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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冯嘉《突击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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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嘉《突击蛇山》
  目录
  第一章 公主失踪 入山搜索
  第二章 森林遇伏 弩箭如雨
  第三章 虎穴探察 蛇山救美
  第四章 直捣蛇窟 夷为平地

  第一章 公主失踪 入山搜索
  那降伞在黑夜之中飘在高空。灰色的降伞,深灰色的天空,有四份之三的月亮在天边照明,并不很有照明之效,因此那灰色的降伞在灰色的天空中是并不吸引人的视线的。即使有人抬头向天上望,亦不容易看得出来,而且这里亦不可能有人向天上望,因为这里是一片无边无际似的丛密的森林。
  从天空望下去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海。那四份之三的月亮倒是颇有照明之效的,吊在降伞下端的杜雷可以看到那条河特别浅色,反映着月光,几乎是银色的。
  那密密的树虽然大致上是一片黑色,但因为树顶的高度并不一致,就像是海中的波浪,波浪的顶,向着月亮的一面也浅色得多了。
  那树林的确就像是没有边缘的,即使刚才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还是看不到边缘,现在愈降得低,视野愈收窄,他就也愈看不到边缘了。
  而且这树林亦看不见有断裂的地方,起码在他的视野的范围之内。
  也许并不是没有,在白天是可以看见的,但是在夜间,那些没有树的空旷处没有机会发光,便也包括在黑暗之中了。虽然一个善于跳伞的人可以降落在一个很小的目标上,有些人甚至有把握降在划在地上的一只小圈子里,但是假如看不见目标,那就再好本领也无能为力了。树林中是不适宜降落的,尤其是独自一人。因为降伞极有可能给高高的树枝缠住,人就吊在那里,永远不能上亦不能下了。
  杜雷必须降落在那条河之中。在飞机上望下来的时候,那条河就像一条银线,要降在一条线上,似乎是很渺茫的事情,不过愈降得低就愈不显得渺茫了。
  这条河有一百尺宽,假如降在河中心,要游回岸边也得花不少气力呢。
  河面就在他的眼底下愈来愈宽阔。高度一面低减,脚下的东西就一面变大,只有那只箱子不会变大,因为那只箱子是吊在杜雷之下的,大约距离他有二十尺。降伞慢慢地飘下去,有时杜雷会开动一下背上那只小型螺旋桨推进器,以调整一下方向,不过大致上方向仍然是对的。他离开飞机的位置很好,配合着风向,他就是正正向那河面降下去了。
  后来,他就知道不必再调整方向了,是会降落在河边,大约离岸二十尺。终于,那只箱子首先到达,溅起水花四射。
  箱子开始向水中下沉的时候,降伞就开始浮起,把杜雷再拉高上去,这是因为降伞忽然之间不需要负担箱子的重量了,但是杜雷的身体到底是有重量的,因此降伞渐渐又再降下去了。
  杜雷也到达了水面,进入了水中。那水是很浅的,只浸到他的腰部,而箱子也是并未完全没入水中。
  由于没有强风,所以降伞那个饱满的南瓜形状也渐渐崩溃下来,而终于好像一朵凋残了巨花似的落到了河面。河水开始把降伞冲走,由于那朵伞的布幅是很大的,所以造成一股相当大的拉力,把杜雷拖着走。本来杜雷只需要拔出刀子来,把绳子割断就行了,他却没有这样做,那是因为他要取回这降伞。降伞给河水带着下去,终于会到达下游而有给人发现的可能的。杜雷不希望这降伞给人发现。于是他就把那沉重的降伞逆流拖向岸边,一面把伞收回来。
  花了好一番努力之后,降伞回到了他的身边了,他就把它拖进树林里,投入草丛之中。降伞会永远留在那里,被发现的机会是很微了,他知道这树林都是没有人,只有野兽。
  他在岸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喘息着,虽然身子还是湿淋淋的,已经开始感到那闷热了。这下面与天上的凉快完全不同。热带的高空没有热带的味道,热带的地面就真正有热带的味道了,虽然是黑夜,还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他抬头看看天空,看不见把他载来那一架飞机,虽然他知道飞机仍然是在头上盘旋着的。飞得太高了,黑夜再加上肉眼,就看不见了。他已把背上的那一大串装备解了下来,现在他就再动手把这些装备分类一下。那只推进器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他就先把它投进河中心。这东西不会给冲到下游去的,在很短一段时间之内,他就会沉进河底的沙内,而给沙埋没了。
  他脱下衣服,从一骨背囊里取出一只喷雾瓶,四周围一喷,赶走那些已经开始向他围攻的蚊子,然后喷雾瓶再向自己的身上喷了一阵。
  他再解开另一只背囊,从里面取出一副用胶袋封着的无线电,把胶袋割破,扭开了无线电,说:“飞鹰,飞鹰,我是捕蛇手。”
  “我是飞鹰,”另一把声音,从无线电中透出来回答他说:“你还好吗,捕蛇手?”
  “我已经安全到达了。”杜雷说。
  “很好。”飞鹰说,“这之后你得靠自己了,我们再帮不了你什么忙!”
  “行了,行了!”杜雷说,“你们回去吧!”
  “再见。”那把声音说。
  杜雷把无线电关了,抬头望望天上。这一望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他根本看不见天上有些什么。那架飞机是正在飞走,但他是看不见的。
  杜雷把那副无线电略为调整一下,看着其上一个玻璃的小窗口,那里有绿色的灯光正在闪动,那是一条幼幼的绿色光线,指着他的右面。杜雷小心地转向右边,直至那光线在小窗口正中央,那光线就不再闪动了。那即是说,现在这仪器所探测到的电波就是正正在他的前面了。
  他把无线电关掉了,把背囊在树枝上挂起来,以使背囊能够晾干,再好好地保护着这副无线电机。
  下一步,他就是把那只箱子拉了上来了。
  那热是真要命的。热而湿,那是最难熬的,潮湿的时候,身体的热度就也不容易散发。
  箱子拖上来的时候已经满身大汗,再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又使他的汗出得更多。
  终于,箱子的东西都取出来了。这里面包括他的武器,以及一只帐幕。目前,杜雷最急须的就是一只帐幕,因为他需要睡觉,而在这个地方他是不能够露天而睡的。
  他那只帐幕,是用很轻然而很坚韧的合金料子制成的,帐的下面是薄薄的纱质,透气然而不会把蚊虫放进来,但并不是普通的纱质,而是一种非常坚韧的料子,很难弄破,杜雷把这纱帐张起来了之后,又在上面张起了一重较高的油布幕,这则是遮雨用的,这种地方的天气很难讲,大雨随时会疯狂地下来,他不能不有这个防备。
  这帐幕张起来时相当壮观,但是收起来的时候体积则并不大,可以背在背上!
  其他的用具他都放进了帐幕之内。然后就熄了灯,躺下来。他那灯亦是特别设计的,一盏很轻便的手提电灯,用的是电池,但是在一段长时间之内不必担心会把电池用光,因为这灯上连着一只小型发电机,只要把发电机的柄摇一阵,就可以补充用去的电力了。
  杜雷就在这森林的河边渡过第一夜。
  这天夜晚没有下雨。
  第二天早上大雨就下来了,也是那大雨把杜雷惊醒的。
  他的床还算很好,那铝管子是架高了的,他躺的地方离地有二尺高,所以雨水可以从他的身下流过,不过,他暂时却只能躺在帐幕里等着了,因为在大雨中他也是不方便赶路的。
  他只好拿出干粮来,先解决早餐的问题。
  他吃着,想着他这一次的任务,以及这件事情是怎样开始的。
  XXX
  事情自然又是开始在小江的总部了,因为这很明显地不是他自己的行动。即使神通广大如他,要准备这样一架飞机,弄这许多装备,也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
  那一天,他被邀到小江的总部,小江以茶点招待他,跟他谈天气。
  后来,杜雷终于感到不耐烦了。他说:“你究竟有什么事,干脆说出来好不好?我不是一个忙人,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忙人。你不会有空请我喝茶谈天气的。”
  “我也想谈谈你的一位朋友,卡丝美公主。”小江说。
  “哥洛脱的卡丝美公主。”杜雷问。
  “还有别一位卡丝美公主吗?”小江问,“在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国家有公主吗?”
  “有什么好谈的呢?”杜雷问。
  “你是认识她的。”小江说。
  “是的,”杜雷说,“我认识她。这并不是秘密,有一次在瑞士滑雪的时候我认识她,那时她要跟我比赛,结果我输了,我们就是这样结识的,这个我猜你知道了吧?”
  “你的手段果然不错,”小江说,“假如你赢了她,也许就结交不上了。”
  “她不是那种人,”杜雷说,“而且我的确是输给她。她是一位滑雪好手,而这一门玩意我并不是很擅长的。”
  “总之你对女人是有办法的,”小江说,“换了是我,不论输赢,我看还是结交不上她了。”
  “别胡说八道,”杜雷说,“她请我到她的屋子去吃过饭,如此而已,别忘记,她是一位公主,什么时候都有几个保镖在附近,假如我要找情人,首先就不要那种永远有人监视着的女人。”
  “但你是喜欢她的!”小江说。
  “当然我是喜欢她的,”杜雷说,“她这个人其实只有一个缺点,就是一位公主,而且她还是一个芝麻绿豆小国家的公主。”
  小江沉默了下来,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
  “怎么了?”杜雷问,“吞吞吐吐,这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的卡丝美公主,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了,”小江说,“你是一位英雄人物,英雄救美人,一向是千古佳话,所以我在想,这一次你也许亦会有兴趣勇救佳人吧?”
  “这一次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了。”杜雷说。
  “怎么开玩笑了?”小江说,“你害怕吗?”
  “卡丝美公主现在正在美国访问,”杜雷说,“我今天早上才看见过她,电视上看到的,卫星直播。”
  “呀,对了!”小江说,“你看的是什么电视机呢?”
  “总之不是蹩脚电视机,”杜雷说,“二十四吋荧幕彩色的。”
  “有没有我这里的那么大。”小江问道。
  他指指他的房间的墙壁上。
  “当然没有了,”杜雷说,“你这不是欣赏节目用的。”
  小江这里有一只五十寸宽的荧幕,可以放映电视录映带,同时,亦可以放映电影。
  “让我们看看吧。”小江说,“卡丝美公主是经常到处访问的,我们有不少她的录映片段。”
  他按了一个掣,房间里的灯光就暗下来了,而那巨大的荧幕上也出现了画面。灯光暗下来然而不会熄掉,就使荧幕上的画面显得更为清晰。
  一个美丽而富于风度的年轻女郎的上半身出现,挥手。那是机场上,她正在挥手道别。
  “这就是她吗?”小江问。
  “这就是她。”杜雷说。
  小江又按了一个掣,画面又变换了,这一次则是在雪地上,这个女郎正在穿上雪撬准备滑雪。
  “我猜这就是瑞士,”杜雷说,“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的。”
  “这就是瑞士,”小江说,“也正是你与她,呃——邂逅的那一次。”
  这滑雪的片段相当长。小江一面解释:“这是她的保镖们自己拍的,不过很可惜他们把有你出场的片段都剪掉了,他们不喜欢让国人知道他们的公主结交了一个外国男人。他们认为这会有损公主的形象,他们的公主是神圣的,是一位女神。”
  “我并不介意,”杜雷说,“但我不明白,她并没有失踪,我今天才在电视上见到她。”
  “现在再看看今天的电视吧。”小江说。
  他按了一个掣,那荧光幕上便又出现不同的画面了。
  杜雷认得那果然是当天看过的电视新闻的片段。卡丝美公主正在一座残废者收容所里访问。
  “一定闷死了,”杜雷说,“一天到晚都是在这些她自己不愿意去的地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不是叫你来为她诉苦,”小江说,“我是叫你来看清楚。”
  “但我已经看过了——”杜雷这样说了半句,忽然就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定睛看着那只巨大的荧光幕。
  小江这只巨大的荧光幕果然是份外清楚的,就像是看电影般,放得那么大。
  他沉默着看着那段录映片段放完了,深吸一口气,说:“我得再看一次!”
  小江又把那片段放了一次。
  杜雷终于说:“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不是卡丝美公主,这是另一个女人,我见过,我认得。神态和一些小地方有点不同。”
  “对了,”小江说,“我不是告诉卡丝美公主已经失踪了吗?”
  “那么这一个果然是冒充的了?”杜雷说。
  “是的,”小江说,“这个就是冒充的。”
  杜雷说:“那么,你要找到真正的卡丝美公主,只要把这个冒充的抓起来,问清楚就行了。”
  “冒充这个名辞也许用得不对,”小江说,“应该说是替身。”
  “噢,”杜雷说,“一个替身。卡丝美公主不见了,就把这个替身搬出来,以免国人担心了?”
  “是的,”小江说:“正是这样。许多大人物都是这样的,有替身,不过他们不宣布出来罢了。”
  “我知道,”杜雷说,“譬如丘吉尔、戴高乐,但——这世界那么大,一个女人——”
  “你用不着找,”小江说,“你只要把她救回来就行了。我们已经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我?”杜雷问,“既然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
  “第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认识你.,”小江说,“救她的人是认识的人,那就比较方便了,起码她放心跟你走,是不是?”
  “这是一个道理,”杜雷说,“她究竟在什么地方?”
  小江按了另一个掣,另一幅墙上就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也有地名写明的。地图的中间有一个红点。
  “大约就是在这个地方。”小江说。
  “这里?”杜雷说,“这里都是树林,没有人烟的,简直是原始森林!”
  “地图上没有城市,”小江说,“但不是没有人。假如不嫌交通不方便的话,不会有人反对你在那里筑一座屋子的。此外,这森林里亦有不少土人的村落。”
  “猎头族?食人族?”杜雷问。
  “传说中是这样,”小江说,“但其实这些只是接近原始人的人。这些土人大多数都是良善的,对于外来人只会害怕而已。通常你不逼得他们太惨,他们也不会向你动武。白人探险家当然对自己是隐恶扬善的,他们去杀害那些土人的事情不提,到土人反过来报复时,他们就叫苦连天,于是就有那许多食人族、猎头族的故事了。”
  “既然他们并不可怕,”杜雷说,“那为什么你不派些人去呢?”
  “我已经讲过了,”小江说,“你是认识卡丝美公主的人,所以,你是最佳人选。”
  “这只是理由的一部份而已,”杜雷说,“听你对那些土人们的一番辩护,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你是有所恐惧的,不然你不会先对我安慰一番了。”
  小江叹一口气:“我们已经派过人去了。十个人一小队,他们从这里溯河而上,之后就没有消息!”他拿起一根长长的棍子,指出路线。
  “你是说卡丝美公主被那里的土人捉住了?”杜雷问。
  “不是土人,是文明世界的人,”小江说,“那里有一个训练营。”
  “什么训练营?”杜雷问。
  “恐怖份子的训练营,”小江说,“职业恐怖份子。你知道现在这个世界的,到处都发生恐怖流血事件,那些人都是受过训练的,而这里就是一个训练营。并不属于什么国家,几个雇佣兵,一些走投无路的罪犯在这里主持训练工作。你付出足够的代价,把人送去,他们就替你把人训练成混身本领送回来。有很多国家会乐意把人送去受训的。”
  “卡丝美公主就是在这个地方?”杜雷问。
  “是的,”小江说,“她就是在这里了。”
  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杜雷心中有了许多问题,但是许多问题是不能同时发问的,所以他就只能够逐条提出了。他问道:“既然你知道是一座训练营,为什么只派十个人去呢?”
  “在派去之前,我并不知道。”小江说。
  “这不是迟一点吗?”杜雷问。
  “我——也不是想的,”小江说,“假如我知道,我也不会派这样少人去了。我还以为十个人已经很足够。”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杜雷说,“究竟你是怎会知道卡丝美公主在那里,而又不知道那里是一座训练营呢?”
  “这是她的国家的情报错误,”小江说,“他们告诉我她是到这森林中去硏究标本。”
  “一个人?”杜雷问。
  “当然不是,”小江说,“她有她的保镖,此外还是一些向导,但他们到那里之后都音讯全无了。这个地方,你知道是不毛之地,就连他们本国政府也管不了的。所以卡丝美的父亲就求我帮忙了。”
  “为什么他认为你会答应呢?”杜雷问。
  “因为我也有些地方需要他帮忙的。”小江说。
  “让我猜,”杜雷说,“一些你要追的人躲在他的国家里,假如你帮了这个忙,他就会让你进去捉,是吗?”
  “大致是这样,”小江说,“此外,他还答应让我在他的国家里,设一个分部,以后,那里就不能够成为逃亡者的乐园了。”
  “硏究.植物标本?”杜雷皱着眉头,“你以为这是真的吗?她的父母会让她到这种地方去?”
  “这是她的专长,也是她的最大嗜好,”小江说,“你不知道吗?她是专修植物学的,假如她发现一种什么新品种,这种新的植物就会以她的名字为名,这就是她的国家的光荣了。”
  “唔,我也听她提过的,”杜雷说,“但为什么她偏偏会拣一个这样的地方去?这是巧合吗?”
  “坦白说,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小江说,“一种可能性就是她的保镖把她绑架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她自愿去的,什么硏究植物学,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虽然我并没有对她的父母提起这两种可能性。”
  “你认为这两种可能性之中又以哪一种为较髙呢?”杜雷问。
  “她的保镖当然有很干净的纪录,”小江说,“但那不是我的纪录,是他们的纪录,我并不认识这些保镖,所以我不知道。即使本来是干净的,也可能会受到别人的影响。至于第二种可能性,你是认识她的,你认为她会不会?”
  杜雷考虑了一阵,摇摇头:“我看这可能性不很大了,我跟她谈过,她给我的印象就是她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她对这个世界有她的一套看法。她是一个智慧而中庸的人,她不会做那种事情。她不是这种人,她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种事情她分得很清楚。”
  “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你知道得这么多?”小江问。
  “你跟一个人谈一次话,就大致能够了解这个人了,”杜雷说,“你也能够这样的,是不是?”
  “这倒是真的。”小江说。
  “我说过我喜欢她,”杜雷说,“我不会喜欢一个傻瓜的。”
  “那么绑票的可能性就较高了?”小江说。
  “别问我,”杜雷说,“我不敢肯定,你是比我知道得更多的。”
  小江叹口气:“不论是绑票抑或是自愿,我们都要把她弄出来了。假如是绑票,我们要把她抢回来,假如是自愿,我们就要把她绑回来,她是一位公主,她没有权成为恐怖份子!”
  杜雷看着他。
  小江又连忙解释:“我不是干涉人家的自由,我只是分辨是非黑白罢了,不论有怎样崇高的理想,到那种
  地方去都是错的。学会杀人、爆炸、劫机,这些手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不能达成什么崇高的理想。”
  “假如她是自愿去的,”杜雷说,“那我会企图劝她回来,她不听,也没有办法了。我不会把她捉回来的。”
  “你怎么讲都不要紧,”小江说,“总之我知道你到了那个地方,看见她跟那种人在一起,那你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要把她捉回来了。”
  “你对这座训练营的情形清楚吗?”杜雷问。
  “大约是在这里,”小江指一指那眼地图。
  “大约是在那里?”杜雷说,“你连地点都不清楚,你叫我去找人?”
  “那里是一片森林,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连地名都没有的,”小江说,“难道我能告诉你一个地址吗?”
  “从空中看不到?”杜雷问。
  小江摇摇头:“大部份是在地底,空地也是在树荫之下,从空中望下去不过是树林的一部份而已。他们自己有一个名字叫蛇山,那里有一座石山,里面是许多蛇一般蜿蜒着的天然隧道,他们就是躲在那里而进行他们的训练工作的。”
  “你这情报是怎样得来的?”杜雷问道。
  “我们捉到了两个恐怖份子,”小江说,“骑劫飞机不成的。其中一个是日本的大学生,我们早已有他的案底,他是念文科的,我们奇怪他怎会忽然之间懂得拿机关枪,怎么懂得教机师飞到什么地方,连飞机上有什么仪器都知道,我问他从什么地方学来,他就招供出来了。他是蛇山出来的学生。假如我早捉到这两个人,知道那里是蛇山训练营,我就不会派十个人去了。”
  “你对蛇山还知道一些什么?”杜雷问。
  “都是从那个日本学生口中知道的,”小江说,“他在那里受训了三个月,他应该知道得不少了。总之,他所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有一份纪录,你可以慢慢硏究。”
  “这两个人,”杜雷问道,“他们有看见卡丝美公主在那里吗?”
  小江摇摇头:“时间不同,他们不会知道的。卡丝美公主去的时候他们早已走了!”
