雄,今日才遭此厄。‘骄者必败’,这四个字,从今以后可得好好记在心中。焉知世上没比‘轩辕挪移大法’更厉害的武功,没有比梦子孤更浑厚的内劲,常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那是半点不错的。”
  梦子孤大腿上刺伤虽然不重,但鲜血点点滴滴的流下,看上去情势颇为狠狈。旁观众人之中,却有许多人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原来东阳子犹似泥塑木雕站在当地,梦子孤在他身侧钻来跃去,每当马正西等四人的刀剑,从他身旁间不容发的刺去劈过,东阳子便大声“咦”“啊!”“唉哟”的叫喊,偏又半点动弹不得。
  当真是十二分的惊险,十二分万的滑稽。
  童班贞怒气上冲,眼见接连数次均可将梦子孤伤于剑下,都是东阳子横挡其间,碍手碍脚,恨不得一剑将他劈为两段。
  只是师徒之情,下不得手。
  高老者叫道:“马夫人,你不下手,我可要下手了。”
  童班贞恨恨的道:“我管得你么?”
  高老者一刀横扫,迳往东阳子腰间砍去。
  梦子孤心想不妙,这一刀若是教他砍实,自己少了个挡避兵刃的盾牌,当下他左手衣袖一拂,一股劲风,将高老者的这一刀荡了开去。
  梦子孤身子一闪,让在右首。
  矮老者这一刀却不变向,疾向东阳子肩头劈了下去,便似收不住势,非砍往他身上不可,口中却叫道:“东阳道兄,小心。”
  原来这矮老者极工心计,知道若是劈死了东阳子,势必和昆仑派结怨成仇,这时装作迫于无奈,咎非在已,以后便可推御罪责。
  梦子孤回身一掌,直拍矮老者的胸膛。
  矮老者气息一窒推出,左手一掌推出,手中单刀却仍是劈向东阳子。
  蓦地里双掌相交,矮老者踉跄后退,险些跌倒。
  东阳子眼见梦子孤两番出手,相让自己,心下暗生感激之意,暗想道:“今日若是逃得性命,决不能和北少林这高矮二贼善罢甘休。”
  这时马正西,童班贞夫妇见梦子孤回让东阳子,两人均是一般的心想:“这小子多了一层顾虑,交手更加缚手缚脚。”
  两人竟不感觉微微之德,剑招上越发的凌厉辛辣。
  高矮二老的刀招也是绝不放松,忽攻梦子孤,忽砍东阳子这其中虽然梦子孤是主,但二老知道若要伤他,极是为难。
  但如攻击东阳子而引他来救,易于造成对方的破绽,因此反宾为主,二老的两柄弯刀,倒是往东阳子身上招呼的为多。
  梦子孤越斗越是情势不利,心想:“我打他们不过,纵是送了自己性命也就罢了,何必害这个道人?”
  当下一掌逼退高老者,右手梅枝一颤,已将东阳子的穴道解开。
  便在此时,矮老者的一刀又已砍向东阳子下盘。
  梦子孤飞起一脚,踢他手腕,矮老者忙缩手时,不料东阳子穴道已解,突然砰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矮老者鼻梁之上,登时鲜血长流。
  矮老者的武功原比东阳子高得多,但那料得到他默立了这么久,居然忽能活动,变起仓卒,自是闪避不及。
  天魔教众一见,无不哈哈大笑。
  童班贞喝叱道:“东阳,快退下!”
  东阳子道:“是,那高的还欠我一拳!”
  他伸掌想去打那高老者时,矮老者盘扫一腿,虚砍一刀,拍的一响,左手肘已撞在东阳子胸口。
  这三下连环三式,乃是北少林的绝技之一,东阳子身子晃了几晃,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
  马正西左手手掌搭在他的腰后,掌力一吐,将他一个肥大的身躯平平送出数丈以外,向那矮老者,道:“好一招‘长江三叠浪’!”
  手中长剑却是嗤的一声,刺向梦子孤。
  他掌底躯徒,口中讥刺,剑下刺敌,分别对付三人,竟然潇洒自如,可见昆仑掌门人,也有非凡的修为。
  高矮二老不再答话,凝神向梦子孤进击。
  此刻他四人虽然互有心病,但东阳子这碍障一去,四个人刀法,剑法,又配合得宛似天衣无缝一般。
  梦子孤内力充沛,便是再斗一日一晚,也不致疲乏,但对方四人的招数实在太过精巧,此攻彼援,你消我长,四个人合成了一个八手八足的极强高手,招数上反覆变化,层出不穷,所生出的压力越来越是沉重。
  看来再斗二三百招,梦子孤不免命丧当场。
  要知这正反两仪刀剑之术,却是以河图洛书,以及伏义文王的八卦方位中推演而成的,其奥妙精微之处,如果研到极致,实非同小可。
  马正西夫妇及高矮二老只不过学得二三成而已,否则早已将梦子孤毙于刀剑之下,但饶是如此,梦子孤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浑厚内力,却也无法脱困于这正反两仪的刀剑之外。
  这一番剧斗,人人看得怦然心动,只听得马正西夫妇的剑上生出嗤嗤声响,剑气纵横,步步进逼!

  第四十二章:巧计破敌
  梦子孤对于眼下之计,只有严密守护,累得对方力疲,再行俟机进攻。
  不料敌方四人都是内力悠长之辈,双刀双剑组成了一片光幕,将梦子孤密密包围,不知何时才显疲累之象。
  梦子孤无可奈何,只得苦苦支撑。
  马正西等虽占上风,但四人心下却都满不是味儿,以他们的身份名望,却缠斗梦子孤不下,而且又是四剑联手,施出天下武林最为绝高的正反两仪剑法。
  好在梦子孤挫败许多高手在先,无人敢小觑于他,否则他们真要汗颜无地了。
  梦子孤反击的招数渐少,但要进招伤他,总是让他在千钧一发的危险局面下,躲了开去。
  四人都是久临大敌,身经百战,越斗得久,越是不敢怠忽,竟是半点不见焦燥,沉住了气,绝不贪功冒进。
  蓦在此时,突听蓝小星对殷魂王说道:“梦教主的武功十分怪异,可惜被招数钳制得缚手缚脚。”
  殷魂王本是极为机警之人,他骤然闻言,心头一震,已知小蓝星话中含意,不禁问道:“小姐妹,你可清楚正反两仪的变化。”
  殷魂王这问话,本是存着侥幸,因为他也是深通奇门易理之人,但对于正反两仪变化之数,却始终想不出,当然他绝不相信这小丫头,会懂得此术,不过他见她和梦子孤一起来,可能她有惊人的武技。
  小蓝星道:“这正反两仪,是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正变八八六十四招,奇变八八六十四招,正奇相合,六十四再以六十四倍之,共有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天下武功变化之繁,可说无能出其右了。”
  殷王惊魂叹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此种奇门异术之学中,要算以此为最了。”
  小蓝星轻嗯了一声,道:“这正反两仪,招数虽多,终究不脱于太极为阴阳两仪的道理。阳分太阳,少阴,阴分少阳,太阴,是为四象。太阳为乾兑,少阴为离震,少阳为异坎,太阴为艮坤,这四位前辈招数果然精妙,其实最厉害的是脚下步法的方位。”
  她声音清脆,句句以丹田之气,缓缓的送了出来,许多人不禁都转头看着她。
  掌琴书三圣何人上,他现在于教众之中养伤,听了小蓝星之言,心中大惊,他觉得这丫头,的确是有来历之人。
  梦子孤虽在力战之中,但耳目聪敏,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小蓝星有意指点。
  只听殷魂王又问道:“小妹妹,你可会破此剑刀阵之法?能否指示我知一二?”
  小蓝星自言自语的道:“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异西南,艮西北,自震到乾为顺,自异到坤为逆。”
  突然她提高声音道:“是了,天地定位,山泽道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
  殷魂王心中大喜,道:“我知道了,昆仑派的正两仪剑法,自震位至乾位的顺,北少林的反两仪刀法,则是自异位至坤位的逆。小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小蓝星点点头赞道:“殷掌旗令,真是聪敏过人。”
  梦子孤这时听小蓝星说及四象顺逆道理,心中大喜,他察看马正西夫妇和高矮二老的步法招数,果是从四象八卦中变化而出,无怪自己的轩辕挪移大法,以及一些绝技,都施展不上。
  在这一瞬时之间,他脑海中如电闪般连转了七八个念头,立时想到七八种方法,每一种均可在举手间,将四人一一击倒。
  但梦子孤转念又想:“倘若我此时施展,只怕敌人怪她指教。”
  于是,梦子孤手上招式半点不改,凝神观察四个人的招数,他既把握到敌手武功的总纲,看上去自是头头是道,绝不像先前如乱丝一围,混乱分不清其间的纠葛披纷,这一番察看,有分教:
  梦子孤对于武功一道,又领悟了许多。
  小蓝星见他仍无好转的征象,心中暗自焦急,寻思道:“他在全力赴敌之际,自不能在片刻间悟到这种精致的道理。”
  眼见马正西夫妇越逼越紧,梦子孤更是支持不住,她急得几乎流出泪来,突听殷魂王低声道:“不要急,教主已有成竹在胸。”
  便在此时,猛听梦子孤仰首一声龙吟长啸他向左踏出两步,右手梅枝一带,一股劲风扑向矮老者的后心。
  这一招的方位时间,拿捏得准确异常,矮老者身不由主,一刀往碧螺剑童班贞肩头砍了下去。
  原来梦子孤使的正是,轩辕挪移大法神功,但依着八卦方位,倒反了矮老者刀招的去势童班贞一惊之下,急忙回剑一挡,呼的一声,高老者的弯刀又已砍至。
  马正西抢上保护妻子,举剑格开高老者的弯刀,梦子孤一掌拍出,引得矮老者一刀砍向马正西小腹。
  童班贞大怒,刷刷刷三剑,逼得矮老者手忙脚乱。
  矮老者叫道:“别上了这小子的当!”
  马正西登即省悟,倒反长剑,向梦子孤刺去。
  梦子孤施展轩辕挪移大法,马正西这一剑在中途转了方向,嗤的一响,刺中了高老者的左臂。
  高老者痛得哇哇大叫,一刀猛向马正西砍了下去。
  矮老者举刀格开,喝道:“师弟别乱,是那小子护体,唉哟!”
  原来便在此时梦子孤迫使童班贞剑招转向,一剑刺中了矮老者的肩后。
  顿刻之间,北少林二老先占中剑受伤,旁观众人轰然大乱。
  只见梦子孤梅枝轻拂,手掌斜引,以高老者之刀去攻童班贞左臂,以马正西之剑去刺矮老者小腹。
  再斗数合,蓦地里马正西夫妇双剑相交,转刃互刺,高矮二老者兵器碰撞,挥刀砍杀。
  到这时候,人人都已看出,乃是梦子孤从中牵引,捣乱了四人兵刃的方向,至于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却无一人能懂。
  只有掌琴书三圣何人上,学过轩辕挪移大法,依稀看了些眉目出来,但也决不相信世间竟有人将这功夫练到了如此精深的地步。
  但见场中,夫妇相斗,师兄弟互砍,杀得煞是好看。
  碧螺剑童班贞不住的叫道:“转无妄位,进蒙位,抢归妹位……”
  可是梦子孤轩辕挪移大法功夫,四面八方的罩住了,不论他们如何苦苦挣扎,刀剑使将出去,总是不由自主的招呼到了自己人身上。
  只听那高老者叫道:“师哥,你出手轻一些成不成?”
  矮才者道:“我是砍这小贼,又不是砍你!”
  高老者叫道:“师哥小心,这一刀只怕要转弯……”
  果然不出所料,话声未毕,那弯刀斜斜的砍向矮老者腰间。
  马正西叫道:“娘子!这小贼……”
  童班贞当的一声,将长剑掷在地下。
  矮老者心想不错,若以拳打掌劈,料想这小贼再不能用此邪法,跟着抛去单刀,一拳便往梦子孤胸口打去。
  那知嗖的一声响,马正西长剑迎面点至。
  矮老者手中没了兵刃,只得急忙低头相避。
  童班贞叫道:“兵刃撒手!”
  马正西用力一甩,长剑远远掷出,高老者也跟着松手放刀,左手以擒拿手向梦子孤后颈抓去。
  倏然五指一紧,手掌中多了一件硬物,一怔之下,却是自己的弯刀,原来给梦子孤抢过来递回了他手中。
  高老者道:“我不用兵刃!”
  使劲掷下,梦子孤斜身抓住,又已送在他的手里,接连数次,高老者竟是无法将自己的兵刃抛掷脱手。
  高老者惊骇之余,暗想也觉古怪,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他妈的,臭小子当真邪门。”
  这时矮老者和马正西夫妇拳脚整施,分别向梦子孤猛攻,拳掌威力,丝毫不弱于兵刃,一拳一腿,均具极大威力。
  但梦子孤身子滑如游鱼,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了开去,有时反击一招半式,却又极难挡架。
  到此地步,四人均已知万难取胜,各自存了全身而退的打算。
  高老者突然叫道:“臭小子,暗器来了!”
  一声咳嗽,一口浓啖向梦子孤吐去。
  梦子孤侧身一让,高老者已乘机将弯刀向背后抛出,笑道:“你还能……啊哟……对不住……”
  原来梦子孤左掌一引,将碧螺剑童班贞带了过来,高老者这口浓痰正好打在她眉心之间。
  童班贞怒极,决意与之同归于尽,十指疾往梦子孤抓去,矮老者此正好挡着他的退路。
  高老者和马正西眼见这是自缠斗以来唯一的良机,一齐扑上,心想这一次将他挤在中间,抓住厮打,虽然观之不雅,却管教他再也无法取巧。
  梦子孤一声清啸,拔身而起,双手同时施展轩辕挪移大法,在半空中轻轻一个转折,飘然落在丈许之外。
  但见马正西抓住了妻子的腰,童班贞抓住丈夫的肩头,高矮二老也是互相紧紧搂住,四个人都摔在地下。
  马正西夫妇一发觉不对,急忙松手跃起,那高老者大叫道:“抓住了,这一次看你逃到那里,啊哟不是……”
  矮老者怒道:“快放手!”
  高老者道:“你不先放手,我怎么放得了?”
  矮老者道:“少说一句成不成?”
  高老者怒道:“你也比我高明不到那里去,摆师哥的架子。”
  矮老者放开了双臂,朗声道:“起来!”
  高老者对师哥究竟是心存畏惧,急忙缩手起身来。
  高老者叫道:“喂!臭小子,你这不是比武,专使邪法,算那门子的英雄?”
  矮老者深知越是纠缠下去,越是出丑,大大方方的向梦子孤抱拳道:“阁下神功盖世,老朽生平从所未见,北少林一派认栽了。”
  梦子孤还礼道:“得罪!在下也胜得侥幸。”
  他这句话倒不是空泛的谦词,当小蓝星在未加指点之时,他确是险象环生,虽然终于犹胜,但对这四位对手的武功,实无丝毫小视之心。
  高老者得意洋洋的道:“是么?你自己也说胜得侥幸。”
  梦子孤道:“两位尊姓大名?日后相见,也好有个称呼。”
  高老者道:“我师哥是威震……”
  矮老得喝道:“住嘴?”
  向梦子孤道:“败军之将,羞愧无地,贱名何足挂齿……”
  说着,转身回入少林派人群之中。
  高老者拍手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子是漫不在乎的。”
  他拾起地下的两柄弯刀,施施而归。
  便在此时,梦子孤忽觉背后凉风袭体,微感刺痛,梦子孤一惊之下,不及趋避,足尖使劲,身子如电般斜飞而上。
  只听得噗噗两声轻响,跟着“啊!”的一声惨叫!
  梦子孤在半空中转过头来,只见马正西和童班贞的两枝长剑并排插在他们大徒弟东阳子的胸口。
  鲜血喷洒,东阳子已经一命呜呼。
  原来马正西夫妇纵横半生,却当众被梦子孤戏弄,败在手底,实是心有未甘,两人拾起长剑后,对望一望,突然使出一招“无声无色”,极为上乘的剑法,疾向他背后刺了过去。
  这“无声无色”,是昆仑派,剑学中的一绝招,必须两人同使,两人功力相若,内劲相同,剑招施出劲力可恰恰相反,于是两柄长剑上所生的荡激之力,破空之声一齐抵消。
  这种剑招本是在黑暗之中,应敌的极厉害杀手,对方武功再强,也不能闻声辨器,事先绝无半点徽兆,白刃已然加胸,若用之背后偷袭,更是令人无法防备,这和少林已失传的夺魂鱼鳞镖,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料梦子孤内功已达极乘境界,心意虽然未动,体内真气已经产生感应,变招快极,饶是如此,他背上衣衫也已被划破了两条长缝。
  恰好那东阳子有如鬼使神差,因恨高矮老者,见他们舍身而退,追过去要截住两人,马正西夫妇收招不及,双剑竟将他刺死。
  梦子孤避过此险落回地上,只听得旁观众人哗然大噪!
  马正西夫妇一不做二不休,双剑齐向梦子孤攻去。
  二人以为梦子孤又施展轩辕挪移大法,将东阳子带来做盾牌,当今他二人刺死徒弟,今后颜面何存?若不将他刺死,自己夫妇也不能苟活于世,是以二人出手剑剑是拼命的招数。
  梦子孤闪身避了数招,眼见马正西夫妇,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心意一动,当下冷笑一声,身子半蹲,左手在地下抓起一块泥土,和着掌心的汗水,捏成了两粒小小丸药。
  但见马正西从左攻到,童班贞的长剑自右刺至!发步一冲,抢到少林元通的尸体之旁,假意在他怀里一掏。转过身来,双掌分击二人。
  这一下用了六七成力,马正西夫妇只觉胸口窒闷,气塞难当,二人不禁张大了口呼气。
  梦子孤手掌一扬,两粒泥丸分别打进了两人口中,乘着那股强烈的气流,呐入他们的喉中。
  马正西夫妇一齐咳嗽,可是已无法将丸药吐出,当时大惊失色。
  他们眼见那物是从元通尸体上掏将出来,想这元通爱使毒药,难道还有什么好东西放在身上?
  两人霎时之间,面如土色,想起元能适才身受金吞虫毒的惨状,童班贞几乎便要晕倒。
  梦子孤淡淡的道:“这位元通和尚身上养有金蚕,裹在药丸之中,两位均已吞了一粒,倘若急速吐出乘着药丸未落,或者有救。”
  到此地步,二人不由心中大骇,急忙各运内力,呕吐搜肠,要将“药丸”,吐将出来,以解此危。
  马正西和童班贞,内功均佳,几下呕吐,已将胃中的泥丸吐了出来,这时泥丸早成了一片混着胃液的泥沙,那里还会是药丸原形!
  北少林那高老者,指指点点的笑道:“啊哟,这是金蚕虫毒,金蚕到了肚中,拉起屎来啦!”
  童班贞又惊又怒之下,一口气正没处发混,反手便是重重一掌击去。
  高老者低头避过,逃了开去,大声叫道:“昆仑派的泼妇,你杀了自己徒弟,不觉可耻还要打人。”
  马正西夫妇听他这么一叫,心中恼怒至极,至今之后,自己夫妇已难在武林行走,但金蚕虫毒入肚,命在顷刻,这一切也已顾不了许多。
  眼前看来只有梦子孤这小子能解此毒,但自己夫妇怎可当众求他。
  梦子孤聪颖过人,自然了解其心意,淡淡一笑,说道:“两位不须惊慌,金蚕虽然入肚,毒性要在六个时辰之后始能发作,待我了结这边事后,当设法救你,只是以后勿再暗算别人,以免杀死自己心爱徒弟。”
  马正西夫妇闻言,梦子孤要救他们,心中大喜,虽然给他讽刺了几句,也已不以为意,只是道谢的言语却说不出口,讪讪的逃开。
  梦子孤又道:“两位去向青城派讨二位‘竹蛇玉灵丹’服下,可使毒性不致立时攻心。”
  马正西低声道:“多承指教。”
  立即派一位弟子,去向青城派讨来丹药服下。
  梦子孤暗暗好笑,那竹蛇玉灵丹,固是解毒的药物,但服后连续两个时辰腹痛如绞,稍待片刻,马正西夫妇立即腹中大痛,只道是金蚕虫毒发作,那料到已上了梦子孤的当。
  不过,梦子孤只是利用机会薄施惩戒,惊吓他们一番而已,若说要报复前仇,岂能如此便宜他们!
  就在此时,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冷笑一声,拔出怀中月形短剑,缓步走了出来,冷血教四旗坛主,皆对梦子孤武功之奇,深自惊骇,他们都知自家无心胜他,只有教主一人出手,看能胜他不?
  虽是如此,风陵渡居士雷寒霜,抢步而出,说道:“教主,让咱们四旗坛主,先较量一下他的武功。”
  灭绝仙婆衣袖一拂,说道:“雷坛主请回,月形剑出手,不能平白无端的插回剑鞘!”
  雷寒霜听她如此说,抱拳道:“是!”
  退了下去。
  灭绝仙婆横剑当胸,斜斜上指,走向梦子孤身前。
  天魔教徒丧生在她这月形剑下的不计其数,这时未死的教众见她出场,无不目眦皆裂,大声鼓噪起来。
  灭绝仙婆冷笑,说道:“吵什么?待我料理了这小子,一个个来收拾你们,嫌死得不够快么?”
  梦子孤冷声一笑,道:“老贼婆,你不要太夸口。本天魔教主本该跟你誓不两立,残杀你们来天虹宫的全部教众,但看在苍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本教主不愿再多伤人,可是你灭绝仙婆,我一定要教训一下!”
  灭绝仙婆哈哈……一阵如嫠妇凄泣的寒笑——
  复冷冷道:“本教主若败,立断一手……”
  梦子孤冷然道:“断一手教训,的是不大不小。好!你动手吧。”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知她这柄月形剑,极是难当,天魔教许多高手都是未经一合,兵刃即被削断,死于剑底,当下由一位教徒手中,取过那柄西域墨剑,缓步走了过来,道:“梦教主,这柄墨剑你暂借一用。”
  梦子孤亲眼看见灭绝仙婆的月形剑无坚不摧,于是接了过来,说道:“多谢说不得前辈。”
  说着,他伸指在剑刃上一弹,那剑陡地如软带般弯了过来,随即弹直,嗡嗡作响,声音甚是清越,的是一柄千古罕见的宝剑。
  梦子孤提起墨剑,转过身来,剑光向下,双手抱着剑柄,向灭绝仙婆说道:“兵刃无眼,动手过招难免损伤,你善自发招吧!”
  灭绝仙婆的两条长眉垂了下来,冷冷的道:“你胜得我手中宝剑,那时再任性妄为不迟。”
  两人皆是一教之尊,他们生死存亡,也是这一战的最后决定,这时谁也不先发招,凝峙半晌灭绝仙婆神色木然,朗声道:“进招吧!”
  梦子孤冷笑道:“第一剑,昆仑‘峭壁断云’!”
  手中墨剑,斜斜刺出。
  这一招,仍是马正西两仪剑法中的招数,因他不愿沾先发招的便宜,所以随便刺出这一剑。
  灭绝仙婆手中月形剑一侧,第一招便即抢攻,竟不拆梦子孤的来招,剑光直刺他丹田要穴。
  出手之凌厉,威猛,世间少见。
  剑未到,一股寒锋冷气,已直透体内。
  梦子孤一惊,滑步相避。
  蓦地里,灭绝仙婆短剑一闪,剑尖已指到了他的咽喉。
  梦子孤一招失策,百忙中卧倒打滚,待要站起,突觉后颈中凉风飒然,心知不妙,右足脚尖一撑,身子斜飞出去。
  这一招是绝不可能的局势下,逃得性命,旁观众人待要开口喝采。
  却见灭绝仙婆飘身而上,半空中一剑上挑,不等梦子孤落地,剑光已封住了他身周数尺之地。
  梦子孤身在空中,无法避让,在灭绝仙婆宝剑横挥之下,只要身子再沉下尺许,那么双足便要齐断。
  若是下三尺,则是齐腰斩为两截。
  这当儿真是惊险万分,梦子孤所练成的轩辕挪移大法,突生反应,不加思索的墨剑一指,墨剑的剑尖点在月形剑,剑尖之上。
  只见墨剑一弓,“哒”的一声爆响,剑身弹起,他身子已借力跃在空中。
  灭绝仙婆绝不容情,跃步上前抢攻,“唰!唰!唰!”连刺三剑,到第三剑之时,梦子孤身又下沉,只得挥剑一挡。
  叮的一声,手中墨剑只胜下半截。
  梦子孤顺手一掌拍出,斜过来击向灭绝仙婆的头顶。灭绝仙婆挥剑一撩,削他手腕。
  梦子孤看得奇准,伸指在月形剑的刀面无锋之处一弹,身子已如离弦之简般的倒飞出去。
  灭绝仙婆手臂酸麻,虎口大震,月形剑被他一弹之下,几欲脱手飞出,心头猛地一震。
  只见梦子孤落在两丈之外,手持半截短剑,呆呆发怔。
  要知墨剑在西域少年的手中,是何等的犀利,那知在月形剑之下,却有如小巫见大巫,由此可见月形短剑的锋利了。
  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捷无伦,一刹那之间,灭绝仙婆攻了八下快招,招招是致人死命的毒着。
  但是,林子孤在劣势之下,一一化解,连续八次的死中求活,连续八次的死里逃生。
  攻是攻得精巧无比,避也是避得诡异至极。
  在这一瞬之中,人人的心,都是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实不能相信适才这几下,竟是人力所能及,攻如天神使法,闪如鬼魅幻形,就像雷震电掣,虽然过去已久,兀自余威迫人。
  良久良久——
  震天价的采声,才不约而同的响了出来。
  适才这八下快招,八下急避,梦子孤全是处于挨打的地位,手中墨剑又被削断,显然已居下风。
  但灭绝仙婆的月形剑被他手指一弹,登时半身酸麻,梦子孤又在此时乘虚反击,已然胜了。
  灭绝仙婆心中自是有数,不由得自暗惊骇,冷声道:“你去换一件兵刃!”
  梦子孤向手中断剑一眼,冷冷道:“在下便空手接几招……”

  第四十三章:饮恨而终
  他话声未毕,冷魔天王冷谦多大声叫道:“梦教主,我有一件兵刃,你拿去跟老贼婆斗斗。”
  只见冷谦多取出一柄单刀,梦子孤提刀在手,觉得这柄刀重约四十余斤,乌沉沉的虽不起眼,但式样古朴,显是一件历时已久的珍品。
  梦子孤当下轻轻吸一口气,说道:“冷天王请退!”
  语音出口,展开轻功,如一溜烟绕到了灭绝仙婆身后,不待她回身,左一闪,右一趋,正转一圈,反转一圈,刷刷两刀砍出。
  灭绝仙婆横剑一封,正要递剑出招,梦子孤早已不知去向。
  梦子孤在未练轩辕挪移大法之时,轻功已不弱于灭绝仙婆,这时轻功已胜她好多,他越奇越快,如风如火,似若雷电,加之奇奥诡谲的身法,的是盖古凌今,连血魔天王素以轻功睥睨群雄之人,竟也自愧不如。
  但见他一个人影由下转动,迫近身去便是一刀,招术未曾用老,已然避开。这一次攻守异势,灭绝仙婆竟无反击一剑的机会,只是梦子孤碍于她月形剑的锋锐,却也不敢过份逼近。
  他内力浑厚,一口气奔到数十个圈子后,体内神功发动,更似不断地的凌空飞行一般。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一看不对,如此缠斗下去,母亲一定要吃亏,他当下叫道:“天下武林群豪,咱们誓死剿灭天魔教,大家一齐上啊!”
  说着,提剑跃出。
  但是,场中诸人,除了冷血教弟子,有些手握兵器跃出之外,其余的青城派,少林派,崆峒派,华山派,北少林等掌门,一再受伤,早已丧失斗志。
  天魔教的五行旗副掌旗令主殷魂王,喝声道:“五行旗下弟子采取行动。”
  喝声中,一阵呐喊,天魔教近千弟子,倏然分着东,西,南,北四面包抄住场中,东面的二百余弟子,各执弓箭,上弦待发。
  殷魂王冷声笑道:“谁敢胡乱擅动,箭下无情穿心。”
  这种煞杀气势,骇得一些冷血教徒,不敢乱动。
  此刻只要一声令下,冷血教及五大派中人,立刻要饱受箭雨的摧残!
  云素月凝立场中西南角一动也不动,张天舟看得嫉火冲天,冷笑道:“云师妹,你怎么了?”
  云素月闻言脸孔泛红,道:“你此刻问我干什么?”
  便在此时,梦子孤已冲到了跟前,张天舟嗤的一剑刺出。
  梦子孤左手一伸,挟手将他长剑夺了过来,顺手便向灭绝仙婆掷去,灭绝仙婆一剑将掷来长剑斩为两截。
  但梦子孤这一掷之力,强劲之极,来剑虽断,那劲力仍将灭绝仙婆的手腕震得隐隐发麻。
  梦子孤身子更不停留,冲入站在近旁的冷血教弟子群中,左手随伸随夺,随夺随掷,这些随来的冷血教弟子,无一不是教中的高手,但一遇到梦子孤伸手夺剑,竟是闪避的余地也没有,给他手到拿来,数十柄长剑飞舞空中,白光闪闪,接二连三的向灭绝仙婆飞去。
  灭绝仙婆脸如严霜,将来剑一一削断,削到后来,右臂大是酸痛,当即剑交左手挥舞。
  灭绝仙婆左手使剑的本事,和右手剑无甚分别,但见半空中断剑飞舞,方向不一,兀自劲力奇大,围观的众人纷纷后退。
  片刻之间,刚才随张天舟拥出来的四十余位香主,个个空手。
  梦子孤将众人视如无物,刀刀往灭绝仙婆要害招呼。
  灭绝仙婆变成了只有挨打,无法反击的局面,心中暗暗焦急,这时却听张天舟的语音,道:“云师妹,你眼看师父受这小子急攻,怎地不上前相助?你提着兵刃呆呆的站在一旁,只怕你心中,还是盼望这小子打胜师父呢?”
  灭绝仙婆闻言,气色难看至极,喝声道:“素月,你敢欺师灭祖么?”
  她剑随身出,一剑突往云素月当胸刺去。
  云素月大惊,不敢举剑挡架,叫道:“师父,我……”
  但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之间,那有时间分辩,她这“我”,字刚出口,灭绝仙婆的长剑已刺到胸口。
  张天舟看得唉哟一声惊叫,道:“妈,你——”
  梦子孤不知灭绝仙婆这一剑,乃是试探他与云素月是否真有私情,待剑到胸膛,灭绝仙婆自会缩手,不致当真刺下。
  他不及细想,纵身跃上,一把抱起云素月,飞出数尺。
  灭绝仙婆好容易反宾为主,短剑颤动,直刺他的后心。
  梦子孤旨在救人,脚下不免慢了一步,只得回刀一挥,当的一响,手中之刀又断为半截。
  灭绝仙婆的短剑跟踪刺到,梦子孤反手运劲,掷出半截单刀,这一下用了九成劲力。
  灭绝仙婆登时气息一窒,不敢举剑撩削,伏地闪避。
  那半截单刀从他头顶掠过,劲风刮得她隐隐生疼。
  梦子孤一见有机可乘,不及放下云素月,随即抢身而进,右手一探,狠狠的拍出一掌。
  灭绝仙婆一膝跪地,举剑削他手腕,梦子孤变拍为掌,反手勾处,已将月形剑夺到了手中。
  这种化刚为柔的急剧转折,乃是智性经文中一招绝学,配之轩辕挪移大法的功力,灭绝仙婆武功虽高,却也万万料想不到。
  梦子孤虽然一招得胜,但对灭绝仙婆这类大敌,实是戒惧极深,丝毫不敢怠忽,以月形剑指住她咽喉,生怕她又有奇招使出,慢慢的退开两步。
  云素月身子一挣,道:“快放下我!”
  梦子孤惊道:“呀!是!”
  他满脸涨得通红,忙将云素月放下。
  梦子孤鼻子中闻到一阵淡淡幽香,只觉她头上柔丝在自己左颊拂过,不禁斜望了她一眼。
  只见云素月也是俏脸生晕,又羞又窘,脸上虽是充满恐惧的神色,眼光中却不免流露出欢喜之意。
  灭绝仙婆缓缓站直身子,一言不发,看看云素月,又望望梦子孤,脸色越来越是铁青。
  梦子孤倒转剑柄,向云素月道:“云姑娘,贵教的宝剑,请你转交令师。”
  云素月望向师父,只见她神色黯然,既非许可,又非不准,一刹那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
  目前的局面,已使她尴尬无比,她心里反覆地盘算着:梦子孤如此对待自己,师父必当我无私有弊,从此我便成了判徒,成为武林中所不齿的叛徒,但是,我爱他,深深刻刻的迷恋着他,失去了他,我也无法活着!
  难道我决心背叛师父么?
  他若不爱我,大地茫茫,教我到何处去觅归宿之地?
  忽听灭绝仙婆,厉声喝道:“云素月,一剑将他杀了。”
  云素月自幼惨遭父母双亡大变,多亏灭绝仙婆养育,视为己女,刻苦学艺,天资极是聪颖,进步神速,深得师父钟爱。
  十余年来,她没离开师父一步,灭绝仙婆的一言一动,在她看来便如天经地义一般,心中从未生过半点违拗的念头。
  自从他遇见了梦子孤,虽然一缕真情便深深地蕴藏在她的心坎上。但灭绝仙婆的语言,她仍不敢违拗,就是师父杀她,她也不敢反抗!
  这时,听到师父蓦地一声大喝,仓卒间,她无法细想,手起一剑,便向梦子孤胸口刺了过去。
  梦子孤决计不会相信深爱自己的她,竟会向自己下手。
  他丝毫没有闪避,一瞬这间,剑尖已到胸口,他一惊之下,待要躲让,却已不及了。
  云素月手腕发抖,凄声叫道:“梦哥,我会刺死你?”
  迷迷糊糊之中,短剑略偏,嗤得一声轻响,月形短剑已从梦子孤的右胸透入。
  云素月一声惊叫,拔出短剑,只见剑尖殷红一片,梦子孤右胸处鲜血有如泉涌,四围惊呼之声大作。
  梦子孤伸手按住伤口,身子摇晃,脸上神情一片茫然,淡淡道:“你真的要刺死我?”
  云素月道:“我……我……我先你而去!”
  哎哟一声临死嘶叫!
  云素月的腹部倒刺着那柄月形短剑,她双手紧握着剑柄,鲜血化成数道红泉疾涌出来。
  她的娇躯缓缓的倒了下去。
  她的双目凝视着满身鲜血的梦子孤,带着一股极为嫌疚,怨恨的神色。
  云素月自杀身死,这突然骤变,是令人做梦也不会料到,就是她刺杀梦子孤一剑竟然得手,谁也出于意料之外。
  场中众人,在这刹那间看得呆愕住了!
  闪电毒龙手张天舟,目睹未婚妻自杀,厉叫一声道:“云妹——”疾速向云素月半倒的娇躯扑去!
  那知云素月娇躯倏然一挺,踉跄扑向梦子孤。
  就在同时,小蓝星脸如土色,抢步上前,扶住了梦子孤,哀叫道:“梦教主,你……你……”
  这一剑幸好稍偏,没刺中心脏,但已重伤梦子孤的右边肺叶。
  梦子孤对小蓝星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说了这几个字,肺中吸不进气,弯腰剧烈咳嗽,他重伤之下,已分不清来人是谁?把小蓝星当做了云素月,鲜血泊泊流出,半小蓝星的上衣染得红了半边。
  云素月的身躯扑来,抓住了梦子孤的右肩,颤声问道:“梦哥,你没死?你没死……”
  梦子孤身子一震,眼睛凝视在她的腹部,颤声道:“你……你怎么?”
  云素月提起最后一口真气,问道:“梦哥,你爱我?你……你……回答……我……”
  张天舟扑了上来,拦腰抱住云素月的娇躯,叫道:“云妹,我爱你……”
  云素月已无法分辩这是谁的语音,她耳中隐约听到,“云妹,我爱你……”的声音,她那惨白的脸容,立即泛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终于,她死在张天舟的怀中。
  “云妹!云妹……你死了,云妹……”
  张天舟放声痛哭嘶叫着。
  声音之凄厉,闻之令人柔肠寸断。
  小蓝星扶着梦子孤缓缓坐下,朗声说道:“那一位有最好的金创药?”
  少林派中的慧果老僧快步而出,从怀中取了一包药粉!说道:“本派罗汉还阳散,是伤科圣药。”
  伸手撕开梦子孤胸前衣服,只见那伤口深及数寸,忙将罗汉还阳散敷上去时,鲜血涌出,将药粉都冲开了。
  慧果大感束手无策,道:“怎么办?怎么办?”
  昆仑派的马正西夫妇更是焦急,他们只道自己已服下金蚕虫毒,梦子孤若是重伤而死,他们解毒无人,也就活不成了。
  马正西抢到梦子孤身前,急问道:“金蚕虫毒怎生解救,快说,快说啊!”
  小蓝星哭着叱喝道:“走开,你忙什么?梦教主若是活不了,大家也休想活着!”
  若在平时,马正西是何等身份,怎肯受一个青衣小婢的的叱喝!但这时他情急之下,仍是没口的急问道:“金蚕虫毒怎生解救?”
  慧果怒道:“马施主,你再不走开,老衲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猛然,一声暴喝,下令道:“放箭,射死每个冷血教徒。”
  嘶嘶嘶天魔教东西的教众,已将上弦的利箭,一排一排的射出。
  惨叫声,厉喝声,震惊全场。
  冷血教众,一个一个中箭,倒地身亡。
  瞬间,百余位冷血教弟子,已中箭死亡三四十人,剩余的弟子,惶恐大惊,拔脚四散开去。
  殷魂王喝声道:“停箭!冲锋!”
  喝声刚出,东西两面将近五百位的天魔教徒,又举兵刃呐喊,直冲过来。
  便在此时,梦子孤睁开眼来,微一凝神,伸左手食指在自己伤口周围点了七处穴道,血流登时缓了。”
  慧果大喜,便即将罗汉还魂散,替他敷上。
  小蓝星撕下衣襟,替他裹好伤口,眼见梦子孤脸白如纸,竟无半点血色,心中说不出的焦急害怕。
  梦子孤这时神智已略清醒,闻听呐喊声,抬头望去,心中大惊,赶忙暗运内息流转,只觉通到右胸便即阻塞。
  当下梦子孤将真气在左边胸腹间运转数次,喝声道:“天魔教弟子,全部给我住手。”
  东西两面的四百余位教众,闻听梦子孤喝声,急忙把冲出的身子阻住。
  梦子孤一喝之下,右胸一阵剧痛,咳嗽了几声,弯着腰缓缓站了起来。
  突然,梦子孤一眼瞥扫到面前张天舟怀中的云素月,心中大骇,问道:“是谁杀了她?是谁杀了她?”
  张天舟抬起头来,双目充满了怨毒,骇人的凶光,冷冷哼了几声。
  梦子孤脚步蹒跚的走近,喝道:“是你杀她的?”
  那知一口气提不上来,脚下一软,又摔倒在地。
  小蓝星低声道:“梦教主,没人杀她,她是自杀的。”
  梦子孤脑中嗡的一声,叫道:“她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张天舟厉声喝道:“是你这小子,害死我未婚妻,拿命来。”
  他左手抱着云素月尸体,右手握着月形短剑,状如凶兽般虎视眈眈的逼来。
  小蓝星挡在梦子孤身前,叫道:“不要过来!”
  梦子孤低声道:“星小妹,你别担心,这少年本领平常,我对付他绰绰有余。”
  小蓝星急道:“梦教主,你……身上有伤啊。”
  梦子孤微笑道:“我不怕!”
  小蓝星脸色大变,道:“你……你……要跟她殉情……”
  梦子孤道:“我要跟她殉情?”
  小蓝星闻言心中异常焦急不安!
  张天舟这时已恨极了梦子孤,此刻听他说“这少年本领平常,我对付他绰绰有余。”这两句话,不禁激起满腔恨火,厉声道:“好!在下本领平常,领教你的‘绰绰有余’!”
  灭绝仙婆陡然喝道:“舟儿,将那贱人尸体放下。”
  张天舟不敢抗拒母命,只得将怀中云素月的身躯,放在二丈外地面。
  小蓝星凄然道:“梦教主,你不要……”
  梦子孤柔声向小蓝星,道:“星小妹,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小蓝星知道眼前局面,她霍地站起,答非所问地凄然道:“反正我独个儿也不会活着!不只我小蓝星对你好,天下任何女子见了你,都跟你要好。”
  梦子孤向她凝视半晌,眼光中充满了无限柔情蜜意,他不禁轻轻的感叹一声,忖道:“世间的少女为何会一个一个都爱上我,而她们不是死,就是惨遭失恋的怨恨,难道我梦子孤真值得她们爱吗?为什么值得?为什么?!”
  他几乎要开口询问小蓝星。
  他正在想着、想着,突闻张天舟向小蓝星喝道:“你走开些!”
  梦子孤怒道:“你对这位小姑娘粗声大气,忒也无礼!”
  张天舟在小蓝星肩头一推,将她推开数步,向梦子孤喝道:“你快站起来,接招吧!”
  梦子孤道:“跟你动手,还用得着我站起来么?”
  他口里这么说,实则内劲提不上来,自知决计无力站起。
  殷魂王走到梦子孤身前,躬身道:“梦教主,身体不适,这一战还是让在下来接吧。”
  梦子孤道:“为使他们口服心服,殷掌旗令主请退,我自忖还能应付。”
  殷魂王道:“是!”后退三步,转头向灭绝仙婆冷声笑道:“老贼婆,你要知道目前形势,嘿嘿……若是咱们教主有个三长两短,我想你眼下这一干人,也休想有一个活着回去。
  灭绝仙婆低沉的冷哼几声,喝道:“舟儿,你尽力毙了他。”
  张天舟恨不得将梦子孤粉身碎骨,闻言应声“是”!
  左手虚引,右手倏出一招,直往梦子孤肩头点来。
  梦子孤动也不动,张天舟倏然变招,右剑为虚,左手由虚变实,五指疾点梦子孤肩头。
  梦子孤待他手指点到肩上的“肩井穴”时,劲力猛力地一卸。
  张天舟这一指之力,犹似戮入了水中,毫无半点着之处,只因出其不意,身子向前一冲,险些撞到梦子孤身上。
  他急忙站定,不觉有点狼狈。
  张天舟定了定心神,飞起一脚,迳往梦子孤的胸上踢去,这一脚已使了八九成功力,凌厉,狠辣至极。
  众人眼见张天舟这一腿踢去,梦子孤若不跃起相避,只有出掌硬接,那知足尖将要踢到他的胸口,梦子孤左手倏然轻轻一拂。
  张天舟这一腿之力,竟然转向,从他身侧斜了过去,相距不过三寸。
  但就是差了这么三寸,这一腿全然踢了个空。
  张天舟在势已无法收腿,跟着跨了一步,左足足跟后撞,直攻梦子孤的后背心,这一招既快且狠,出乎意料,原是极高明的招数,但梦子孤手指一拂,又已将他的撞击卸开。
  灭绝仙婆叫道:“舟儿,他本身已无半点劲力,这是四两拨千斤之法。”
  究竟灭绝仙婆眼光老辣,看出梦子孤此时功力全失,所用的功夫虽然叫做“轩辕挪移大法”,但基本原理,却是武学中极上乘的“四两拨千斤”的原理。与借力打力,并无二致的功夫。
  张天舟被母亲一语提醒,招数突变,左掌轻轻地,若有若无的拍击而出,正是他平生绝技,“花絮掌”。
  要知这花絮掌,仍是借力打力的武学,所谓“四两拨千斤”,须得对方出力千斤,方能借劲运劲,这时他所使的花絮掌,本身的功力就是若有若无之间,叫梦子孤想借力,也无从借起。
  他花絮掌,与剑式,一招招的打出,劈出——但梦子孤的“轩辕挪移大法”已练到至高无上的第七层境界,别说絮花掌虽轻,终究是有形之物,便是伤人于无形的毒气,怪声,梦子孤也能随意化解,但见他闭目微笑,左手五指犹如抚琴鼓瑟,忽挑忽捻,忽弹忽拨,上身半点不动,片刻间,将张天舟攻出的十二掌,八剑,尽数卸去。
  张天舟心中大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一掌猛击梦子孤右颊,右手一剑直刺他左肩后的,“魄户穴”。
  这一招掌剑齐施,叫做“花开并蒂”名称好听,招数却是极为厉害,因这招递出之后,跟着右剑改劈刺左颊,左手却变指,疾点梦子孤左后肩的“风户穴”,变化诡奇精奥,令人莫测高深!
  这两招“花开并蒂”,并成一招,连续四式,便如暴风骤雨般使出,势道之猛,手法之快,真是非同小可。
  众人见了这等声势,“啊”的齐声惊呼,不约而同的跨上一步。
  只听得拍拍两下清脆的响声——
  张天舟左手一掌打在自己左颊之上,右手却刺在自己右颊之上划破一道血痕,同时一指点中了自己“魄户穴”,另一剑却刺中了自己后肩“风户穴”上。
  他这招“花开并蒂”,四式齐中,却给梦子孤以“轩辕挪移大法”中最神妙的功夫,挪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倘若张天舟出招稍慢,那么自己点中了“魄户穴”后,以后两式便即无力使出,偏生他四式连环,迅捷无比。
  他“魄户穴”虽被点中,手臂尚未麻木,直到使了第二套“花开并蒂”之后,这才手足酸软。砰的一声,仰天摔倒,挣扎了几下,再也站不起来了,也因张天舟自刺中的二剑,才没伤到自己性命!

  第四十四章:自毁天虹宫
  灭绝仙婆满脸铁青,快步抢出,左手推拿几下,已解开了儿子的穴道,但见他一边面颊高高肿起,一边鲜血淋漓。
  她见儿子受伤虽轻,但心高气傲的她,今日当众受此大辱,真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当下一言不发,携了儿子回归冷血教人群中。
  这时四周喝采之声,此起彼落,议论赞美的言语,嘈杂盈耳。
  突然间,梦子孤喷出几口鲜血,按住伤口,又咳嗽起来。
  众人凝视着他,极为关怀,人人均想:他重伤之下,抵御张天舟的急攻,虽然得胜,但内力损耗必大。
  只听殷魂王冷声喝道:“冷血教弟子慢走一步,嘿嘿,灭绝仙婆,你一条臂还没砍下来呢?”
  梦子孤叫道:“殷掌旗令,让她去吧。”梦子孤说到此处,胸口一阵剧痛,突然晕死过去。
  冷血教主灭绝仙婆,冷哼一声,右手月形剑一振,嘶的一声,血光喷洒,她一条左臂已掉落地上。
  冷血教弟子齐声惊呼,灭绝仙婆铁青着脸,将右手一挥,冷血教群弟子,跟着她向山下走去。
  青城派,崆峒派,华山派也随后走了。
  妙空天天偷说不得,见梦子孤昏死了过去,忙摸出一粒“天王护心丹”塞入他的口中。
  这时,说不得先生,冷魔天王,笑魔天王,殷魂王四人分坐四角,各出一掌,抵住梦子孤胸,腹,背,腰,四处大穴之上,齐运内功,给他疗伤。
  四人内力南施,立时觉得梦子孤体内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源源不绝的将四人内力吸引过去。
  四人一齐大惊,暗想如此不住吸去,只须一两个时辰,自己内力便致耗竭无存,但梦子孤生死未卜,那便如何是好?
  正在迷迷两难之际,梦子孤缓缓睁开眼睛,“啊!”了一声。
  说不得等心头一震,猛觉得手掌心有一极缓和的热力,反传过来,竟然是梦子孤凝聚体内真气起了反应,转将内力反输到四人体内。
  冷肃多哑声叫道:“教主,使不得,你自己静养要紧。”
  四个人急忙歇掌而起,但觉似有一处滚水周流四肢百骸,舒适无比,显然是梦子孤不但将吸去的内力还了四人,而且他体内经脉的真气,充溢散落,反而帮助四人增强了内功的修为。
  说不得先生等四人,面面相觑,暗自惊骇,眼见他重伤垂死,那知内力竟是如此强劲浑厚,充沛无比。
  此刻梦子孤外伤尚重,内息却已运转自如,他慢慢站起身来。
  昆仑掌门马正西,走近身来,说道:“梦……梦教主……”
  梦子孤不等他接着说下去,从怀中摸出两枚避瘴气,去秽恶的寻常药丸,递给了他,说道:“请贤夫妇各服一粒,金蚕虫毒便可消解。”
  马正西拿着这两粒药丸,但见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不信便能消解得脚天下至器的金蚕虫毒。
  梦子孤道:“在下既说消解得,便能消解,请不必多疑!”
  他说话声音虽然微弱,但天虹宫这一战镇慑群雄,气度之中,自然而然发生出一种威严,不由得马正西不信。
  他心想:“即使他骗我,所给的药不能消解虫毒,当着天魔教群高手之前,我也不能强逼他给真药于我,何况少林派的那几个贼秃,似乎也有回让这小贼之意,今日只好认命罢了。”
  当下苦笑着说道:“多谢!”
  微一稽首,和童班贞分别将药丸服下,指挥众弟子收拾本派死者的尸首,告辞下山。
  少林派掌门元空叹声道:“今日之事,本派已然尽力,想是天魔教不该覆灭,若再苦斗不休,后果如何,实难逆料,咱们也走吧!”
  这时,猛听得少林派弟子中,一人大声叫起来,道:“元相师伯的尸首呢?”
  另一人道:“咦,怎么不见了元相师伯的法体?”
  慧果老僧,抢步过去一看,只见七八名弟子在收拾本门战死者的遗体,可是单单少了元相的一具尸体。
  元空掌门,一声佛号,说道:“梦教主,请贵教弟子将我元相师兄的法体交出来。”
  冷谦多笑道:“哈哈,哈哈,真是笑话奇谈!你们这些活人也不要,要这死和尚干么?拿他当猪当羊,宰来吃他的瘦骨头么?哈哈!你等不要胡说八道!”
  少林人众,一想倒也不错,当下十余个僧人四出搜索,却那里有元相路华君的尸身?
  众人虽觉奇怪,但想多半是华山,崆峒,青城各派收取本门死者的尸身之时,误将元相的尸身收了去。
  当下少林派人众,也下山了;梦子孤等上前几步,躬身相送。
  梦子孤弯腰躬身之时,胸口剑伤破裂,几口鲜血喷出,登时晕了过去。
  小蓝星抢上扶起,天魔教中两个弟子抬过一张软床,扶他睡在床上。
  何人上皱了眉头,说道:“快扶梦教主到我房中静养,这几天中,谁也不能去惊动于他。”
  两名教徒躬身答应,将梦子孤抬入何人上房中。
  小蓝星跟随在后,经过何必道身前时,何必道冷冷说道:“小蓝星,你装得真像,我早知你必有古怪,只是没料到这么一个丑八怪,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
  小蓝星低头不语,叮叮当当的掩着铁链,紧跟在梦子孤身后。
  这几天中,天魔教众,救死扶伤,忙碌不堪。
  经过这场自造成边逃回来的大战,各人心中都明白了以往自相残杀,以致召来外侮的不该。
  人人关怀着梦子孤的伤势,谁也不提恩怨,安安静静的呆在天虹宫养伤。
  梦子孤内功深堪,云素月刺她这一剑虽然利害,但只因剑尖透入时偏了数寸,只伤及肺叶,未中心脏,因此静养了七八天,伤口渐渐愈合。
  血魔天王,毒魔天王,何人上等人躺在软床之中,每天由人抬进房来探视,见他一天好似一天,都是极为欣慰。
  经过了七天的疗养,梦子孤的伤势已经大有起色。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
  小蓝星这几天昼夜无间地服侍着梦子孤,寸步未离,她的娇躯,从未躺下休息过片刻。当疲劳到极点时,仅靠静坐运功,恢复体力!