  “那你想我怎样做呢?”杜雷问,“一个人进那森林里去找寻蛇山的所在吗?那么大一座森林——”
  “我派去的那十个人,”小江说,“他们是带去了一具电波指示器的,不停地发出电波,指出他们的所在,以便万一他们迷了路,我们可以找到他们的所在。这电波指引器可以维持六个月。无线电联络都没有了,只有这电波指引器仍然在发出着电波,一直停留不动在这里。显然这一队人是已经遭受袭击,他们也许被捉去,也许被杀掉了,我不知道哪一个可能性较高,总之,不希望是后者。他们在被袭之前一定先把这个电波指引器遗下了。你到达这个指引器的所在,你距离蛇山就不远了。”
  “你认为我一个人能够比十个人干得更好?”杜雷问。
  “十个人比较惹人注目,”小江说,“一倒人可以偷偷摸摸。”
  “你是讲得轻松的,”杜雷说。“去的人不是你。”
  “你走的路线也不同。”小江说,“以前我们的人是溯河而上,但是这一次,你要在这边起程。”他的棍子指着河的上游。
  “你在开玩笑,”杜雷说,“那理根本是什么都没有的。我怀疑可能连人都没有。”
  “正是,”小江说,“因此他们不会提防从那边来,亦不会知道。”
  “他们当然不提防了!”杜雷说:“因为根本不可能从那边来!”
  “你可以用降伞从这里降落,然后沿河而下。”小江说道。
  “你倒是很会为他人作打算的。”杜雷讽刺地说。
  “是的,”小江说:“我就是特别把这个任务留给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很喜欢做这种事情的,所以我就特别把这个任务留给你了。”
  这倒是讲中了杜雷的心事的,因为没有别的事情比较冒险更令他感兴趣的了。尤其是在特殊情况之下的冒险,以及别人不能做到的冒险。
  “尤其是又有美女牵渉在其中。”小江说。
  杜雷还是没有做声,小江又说:“假如你认为还有别人能够胜任的话,我倒希望你介绍给我一个。”
  杜雷只是凝视着那幅地图。
  好一会杜雷才再度开腔。他说:“你说卡丝美公主已经失踪了三个月,而我则提供了我的意见,认为她不会是自愿到那里去受训的,那么我们就假设她是给绑票到那里去的吧。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勒索?”
  “他们并没有收到勒索联络。”小江说。
  “那为什么在那里逗留这么久呢?”杜雷问。
  “假如她不是自愿去的!”小江说:“那我就猜她大概是正在接受强逼洗脑了。也许他们仍然希望把她变成一个恐怖份子。”
  “第二个问题!”杜雷说:“假如我救她出来了,我怎么逃走呢?那里会有很多人追我的。”
  “所以这件任务就非要这样一个人去进行不可了!”小江说:“而且必须是一个人。你把她救出来,你想办法令他们落后你一天路程,你在他们那里留下另一个无线电指引器,然后你用无线电通知我,我们会派飞机去把蛇山炸掉,并且派伞兵部队去接应你。这当然是相当野蛮的行为,但反正这穷国家是连飞机也没有的,而且我们不过是把他们的森林炸掉一块罢了,他们很可能根本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亦不会介意。”
  “都炸掉?”杜雷问。
  “那地方是制造恐怖和暴力的地方。”小江说:“你不能跟他们讲道理的,只有用他们的方法去对付他们!”
  杜雷耸耸肩,说:“本来我也是不赞成这种办法的,不过正如你所讲,这种人就是感化也感化不来的,也只有以暴易暴了。”
  “大致的情形就是这样了!”小江说:“你只要看看有关蛇山那份资料,就可以知道得更详细。”
  “那两个从蛇山训练出来的恐怖份子杜雷说:“他们现在呢?”
  “他们已经死了。”小江说。
  “什么意思死了?”杜雷说。
  “是我安排他们的死亡的!”小江说:“在外间人的心目中,他们是已经伤重身死了,是我把他们收藏起来的,既然我知道了蛇山的秘密,我就不想别人知道我知道了。”
  “这倒是对的!”杜雷说:“但当然,这件事情,我是还有考虑机会的吧?”
  “你当然有考虑的机会了!”小江说:“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怎能强逼你做呢?”
  “很好。”杜雷说:“让我考虑一下吧。”
  但是杜雷说考虑似乎是多余的,其实他的真正意思应该号硏究清楚那些资料。这样一件事情,各方面的条件都合他的胃口,他是很有兴趣管的,小江请他做的事情,多数是认为他必然很感兴趣才会叫他做,所以他是极少拒绝的,而这件事情,亦是一样,结果,杜雷还是到这个地方来了。
  XXX
  那热带的骤雨如倾盆一样下来,下得大,但在大约一小时之后,就雨过天青了。杜雷再把那只有小窗子的无线电取出来,对一对。那指针仍然是指着那个固定的方向,在微微地摆动着。这指针所指的,也就是小江所讲那个无线电指引器的所在,证明那只电波指引器所发出的电波仍是强烈的。小江说那只电波指引器可以支持六个月时间,这并没有错误。六个月,现在并没有过去了很多时间,而杜雷假如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大约十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了,他是还有很多时间的。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愈快就愈好,所以他虽然有很多时间,也不要浪费了。
  雨停了,杜雷便把帐幕收拾好了,放进背囊之中,又从另一只背囊里取出另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则是一只橡皮艇,摺起来是很小的一块,但是他用一筒压缩气纳入橡皮艇的气嘴,很快就把橡皮艇灌满,成为一艘相当大的橡皮艇了。这种压缩气他有很多筒,所以这只橡皮艇他也可以使用很多次了。
  他把他的用品都放进了橡皮艇,沿河而下。
  路上暂时是不会碰到什么人的,假如说与世无争,在目前这个阶段他是真正与世无争了。他知道这里许多里路之内很可能连土人都不会有。头上的天空忽然之间又变得那么晴朗,就像刚才那阵雨是并未发生过的事情。蓝天白云之下,那种孤独感是奇妙的,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几乎任何时间都不可能与另一个人距离超过一百尺,而现在他知道他与最接近的一个人类的距离都是以十里计算的。这是一种陌生的孤独感,亦可以说是一种可爱的孤独感。世界上的人类实在是太挤逼了,使人类对自己的同类已很难再有好感。
  杜雷的橡皮艇就是这样顺流而下,河水流得不急,也不太缓,总之他是不需要马达和划桨的,就这样让河水把他带走就行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杜雷就打开背囊,取出一枝鱼叉来。那是一枝三叉的锋利射鱼叉,柄只有半尺长,不过却是中空的,一拉开,那柄就变成有三尺长了。
  他用鱼叉把橡皮艇推到河边。那一部份则是比较多石的,但他一点也不担心他这橡皮艇会给那些石头擦破,因为他知道他这橡皮艇的外皮是一种非常坚韧的特种纤维制成,要把它弄破实在并不容易。
  由于那里是多石的底,河水也变得非常清澈了了,杜雷可以看到许多鱼游在那不到三尺深的水中。这真是难以置信的事,在这样浅的水中,有些鱼竟有六七尺那么长,而且对人毫不避忌。但杜雷早就知道有这种事情,这是一个许多年来都没有人类到过的地方,这里的鱼甚至还不曾学会害怕人类。他的鱼叉就是这样用的。杜雷不太贪心,他的鱼叉一刺下去,刺中了一条大约两尺长的,把它提到了船上。
  这就是杜雷的午餐了。他没有带来很多食物,而且假如只吃干粮而没有新鲜食物,这实在亦是一件难过的事情。这森林中的食物多的是,他是绝对不愁饿死的。在吃的方面,小江那个组织的科学家们亦已替他研究好了。杜雷知道这里有很充足的鱼类,也有很充足的野兽和水果。水果方面,当然很可能有些未为人知的有毒品种,但也有很多种是已知可吃的,杜雷只要吃那些自己认得的,而自己不认得的不要去碰就行了。
  十分钟之后,这条鱼已经给穿在鱼叉上烧了。鱼的下面则是一只石油气炉子。这是为了石油气的火没有烟。
  自然这森林里是有着很多天然的燃料的,譬如那些枯枝枯叶,就随处都是了,即使是刚刚下过雨,在猛烈的太阳光下,很快就会干起来的。但这种燃料是不行的,因为有火的地方就有烟,烟升起来,远远都可以看得见,看见有烟,就知道有人了。
  石油气炉的火则是没有烟的火。
  也许用枯枝枯叶生起来的野火是会使他这鱼更好味道的,但是在目前的环境之下,他是不能够太苛求的。
  杜雷不慌不忙地吃完了他的午餐,留下了吃剩的小半条鱼在地上,就退后,退回岸边那艘橡皮艇的旁边,等着,手中拿着一把手枪。
  过了一会,就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兽出来了。像松鼠也像免子。这东西显然是给杜雷的食物的香味引来的,也许它是已经等待了很久的了,当杜雷一离开,它就出现来收拾残余。
  杜雷扳了一次枪机,由于枪嘴上有灭音器,那只小兽在地上滚了两滚,就不动了。想来吃东西,现在却变成了食物。它就是杜雷的晚餐。杜雷也忘记了这东西是叫什么名字了,但他知道在他食后它就会出现,所以他吃过了一餐之后,另一餐就会出现。
  这是一个很容易生活的地方。他奇怪到这里来过过一段日子的人为什么还会到外面去进行什么恐怖活动。
  到了这里,就应该明白尘世的纷争是多么没有意义了。
  杜雷提着那只小兽回到他的橡皮艇上,把绳子解开了,又让那艘小艇载着他顺流而下。他在艇上是没有什么可做的,所以他有很多时间可以把那只小兽剥皮宰净。指导他的科学家说这种小兽是味道鲜美而营养丰富的,到了晚间,他就可以知道了。
  他就这样坐在那艘橡皮艇上漂流了一整天,到了黄昏的时候,他又把橡皮艇拖到岸边。这一次他则是把艇中的气放掉了,摺起来。他不想在睡着时这艇意外地给冲走。
  那只小兽在炉火上烧着的时候,他就把营幕盖搭起来,然后洗一个澡。
  那只小兽的味道果然是非常之好的。杜雷吃饱了之后就睡觉。在以后的几天之内,他都是会这样了。距离目的地还是太远,他是不需要担心的。
  晚间洒过一次大雨。这就是把橡皮艇收起来的理由。难保他的橡皮艇不会给大雨冲走的。
  第二天起来,天又晴了,不过当他行驶在河中的时候,雨又下来。他就在艇上搭起了帐篷。他的仪器是不方便淋湿的。虽然淋湿了也不一定就会损坏,在设计的时候早就已经想到了防备潮湿这一点了。不过电器的东西总是以不湿水好一点的。
  这个地方的雨是最难测的,这一次以为洒一阵就会完了,偏偏却是一下就下上好几个钟头。这雨之大是非同凡响的,一下来河水就涨,而且也流得快得多了。杜雷在河中心漂流着,必须很小心保持平衡,船一翻转,就很不好玩了。
  保持平衡不难,只是这雨下到中午还不停,就使杜雷的午餐没有可能那么写意了。他只好用带来的干粮充饥。
  第三天好一点,天一直都晴朗的,没有下雨,不过下午过了一半的时候,无忧无虑的杜雷偶然扭头向左岸一望,就吓了一跳,全身都紧张起来了。因为他看见左岸的林中有一缕白烟升起来。有烟的地方就是有火,有火的地方就是有人。而且那火的所在看来距离河边是不太远的。
  他连忙把橡皮艇拖到右岸,放掉了气,把东西都在密林中藏好。不论那些是什么人,起码与他是有一河之隔。
  他拿出望远镜来望向对岸。光线是充足的,可惜树林是那么密,望远镜也是无用武之地的。他在心里咒骂着。小江的情报及预测,这里没有人!他们不会防备这一部份,那么这烟是从何而来的,生火的人是从何而来的?。
  杜雷考虑了一阵,决定最佳的方法就是去看看了。他必须肯定那些是什么人,这样才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杜雷从他的装备里取出了一只防水胶袋,把手枪包裹起来,就携带着下水,向河的对岸游去。
  他安全地在对岸登陆了。起码他的望远镜已首先告诉他对岸的岸边是没有人在等着他的。
  他把胶袋解开了,小心地通过树林前进。在方向的方面他是摸得很准的,他是一直向那烟升起的地方前进。不时,他也会爬上一棵高树上,看看他距离那烟有多远。
  大约一个钟头之后,他就到达了那堆火了。
  他并没直接走到火旁,只是躲在树后看着。他发觉那只是一堆余烬。火已经熄了,只是烟还在升起来。没有什么人在附近,只是有一些吃剩了的肉骨头。当他出现的时候,那里有好几只像兔子也像松鼠的小兽匆匆窜走。看来生这火的人已经离开了好一段时间了,而且亦不会在附近。不然那些小兽就不会来大吃一顿了。
  杜雷到了那堆火,把那些肉骨头检起来看看。也是他吃的那种小兽,头部虽然也烧熟了但并未给吃掉。
  既然多的是食物,也用不着把一只小兽的头也啃干净了。杜雷拔出一把小刀来,把那只兽头的一个部份的皮肉刮去,就可以看到一些使他毛骨悚然的东西了。那是一个子弹洞,穿过了头骨,从这一边进去,而从另一边穿出来。第二个兽头也是一样。
  由于有两个兽头,又凭那些吃剩的兽骨的分布,杜雷可以看出有四个人曾在这里进食。无论如何不会是一个人,因为一个人是绝对不需要吃两只的。现代化的来复枪,杜雷可以猜出是属于什么人的了。蛇山那个训练营,他们当然是用现代化武器的人了,因为钱对于他们是不成问题的,他们会买最现代化的武器,也必须用最现代化的武器,他们那种行动,是不能够带一些古老的武器去做的。
  原来那些人也逃到这里来了。这就使杜雷的处境十分困难了。他本来是到追里来突袭的,他还预算几天之后才会需要提防,但现在已经碰到他们的人了,假如再前进,他又会碰到多少呢?他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那些人到这么远来逃什么呢?除非他们是预先得到了风声。难道小江的组织里有人泄漏了风声吗?这似乎不大可能,因为这个计划当然不会有很多人知道,而知道的也只是可靠的人而已。也许小江的人在下游那里是装模作样得太过份了。
  总而言之,杜雷觉得还是不要逗留在这里了,对方有四个人,无疑都是受过了训练的人,也无疑地是会毫不迟疑地开枪杀人的人,怎么算都是不值得与他们碰面的。于是杜雷小心地退后,很小心地通过索,回到了河边。他小心地观察着,相信河边并没有那四个人在着,便把枪放回胶袋里,向对岸游回去。
  到了离开对岸大约二十尺时,枪声忽然响了。一颗子弹射中了他身边的水面。
  “不要!不要!”他连忙举起双手叫着,“不要开枪!我投降!”
  “你有一把手枪!”果然声音是从那边的树林中传出来的;使他很意外,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却看不见开枪的人是在何处。
  “是的,是的,”杜雷也连忙承认,“但我不准备抵抗!”
  “把枪拿出来,丢上来吧!”那把女人的声音命令。
  杜雷只好遵命,把挂在腰间,垂在水面之下的手枪也取了出来。
  杜雷把枪丢到河边的树林中了。
  “好了,”那女人说,“现在把两手放在后脑上,走来!”
  “我们该在他的肚子上开一个洞!”另一把声音说;又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要乱来,”第一个女人说,“他可能还有同伴的!”
  杜雷很感激这个女人的理智。他把两手按在后脑上,走上河边,进入树林中。就是他的供应品收藏的地方了。他看见他的东西已经被占据了。四个女人,有一个是相当美丽的金发碧眼的女郎,另外三个都是黑头发的,但都不是东方人,有两个看来是拉丁美洲人,而一个则是中东人。
  她们身上穿着的是军服,而手上拿着的是现代化的自动步枪,这些装备使杜雷毫无疑问地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了,不过有点此较特别的就是她们的军服相当破烂。

  第二章 森林遇伏 弩箭如雨
  杜雷看着她们身上的破烂军服。这时他就有一个印象:她们像是在逃亡的人。
  杜雷假如有什么猜测,由于还未曾证实,所以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他只能够说尽可能对他有利的话。他说:“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们……我先告诉你们我的真相吧。我是来这里硏究生态学的科学家,我一路从上游下来,我没有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
  “什么生态学?”那个南美洲的女郎问。
  “这是一种科学。”那个金发女郎说。她似乎比较懂一点,但显然也是不大懂的。
  “我硏究的是鱼类和兽类,”杜雷乘机胡说八道一通。
  “你硏究这些,那你带着武器干什么?”金发女郎问。
  “打猎、自卫,”杜雷说:“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地方,总不能够手无寸铁吧?你看我的科学仪器还多过武器。我知道我可能遇到危险,但我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危险!天!几位小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怎会在这样一个地方?你们又不是土人!”
  “闭嘴!”南美洲女郎喝道。
  金发女郎的枪一摆:“你硏究科学那你游到对岸去找我们干什么?”
  “我不知道有什么人在那边,”杜雷说,“假如是文明人,我就有伴,假如是猎头族生番之类,我就赶快逃命!”
  “逃到什么地方去?”金发女郎问。
  “顺流而下,”杜雷说,“你们不知道吗,这河的下游,河口有城市!”
  “你不能顺流而下——”那个南美洲女郎开口说,但那个金发女郎一个眼色使她闭上了嘴巴。
  “你不能逃回上游去吗?”金发女郎问。
  “为什么要逆水?”杜雷说,“顺流而下又快又不费力。”
  “假如一定要你回到上游去呢?”金发女郎问。
  “那只好走路了。”杜雷说,“你们看见我的船的,又没有马达,怎么可以回到上游去?”
  “你又怎会由上游下来?”金发女郎问,“我知道那上面什么地方都没有。”
  “我是由飞机空投下来的,”杜雷总算说了一句真话,“你知道,最重要的就是硏究上流的环境,没有经过文明浩劫的地方。”
  “这家伙是傻蛋!”南美洲女郎说。
  “假如我要你带我们回上游去,”金发女郎说,“要你找飞机来接我们呢?”
  “这是不可能的,”杜雷说,“我没有无线电与什么飞机联络!”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庆幸他的无线的构造是特殊的,他可以硬说是硏究生态学的仪器;“你听我讲,假如你们是迷了路,我这里有一张地图,你可以看到下面河口有城市!”他是有备而来的,万一给捉住了,他可以冒充是科学队。
  “我们不要到下游去!”那个南美洲女郎不耐烦地说。
  “我不明白,”杜雷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看他讲的也是真话,”那南美洲女郎说,“他有这许多仪器,他似乎不可能带了这许多东西步行到上游去,再坐橡皮艇下来捉我们……”
  “谁说我是来捉你们的?”杜雷说。
  这一次那个南美洲女郎简直懒得再跟这个傻蛋讲话了,她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对那金发女郎说:“而且他用的武器跟我们的也不同。”
  “我也不知道相信他好还是不相信他好。”金发女郎说道。
  “把他杀掉,就不用怀疑什么了。”
  “伊莲,”那金发女郎叹一口气,“我们已经受够了那个。我们不能杀人。”
  “那我们拿他怎办?”伊莲问。
  “把他缚起来,”那金发女郎说,“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吧。”
  跟着她就在杜雷的嘴巴上贴上了一片胶布,使他不能再讲话了。
  伊莲对他的装备很感兴趣,拿出他那瓶驱虫剂为自己喷了一下,又替杜雷喷了一次。然后她又把他的东西翻动着。
  那个金发女郎则只是坐在那里,吸着杜雷的香烟,陷入沉思中,似乎另有一番忧虑,她是沉默的一个,看来也是智力较为发达的一个!
  后来她开口说:“伊莲,你别搅人家的东西了,看看她们又如何吧。”
  伊莲只好走开了,但却拿走杜雷那瓶驱虫喷雾剂,大概是要拿去与她的同伴们分享。
  伊莲走了之后,那个金发女郎把杜雷的香烟吸剩了滤嘴,然后把烟蒂塞进泥土中,杜雷注意到她并不是随手丢进河里,丢进河里就可能给河水带到下游去了,他自己吸烟时也是同样处理烟蒂的。她瞥了杜雷一眼,说:“假如我们是寃枉了你的话,那真对不起,但我们是要为我们的性命着想的!”