  她的面颊似乎薄瘦了不少!但是,她的眸光却仍然那么晶莹,有神,尤其是当她望着梦子孤的时候,更会放射出脉脉含情的光芒!
  这时,小蓝星正痴痴地望着距离她身边不足五尺的梦子孤出神,她喃喃地自语着:
  “他太伟大了,能有超人的智慧与勇气,他有圣贤的心肠。当敌人失去抵抗力时,又能宽宏大量的感化他们,他实在太……他和蔼可亲,从不卑视别人,对我这样一个遭人冷眼的奴婢,竟然当作妹妹看待。他的心实在太善良了……
  “我小蓝星要是真有这样一个哥哥,该是多么幸福!多么的……”
  她缓缓地站起娇躯,轻移莲步来在梦子孤的床前。
  她的右手渐渐地伸向他的上额。
  “哗啦!”
  “啊!”地一声,梦子孤被小蓝星腕间的铁链惊醒!
  他睁开朦胧地睡眼,凝望着她。
  她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嗫嚅着道:“是我不好,惊动了你的睡眠!”
  “没关系!”
  “你需要什么吗?”
  “不!”
  “教主你好好地休养吧!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扭转娇躯,就要离去。
  “慢着!”
  “还有什么事吗?”她满面怀疑之色问着。
  “我要问你一句话。”
  “请讲!”
  “教主!”
  “我是叫你‘星妹’的,你该叫我什么呢?”
  “我……我……我不知道!”
  小蓝星脸上的红霞,再次出现!
  梦子孤正色道:“星妹,不要难为情。我们不应该硬把俩人之间的距离拉开,都祥未免太疏远了,你说是吗?”
  他看了看她红上耳根的娇面容,道:“假如你不愿意和我接近?那就……”
  “不!梦哥哥!”
  她激动的打断梦子孤的话,伸出纤纤柔指,紧握着他的右手!
  梦子孤忙用左手覆在她的玉手上,兴奋道:“我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实在太光荣了!星妹,你这些天来也太辛苦了。你的脸也……”
  “不!我不要你这样讲!”
  “好!不讲就不讲,星妹!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不肯望着我呢!”
  “我怕!”
  “怕什么?”
  “你的眼神!”
  “很凶恶?”
  “不!我是怕时间久了,它会变得颜色淡了!”她的表情是那么黯淡,头又渐渐地低了下去。
  “不会的,我可以保证!”
  话音未落,瞬间“卜卜”叩门之声!
  何人上,血魔天王等来房中探病,梦子孤道:“魔天王,这几天身体觉得怎样?”
  血魔天王韦阴血,每日都要苦熬刺骨之寒的折磨,伤是只有越来越重,但怕梦子孤挂怀,却道:“好得多了!”
  梦子孤见他脸上黑气笼罩,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说道:“我内力已回复了六七成,替你治一治看。”
  韦阴血忙道:“不,不,梦教主何必忙在一时,待你贵体痊愈,再替我医治不迟,此刻用力早了,伤势若有反覆,咱们心中何安?”
  何人上道:“早医晚医,那也不在乎这几日,梦教主静养贵体要紧。”
  梦子孤道:“在下是诸位的侄儿,在各位跟前,理应以晚辈执礼,随侍左右,切勿以教主称呼,侄儿亦决不敢以教主自居!”
  韦阴血道:“天魔教主的重任,除了你来承当之外,那里还有旁人?”
  梦子孤双手乱摇,道:“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便在此时,忽听得东面方远远传来一阵阵尖利的哨子之声,正是天虹宫山下有警的讯号。
  何人上和韦阴血微微一怔,心中暗道:“难道冷血教及五大派输得不服,去而复返么?”
  但两人都是第一流的高手,脸上丝毫不动声色。
  何人上又道:“昨天吃的人参还好么?小蓝星,你再到药室取些,给教主煎汤喝。”
  只听西面,南面同时哨子声大作。
  梦子孤问道:“是有外敌来攻么?”
  韦阴血道:“本教不乏好手,梦教主不必担心,这几个小小毛贼,何足道哉!”
  可是片刻之间,哨子声已在半空中响起。
  那敌人来得好快,显然不是小小毛贼。
  何人上笑道:“我出去安排一下,韦兄就在这里陪着梦教主,嘿嘿!天魔教难道一蹶不振,变成人人可欺的脓包了?”
  他虽伤得动弹不得,但这话中仍是充满着豪气。
  突然间,门外脚步声急,一个人闯了进来,满脸血污,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那人冲进室来,叫道:“敌从三面……攻上山来……弟兄们抵敌……不住……”
  韦阴血部道:“什么敌人?”
  那人手指室外,想要说话,但身子向前一仆,就此死去。
  但听得传警呼援的哨声,此起彼落,显得情势极为严重。
  突然又有两个人奔进屋中,何人上认得当先一人是洪水旗的副掌旗令,只见他一条右臂齐肩斩断,脸色犹如鬼魅,后面那人也是全身浴血。
  那掌旗副令主,虽然身受重伤,仍是十分镇定,微微躬身,禀道:“梦教主,何护法,韦天王,山下来攻的是海鲸帮,毒砂帮,神拳门各路人物。”
  何人上长眉一轩“哼”的一声,道:“这些么魔小丑,也欺上门来了吗?”
  那副掌旗令主道:“领头的是个僧人,武功甚强,他持着星影宝剑……”
  梦子孤等三人听到“星影形宝剑”四字,一齐“啊”了一声。
  何人上道:“真是星影短剑,你没看错么?”
  那副旗令主道:“这位王兄弟在我身旁执着火把,我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僧人将我鬼头刀和右臂一剑削断,我还看到剑刃上的‘星影’两字,决计错不了。”
  他说到这里,冷谦多,莫毒夫,许笑天,说不得也都进来待命。
  这时每个人心中都已将梦子孤当作教主,不约而同的望着他,盼他下令跟敌火拼一下。
  梦子孤在这顷刻之间,脑海里如电也似地掠起十几个念头,突然叫道:“难道是他们?是他们……”
  何人上问道:“是谁?”
  梦子孤脸色大变,道:“撤退,暂时不要抵抗,咱们快到秘道中暂且躲避,敌人未必能够发觉,就算发觉了,一时也不易攻入。”
  他话说出,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人附和,似乎个个不愿退避。
  梦子孤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暂且避过,待伤愈之后,和敌人一决雌雄,那也不算有辱本教声誉。”
  何人上道:“梦教主此法诚然极妙。”
  他转头向小蓝星道:“小蓝星,你扶梦教主到秘道去。”
  梦子孤道:“大家儿一齐去啊?”
  何人上道:“你先去,咱们随后便来。”
  梦子孤听他语气,知他们决不会来,不过是要自己躲避而已,当下朗声说道:“各位前辈,难道我梦子孤就贪生怕死,能撇下教众,自行前去避难?”
  何人上道:“梦教主有所不知,天魔教历代传下严规,这天虹宫的秘道,除了教主之外,本教教众,谁也不许闯入,擅进则死。”
  这时,只听得隐隐喊杀之声,由四面八方传来。
  只是天虹宫上道路崎岖,地势险峻,一处处的关隘,均有铁加石门,天教虽无猛烈抵抗,来攻者却不易迅速掩至。
  加之,天魔教名头素响,来袭敌人心怀顾忌,未敢贸然深入。
  但听这厮杀之声,总是在一步步的逼近。
  偶然远处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号呼之声,显是天魔教弟子竭力御敌,以致惨遭屠杀。
  梦子孤心想:“再不走避,一个时辰之内,天魔教上下人众,无一幸免。”
  当下梦子孤问道:“这不可进入秘道的规矩,难道决计变更不得么?”
  毒魔天王莫毒夫道:“子孤,若你接掌第三十八代教主,梦教主有命,号令众人进入秘道,大家儿奉教主之令,那便不算擅闯秘道了!”
  众人一听此言,人人叫好。
  梦子孤急忙摇手道:“我年轻识浅,无德无能,如何敢当此重任?”
  何人上沉声道:“子孤,你若不答允,便成为天魔教罪人,你能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吗?”
  梦子孤朗声道:“各位既然如此见爱,小子若再不允,反成天魔教的大罪人,小子梦子孤就暂担天魔教教主职位。”
  众人齐声欢呼,虽然大敌逼近,祸及燃眉,但众人喜悦之情,见于形色。
  须知天魔教自前教主梦子秋暴毙之后,统率无人,一个威震江湖武林的大教,闹得自相残杀,四分五裂,置身事外者有之,自二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亦有之,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今日重立教主,中兴可期,如何不令人大为振奋?
  此时,能够行动的便即拜倒行礼。
  梦子孤忙道:“各位请起。何大护法,请你传下号令,本教上下人等,一齐退入秘道,命烈火旗纵火阻敌,将天虹宫的房舍尽数烧毁。”
  何上人道:“谨遵教主令谕!”
  当即传出令去,命洪水,烈火二旗断后,其余各人,退内秘道。
  于是,众人先后退入秘道,待梦子孤和何人上退入时,洪水旗诸人分别进来,东西两面已是火光冲天。
  这场火越烧越旺,烈火旗人群手执喷筒,不断喷射石油。
  那近火即燃,最是厉害不过,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却畏火不敢逼近,只是四面团团围住,不令天魔教人众漏网。
  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不久房舍倒塌,将那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
  天魔教总坛天虹宫,几百年的经营,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屋堂宇,尽成焦土。

  第四十五章:出奇制胜
  火!可毁了一切,粉碎一切雄伟的建筑。
  这场火直烧了两日两夜,兀自未熄,依然猛烈的燃烧着。
  雄伟巍峨的天魔教总坛——天虹宫,经过这场大火,已经破碎不堪,数十年的建设都毁于一旦。
  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厅堂房宇,尽成焦土,山风呼啸,助成了火势的成长,整个天地都成火海一片。
  烈火旗的高手望着正在燃烧的天魔宫,俱都弹泪暗叹,数百年的经营,就因这场大火而毁灭。
  火场四周伏满了各派高手,严密的监视着火场动静,天魔教中只要有人出来,他们便格杀勿论。
  天魔教烈火旗的高手,见火势已经成长,兀自不退的准备以火简向这些进剿高手报复,以泄心头之恨。
  火烧着了他们的身上,烧烂了他们肌肤,却烧不死他们那颗忠贞护教的决心,他们企盼着号令,只要号令一出,他们便会带着火苗冲出去!
  蓦地!有人喝道:“速退!”
  烈火旗的高手一听此令,全都大哗群情激动的有人喊道:
  “我们不退,我们要替天魔教复仇……”
  “不退!不退!怕死的就走好了!”
  “弟兄们,要复仇的跟我杀敌去!”
  随着群情哗动声,烈火旗的众高手,已有许多争先恐后的往那些自命侠义的高手冲去!
  各派高手望着他们冷笑纷起,一声呼哨,全都操兵器而上,这些大多是武林一时好手,不多时,天魔教这些激动的高手都已振命当场。
  烈火旗统领见势不妙,忙沉声喝道:“教主有令,谁不听指挥便是天魔教的罪人!”
  果然,这句具有无上威严的喝声,顿时震慑住了烈火旗的一群高手,他们受教如命,谁也不愿违背教主的圣命。
  刹时,烈火旗的高手全都撤退,由于烟浓蔽天,火势太旺,场外各派高手,根本不知他们何时退去。
  海鲸帮、毒砂帮、神拳帮等各路高手,本不敢公然和天魔教为敌,但他们知道各路高手齐聚天魔教总坛天虹宫,必使天魔教更后惨重,天魔教必无法再接受一次沉重的巨伤,势必覆亡不可。
  万一这次他们一举将天魔教歼灭,那神拳门、海鲸帮及毒砂拳必可在武林上扬名,使人刮目相看。
  海鲸帮、毒砂帮、神拳门全都不乏好手,但要他们单独而来也没有这个胆量,那完全是靠着那手持星影宝剑的少林僧人。
  只听海鲸帮小帮主凌玉虎大喝道:“他们都退了!”
  那手持星影宝剑的僧人冷哼一声,道:“走不了,他们躲在那里,我都得把他们寻出来!”
  说着一挥星影宝剑,指挥着各派高手往火场包抄过去。
  神拳门掌门人——红焰掌江三掌突地大喝道:“神拳门的注意,没有本掌门的号令,一律不准轻举妄动!
  果然,此令一出,神拳门的弟子,全都往外一退,俱都静伏不动,掌门人的号令他们不敢不从。
  那手持星影宝剑的僧人闻声一怒,回转身来,冷冷说道:“江三掌,你是不是对老僧不服!”
  红焰掌江三掌把眉一竖,冷冷地道:“老夫又非少林弟子,凭什么受你指挥!”
  那僧人一抡宝剑嘿嘿笑道:“就凭这个!”
  喳地一声,神拳门的高手已有两个应声而倒,二颗斗大的头颅在地上飞滚出了三丈开外。
  这一手顿时引起其他各派的不满,全都冷哼一声,尤其是神拳门的高手俱都怒形于色,唰地涌了上来!
  红焰掌江三掌霍然大怒道:“你简直欺我神拳门无人了!”
  呼呼地拍出两掌,这两掌都足威烈金石,一股沉猛的劲气挟着无比的锐啸,横扫而去!
  那僧人冷冷地道:“不给你一点颜色,谅你也不会心服!”
  叭!地一声,他左手倒提星影宝剑,忽地抬掌迎了上去,似乎软绵无力,看来柔弱至极!
  那知两掌在空中一交,顿时发出震天大响,红焰掌江三掌脑中嗡然一震,不自禁的啊了一声,退了几大步。
  那少林僧人却纹风未动,只是不屑的一声冷笑……
  红焰掌江三掌气的怒吼道:“神拳门跟你拼了!”
  呼呼一连三拳四掌,全都挟劲而去!
  那僧人只是连声冷笑,左闪右挪,轻灵已极,神拳门掌门人江三掌虽恃神拳无敌,却奈何不了人家。
  海鲸帮小帮主凌玉虎见刚敌不着,自己人反而动上了干戈,惟恐给天魔教所乘,忙飞身上前喝道:“眼下敌人仅在咫尺之间,自己人怎可动手!”
  红焰掌江三掌怒吼道:“凌少帮主你别多管,不杀此人难平我心中之忿……”
  凌玉虎忙格开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
  那名僧人不屑的一笑道:“不要给你脸你不要,等天魔教毁去后,老僧再找你晦气!”
  红焰掌江三掌敢非混人,深知这名身手奇高的少林僧人,自知不是敌手,只是他乃一帮之主,当面受此难堪,实在难以下台。
  海鲸帮少帮主凌玉虎一出面,他正可借此下台,怒视了少林僧人一眼,冷嘛卫哼了声,冷冷地道:“好,事了后,我再来领教!”
  少林僧一抡手中宝剑,高声喝道:“毒砂帮的听着,你们由东向西掩去,切不可贪功求进,务必守到相当时候,才可出手攻击!
  这些毒砂帮似的高手一听,那敢违拗,忙由帮中统领一调配,即往指定地点驰去!
  (注:毒砂帮帮主——生死判罗砂已死,此刻神龙无主,全靠那僧人领导。)
  那僧人转身又向海鲸帮道:“南面地势较高,敌人最易掩蔽,这里由你们监看了!”
  凌玉虎一抡手中令旗道:“帮中弟兄听令,快速往南面抢攻!”
  海鲸帮的高手厉喊一声得令,五人一拨,六人一堆,按着平靠在海上的训练往南面而去!
  那僧人调度完后,独对神拳门的人不理不问,晃似这里根本没有神拳门的人一般,直气的神拳门掌门哇哇大叫。
  江三掌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僧冷冷地反问道:“你既对老僧不服,老僧那敢调度阁下!”
  江三掌气的喝遭:“好,老夫就不信一定要你合作……”
  语声一转对自己手下道:“给我攻北面!”
  神拳门的高手连声喊好,四五十个好手,全都往北面扑去!
  那老僧望着他们哈哈地道:“风由西向北吹,你们恐怕还没到了那里,便要被烧成灰了!”
  红焰掌江三掌一听忖道:“是啊,风是由西向北吹,自己人若攻那面必遭烈火波及,这样做岂不要白白牺牲自己门中好手……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
  他那敢怠慢,忙又喝道:“快往东面转!”
  语音一落,自己先一展身形,领着神拳门往东面移去。
  那名持星影剑的老僧望着各帮高手的背影冷笑一声,他一挥手,身后的十数名少林弟子跟他往火场驰去!
  这时四方面都是各袭击天魔的帮派高手,整个天虹宫四十里之内都有各路高手把守着,天魔教的高手只要一露面,便会遭到伏击!
  天魔教真可说是流年不利,才侥幸击退了冷血教,少林、崆峒、华山,等等各派,想不到又来了这些硬敌。
  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他们只有毁了经营数百年的天虹宫,以阻碍敌人的攻势,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天魔教一部分势力。
  黑黝黝的秘道,这时已燃起粗如人臂松油火把,秘道中的天魔教高手望着外面烧残的情形却有人忿慨。
  大家都议论纷纷,主张出去和海鲸帮毒砂帮,及神拳门决一死战,以洗胸中沉闷的怒气,更有的弹泪叹息。
  一时秘道中哗声嚣喧,听的各人耳中呜呜直震,全都说出自的意见,表示对天魔教的忠心。
  蓦地,有人提气喝道:“教主有令,在拒敌之策未想出来以前,不准任何人吵闹!”
  天魔教新教主梦子孤,是上代帮主梦子秋的儿子,他的神威,大家都见过了,对他的一切,心口一致的钦佩,敬仰!他的一言一语都可左右任何一人,此刻教主交待下的话,他们那敢违,于是全都静了下来。
  一个精致的小石室,独立于秘道的尽头,四个天魔教的高手,侍立在石屋的门前,一丈以内不准任何人走近。
  梦子孤这时正和帮中高手在轻轻的议论着……
  只听笑天王许笑天嚷道:“不行,不行,帮主再不下令杀出去,许笑天可要发疯了!”
  莫毒夫冷冷地道:“你嚷什么劲,教主心理自然有数!”
  许笑天鼻子往外一哼,怒道:“谁要你多嘴!”
  梦子孤望着他们争吵不休,只好叹道:“何护法,这是你下命令的时候了!”
  天魔教护法何人上忙沉声道:“谁要再吵,就是天魔教的罪人!”
  这话果然有关无比的威严,许笑天和莫毒夫虽然狂妄异常,闻言之下,两人都不敢再出声。
  梦子孤环眼一扫众高手,心里有阵黯然之感,他见他们都是那么企待着他的号令,那么迫切的需要……
  但,他伤重如斯,几乎连举手之力都无法施出,那能领率众人去杀敌复仇,他内心极端的痛苦着……
  何上人上前道:“教主,海鲸帮,毒砂帮神拳门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只要我们几人出去足可应付,还顾忌什么?”
  梦子孤暗叹道:“何护法,这些人固然不堪一击,可是那持星影宝剑的僧人,你可知他是谁?”
  何上人一惊道:“是谁?”
  四大天王都站起身来,急急地道:“教主!是谁?”
  梦子孤道:“天见和尚,各位总该知道了吧!”
  “天见和尚!”
  梦子孤如何会猜得出那手持星影宝剑的僧人是天见和尚呢?原来他在甫出少林寺的时候,一所古庙里,曾把智性师父交给他的那柄星影宝剑亲手交给了他,是故一语就可言中。
  他暗暗一叹道:“这是真正的天见和尚,他的功力当世中恐怕无人能是其敌手!”
  韦阴血怒声的道:“管他是谁?我们纵然不敌也要斗他一斗!”
  梦子孤摇头道:“当然,他只要和天魔教为敌,我们自然要斗上一斗,只是我们不要作没有把握的拚斗,一战就要使他知难而退……”
  冷谦多,道:“眼下强敌环峙,我们还有什么好计!”
  梦子孤轻叹道:“我知道,你先让我想一想!”
  说着便闭目端坐不语,大家都以为他正在思索着智性师父终所传授的奇奥经文,他知道,惟有自己恢复功力,才能拒退天见禅师,凭四大天王等绝计不是天见高僧的对手。
  惟一使他想不通的,天见禅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率领着各高手找上门来,难道他是为了……
  室中各人一见梦子孤垂目低首沉思,全都不敢打扰,各人的眼神全都盯在这位年青教主的脸上,期待……
  他的一言一语都可左右大局,谁都心焦的等待着他发号施令,不但他们焦急,就是外边其他徒也更心焦不已。
  一时沉寂无声晃似世间没有人类一般,只有秘道外面还不时传来叫喝声,隐隐地传了进来!
  梦子孤脑中那些片断经文,有如电闪剧转一般,在他脑海中电闪而过,但始终没有一句能用得上治疗他身上的重伤处。
  倏地,他忖念道:“……劲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气由脊发,气间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谓之合……”
  在他未受伤以前从未领悟这几句的含意,此刻在重伤之下,他不由存着一试之心,只见他面色微变,他在默运着神功的经文要诀!
  蓦在此时,一人惶惶而至,道:“不好,秘道口已被寻着了!”
  何上人见梦子孤一时不语,只好施令道:“快派人坚守着不准一人冲进来……许天王,派你去指挥!”
  许笑天和那天魔教高手连应一声,双双消逝于石屋之外。
  说不得望着梦子孤,偏头问道:“你们看教主是不是在运功!”
  群高手一怔扭首望去,只见梦子孤面上通红,脸上已冒起丝丝的白气,围绕在他的灵台上。
  小蓝星始终未离梦子孤的身旁,闻言道:“别胡说,教主在运功也在思索破敌之策!”
  蓦地,梦子孤一跳而起,呼道:“何护法何在?”
  天魔教护法何上人刚才出去转了一圈,一听教主呼唤那敢怠慢,忙应声道:“敬职在此!”
  梦子孤见他疾奔而来,大是不忍,道:“何护法,这条秘道有几条出路!”
  何上人一时答不出来,呐呐地道:“这……这……”
  冷谦多知道何上人确实不知,忙道:“此秘道除了上代教主梦子秋外,余下教中高手没有一人知道,天魔教历代有训,这秘道除了教主一人知道以外,不准再有其他人知道……”
  梦子孤喔了一声,道:“这就难办了!”
  何上人忽地一抬脑袋,道:“教主,小的倒知有一人通晓此道的秘密……”
  莫毒夫听的高嚷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
  梦子孤见天魔教护法何上人突然提起一人,心里不由大喜,他知此人关系着整个大局的兴衰,忙笑道:“何护法请快说!”
  何上人忙道:“敝教有一盲老,此人是上代梦教主的心腹,当年梦教主把秘道的秘密告诉他,这人姓陆名京,双目虽盲,功力却是……”
  说不得不耐的道:“这多废话作甚,既然有人知道还不敢快去请!”
  何上人白了他一眼,连忙说道:“请陆京!”
  不多时,一名烈火旗的高手带着一个垂老之态的瞎子,不经吩咐已往梦子孤之前行来!
  梦子孤上前见礼说道:“陆前辈这秘道共有几处出口?”
  陆京沉思了片刻道:“大约有六条!”
  梦子孤听得心里大震忙问道:“这六条出口的位置,还请陆前辈指示!”
  陆京眼睛虽瞎,记忆力却赛过年青人,他略一思索以后,便指出六条秘道的出口,并告诉了如何开启之法。
  梦子孤这时内伤已愈,他见这六个出口都在数里之外,对自己灭敌的希望更具信心,当下指示着道:“各位,这真是天助我教复兴,我们眼下强敌就在我们头顶之上,他们绝想不到我们反而会在他们身后出现……”
  何上人已懂他的意思,笑道:“教主是要以‘迂回’来剿敌后路?”
  梦子孤颔首道:“不错,我们不要做的太绝,只要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了!
  笑魔天王许笑天哼了一声:“那有那么简单,他们来的容易,去却不易,我许笑天不杀尽这些恶徒,势不和他们甘休……”
  语音未落,蓦然有人惶急的道:“教主不好了,敌人已撞进来数名高手了!”
  梦子孤知道时刻已不容许自己再多事考虑了,他见这次天魔教损失至巨,内心也震怒万分。
  他立刻指示着四大天王机宜,并向何上人低语数声,不多时,石屋中诸人和秘道的天魔教徒都已不复存在。
  再说那名少林主僧持着“星影宝剑”,统率着少林高手,找寻着天魔教高手隐藏的秘道进口,他扬目在搜索着……
  倏地,一名少林高手喝道:“禅师,你看!”
  那名少林高僧随声往手指处望去,只见半山上一块高石特别突出,周围寸草不生,地上依稀有着足印,这些足印凌乱不堪,显系有人在匆忙时留下的,只是这些足印到此而止,再也没有迹像可寻。
  手持“星影宝剑”的僧人乃是少林天见禅师,他一双阴挚的凶目略一搜扫,伸手略一挥剑,青芒顿进暴涨。
  渣地一声,那块万斤巨石应声而裂,分为两半……
  轰然一声巨震,两块巨石直往山坡下滚滚而去,激得地上碎石横飞,火星飞溅,竟扬起正在燃烧的火苗,一道火光。
  天见禅师冷冷一笑道:“就是这里了!”
  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地洞露了出来,里面干燥异常有石阶沿下,若非那些足印指引,任何一人也无法发现此处有一秘径。
  倏地,远方传来海鲸帮少帮主凌玉虎的声音道:“天见禅师,我们遇伏了!”
  天见禅师闻声一惊凝目望去,只见南面沙土滚滚,一时人影交错,并不时传来惨号入声。
  这突来之变,不禁使天见禅师无法应付,他不知应该先去支援海鲸帮呢,还是先进秘道之内……
  好不容易才找到秘道的入口,若就此而过,似乎有些划不来,进去呢,海鲸帮势必难以招架,况且秘道中可能尚有埋伏。
  他也是深谋远虑之士,略一思忖,道:“先去助海鲸帮再说!”