  杜雷苦着脸。
  拿了一根他的香烟,用他的打火机点火,过了一会,她又说:“不过,我觉得你讲的似乎又不全部是实话,我想不出来,但我总觉得你有些地方是骗我们的。”
  杜雷只能够耸耸肩。
  伊莲回来了,疯疯癫癫地咭咭笑着对金发女郎说:“我告诉她们我们捉到的是一个傻蛋,她们也相信,嘉露说她以前有个男朋友就是这样,跟她上床之前讲科学,之后也是讲科学,最后她忍不住,就这样离开了他,不过,她们却很欣赏你这东西。”举举那只喷雾瓶,“在这里,这是很豪华的享受,我们可不能浪费。”她把那只瓶子放回了杜雷的仪器中。
  伊莲又对那金发女郎说:“假如我们不放他,那我们就这样带着他跟我们走,是吗?”
  “以后再算好了。”那金发女郎说。
  杜雷躺在那里,不能说话,然而又不能动,后来,在接近黄昏的时候,伊莲又离开了,这次拿走了杜雷那装上了灭音器的枪,当她回来时是大约一个钟头之后,她带回来了一条大鱼和两只那种小兽。
  她动用了杜雷那只石油气炉子把这些食物烧熟,与那个金发女郎一起吃过,然后两个人就走了,剩下了杜雷一个人在那里!
  一会儿之后另外那两个女郎回来了。
  她们是回来吃剩下来的那一半食物,而这一次,她们是把杜雷的嘴巴的胶布掀开,喂他吃了个饱,让他免受腹如雷鸣之苦。
  跟着她们就把火弄熄了,杜雷听见她们在黑喑之中脱下衣服,下水洗澡,起码他是看不见的。
  但在黑暗之中,杜雷却动起来了,他慢慢地把手从缚着他的绳子中脱了出来。
  看来那个伊莲是粗心大意的傻蛋,她虽然学会了怎样把一个男人打得痛不欲生,但是她却不大懂得缚人,杜雷运用了一种相当老套的技巧,就是在痛苦之中也极力把身子的肌肉尽量鼓胀起来,也许就是因为他正在痛苦之中,伊莲以为那是一种痛苦的反应,所以没有特别去注意吧,总之结果就是绳子缚得并不如她想象中之紧,再加上绳子干了,就更松一点了,身上的绳子松了,手上的绳子就没有那么紧,杜雷的手挣扎着就可以脱出来了,他的手一恢复了自由,其他的部份就完全不成问题。
  那二个女郎在小河中写意地浸着,迟迟都不愿意出来,因为现在是她们休息的时间!
  不过她们终于还是爬上岸来了。她们上来,杜雷也坐起来了,她们的两把自动步枪就在杜雷的手中,枪嘴抵着她们的肚皮。
  “不要动。”杜雷说:“你们知道这是甚么东西,也知道可以在你们的肚子上开一个多大的洞的。”
  她们都不动了。
  “也不要做声。”杜雷说。
  她们已经懂得不做声了。
  “现在。”杜雷说:“穿上衣服吧,慢一点,你先,你不要动。”
  她们两个在黑暗中摸索着,轮流穿回她们的衣服。
  几分钟之后,她们都穿好了!
  “你,”杜雷吩咐其中一个,“现在你去叫她们两个回来,我要跟她们谈谈,记着,我有你们一条命在手中,假如她们开枪,我也会把你们一个带走。”
  那个女郎一声不响地走了。
  过了一会,伊莲与那个金发女郎也回来了,这时杜雷与他的人质已经退到了河岸的月光下。
  三个回来的女人的枪都指着杜雷,这大概是那金发女郎的主意了,而开口的也是那金发女郎。
  她说:“朋友,你只能够放一枪,我们却有三个人,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个人,你只能放一枪,你一放枪,你就死了,我们宁可失去一个人,也不想全部给你们捉去。”
  “我的枪嘴前面这位小姐也许却不会这样想。”杜雷说,“不过也没有关系了,我并不是要捉你。'”
  他说着就放手,让他手中的枪跌在地上。
  给指住那个女郎马上跳起身,叫道:“你,玛莎,你想让他杀死我。”
  “别吵。”那金发女郎喝道。现在,杜雷是头一次知道她叫玛莎了。
  “你这个傻瓜。”杜雷说:“你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拿起我的枪来指着我,不过也不要紧了。反正玛莎的枪嘴也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身上。”
  “但她说她要牺牲我的性命。”这是那个中东女郎。
  “她当然要这样说了。”杜雷说:“因为她不相信我会用我的命换你的命,谁想死呢?”
  玛莎冷酷地走过来,枪嘴抵在杜雷的额上:“科学家,是吗?你这科学家倒真本事,你能做科学家不能做的事情。”
  “你以为你赢了吗?”杜雷说:“我大可以把她们两个缚起来,然后去把你们两个杀掉的,你会连自己怎么死法都不知道的。我不过是想跟你谈清楚吧。”
  “有话讲吧。”玛莎说。
  “我要讲的就是我并不是来捉你们,也不是来杀你们的。”杜雷说:“而这一点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你觉得你还需要拿着枪吗?”
  “唏,是呀!我认为他讲得对。”伊莲说。
  玛莎把枪放下来了,不过大概亦并不是因为伊莲的怂恿而这样做的。
  杜雷说:“我们坐下来谈,怎样?我可保证我是一个人的,我并没有同伴。”
  “好吧。”玛莎说着挥挥手!
  四个女人都围着杜雷坐下来了。
  “你究竟是甚么人?”玛莎问。她的说话总是实际的。
  “我叫杜雷。”杜雷说:“你们两个呢?你们叫甚么名字?”
  伊莲又变得很热心了,作起介绍人来,说:“这个是洁米,这是露莎莲。”
  “你少讲几句话行不行,伊莲?”玛莎不耐烦地说,“杜雷先生,别忘记,我们还是有枪指着你。”
  “让我先讲一句好了,”杜雷算过情形,觉得他这个科学家的角色是再扮演不下去了,“你们的制服上的徽号,你们是蛇山来的?”
  大家都深吸了一口气。玛莎说:“你对蛇山知道些什么?”
  “知道得不多,”杜雷说,“只是知道有这个地方。但是我听你们讲,看你们的打扮的狠狈,你们似乎是从蛇山逃出来的。”
  玛莎叹一口气:“是的。你能帮助我们离开吗?”
  “顺流而下,你们就可以到达有人烟的地方了。”杜雷说。
  “我们知道这个,”玛莎说,“但顺流而下,我们就会给他们捉到了。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要向这边走?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追来。这边是没有出路的。我们本来有六个人,现在已经只剩下四个。”
  “你说他们不会追来,”杜雷说,“那为什么你们又怀疑我是追来的呢?”
  “这一点不能肯定的,”玛莎,“而且,我们觉得道个地方似乎不应该会有外人出现。”
  “我知道蛇山是一个什么地方,”杜雷说,“你们穿着军服,你们有武器,看来你们不会是被囚禁在那里的人,那为什么你们要逃出来?”
  “因为我们有脑子,”伊莲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我们都是年轻的人,”玛莎接着说
  “我们都有理想,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公平的地方——”
  “也许是别人灌进你们脑中的理想?”杜雷问。
  “现在想起来很可能是的,”玛莎叹口气,“我们都是太年轻了。”
  “但是我们有脑子,”伊莲说,“在那里面,我们渐渐发现恐怖活动不能解决世界的问题。”
  “无论如何不会是经由这一类人之手可以解决的。”杜雷说。
  “你不知道那里面的情形是多么可怕,”伊莲说,“你真的不会相信。”
  “你告诉我看看我相信不相信吧。”杜雷说。
  “他们——他们要把我们变成完全没有人性的杀人机器,”伊莲说:“你知道他们杀我们的格言是什么吗?”
  “在任何时候,不为任何理由,杀死任何人。”杜雷冷静地说。他这是从那个日本人那里听到的。
  “大概是这样,”伊莲说,“他们每天都向我们讲解这些理论,训练我们各种本事,怎样用爆炸的,怎样用枪,怎样徒手搏斗,怎样计割谋杀一个人,怎样进攻领事馆,怎样与军警对抗,怎样劫机。这些在练习的时候都很好玩,但是当他们叫我们真的动手去杀人的时候——唉!我们做不到!”
  “你怎知道你做不到?”杜雷问。
  “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伊莲说,“当他们叫我们在杀死那些人的时候,我想杀的就是他们。”
  杜雷颈背上的汗毛竖起来了,因为这是他并未听闻过的事情,他问道:“他们叫你们杀死什么人?”
  “他们捉到了二十几个来来族人,”伊莲说,“他们这里面有一处地室是做演习场用的。他们把几个来来族人放进去,然后叫我们进去杀掉,这是实习,那些来来族人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连自己是怎样死的都不知道,他们叫我们去干时,我们不肯,于是我们就给踹进黑房里挨饿三天,再接受进一步的训练。我们六个人,就是在关在黑房里的时候决定逃走,有一次我们给派到树林去练习丛林作战,我们就走了,一直不回头,直到现在。”
  “来来族人是什么人?”杜雷问,“我没有听过有这样一族人?”
  “来来族是森林中的一个都落,”玛莎解释道,“本来是离开我们很远的,但有一次,一队守猎队伍迷了路闯进蛇山营,就被捉了起来了,来来族人很会行猎,但他们不杀人,他们是完全无辜的人,给这样用来作牺牲品!我们实在做不到。”
  “这倒是很好的训练。”杜雷讽刺地说。
  “你同意他们的方法?”伊莲反感地道。
  “站在他们的立场来说,”杜雷说,“这是好办法,这样可以保证你们将来出去可以毫不考虑地杀死无辜的人了。”
  “但,你是反对做这种事情的。”伊莲说。
  “当然我是反对这种事情的。”杜雷说。
  “那么你们能够把我们救出去吗?”伊莲说,“我猜他们以为我们逃到这边是必定死去的,所以他们不追来了。”
  “你怎知道他们不会以为你们是逃到了下游去?”杜雷问。
  “他们在下游有耳目,”玛莎说,“我们到了那里,一定要登陆,一定要跟人接触,他们就可以找到我们,把我们杀死了。”
  “对了,”杜雷说,“假设我把你们救出去,把你们送回家,那又如何?你以为他们要多少时间可以找到你们?那时,你们又可以活多久?.”
  “那我们怎么办?”那个中东女郎洁米紧张地问。
  “把蛇山毁灭。”杜雷微笑。
  “你疯了,”玛莎说,“这是不可能的。”
  “你认为不可能吗?”杜雷微笑,“我就是来做这件事情的。”
  “你,你一个人?”玛莎问。
  “不,”杜雷说,“五个人。”
  “你还有同伴?”伊莲说,“你说你是没有同伴的。”
  “我的同伴就是你们,”杜雷说,“你们要帮助我做这件事。”
  “不!”伊莲叫道:“我们不会再回到那里去的。”
  “那你们留在这里好了,”杜雷说,“反正我也本来不预算有助手的。”
  “你是个疯子!”玛莎说,“一个人,你知道那里有多少人吗?你知道那里是怎样一个地方吗?那里充满了凶手!”
  “这些我都略有所知,”杜雷说,“不过我欢迎你们再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的忠告就是叫你忘记了这件任务,”玛莎说,“不管你是什么人。”
  “但是我没有选择,”杜雷说,“我从空中下来了,我不能够再飞上去。我沿河下去,我可能给他们捉住,所以我也只有跟他们一拚了。”
  “我们能够帮你就只是告诉你我们所知的一切,”玛莎说,“我们宁可在这里做野人,终于病死,我们也不会回去。”
  “那很好,”杜雷说,“我首先要知道被囚禁的人是在那一个部份。”
  “那些来来族人?”玛莎问。
  “我不相信我找的人是与来来族人关在一起的,”杜雷说,“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没有女人给关起来呀。”玛莎说。
  “你们肯定吗?”杜雷问。
  “这个倒不能肯定了,”玛莎说,“有些部份我们是不准去的。譬如猩猩他们的总部。”
  “猩猩沙加巴是吗?”杜雷问。
  “你认识他?”玛莎问。
  “不认识,”杜雷说,“但我知道有这个人,我也知道假如我要把我的人救出来的话,第一个要杀死的就是沙加巴。”
  “现在我相信你是真的疯了,”伊莲说,“你要毁灭那个地方,还有一点可能。但你要进去把沙加巴杀死,把一个人救出来,然后才毁灭那个地方?天!你真会做梦。”
  “不久前有十个人企图进来,他们都给杀掉了,”玛莎说,“那是十个人。”
  “谁干的?”杜雷的表情严肃下来。
  “沙加巴和他手下的职业凶手,”玛莎说,“他说那是专家的工作。我们很庆幸他没派我们去,因为我们不会动手。”
  “那你怎知道?”杜雷问。
  “他回来之后告诉我们,”玛莎说,“他们把这十个人枪杀了,然后把他们拖进树林深处,远离河边,这样尸体不会沿河流下去,而树林里有不少野兽会把尸体上的肉吃掉。他说在森林里,不一定要把尸体埋起来,放在地面会解决得更快。”
  “那些是我们的人,”杜雷说,“我的朋友。”
  “我——很抱歉,”玛莎说,“但,十个人也干不来的事,你一个人去干?”
  “他们没有防备,”杜雷说,“他们去的时候还不知道有蛇山存在。”
  大家沉默下来了,也低下头。杜雷脸上的表情使他们难过,她们可以感到杜雷的心情是如何的。
  “我现在再添了十个理由要去了。”杜雷终于说。
  “你要救的究竟是谁?”玛莎问。
  “也许她不是给关起来的,也许她也是在那里受训,”杜雷说,“但假如她是自愿的,我也要把她硬捉出来了。”
  “对,”伊莲说,“还自愿留在那里的人应该鞭打一顿,打醒头脑,不然就杀掉算了。”
  “等一等,”杜雷说,“我找的这个女人叫卡丝美,是一位公主,假如她自愿在那里受训的话,你们也许会认识她!”
  “名字没有用,”伊莲摇摇头,“我们到了那里,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号码,我们不知道谁是谁,谁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到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谁。这些只有猩猩才知道。”
  “噢,”杜雷颓丧地叹一口气。这一点那个日本人也讲过了。果然是真的。
  “不过,”玛莎说,“那里女人是很少的,只有五个,也许把你这位卡丝美公主的模样形容出来,我们会有一个概念。五个不算多,但容易认出来。”
  “卡丝美公主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杜雷说。
  杜雷详细地把卡丝美的样子形容了一次,之后,伊莲说:“朋友,那你还是准备把她硬捉出来吧,因为她就是一〇二五号。”
  “我不相信!”杜雷说。
  “你爱上了那个女人吗?”玛莎问。
  “不,”杜雷说,“我们是朋友,我了解她,她也认得我,这是我来负担这个任务的原因之一。”
  “一位公主要成为恐怖份子,这的确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玛莎说,“也许是你不了解女人,也许是我不了解女人吧,但是依我所见,你这位卡丝美公主似乎是很热心的。自然这是我个人的印象,你问她们吧!”
  另外那个南美洲女郎和那个中东女郎都没有做声,显然对玛莎的看法表示沉默的同意。伊莲也说:“假如她不是那么热心,她现在已经跟我们在一起了!”
  “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杜雷说,“她不可能动手杀死无辜的来来族人!”
  “她没有杀死无辜的来来族人,”玛莎说,“至少在我们离开之前还没有。”
  “她有给派去做这件事情吗?”杜雷问。
  “没有,”玛莎说,“她还没有资格。她的枪法还不大行,分数太低了,她还得再经过一些训练!”
  “依我看,她是一个相当笨的女人,”伊莲说,“每一种分数都是很低的。”
  “她并不笨!”杜雷说。
  “一个美丽的女人并不一定就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伊莲说,“我跟她一起受训了两个月,我知道她并不聪明。假如像我这样笨的一个女人的分数也比她高,她就不是很聪明了!”
  玛莎微笑:“这还是头一次伊莲承认自己是笨的!”
  “这个让我来决定好了,”杜雷说,“聪明也好,笨也好,反正我是要把她弄出来的!”
  “我们能让他去吗?”伊莲对玛莎说,“假如他给捉住了,他就会透露我们是在这里——”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玛莎说,“他只能告诉他们我们还活着罢了。我们在这里总有一天要死的,不然就是嫁个来来族人,生一大堆没有衣服穿的孩子!”
  “别告诉我将来我会怎样!”伊莲呻吟地说,“我连想也不愿意去想!”
  “你们不要跟我一起去,那很好,”杜雷说道,“但起码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离开时那里的情形,你们在那里的生活程序!”
  这个由玛莎来发言了。她讲的与那个日本人是大同小异的。
  杜雷很想再问卡丝美公主更详细情形,但他没有说出来。他说:“很好,多谢你们告诉了我这许多。现在我们还是睡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假如你们醒起了,还有什么值得告诉我的,请通知我一声。”
  第二天杜雷很早就醒过来,但是那几个女郎却比他起得更早,他发觉她们已经起来了,而且看样子她们似乎已经作过了一番会议。
  “我们可以替你弄早餐。”玛莎走过来说。
  “多谢,”杜雷说,“我总得吃东西的。”
  “伊莲对我说当你的任务成功了之后,你会回去叫人来救我们。”玛莎说。
  “我答应你这一点。”杜雷说。
  “你打算怎而进行你的计划呢?”玛莎说,“你怎样可以把蛇山毁灭呢?”
  “我随机应变,”杜雷说,“见一步走一步。只要你一心一意要做一件事情,总有办法的。”他当然不打算把他的计划告诉任何人。
  “我担心的是假如你失败了,就没有人来救我们出去了。”玛莎说,“所以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把握。”
  “我假如失败的话,”杜雷说,“我也活不下去了。我是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你以为我有多少把握呢?”
  “唔,我看你的确是很有把握的,”玛莎说,“没有人喜欢自杀,是不是?不过,我们还是替你担心,因为你只有一个人。”
  “替我祈祷吧。”杜雷说。
  “我们认为我们应该陪你一起去,”玛莎说,“这样你会更有把握了。”
  “怎么了?”杜雷说,“你们不是说过死也不回去吗?”
  “那是在你出现之前,”玛莎说,“这是一个逃生的机会,我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好极了,”杜雷说,“这本来就是我的提议。”
  “那就没有问题了。”玛莎说。
  “相反地,问题很多,”杜雷说,“譬如,你们还有多少弹药呢?”
  “我们一直都很节省,”玛莎说。“但是我们得要猎取食物,所以也已经用去了一半了。”
  她吩咐大家把子弹拿出来点算一下。
  “不算少,”杜雷说,“但也不算足够。不过,也许我们亦不需要太多子弹。我们主要的计划就是作静默的行动,假如我们开枪,就会有枪声,而枪声就会把敌人引来.。不论我们的本领有多好,我们也不能跟他们那许多人硬碰的。”
  “这也不是很大的问题,”伊莲说.,“我们是受过训练的,徒手搏斗也一样会,而且还是他们训练出来的。”
  “很好,”杜雷说,“还有一个就是交通的问题,我乘坐我的橡皮艇顺流而下,我会走得很快,但是我的橡皮艇装不下你们。”
  “我们可建造一只木筏。”玛莎说。
  “你们可以?”杜雷问。
  “为什么不可以?”玛莎说,“这里有的是材料,而我们是受过训练。我们受的是生存训练,所以我们能活到现在。”
  “这很好了,”杜雷说,“你们动手吧。”
  “早餐之后。”玛莎说,“我们可不能空着肚子工作的呀!”
  他们吃早餐后,就开始建造木筏。
  他在吃东西时又向她们提出了很多问题,知道她们是有很大把握认得路回到蛇山的。这使杜雷很高兴。
  他们出发了,虽然木筏沉重,她们几个人加起来的重量也远超过杜雷一个人,不能漂流得太快,但是她们加一根木杆子撑动,就可以追上了。到了晚上,她们把这木筏拖上岸之后也可以作为床用了。
  这晚他们平静地渡过了,但是第二天,噩梦就似乎开始来临了。
  他们还不预算这一天需要戒备的,由于距离蛇山仍然是很远,但是接近中午的时候,杜雷就连忙挥手吩咐大家停下来了。因为他们看到了烟。
  前头的林中有四处升起了白烟,而且是两岸都有。他们总不能够留在河中心的,所以只好靠到右边的岸边了。
  “那是什么?”杜雷问。
  “看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玛莎向上游一指。
  河的上游,他们已经经过的地方,现在也正在升起白烟了。而且不是直线上升,而是断断续续的。
  “看来那是讯号。”杜雷说。
  “可以肯定他们不是烧东西吃,”伊莲说,“现在我们就像置身于一部牛仔电影里了,我们已经给包围起来,再过不了多久就会给缚在木柱上烧死了。”
  没有人笑,事实上伊莲自己也笑不出来。
  “你们学过这个吗?”杜雷问。
  “当然学过,”伊莲说,“用烟通讯,用镜子反射阳光通讯,但是只在无线电坏了的时候才会应用。用烟,你自己的人看得见,你的敌人也看得见。”
  “但是也有一种心理战术,”那个中东女郎说,“假如你知道敌人是不能抵抗的时候,你就可以先让敌人知道死亡快要来临,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临,心理上的痛苦是更难受的。”
  “读一读他们是在讲些什么吧,”杜雷焦急得说,“你们学过,你们应该知道的。”
  四个女郎都凝神地看着那些断断续续地上升着的白烟。然而杜雷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是摩士密码,也许是他们自创的一种?
  “我也看不明白。”玛莎说。
  “这是没有道理的,”伊莲说,“就像一个婴儿正在胡言乱语。”
  “也许他们不需要讲什么了?”那个中东女郎明显地是一个较为悲观的人,“他们知道我们知道的。他们只是不让我们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围上来!”
  杜雷冒着一身冷汗,焦急地动着脑筋。然而有什么办法可想呢?他们是无路可逃的。回到河心,他们是很清楚的目标,但是潜进林中的话,对方人多,他们也很容易受到围攻的。
  杜雷说:“假如逼不得已的时候,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带来的这些东西爆炸掉。这样他们起码不会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赞成我们还是守在这里好一点,”玛莎说,“不要深入林中。伊莲,洁米,露莎莲,你们留心着树林里面,我和杜雷两个监视着对岸!”
  他们静静地等了一个钟头,然后事情就忽然发生了。好像一阵骤雨似的,弩箭越过了他们头上的树顶,洒落在河中心。
  “他们是射箭的吗?”杜雷问。
  “在这个时代?”玛莎说,“有很多无声的武器都比箭更好用。我看我们是碰到野人了。”
  “奇怪,”杜雷说,“照我所知,这里沿岸并没有野人呀。”
  “我也觉得奇怪,”伊莲说,“假如有,我们来时不是已经会碰上了吗?为什么要在回程的时候才碰上呢?”
  这时他们就听见一个女人声音远远叫喊:“玛莎!玛莎!你听见我讲话吗?”
  “别回答!”杜雷说,“这可能是诡计!”
  玛莎迟疑着,四个女郎都面面相觑,那把女人的声音又叫道:“我是罗娜,假如你听见,你回答我吧!”
  “那真的是罗娜!”伊莲低声说。
  “谁是罗娜?”杜雷问道。
  “我们本来是有六个人的,”玛莎说
  “我不是对你讲过了吗?其中两个半途迷路失踪了,我们还以为她们是已经死掉了!”
  “也许,”伊莲说,“她们结果是跑回去了!”
  “我看我们还是跟她谈谈的好。”玛莎说。她看看杜雷,杜雷点点头通过这个提议,于是玛莎叫道:“我听见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是来来族人的俘虏!”罗娜叫道。
  五个人又面面相觑。
  玛莎低声说:“这里并不是来来族人的地方呀!”
  “那些箭就证明了这是来来族人的了!”伊莲说。
  “唔,”杜雷说,“他们即使出诡计,也不必出这种复杂的诡计呀。你跟她谈谈吧。”
  “好吧,罗娜!”玛莎叫道:“有什么事,你想要什么?”
  “你已经给包围了,”罗娜说,“你们有枪也没有用,他们人很多。”
  “你怎么了?”玛莎叫道:“我们又不是喜欢杀人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是告诉跟你一起那个男人!”罗娜叫道。
  “这不是敌人,”玛莎叫道:“这是我们的朋友!”
  “什么朋友?”罗娜问,“你们怎么会多了这样一个男人的?”
  杜雷挥挥手叫玛莎暂时不要回答,然后说:“她要谈,叫她到这里来谈吧!”
  “你要谈,你来吧。”玛莎依照杜雷的指示叫道。
  “好吧,”罗娜说,“我现在来了,但是你不要开枪,知道吗?”
  “你疯了吗?”玛莎说,“我就是杀人,也不会杀你的!”
  “我来了!”罗娜叫道。
  他们等着,过了一会,一个金发女郎就仕现了。很年轻,比玛莎年轻得多,相当美丽。一个瘦而长的女郎,她走近了,小心地看着杜雷。
  “这是罗娜,这是杜雷。”玛莎说。
  罗娜还是小心地看着杜雷,从头到脚打量着。
  玛莎说:“他并不是他们一路,你可看得出来,你在那边有见过他吗?”
  杜雷没做声,极力做出友善的表情。
  “那么,”罗娜说,“他是什么地方来的?”
  “他是从上游下来的,”玛莎说,“他是一位科学家,来这里硏究生态学的,我们希望他可以救我们出去!”
  “怎样救你们出去呢?”罗娜问。
  “这个一会再讲吧,”玛莎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本来我是已经死了,”罗娜说,“我迷了路,找不到你们,又发烧起来,好在来来族人救了我。”
  “仙蒂呢?”玛莎问。
  “仙蒂已经死了,”罗娜说,“我们找到了她的尸体!”
  “噢!天!”玛莎掩着脸。另外三个女郎也低下头。
  “我们总算好好地把她埋葬了。”罗娜说。
  “这是怎么回事?”冯莎问,“来来族人不是生活在这里的呀。他们的部落是在很远的。”
  “是的,”罗娜说,“他们是来找寻他们失去了的族人。他们来了五十个人,他们找到了我,当他们知道他们的族人是给捉在蛇山里的时候,他们就要去抢。我.很费力才说服了他们。他们就是来五百个人也没有用的。不过也难怪他们,他们不能够就这样让他们的族人一个一个给在那里面杀掉的。我说假如找到了你们也许会好一点,起码你们多一些枪。我们找到了你们了,但是多了这位杜雷先生,我不认识他,不能不小心点!”
  “我看你是来得再合时不过了。”为莎说。
  “为什么?”罗娜问。
  “我看,”杜雷说,“你还是先把他们的领袖找来吧,我们一起谈谈会好一点。但——懂得讲他们的话吗?”“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懂得讲英语。”罗娜说。
  “那最好不过了,”杜雷说,“你去安排我们来会一次面吧,怎么样?”
  罗娜迟疑着瞥了玛莎一眼,玛莎也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她说:“怎么了?你也看见的,杜雷先生现在并不是用枪指着我们,我们随时可以拿起枪来把他杀掉的——假如他是敌人的话。”
  “很好,”罗娜说,“我去跟他们讲好了。”
  罗娜退进林中,他们在林外继续等着,仍然是神经相当紧张的。后来罗娜把三个皮肤颜色很深,但又不如杜雷想象中那么深的男人。他们是穿得很少的,只有腰间有一条带子,中间的前面和后面都有一块布垂着。而这三个男人衣服虽然少,身上的颜色却很多,就像多数森林中的土人一样,这些颜色据说是表示这个人的身份,不过假如对来来族人的习惯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杜雷也只是凭神态看。似乎中间那一个人乃是地位最高的一个。罗娜也为他们介绍,中间的一个就是乌里酋长。他是率领那五十个来来族人的人,杜雷注意到跟着的还不止这三个人,他可以听到附近有一些细碎的异声,相信起码还有十个人是躲在他们看不见的树后,而且毫无疑问也有箭指着他们了。但杜雷没有指出这一点。
  会讲英语的则是右边的一个卡卡,他说:“罗娜小姐告诉我们你可以帮我们的忙,你可以怎样帮我们的忙呢?”
  杜雷说:“你的英语讲得不坏,你是怎么学来的?”
  “我曾经到外面去工作过,”卡卡说,“不过后来受不住那种生活,还是回来了。”
  “这也许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杜雷说,“外面的生活不见得就会比这里好。不过,玛莎,你认为放这许多烟,蛇山那边的人会看到吗?”
  “太远了,”伊莲说,“应该还看不到。我们可以说还在地平线之外,起码是在树顶那条平线之外!”
  “但是假如用望远镜呢?”杜雷问。
  “妈的,糟了,”伊莲说,“有时在演习时,他们会用望远镜到处望的!”
  “也许现在还不太迟,”杜雷说,“卡卡,你叫他们尽快把那烟弄熄好吗?”
  卡卡向乌里讲了番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乌里显然也认为这样讲是很有道理的,便回头叫喊了一番。
  “现在他们正在把烟弄熄了!”卡卡对杜雷解释。
  “很好,”杜雷说,“现在我们坐下来谈谈吧。”
  他们围着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杜雷问罗娜:“他们那些族人在蛇山内的处境你有对他们讲过吗?”
  “自然了。”罗娜说。
  “那么,”杜雷说,“依照你们几位小姐的估计,在蛇山里的道些来来族人的俘虏,大概还活着多少个呢?这已经是相当久之前的事了。”
  “他们并不是天天都玩这杀人游戏的。”伊莲说。
  “我现在要的是数字。”杜雷说。“唔——大约一半吧。”玛莎说。
  “总之这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杜雷说。
  “我们总不能够不把他们救出来的!”玛莎说。
  “我们来来族人是不喜欢侵犯别人的,”卡卡说,“但是人家侵犯我们的时候就不同了。尤其是人家杀死我们的人,还是用这样的方式。我们绝对不会罢休,亦绝对没有妥协的余地。杀死我们的人,我们也要杀死他们。我们相信这世界上是有公理存在的。”
  杜雷寻思着:“假设他们还有十二个人吧,把十二个人从那里面救出来——”
  “你不能不顾他们的,”伊莲说,“他们的人救了我们的罗娜。”
  “我并没有说过不把他们救出来,”杜雷说,“我只是说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乌里酋长怀疑地看着杜雷,对卡卡说了一些话。当他们交谈的时候,卡卡是忙着把每一个人所讲的话对乌里翻译的,因此乌里可知道他们是在讲着什么。现在卡卡也翻译乌里的话。卡卡说:“我们的乌里酋长想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要由这位杜雷先生作主。他不过是一位科学家罢了!”
  “他的任务却是对付蛇山里面的那些人,”玛莎说,“事实上他是我们唯一的救星了。”
  “他是那么本事吗?”乌里酋长通过卡卡问。
  “你要不要就一试他?”玛莎也问。
  “不,不,”乌里说,“他跟我们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我们亦不想和他做敌人——”
  “那就行了,”玛莎说,“既然我们也愿意让他做主,那你也应该相信我们的判断力了。”
  “很好,”乌里说,“这个杜雷先生有些什么办法可以提出来的吗?”
  “我不是神仙,”杜雷说,“现在的情形有了新的改变,我就得另想办法了,另想办法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杜雷先生本来只是打算到那里救出一个人来,”伊莲说,“现在要救这样多的人出来,情形当然不同了。”
  “那我们可以详细商量,”乌里说,“我甚至可以再多叫一些族人来!”
  “我不需要很多人,”杜雷说,“这件事情并不是人多就做得更好的。他们有优良的武器,那里面又有杀人的专家,他们是最有能力作大屠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是一个人来。你以为我没有人吗?我也可以带来一队军队,但是我的计割不是战斗,而是偷袭。”
  “那你是不需要我们了?”乌里问。
  “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炬的呢?”杜雷问,“人家杀了你们的人,你们也要以血还血,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假如假手他人,对于你们的风俗有抵触吗?”
  “我不清楚你的意思。”乌里说。
  “我的意思就是假如我答应替你办好这件事,你可以不插手,而在这里等我的回音吗?”
  “假如是这样,”乌里说,“那我就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了。我们也不喜欢欠人家什么的。”
  “现在是我们欠你的,”杜雷说,“你替我们救了罗娜,我们还没机会报答呢。你让我做这件事情,这就是报答了。”
  “我喜欢这样,”乌里嘉许地点着头,“我也同意你的偷袭计划。偷袭的确是比较好一点的。”
  “那么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们怎样?”杜雷说,“这里是他们还不会注意的地区,假如你们跟着来,那就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很好,”乌里说,“但是我们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功呢?”
  “我成功了,当然会回来找你们的,”杜雷说,“你的意思是假如我失败了,你怎能知道?”
  “我不喜欢讲那种不祥的说话。”乌里说。
  “你跟罗娜留下来好了,”杜雷说,“我会跟你们保持联络。”他从他的东西里面取出一只仪器,“这是一只无线电通话器,让罗娜拿着,假如事情有什么恶劣变化,我起码会有机会通知你们一声。”
  乌里看着他,很用神地,那眼神真有戏吓人,杜雷一时也有点心怯,不知道乌里是要干什么。跟着乌里就伸出手来,用右手的中指点着杜雷的前额,慢慢滑下来,滑到他的鼻尖。
  卡卡在旁边解释:“乌里酋长是正在祝福你,希望你顺利成功!”
  “多谢你。”杜雷说。

  第三章 虎穴探察 蛇山救美
  他们继续沿河而下。杜雷,玛莎,伊莲和露莎莲及洁米,乌里和他的族人留在后面,他们并没有带同一个乌里的人,只是带同了乌里的一条颈链。假如杜雷能够救出还生存着那些来来族人的话,他是还有一个难题的,那就是,这些人会不会放心跟他走?假如他们看见乌里这条颈链,他们就会明白了。那颈链上挂着一只骨牌,牌上由乌里亲手用刀子刻上去的一些符号。他的族人看见这些符号是会明白的。
  此外他们也接受了乌里交给他们的一些弓箭。这其实也是相当好用的武器,因为枪有声音,弓箭则是没有声音的,谁知道会不会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晚上没有下雨,天气似乎与他们也是很合作的,虽然下雨,也总是白天才下,这样对他们的进度就没有那么大的障碍。假如晚间下雨,那他们就势必失眠了。后来,他们就不能够再沿河而下了,因为已经相当接近了。他们在河边的丛林中把船收起来,杜雷把需要用的东西装进背囊里,步行着继续前进。
  杜雷碰到这几个女郎,对他是有相当大的帮助的,起码他用不着猜测和摸索,他本来就不能肯定蛇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这几个女郎则准确地知道。
  她们不时会爬上树顶用望远镜了望。当玛莎看到了一个她们演习时到过的地方时,他们就停下来不再前进了,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就只能够等待了。
  连玛莎她们都不能告诉杜雷蛇山中的人什么时候会出来演习。这是没有一定的,尤其是那几个女的。
  他们白天一直都不停,轮流派一个人在树顶上了望着。这也是一个不太稳当的方法,远处树林中的活动,他们在树顶上也不一定看得到,不过可能看到。
  他们在那里等了三天,就看见了。是玛莎首先看见的。
  那时她正在树顶上当值,她叫道:“我看见一个人在那边树上用望远镜望。”
  “你望见他,他也望见你了!”伊莲说。
  “他不是望我这边!”玛莎说。
  “下来吧!”杜雷说,“趁他还没有看见你之前快点下来!”
  “但我得先看清楚他们有多少人。”玛莎说。
  “下来吧,”杜雷命令道:“马上下来。”
  玛莎服从地下来了,相当敏捷,有点像一只猴子从树上下来。
  “一个男人?”伊莲急急地问,“认得他吗?”
  “是卡尔。”玛莎说。
  “那个卑鄙下流鬼,”伊莲说,“你知道吗?他想跟每一个女人睡觉,我们也给他缠得苦透了,猩猩也得不到的,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不过他的苦缠战术倒也不是没用处的,那几个丑八怪就给他弄上了手!”
  “你以为那几个女的这一次会出来吗?”杜雷问玛莎。
  “看见了卡尔,成数是高一点了,”玛莎说:“每一次我们到外面来演习,卡尔总是想办法跟着来,我猜他是给了猩猩他们一点好处的。卡尔很有钱,他的老头子有油田。”
  “还好他只是脸皮厚而不用强,”伊莲说,“不然他的头可能已经给轰掉了,而最可能动手的人就是我!”
  “他也可能是跟着男人们一起来演习而已。”杜雷说道。
  “演习的时间虽然没有一定,但次数是平均的,”玛莎说,“他跟了女人出来,就少了一次跟男人出来的机会,他跟男人出来,就少了跟女人出来,他应该不会放弃每一次的机会,所以他跟女人出来的成数比较高了,除非他跟猩猩闹翻了,但也不会,钱在他不算一回事,他何必不给猩猩钱呢?”
  “那就很好了。”杜雷说。
  “但我们的问题仍然是很大的,”玛莎说,“我们不容易找到他们,也不容易接近他们!”
  “等一等,”伊莲说,“也许可以由我们来出面的。我们出现,也许他们不会动武,我们可以说我们是迷了路,或者甚至说我们是改变主意回来了,他们一不提防我们就动手!”
  “不,”杜雷说,“他们都是带着无线电的,他们看见你们,第一件做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报告总部,我们不能够让他们这样的。”
  “那你认为应该怎样做?”玛莎问。
  “等天黑再采取行动吧。”杜雷说。
  “等天黑!”伊莲说,“你疯了吗?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难道你拿一只电筒去照他们吗?”
  杜雷微笑:“你猜对了!”
  XXX
  杜雷用的当然不是普通的电筒,而是一种特殊的电筒,也可以装在枪上,作为照明用的,只是肉眼看不到的照明,这是一种称为“星光”的仪器,作用实在也不是照明,而是把光线放大增强若干倍。肉眼所见的漆黑并不就是完全没有光线,只是光线太微弱,肉眼看不出来而已,这些微弱的光线经过扩大了之后,视像就几乎是和白天所见到的一样了。
  当然,单单有星光镜也是不够的,杜雷还有一种仪器,就是可以探测体温的来源,这东西在森林作战之中也是特别有用的,由于在森林之中没有多少种生物的体温可以比得上人类的体温那么高,也没有那么大一个放射温度的目标,所以从很远的距离之外也可以探测到什么地方有人了。杜雷是有备而来的,所以需要用的用具他都拿得出来,但是因为他的准备只是为了他一个人准备的而已,所以他只能够单独出动,玛莎他们就要留在后面等他了。他在夜间的森林之中前进着,一点也不缺乏信心,事实上他就像一个开眼的人走在全部都是盲人的世界之中,任何人看得见他之前会先被他看到,任何人在感觉到他存在之前也会先被他感觉到。
  他在黄昏降临时就已经起程,走了五个小时之后已经入夜,他相信他已经差不多到达了。而他那具体温探测器亦告诉他,他是已经接近了四个距不远的人体——很接近了。
  星光镜终于使他看到了五座小小的帐幕。每座帐幕里面可以容纳一个人睡觉。
  他相信这五座帐幕就是五个女人的帐幕了。五个女人当然是比较接近着。他幸庆这五座帐幕并没有接近到声息相闻,而且幸庆五个女人并不是睡在同一座帐幕里。但这一点则是他早已知道了的。玛莎她们已经对他讲过了。但卡丝美在那一个帐幕呢?
  杜雷小心地等着,一时想不出办法来。他等了好一阵,问题就自动解决,卡丝美从其中一座帐幕中出来了。
  通过星光镜,杜雷可以认出她。既不像是在白天里看到,也不像是大灯光之下看到。那景象是诡异的。他真的有点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了她。
  而且很尴尬,杜雷成觉她的身上并没有穿衣服,一位尊贵的公主,在他的眼前赤裸着,但这是无可避免的,因为那么黑暗,就连她自己也看不到自己,她当然不知道有人会看到她了。
  她之所以出来显然就是因为酷热!她们的帐幕都是搭在一条小溪的旁边的。受不住那热,她便在半夜里爬起床来,到溪中去洗一个澡。
  在这森林中过日子真是一件苦事,最难应付的就是那些蚊虫了。人一从帐幕里出来,它们就像疯狂的机群似地侵袭,卡丝美得匆匆跑到溪边,又要迅速地把整个身子泡进水里。甚至她的头部也要浸在水里,只剩脸部露出来。一泡进了清凉的水中,人就真的不愿意出来了。不过她还是要出来的。
  她从溪中出来,趁身上的水珠没有完全抖去,身体的气味未能吸引那些蚊虫向她侵袭之前跑回她的帐幕,钻进去,把帐口的防蚊纱帘拉好,就发觉有点不对了。
  她可以感觉到有另一个人的体温在同一座帐幕里,感觉到有人在同一座帐幕里面呼吸,而跟着就感觉到一只枪嘴抵在她的脸上。有人低声说:“不要吵,不然你的腰就要断掉了!”
  “卡尔!”卡丝美愤怒地说:“我警告你,你敢碰我,我会把你分尸的,别以为我做不到!”
  “卡尔在另一座帐幕里!”那人说。
  卡丝美的身子通过一阵冷颤,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谁?”她发觉她带来的一面小镜子给塞进了她的手中,而一只小电筒亮起了,从背后照过来,这光在帐幕之内是足够了,但又不透出帐外。
  她慢慢地把镜子举起来,照向后面,就看见了杜雷的脸。她的嘴巴张大了。
  “不要叫喊!”杜雷的枪嘴在她的腰上一紧。
  她不是叫喊,她低声说:“你,杜雷,你在这里干什么?”