  正在此时,毒砂帮也传来呼救的信号,天见禅师心里不由一骇,暗道:“不好,中了敌人的伏兵计了!”
  他忙提气大喝道:“各派快集中处,以应强敌!”
  这时海鲸帮和毒砂帮已遭笑魔天王,毒魔天王,说不得等高手的伏击,由于天魔教由外向内进击,杀的他们措手不及。
  海鲸帮和毒砂帮却不敢不听,天见禅师的号令一下,他们已往当中聚集,集结成一道人墙。
  笑魔天王许笑天呵呵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寻,嘿杀!”
  砰!砰!两声巨响,两个海鲸帮高手被他击出老远,血肉横飞,肝脑涂地,惨不忍睹。
  凌玉虎大喝道:“我跟你拚了!”
  人已像疯虎一般,亡命的往笑魔天王许笑天扑去,许笑天哈哈一笑,左右各打出两拳。
  凌玉虎看得心里一寒,霍然一退身形,笑魔天王许笑天威震武林,那把这个后生放在眼里,朝他裂嘴直笑。
  神拳门的遭遇更惨,他们几乎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一窝蜂般也朝这方狂涌集结,后面有天魔教的人追赶着!
  红焰掌江三掌被说不得逼得连连后追,他怒喝道:“这场火没烧死你们,想不到反助长了你们的威势。”
  说不得哈哈笑道:“天魔教若容人人欺侮,以后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江三掌哼的一声厉笑道:“好,老夫倒要……”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胸口已觉得一震翻涌,原来说不得在说话的时候,已朝他推出一股内家真力。
  江三掌闪避不及之下胸前倏受波及,饶是如此也够他禁受了,不顾还手,忙疾飘而退。
  天见禅师见自己集结的人马如此狼狈,大为震怒,暴笑一声,星影剑挽起一道青光喝道:“天魔教少狂,老僧来了!”
  随着喝声,他的高大躯体忽地和星影剑连成一道银光,成一直线的往天魔教群中落去!

  第四十六章:钗气金剑
  血光剑影,人头残臂……凡是经过那道银光飞过的地方,全都血肉纷洒,惨嚎连连!
  一时喊声喧天,全给天见禅师这手奇绝功力震慑住了,天魔教已有二三十人遭了毒手。
  蓦地有人惊呼道:“钗气飞剑!”
  天见禅师飞身落地微微得意的答道:“算你们天魔教还有点见识!”
  韦阴血往外面飞扑而至,闻声接下去道:“老秃驴少狂,本天王接你几招试试!”
  他身形才至,面色忽地发青,身形剧颤之下,已不及出手,顺手抓了一个毒砂帮的高手,狂吸起人血来了,他的隐疾每一发作,非饮人血不能遏止毒势,各派高手一见了这种情景全都大骇。
  天见禅师一见大怒喝道:“食人魔,你今天完了!”
  银光暴闪,那柄月形宝剑受他内力的一逼,顿时光芒大盛,寒光逼人眼神,令人睁不开眼来。
  天见禅师冷笑一声,身形忽地空中转了一个大圆圈,一声长啸,剑与人化成一道剑幕罩下。
  韦阴血在四大天王中以轻功最为见长,抱着那个海鲸帮的高手不放,展开了身形往外滑去,一个追一个闪,两人来回的追逐着!
  这时天虹宫已瓦片不存,全给烧成了废土,眼下一片凄凉之色,当真是敌国家园面目全非了,天魔教已把这些来攻的高手恨入骨髓,全都操兵器,向海鲸帮、毒砂帮、神拳门的高手追杀。
  一时骇声震天,雷动九霄,当真是人与人屠杀场面,全都没有一丝慈悲,尽往敌人致命处攻去。
  蓦在此时,场外一声龙吟道:“天见大师住手!”
  不知何时梦子孤、何上人、小蓝星出现在天见禅师和韦阴血的身前,使天见禅师闻声一骇,并非害怕来人武功奇高,突见人家一语道出自己的名字,只有数人知道而外当今江湖上可说是寥寥无几。
  他一骇之下,忙收气落地,望着梦子孤怔怔发呆,这个年岁极轻的俊逸少年,怎会知道他叫天见,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团。
  他骇然之下愕了愕道:“你是谁,怎知老僧的法号?”
  梦子孤洒然一笑道:“大师怎地这么健忘,连我幻孤小和尚都忘了!”
  由于幻孤和尚当年穿的僧服,天见禅师早闻他已毙命,在这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幻孤就是梦子孤。
  他一怔之下,释然的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和尚。”
  梦子孤面色一变道:“不错,在下正是幻孤和尚,今日大师率众犯我天虹宫,是存心和敝教作对呢?还是另有意图?”
  天见禅师微露讶异之色,江湖上虽然传言天魔教梦子秋的儿子梦子孤已经接长天魔教,他就是没料到幻孤会就是梦子孤。
  他阴恻恻的道:“天魔教天下邪教,老僧本着为世除害……”
  许笑天在旁怒笑道:“放屁,明明是假公济私,还要挂羊头卖狗肉!”
  天见大师怒道:“这位口设遮拦的朋友,大概就是四大天王的笑天王,如今一见果然不错,只会逞口舌之利……”
  许笑天嘿嘿大笑道:“阁下既如此说,少不得要向你讨教几手了!”
  天见禅师冷冷地道:“凭你还有些不配!”
  笑魔天王许笑天一听大怒,“唰”地往天见禅师推出一掌,这一掌威势极大,连天见禅师都微微变色。
  梦子孤上前一抡臂喝道:“许天王不得无礼!”
  那股狂猛劲飚从他轻轻一伸手便化逸无形,连功高力绝的天见禅师都为之暗骇,暗暗凛惕不已。
  他骇然之下付道:“幻孤年岁尚幼,智性虽然博学多才,也难以调教出如此的身手,难道他已得了那部少林宝经。
  “他身中寒冥毒掌,怎能再练功力,自己若非亲见,当真不敢轻信外界传言呢?”
  梦子孤当着若无其事的笑道:“大师还要打么?”
  天见禅师冷冷笑道:“你是老僧的后辈,怎可对我如此无礼,这柄星影宝剑虽然是交给我暂时保存,可是它却不认旧主的。”
  梦子孤冷哼道:“当初我把此剑交给你的时候,可没叫你拿此剑伤我教中之人。”
  天见禅师抖手一抡星影宝剑道:“错了,你那时也没有声明,不非我杀那些人呀!”
  梦子孤怒叱道:“火工头陀,你真要和我动手了!”
  天见面色一变,这句话正刺痛了他隐处,他作梦也想不到梦子孤非但知道他是天见,还知道他就是昔年惨害少林寺的火工头陀,他曾发誓,谁要当面叫出他以前名字的人,他必杀之灭口。
  他冷冷大笑道:“幻孤,你非死不行了!”
  梦子孤摇摇头道:“不见得!”
  天见禅师微微一笑,左掌忽地扬起,在空际划一半弧,随即一收而退,谁也不知他这招是弄什么玄虚,俱都奇怪的望着他。
  梦子孤一望却骇然道:“你已练成‘虚脱登幻’的地步了!”
  他再也不敢大意,忙也在空中一划,两人这种奇怪的行径,不禁看得群雄莫名其妙,又那知两人已互换了一招呢?
  天见见梦子孤也练成了这种‘虚脱登幻’,内家高手最难至的功力,不由暗暗大骇!他本想以一人之力折服天魔教,那知幻孤的功力犹胜他一筹。
  他双目死盯着梦子孤道:“拳脚上我们不要比了,兵器上再见胜负!”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这些都是多余的,你们赶快退吧!”
  天见禅师一听此话,以为梦子孤怯了自己,轻敌之念犹然而生,非但不见好就收,反而哈哈狂笑道:“要退不难,只要你把天魔教解散!”
  构子孤怒道:“假如我不呢?”
  “那只有以这柄宝剑行大屠杀了!”天见禅师一派大言不惭拿着无人的样子,两双眼睛谁都不瞧一下,只注视着手中的星影宝剑。
  梦子孤气的一颤道:“这就是你们出家修行人的本份么?”
  天见依然冷冷的道:“江湖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老衲只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此语一出,顿进引起天魔教众高手的骚动,全都怒目眦张,四大天王也变了颜色,不觉的往前踏了数步。
  许笑天气极厉笑道:“驴秃头,你狂的也太过份了。”
  随着喝骂时,笑魔天王挟忿抡出一掌,天见禅师被他骂的涨红了脸,星影剑疾点许笑天的双腕。
  笑魔天王许笑天知那星影宝剑犀利无比,一骇之下忙收腕而退,嘶的一声,他的衣袖被划开了一道裂口。
  倏地,何上人高声喝道:“天魔教弟兄注意,大家准备冲刺!”
  天魔教这时反客为主,大家都是有准备而来,号令一下,全都把剑举了起来,剑甲分明,耀眼生辉。
  这一着顿时把海鲸帮,神拳门,毒砂帮的高手震慑住了,他们被围在核心进出不得,天魔教徒若真发狠起来,他们当真招架不住,不消说,这联手来攻的各帮派,都会遭到惨重的伤亡。
  海鲸帮凌玉虎忙调度自己手下备战,他自知自己人手单薄,忙把神拳门和毒砂帮的也招呼过来。
  梦子孤见自己这方已摆开了阵势,便向天见道:“大师,你有几成把握反败为胜?”
  天见想了一想道:“星影剑只要在手,老僧是不怕任何排场的!”
  梦子孤哈哈一笑道:“好,在下要下令攻击了!”
  说着飘身往外退去,四大天王这时也各归了位,他们各占一方,每人带着一旗,何上人和梦子孤远远望阵施令。
  天见一瞧四下形势,心里陡感一凛,自己虽有万夫之勇,却也无法奈何这多高手,别说是四大天王,梦子孤、何上人出场,就是不出场,他也无通天之能,连杀这数百徒众。
  他见自己这方人手和天魔教相差悬殊,面上微露惶然之色,脑中电快的一转,忖思道:“看来惟有一计可行了!”
  他高声喝令道:“毒砂帮听令,敌人邪恶万分,你们快准备毒砂,天魔教只要进入丈内,你们就用毒砂拒敌!”
  “得令!”毒砂帮的高手全都戴上了黑皮手套,每人抓了两把毒砂暗扣在拳心,面朝外和天魔教对峙着……
  莫毒夫气得冷冷一笑道:“小小的毒砂帮,也能派上用场!”
  天见禅师见他们已准备停当,往外笑道:“你们怎么不出手呀!”
  这是向天魔教示威,也是向梦子孤挑战,四大天王都有些按耐不住,就要指挥手下出手。
  梦子孤胸有成竹,朝天见笑道:“还没到时候,你忙个什么!”
  语音一落,又向何上人耳中低语几句,何上人闻言连连点头,飞快的向四大天面授机宜,又回到了梦子孤身边。
  他一回来,便挥着令旗道:“进攻!”
  天魔教一阵喊杀,由四大天王统率着向核心的各派杀将过去。
  天见禅师挥着星影宝剑喝道:“毒砂拒敌!”
  毒砂帮的高手闻得命令顿进挥舞着手中的毒砂往天魔教扬去,立时砂暴遮天,毒砂飘飞。
  四处迷漫着歹毒无比的毒砂,天地沉暗无比,一时风声呼雳,砂影飞舞,人间掩上一层薄幕。
  那知他的喝声一落,那站外面的何上人也暴喝道:“撤退!”
  天魔教群豪却不和毒砂硬拚,他们才得退令全都有秩序的往外撤去,毒砂竟未伤了一人。
  如此进退三次,毒砂帮的毒砂已用去了十之七八,双方都未伤一人,只浪费了那些练来不易的毒砂。
  倏地,凌玉虎惊呼道:“大师不好,我们中计了!”
  天见禅师闻声一惊道:“什么?谁中计了!”
  凌玉虎骇然的道:“他们诱使我们用尽毒砂后,遍地都是毒砂,我们冲不出去,他们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只是这样我们只有坐以待毙?”
  果然,在他们身前之外,五丈之内都是一片毒砂,双方虽然都不敢沾此歹毒东西,但天魔教却在圈外畅行无阻,核心的人却不能出去了!
  梦子孤在场外,哈哈笑道:“这是坐以待毙,怨得谁来!”
  天见怒笑道:“好个幻孤和尚,你以为难住老僧了么?”
  梦子孤哈哈笑道:“不敢,不敢,只是如此围困着你们,比对方流血要好多了!”
  冷谦多忽地扬声道:“添火!”
  杀那天魔教群雄不知从那搬来无数的巨木柴枝,团团围在海鲸帮,毒砂帮及神拳门等各派人物的四周,他们无法踏出一步,不禁急的连连大叫。
  说不得连拍巨掌,跳起来道:“妙!妙!妙!这样不出三天,他们不成饿死鬼也要变成烤鸭子了。教主呀,这一着可真称了我的心!”
  天见在里面哭笑不得,喝道:“天魔教,老衲算认识你们了!”
  韦阴血冷冷地道:“认识已经晚了,天虹宫虽然毁了,却有你们这些败类陪葬,算来算去,二一添作五,两不吃亏。”
  天魔教把四周的火势引燃之后,四处都冒起了巨烟,那些被围的高手气得在里面哇哇大叫。
  梦子孤在外看的大是不忍,道:“天见大师,只要你答应永不跟本教作对,本教立刻放你们一条生路。”
  天见禅师冷恻恻地笑道:“说那么容易,这点东西还难不倒我!”
  他说的并非是狂妄之词,论他个人的功力,这点火阵当然无法困住他及几个特高的身手,只是他统率他们而来,若单独溜走,面上实在说不过去,天见禅师,不禁开始为难十分。
  他宁愿自己烧死,也不愿单独而去,当下喝道:“幻孤,三天后,老衲非单独斗斗你不可!”
  梦子孤连笑道:“好的,好的,大师只要记住在下,在下随时候教就是!”
  这时那些各派的高手,有些功力较差的人已无法忍耐住奇热的蒸蒸,狂叫之声不绝于耳,有的拚命对外冲去!
  但是他们才冲到一半,便身中毒砂,狂嘶数声,终于倒向大火里,向死神低头了。
  天见一见大怒道:“谁敢再动一步,老僧就杀了他!”
  他为了杀一儆百,首先把两个神拳门的高手毁了,神拳门敢怒不敢言,不禁怒目盯着他。
  红焰掌江三掌见自己门下死去,不禁大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天见厉喝道:“若不这样做,大家的战志都没有了!”
  红焰掌江三掌恨恨地道:“神拳门不是无人,还用不着你来教训!”
  他虽然忿忿不平,但对天见禅师也奈何不得,重重的哼了一言,忙向自己门下弟子安慰,嘱其尽量忍耐着——
  梦子孤心地较为忠厚,见他们遭受火烤的痛苦,不禁有些不忍,他略一忖思,心中已有了收服他们之计。
  他转首对天魔教护法笑道:“何护法,我们不要做的太绝,这样已够警戒他们了。”
  何上人难以决断的道:“教主的命令,小的本不敢有违,但,纵虎容易擒虎难,这些人恶念已深,要想收服,似乎太不容易!”
  他深远虑谋,不要说这些都是江湖上称恶之徒,连少林的天见禅师,也是名门的恶毒之人,梦子孤要想收服当真不是件易事。
  梦子孤心念已决,道:“顾不了许多了,上天虽有好生之德,无奈世上恶人太多,我们要想一一诛灭,就是一辈子也无法罢手。”
  何上人善察人意,最知梦子孤的心意,他勉强的笑了笑,暗忖道:“梦子秋虽然有子若龙,可惜心地太过厚道,江湖上魅魑成行,要是他永远这个样子,难免要吃一次大亏。”
  他一挥令旗,传令道:“教主有令,快,熄火归位!”
  此令工下,所有天魔教高手都不以为然,人群中有人怒道:“天虹宫都被他们毁了,我们不杀他们已是天大的恩惠了,怎么可在……”
  何上人一看,原来是烈火旗的副统领,他佯装生怒的喝道:“教主之令谁敢不服?”
  那烈火旗的副统领激于一时义忿,才出言抗令,此刻见天魔教护法动怒,忙转身去灭火了。
  天魔教人多手众,不多时,已把四处的烈火扑灭,全部被困的各派高手长吁一口气,对梦子孤的宏量暗暗钦佩。
  可是海鲸帮的少帮主却不领情的笑道:“幻孤,你少假慈悲吧,姓凌的不领这个情!”
  梦子孤一惊道:“凌少帮主,你好像对我怀恨已深么?”
  凌玉虎狂笑数声道:“当然,你暗中施毒的事情,凌某人永远不会忘记!”
  那一次血骨盟盟主穆虹月施放毒药之事,凌玉虎始终是认为梦子孤和他们预谋,殊不知梦子孤确实是冤枉的,若无上次事情发生,海鲸帮今天也不会远来天魔教的总坛,和天魔教为敌了。
  梦子孤暗叹一声道:“梦某人有天可证,在下决没做出那件事。”
  凌玉虎变了颜色怒道:“鬼话!鬼话!凌某人已经不听这些了!”
  语声一转,又狞笑道:“谁要你假情假意灭火救人,你假藉伪善以掩饰万恶的罪行,姓梦的,不用作梦了,谁不知你心若毒蝎,虽然把火熄掉了,我们还是无法出去,不被火烧死也要被毒砂毒死,还不是一番假慈悲,梦子孤,你的心太毒了!”
  他好像是诉说梦子孤的罪行一般,声色俱厉的连指带骂,使梦子孤难堪异常,天魔教的高手全都大怒。
  “杀了他!”
  说不得一声大喝,身形已掠空而起,双掌一扬,就要遥空发掌,梦子孤急忙上前一拦道:“我有救人之量,当然也有容人之量。”
  说不得听得脑中一明,道:“好,梦教主真有你的!”
  梦子孤微微一笑,高声道:“不管你们怎么说,今天我总要放了你们,不过我得事先说明,天魔教不是邪教,而是为江湖道义……”
  嘘!嘘!嘘,海鲸帮,毒砂帮及神拳门等各路人马,听的嗤之以鼻,全都不屑的嘘声报以冷笑。
  梦子孤毫不为忏的微微一笑,那知就在这时,被困核心的各派高手,忽然起了一阵骚动,人群中江三掌问道:“天见呢?”
  梦子孤一惊,游目一扫场中,果然不见了天见禅师,他心中一骇忖道:“天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而去,功力果然不弱于我,往后遇上还真不知该怎样应付他呢?”
  他长叹一声,缓缓而行,朝何上人道:“何护法,请你放他们走吧!”
  何上人朝四大天王望了一下,一时竟没有下令。”
  梦子孤奇道:“怎么?还有困难?”
  何上人连道:“不!不!我放人就是!”
  语音一提,挥令道:“掷板放人!”
  天魔教十数个好手,每人搬了一块木板,往毒砂上掷去,各帮派一见大喜,纷纷踏着木板而去!

  第四十七章:辉玉星蓝
  灰黯的窘穹有些黑云,空气沉闷的令人心烦,梦子孤放了这多的人命,他内心中觉得略略安祥,他觉得自己现在真正迈进了不幸的道路,曾几想到,他曾由一个小和尚做了一帮之主呢。
  这种奇怪的转变,连他自己都不会料到,往日他曾遭受人间的冷落,谁都欺侮他,辱骂他,今日,他当了一帮之主后,又受到千百人的尊敬与爱戴,他觉得人世间的变幻实在太大了。
  天魔教一百年来江湖上第一大教,在江湖人物心中是邪魔外道,但,在梦子孤现在看来,却是人间正义的支柱。
  他要化悲忿为力量,化邪恶为正义,无疑的,他对天魔教要实行一次重大的改革,包括了一次实际的行动。
  那一次,使天魔教起了极大的轩轾,不少的江湖败类,都因这次改革而牺牲了,天魔教的邪魔外道,几乎通通被他驱逐出去!
  这一天,他正在计划重建天虹宫的时候,便见一个天魔教的小头目,匆匆向秘议室闯了进来。
  何上人一眼便看出是自己手下烈火旗的副统领周健,他喝问道:“周健,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周健神色慌张的上前禀道:“启禀教主,山下忽来一女子,声言要教主出去一会,四大天王和其交手,个个被制倒于地……”
  梦子孤闻言大吃一惊,并非那女子有何惊天之处,而是凭四大天王的功力都栽在这个女子手里,那女子的武功岂非已达不可想像的地步。
  他悚然失色的道:“他们在那里?此女是谁?”
  周健忙道:“就在山下土地庙前,那女的声言是教主的朋友,她始终不愿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只说代为传说就行了!”
  梦子孤知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他奇怪异常,自己江湖上虽认识不少的奇女子。但像这高功力的人却绝无仅有。
  是云素月,不!她已死了,是穆虹月,又极为不可能,姚丽昭,她奇丑无比,更为不像,那会是谁呢?
  他忙飘身道:“快带路!”
  何上人伸手一拦道:“教主贵体未复,似乎还不宜出去,由老夫……”
  梦子孤点头道:“她是冲着我来的,你出去恐怕无济于是……”
  他并非是看不起何上人,实在那女子功力给了他无比的惊异,四大天王是江湖仅见高手,连他们四大天王都奈何不了人家,再加上一个何上人也是枉然,何上人领悟的笑笑让路。
  周健连步如飞,直往山下土地庙驰奔,梦子孤心情沉重的思忖着来人,那何上人仅跟着周健的身后。
  山上至山下,也只不过半路里来光景,未几,土地庙已隐隐而现,梦子孤抬眼一瞧,依稀看见四大天王都倒在地上。
  在四大天王身后,背面站着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她背面而立,梦子孤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她对梦子孤的前来晃似未觉,依然孤立着……
  梦子孤见四大天王双目暴吐,口中吐着白沫,僵卧在地上,他惟恐穴道受制过久伤了经脉,忙伸手要解各人的穴道!
  那女的身子未回冷冷地道:“你妄自动手,当心他们吐血而死!”
  梦子孤一惊,忙收手而退,他可有自知自明,那姑娘说的这般肯定,决不是虚言恫吓,自己若能解救的了还好,若是解救不开,那岂是一件丢人的事,他现在是一教之主,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周详的考虑。
  所谓失手是小,丢人事大,若他冒然出手,四大天王就此而死,他不就成了天魔教的罪人,此时天魔教外患内乱,一切都未上轨道,四大天王教中元老,也是他得力的助手,梦子孤怎么也少不了他们。
  他略略沉吟,道:“姑娘是谁?在下自问与姑娘素昧平生,绝无仇恨可言,姑娘上天魔教总坛伤人,不知是何种居心?”
  那白衣女子背着面冷笑道:“一个碎了心的人不足挂齿,不过姑娘在你心目中也不会太过陌生,这次上天魔教当然有事而来,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喝西北风了。四大天王自视太高,目中无人,姑娘气他们不过方出手教训他们一顿,这也只能怪他们见识太短了。”
  梦子孤乍听之时没有觉察到什么?等听完了那女子一段话声后,开始觉到此女子口音颇熟,仿似在那里见过一般。
  他身形微微上前踏了半步道:“四大天王折在姑娘手上,这也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不过姑娘口口声声说有事而来,现在为什么不说呢?”
  那女子冷冷地道:“事情当然要说,不过还要看姑娘是否愿意?”
  何上人见这神秘女子这般刁钻无理,不禁大怒,他敬梦子孤如神明,目前堂堂的天魔教主,受此女这般闷气,不禁扫尽了天魔教的面子。
  他大喝一声道:“姑娘也太小视天下人了,本教教主也非无名之辈,姑娘不但不正面相谈,又如此轻视我教主,难道……”
  他语音尚未说完,那女的已冷笑道:“你大概就是天魔教的什么护法?看你火爆脾气,就知是条没有智慧的蠢虫,谅你跟这四个狂夫相差不了多少。”
  何上人气得身体一颤,厉笑道:“无知狂娃,你也太气人了!”
  他此刻已动了真怒,顾不了自己何种身份,上前微一踏步,双掌已闪电而出,猛扣那女子的双腕。
  那女的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连头都不回一下,窈窕的身子有意无意间,向左方一侧——
  她身躯纤细,乌发长可及背,迎风一吹,根上刘海往回飘散,更显的弱不禁风一般,她这一闪挪,妙曼已极,令人一见,不疑她是闪避着背后袭击,会以为是被风吹动站立不稳一般。
  仅仅是轻闪微挪,已显示出她功力不凡,何上人这招凌厉的锁龙手,竟连人家毛肤都没碰着一下。
  梦子孤见那神奇之女怪异的身法灵活至极,心里不由暗暗惊异,原来这女子身法奇奥,远出中土武学之家数,梦子孤现在是武学的大行家,他一见之下,顿知此女来历不凡,远超过想像的那样容易对付。
  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女子若没有一套出奇的功夫,也不敢独闯天下闻名丧胆的天魔教总坛了,他一骇之下,不禁对此女暗生警惕之心,适才的轻视之意,不复存在。
  那女的轻巧的避过何上人的一击后,冷笑一声不屑的道:“你这人心地太黑,一出手就想制我绝地,这下我若不是灵活一点,现在就成了你组上肉了……”
  话声一顿,轻笑道:“古谚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虽心已碎,往礼不可废,何护法,你也该接我一招啦……”
  她出声若莺,一点也没有惊恐的声色,语声没落,那身形只是微晃,双臂忽地往后面撩去!
  她那两条手臂好像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地,能够反手击出,这种怪异的武功不说是没人看过,就是听也没有听过。
  要知她这时依然背面而立,不要说是眼睛看不到后面,就是能看到,也无法一掌打着人家,何况何上人又不是没有武功的人。
  那知天下的事往往就这么出人意外,她那两双玉臂,有如灵蛇般在空中掠起,对着何上人脸上拍去!
  只听她娇笑一声道:“这是一点警告!”
  叭!地一声,虽不十分响亮,可也清晰异常,何上人只觉面上一疼,半个左颊刹时火辣难受……
  他想不到自己活到这把年纪还会丢丑现眼,竟让一个身分不明的小姑娘戏弄,这口气在一个老江湖的心中是难以平熄的。
  他气的仰天厉笑一声道:“好!姑娘果然高明,老夫甘拜下风!”