  “幸而你还认得我!”杜雷说。
  “我怎会不认得你。”卡丝美说,“我对你的印象是那么深刻……我……我还想念过你……”她就像杜雷的枪并不存在似的,转过来伏在他肩上,无声地饮泣起来。
  杜雷的枪变成不是指着她的背,也不是指着她了。
  电手简也熄灭了。
  他的枪管只是在他的腰侧,而枪嘴只是指着帐幕的进口而已。这使杜雷感到自己有点像个傻子了。她随时可能在他的肚子上刺一刀的。但是好在他早已弄清楚了她的每一件武器是在什么地方,他知道她是不容易偷偷摸到的,而她也并没有企图这样做。
  她只是伏在他的肩上哭泣着。
  “唏!”杜雷终于低声说:“别忘记你是一位公主,你还是穿点衣服好些!”
  她停止了饮泣,低声说:“不要紧了,那么热,又没有光!”她紧执着他的手,“天!我想不到会见到你,更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使我想起一句老话:‘像你这样一好女人在这样一个地方干什么?’或者,‘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杜雷说。
  “你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地方吗?”卡丝美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杜雷说。
  “那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地方是干什么了?”卡丝美说:“你大概也看得出,我并不是来这里做厨子的。”
  “但是你?”杜雷说,“你跟这样一个地方是不配合的。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对我知道些什么?”卡丝美问。
  “我跟你不错只是谈过一次!”杜雷说:“可以说是短短的邂逅,但是我对你已经很了解了。假如你是给他们捉住关起来,我可以相信,但是你自愿?”
  “我也要问你一个同样的问题了?”卡丝美说:“像你这样一个好男人,在这样一个地方干什么?”
  “我是来把你带走的。”杜雷说。
  “假如我不愿意走呢?”卡丝美问。
  “那我就把你打晕,”杜雷说:“硬把你拖走。”
  卡丝美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不能走——”
  “你不是疯了吧?”杜雷说:“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那一套?”
  “你究竟是怎会找到这里来的?”卡丝美问。
  “你的父亲向我们求救,”杜雷说:“我就给派来了,因我是认得你的人。”
  “他没有告诉你我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吗?”卡丝美问道。
  “你到这里来采集植物标本,你失踪了,我们查出了这是怎样一个地方!”杜雷说:“我们怀疑你可能是给这些人捉了起来,向你灌输他们那一套。”
  “为什么他会派人来找我呢?”卡丝美问。
  “为什么?”杜雷说:“理由难道还不明显吗?你是他的女儿。”
  “他知道我是为什么在这里吗?”卡丝美问。
  “他不知道,”杜雷说:“但是我们知道。我们暂时也不准备告诉他。这种事情,对一位父亲,是会有很大的精神上的打击的!”
  卡丝美沉默了来。
  “怎么样?”杜雷说:“你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抬走?”
  “你用什么方式带我走也走不了多远,”卡丝美说,“你知道我们营里有多少人吗?你向蛇山那边走,逃不过他们那一关,你向另一方面走,那边是没有去路的。他们不追来,我们也只能做野人了。”
  “我有办法。”杜雷说:“只要你肯跟我走,我就有办法把你弄回去了。”
  “弄回去之后又如何?”卡丝美问,“那些是什么人,他们还是可能向我报复,而这是防不胜防的!”
  “你是说你愿意走了?”杜雷问。
  “我愿意走,”卡丝美说:“但是我不能走,缠上了这些人,我就是永远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你不明白吗?”杜雷说:“我没有把握是不会来的。我把你救出去了之后,飞机就会来了,蛇山会给炸成一片焦土,还有谁会来报复?”
  “呀,原来如此,”卡丝美说:“而我的父亲并不知道你有这个计划?”
  “他不知道。”杜雷说。
  “你认为他真是这么笨的一个人吗?”卡丝美问。
  “我不认识他。”杜雷说。
  “我却了解他,”卡丝美说:“他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杜雷问。
  “意思是他早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卡丝美说:“他比你们还要先知道。”
  “我不明白。”杜雷说。
  “我起初也不明白?”卡丝美说:“是猩猩告诉我的。你看,这件事情的主谋人就是我的表弟。也是他推荐我到这个地方来采集标本的。如有了把柄在手,就可以跟我的父亲谈判。”
  “他要争取权力?”杜雷问。
  “是的,”卡丝美说:“他要我的父亲把权力一点一点移交给他,不然我就在这里了。这是猩猩告诉我的!”
  “你爸爸早知道这件事,还要要求我来救你?”杜雷说:“假如我一失败的话,那不是什么都完了吗?”
  “他知道他们不会杀死我的,”卡丝美说,“因为我一死了,我的表弟手中就没有可以威胁他的东西了。”
  “你的表弟,”杜雷说,“好像那个什么哲学家是吗?他的名字叫史利加?”
  “对了,就是他,”卡丝美说,“他是一个野心家。表面上是一套和平哲学,但是暗里却运用权术。”
  “我猜政治总是这样的,”杜雷说。
  “对了,”卡丝美说:“他不是傻瓜,我的爸爸亦不是傻瓜。我相信爸爸知道你们查出什么,而当你们查出了之后,你们一定会怎样做。这样把这个地方都毁灭了,史利加就像一条毒蛇没有牙齿。另一方面史利加也不笨,他让我在这里特别接受最落力的洗脑过程,这样,很可能在一段短时间之内,当我给放出去了之后,我也会同情他,投向那一边了,那时,我的父亲还有什么剩下来的。”
  “他会不知道你是变不来的吗?”杜雷说,“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一个有性格的人。”
  “也许他知道得不清楚,”卡丝美说,“也许他知道得太清楚了。”
  “总之现在不要紧了,”杜雷说:“只要你肯走,那你爸爸的计划就可以实现了。”
  “让我考虑一下行吗?”卡丝美说。
  “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杜雷说:“只要你肯走,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但我不是公主。”卡丝美说。
  “不是?”杜雷说:“那你是谁?”
  “我是替身。”卡丝美说。
  “我不相信,”杜雷说:“我硏究过电视纪录片的,而且那一次在瑞士跟你会过了面之后,我的印象还很深刻。我知道我是没有弄错的。而且你也认得我。”
  “你凭什么认为你在瑞士见到的是真的?”卡丝美说。
  “但是……但是……”杜雷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她倒是说得没有错。既然有一个替身,那他所认识的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替身呢?他终于想出了另一个疑点:“假如你是替身,你那的父亲——我是说她的父亲——还叫我们来干什么?”
  “我看不会单是自己为了我的福利而已?”卡丝美说:“他不能指出史利加捉来的一个是替身,不然史利加可能会另外设法危害真正的公主本人了。就让史利加以为他是把真人抓到了手,那他就可以进行他的计划了。我老早就告诉你,他是个老狐狸!”
  “但史利加也分不出吗?”杜雷问。
  “史利加虽然是亲戚,”卡丝美说,“他却并不比平民更有机会接近公主。他们虽然是亲戚,但早已有心病,所以从孩子时代就不往来了。不过史利加在情报方面倒是没有错误的,卡丝美公主本人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相当容易受影响,假如她给弄到这里来,她是真可能会给洗脑的。”
  “那怪不得你一直在装傻了。”杜雷说。
  “你怎知道我一直在装傻?”她问。
  “我迟一些再告诉你吧。”杜雷说,“但是,史利加怎会不怀疑他是捉到了替身呢?公主既然是一个笨人,她会来硏究什么植物学吗?”
  “她只是没那么聪明而已,并不是个白痴,”她说,“有些笨人也会特别在某一些方面有天才的。她就是这样。假如跟我谈起植物学来,我才是一窍不通呢!”
  “然而你却给派来了。”杜雷说,“这是老头子的主意吗?”
  “我猜是的!”她说:“我猜他早已有疑心了。”
  “所以他就临时改派你来,”杜雷说,“而他并没有对你讲。”
  “我猜他也料到我会怎样做了。”她说。
  “你究竟是谁?”杜雷问,“你又怎会做起公主的替身来的?”
  “我——你就叫我卡丝美好了,”她说,“当然,我不是为了钱而做这件事情的。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我是唯一适合的人选。此外,我的家人的生活,我的教育费,都是王室负担的。在各方面而言,我都有这个责任!”
  “但这样到什么时候才能了呢?”杜雷问。
  “到公主结婚之后吧,”她说,“那时是不能有替身了,而且那时也许不会再有这些危险的风波。那时我就自由了。”
  杜雷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地拥着她,过了好一阵,他才再开口说话。他说:“关于我们那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考虑的。”
  “两个问题,”卡丝美说,“第一,他们之中有一个始终没有出现过。你知道,这里是由一批职业凶手领导的,他们之中有一个布耶夫,我听过他们提了,但是他始终没有出现过。我猜他是很少回来的,也许他是负责在外面的联络,那么他就会成为漏网的一个了。”
  “我以为这是应该由我们来担心的。”杜雷说。
  “在你出现之前,”卡丝美说,“我打算把他们全部杀掉!我还以为这是公主要做的事情。”
  “你的神经一定有点问题了!”杜雷说,“像你这样的人,不能杀他们那样的人!”
  “为什么?”卡丝美说,“难道连这个也有阶级之分的吗?”
  “这是难不到的事情,”杜雷说,“你没有那种能力。”
  “他们不是在训练我杀人吗?”卡丝美说,“我是尽我的能力在学的,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相当本领的凶手。而且他们教我,最重要的就是攻击人预料不到的地方。这就是一件他们预料不到的事情。”
  “但你没有真正杀过人。”杜雷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卡丝美说,“他们也是这样的,理论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是你究能不能扳动枪机。对别人不知道,但对他们,我可以肯定。假如你知道他们干过的事情,你就不会怀疑了。”
  “现在不必你动手了,”杜雷说,“剩下来布耶夫,我们会找到他的。”
  “你们知道什么地方找得到他?”卡丝美问。
  “我们有这些人的档案,”杜雷说,“他们到外面去,我们就很有把握可以捉他们了,这是你的第一个问题的解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又是什么呢?”
  “我在想,”卡丝美说,“假如我失踪,他们会追来的,他们是非要找我回去不可的。他们会空群而出,起码那几个头目会亲自出来找我。你们轰炸,也不会炸着他们了。”
  “他们会空群而出,抑或只是几个头目自己出来呢?”杜雷问道。
  卡丝美想了一想:“我猜他们会几个头目一起出来吧,应该不会把全部人都派出来,因为那些正在受训的人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就怕找不到我,还会有更多人迷路了。看来他们会带一批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出来找我,如此而已。”
  “那就没有问题了,”杜雷说,“怕的只是人太多了,我们不能应付。只是一批精锐部队,那我很容易一下子就把他们全部消灭的。”
  “什么叫精锐部队?”卡丝美说,“假如这样容易给你全部消灭的话,就不叫精锐部队了。”
  “我只需要黑暗的掩护就行了,”杜雷说,“你看吧!”他拿起他的星光镜递到她的眼前,“他们有的是精锐部队,我有的却是精良设备。”他把帐幕的帘子挑开让她看。
  “天!”卡丝美低叫道,“这简直是谋杀!”
  “你想得到更好的方法吗?”杜雷说,“而且这也不是很坏的方法。对他们这一种人,没有所谓道义不道义了,重要的只是事情是否能够成功。”
  卡丝美低声说:“这枪是灭声吗?”
  “当然了!”杜雷说。
  卡丝美扳了两次枪机。
  “你在干什么?”杜雷问。
  卡丝美好像一条蛇一样爬到帐幕的门口。通过星光镜,小心地观察着,低声说:“色狼卡尔!他已经死了!”
  “你倒没有猜错!”杜雷说,“你果然是能够扳动枪机的!”
  “没办法,”卡丝美说,“他正拿着枪走过来。我猜他可能是发现了你了。”
  “右边!”杜雷说,“小心右边!”杜雷是用他那个探测体温的仪器探出他们的右边有人在移动着的。
  卡丝美大概猜不出他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但是她却相信他所讲的。她的枪向右边拢动,又扳了一次枪机。还是叹息似的一声枪声。
  “那是什么人?”杜雷问。
  “卡尔不是一个人的,”卡丝美说,“有一个女人跟他一起睡觉!”
  “对了。”杜雷说。
  卡丝美说:“现在,我是想不走也不行了。”
  “除了卡尔之外是还有一些人的。”杜雷说。
  “我正在看。”卡丝美说。
  杜雷爬到她的身边。虽然星光镜不是在他的手上,他看不到什么,然而那只探测体温的仪器却是同样的有效的。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发生什么。杜雷说:“我猜她们还是在梦中。”
  “你怎么知道?”卡丝美问。
  杜雷把那只探测体温的仪器递上前去让她看看,而且告诉她这只仪器是作什么用途的。
  “噢,”卡丝美说,“看来你是一座活动军械库了,还有什么东西你没的。”
  “她们虽然睡着了,”杜雷说,“但她们还是有危险性的。”
  “你想我怎样呢?”卡丝美说,“就这样冷血地把他杀死吗?我做不到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会他们教你的本领的神髓。”杜雷说。
  “这情形不同,”卡丝美说,“虽然我知道她们终于会死掉,但是那不是假我之手的。刚才那两个人只是要来杀死我们,我才不得已而开枪!”
  “这也正是我的作风,”杜雷说,“我很高兴你的想法是与我相同的。”
  “是的,”卡丝美说,“我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
  杜雷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她说:“我看我们就这样走吧。明天,他们就会发现我失踪了,也许他们会猜我是给掳走了。留下了尸体,你的枪弹,不能说是我自己逃走的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杜雷说,“那些还困在蛇山之中的来来族人。我们不能让他们也给炸死的。他们也是人呀!”
  卡丝美在黑暗中瞥了他一眼:“你怎知道有那些人?”
  杜雷告诉了她他与那几个在逃的女人相遇的经过。
  “你说你提起他们感到惭愧,”卡丝美说,“我也是一样的。我就没有为他们设想,但自然,我是不同的,我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来!”
  “在现在的情形之下,”杜雷说,“回去把他们解救是比较困难的事情了。”
  “假如你早点提起来,也许我就不会开枪了,”卡丝美说,“我本来可以回去把他们放出来之后再跟你一起逃走的!”
  “我也不见得肯让你回去冒这个险,”杜雷说,“所以实在也没改变什么。”
  “也许这个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卡丝美说,“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把猩猩他们几个人都杀掉。假如把他们解决了,我们回去就一点也不难了。”
  “这倒是真的,”杜雷说,“既然如此,我们动身吧!”
  卡丝美在小电筒的照射之下把她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她把一副无线电递起来给杜雷看:“这个最重要!这个是用以与总部联络的,我们带着这个,就可以知道总部对其他的人发出什么指示了。”
  “也许把卡尔杀掉也不是一个坏主意,”杜雷说,“他们知道有外人来了,就不会把那些没有经验的小家伙派出来。可以保证一定是那些巨头们亲自出来。”
  “是的。”卡丝美说。
  他们在黑暗中急急地缓缓前进。
  天亮的时候,他们仍然不停,因为他们要保证假如万一与卡丝美一起演习的人会追上来的话,追到时就会是黑夜了。
  而就在天亮的时候,卡丝美那只无线电就发出召唤的讯号了。这就使他们不能不暂时停下来。
  卡丝美开了无线电。他们仍然可以加入一起听,只要他们不把通话掣旋开,那他们就只是听到而已,他们的声音是不会传到那边去的。
  他们可以听到是那几个给留下来的女受训人员正在慌张地向猩猩报告。她们是刚刚发现了卡尔和那个女同伴的尸体。卡丝美则不见了。
  “你们以为她是走进了还是给捉走了?”猩猩问。
  “我不知道,”报告的女人说,“我们当时又没有在场目击,怎么知道呢?”
  “妈的笨蛋!”猩猩吼道,“没有迹象可以看吗?”
  “我——我不知道什么迹象。”那个报告的说。
  卡丝美低声对杜雷说:“其实他们都是很笨的,受训尽管受训,我相信她们出去,一开始行动就要失手了!”
  “这我倒相信,”杜雷说,“学和做是两件事情。”
  猩猩正在无线电中吼道:“首先,他们两个人是给什么枪弹杀死的。”
  “是枪弹。”
  “什么枪弹?”猩猩问,“是不是你们所用的那种?”
  “我们……我们看不出来。”猩猩加沙巴又吼叫道:“算了,算了,告诉我,一〇二五留下了些什么?”
  一〇二五就是卡丝美的号码,那几个女人并不知道一〇二五实在是什么人,只有色狼卡尔是比较特别的,他透露自己的身份以使女人们对他有较好的印象,达到他渔色的目的。
  “她只留下了她的帐幕,其他的东西都带走了。”
  “有挣扎的迹象吗?”猩猩问。
  “不知道,不过帐幕歪歪斜斜的。”
  “好了,”猩猩说,“把尸体带回来,把帐幕也带回来。一切留下的东西都带回来。”
  “我们不要去找找她吗?”
  “用不着了,”猩猩说,“你们不迷路已经算是运气了,听我的话,回来。每一个人都回来,听见没有?”“好吧,我们马上就回来!”
  “每隔一个钟头报告一次。”猩猩命令。
  跟着猩猩就是透过无线电召唤,向每一个小组点名。每一个小组都有回答,只有需到卡丝美的时候没有回答。每一个人都得到猩猩的指令,马上回总部去报到。
  “看来这些人之中还是饭桶占了大多数!”杜雷说,“你猜得没有错,猩猩要追来,他们几位教师就得亲自动手了!”
  他们继续前进,再过了两个钟头,便与玛莎她们会合了。几个女人会在一起,似乎总是说话多多,在所难免的。她们也是讲个不休。不过卡丝美则是比较上讲得少了,因为她是有些秘密需要保守的。卡丝美已经得到杜雷的提示,不要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那即是说,她不要透露她是假冒的。在这几个女郎的心目中,她仍然是真正的卡丝美公主。
  她们在谈着,杜雷则继续留心着卡丝美那架无线电。
  然而这无线电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后来,卡丝美与玛莎回到杜雷的身边。卡丝美说:“玛莎认为我们应该休息一下了,既然我们昨晚并未睡过觉,你认为怎样?”
  “我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杜雷说,“他们就是追来,也不会那么快的。我相信他们也要晚上才能回到基地,再起程追来,也要再半天的时间。”
  “就是他们现在来,”玛莎说,“我们也不见得就不会发现。我们都受过训练的,而且成绩都并不很差!”
  “你们用不着成绩好,”杜雷说,“使用我这只体温探测器就行了。另一方面留心无线电,看看会收到些什么线索。”
  他与卡丝美就在树林中一块空地上躺下来,暂时争取一点休息。
  XXX
  杜雷说得不错,那只体温探测器是会令他们很安全的。不过在时间方面,他的计算则是有点错误的。
  那个小组并不需要把尸体运回基地去。他们到了半路,猩猩加沙巴就出现了,和三个人一起。
  三个他的同伴。不是受训的人,而是教练。四个杀人专家。忽然之间,四个人就在前头的树林中出现,拦住了去路。
  “怎么,”那个领先的女郎说,“这真是意外,为什么你不等我们回去呢,加沙巴先生。”
  加沙巴露着一个猩猩般的微笑。他叫猩猩就是因为他整个人都像一只大猩猩,甚至身上的长毛也是特别多。他说:“这是为了节省时间,每人走一半路,就可以节省一半时间了。”
  “为什么你不用无线电通知我们?”
  “因为,”猩猩说,“我们的无线电是许多人都听到的,包括了一〇二五号那一只。我们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听着,所以我们就不想做太多声音了,明白吗?这样,即使有人计算我们追赶的时间,还是计算得迟了一点。”
  “噢!”那几个女郎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这个道理她们并不是没有学过的,不过学是一回事,学会了而能不能够加以灵活运用,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猩猩说,“我们来看看尸体吧。”
  包里着尸体的布袋解开来了。猩猩他们四个人都上前去。
  “唔,看来不是我们自己的枪弹,”他说,“也许不是一〇二五放的枪!”
  “让我把弹头拿出来就知道了。”另一个说。
  他们的手亮出了刀子。那几个女郎都把脸别过去了不敢看,她们知道将要发生的是什么。
  “看呀,妈的,看着!”猩猩吼道,“说不定你们将来也有需要做这个的!看着!这是命令!”