  说真的,一个在江湖上混过半百的人,平日名声响亮已极,临到晚年忽遇到奇辱,那能不伤心至极,这种蔑视的羞辱远比杀了他还要难过,何上人伤心之下不禁心灰意懒,有些忍受不住。
  他狂厉的笑了数声,突地举起左掌往自己天灵盖处击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受辱自杀。
  何上人性烈如此,就连倒卧在地上的四大天王都想不到,他们四人苦于动弹不得,在旁看的不由暗暗着急。
  梦子孤看的一惊,忙喝道:“何护法,这是何苦,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也犯不着以命相抵!”
  他那敢怠慢,忙把先天一股真力蓄于左掌上,随手往外一推,那股至高无上的真力,直往何上人的肘关处冲去!
  何上人由于一时无颜下台,准备自杀而死,那知他的手臂才抬,已有一股强大劲道袭来,只觉关节处一麻,手臂顿时用不上劲了!
  他羞愧的向梦子孤投了一眼,黯然的长叹一声,无神的垂下了头。
  梦子孤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何护法,烦你把四大天王带回总坛,待会我再想法解救!”
  那女的冷冷笑道:“天魔教虽大,我敢说没人能解得此穴!”
  梦子孤怒道:“那未必见得!”
  那女子格格一笑,道:“不信,你就试试!”
  蓦地,有人接下去道:“我就能解得此穴!”
  梦子孤一惊,随即往发声处望去,只见小蓝独星立于一棵万年槐树下,正缓缓的往自己身前移动。
  那神秘女子全身也似乎一颤,她自信自己独特的点穴法,天下一绝,想不到天魔教有人能识破。
  她虽然震骇,身子却丝毫未动,只是格格一笑!
  小蓝星朝她冷笑道:“你笑什么?这是南海铁穴大法,当我不识!”
  那女的笑声一歇,讶异的道:“不错,你知道的倒不少么!”
  语音忽地一变阴冷,使人觉得她性情变幻无常,令人不易捉摸。
  小蓝星微微一笑道:“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斗口,等我先救了他们再说!”
  语音微微一顿,朝梦子孤道:“梦教主,请你朝他们每人鼻子捣一拳!”
  那神秘女子闻言,大大一惊,道:“什么?你连锁脉返元的解救法都懂,那你是不是南海之……”
  小蓝星冷冷的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女子冷冷的道:“是就跟我走,不是我就把你一身武功留下!”
  小蓝星冷笑道:“若不是我身上不便,立刻就给你一点教训!”
  说着又退回一边,她手上脚上都戴着绞链,走起路来叮咚作响,那女子不由发出讶异的轻叫。
  梦子孤本不敢听小蓝星的话,这时一听两人的对答,知道小蓝星果然懂得解穴之法,忙给四大天王鼻上每人一拳。
  他怕自己出手太重,因此杀了四大天王,不觉轻轻捣了一下,那知他这一拳非但没解一开四大天王的穴,反而使他们更加痛苦。
  小蓝星在旁一顿脚道:“你不重一点,那能冲破他们的四重巨脉,放心,你就是再重一点也不会伤了他们,快些吧!”
  梦子孤略略一迟疑,手上又加上几许力道,一连四拳下去,四大天王果然悠悠而醒,朝小蓝星投了感激的一瞥。
  何上人见平日不甚注意的一个丫环,就有这大的见识,心里不禁大大感异,他见小蓝星替天魔教挣来不小颜面,忙伸手从怀中摸出来一把锁匙匙:“小蓝星,这个拿去还你自由身吧!”
  小蓝星伸手接过,感动的两颗泪水都要掉下来了,她所感动的不疑因为自由而快乐,而是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丫环了,她忙解开了终年戴着的脚镣手铐……
  梦子孤朝那女子一笑道:“姑娘今日你神气够了,什么事你说吧!”
  那女子身子依旧,哀怨的道:“我来交一件东西!”
  梦子孤虽然奇怪,只好道:“什么东西!”
  那女子冷冷地道:“孤天血令!”
  孤天血令,这四个字好似天雷一般,震进梦子孤的心中,他想不到这个不祥的东西,会由一个女子交给自己。
  那个女子说完了,便从身上拔出来孤天血令,原来她来时把孤天血令插进地里,梦子孤一时竟未察觉出来。
  梦子孤并不马上去接,道:“孤天血令天下至宝,江湖上人人欲得,姑娘为何不要,单单要把这么难求的东西交给在下。”
  那女子冷冷一声道:“在你们眼中孤天血令或许是天下难得的异宝,在姑娘眼中,它连一块凡铁都不值,这或许是各人的际遇不同……”
  梦子孤不奈听下去,笑道:“江湖上高人多如泥沙,姑娘为何不把孤天血令交给别人,偏偏要送给我们天魔教,要知天魔教从不白受人家的东西。”
  地女子说道:“你大概还记得野狼山庄那件惨事吧!”
  梦子孤心中一震,他想不到此时此地会有人提起野狼山庄。那次他含怨不白,至今都未能洗刷,始终感到一生的憾事。
  他一震之下,道:“在下记得!”
  那女的突地仰天一声厉笑,躯娇泛起微微抖颤。
  他笑声一停,道:“那次若不是孤天血令,野狼山庄也不至于有那件惨案发生%……”
  梦子孤上前一跃喝道:“姑娘是谁?”
  那女子这次不闪不避,忽地往后一转身,两人四目相接,一都愣了,尤其是梦子孤,他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女子喉间痛苦的道:“我是谁?你不会不记得吧!”
  那女子转过来时,满面泪痕眸子中含着无比仇恨的神色,看着梦子孤心里大骇,暗暗摇头一叹!
  他痛苦的道:“都姑娘,你真以为野狼山庄是我下的毒手……”
  这女子正是野狼山庄的小姐都如贞,野狼山庄的打击对她多,脑海中混乱已极,她亲目见梦子孤杀她父亲,心灵中已深上了一道深痕,梦子孤纵然说破了口舌,也难取得她的相信。
  都如贞仰天厉笑道:“不是你难道是我自己!”
  梦子孤暗暗一叹道:“事情想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分辨也无用,我们最好等待事实证明!”
  都如贞凄然笑道:“极是,极是,当年我把孤天血令丢了,致造成那件沉痛血案,现在我又找回来了,还你,我俩之间的帐,只有你欠我的,我不欠你了!
  “你若是有点良心,就自戮当场,否则,我也不勉强,不过我俩从今而后,就是血海仇人了!”
  说完了便把那个孤天血令交给梦子孤,梦子孤现在已有力量接收这个不祥之物,终于接授下来。
  梦子孤叹道:“都姑娘,我希望你三思而行!”
  都如贞冷然的叱道:“父仇不共戴天,我们没有可说的了!”
  说完扭头就走,竟看都不看梦子孤一眼。她走的极为坚毅,好像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一样!
  四大天王刚才失手于她,心里始终不是味道。此时见她要走,那能不怒,四人一跃纷纷出手。
  冷谦多嘿嘿笑道:“姑娘,在下斗胆要你屈留数日了!”
  都如贞呸的一声道:“凭你也配!”
  身形如穿花引蝶,在四大天王之间,飞错横纵,四大天王这高的功力,在人家眼中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莫毒夫沉声说道:“毁了她!”
  韦阴血也怒笑道:“今日我不生吸她的血绝不干休!”
  都如贞面色一变喝道:“你们都死定了!”
  掌法一变,从她掌心中透出一丝白气,四大天王一见俱都猛呼一声,面露奇色的往后退了数步。
  梦子孤心中一震,道:“想不到都姑娘连禅玉掌都练成了!”
  都如贞冷冷地道:“他们再不让路,我只有用这种掌法对付他们了!”
  梦子孤暗暗一叹道:“都姑娘,你走吧!”
  倏地,小蓝星一晃玉掌,喝道:“禅玉掌有啥希奇,姑娘还不比你差呢!”
  都如贞一见大骇往后而退道:“你也是南海中人!”
  小蓝星冷笑道:“算起我要比你高两辈,你还要称我一声祖师呢?”
  蓦地有人发出冷哼道:“小蓝星,你已背叛师门,不是南海门人了,以后再施南海功夫,自然有人向你索回……”
  小蓝星面色大变,已知是谁来了,都如贞暗暗高兴,对这些高手更不放在眼里了。

  第四十八章:恩怨两分
  小蓝星一闻此声,全身突地泛起一阵颤抖,双目中含着畏惧的神色,往发声处凝神望去!
  四处静悄悄地,根本没有一丝人影。
  她骇然的颤道:“师兄!你出来让小妹一见如何?”
  清冷的当空又飘过来那阵冰冷的语声道:“不用了!当我们相见之时,也就是你魂断的时刻,南海的例训,你不会不清楚,背叛师门,是要乱剑分尸的!”
  梦子孤运起“天地视听”绝高神学,发现来人远在十里之外,单凭来人能在十里之外,知道这里的情形,这人的功力已达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向小蓝星笑道:“星妹!你师兄早走了!”
  小蓝星哦了一声不禁低下头去,她此时脑海中紊乱异常,深知师兄此去必向师门报告自己躲在天魔教中。
  自己安危倒不可虑,惟一使她为难的是南海一门一来,必会给天魔教带来奇灾,说不定……
  小蓝星幽幽一叹,眉宇间顿时笼罩着一片愁云,本来娇艳无比的脸上,这时竟显的那么憔悴、神伤!
  都如贞在旁见小蓝星那种神色也不由一阵心酸,女人的心里天生脆弱,她一生遭遇坎坷,难免会同情弱者,但当她一听梦子孤那么亲热的呼喊着小蓝星,都如贞心坎里忽然又起了一阵动荡,她不知是爱是恨!只知梦子孤和她的距离日益疏远,远的几乎连她自己都不知有多少里路。”
  几乎要自贱作己,灵光一闪,暗暗的忖道:“哎!这是不可能的,他永远不会和自己要好的,因为因为他是自己的血海仇人,我不能因己爱以自私,而淹没了他与我家的奇仇大恨,野狼山庄的几十条性命,都待我去偿还,哎!梦子孤呀梦子孤,这一生我是与你不两立了……”
  当都如贞想通其中道理后,她先前的嫉妒已经不复存在,脑中尽是仇恨与雪恨,血淋淋的一幕前尘往事,冲淡了她对梦子孤的爱慕。
  她突然一声厉笑道:“梦子孤!野狼山庄的血案,都如贞要在三年之内讨还,孤天血令已在你手中,再丢了,就与我不相干了!”
  要知都如贞是一个性格奇强的女孩子,野狼山庄中,她父亲曾因谋夺这孤天血令,而引起了全庄的奇灾,这虽是她父亲不对,但梦子孤也不该因这一点而对野狼山庄下此毒手,血案发生后,都如贞曾发誓要把孤天血令找回交给梦子孤,交还了后,她再亲手血刃梦子孤的首级。
  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又那能件件事如愿呢?都如贞虽是聪明伶俐之人,也不会想到梦子孤并非是墅狼山庄的凶首,只是被人误会而已。
  梦子孤暗暗一叹,伤感的道:“都姑娘!你不多加以考虑么?”
  都如贞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
  是然,她对梦子孤误会深根蒂固,已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四大天王穴道初解,真力运行不便,略一调息后,已完好如初,四人连遭此女的戏弄,早已怒不可遏,只是碍着梦子孤的面上,不便发作,此时见都如贞咄咄逼人,全都忿忿难平。
  许笑天冷冷怪笑道:“姑娘!你是靠谁的力量,敢在这里撤野?”
  都如贞冷然的道:“就靠我的双掌,你们不服可以重来!”
  她对许笑天这种狂妄的态度早已不满。由于她连制四大高手于地,对他们四人不禁存了轻敌之念,她那知适才她若不是施出南海的“雪里飘红”闪电身法,若要单打独斗,四大天王任何一人,她都不是敌手。
  韦阴血这时面上呈一片黑紫之色,当然那是因为他的老毛病复发,势必要人血方能遏止,他这时把都如贞恨入骨子里,一双凶眼不禁瞪的老大,心中已存了生食都如贞的血液了。
  韦阴血笑道:“好!姑娘,老夫输的不服,正好再次讨教。”
  说着一晃奇快身形,当先一掌向都如贞身上劈去,韦阴血轻功天下一绝,这一晃身形,当真比箭还要快速。
  许笑天忽地往韦阴血拍出一掌喝道:“食人魔!她是向我挑战,你怎么可以抢我的主顾!”
  这一掌虽在玩笑的情形下推出,却在韦阴血身形扑出的时候,韦阴血若不抽身退避,迎上掌风的侵袭,首当其冲,便要吃亏。
  韦阴血只好疾刹自己的身形,硬抽回击出的那掌,他面上益发黑紫,怒瞪着许笑天,而都如贞身形却连动都没动。
  许笑天却恍如未觉一般,只是哈哈笑了数声,他不管韦阴血是否发怒,五指一展,就要向都如贞肩头抓下!
  冷谦多忽地一翻腕,抓住许笑天的衣袖道:“笑疯子,食人魔已等的不耐烦了,你又何必打断他的兴头!”
  许笑天嘻嘻一阵疯笑道:“好呀!生意才上门,你们就起哄了,好!好!好!算我许笑天惹不起你们,只好转让你们了!”
  都如贞眸子一转,不屑的轻笑道:“行啦!四个浓包还是一齐上来吧!”
  韦阴血这时一语不发,全身似是泛起微微的颤抖,他狂喝一声,势疾劲猛的向都如贞扑去!
  都如贞望着他冷冷地道:“你是第一个送死的!”
  只见她玉掌一翻,上下互相交错,有如闪电的拍出,她这一掌奇幻异常,令人无法捉摸到她的指掌是向那个部位。
  韦阴血对这掌不理不睬,双掌往外一甩一翻,十指疾如电光石火,往都如贞喉间握去!
  两人身手都是奇快已极,出掌都是间不容发,冷谦多,说不得,许笑天都看的暗暗乍舌不已。
  何上人由于受辱颇深,始终不愿多发一言,他这时见了两人动手情形,只怕两败俱伤,伤了都如贞倒无关痛痒,万一伤的不是都如贞而是韦阴血,对天魔教复教的工作实在有着莫大的损害。
  要知韦阴血身列天魔教四大天王,自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又是建教的功臣,自手下有不少心腹?对天魔教中兴有着极大的左右力。
  何上人心念至此,忙道:“梦教主!韦阴血隐疾又发,教主还是……”
  梦子孤心中何尝不比他着急,都如贞和他虽无深情可言,但两人始终好像有着一层微妙的关系存在,虽然她那样恨他,他还是不愿她有所损失,当然,他也不希望韦阴血有所伤害了。
  他冷冷一笑道:“何护法高见,正合晚辈之意,此刻我教外伤内伤不可多树仇敌,南海虽是海外奇派倒也不可忽视……”
  他语音一歇喝道:“住手!”
  就在这时,都如贞已清叱一声,韦阴血已遭她拍了一掌,而都如贞也受他内力的反震,一跤坐于地上。
  刹时都如贞面色苍白,恍似受了伤一般,其实她恨本没有伤着,只是被韦阴血一震,气的说不出话来而已。
  韦阴血一见她震倒地上,就准备扑过去,正在身形才晃的时候,天魔教教主梦子孤已出言喝止了。
  他只好静止不动,痛苦的强刹住身形,这时他身上奇毒已经攻心,颤抖的比先前更要厉害了。
  他急的冷汗涔涔,央告道:“教主!我……”
  当然!他不好意思说出我要喝人血,我了半天也没法说出来,梦子孤知道他阴毒已发,不救是来不及了。
  他微微的笑道:“我知道了,你赶快坐下调息!”
  其实他心理又何尝不焦急,由于他深悉病人的心理,惟有用微笑才能使病人心理安祥,才会不急燥,毒素方能暂缓蔓延。
  都如贞见梦子孤这般关心韦阴血,重重的一声冷哼,站起身来,厉笑一阵扬长而去!
  冷谦多、许笑天、说不得虽然想拦阻,只因梦子孤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妄动一步,惟恐触怒了教主,要知天魔教教徒,都是些狂傲不近人情的狂人,他们可不听任何一人的话,独对教主特别尊敬。
  何上人望着韦阴血,忙道:“三位快把韦兄抬过去!”
  说不得、许笑天、冷谦多自然没有异议,三人一晃身形,拉地上的韦阴血就要奔去!
  那知他们的手才触及韦阴德的身上,忽觉一股冰冷之气袭体,韦阴血虽然吐气如常,身子却僵硬无比?
  他们大骇之下,同时退步道:“教主!不好,韦……”
  梦子孤一目了然,早看出韦阴血已至毒攻穴的程度了,他见事不容迟,一挽双袖道:“你们替我护法,我马上给他去毒!”
  何上人一惊,道:“教主,你身体尚未康复,怎么能够……”
  显然,他对梦子孤本身的健康有着无比的关怀,因为梦子孤象征着天魔教,万一他有了差错,天魔教可能会一蹶不振了!
  梦子孤欣慰的一笑道:“不要紧,何护法赶快派人取一碗冷水来!”
  何上人知道梦子孤个性倔强,他说过的事从不更改,当然也不敢违拗,忙命许笑天去取清水来。
  梦子孤把那双孤天血令交给何上人道:“何护法,孤天血令暂时交给你,不管是谁来,只要有对我们不利的举动,你用孤天血令格杀无论!”
  替人疗伤医毒,不比寻常,尤其是以本身内力躯除奇毒更不是件易事,梦子孤慎重其事,在事前不得不有个交待。
  何上人一接那双天下闻名的孤天血令,发觉沉重无经经,他一震之下,想不到这双孤天血令会这么奇重,若不是功夫很好,换了寻常脚色当真旋舞不得,何上人微一用力孤天血令应手而起,道:“教主放心,老夫至死护法就是!”
  梦子孤颔首道:“有你们的几位在,我总比较放心些!”
  这时许笑天已捧了一大碗清泉回来,梦子孤略整了一下衣衫,把那碗清水放在身边,他默运一下真力,举指往清水中点去!
  喇!的一声,碗中奇凉的泉水竟也起了一阵水蒸气,梦子孤指上运力,通指奇热无比,无异是一双烧红的钢铁,指力一水近必然引起一阵水热气。
  韦阴血这时身受奇寒的熬煎,周身已如冰冻,神智虽然清醒,四肢已不听使唤,惟有双目尚可灵活的转动。
  梦子孤低声的在他耳边,道:“注意,我先打‘坎离’再搞‘太阳’,‘经雁’……”
  他一连说出七八个经脉穴道后,神色凝重的往韦阴血身上戳出第一指—‘坎离穴’上,只见他连指摇晃,有如儿戏一般。
  韦阴血深受一指后,全身就是一震,接着一阵剧颤,面上的黑气反而愈来愈浓,看得使人深觉可怖。
  梦子孤戳出一指后,便把指头放在碗里泡了一下,又往韦阴血的第二个穴道点去!他点的极慢,看的令人好不着急。
  这时梦子孤已把全身精力放在这轻轻一点之上,他对这一点看的极重,却点的极有分寸,每一指却恰到好处。
  许笑天,冷谦多,说不得三人各站一个方位,神色美重的守护着,何上人却立在梦子孤身旁,防他真力不继时助他一臂之力。
  天色渐暗,梦子孤已接连点了韦阴血身上五十多大小经穴,韦阴血这时晃如喝醉一般,口中不断吐着白沫。
  但她脸色却由黑紫色,变得暗如红晕,显然那股寒毒已经渐渐消除,梦子孤这时反而更加凝重,弹指之后,更是吃力异常。
  要知却毒疗伤,莫过于替人推动全身穴道经脉,再引动体内经火,把毒气逼于体外的危险了,稍有不当,疗毒人和受疗者皆会走火入魔而死。
  尤其这时最忌有人惊扰,所谓魔由心生,障由眼幻,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有人从中扰乱,他俩便会前功尽弃。
  蓦在此时——山下忽然传来一声长啸,这声长啸不徐不疾高亢震耳,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限度,历久不绝。
  冷谦多,许笑天,说不得以及何上人一闻这阵啸声全都愕然变色,谁都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会闯上山来。
  他们知道这时梦子孤和韦阴血都正值生死关头,这时来了敌人,无异是杀害两人于死地。
  说不得把肩一晃,道:“那个不知死活的又来了!”
  何上人沉声的道:“说兄勿惊,等看清来人时再做道理。”
  冷谦多冷哼道:“今天不管是谁?只要是找上门来的,都是可杀之人,你们给我守住教主,等我先去会会这小子!”
  何上人忙一拍他的肩头道:“教主这时正是生死关头,我们几人都不宜离开这里一步了,最好……”
  冷谦多把眼一瞪,道:“这时不去拦住他们,等他们来了就晚了!”
  正在此时,九绝神君何必道率着二十四名天魔教主手由山上浩浩荡荡而来,显然是发现了敌人的形迹,而来护驾的。
  九绝神君何必道上前朝何上人一拜道:“爹爹,孩儿是来护驾的!”
  何上人嗯了一声,道:“道儿,你可知山下来了些什么人?”
  何必道摇摇头道:“孩儿不知,只知山下来了两个绝世高手,只因对方身形太快,一时之间,无法辨明来人……”
  这时啸声愈来愈近,渐渐现出二道奇快的人影。
  九绝神君何必道忙向父亲请示道:“爹爹,孩儿愿打头阵试敌了!”
  何上人颔首道:“很好,你快带着手下把这两人拦下最好不让他们到了这里!”
  何必道拱手道:“孩儿遵命!”
  说着一挥手,那二十四名天魔教高手跟着何必道往山下奔去,那两道奇快黑影也像知道这般人不易对付,身形同时放慢了许多。
  九绝神君何必道奔出老远,便先命自己手下“神旗六武士”先去阻截来人,他略望前方驰来之人,道:“六武士,你们快去阻止这两个狂大妄为的狂徒。”
  这神旗六武干都是九绝神君何必道手下六员前锋大将,每人都有一身通天遁地的出奇本领,何必道有了这六个得力助手,不知折了多少高人,可见这六武士却非泛泛之辈所能轻敌。
  六武士同声的答道:“遵命!”
  六人一展身形,恍如六道幽灵般,往那两个扑来的黑影扑去!
  只听两人中一人冷冷笑道:“天魔教徒,你们能挡得我俩么?”
  另一人嘿嘿笑道:“这六个浓包蛋,也敢来送死!”
  “神旗六武士”在天魔教中虽非顶尖高手,却也是一流脚色中的高手,一见来人这般小视自己,不禁个都暴怒!”
  “六位同归,碎尸中居!”
  这是六武士平日的暗语,他们一见来人武功不凡,忙发暗语联络,六人各占一个方位,各向这两人逼去!
  那两个幻奇身形龙于身形太快,这六武士也无法看清两人形貌,只知是两个奇矮老头子而已。
  六武士身形排开,成菱角形的包围,这六个天魔教高手久经训练,不用答话,已各操兵器出手。
  神旗六武士的老大,闪电手沉声喝道:“二位是何方人物,还不快快停下身来接受查问!”
  当先那道黑影怒笑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敢管我两人的事情!”
  只见他俩身形忽地同时一矮,齐声大喝道:“去你的!”
  钉!当!几声,神旗六武士的兵器竟同时出手,被来人以奇快的手法夺了过去丢在地上。
  神旗六武士一愕,全都惊立地上!
  九绝神君何必道远远一看不由大惊,自己手下神旗六武士虽非绝高身手,但是不至如此无用,竟在来人手上走不出半招,便把兵器夺去,像这种空前高手,在天魔教也不容易找出几位。
  他一骇之下,立即喝道:“随我身后,步步为营!”
  其余十八个九绝神君何必道的心腹那敢大意,忙凝神蓄势的随着九绝神君何必道往山下扑去。
  这时那两个江湖高手已脱出神旗六武士的追袭,把他们抛的远远地,哈哈连笑声中忽然掠空而至!
  何必道身在空中已厉喝道:“何方高手?再不停身,休怪天魔教无礼丁!”
  当先那个老头子冷冷地哼道:“何小子,这里还没有你神气的地方,快去叫你老子来!”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听大震,他想不到这两人能一语道出他的来历,一震之下,不禁问道:“前辈何人?不知怎么称呼?”
  显然他怕得罪他爹爹的朋友,出言不觉的客气了许多。
  那人冷笑道:“你要看看我们是谁?”
  说着那人竟停下身来,立刻现出两个精悍无比的老头子,九绝神君何必道一看,不禁惊呼道:“原来是冥阴双老!”
  这两个混世高手正是血骨盟主穆虹月的得力左右手下冥阴双老,韩玄翁和韩世翁两大高手。
  催魂冥阴韩玄公嘿嘿冷笑道:“既知道我两,还不快快滚开让路!”
  九绝神君何必道冷冷地道:“没有教主的令谕,在下无法让你们过去!”
  灭神冥阴韩世翁把眼一瞪道:“你们教主可是梦子孤那小子!”
  梦子孤登上天魔教教主的宝座,这早是天下共知的大事,韩世翁有意气九绝神君何必道,不禁出言潮弄。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听冥阴双老这般轻视他们的教主,心中不禁大怒,冥阴双老的功夫他是亲眼见过,知道自己万不是人家的敌手,但为了舍身冲教,他只有硬起头皮来支撑大局了。
  他怒笑一声道:“教主乃是至高至圣之人,可不能容你们轻辱!”
  韩玄翁冷冷笑道:“梦子孤在你们天魔教眼中也许是至高至圣的高人,在我俩之前,却看作无比卑劣的小人!”
  何必道大怒喝道:“梦教主何处卑劣?”
  韩玄翁哈哈狂笑道:“你要听么?哈……哈……他以卑劣手段偷学少林武功,又以残酷的手段杀害野狼山庄的数十条无辜性命……哈……哈……还有他把老夫托他的一桩东西私吞,他不是卑劣的小人,怎会做出这等丑事!”
  九绝神君怒报狂笑道:“前者我不愿替梦教主辩白,他自然会和你们理论,至于后者,你说他私吞你一桩东西,不知道是件什么震天动地的宝物,居然连敝教主都会见财起意,你若说不出来,当心少爷不客气了!”
  他知梦子孤这时正以本身真力替韦阴血活血怯毒,正是紧要的关头,此刻最要紧的办法,就是和冥阴双老拖延时间。
  只要构子孤疗伤完毕,他就不畏冥阴双老呈凶斗狠了。
  韩玄翁和韩世翁当然不知山上梦子孤正在替韦阴血治毒,他俩远远望见何上人及另三大高手也觉心骇,暗暗生了怀惕之心。
  催魂冥阴韩玄翁生硬的道:“就是孤天血令!”
  何道一听“孤天血令!”四字,心中登时一紧,当然他不知孤天血令此时已在梦子孤身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吃惊了。
  他冷冷的道:“天下谁不知孤天血令乃是敝教主之物,阁下信口雌黄,黑白颠倒,不怕天下英豪耻笑你们吗?”
  韩玄翁嘿嘿笑道:“武林中讲究的强存弱亡,孤天血令虽是梦子孤之物,但他保管不当,落入我手自然算是老夫之物……
  何必道冷冷地道:“你既然把孤天血令交给了梦教主,刚好是物归原主,怎能算是卑劣的吞没了你的东西呢?”
  灭神冥阴韩世翁不耐的朝乃兄道:“老大,你和这小子穷泡什么?我们上去找梦子孤理论再说!”
  韩玄翁一晃脑袋道:“是啊,跟这小子有什么交道好打,快走!”
  两人话音一落,韩阴翁和韩玄翁各晃肩头,就要冲过去!
  九绝神君何必道见人家这般小看于他,竟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禁大怒,他一晃长剑大声喝道:“要过去,也得闯过我一关!”
  韩世翁冷冷地笑道:“当然要闯了,不然你们天魔教也不会心服!”
  随着话声,他的左掌已然切出,一招“太极幻魔”,整个手掌忽地幻起一道掌山,直往何必道手中长剑夺去。
  何必道一震之下,喝道:“来得好!”
  长剑在空中一抡,一式“穿针引线”剑峰斜偏反削韩世翁的左腕,剑势疾劲,凌厉无匹!
  天魔教的其他高手一见九绝神君何必道和来人动上了手,一阵喊呐,通通往冥阴双老迎去!
  这时的神旗六武士已重操兵器回来加入阵围,一时人影憧憧剑影飘飘,掌风呼呼,响起一阵打斗声。
  催魂冥阴韩玄翁忽地长笑一声道:“太麻烦了,你们都去吧!”
  谁也不知他施的什么身法,只觉他衣袖一拂之间,有一股强大劲力推来,不禁把那些天魔教徒掮出老远。
  惟有九绝神君何必道尚能停立不倒,始终握剑而立。
  韩世翁冷冷一笑,道:“你还不错,快滚吧!”

  第四十九章:神秘之死
  九绝神君何必道全身受催魂冥阴韩世翁这一拂,虽未伤及内腑,但也使他站立不稳,还好他功力深厚方能立于不倒。
  此刻受韩玄翁的调弄,不禁大忿,喘喝道:“在下还要领教!”
  韩玄翁一愕道:“你真不放我俩过去!”
  九绝神君何必道长吁一口气道:“不放!”
  灭神冥阴韩世翁嘿嘿冷笑道:“其实你也挡不了我们,只是老夫看你像貌不凡,颇有几分功力,才这样的宽容你,要是别人……哼……”
  九绝神君何必道怒笑道:“在下不用你来宽容,动手吧,只要有本事就闯闯试试!”
  韩玄翁朝韩世翁裂嘴一笑道:“老二,这个娃儿很硬气啊!”
  韩世翁打量着何必道,道:“不错,不错,一切条件俱佳!”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见冥阴双老这种神色不禁一怔,他怎么也猜不出这两个老东西在弄的什么玄虚,竟一反刚才凶霸霸地神态。
  他冷然怒笑道:“这又不是攀亲家,用不着品头论足的看个不休!”
  韩玄翁忽地一整脸色,道:“不然,看你要比看亲家还要来的仔细!”
  九绝神君何必道更是大惑不解,他茫然的道:“在下不懂你的意思?”
  韩世翁沉默了良久,上前冷冷笑道:“现在不要你懂,以后你自然就懂了!”
  九绝神君何必道纵然机智冠绝当世,也难猜知冥阴双老的心意,他那知人家已看上他的根骨与勇敢,要把他收为弟子呢!
  韩玄翁一拉他的手臂道:“走!去见你父亲去!”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见他那奇大手掌往自己左肩处抓来,不由暗中一骇,神色一变之下,长剑关然刺出!
  他一挽长剑喝道:“那有那么容易就走!”
  他号称九绝神君,自然有许多绝招,这一招乃是“疾波赶浪”招式凌厉异常,韩玄翁右臂才伸便觉奇寒袭体,心中也是一震。
  他纵声长笑道:“别费事了,还是乖一点好!”
  只见催魂冥阴韩玄翁右掌在空中一转,成半弧形一弯,原式不变的依然往九绝神君何必道肩头抓下。
  何必道神色一变,左肩一阵奇痛刺骨,他身形不由自主的一晃,几乎仆倒地上,长剑竟然提不起来。
  他狂怒的厉喝道:“有种放开我!”
  韩玄翁哈哈一笑道:“放开你也是无用!”
  拉着九绝神君何必道直往山上飞奔而去!
  再说天魔教总护法何上人站在山岗上,早就把山下的一切情形收入眼底,他一见爱子受擒,眼中几乎落泪。
  他回身惨笑道:“诸位请守住梦教主,老夫先去会冥阴双老!”
  由于他切念爱子安危,面上立现尤容,惶惶不安之情尽现于面容之上,父子之情显露无遗。
  在这时候,冷谦多,许笑天,说不得自然知道他的心情,谁也不会笑他这般沉不住气。
  许笑天冷冷一笑道:“去吧!去吧!看你急成那个样子……”
  笑魔天王许笑天都脱不了嘻笑玩世之态,不管遇上什么大事,他都会裂嘴大笑,好似一个疯子一般。
  要是换了别人,尚以为许笑天在奚落何上人,其实他全是一片好意,何上人也不加理会,只好苦笑着离去!
  倏地——
  小蓝星抿嘴一笑道:“何护法此去也是枉然,你不看他们已经来了么?”
  何上人一愕之下道:“姑娘有什么发现不成!”
  小蓝星吃吃地道:“发现倒没有,不过我敢保证令郎无恙就是!”
  何上人早就晓得小蓝星不是寻常之辈,见她说的肯定异常心里略略微安,虽欲疾疾和冥阴双老一会,步子故缓了许多!
  这时冥阴双老已挟着九绝神君何必道风掣电闪而来,望见顶上这许多高手,暗中也是一凛。
  何上人沉着脸,道:“两位这样挟持着小儿,不知是何用意?”
  韩玄翁冷冷笑道:“没什么,只想收个徒弟!”
  当他一眼扫及梦子孤在替韦阴血疗伤之时,面上立刻掠过一层讶异之色,立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长笑。
  说不得怒冲冲的喝道:“你笑什么?”
  韩玄翁冷哼道:“我笑管你屁事!”
  说不得面色冰冷,冷然的道:“天魔教也非任意撤野之地,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在这里任意伤人,你俩眼中还有没有我们……”
  韩世翁一上前冷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这般大言不惭,不怕我撕了你的臭嘴!”
  说不得怒吼一声道:“不给你点颜色你也不知厉害!”
  只见说不得冷笑一声,呼的一掌直向灭神冥阴韩世翁的身上劈去!
  他这一掌乃是含怒而发,威力自然非同小可,但闻呼呼掌风有如怒波击合,千浪高叠一般。
  灭神冥阴韩世翁功力不在任何人之下,一见他掌势威猛,暗中冷笑一声,蓦然朗气吐声,单掌轻轻往外一牵。
  这一牵引之力,正是四两拨千斤的绝妙手法,说不得掌力有逾千斤,经他这轻轻一引,那股掌风竟然一击成空。
  说不得心中一骇,暗道:“邪门!”
  他高傲成性,一生之中从不向任何人低头,天魔教除了教主之外,他几乎敢向任何人挑战,那知今夜他却遇上了劲敌!
  说不得怒喝声中,接连拍出一十二掌之多,按理说他每一掌都有排山倒海之势,韩世翁不死也得重伤。
  但,韩世翁乃是武学的大会家,轻笑中只是轻轻地击出的掌力引动,本身一点也未受伤。
  十二掌暴风雨般的疾快过去,说不得已经累气喘吁吁,韩世翁却面不改色,依然谈笑自若。
  韩世翁接下了这凌厉的十二掌后,忽地大喝道:“你也接我几掌了!”
  只见他身子在空中一弹,竟拔起三四丈之高,头下足上,双掌一撤,照着说不得当头罩下!
  这种扑击之势,有如恶鹰扑食一般,几丈之内都是灭神冥阴韩世翁的掌影,任谁都不易逃脱开去!
  说不得乍见这种威势,心中陡然一震,他知闪避不开,突地一停身形,双掌倏然举向空中——
  显然,说不得要以几十年的潜修功力,硬接灭神冥阴韩世翁的一击之力,这一硬拚鹿死谁手,自然无法估计。
  掌风呼烈,上下交舞……
  砰然声中,沙石惊飞……
  叭地一声,说不得若大的身子居然平空飞出老远,摔于地上,胸前一阵激荡,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身子摇摇欲坠,恨然地道:“好!这一掌我接下了!”
  灭神冥阴韩世翁功力虽然高绝,但,他也受到这强而有力的反击之伤,身形不禁又弹高了许多,冉冉落于地上。
  他胸前起伏,哼声道:“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掌?”
  说不得受伤之下,自知伤势不轻,但他死要面子,始终不愿服输,闻言之下,惨厉长笑道:“很好,我们就再对一掌!”
  韩世翁嘿嘿阴笑道:“你不要笑,等一下我让你哭!”
  一旁的群豪见灭神冥阴韩世翁功力这般超绝,心中皆是一震,说不得一伤,无异损了天魔教的面子,纷纷就要出手。
  冷谦多一晃肩道:“我来讨教讨教!”
  他身形快似飘风,随着话声,人已惊虹一瞥间的抢到了灭神冥阴韩世翁的身前,倏地推出一掌。
  韩世翁身形微避,冷笑道:“你比他好不了多少,别在这里充英雄!”
  话声一逝,他的奇掌忽的一翻,随着这一翻之下,漫天都是呼呼地掌风,反往冷多谦逼去!
  蓦在此时,一道人影由远处直驰而至!
  他身形未停已先喝道:“冷兄快退,我姓莫的来了!”
  不问可知,来人正是毒魔天王莫毒夫,他一身奇毒罕绝天下,身形未至,已先拍出道劲气。
  灭神冥阴韩世翁两面受敌,身前身后都罩在冷谦多、莫毒夫的掌影之中,他稍有处置不当,便会遭到毒手。
  他长笑一声道:“你们通通上来算了!”
  他自然不是痴人,那敢硬接这两个绝世高手的联击,只好一弹身形,身子平空往外落去!
  他身在空中已自喝道:“老大,你再不上来,我就要吃瘪了!”
  催魂冥阴韩玄翁也知乃弟的恶烈情势,把九绝神君何必道往地上一扔,鄙鄙冷笑中身形已自暴起!
  何上人先前不愿和催魂冥阴交手的原因,就是顾及到自己爱子的安危,此刻一见爱子无恙,他不由精神一震。
  他长啸一声道:“姓韩的,你还是和我玩玩吧!”
  催魂冥阴韩世翁不把四大天王放在眼里,但对天魔教的护法何上人却顾忌甚多,种种的江湖传闻,已使他知道此人不易对付。
  他忙一刹身形道:“正合老夫心意,来!来!来!这是第一掌!”
  也未见他提气作势,双掌只轻轻地往外一推,左掌击向何上人的右肋,右掌却按向他的小腹。
  何上人神色一凛,忙施出“将军脱甲”,运指摇空一弹,直指催魂冥阴韩玄翁的“腹结穴”上!
  两人都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出手弹指之间都可以制人于死地,谁也不敢大意互相拚斗着……
  一时,场中五人分作二对,互相击扑着……
  小蓝星一见大家都动上了手,不由幽幽一叹,她缓缓移身到了九绝神君何必道身前,轻声的道:“你受伤了么?”
  九绝神君何必道只翻着白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来他被韩玄翁挟着飞驰的时候,已遭人点了麻穴。
  小蓝星一看顿知所以,忙道:“你别动,我替你解开穴道吧!”
  她轻轻一弹玉指,连弹九绝神君何必道身上三处麻穴,何必道穴道一解,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小蓝星关怀的问道:“你身上没有什么异样吧?”
  何必道冷然的望了她一眼,道:“我的事不用你问!”
  小蓝星恍似受了无限地委曲一般,睫毛一动差点掉下泪来,她幽幽一声长叹,转身往梦子孤这边行去。
  九绝神君何必道厉喝道:“你叹什么气?”
  小蓝星回眸惨笑道:“我在为你可惜!”
  何必道一怔,冷冷地道:“可惜什么!”
  小蓝星轻耸双肩,浅笑道:“你永远做不了大事!”
  九绝神君一听大怒,道:“小蓝星!你再胡说,当心我毁了你!”
  小蓝星摇摇头道:“区别就在这里,梦教主宽宏大度,你却肚量太小,同样两个人物,却有这大的差别……哎!英雄乎,小人乎……”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点醒九绝神君,何必道闻言冷笑一声,拾起地上的长剑,就要加入战团。
  蓦地——
  小蓝星发出一声惊呼道:“不好!梦教主……”
  这时场中只有许笑天和九绝神君何必道还没有参加缠战,闻声之下,两人全是一惊,俱转首望去!
  只见梦子孤一双手掌抵住韦阴血的“紫府穴”上,头上白气已散,脸上淌着红雨般的血汗,随着滴下的汗珠,他的脸色渐渐变的金黄无比……
  小蓝星深得医理,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忙一撩长袖,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臂,她忙往梦子孤的鼻息按去!
  她只觉得梦子孤鼻息微弱,身子已开始冰凉,小蓝星一惊之下,不自觉的的流下一两行清泪!
  笑魔天王许笑天一见这种情形顿知不妙,顿时忘了自己的伤势,强压制住心血的翻涌,忙问道:“怎么?小蓝星快说!”
  小蓝星凄颤道:“没救了!”
  “哈……哈……”
  一阵凄厉至极,悲惨的笑声从笑魔天王许笑天口中发出,他乍闻恶耗竟再也耐受不住内心的痛苦,狂笑而号。
  哇!地一声,笑魔天王许笑天由于悲愤过度,连着喷出几道血箭而倒,倒在地上依然厉笑不止。
  小蓝星骇然的道:“许天王不可如此!”
  她知这阵狂笑最损人体,忙点了笑魔天王许笑天的三处穴道,才阻了这无限制的狂笑。
  也亏她如此,才救了笑魔天王许笑天的一命,不然,他必因悲愤狂笑吐血殆尽而死。
  这阵凄厉的长笑,震憾了整个场中,激斗的几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一下,俱向小蓝星行来,惟有冥阴双老冷然的望着梦子孤。
  梦子孤的血汗已止,面色金黄如纸,他虽然死了,但替阴韦阴血疗伤的那双手掌依然抵在韦阴血的身上。
  韦阴血面上的黑气已退,可是却和梦子孤一样,鼻息全无,两人竟同时死于地上,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不得急的哇哇叫道:“梦教主……他……”
  小蓝星长叹道:“他死了!”
  何上人一把抓住小蓝星的胸前,沉声喝道:“他是怎样死的?是不是你陷害的?”
  只见他声色俱厉,双目睁的有如火铃,令人一见生寒,双目似欲喷火的怒视着小蓝星,使小蓝星不寒而颤。
  小蓝星畏怯的道:“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谁?”
  小蓝星在这种场合下有些畏缩,她不是天魔教人,而是南海门下,此刻要想辩白真是难以说清。
  她蒙受了奇大的冤枉,不禁只顾弹泪,对何上人的问话,一时对答不上来,她惶恐的悲泣着泪水有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从眼睫上垂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也打湿了她那颗含冤的心。她希望泪水能洗刷掉她的清白,那是太(缺二字)了。
  她畏怯的道:“我不知道!”
  冷谦多把腿一拍,恨道:“都是那两个老东西捣乱才出此差错!”
  他不待语音逝去,人已回身而立,全身骨骼格格直响,双目赤红,含怒向往冥阴双老逼去!
  催魂冥阴韩玄翁嘿嘿一笑道:“不要含血喷人,我兄弟还不会乘人之危下此毒手!”
  说不得也怒吼而起道:“不管是谁?你俩也脱不了干系!”
  此刻正值一天魔教兴亡之际,梦子孤不幸身死,对天魔教的打击着实太大,那能不使他们恨的咬牙切齿。
  九绝神君何必道因戕在催魂冥阴韩玄翁手里,心中始终怀恨于心,这时再出了这天大的乱子,更是火上加油。
  他忿忿的喝道:“这两个一定是小蓝星的同路人,我们不要放走了他们!”
  小蓝星这时含冤不白,闻声心中一颤,竟悲泣的跪在梦子孤身前,默默的祈祷,希望能表白清自己的沉冤。
  她双手合什的自语道:“教主啊!小蓝星命苦如斯,才遇见你这个好人,又碰上这件事情,我死而无恨,只不愿蒙此不白之冤……教主死后有灵,也该庇佑我得到清白,保佑我走遍天涯海角,替你伸雪这般奇耻大恨,我就是一死也无话可说!”
  正在这时!四大天王已把冥阴双老团团围困了起来,教主惨死,大家都欲以死替梦子孤报仇。
  韩世翁性子最烈,他怒极而笑道:“你们真以为是我俩干的?”
  何上人恨然的道:“当然,除了你们还会有谁?”
  韩玄翁长笑道:“我兄弟不愿多加解说,不过今天我俩既碰上了这挡子事,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可惜今天我兄弟没有察觉到这个凶手,不过……”
  何上人哼声道:“不用说了,你两人的性命留下就是!”

  第五十章:墓中英雄
  冥阴双老见天魔教诸高手误会已深,强辩已是无用,他此来的目的是找梦子孤探寻孤天血令的下落,现在梦子孤已死,多留反面不利。
  催魂冥阴韩玄翁哈哈笑道:“好说,只要你们有能力,我兄弟自然跑不了!”
  语声一转,低声喝道:“快走!”
  冥阴双老乃是当世杰出的高手,身形只要展开,寻常人休想拦截得住,他俩不打自退,确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两人一声长啸,身形已往山下直泻而去!
  何上人目眦欲裂,厉喝道:“今天让你们走了,天魔教还有何颜立足天下!”
  喝声方逝,他的身形已动,疾如流星赶月般的急追不放,莫毒夫、冷谦多及说不得自然不肯放松,数条人影接踵而下。
  他们这一展动身形自然有一泻千里之势,只见数道黑影闪电般的追击着,刹时走得人影渐渺。
  梦子孤恍似僵尸一般,身形一动都不动,依然原式而坐。九绝本君何必道暗状不忍,举步上前就要把他扶倒地上。
  小蓝星眸中含血,叱道:“不要动他!”
  何必道冷冷地道:“为什么?”
  小蓝星悲泣的道:“他这时是死是活,我们都无法判别,若你动他一动,岂不是反害了他,万一他……”
  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凄凄的哭声,代表了她内心的感痛,九绝神君何必道虽是铁石心肠,也不觉黯然无语。
  正在这时,一道娇小的人影踏如疾驰而来!
  只听她凄凄清清的唱道:
  “天上人间尽苦辛,飞桥斜度水粼粼。
  十年一会多离隔,好把牛郎觑得真。
  漏尽星飞顷别离,细将长夜说相思。
  明年又有新愁恨,何须重把往事提。”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听大惊,忙按剑而立,沉声喝道:“快停步,这里是天魔教的禁地!”
  由于相隔甚远,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觉她唱的凄凉已极,心中必有着极伤心的往事。
  那女子姗姗而来,又唱道:“天魔本是空洞事,那有真魔与假魔……”
  借着唱词她又把天魔教挖苦了一顿,使九绝神君何必道大怒,一晃剑飞身扑了过去!
  等他身形一到那女的身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觉这歌声妙漫的女子丑得世上罕见,他心中微微一震忖道:“姚丽昭已是天下最丑陋的女子,想不到这个女子比她还要可怕……
  他那知这个女子正是丑女姚丽昭,由于她本身练的毒功,面容一日比一日丑恶,使何必道以为她又是另一个人。
  何必道厌恶的往后一退道:“丑女快滚!”
  姚丽昭丑面一变,冷冷地道:“我就不走,看你能怎么样?”
  其实她早就认识九绝神君何必道,今日何必道口出恶言辱骂于他,心中不禁有气,是故出言相讥。
  何必道怒喝道:“今日若不是梦教主遇难,我早就给你一剑了!”
  梦教主这三个字恍如重鼓般敲在姚丽昭的心坎中,使她全身一颤,脑中嗡然直响,一时惊呆在当地。
  她惶惶悚悚的颤道:“梦教主?是那个梦教主?”
  何必道见这个奇丑的女子忽然变得如此激动,不由一怔,他肚中暗暗冷笑道:“梦子孤是何等俊逸之人,当不会和这种奇丑女子打交道,莫非梦教主大名天下,这个丑女子想存心巴结……”
  当下一沉脸色,冷冷地道:“梦教主只有一个,难道还有另一个梦教主不成?”
  那奇丑女子急急的道:“不!我问是梦子孤还是梦子秋!”
  何必道闻声哈哈大笑道:“上代教主早已死去多时,你这疯女竟混为一谈,可见你来路不正,想沾我教主的光,去闯名扬万……”
  姚丽昭全身一颤,道:“这么说是梦子孤遇害了!”
  要知姚丽昭虽然和梦子孤见过不少次的面了,但是,她始终不知梦子孤就是自己朝夕思念的梦子孤。
  梦子孤接任天魔教教主后,天下名声雷动,她当然不敢断定梦子孤就是幻孤小和尚,她不管梦子孤是不是幻孤,急欲和梦子孤会上一会,看看是不是自己朝夕难忘的幼小情侣。
  是故她由韦阴血处溜走后,便又转赴天魔教总坛,天虹宫,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找寻着她心上的爱人。
  九绝神君何必道冷然的道:“梦子孤遇害与你何干?”
  姚丽昭一听梦子孤真的遇害了,两行清泪簌簌而落,她眼前一阵空白,脑中混混沌沌的。
  九绝神君何必道的冷嘲热讥竟充耳不闻,自个掉着眼泪……
  正在这时,小蓝星一摇手道:“这位姊姊快来,梦教主死去多时了!”
  这才把神智已丧的姚丽昭从梦中唤醒,她茫然地移动着身躯,伤痛的掉着真情的泪水,哺哺的道:“姚丽昭啊!姚丽昭!你的命运真是如此坎坷多舛么,才找到你日夜思念的爱人,他竟又先你而死……上苍啊!你对姚丽昭似乎太过于捉弄了,你难道连这仅有的一点希望都不给我姚丽昭么……”
  她喃喃低语着,缓缓向小蓝星身前行去!
  九绝神君何必道见姚丽昭恍如疯子一般,心里大大不悦,教主尸体未寒,竟遭这个疯子胡闹,这怎么可以……
  他双目怒瞪道:“快给我滚!”
  姚丽昭耳中一震,不自觉的回头望了他一眼,这一望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仇是恨,只知何必道极端的可恶。
  姚丽昭回眸只是淡然的一笑,身子依然往前行去!
  何必道见她对自己的喝声不加理会,心中登时大怒,厉喝道:“再不停身我要拿你试剑了!”
  果然,随着他的喝声,那柄寒芒四射的长剑,已倏掠在半空,只要略一转势,便会往姚丽昭背后刺去!
  小蓝星含泪地笑道:“神君,你何必对一个女子这么凶!哎!你不看她那种痛苦的样子么,她断不会无因对一个漠不相识的人如此悲伤,我看她和梦教主必有不凡的爱情……”
  女人同情女人,本是天性至理,小蓝星非但不以姚丽昭的丑陋而厌恶,反而把她看成一个圣洁的姊姊。
  九绝神君何必道怒喝道:“不要你多说,快叫她滚远一点!”
  小蓝星吓得畏缩的道:“我不说了!”
  由于小蓝星以前埋名隐姓,不惜易容之后,暗暗隐伏在何必道家,充当一名丫环,终日遭九绝神君何必道的毒打,无形中对他产生了一种畏怯,何必道声色俱厉,使她不敢稍加违抗。
  姚丽昭格!格!格……一阵凄厉的悲笑,恍如亡妇悲泣,夜鬼厉叫一般,听得人心中一寒。
  她略歇笑声叱喝道:“何必道,你再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九绝神君何必道见这个丑女能一语道出他的名子,不禁心中一震,这女子倒底是谁?怎么认识自己。
  他冷然的道:“管你是谁!我都不买这个账!”
  口中说得虽硬,眼睛却不自觉地还是往丑女的脸上端祥不已。
  姚丽昭厉笑道:“算我姚丽昭白认识你了,早知你如此忘义,我也不会跟你去闯少林寺了!”
  (至于九绝神君大闹少林寺的一段情节,请阅此书第一集)
  九绝神君何必道一楞,道:“什么?你是姚丽昭!”
  姚丽昭冷冷地道:“怎么?姚丽昭也有两个了!”
  卑夷之情洋于面上,她学着九绝神君何必道刚才的口吻,一时使九绝神君何必道满脸羞忿。
  他能软能硬,哈哈干笑道:“既是姚姑娘,就请去看梦教主吧!”
  姚丽昭恨他无情,卑视的道:“皮厚就是你九绝中的一绝么?”