  她们只好看着。在恶心之中,她们看见弹头出来了。
  猩猩对这工作却似乎做得津津有味。弹头给用水壶的水冲干净了,在猩猩的手中闪烁着。
  “果然不是我们的。”猩猩说。
  “那么是谁?”他的同伴问道,“那边应该不会有人的呀。也不可能有人逃过我们的监察沿河上去。”
  “这真古怪了,”猩猩说,“这个人是很懂得用枪的,在夜间,射得那么准!你们没有听到什么?”
  “没有。”一个女郎说。
  “假如有枪声,”另一个女郎说,“睡着了也不会听不到的,而且也不会大家都听不到的。”
  “你们是轮班安夜的,”猩猩说,“守夜的人居然也没有发觉什么!”
  “是卡尔和她在守夜,”一个女郎说,“我看卡尔一定是进了她的帐幕了。”
  “这真有趣了,”渥猩说,“你们在演习,你们当是玩一样。好了,这一次真的出事了,你们也受到真的教训了,我早对你们讲过的,就是演习,也得当真的一样!”
  那几个女郎都惭愧地低着头。
  “你们知道你们是多么幸运吗?”猩猩咆哮道,“你们受过了教训,而你们仍然能活着!”
  “为什么不把她们也杀掉呢?”猩猩的一个同伴问。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猩猩沉吟着。
  “也许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吧?”一个女郎提出。
  “不,不会的,”猩猩摇着头,“他们既然懂得挑出一零二五,他们当然是看过你们每一个人了。”
  “为什么挑出一零二五呢?”那个女郎说,“她有什么特别吗?”
  这却是一个猩猩不便回答的问题了,所以他也不回答。他说:“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来的只有一个人。他只能捉住一〇二五一个人,没有空对付你们了。”
  他猜对了,但他就没有猜到对方会是因为不忍心这样做。因此他也作了另一个错误的猜测:“证明一〇二五是拒绝跟他走的,他要制服她已经够忙的了!”
  “这没有什么分别!”他的一个同伴说,“不谓愿不愿意,他总之是要带她走了。她不肯走,他就把她击晕抬走!”
  “为什么有人要把她捉走?”另一个女郎问。
  “别多事,不要问!”猩猩不耐烦地说,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对了,他一定是这样做了!”
  “但是走到什么地方去?”他的另一个同伴问,“走这边,通不过去的,走那边,没有地方好去!”
  “也许一架飞机来接,”猩猩说,“我们有雷达,假如有飞机来接,我们会知道的。”
  “人一定是飞来的,”他的一个同伴说,“但不会是在我们的雷达网的范围之内降落。他可以在上游很远的地方下来,同样地,飞机来接,也要在同样的地方,不然我们的火箭就要射过去了。他起码要走一个星期时间,而他带着一个不愿意走的人,一定走得不快!他走三天的路,我们两天就可以追上了。”
  猩猩吩咐那几个女郎:“好了,你们把这个埋掉吧!”他指着那二具尸体。
  “在这里?”其中一个女郎说。
  “难道我们还要把他们抬回去吗?”猩猩说,“他们已经死了,埋在什么地方都没有关系了。”
  那几个女郎只好就地动手把尸体埋葬,而猩猩几个人则走到一旁去会议起来。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其中一个同伴说,“先是那个女的失踪了,然后又是卡尔死了。”
  “我们怎样解释卡尔?”另一个说,“你知道卡尔的老头子对我们是很重要的,我们需要他的钱,假如他知道他的儿子在这里这样——”
  “他不会知道他的儿子死了,”猩猩说,“起码几个月内不会知道,而当他知道的时候,他也不会知道他的儿子是死在这里的。有机会的时候,譬如说他和他的政敌的对立又到了白热化的时候,就是卡尔回去的时候。卡尔回去,给他的政敌的手下杀了。他知道的就是这个故事,那么他就会给我们更多钱,把更多人送来训练。卡尔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唔,那个老糊涂,也是应有此报的!”另一个同伴说,“但是那个卡丝美的失踪,却不是容易解决的!”
  “妈的!”另一个人说,“有谁会来把她捉去呢?”
  “是谁还不知道,但是谁派来的人,则可以知道了,当然是她的老头子,”猩猩说,“不能不赞他一句,他的胆量真不小,假如他这一下赌博输了的话——”
  “重要的是他怎会派人到达这里,这个人对我们似乎知道得很多!”
  “当我们捉到他时,我们就可以知道他究竟知道得多少了。”猩猩说。
  “我们应该通知那个表亲史利加,提醒他提高警惕吗?”另一个人说。
  “不,”猩猩说,“这件事没有理由需要外面的人知道。”
  “但是,假如老头子知道女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就会对史利加采取行动了。”
  “他的女儿还没有回到他的手中,”猩猩说,“她还没有离开这树林,还没有登上飞机飞回去,就不算是回到了他的手中。他还没有把握,他就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所以最重要的就是把人抢回来,把那个捉她的家伙也捉回来。”
  “这工作不能让那班饭桶来做了。”
  “当然了,”猩猩说,“我们自己来做。这是专家的工作。我们自己来做,而且要快!”
  他取出身边一副无线电,扭开了,对里面说:“恐龙,恐龙,听见没有?”
  “你是猩猩吗?”无线电中传出来声音。
  “是的,”猩猩说,“恐龙,事情一如我们之所料,有人来把我们掌上的明珠抢走了,我看这是一个人的行动。我猜他是从上游空降而来的,也会回到上游去等直升机来接,我们要追上他。假如他在他离开雷达探测的范围之前有飞机来,放火箭把飞机击落好了。万一他会沿河而下的话,你要加紧巡逻,他通不过的。”
  “你们应付得来吗?”恐龙问。
  “这一次的敌人不是普通敌人,”猩猩说,“你们也要来,这事不能由那班饭桶做,混乱起来,我就怕他们连我们也杀掉了!”
  “我们也来了,谁负责雷达和火箭的控制呢?”恐龙。
  “那些都是自动化设备,”猩猩说,“自动警报系统,只要一接按钮,火箭就射出来了,连瞄准也用不着,你叫三二一五负责好了。假如他连按一颗按钮也不会,那他连吃饭也不会了。”
  “他会吃饭,”恐龙说,“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既然如此,他就应该会按钮了,”猩猩说,“你们尽快赶来,把我们的宠物也带来!”
  “很好。”恐龙。
  猩猩把无线电疆了。
  那边,那三个女郎已经把尸体埋好了,正在走过来。其中一个女郎走到猩猩的身边,狐疑地看着他说:“我看见你刚才正在用无线电!”
  “很好,”猩猩微笑,“这证明你是会用眼睛的。但我用无线电又如何呢?”
  “那个捉去一〇二五的人不是也会听见了?”那个女郎说道。
  “不过你没有注意到,我用的是不同的无线电吗?波段是不同的,他们收听不到。”猩猩答道。
  “哦。”那个女郎恍然地说。
  “你又学到了一些事情了,”猩猩说,“这就是实践的重要了,单单讲是没有用的,所以我要你们演习,但是把演习当作游戏也是没有用的,现在你们一定很明白了。”
  那三个女人都惭愧地低着头。
  “现在你们回去吧,”猩猩说,“狄克先生会赶来跟着我们一起去追了。”
  “我们得快起程了!”猩猩的一个同伴说。
  她们只好走了。她们向蛇山的总部走回去,而猩猩他们则是向她们昨晚扎营的地方走去。
  XXX
  森林里的夜晚并不很静,比都市里的夜晚可能还要吵得多,那是因为在森林里,又有另一些生物在活动了。当然没有白天那么吵。但也不是很静的,奇奇怪怪的声音此起彼落,实在不容易凭声音而分辨是否有危险正在逼近。
  “幸而我们用不着凭声音走去守夜,”杜雷说,“不然神经就没有一秒钟可以安静下来了!”
  “这些声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玛莎说,“起初我也是没有办法睡着,不过后来也习惯了。就是不能习惯那雨,好在没有下雨。”
  “假如下雨,”杜雷说,“我这副探测体温的仪器的效率也要大大减低了。”
  在黑暗之中,仪器上突然出现光点,光点倒是很瞩目的。
  “他们来了吗?”玛莎问。
  “我不知道,”杜雷说,“他们——有很多小孩子吗?”
  “小孩子?”玛莎说,“你在开玩笑吗?这里不是小孩子的地方!”
  “但是那些是比人小的动物,”杜雷说,“我的仪器指出来的,动得很快,就像一群顽皮的小孩子在黑暗中跑来跑去,有大约二十个之多。”
  “不会是你的仪器发出了什么毛病吧?”玛莎说。
  “我看不是了,”杜雷说,“现在才来出毛病?奇怪,他们的无线电联络完全停止了,跟着是这个!”
  “也许他们有着你们不知道的武器?”杜雷又说,“当他们也有我这种星光镜,那就很糟糕了。”
  “我不相信他们有,”玛莎说,“猩猩这个人忍不住的,他有什么新的东西,他一定向我们夸耀一番!”
  “猩猩这个人也许不如你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杜雷说着又沉吟起来,“奇怪,动得那么快,人就是在白天也没有动得那么快的,而且又不是走直线,有一种活泼的感觉!”
  “狗!”玛莎忽然叫起来。
  “什么狗?”杜雷问。
  “他有一个地方养着很多狗!”玛莎说,“我们常常听到狗吠声,他放来追我们了,明白吗?狗在黑暗中可以行动,狗的鼻子灵敏,可以嗅到你留下来的气味,就跟随着气味追来!”
  “是哪一种狗?”杜雷又焦急地继缤追问。
  “我不知道,”玛莎说,“我们从来不准进去看的,我们只是在外面听到狗的吠声!”
  “它们来得很快!”杜雷叫道:“快把大家叫醒!”
  “我们怎办好?”玛莎问。
  “把大家叫醒!”杜雷说,“爬到树上去!我们至少知道一件事,就是狗不会爬树的!”
  他是第一个爬到树上去的。他叫着命令:“电筒带上去,不要乱开枪!不然要射着自己人了!我有两只电筒一盏灯!灯亮起来,放在树下,电筒到树上去,它们来时就照,看见狗的时候才放枪!”
  “假如他们的人看见灯光呢?”卡丝美在黑暗中纷乱之中叫道。
  “他们的人并没有来!”杜雷说,“假如有人来,我是会知道的!”
  “他们究竟有多少只狗?”杜雷问。
  “我不知道,”玛莎说,“但听声音是多得很了,而且他拿进去喂狗的肉也很不少!”
  “天!”杜雷气结地说,“这样重要的事情,竟没有人对我提起过!”
  “我们怎么知道这是重要的?”伊莲叫道。
  “现在你们知道了!”杜雷说。
  他们一时静下来了。
  后来杜雷叫道:“它们来了!”
  那些狗不知道是什么狗,连吠都没有吠。只是听到它们穿过树林时的沙沙之声。甚至当杜雷手中的电筒照到它们的身上的时候,也看不出是哪一种狗。但他绝对不敢加以轻视。杜雷对狗的品种懂得并不太多,总之他凭常识知道他们放出来的就不会是好对付的狗了。
  枪响起来,第一只狗倒了去了。
  但是他们的电筒光不够快,也没有那么多电筒,他们是来不及追着每一只狗。只有杜雷的星光镜可以不受黑暗的限制。他的枪不停地响着,而那些狗在黑暗中乱窜,还是没有吠,只是发出凶狼的咆哮。她们的枪都不大有机会响,只是杜雷在忙着。
  杜雷的枪是没有什么响声的,所以她们也许不知道他放了多少枪了。杜雷知道自己放了多少枪,也知道有多少只狗躺下来了。他放了很多枪,躺了来的狗只有五只,然后忽然之间,一切都静下来了。
  “他们走了!”玛说莎。
  “别下去!”杜雷深呼吸着说:“它们并没有走远!”
  “那些人呢?”卡丝美问。
  “人还没有来,还在很远,”杜雷说:“我这仪器还探不出他们!”
  “那总算好一点。”卡丝美说。
  “我们就这样在树上等到天亮吗?”伊莲说。
  “正是这个意思,”杜雷说:“天亮了之后我们再走路。”
  “现在,卡丝美,”杜雷又说:“你下去把那些狗的尸体拖到我身边来吧!”
  “为什么要我?”卡丝美问。显然并非因为她是公主身份,而是因为这是一件令人恶心的工作。
  “因为那些狗万一再来的时候,你是它们不会袭击的人。”杜雷说。
  卡丝美并没有那么有信心,不过杜雷叫她做,她也只好照做了。她下去把那几只狗的尸体都拖到杜雷那棵树的下面。
  那些活的狗并没有来,也没有再来的迹象,它们显然是真的懂得知难而退的。跟着杜雷又说道:“现在把绳子拿来给我吧!”
  “这又是干什么的?”卡丝美问。
  “我要把它们挂到树顶最高的地方藏起来,”杜雷说:“假如我没有猜错,那些活着的狗再来的时候一定会留在树下不肯走,奇怪他们的同伴躲在这样高的地方干什么。猩猩他们得要爬上去解下来,那时他们才会知道狗是怎么死的。这可以阻他们不少时间。”
  “也阻得不多。”卡丝美说。
  “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杜雷说:“我们为什么不利用我们没有用的时间交换一些他们有用的时间呢?”
  杜雷的看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于是卡丝美帮着他把那些狗一只一只用绳子缚起来,让他扯到树上去,缚在高高的树顶上。
  这之后,杜雷也离开那棵树,换一棵树躲起来了。
  “我可跟你在一起吗?”卡丝美问。
  “好吧!”杜雷无可奈何地说,这样似乎不大好意思,好几个女郎,偏偏卡丝美要跟他在一起,就像有阶级之分似的,而且玛莎一定在心里不是味道。不过,假如他拒绝,那更不好意思了。自然一点更好。
  他们高高地爬上了树上,在一个安全的树桠上坐着。卡丝美紧紧地挨在他的身上,杜雷也没有反对,反正其他的人是不会看见,她的脸贴在他的脸上!
  “唏,你们在干什么?”玛莎在那边突然叫道。
  “我们并没有睡着。”杜雷说。
  玛莎又说:“他们会追上我们的,而且他们会把我们杀掉。他们有多少只那种狗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别说杀他们了,就是连逃都逃不动,你有想到这一点吗?”
  “我就是正在想着这点。”杜雷说。
  “你有想到在别的好办法吗?”玛莎又问。
  “没有?”杜雷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正在想着那些来来族人,”玛莎说。
  “我们没有空想他们了!”杜雷说:“我们自身也难保,要先救了我们自己才能够救他们!”
  “我不是想着里面那些,”玛莎说:“我是想着外面那些,乌里酉长他们。我正在拿着他们的箭,所以我想起他们了。也许他们能够帮手。”
  “不能够把他们牵进来!”杜雷说:“他们没有机会的。”
  “假如我们死了,”玛莎说:“他们不见得就会放弃,那么他们还是要死的。我正在想,他们是很好的猎人,他们可以对付那些狗的!”
  “我不知道,”杜雷说:“这些狗并不是普通的野兽,这种狗就是猎人也不容易对付!”
  “我记得我听过有关他们行猎的特殊本领,”玛莎说:“也许我们应该跟他们联络一下。你不是有一只无线电可以跟他们联络的吗?”
  “很好,”杜雷说:“既然无线电是在我们的手中,试试也没有损失!”
  XXX
  猩猩他们有七个人。他们并没有带来任何他们的“学生”。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任务,只有他们自己这些有经验的人才能胜任,那些学生虽然受过训练,也有成绩相当好的,但是没有经验,就怕他们会坏事。
  猩猩的看法也算是相当聪明的。他认为假如那些学生是为了自己的存亡而作战的话,那他们也许就会因环境所逼而把他们的经验拿出来,但他们并不是,现在是要他们去杀人,所以就还是不带来好了。
  猩猩他们在夜间会合,、由于他们没有夜视,在夜间追踪是不大方便的,所以,他们还是晓行夜宿,晚上睡觉,天亮就起来。
  他们是睡得很安心的。他们有那些狗为他们守夜。
  猩猩起来就吹哨子把那些狗都召集起来,数了一遍。
  他知道少了多少。
  他狡猾地微笑着:“妈的,我们的敌人是很厉害的敌人,他们把我们三只狗都杀掉了,还是在夜间。”
  “但是我们有四十只狗,”他的一个同伴说:“他杀不了那么多的。”
  “除了狗之外还有人呢?”猩猩又微笑着,“还有我们这许多个人。我们是有时间睡觉的人,他却不敢睡觉。他不能支持多久的。不过看来他距离我们还相当远,我们得快点赶路才行了。”
  他们继续赶路,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到达了杜雷他们昨夜遇袭的地方。那些狗群都围在那棵树下,做着奇怪的声音。
  “他们在那上面?”猩猩叫道。他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向天上放了一排枪弹,然后警告道:“下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自然没有反应。
  “我们会放枪把你们两个都射死的!”猩猩叫道:“别逼我这样做!”
  还是没有反应,猩猩也迟疑起来了。他不希望把两个人都杀死。他是希望把卡丝美活着取回,而把那个捉走卡丝美的人杀掉的。假如两个人都在树上,他就不难做到这件事情。
  但对方也可能并不是在树上,他们不能老守在树下而浪费时间。他的狗虽然是很灵的,也无法告诉他这实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上去!”猩猩终于对他的同伴说:“假如他杀我,你们开枪,把他们都杀掉好了!”他故意提高声音这样讲,以使树上的人知道他的打算——假如树上有人的话。
  猩猩走到树下,抬头望望,枝叶浓密,什么都看不见,他再一次提高声音重申他的立场:“我要上来了,你可以杀死我,但这是一个保证你活不下去的做法,她的性命也包括在内!”
  没有反应。
  猩猩开始爬树,爬上去,也给树枝树叶呑没了。下面,他的同伴紧张地等着。后来,他们听见猩猩在树顶上发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然后听见猩猩叫道:“他们不在这上面,看看这里有些什么吧!”
  一团一团的重物从树上跌下来了。那些狗群围上去。但是随即就决定这是它们不能袭击也不能吃的东西,便又退开了。
  那些人此时才可以看清楚。当然是那几只狗的尸体。
  猩猩爬下来的时候,枪弹已经从狗的尸体上挖出来了。
  同样的枪弾,同样一个人!
  “妈的,”猩猩叫道:“这是一个超人,他怎可以在黑夜里杀死这许多狗?”
  “两个可能性,”猩猩的一个同伴说,“第一,他早有警觉,在树上躲起来,灯留在地上,狗到了灯光之中,他就开枪。第二个可能性,他是胡乱放枪,一个人,许多狗,总有一些狗中枪的,但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也难免受伤了。总而言之,他虽然不是一个超人,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很聪明的人!”
  不是完全猜错,也不是完全猜对。
  “不论是聪明人还是傻子,我们也不能让他逃掉,”猩猩咬牙切齿地说着,“而且他现在一定已经很缺乏睡眠了!”把手一挥,对那些狗群喝道,“走!把他杀掉!”
  有一部份的狗好像箭一样窜进了林中,不见了,余下来的狗则仍在周围。他们这些狗果然训练得很好,完全懂得主人的意思,就只可惜不会讲话而已。
  猩猩咒骂着,与他的同伴们散开,大致排成一段继续前进,由余下的狗凭它们所嗅到的气味来领路。猩猩他们是不愁会迷路的,亦不愁会受到袭击,因为假如那些狗发现有敌人在前头的话,就马上会发出警告了。
  狗在林中是前进得很快的,而人则前进得很慢。猩猩他们可能今天晚上还不能到达的地方,那些狗却可以在相当短的时间之内到达,而且在同样短的时间回来。
  它们在几个小时之后回来了。
  这时,猩猩就可惜他没有训练这些狗学会讲话了。但狗就是狗,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把狗训练到会讲话的。
  猩猩叫道:“什么不对了?”
  那些狗只是对他哀鸣着。它们当然不能回答。
  “有点事情不大对劲了。”猩猩的一个同伴说。
  “数一数吧!”另一个说。
  “没有失掉!”猩猩说,“为什么他们没有追上就回来了?”
  可想而知就是假如追上了那个人,那么那人就会给再咬几口,或者首先警觉在树上躲起来开枪。不论是怎样一种情形,都是会再损失几只狗。而猩猩也是预算会有这种损失的。他不想对方有休息或者喘息的机会。
  但是没有失去一只狗,那即是说那些狗也并没有追上这个人了。
  “它们看来像是害怕什么。”另一个说。
  “它们并不是害怕什么!”猩猩为他的狗辩护,“它们从来不害怕什么的!有什么可以吓怕它们!它们眼看不敌的时候就逃走,但它们不会害怕什么!我没有教过它们害怕,它们也不是害怕的种!”