  九绝神君一时被说的满面飞红,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姚丽昭这时也不愿使九绝神君何必道太过难堪,伤心的一声长叹,转身往梦子孤的身前蹲下。
  她泪水如珠,滴滴而落,抓住梦子孤冰冷的手道:“你死了,我要伴着你一生,直至我也化成朽骨为止……”
  小蓝星轻轻地道:“我和你一样,姊姊!”
  姚丽昭虽在痛苦的抽搐着也不觉一惊,拾起头来道:“你也爱他!”
  小蓝星羞涩的低下头,轻声的道:“说不出是爱是厌!也许爱多于厌……”
  姚丽昭心如枯水,啊了一声道:“你可以去爱他!”
  小蓝星拭了一拭眼泪,道:“你不会恨我!”
  姚丽昭虽然暂时抑住了悲哀,但,爱是最自私的东西,虽然梦子孤已死,她还是想占有他……
  可是,人死有如一堆黄土,她纵然爱梦子孤如痴如狂,也无法阻止别人去爱他,况且两人又分离了那么久。
  姚丽昭摇摇头道:“傻妹子,你爱他正是可喜之事,我那会恨你!”
  正在这时,何上人、冷谦多,说不得以及毒魔天王莫毒夫四大绝世高手,垂头丧气驰回!
  九绝神君何必道上前道:“爹爹!人呢?”
  何上人长叹一声道:“跑了!”
  语音一转,又喝道:“他们纵然走到天崖海角,天魔教也要抓他回来!”
  何上人语音落,倏然发现场中,多出一个姚丽昭来,不禁略略一怔,九绝神君何必道忙告诉她姚丽昭的来历。
  说不得把手一拍道:“他妈的,这却是韦阴血害死了教主的!”
  何上人黯然的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你不看他也死了么!”
  大家也知这是实情,眼下不是争吵所能解决的事情,各人沉默了良久,心中俱是纷乱得毫无主张。
  何上人长叹一声道:“我教方有中兴之望,谁知又遭惨祸……教中兄弟把梦教主视若神明,万一遭此不幸,天魔教岂不大……哎!我们拿什么话向教中兄弟交待,又有何颜向大下说明……”
  小蓝星蓦地抬头道:“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我教兄弟若知教主得修正果,自然是件悲痛的事情,但若心中乃存着教主的遗容,天魔教依然是万人一条心!”
  何上人脑中一明道:“是,你说的对,梦教主永远是天魔教精神的象征,他依旧活在我们的心里……”
  小惊星略略颔首道:“万众一心,梦教主虽然不在,天魔教也依然能够中兴……”
  天魔教总护法何上人经小蓝星这一解释,心中悲伤齐霁,他知事至此不可为,只好黯然的道:“唯有这样办了。”
  语声一转喝道:“传令下去,天魔教的兄弟一律带孝三月,快去准备一切丧事,要以最隆重的礼仪安葬教主!”
  “得令!”九绝神君何必道率着自己手下的徒众如飞往山上天虹宫秘道奔去,刹时梦子孤的死讯立刻传遍了各处。
  教中上下弟子全数披麻带孝,忧戚的伤感着,九绝神君何必道指点着一切,赶办着一切丧礼。
  一片愁云惨雾,重重的笼罩着天魔教的总坛——
  天虹宫,一个历尽大劫的破碎废墟也似乎为教主在悲哀着……
  梦子孤和韦阴血的尸体也由何上人等移至天虹宫秘道之内,整个天魔教徒众却没有一丝笑容,尽在伤感的领域里。
  当!当!当!丧钟的惊魂声,有如巨捶般重重的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里,的是凄凉与清冷。
  一座圆形的拱墓,经过天魔教的高手加意的赶筑,巍峨的竖立起来,此刻即等着安葬了。
  咚!咚!咚!送葬的由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全都低头不语,有的竟激动的哭泣出声……
  何上人、说不得、冷谦多、莫毒夫等教中主脑人物,亲自抬着大红棺木,慢慢往场中行来。
  姚丽昭和小蓝星全身白素衣紧抓着梦子孤的棺木号哭不休,使人捧鼻心酸,暗暗婉惜一代高手的凋谢。
  棺木缓缓的抬着,脚步声是那么沉重,何上人老泪纵横,直沾湿了衣襟,他为天魔教的前途而尤伤。
  他悲然的道:“诸位,孤天血令已放进去了么?”
  冷谦多悲痛失声的道: “就在教主的身旁,这事除了我们几个知道外,其余一概不知……”
  原来他们怕孤天血令给江湖上带来了灾害,故把那双人人欲占为已有的孤天血令和梦子孤葬在一起。
  孤天血令,孤天血令,林子孤若不是因这孤天血令也不会命运如此多舛丁,不祥之物着实给他带来不少的灾难。
  丧葬进行曲轻轻的奏着,天魔教的高手全都举剑肃立着向上人默默的祷告道:“教主!愿你英灵永在,保佑我教复兴……”
  一阵严壮肃穆的仪式过去后,何上人把天魔教旗轻轻覆在墓木顶上,缓缓往墓地推进!
  姚丽昭连晕死过去几次,她方一张开眼睛,便见梦子孤的棺木往墓中没落,不由悲恸过甚,大喝道:“子孤,等我!”
  随着她的喝声,人已往墓中跳去!
  小蓝星疾伸一掌道:“姊姊!”
  声音沙哑,异常凄凉,这一抓恰到好处,刚好抓住了姚丽昭的背心,小蓝星玉掌一翻,已把姚丽昭托了上来。
  姚丽昭悲哀痛号道:“你不要管我,让我和他死在一起好了!”
  这么多年,她日夜渴望和梦子孤相会,谁知天意使然,在她最后一次见面之时,竟然成了永别。
  阴阳相隔,何止千里,从此人天两隔,只有魂断相思梦,泪落春黄泉,与遥遥的祝祷了。
  倏地——
  一声重喝道:“埋土!”
  刷地的黄土扬处,堆堆的无情黄土渐渐把鲜红的棺本掩遮了起来,四下黯然无语,全都注目礼拜。
  残阳灰斜,大地仓茫。
  隆重的葬礼在无声的悲哀气氛中行毕,没有一人因行礼已毕而要离去,却依依不舍的停立不动。
  蓦在此时——
  一声凄厉的长啸,由远而近,划空摇曳,历久不散,天魔教的高手闻声都突然变色,举目瞧去!
  四下空静无人,却传来沉重脚步声……
  何上人忙止住悲恸,喝道:“速备剑应战!”
  此令一出,天魔教的高手,轰地一分,各往自己的岗位驰去,还好他们平时训练有素,始终能沉静如一。
  笑魔天王许笑天厉笑道:“是那方不开眼的朋友又找麻烦来了!”
  何上人凝耳一听,道:“不好,他们来的人物似乎不少!”
  冷谦多冷冷地道:“来的更好,今天正好逐一消灭!”
  蓦地,又是一声厉笑传来,这声厉笑却向各人的身后,大家全是一惊,不觉都拾首望去。
  寂静的山林除了不断的啸声外,竟未发现有半个人影。
  何上人沉声喝道:“何方朋友,怎么还不出来一会!”
  只听一声厉笑道:“急什么?等一下让你们瞧瞧!”
  正在这时,山下传来天魔教教徒的喝声道:“什么人?敢乱闯天魔教禁地!”
  随闻一人厉笑道:“快去告诉梦子孤,就说你家爷爷来了!”
  紧接着数声厉号传了上来,显然教中高手,应敌遭了毒手。

  第五十一章:日薄西山断肠处
  一代英雄像花落水流般被埋进了黄土,结束了永生的性命!他生前受着万人拥戴,死后有这许多人替他送葬,梦子孤在天有知,也当含知九泉了!
  蓦在此时——
  山下像蜜蜂一般,陡地出现了无数的人影,疾快的直往山上扑至!
  守山第一道暗卡一见敌友不分的高手来了这么多不由一骇,忙发声示警,当先往敌人迎去!
  何上人见他们这般可恶,竟在天魔教最伤感的时候偷袭,不禁气得全身一颤,他仰天厉笑道:“何方不开眼的朋友,竟敢私闯宝山!”
  语音甫逝,陡闻一声冷哼道:“急什么,等下让你们瞧瞧!”
  随着话声,场中突然多出一个秃头浓眉的大和尚,他手舞一柄长剑,率着各种英雄直杀上山来!
  他哈哈一阵大笑道:“快去告诉你家教主,就说佛爷要重新领教!”
  何上人一见是天见禅师,不由骇道:“你没有死?”
  天见一挥宝剑的道:“去你的,我若死了怎会在这里!”
  笑魔天王许笑天一晃脑袋,道:“贼秃,有种先接我一掌!”
  随声拍出一掌,这一掌缓慢异常,恍似无刀一般,天见乃是武学的大会家,一望顿知厉害无比……
  他一闪身形,轻笑道:“这一掌并不比我强多少!”
  许笑天一着无功,不由气得仰天一阵厉笑,他贪切进功,不惜本身的安危,左打右击,一连击出数十掌。
  天见在掌影中闪了数闪,突然一声厉笑道:“梦子孤,你再不出来本佛爷可要大开杀劫了!”
  毒魔天王莫毒夫上前怒喝道:“梦教主已经死了,要找冲着我来好了!”
  天见一愕飘身疾退道:“什么?你说什么?”
  莫毒夫冷冷地道:“我说梦教主已经死了,这会可听清楚了吧!”
  天见禅师闻声面上起了一阵变化,突然厉笑道:“死了也不能饶他,本佛爷今天不把他从地上挖出来誓不甘休,他以为死了就可解脱一切,哼!没有那么简单!”
  冷谦多厉吼一声道:“你好狠呀!”
  那知天见禅师并不和他动手,微用剑一指,道:“各位动手的只有自己吃亏,你们天魔无首自是不堪一击,大佛爷今天大发慈悲,希望你们火速弃械投降,听候本佛爷的发落!”
  小蓝星这时突然停止了悲泣,缓缓往场中天见禅师身前行来,她拭了拭泪水,展颜一笑道:“大佛爷!”
  这声佛爷不禁听得天见禅师全身轻飘飘地,洒然一笑道:“小姑娘,你有什么事么?”
  小蓝星想了想道:“我想向你讨教一件事!”
  天见仰首观天,道:“什么事?你说吧!”
  小蓝星眸子一转,道:“刚才你不是叫我们不要动手么,请问大佛爷,天魔教创教至今,那一次有弃械投降的例子……
  “我们天魔教万众一心,宁愿战至最后一人也不会……”
  天见双眉一瞥,道:“这么说,你们是不听佛爷的发落了!”
  小蓝星嘴上一嘟,道:“不是,佛爷功力高绝自是江湖豪杰,只是天魔教势大,单单凭佛爷这点势力,天魔教还不会放在心里!”
  一时尖损兼俱,天见虽是一代狂人也不觉得面上一红。
  天见嘿嘿一笑道:“单凭佛爷这些手下自然不够,老实告诉你们,佛爷今天已联合了各派各帮,务必把天魔教消灭,天魔教要想保存……”
  语音未落,许笑天已自喝道:“放屁,你们人数再多,天魔教也不会怕你们……”
  小蓝星用手一摆,道:“许天王,你请息怒,这里有我和天见大师谈谈!”
  语声一转,道:“佛爷,你们是分几路来的!”
  天见毫不为意的道:“四路进兵,八方围巢,天魔教总坛这时已全数遭围了……”
  小蓝星哦了一声,对何上人一施眼色,道:“何护法,请你快施令速去迎接各路英雄……”
  何上人城府之深不下于任何一人,由小蓝星和天见的对话里,他已知犯山的人数不在少数,小蓝星一出言,他已高呼,道:“烈火旗听令!”
  天魔教教徒人影一分,烈火旗的人全都站了出来,每人手举烈火魔抗在肩上,分别成二排队伍。
  天见禅师虽然带了不少人物犯山,阻在山半腰处,遭天魔教徒的猛击也损失不少,这时和他同来的也只不过是二十余人。
  眼前只有他一路人马杀上山来,其余各派都未按约会师,倘若他们中途出事,倒是一件颇伤脑筋的事,自己功力虽高也不保遭天魔教的痛击而败。
  他虽有心阻天魔教调集徒众,奈四大天王都虎视眈眈守在旁侧,稍有动静自己便会遭受四人的快速抢攻。
  当下嘿嘿一笑道:“你们不用枉费心机,今天就是贵派冰消瓦解之日……”
  何上人充耳不闻,传令道:“各路旗统注意,今日是我教生死重要关头,各位不论是谁,坚守自己的岗位,不管来人何等厉害,都要以死相拼……”
  “得令!”
  四下人影一散,各统领忙领着自己手下往各处关卡落去,唯有烈火旗依然停立地上等待更重的任务。
  何上人望望他们一眼,道:“各位弟兄,你们随我多年,无异是亲兄亲弟,眼看今日生死离别在即,我只能以一句话勉励各位……要卫教而死……”
  “我们宁死不屈,愿为教尽最后一点力,流最后一滴血……”那些烈火旗的弟子激昂的高嚷着……“天魔教万岁……天魔教永垂不朽……”
  何上人感动的凌涕直落,摆手道:“很好,各位存必死之心做最艰巨之事,正是我教发奋的先兆,各位在最危难的时候宁死不折,老夫衷心感激……
  “今请各位紧守教主墓地,决不准有一人暴毁教主尸骨,这任务比迎敌还要苛重,请去吧!”
  不多时,梦子孤墓地四处已罗列了烈火旗的无数高手,每人面上凄然,一步不移的紧守住这块圣地。
  天见禅师面上冷漠的道:“你们调度好了么?佛爷可得出手了!”
  他语音一落,右掌虚晃一下,左手倏然往许笑天按去,许笑天早已忍耐不住,冷哼一声,也是一掌拍出!
  呼然一声巨震,两人同时身形一晃,兀自怒视不息,各自调息真力,准备俟机将对方一掌毙于掌下。
  蓦在此时——
  天空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只见一道火箭疾快的射上空中,天见一见,面上立现笑容,嘿嘿地道:“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何上人知道情势吃紧,怒喝道:“速毙天见,再迎来人!”
  刹时,许笑天、冷谦多、莫毒夫、何上人等五大高手再也顾不得江湖道义,俱晃身向天见禅师痛下毒手。
  天见禅师料不到何上人在这时候会毫不念江湖道义,施出群殴群打的勾当,使他暗自惊心不已。
  他心里一寒,道:“天魔教今日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要知天见禅师虽是少林寺硕果仅存的绝世高手,功夫也只不过略略高出何上人和四大天王几许,单拼独搏他或能稳操胜券。五人同时上手,他纵有前古神兵也无法占得丝毫先机。
  一时,天见禅师被五人联手击得手忙脚乱,大汗淋漓,空有一身出奇拔类的功夫,招式始终无法施展得开。
  一个疏神,天见身上连中两掌,他全身一晃,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忙挥剑逼退五人,疾忙含进一颗疗伤药丸。
  但,五大高手今日有心把他毁在这里,根本没有一刻放松,身子一退又扑,直打得天见暗暗叫苦不迭。
  冷谦多哈哈一笑道:“各位手上加力,这贼秃就快完了!”
  天见闻声一凛,忙一招“五丁拔石”疾忙往冷谦多身上要害刺去,左着乘势回身自救,速攻莫毒夫一掌。
  一时掌影如山,狂风疾舞……
  剑气弥漫,银虹经空,天地色变……
  陡闻非毒夫一声冷冷狂笑,道:“贼秃,你感觉如何?”
  天见惨喘不休的喝道:“老毒物,你施坏!”
  莫毒夫一避来势,回身一掌。道:“我即称莫毒夫,自是满身奇毒,刚才互换一掌,你已中了我的独门‘天香露’,若不及时解救,立刻就会当场而死!”
  天见恨骇,道:“我不信!”
  说着一连扫出三剑,舍弃了他人夺取莫毒夫的要害。显然,他要以有力之身和莫毒夫同归于尽。
  莫毒夫早虑至此,身形一晃而闪,笑道:“你妄自动手,只是加速死的时间,你若今日舍弃前嫌,助我教拒敌,老夫必当以兄弟相待给你解药……”
  一时威逼利诱,听得天见面色大变寒颤而悚,疾忙的停下身来。
  他骇然的道:“莫兄的天香露当真厉害无救!”
  莫毒夫哈哈大笑道:“江湖上谁不知我莫毒夫的百毒号称天下一绝,你听过谁说,有中我毒魔天王的毒药而幸免的……”
  其他四人见天见禅师满布惊惧,脸上有相求之意,不由同时停下手来,他们知道这一时时间宝贵,多争取一人就是给自己增加一分力量。”
  天见禅师虽是一代狂人,却也爱惜自己的性命,当他知道自己中了莫毒夫的“天香露”时,已预感到自己性命已交到别人手里了。
  毒魔天王素称雄毒国,江湖上见他无不望风而逃,他身罗天下奇毒之大成,几乎全身无一不毒,传闻他毒技出神入化,有时伤人于无形,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奇人豪士伤在他手下。
  天见是人,自然把性命看得比别人还要宝贵,当他知道自己身罗巨毒后,已决定不管如何也得把命拾回来。
  他面上一动,道:“佛爷今日算栽了!”
  许笑天哈哈大笑道:“不栽,不栽,我们的莫老毒轻易不施毒技,今日向你露出一手,已算看得起你,其实你败在他手下也算不得丢人之事……”
  要是平常许笑天说这种话,天见禅师必会针锋相对,奈何今日情形不同,他只好强咽下了这口气,只冷冷的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佛爷今日遭此暗算,并不是在招式上有所闪失,而是……嘿……我不说也罢!”
  冷谦多厉笑一声,道:“废话不用多说,赶快给我阻去来人!”
  蓦在此时——
  东北角上响起一声震大巨喝,随着一群人杀将过来——
  只见残魂手华家泰率着崆峒高手疾驰而来。
  他向场中一望嘿嘿笑道:“各派今日同聚天魔教,又是一场武林盛会……”
  布袋仙许笑天一飞身上前,喝道:“华老儿,有兴趣,我先陪你玩玩!”
  华家泰嘿嘿一笑道:“不妨,不妨,只要许兄赏脸,老夫自是舍命一陪……”
  语声一落,西南角上也响起了一声声阴恻恻地厉笑,笑声凄厉慑人,天魔教高手,全都闻声而变。
  只见青城掌门闻先智呵呵笑道:“华道兄,想不到你倒先我一步了!”
  阴风残魂手华家泰嘿嘿笑道:“闻兄别来无恙,今日扫荡群魔定要仰仗道兄大力呢!”
  闻先智听得心中大乐,客谦的道:“那里,那里,华兄客气了!”
  天魔教何上人见各派高手陆续而至,不由大骇,他忙分配四大天王各迎住一人,怒笑一声,道:“今天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你们却跑不了!”
  倏地——
  一声冷峭的声音道:“天魔教覆亡在即,还敢大言不愧,真是……”
  何上人厉笑一声,道:“那个见不得人的鬼东西,给我滚出来!”
  人影一晃,红焰掌江三掌飘身而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红色大袍,在阳光下极为耀目刺眼,显得极为威武。
  他朝何上人怒视一眼,道:“你刚才是在骂我么?”
  何上人这时见自己手下已排好了一个天龙阵法,心中略略一定,他向四大天王一施眼色,道:“骂你好像骂双猪一样,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江三掌仰天一声厉笑道:“神拳门流年不利,凡事皆不如意,那也只能怪自己运道不好,可是……嘿……敝门虽是小派,却比你们这批狗子要强的多!”
  莫毒夫回身一拳按去,喝道:“你在这里放什么屁!”
  江三掌硬接一拳,不禁被打得退了五六步,他朝天见一望,道:“天见兄,你怎么不动了!”
  天见禅师面色微变,道:“你自己打不过人家,难道还要我帮忙不成!”
  江三掌闻言一怔,顾不得和毒魔天王莫毒夫交手,忙纵身往天见禅师身旁落去,他目露惑色的道:“禅师莫非改变心意了么?”
  天见禅师冷冷地道:“本禅师之事焉能由你过问!”
  突然,场外又响起一声大喝道:“海鲸帮到!”
  凌玉虎率着五十名健壮大汉,急驰而来!
  他游目一扫,道:“各路人马已经会齐了么?”
  华家泰哈哈笑道:“只等天见禅师下令动手了!”
  凌玉虎一瞧天见,道:“大师还等什么?”
  天见禅师面色愈来愈难堪,他回目扫了莫毒夫一眼,道:“各位今日当真推贫僧为首么?”
  闻先智闻言不由一蹙眉毛,心中大大不乐,当初天见禅师邀他之时,何曾有过这种傲视凌人的脸色?
  他冷哼一声,道:“他不动手,难道我们不会动手!”
  语音一落,挥掌往何上人击出一掌,他的门下见掌门人已经出手,立刻唤杀一声,往天魔教徒冲去!
  何上人一挥令旗,喝道:“拒敌!”
  冷谦多当先往闻先智扑去,喝道:“姓闻的,大爷先宰了你!”
  随着话声,乘势一招“白云出岫”,那满天的掌影,倏忽间化成一道掌山,疾向闻先智身上拍出!
  闻先智嘿嘿一声冷笑,挥剑一招“金蛇吐信”,反迎了上去!
  一时喊声震天,遍地激起了血影,人随着无情的锐剑,前仆后继的倒下去,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蓦地,江三掌一晃身形,上前扑到,大喝道:“魔徒子,都拿命来吧!”
  他素以长拳见称江湖,每一拳出去都呼呼生风,威势其是惊人,天魔教教徒陡见他纷纷倒退!
  小蓝星见教中高手一个个倒下,不由泪涌如泉,像断线风筝般颗颗而落,她一晃双掌往江三掌扑去!
  姚丽昭这时已中止了哭泣,见小蓝星已经动手,她厉笑一声道:“星妹,我也来了!”
  她这时胸中沉积了一股闷气,见遍地是殷红的鲜血,不禁想起梦子孤的惨死,脑中充满了恨意……
  杀!是唯一解决她沉闷的发混之法,她辣手的连毙五个海鲸帮的高手,海鲸帮不由被她的威势所慑。
  凌玉虎目皆欲裂,喝道:“丑八怪,你敢动我的人!”
  姚丽昭双眉一皱,面容更加奇丑,凌玉虎乍见这个恐怖的面容,那股凶煞之焰,陡地一冷……
  他连连倒退,道:“好可怕的女人!”
  姚丽昭厉笑道:“你说可怕……哈……愈怕我愈要你看!”
  两人各施杀手,俱往对方要害击去,姚丽昭冷面若冰,每一出手都逼得凌玉虎步步倒退,他竟占不着一点先机。
  天见禅师见自己策划的各路人马已都聚集,唯有自己因受莫毒夫的毒害,始终不敢筹筹上前,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莫毒夫见自己手下伤亡太大,疾忙的退到天见禅师的身旁,轻轻地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道:“大师还不阻止他们么?”
  天见冷漠的道:“贫僧素不受人要胁!”
  莫毒夫冷哼一声,道:“这已是陈腔老调,已由不得你了!”
  语声一转,道:“不要忘记,你的性命尚操在我的手中!”
  天见卑声的一笑道:“这个对我已无足轻重!”
  莫毒夫一怔道:“你真这样的决定了!”
  天见一声长叹道:“贫僧已有这个意思!”
  莫毒夫嘿嘿一笑,遥空击了三掌,天见闻声色变,忙不迭的抱住腹部往地下蹲去,中见额上冷汗直流,痛苦不已。
  他颤声的喘道:“你是……”
  莫毒夫冷冷一笑道:“天香散里我已参进了‘滚龙蛟’,只要我略施手法,它就会立刻穿肠破腹,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你自己耐量吧!”
  语声一顿,厉喝道:“快阻止他们!”
  天见这时痛不可耐,忙强忍住腹中的巨痛,缓缓地立了起来。
  他回目向场中一扫,道:“通通给我住手!”
  各派人物见天见禅师忽然出言喝止,俱都一愕,各自停下手来。
  华家泰一怔,道:“大师,你今天是怎么了!”
  天见禅师冷冷地道:“不要多问,通通给我退出这里!”
  华家泰仰天一声厉笑,道:“大师凭什么这般盛气凌人!”
  天见怒笑一声,道:“你不服气尽可上来!”
  闻先智早就看不顺眼,见他俩人已生纠葛,不禁负气,道:“华兄,我们今天给人卖了。”
  华家泰点头笑道:“极是,极是,天见大师口腹蜜剑,表面上是邀同我等共灭天魔教,背地里却和天魔教勾结……如若今日不察,当真是件丢人现眼的事!”
  天见这时顾不了许多,只好默认的道:“知道已晚了,各位最好快滚吧!”
  华家泰冷笑,道:“今日就是没有他,我等也能把天魔教扫除,要我滚也没那么容易,最少你也得给我等一个公道!”

  第五十二章:尔战我诈皆丧义
  天见禅师脸色一动,不由忖道:“今日我已与各派反脸成仇,不若借此机会和天魔教携手合作,共除这些各派高手以求一劳永逸……”
  忖念一了,向莫毒夫,道:“莫兄请传令下去,请贵派高手不要放走这些东西!”
  莫毒夫神秘的一笑,道:“敝教伤亡损失极重,不愿再大动干弋!”
  江湖上人物虽是波云诡谲,莫毒夫早看出他的心意,不愿就此甘为所用,他略一施计,反要让他们各派互拼。
  他未等天见答言,故意高声的道:“大师所求恕难答应,你还是让他们走吧!”
  天见面色惨然恨恨地道:“我今日是算栽在你这老毒物手里!”
  闻先智一听天见如此恶毒,不由对华家泰,道:“华兄,兄弟准备和天魔教罢手言和!”
  华家泰吟沉,道:“老夫正有此意!”
  何上人一挥令旗,高声的道:“各位要罢手言和真是求之不得,今日之事各位休提了,如若各位没事,就请下山如何?”