  “那么究竟是什么不对?”他的一个同伴又说,“我看得出,它们是有点不对的!”
  “我知道是有点不对,”猩猩的脸胀红着,“但我看不出是什么的不对。”
  猩猩很小心地检验过他的狗,就是检验不出有什么不对,总之他们的神态是很明显地不对了,它们不断地哀鸣着,眼中流露着求怜的神色。常常见到它们的人,自然就知道它们是与平时不同了。
  后来猩猩说:“我们还是走吧!快一点!”
  他们继续前进,这一次猩猩没有派其余的狗前去了,只是让它们在一段路前面引带。
  “我还是觉得它们是害怕!”猩猩的一个同伴后来还是这样说。那是因为那批刚刚回来的狗的神态的确是完全不同了。它们踟蹰不前,总是跟在另一批狗的后面,而且有点像游魂似的在逛着。
  “妈的!”猩猩说,“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是什么不对了!”
  他们并不是很快就知道。那些狗是很快可以到达目的地的,他们步行,就要相当久了。
  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到达了“不对”地方了。
  “它们——它们都疯了!”猩猩叫道。他大大地睁着眼睛看着他那一群狗。
  那些狗到了这个地方就不肯再前进了,也许不是不肯前进,而是不能前进。它们就像迷失了方向似的,团团乱转着。有时它们还要打起架来。
  它们不像是一群经过悉心训练的狗。
  虽然猩猩是又气又急,但他还是小心地观察着它们。
  后来,猩猩似乎终于把真正的原因发现出来了。他叫道:“它们的鼻子有问题!它们失去了嗅觉!”
  “为什么会这样的?”他的一个同伴问。
  “我倒嗅到一些很古怪的气味!”另一个说。
  猩猩也嗅到一种相当强烈的气味。虽然树林里不会是一个很缺乏气味的地方,不过他们总觉得这种气味是不应该存在于树林中的气味。
  他们找寻这气味的来源,后来其中一个人叫道:“你看这个!”
  那人找到的是一块不知什么兽肉,但却是一块新鲜的兽肉。不过这块兽肉是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味。
  “这究竟是什么?”猩猩叫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我这些狗是不会乱吃东西的!”
  “我看它们并没有吃过,”那同伴说,“不然我们就找不到那么完整的了,但是它们是一定会去嗅的!一嗅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猩猩问。
  “你没有听过那些来来族人吗?”那人问。
  “什么来来族人?”猩猩问,“我们关着的那些?关他们什么事?”
  “我不知道,”那人说,“但是我听见过他们行猎是有些很特别的方法的。他们会用一种特殊的树汁,发出一种特异的气味,使野兽失去了嗅觉,那就没有那么灵敏,不会老早就躲避起来了。”
  “但是他们是给关在我们的营里呀!”猩猩说。
  “我不知道,”那人说,“总之这看上去像是他们的方法就是了。”
  “他们不会用枪的!”猩猩说。
  “我不知道,”那人说,“总之这是来来族人的方式。假如我们这敌人是跟来来族人合作的,那就很不妙很不妙了!”
  “这些药——”猩猩说,“怎样可以解除?”
  “我倒没有听说过,”那人说,“我看不会是长期性的,应该一两天就会过去了吧?”
  “一两天?”猩猩叫道,“我们并没有一两天!”
  事实上他们不单没有一两天,而且连今天晚上都不一定有。几个人都一齐想到今天晚上,就不由得面面相觑,感到不寒而慄了。
  猩猩说:“我也记得我听到过,来来族人的行猎本领是相当了不起的,但他们并不是很好的战士,他们并不喜欢杀人。他们是不打仗的。”
  “他们不是不打仗,”另一个同伴说:“只是少一点罢了,假如他们知道我们如何处置他们的族人——”
  “他们怎会知道呢?”猩猩问。
  “我们有几个女的在前一些时候逃走了,记得吗?”那人说,“假如那些来来族人是在这里附近,那么她们就是在他们的手中了!”
  “但是为什么来来族人会到这附近来呢?”猩猩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说,“不过既然他们是明显地已经到这里来了,那么我们就得替他们制造一个理由了。假设他们是来找寻失踪了的族人,他们找到了那几个女的!这些呆鸟一定什么都讲出来了!”
  “但来来族人没有枪,”另一个说,“而且他们也不懂得捉卡丝美公主呀!”
  “这正是可怕的地方,”那人说,“看来这个人是已经与来来族人会师了!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这一点他们倒是猜得十分准确,可是现在猜出来,则是已经迟一点了。
  “现在变成是我们不能睡觉了!”其中一人说,“那些人是在森林中长大的,他们在黑暗之中活动起来不会比我们差,而且他们又不知道有多少人!”
  “我们的狗既然失去了嗅觉,就没有作用了,”另一个说,“他们可能就在很接近的地方!”
  他们一面这样讲着的时候,一面已经在提防着周围的树上了。他们看不见有什么人躲在附近的树上,不过这却不等于说那些来来族人并不存在。他们可能是在他们看不到的附近。
  “我看,”猩猩说,“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的好!”
  然而这样说着时,他已经知道事情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他们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基地,而基地的人亦不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得到来增援——那是说,假如他们有帮忙的能力的话。
  恐怖感就在这个时候侵袭他们。他们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了。没有人不害怕死亡的。他们的作战经验对这个场合也应付不来。他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经验是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们现在是处于下风了。
  “逃不逃都是一样的,”猩猩的一个同伴说,“我们还是看看怎样渡过这个夜晚吧!”
  七个人有七副脑袋,却是无法想出一个比较算得是妥善的方法来。他们本能地围成一个圆圈,背脊向着圈内,脸则朝着圈外,手中的犀利武器保持着戒备状态。这也不能算是一个好阵法。到了晚间就一点也不好了。一阵乱箭射来或者一阵乱枪射来,他们就全部倒下来,干净俐落了。
  另一方面,分得太散亦同样不是很好的,因为这样就没有了团结的力量,会给人家逐个击破了。
  那些失去嗅觉的狗在乱窜,更增加了他们心乱的程度。
  跟着他们听到了一阵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哀号。一只狗冲开树林跑出来了,在到达猩猩脚边之前就已经不支倒在地上,抽搐着。这只狗的背上插了一支箭。
  那些其他的狗只都愤怒地向各个方向冲去,虽然失去了嗅觉,还是希望看到对手而加以袭击。
  猩猩他们到底是老手,一看狗背上那支箭的角度就知道是从树上射下来的,而且狗哀鸣的时候与倒下的时候相隔得不长,放箭的人一定也不会是在太远了。他们一齐向各方向的树上放枪扫射了一阵。不知道有没有射中,不过这是需要的行动。
  他们的扫射不大有效,那些狗只冲过去亦是不大有效。敌人是躲在树上,它们就是看见也袭击不到的,然而树上的人则可以放箭来射它们。
  那些狗在远近哀鸣着,中箭的连逃回来的机会都没有,没有中箭的则知难而退地逃回来了。
  猩猩没有数,看一眼就知道损失不轻。不过这些狗现在已没有用处了。他们没有再扫射,显然敌人虽然在并不很远,也不太近,并未近到他们扫射得着的地方。
  他们知道敌人不在太远,就再缩成一个小圈子。“听着,”猩猩说,“我们得逃回去了!”
  “我们没有时间逃走!”他的一个同伴说。
  “你听着,”猩猩尽可能压低声音,“我也是不喜欢逃走的,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在想,我们聚在一起逃走是最不适合的,因为他们一下子就把我们完全消灭,所以我们要分开,自己顾自己了。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占优的地方就是我们有很多弹药,而我们都有罗盘可以分辨方向,我们也有无线电,可以保持联络对吗?”
  “对。”他们都同意。
  “现在听着我的计划,”猩猩说,“首先是方向的问题,我们是从那边来的,沿途的周围应该没有敌人,不然那些狗已经发觉了,所以对方都是在这些有药的肉的前面,我们向后转而走,他们就得追来才能追上我们了。”
  大家都点头,猩猩解释得相当明白。
  “但是我们不能一起走,”猩猩说,“我们得分开来,每人大约相距三百尺,然后就向我们的总部直线前进。他们要追来,是不能从树上走的,一定得步行,所以我们每隔二十分钟左右就向后面扫射一次。不要向左右,而是向后面,这样我们就不怕误中自己人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猩猩的其中一个同伴说。
  “这是唯一的办法,”猩猩说,“现在我们走吧!”
  他们马上就动身离开,几个人循着放射线的方向散开,这样自然中间的人前进得快,最外的人前进得最慢了,但是后来他们还是正正朝着他们的总部直线前进,有罗盘指示,他们并未迷失方向。
  那些狗哀鸣着无所适从,但是猩猩吩咐弛们留在原处,看见敌人就扑杀,于是它们就留在原处了。
  当他们第一次向后面扫射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他们已经听不见那些狗的哀鸣声,由于已经距离得远了,但是即使距离近,也还是听不见的。那些狗都已给来来族人的箭射杀了,猩猩摆布这个逃走阵果然是一个好方法,但是仍然不够好,他并没有料到杜雷有那只探测体温的仪器。

  第四章 直捣蛇窟 夷为平地
  杜雷现在已经和那些来来族人会合了,他们并没有马上向猩猩追去,他们的计划是先把那些狗消灭了,然后乘着夜幕的掩护才进行偷袭。
  猩猩他们的第一次射击并没有效果。但杜雷他们听到枪声,以及探测他们的行走路线,就猜出猩猩是正在打算什么了。
  “这是一些很聪明的人,”杜雷说,“他们仍然想出了逃走的办法。”他对大家指出猩猩的计划,又说:“他们隔一阵扫射一次,这样我们是不容易追近的,不然就可能给他们射中了。”
  “我们有很多人,”乌里酋长说,“他不会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杀掉的。”
  “用人海战术不是办法,”杜雷说,“假如要牺牲二十个人才能救出二十个人,这有什么意思呢?我们应该尽量用安全的办法!”
  “但我们不能让他们走掉呀,”乌里说,“我们得利用黑夜,黑夜过去了,我们就打不过他们了。”
  “让我想一想。”杜雷说。
  “你有星光镜,”伊莲说,“你一个人追不行吗?”
  “本来这是我的计划,”杜雷说,“我一个人,就已经够应付他们全部了,但是现在却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分开了,这是很聪明的做法,我看我不能够一夜之间追上他们全部,就是三个晚上也不能。我不相信他们会睡觉停下来等的,我相信他们在回到蛇山之前是不会睡觉了。”
  “不能让他们回到蛇山去的!”卡丝美说。
  “让我们来吧,”乌里说,“你必须要我们的帮助!”
  “不,”杜雷摇着头,“你们歼灭了他们的狗,这已经是很大的帮忙了。我不能够要你们再牺牲。”
  “我相信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乌里曾长说,“你有这些奇怪的东西,在夜间可以看见,我们没有,但我们有夜眼。”
  “什么夜眼?”杜雷问。
  “其实应该说是夜耳,”乌里说,“我们在夜间看不到,但是会听,我们会听到很远的声音,白天,我们也可以从地上看到很远。”
  “从地上看到?”杜雷奇异地问。
  “我们看脚印,就知道什么地方有人走过,和走了多久,”乌里说,“我们都是很好的猎人,我带来的都是最好的!”
  “你的计划是怎样的呢?”杜雷问。
  “我刚刚明白了他们的计划!”乌里说,“他们每隔一阵扫射一次,他们直线向他们基地走回去,他们不会停了来的,只要我们不走进他们的枪弹射程之内,他们不过是像一群猛兽罢了。我们追着一群猛兽,一群受伤的猛兽,我们是猎人!”
  “那么呢?”杜雷说。
  “我们刚刚听到了他们开枪的声音,”乌里说,“但是我们没有给射中,太远一点了。他们正在逃走,而且不停地动,那我们现在开始追,距离大概不会改变了,所以我们是一直不会射到的,他们开枪,更可以使我们知道有没认错方向了。”
  “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乌里!”杜雷说。
  “我们都是猎人罢了!”乌里说。
  “你们追到了猛兽,终于要逼近的,”杜雷说,“那时呢?”
  “到了天亮,我们再逼近,”乌里说,“你以为他们在白天就不会放枪?”
  “我看不会了,”杜雷说,“白天,他们看得见,听得见,很有信心。他们害怕的只是黑夜。”
  “对了,”乌里说,“白天,我们就逼近,下杀手,他们听得不够我们远,看得也不够我们远。”
  “而且你们还是几个对一个。”杜雷说。
  “是的,”乌里说,“照这情形看来,这一次狩猎应该不算很困难的。”
  “乌里,”杜雷微笑,“你是那么能干,假如没有你,我怎办好呢?”
  “我看我们是愈早动身愈好。”乌里说。
  “我们怎样联络呢?”杜雷问。
  “我们分配工作吧,”乌里说,“你去捉中间的两个,其余的五个我们会分组去追,我们还是用烟讯联络吧。你会生火吗?”
  “生火就会,只是不懂你们的烟语。”杜雷说。
  “你用不着懂的,”乌里说,“你只要懂得生火就行了。”
  “这个我倒是会的。”杜雷说。
  “明天黄昏,近天黑时,我们生火交换消息,假如你把对方杀死了,你就生火,不然就用不着。我们也是,你认得方向的,你看见有多少烟柱升上天和在什么方向升上去,你就知有多少组人成功,以及是什么人成功了。我们成功的,会跟还没有成功的集合。至于你,假如你成功了,我们会找到你这边来的。”
  “你知道吗,乌里,”杜雷说,“你简直有五星上将的天才!”
  “什么是五星上将?”乌里问。
  “指挥打仗的人。”杜雷说。
  “唏,”伊莲说,“你好像忘记了我们了,我们干什么好?”
  “对了,”杜雷说,“你们应该干些什么好呢?”
  “在我们族里,”乌里说,“男人出去行猎,女人在家里等着,照料屋子。”
  “我不是你们的族人!”伊莲说。
  “我听说你们外面的世界上也是差不多的。”乌里说。
  “是的,”杜雷微笑着,“你们现在是在森林里,伊莲,所以你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我们工作做好了,就会回来找你们!”
  “你们!”伊莲叫道:“都是卑鄙的大男人主义猪!”
  杜雷微笑:“什么都好,你有更好的提议吗?”
  伊莲没有更好的提议,其他的女郎亦没有更好的提议,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她们留下来,在那原来的地方等杜雷他们完成任务回来。她们是可以安心的,因为她们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猩猩他们是决不会折回来找她们的了,猩猩连自己的安全都顾不来。
  XXX
  在黑暗之中,杜雷仍然是单独前进,他有这样犀利的武器,他是用不着那些来来族人帮他的忙的,他们的力量还是留给他们自己用的好,他们怎样分组去追那其余的五个人,他们是自会安排的了,杜雷则只是追他的两个。
  杜雷是前进得很快的,在破晓之前,他已经包抄在其中的一个的前头等着了。这个人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做梦也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有人能够赶在他的前头。
  当他进入杜雷的星光镜的视线之中时,他还转身向后而扫射了一阵,杜雷的枪弹就在这一阵枪声之中射出去。这个人就是猩猩,通过星光镜那诡异的颜色,猩猩的样子是显得更为古怪了,猩猩是极度诧异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打中了他,也许他会怀疑是自己的枪出了毛病,有一颗枪弹从不对的一头出来了——假如他有时间怀疑的话。
  他把枪丢掉,倒下来就马上死去了。
  杜雷不慌不忙地走到猩猩的身边去。
  他要的是猩猩身上那只无线电通话器,无线电的沉默使他早就猜到了猩猩他们是应用另外一种波段的无线电的。
  没有错,现在,他也得到了一只这样的无线电,就可以听到他们讲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杜雷就发觉那只无线电发出召唤的声音,杜雷在树下坐下来,开亮了电筒,照清楚了这是怎样一只无线电之后,便把掣扭开了,他果然可以听到有人叫唤的声音,叫唤的就是猩猩。
  果然就是一如杜雷所猜的,他们不但定时用机枪扫射一遍,以保障自己的安全,并且还是定时用无线电联络一遍,以看看自己的同伴们又有些什么遭遇。
  “猩猩!”无线电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你听见我说话吗?我是费里曼!”
  杜雷知道谁是费里曼,这个人是榜上有名的,不过猩猩现在是听不见,亦不会回答了,杜雷考虑好不好回答,假如他回答,一定吓他们一大跳了,但是他决定还是不回答的好,沉默对他们心理上会有更大的威胁,就让他们的心中存在着一个疑团好了。
  “妈的,猩猩,”费里曼焦急地叫道:“假如你听见,你就回答我!你的无线电不是坏了吧?”
  那个费里曼再召唤了一阵,就明白情形有点不对了。他连忙代替了猩猩领导地位,与其他的几个人联络,那几个人都是安全无恙的,单单是猩猩没有了声响。
  “一定是他出事了!”费里曼说。
  “但是他的无线电是开着的,”另一个说,“天,假如对方扭开了,就听得我们讲话了!”
  “我看是那些野人!”费里曼说,“他们不会讲我们的话,又听不懂,不然早已开口了,又不是哑吧!”
  “猩猩完了,我们怎办好?”
  “我看还有一个可能是猩猩的无线电坏了,”费里曼说,“他听得见,但是不能对我们沟话,让我们照原定计划进行吧,但是开着无线电,一直保持着联络!”
  既然这样,杜雷也开着无线电了。
  他再前进了一段时间,到了天亮起来,就不再前进了。他爬上了一棵树上。
  因为这里正是他的另一个猎物的路线会经过的地方,他凭他的探测器的指出,再看着猩猩带在身边的罗盘,就知道这些人果然是依着很直线前进的,这就好得很了,走直线虽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家,但是另一方面,就变成路线是可以预测了。
  可以预测路线,他就可以在前头等着,他已经包抄到了第二个人的前面,现在只要等着就行。
  杜雷至此,凭无线电中所听到的,知道对方还是只损失了猩猩一个人,其他的人并未损失,来来族人还没有开始他们的进攻,天还是刚天亮而已,他们的进攻是要在天亮之后开始的。
  杜雷这第二个猎物来了。这就是费里曼,进入了他的视线之内,正急急地踏着草丛直线前进,并没有抬头,仍然不相信会有人已经包抄在他的前头,所以也不相信前头的树上会有人在等着他。杜雷的手指在枪机上紧了一紧,但是没有发射。他的老毛病又来了,向一个没有抵抗的人开枪,这是他不习惯的事情,即使费里曼的样子是那么丑恶,那表情仍然是很想找一点他可以毁灭,而费里曼的纪录,他亦是知道的。
  费里曼忽然把枪提起来,发射了一排子弹,杜雷几乎要开枪了,但是费里曼并不是向他这边发射,原来费里曼是向树上爬着的一只小兽发射,把那只小兽打了下来,也并不是为了食物,而是为了杀,他就是喜欢杀。这倒使杜雷在良心上好过一点了。
  杜雷对那无线电里说:“费里曼!”
  费里曼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望着那只无线电,因为这是一把陌生的声音,而这把声音是来自无线电之中的,费里曼低声叫道:“你是谁?”
  “在你左边!”杜雷说。
  费里曼果然是反应快捷而作战经验丰富的,杜雷说左边,他却转向右边,而且不停地用枪向上下及两旁扫射,很机警,但还是错了。
  杜雷扳了一次枪机,费里曼就仆倒在地上,杜雷舒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他用不着下去看看费里曼是不是死掉,费里曼是死掉了,他这枪弾的威力是那么强大,人只要给枪弹射了身体的中部,就不可能活下去。
  那只无线电倒是灵活得很,杜雷对那只无线电所说的话以及费里曼的回答,其他五个人都是听见的。现在,他们都知道退猩也不是无线电坏掉了,猩猩也是死了,正如费里曼也是死了!
  他们慌张起来,他们也通过无线电商量起来,结果还是决定照原来的计刘。
  此后,杜雷收听不到那些人有什么声音了,显然他们都是正在忙着赶路。由于已经是白天,他们也停止扫射了。
  到了接近中午时份,无线电中就忽然传来一阵惨厉的尖叫,跟着就是软弱的呻吟。
  那五个人显然其中一个出事了,但是哪一个呢?这点就连杜雷也弄不清楚的。余下的四个人都慌乱地对无线中吵叫起来,互相呼叫其他人的名字。没有回答的那一个,当然就是出事的那一个了。没有回答的一个叫甘布尔。
  “甘布尔,你怎么了?回答我,妈的!发生了什么!”