  他的为人极工心机,知道自己若不乘此收场,和各派硬拼,天魔教绝无把握能操胜算,不如藉此休养生息,日后再图报复。
  海鲸帮凌玉虎首先一退,道:“在下失陪了,至于天见倒戈之事,在下回去自当禀明家父从此海鲸帮决不再和天魔教为敌……”
  他知天魔教势大人众,要单单和天魔教为敌必非其手,今各派已因天见之事,和天魔教握手言和,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凌玉虎说完当真率领手下往山下行去。
  姚丽昭冷笑一声,道:“姓凌的,你今日骂姑娘之事就这么算了!”
  凌玉虎回首一笑,道:“姑娘若不见谅,就请来海鲸帮找我就是?”
  姚丽昭厉笑一声,道:“好,改日当会登门求教!”
  小蓝星走到姚丽昭身旁,轻轻地道:“姊姊,今日以大体为重,不应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姚丽昭嗯了一声,回眸一笑,小蓝星见她笑的恁地可怖,芳心不由一震,暗道:“这女子这般丑恶,怎会和梦子孤有过恋情?”
  她当然不知姚丽昭和梦子孤幼时的一段往事,不然……
  闻先智一摆手中长剑,道:“何兄,各派怀酒言和,我等本该就此离去,奈何江湖上讲究的江湖道义,天见如此戏弄我等,实叫人心中难平!”
  华家泰也接道:“是了,天见背信失义,却是我等之奇耻大辱。”
  天见见各派如此奚落他,不由厉笑一声,道:“既然各位对贫僧不满,大可划出道来,等贫僧伤势好了,必当一一报答二位对我今日之辱……”
  何上人知时机已至,他故意把面色一寒,道:“各位之事最好下山解决,敝教梦教主尸骨未寒,实不应大动干戈……”
  语声一转,对莫毒夫,道:“莫天王,请给他解了天香散吧!”
  莫毒夫伸手拿出一颗药丸,往天见禅师手中一塞,道:“快速服下!”
  天见一口吞入腹,仰天一声厉笑,道:“姓莫的,这笔帐记下了!”
  说着也不理他人,大步率着残余的手下往山下行去!
  闻先智向华家泰一施眼色,道:“华兄,你心里有何打算!”
  华家泰深知闻先智要他藉此把天见禅师除了,不由道:“全听闻兄吩咐!”
  江三掌一挥神拳门的高手,道:“敝门愿附尾冀随!”
  三派一行在面和心不和之下,组成了一双杂乱的队伍,往山下天见禅师追去,疾快的消逝不见。
  何上人立刻颁下命令道:“各位速清点人数,以查实在伤亡人数!”
  小蓝星眸子一转,道:“何护法,小女子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何上人一愕,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小蓝星轻声一叹,道:“我们何不乘机背约,杀下山去把他们各派一网打尽!”
  何上人也有此意,颔首道:“姑娘高见,老夫愿闻其详!”
  小蓝星轻道:“崆峒和青城及神拳门这一下去,必和天见等互相火拼,我们等他们战得精疲力尽之时,不如……”
  何上人点首道:“很好,老夫愿取姑娘高见!”
  语声一转,喝道:“快备战!”
  天魔教教徒得令后立刻组成了一双强有力的队伍,由四大天王带首,分成四队,静等号令。
  何上人坐镇居中,调度各人的打法,他嘿嘿一笑道:“这一战虽然很冒险,俱都是扫除我教心腹大患的最适时机,此战成功,不但各派可冰消瓦解,但谁也不敢再存觊觎之心!”
  蓦在此刻——
  九绝神君何必道已从山上转了回来,他负责探听山下各派的动静,何上人决定追击敌人之时,他已派何必道下山去了!
  何上人抬首一望,道:“孩子,山下怎样了?”
  何必道累的满头大汗,气呼呼地道:“华家泰和闻先智已经联手和天见动上手了!双方惨拼甚烈,天见已不支受伤,而华家泰和闻先智也各负伤甚重……”
  何上人一击掌,道:“这真是天助我……各位听令!”
  四大天王同时答道:“听令!”
  何上人一扫令旗,道:“你们每人事二十名教中好手,分四方向他们包抄,在未与敌人动手前,决不可让敌人发现……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切不可放走一人!”
  许笑天,冷谦多,莫毒夫等各自率领着天魔教一干好手分成四个不同的方向往山下围去!
  小蓝星突地幽幽一叹,道:“这一次成功固好,不成功……哎……”
  何上人闻声一怔,道:“姑娘你怎么了!”
  显然,他对小蓝星这突然一叹感到奇怪万分,深不知她为何在这最后关头如此泄气……
  小蓝星展唇一笑,道:“这次各派一灭当可除去我教许多障碍,只是……万一闻先智和华家泰走落了一人,我教便要树敌天下了!”
  要知华家泰和闻先智却是武林中一派至尊,这两人心机颇深,这次天魔教乘势追击,两人的怀恨,小蓝星深谋远虑早就考虑到这层了!
  何上人毫不介意的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我们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说着领着小蓝星往山下走去,两人身法快速异常,不多时便到了山下,遥远已传来了杀喝声。
  只见黄沙滚扬,剑光刀影,一时震天惊地,威势好不惨烈。
  只听天见一声厉叱道:“你们二人好毒呀!”
  华家泰怒喝道:“这是你自作自受!”
  接着便传来三声闷哼,人影分处,天见和华家泰互相怒视着……
  闻先智左臂挨了一掌,右手挥剑道:“华兄千万不能放走他!”
  华家泰和江三掌各出掌向天见禅师追击,两人身法奇快,不禁逼得天见禅师连连倒退怒笑!
  天见毒伤未恢,对付华家泰已感吃力,加上一个江三掌使他只有招架之能,闻先智剑法称奇,每一招都不离他要害,更给了他莫大的威胁。
  他厉喝一声,道:“阻我者死,放我者生!”
  竟不顾一切危险,独自一人落荒逃去了!
  正在这时——
  远远一人大喝道:“给我站住!”
  天见晃似未闻一般,撤开二双巨斗大掌,把冷谦多打得连连闪避,他却乘冷谦多疏神之际疾快而去!
  闻先智一见大喜,哈哈笑道:“好呀,想不到天魔教竟也助我们了!”
  他不知天魔教是有为而来,尚以为天魔教欲讨好各派,首先下山助拳,闻先智不由觉得自己飘飘然……
  华家泰抚胸坐于地上道:“那贼秃伤势不轻,不出三十里路,他必不支而死……”
  倏地一声冰寒刺骨,令人谈虎变色的啸声从四方传来!
  江三掌抬头一瞧,骇道:“莫兄,你来了!”
  莫毒夫寒着脸,道:“我来取你们的性命!”
  华家泰一听大骇,从地上一跳而起,道:“什么?你说什么?”
  莫毒夫冷冷地道:“没什么?各位今天走不了了!”
  语音一落,当先往江三掌一拳打去,江三掌不防他有此一着,胸前一阵奇痛,竟被打得翻身而倒!
  他喘痛,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魔教横扫而来,确实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崆峒、青城两派高手乍见四都路人马杀到,不由都惶惶失计。
  闻先智气得吐了一口鲜血,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许笑天哈哈大笑,道:“知道已晚了!”
  华家泰恨恨地,道:“天魔教的恶毒之名当真不虚,居然以这种小人之法……”
  许笑天傲笑道:“兵不厌诈,谁叫你自讨苦吃!”
  遥空三掌把华家泰打得连翻数滚,他适才受伤甚重,此刻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三掌之后,他已倒地不起。
  莫毒夫连下毒手,二派人物吃他这疯狂的袭击,俱都头破血流,不多时崆峒、青城派及神掌门已毁了大半人数。
  闻先智一挥剑,道:“我有话说,你们先不要动!”
  冷谦多飞身而来,哈哈笑道:“有屁快放,大爷等不及了!”
  闻先智仰天一阵厉笑道:“各位以这种乘人之危的手段对付我等受伤之人,不怕同道责耻么?”
  许笑天哈哈大笑,道:“欲达目的,不择手段乃是兵家不变之理,谁叫你们不顾武林道义,乘我教主归天之日纠众犯山……”
  闻先智气得一颤,道:“算我瞎了眼睛,看错人了!”
  语音一落,挥剑往自己脖子口一剑抹去!
  只见鲜血四溅,地上刹时多了一滩血水,一代高手只因一念之差,落得如此下场,可谓罪有应得。
  这一着确出于任何人意料之外,四大天王不由俱愕了,他们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见闻先智领剑自绝而亡,也不由一阵黯然……
  华家泰见闻先智已死,喝道:“我也去了!”
  他知势不可为,若落在天魔教手中比死还要难受,如其早晚一死倒不如落得英雄一些。
  江三掌一见骇然色变,他仰天一声厉笑,道:“老夫自断双臂,从此永不谈天下武学……”
  说着当真自断双臂,含着恨恨不平之色往场外行去!
  何上人见天魔教已把来犯各路人马毁去,不由得意的一声厉笑,笑声高亢直入云霄,震得四处树叶簌簌而落!
  倏然——
  一声冷笑从他身后飘传过来!
  何上人一骇之下,忙拧身回首一瞧,一个面若古月,身配长剑的老者正不屑的望着他冷笑!
  他一骇之下,道:“阁下何人!”
  那人冷冷地道:“你的手段真是堪称一绝了!”
  小蓝星自这人现身后,便花容人色,不敢出声半句,那老者说完便扭首他视,恍似没事一般。
  何上人骇然的道:“阁下看样子是要插手……”
  那人一偏首,冷冷地道:“不错,老夫正要管一管!”
  小蓝星这时眸中滚动着两颗奇大泪水,颤声的道:“师兄!”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我没有你这么一个师妹,你还是免叫了!”
  小蓝星悲泣道:“不!师父并没有逐我出师门!”
  那老者连理都不理,依然傲漠的望着远处,何上人见这人狂傲的不近人情,不由怒喝道:“你倒底是谁?”
  那人回目怒视他一眼,冷冷地道:“南海一君就是老夫!”
  何上人一怔,他在江湖上名扬四海,响重武林,见识自然高人一等,可就没听过南海一君这号人物……
  他一怔之下,道:“久仰,久仰,阁下今日是天魔教的贵宾,请上天虹宫一叙如何?”
  南海一君冷冷地道:“大护法是不是准备也以适才之手段对付老夫呢?”
  何上人被说得面色一红,道:“你是存心找渣子来的……”
  语音未落,一招“铁雁双翅”左掌虚空一晃,右掌疾然伸出一指,直往南海一君的“志掌穴”上点去!
  南海一君对这绝伦快异的一招恍如未觉一般,等那指风快近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个转身,倏然往何上人脉门扣去!
  他嘿嘿一笑,道:“你还是猫儿学爬,这点功夫不行呢!”
  也不知他施了什么手法,何上人竟无法闪避,被他一握而中,何上人面色一变,冷汗滚滚而落!
  他骇然的颤道:“阁下果是高明!”
  南海一君吟吟笑道:“你切莫乱动,当心我扭断你的骨头!”
  小蓝星见何上人受制,不由骏的粉面一变,她素知师兄心狠手辣,是南海门中铁面阎王,他说得出做得出,谁也管不了他。
  她一颤之下,道:“师兄请放手,千万不要伤他!”
  南海一君冷冷地道:“他是你什么人你替他求情……少在这里惹人讨厌,我看了就有气,忘恩负义的东西!”
  小蓝星一听师啊骂自己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不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掩面奔出数步,颤声的道:“师兄,你师妹没脸见人了!”
  南海一君一震道:“你要干什么?”
  小蓝星泣道:“我要死在你的面前,以表白我的心迹!”
  南海一君骇的一震,忙拉着何上人往小蓝星扑去,一指点了她的麻穴,小蓝星身子一栽便倒于地上。
  他凄苦的一笑道:“师妹,不要作践自己,师父叫我接你回去!”
  小蓝星摇摇头一叹,道:“晚了,你来的太晚了!”
  冷谦多、莫毒夫、许笑天方把崆峒等派消灭掉,一眼见山坡上的何上人被一个不相识的高手制服,全都大震。
  莫毒夫当先飞去,喝道:“何兄,这人是谁?”
  何上人黯然的道:“他是南海一君,我们都非他的敌手!”
  莫毒夫不信的道:“何兄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一点小挫折就把凡人说成神仙一般,我老毒物可不信这个邪!”
  说着一拳往南海一君身上捣去,满以为这一拳纵打不到对方,也可逼得南海一君撒手放了何上人。
  那知南海一君轻轻一转身形,道:“你也去吧!”
  运指轻轻往莫毒夫拳头上一点,他一头往后栽去!
  他抱拳而退,吓道:“这简直是邪门!”
  南海一君冷笑道:“你们都不是我的敌手,快去请梦子孤来!”
  小蓝星凄然的一笑道:“他已死了!”
  南海一君一愕,道:“什么?他死了,胡说,传闻中他神功盖世,断不会无故而死,小师妹是怕我给他难堪……”
  语音未落,倏见许笑天从他身后扑来,忙甩肩沉腕,一掌按在何上人的头上,冷冷地,道:“谁敢再动,我就要了他命!”
  这一着果然生效,冷谦多、许笑知、莫毒夫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冷谦多朝小蓝星一望,道:“小蓝星,你该有个主意呀!”
  表面上不好说出来,只好暗中点醒小蓝星,请她赶快设法把何上人救下来,不然,天魔教丢人丢大了,往后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小蓝星聪明伶俐,怔道:“师兄,你先放了何护法!”
  南海一君冷冷地道:“放了他可以,但要把梦子孤给我找出来……”
  说着便仰天一声冷冷狂笑,不禁听得各人心中发毛,暗暗骇颤南海一君这种高亢无比的功力。

  第五十三章:孤星一出天下寒
  他为什么要见梦子孤?在众人心中立刻成了一个问号!
  小蓝星低声幽幽一叹,道:“梦教主确实已死,师兄又何必一定要见他呢?”
  南海一君厉笑一声,道:“我曾发誓,今天若不亲眼见着梦子孤,必要杀尽天魔教中一人,你们如若不信,老夫只好先看看他是真死了?还是假死?”
  说着一松何上人,身形奇快的往山上疾驰而去。
  何上人黯然一叹,道:“看来无魔教今日是算瓦解了,此人功力高不可测,我们纵倾派中全力也难抵其万一,看样子……”
  解开了小蓝星的穴道、忙和冷谦多、莫毒夫、许笑天数人,疾往山上追去。
  一声大喝,从山上传来,只见血骨盟神箭八雄,冥阴双老及冷血教的朱开海等俱和南海一君战在一处!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奇绝高手会在梦子孤墓前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斗,血骨盟和冷血教虽然高手如云,却也奈何不了南海一君。
  南海一君哈哈一笑道:“各位想得孤天血令并不是件简单之事,只要我南海一门有人插手,谁也没法吃到甜头……”
  不多时,神箭八雄已倒了六个,冥阴双老功力虽然足可傲视江湖,但和南海一君相搏却又差了许多。
  何上人上前大喝道:“各位要动手也不能在我教之处动手,快歇下来!”
  蓦在此时……
  南海一君一声大喝,把冥阴双老同时震倒地上,穆月虹一见大骇,忙喝令冥阴双老住手。
  南海一君目中无人,哈哈一阵狂笑,道:“各位还想打么?”
  朱开海骇然的道:“南海绝学果然不虚,我等今日前来,只为了孤天血令一事,现梦教主已死,我等只得作罢……”
  南海一君冷冷地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不然……哼……”
  他轻轻一跃到了梦子孤墓前,右掌轻轻一挥,喝道“起”,只见一股黄土四处飞扬,那口红漆棺木恍似有人托付一般,缓缓往地上飞来,徐徐地落在地上!
  南海一君嘿嘿笑道:“姓梦的,在下为了孤天血令,只好得罪了!”
  何上人大喝道:“不准动它!”
  南海一君回目冷冷地道:“由不得你了,何护法,希望你能聪明一点……”
  蓦在此时……
  空际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那口红漆棺木自动一裂为二,只见二道人影从棺中飞射而至!
  小蓝星一见大叫道:“教主,你……”
  梦子孤神色饱满,潇洒的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是因气血闭塞,一时舒缓不过来……”
  在他身旁霍然立着韦阴血,他气血红匀,一扫昔日之病态,显然,身上巨毒已除去了。
  天魔教教徒一见教主复活,全都发出一声欢呼,一时愁云顿扫,适才那股悲伤的气氛一扫而空。
  南海一君上前冷冷一笑道:“梦子孤,孤天血令可在你身上!”
  梦子孤轻轻一笑道:“不错,你有什么事?”
  南海一君傲然一笑道:“本君不才,欲借此物一观!”
  梦子孤摇摇头,道:“说来你不相信,孤天血令此刻有如一根废铁,你纵是得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语声一转,道:“韦兄,把孤天血令拿出来!”
  韦阴血伏身从棺材下面把那双天下闻名人见人要的孤天血令双手搬了出来,缓缓递在梦子孤手上。
  各路高手一见孤天血令出现,纷纷就要动手,穆月虹轻移莲步,面上表情阴晴不定,她冷冷的一笑道:“孤天血令乃是敝派之物,梦教主尚请赐还……”
  梦子孤毫不为意的道:“穆姑娘只要有兴趣,尽管拿去!”
  穆月虹方待用手去接,南海一君伸手一拦,道:“不要动!”
  穆月虹一怒,叱道:“东西是我的,为什么不能动。”
  南海一君冷冷地道:“它又没写名字,怎能算是你的!”
  穆月虹语中一塞,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冥阴双老见南海一君处处刁难自己主人,不由大怒,双双一晃身形,往南海一君扑去!
  南海一君冷笑道:“你们不是我的敌手!”
  说着轻轻一移,反转到冥阴双老的身后,他身法快速已极,冥阴双老一见大骇,忙回身一掌击出!
  南海一君轻轻一拂双袖,道:“滚吧!”
  谁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武功,竟能把冥阴双老一挥拂出老远,跌倒地上半天都爬不起!
  梦子孤神色一惊,道:“好一招‘袖里乾坤’!”
  南海一君一愕,道:“你怎么知道这一招是‘袖里乾坤’!”
  梦子孤微微一笑,道:“南海绝学确是不凡,你大概是南海陆地神仙的徒弟吧!”
  南海一君神色凛然的道:“正是家师!”
  梦子孤微微颔首道:“我念一首诗,你回去转告令师,就知道我是谁了!”
  只听他徐徐地念道:
  “月白潮生墅水潺,
  上游千里控荆虫,
  洗淘赤壁无迹燎,
  溶漾叶陵有剩山。
  烟里戌旗秋露湿,
  沙边战士夕阳闲。
  真州漫笑弹丸地,
  从古英雄尽往还。”
  南海一君一听大骇,忙跪倒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满面惊疑之色,默立良久,道:“这首真州行,我常听师父说过,只要能念出全诗者便是南海祖师,梦……你……你是谁?”
  他不禁怀疑梦子孤的来历,你了半天才并出一句话。
  梦子孤含笑道:“你还用怀疑,我只不是偶得孤天血冷的秘笈所载而已,论起辈份,你不是我的孙子辈,不算占你便宜吧!”
  南海一君惊道:“你已练就秘笈所载的武功了!”
  梦子孤嗯了一声,道:“不错!”
  南海一君摇头,道:“老夫不信!”
  话声一落,陡然往梦子孤胸前击出一掌!
  这一掌快得眩人耳目,四处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南海一君的功夫每人都见识过了,他这一掌击出怕不力道万斤。
  小蓝星发出一声惊叫道:“师兄!”
  姚丽昭掩面而泣,显得颤声而锐笑,反身就往身后跑去!
  何上人一声大喝道:“你敢!”
  不待吩咐,冷谦多、莫毒夫等俱都往南海一君扑去,这一扑其势极大,只见数条人影一晃而去!
  梦子孤哈哈一笑,道:“念你初犯,快回南海吧!”
  一个庞大的身影直往外飞去,南海一君满面青筋暴紫,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朝梦子孤拜了三拜。
  他惶惶地道:“徒孙冒犯师祖,该当死罪,我这就回去覆命!”
  梦子孤从怀中拿出一颗明珠,道:“把这个交给你师父,他会赦免你的死罪!”
  南海一君称谢而去,从此中原上再不见南海门人涉身江湖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血骨盟和冷血教见梦子孤功力已达神乎其技的地步,骇得忙各自离去,他们知道要想夺得孤天血令是今生无望了!
  穆月虹轻言浅笑,走到梦子孤身旁,道:“梦教主,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小女子无物相赠,仅以一枝金钗相送,望你好好珍惜……”
  说到后来竟是语中含泪,依依而去!
  梦子孤接着那枝金光闪闪的玉钗,怔怔地道:“你要多保重!”
  蓦在此时——
  姚丽昭一声悲叫道:“子孤,我去了!”
  梦子孤闻言一震,忙错身往姚丽昭扑去,那一声子孤顿时电闪般袭进他的心坎,这熟悉的声音,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了!
  他一顿之下,伸指疾点姚丽昭的玉泉穴,急道:“昭丽,你这是何苦!”
  姚丽昭悲鸣道:“不要管,你不要管我……呜……子孤,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配你么?”
  梦子孤不但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丑与美本无一定的界限,譬如一朵花,有人说它很香,有人说它很臭,底是香还是臭呢?只是各人的看法不同而已。”
  姚丽昭凄凄地道:“你是神,我不配!”
  梦子孤摇摇头,道:“我不是神,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我们是乱世的小夫妻,是烽火里的情侣,昭丽,答应我不要死!”
  姚丽昭摇摇头,道:“不能,你不能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妻子!”
  说得柔肠寸断,令人触鼻心酸。
  梦子孤仰天一声长叹道:“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是孤天血令的得主,我是万能的,你的丑容我已有疗治之法,三天后,你必能回复原来的形像……”
  姚丽昭惊喜的道:“真的!”
  梦子孤点了点头,两人心中突然泛起了甜蜜的笑意……
  夜尽天明,三天后——
  一个首容绝世,荣华富贵的少女和一个神飘面俊的少年在天魔教总坛前漫步淡情,顿时亲蜜异常。
  俩人卿卿我我,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倏地——
  一声奇异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沉思,惊醒了这一对经过多少波折,离散重聚的一对患难情侣。
  那少年猛一回头,道:“我算你也该来了!”
  只见一个肥大和尚手握三尺长剑,道:“不错,天见在此又见到你了!”
  梦子孤冷冷地道:“你不怕我!”
  天见嘿嘿一笑道:“怕你我就不来了!”
  说得阴狠无比,目中射着两道凶煞的紫电,以一种高傲的神态,冷若无情的凝视着这一对少年男女。
  梦子孤哈哈一笑道:“你来做什么?”
  天见冷冷的道:“想见识见识孤天令主!”
  梦子孤随手一挥,道:“你走吧,我不愿杀你!”
  天见禅师乃是少林大陀工,天生的凶残成性,听了这话不但不走,反而仰天一阵大笑!
  他笑声一落,道:“梦子孤,快给佛爷把孤天血令拿出来!”
  正在这时——
  一声清叱道:“什么人敢在天魔教撒野!”
  只见小蓝星和另一个少女联袂而来!
  梦子孤一见小蓝星身后数名少女,心中不由一震忖道:“怎么都如贞也来了!”
  小蓝星至场中,指着天见喝道:“上次饶你不死,怎么又来了!”
  天见厉笑一声,道:“贱丫头住嘴,等一会有你好看的!”
  都如贞一见梦子孤不由的低下了头,轻轻的福了福,她面上笑容一收,陡然罩上一层杀机!
  只听她一声清叱,道:“天见,血狼山庄数十条人命是不是你干的!”
  天见闻官一惊,道:“干的人就在你面前,何许问我!”
  都如贞哼了一声,道:“今日不管你怎么狡猾也难逃得公道!”
  天见愈听愈骇,怒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佛爷乃是顶天立地汉子,岂会做出这种事情,你血口喷人,可曾有真凭实据!”
  都如贞话如泉涌,道:“我没有真凭实据也不会说了!”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小册子,喝道:“你可认得这个!”
  天见一见大骇,回手去抢,喝道:“还给我!”
  都如贞早就妨到这一招,身形疾快的往后一退,右手猛地拂出一掌,只见掌风呼呼逼得天见身形一退!
  她颤声的喝道:“你想不到你的记事薄会落在我手里吧,哈哈……双亲在天有知,当会庇佑女儿报仇雪恨……”
  语音一落,厉叱道:“纳命来!”
  只见她长剑一挥,猛地一招“金龙抖甲”,直往天见禅师身上刺至,中途猛化“平浪转沙”,斜划而至!
  这一招厉害绝伦,看得天见心中大骇,他大喝一声道:“贱丫头,我就先毙了你!”
  右腕一挥,长剑竟猛袭都如贞的丹田穴处!
  都如贞面上一红,叱道:“无耻!”
  剑影如山,撩空耀目……
  倏地——
  一声惨哼,天见一剑刺了都如贞左臂一剑,而都如贞也划了他一道口子,二人平分秋色,又战在一起。
  梦子孤从都如贞手上接过那本小册子一看,不由怒发倒竖,恨得全身一颤,身形倏往场中扑去!
  大喝一声,道:“好秃头,今天我不能饶你了!”
  他一招“八方风雨”,疾快的把俩人分开,右掌一拍,一招“毒蛇出海”,只见天见禅师倒地不起。
  都如贞上前一剑,喝道:“贼子你也有今日!”
  一代凶人得了如此的报应,结束了一生的罪孽,原来天见非旦是血狼山庄的凶手,也是百般计害梦子孤的恶首。
  他便是梦子孤的杀父仇人,那本小册子是天见一生作事的总录,每做一件事他都有详细的记载,谁也没想到,这本小册子会送了他的命。
  都如贞提着天见的尸首,道:“梦……再见了!”
  双目含泪,绝尘而去,谁也不知是爱是恨,伤心的离去了!
  小蓝星也是眸中含泪,呜咽的道:“祝你们俩人幸福!”
  随着都如贞的身后,拼命往南方行去!
  “都姑娘!”是梦子孤悲然的唤声……
  “小蓝星!”是姚丽昭亲切的悲呼……
  于是——
  “武林双剑至尊,谁与星月争辉,孤天一出,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孤天血令”,得主从此号令天下,江湖上的鬼魅魑魅再也不敢出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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