  杜雷从无线电中听见他们这样叫。
  甘布尔显然已经无法讲出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只是能够发出呻吟声。
  “天!”其中一人在无线电中叫道,“他们还是来了!我们得继续扫射!”
  杜雷从无线电中又听见他们扫射的声音。
  其他那些人因为甘布尔的出事而慌乱了。他们走得更快,开始跑步。他们当然是想快些回到他们的基地了。但跑得怎样快,都是人类的速度而已,在回到蛇山之前他们还是要再经过一个夜晚的来临的。
  跑也不是一个好主意。第一他们不论多么富于经验,还是跑不过在树林中长大的人的。第二,他们跑得太快就很容易乏力了,乏力就要停下来休息,平均计算,还是快不过中速进行。第三,快跑起来,只听得到自己跑步的声音,别的声音会听不到了。第四,他们跑得快,声音就更响,这就方便了听觉比他们灵敏得多的来来族人了。
  他们一点都没有想到有这四个对他们不利的条件,自然这是因为他们对敌人的实力和计划都知道得不多了。
  第四个人哥顿就是因此而被那些来来族人更容易地逼近了。
  哥顿仍然间中会向后面作一次半月形的扫射。但这已经完全没有用处。那些来来族人已经不是在他的后面,他们已经追过了他,而在他稍前的左右了。他们有四个人,开始以钳形路线向哥顿这条直线的前头进发。
  他们比哥顿跑得快得多,跑的持久力也强得多,跑起来发出的声音很小。哥顿跑起来发出的声音很大,这正好方便了他们凭听觉而辨别哥顿的所在。
  他们在哥顿的前头停下来了。哥顿还是继续奔跑。他乘着停下来略作喘息的机会向后面再扫射了一阵。
  他当然没有想到他的扫射是并无作用的,而且他亦没有想到他需要向前扫射,他再转过来,就发觉胸前多了一件东西。那就是一支箭的后半截,几乎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面长出来的。他呆呆地向这半截的箭柄望了一眼,然后才感到痛苦,于是他就尖叫起来了。枪从手中飞走了,他的双手忙向那箭执过去,但是这两只手却像是已经变成了木制的假手似的,手指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他想把箭拔出来,但他的手却只能够撞在箭杆上,更增加他的痛苦。
  “喂!哥顿!你怎么了?”无线电中传出来其他的人的询问。那些人是听到他的叫声的。
  哥顿张开嘴巴想告诉他们遭遇了什么,却发觉自己讲不出话了,只是能够尖叫。他开始明白前一个人为什么讲不出自己的遭遇。
  哥顿的听觉比视觉支持得比较久一点。他最后听见的是史温尼的声音,史温尼在叫着:“哥顿!哥顿!你听见我的讲话吗?”
  哥顿听见,但不能回答,而之后就再听不见了。
  但之后,史温尼也没有再叫了。他知道哥顿是已经完结了,正如其他几个人一样,他也是不能去救哥顿的。
  史温尼比较聪明,他不再狂奔,而是把脚步慢了来,保持着中速。这样就用不着停下来喘息。
  恐惧使他完全不敢停顿,即使当他举起水壶喝水的时候,他也不停步。
  他这样一直跑到了下午。树林里的黄昏是来得特别早的。太阳稍为斜一点,树林里就黑暗得多了。
  很久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声音,他以为他们也许是已经安全了。也许他们已经逃得够远了,对方不敢再追来了。他觉得可以跟其他人联络一下,于是他停下来,通过无线电召唤。
  那些已经失去了的,他当然不会召唤了。他知道他们失去了多少人。他以为他知道他失去了多少人。
  没有人回答。他慌张地弄着他的电线电,仍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知道他的无线电并未坏掉的。他疯狂地叫起来:“你们!你们回答我!你们在什么地方?”
  还是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就知道他的同伴是都已经完了。哥顿没有再走,他只是在那里坐了了来,用背靠着一棵树,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很累了,而他亦放弃了一切。假如大家都完了,他还有什么机会呢?他只是闭上眼睛等着。他已经不再恐惧了。他知道什么是不可避免的,害怕又有什么用处。
  一个人会到达视死如归的地步的。有些人是会这样。
  后来,“托”的一声响,一支箭就射中了他的胸部。
  XXX
  黄昏的时候,杜雷就生起了一堆火,用枯叶生起一堆火,然后在上面投上湿的叶子。湿的叶子内的水份是远比枯叶为多的,这些湿叶的水份受了热力,蒸发成为蒸汽,升上天空,就成为很瞩目的白色烟柱,效果比火烟要好得多。
  这堆火正在生着蒸汽的时候,杜雷就再爬上树。他知道生一堆烟是没有危险的,敌人已经分散了,他所对付的已经解决了,他的附近就不会再有别人了。他现在只要爬上树顶,看看周围。
  他到达了最高的树顶,可以看到远处。他发觉天仍然很晴,这正是生火的好天气,没有下雨,生火就没有困难了。周围的树林像是青绿的海洋,在没有风的黄昏里静寂着,就像海面上的波浪忽然之间都凝住了。
  没有其他的异像,只有他自己那堆火的烟慢慢升起,愈来愈高。后来,大约过了半小时之后,他就可以看到其他地方的建处也有烟正在升起来。
  一处,两处……他数着,松弛地微笑起来。他数到了有多少烟柱正在升起来。他不知道那些来来族人的伤亡情形如何,但是他知道他们是成功了。
  他扭开无线电与那几个女郎通话。这一次是卡丝美与他通话了。他说:“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是的,”卡丝美说,“我们也看到了。”
  “你们怎样了?”杜雷问道,“你好吧?”
  “我们很好,”卡丝美说,“只是疲倦得要死,没有睡眠。”
  “为什么你们不睡?”杜雷问。
  “你在开玩笑吗?”伊莲又来插嘴了,“这样的时间,谁能睡着?现在既然事情办好了,我们该怎办呢?”
  “你们睡吧,”杜雷说,“我也会睡一阵。他们会找到我,然后我们再回来找到你们。告诉你,乌里真是一位五星上将,他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兵士!”
  “好吧,”卡丝美叹一口气说,“我猜我们也是应该休息一下了。”
  XXX
  他们都睡觉了。
  那些来来族人则似乎用不着睡觉的,他们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找到了杜雷,而另外一半人则是去找到了那几个女郎。那些来来族人之中只有一两人懂得与他们交谈,现在这个人则是到了那些女郎那边了。不过不要紧,他们之间是还有一只无线电可以用以作为联络的工具的。
  通过无线电联络,杜雷就可以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乌里认为杜雷用不着回去了,那些女郎们到他们这边来,这样就可以省时间得多了。这是对的,因为他们下一步是要到蛇山那边去了,而杜雷这边是与蛇山距离较近的,只要等着她们来到就行,用不着徒劳往返。
  要进入蛇山,他们就需要那几个女郎的帮助。只有她们最熟习那里面的情形。
  这时,与杜雷一起那些来来族人就可以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他们就聚集在一起了。
  杜雷跟她们商量进入蛇山的方式。
  “这是很容易的事情,”玛莎说,“他们只是防备从那边来的人,而不会防备这边有人进去,尤其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主持了,所以我们只要走进去就行,他们守的也不是洞口,而是河口。”
  “我也是这样想。”卡丝美说。
  不过杜雷仍然觉得需要谨慎。他说:“假如万一被他们发现了,那又如何呢?他们人很多。”
  “假如你不在一起,”伊莲的提议又来了,“那就简单得多了。我们是迷路之后再回去的。他们认得我们,他们不会杀我们的。”
  这是一个不坏的主意,但杜雷也不认为是一个好主意。他说:“那样,你们就不能再出来了,也不能做我们要做的事情。而且,你们这个时间出现,总是巧合一点。再说,我不在旁边,也不放心。”
  “你的大男人主义又来了!”伊莲不服气地说。
  “我们还是别谈这个吧,”杜雷说,“还是实际一点的好,这不是争什么意气的时候。我在想,假如你们带一个俘虏回去,那会好一点。”
  “带一个俘虏?”伊莲说,“什么俘虏?”
  “我,”杜雷说道,“你们把我捉回去。”
  XXX
  蛇山有许多个入口,真的像一座蜂巢似的,所以的确是守无可守的,假如在每一个入口都派一个人在把守着,那就耗费很多人力以及很多精神了,所以这里并没有人在看守着。正如玛莎她们所讲的,主要看守着的只是从河的下游通到道里来的路而已。
  他们毫无困难进入了其中一个洞口。
  几个女郎押着一个杜雷进入了这个洞口。那些来来族人并没有跟着来。正如杜雷所讲,她们应该带一个可以解释的俘虏,而且还得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俘虏。带一个来来族人来在解释方面是比较勉强一点了,而且也不算是重要的俘虏。
  他们在蜿蜒曲折的隧道之中前进着,忽然之间,他们到了一处比较宽大的地方时,灯光就亮起来,一个中东男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手中一把轻机枪对着他们。
  “不要动!”那人冷酷地说。
  “这是一个杀手!”玛莎在杜雷的耳边低声说。
  “三〇三!”卡丝美说。
  “你!一〇二五!”那人诧异地说。
  “将军在什么地方?”卡丝美问道,“我回来找他!”
  将军就是他们对猩猩的称呼,自然这是正面的称呼,表示尊敬。
  “将军他们正在找你!”三〇三说,“他们都出去了!这个人!这个是谁?”
  “哦,”卡丝美说,“这个人就是来把我捉去的,但是在途中碰到她们,她们帮着我把他捉起来了。”
  “我们总算立了一个功回来,”伊莲表示惭愧地,“本来我们是不敢回来的,不过现在是可以回来了!”
  “这个人很奇怪,”玛莎说,“他带来了这许多古怪的仪器,我认为应该检验清楚。”
  “让我看看!”三〇三走过来。他一时没怀疑,因为杜雷是给绳子缚着的,而那些女郎们的枪都是指着杜雷,其中一人还拿杜雷那副探测体温的仪器。
  “你别碰,”伊莲说,“你又不懂电器的,弄坏了怎办,多叫几个人来吧。”她是在试探他是不是一个人。
  三〇三微笑:“你们女人真是,去叫人来,不如把他押进大堂去更好?来吧,朋友!”他伸手向杜雷的肩一推。
  杜雷跌开了,但是冷不提防原来杜雷身上的绳子是一个假局,他一跌开,身子一动,绳子就从他的身上飞开了,手上原来已经有了一把手枪。
  三〇三手中的枪没有机会提起来,他已经没有了防御。杜雷手中的枪好像喷气似的吐出“扑”的一声。
  三〇三的额上开了一个很难看的洞。
  他把手中的枪放掉,慢慢地倒下来,还没有倒到地上就已经死去了。
  “有什么地方可以把他藏起来的吗?”杜雷问。
  “把他放进那个洞好了!”玛莎说。
  这里的洞穴主要是天然的,除了他们行走之中的洞穴之外,间中也有一些较小的洞,没有什么用处的。不远之处的墙壁上就有这样一个洞,大小大概可以让一个人钻进去的,在一个比人头略高的高处。
  他们就是把三〇三塞进了这个洞里。
  然后他们就继续前进。
  他们再没有碰到什么人了,直至到达了那个关禁那些来来族人的洞穴时远是没有碰到什么人。那里也没有人看守着。一度厚厚的木门,门闩是在外面的。关在里面的人这样就很难把门弄开而逃出来了。
  玛莎拉开了门闩,把门推开,里面是漆黑的,连灯火都没有。
  他们用电筒照进去,那里面是一张一张严肃而略带恐惧的面孔。这些来来族人并没有睡着。他们的数目愈来愈少,出去了的都是一去不回,这是一个很容易令人失眠的原因。
  “天!只剩下十个!”卡丝美说。
  “不管多少个,”杜雷说,“先把他他们带走吧!”
  虽然大家是言语不通的,不过好在在此时的情形之下,也是不需要讲什么话的了。只要做几个手势,加上杜雷出示那件乌里酋长交给他的信物,那些来来族人便明白过来了。
  他们就跟着大家循着原路离开。
  没有碰到什么人。
  他们到了外面的树林中之后,就是脱离了危险地带了。在这外面,那些来来族人们比他们更会走路。
  XXX
  杜雷说那些蛇山里面的人反正会发现这些来来族人失踪,这却是一个错误的估计。他们并没有发现。猩猩他们不在这里,他们的秩序就乱得很了。就是连三〇三这些人都不能指挥其他的人。没有人愿意接受别人的指挥。猩猩他们没命令回来,他们就不肯做什么,甚至不依时起床了。
  至于送食物给那些来来族人,这件事情更加没有人想到去做。没有人送食物去,就没有人发觉这些人已经不在了。那度门还是照以前一样关着,看不到人是已经不在其中的了。假如杜雷他们不来,这些可怜的人真会活活饿死在那里的。
  没有人发现杜雷留在蛇山外面那只无线电指引器。
  那只指引器就是放在树上的,无声地发出着特殊波段的电波,的确不容易吸引什么人的注意。
  四天之后,猩猩他们仍然毫无消息,那些人就开始由散漫变成慌张了。但他们还是不敢出外搜索。没有人敢作这个主。
  只有雷达室中的人还保持着警惕。那里的人奉猩猩之命留心着有没有飞机飞近,拯救出逃走中的敌人。假如雷达网中有所发现,那他们的火箭弹就要出击了。
  第四天中午时份,雷达室中的警号就突然响起来了。守在雷达室中的两个人发现雷达网上有一个白点,但是不如预期之那么清楚。
  “是一架飞机!”其中一人说。
  “发射吧!”第一人说。
  “我们不能够胡乱向任何经过的飞机发射的。”他的同伴说。
  “这不是任何飞机,”第一人说,“有什么飞机会飞到我们这里来?”
  “以前也有飞机在这上空飞过的,少一点,不是没有,你不知道罢了,我却知道。而且这样高,我们的飞弾的射程也不知道能不能到达!”
  “现在不高了,”第一人说,“你看,另外有一件飞行物体正在飞来,很快,但很小!发射吧!这可能是直升飞机!”
  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由于这是不可能有机会实习的。他们只能尽可能运用他们的判断力。他们判断了这急速飞来的物体是对他们不利的,因此两个人都终于同意是应该发射了。
  他们按钮,两枚飞弹从树丛之间窜出去,拖着两条烟尾,很快就消失在肉眼视线之外。他们用望远镜则可以跟踪。他们看着这两枚飞弹抬头向上急急窜上去,跟着也看见了飞弹的目标了。
  “天!是炸弹!”
  两枚炸弹正在斜斜地向他们这边堕落下来。显然是由那架飞机投下的。他们发射的决定并没有错误。
  假如飞弹不发射出去,那两枚炸弹就大致会刚好炸到他们这里来了。
  当他们看着的时候,那枚飞弹就真的像响尾蛇似的向炸弹扑击过去,只是一瞬之间就相遇。天空爆出了两团巨火。
  之后飞弹和炸弹都消失不见了。两个人嘘了一口气。
  他们听见下面有人叫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声音亦是那么响的,整座蛇山都震撼起来。
  雷达室里这两个人也没有机会对他们的自己人解释了,因为雷达又响起了警告。他们又见雷达网上出现另外两个小点。
  “天!又来了!”其中一人又慌张地叫起来,“发射,发射!”
  “发射什么?”他的同伴叫道:“我们就只有两枚飞弹了!”
  这是他们一生最惊惶的一段时间,但这亦是他们一生最后一次的惊惶,因为跟着炸弹就下来了,这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蛇山不存在了。连那些守在河边的人,都给炸掉了。因为炸弹不止一次落下来,杜雷留下的那只无线电指引器有准确的指示,机师知道向什么地方投掷炸弹,以及知道应该投下多少炸弹。
  对于那些与蛇山有交易的人,蛇山是莫明其妙地失踪了,不存在了,而猩猩那几个杀人教练亦是不知去向了。
  XXX
  七个人,就这样不存在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存在,这个人就是布耶夫,那个始终不回到蛇山去的人。他是在外面负责联络的。
  假如卡丝美想象他也是一个瘟神般样子的人,那就错了。布耶夫是一个高而瘦的人,戴着一副铜边眼镜,镜片厚厚的,衣服穿得并不讲究,可以说还是有点落后。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知识分子,事实上像一个学者。当然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危险性。他就像那种很小的蛇,看上去就像没有什么害处的,实在却是非常之毒。
  布耶夫的外表就是他留在外面的理由,他的外表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一个学者模样的人,还特别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所以布耶夫在外面可以做各种联络的工作,有时是商量条件,有时是采办补给的。布耶夫是一个很好用的人。
  他是每半个月与蛇山用无线电联络一次的,假如他是每天与蛇山联络,那也当然就可以知道那边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了。但他并不是每天联络。半个月是相当长的时间了,从杜雷把卡丝美救出到蛇山毁灭为止,还没有半个月时间,而且这几天是在那半个月之内的,而不是横跨那半个月,所以布耶夫就直至再用无线电与蛇山联络的时候才知道了。他也只是知道情形不对而已。他的无线电召唤得不到回答,就使他知道情形不对了。
  他坐在那座无线电前面呆了好一会,那只无线电是藏在一只冷气机里面的,而天线就是利用屋顶的电视天线。他住在一座特别高的屋子的顶楼,就是为了方便发无线电讯。
  他想了一会,再检验了一遍那只无线电,就肯定并不是坏了。这些事情他是懂得的,由于这只无线电乃是他亲手制造的。
  他马上把无线电推回了原状,然后离开屋子,登上天台,到了那条街的末端才下楼到了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他又从楼梯间的窗口小心地窥望了好一段时间,相信并没有人监视这里,便走到对街去,再登上楼梯,又是走上天台。
  他从其中一个天台的门口了去,到了顶楼,用锁匙开门进去。那里就是正对着他自己的屋子的。没有人知道他进了这里。即使下一层楼的人也不知道。下面的人只是知道这里没有住人,而是作货仓用的,间中有人会搬一些箱子来,间中有人会搬一些箱子走。从来没有人看见布耶夫来过,即使是认得布耶夫的邻人,也不知道布耶夫是与这个地方有关的。布耶夫不是在紧急的时候不会到这里来,而他来时也不会让人看到。
  他就在窗前坐下来,从一只箱子里找出一副望远镜,就在箱子上坐下,用望远镜望自己的住处,看到他走了之后并没有什么人进过去,他便放下望远镜,就这样隔着封尘的玻璃看着自己的住所。
  他很耐性地看着,直至天黑。
  大约黄昏的时候,就有人来了,那些人来得并不秘密,因为那是一群警察,他们冲入了布耶夫的屋子,开亮了电灯。布耶夫拿在手中的手枪垂下来了。假如是普通人,一个或者两个偷偷摸摸地进入他的屋子,那他是可以开了枪之后再过去问问题的。然而警察却不行。他只是把枪放下了,而改为举起望远镜望过去。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那些警察们简直把他的住处拆开来。他不知道他们是正在找寻什么。也许他们自己亦不知道是正在找寻什么,总之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可疑的地方,他们就尽可能去找寻了。
  他们最后把布耶夫的无线电找出来。
  布耶夫放下望远镜,在那只木箱上躺了下来。他的预感没有错,果然是出了事了。蛇山的无线电失去了联络,而这里有警察来搜他的屋子。
  究竟蛇山和这里这样远的警察怎么会拉上关系他不知道,总之他知道的就是他必须逃走了。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那里躺到晚上,当街上相当热闹的时候,才循着原路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他已经在一艘货船上,驶出了大海。
  XXX
  那是一艘非常陈旧的货船,看来日子已经不多了,也许就是因为时日无多,所以什么货都载。非法的货物,包括非法的人,这样老了,还要选择吗?
  布耶夫就是在这船上。他只是坐在甲板上的一张帆布椅子上,带着一只残旧的皮箱,而这就是他唯一的行李了,假如有风雨的话,他就得到舱底去与那些货物在一起,真的是暂避风头了。而他就像为了表明他那只箱子里并没有值钱之物似的,就放在旁边,闭上眼睛,也没有用手去执住箱子的把手,不认识布耶夫的人大概不会去碰这箱子,假如是认识布耶夫的人,更是不会去碰这箱子。他们会知道不论箱子里有着怎样大笔宝藏,都是拿不到手,布耶夫是一个危险人物,就像一条毒蛇。
  即使这条毒蛇也不知道杜雷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身边来了。
  不过,他亦不认识社雷。所以,当杜雷对他讲话的时候,他才从沉思之中醒过来。杜雷对他说:“借一个火可以吗?朋友。”
  布耶夫从半睡状态之中醒过来,看一眼杜雷,杜雷此时的打扮也是相当褴褛,像是另一个在逃的人,不过他这却是另一种褴褛。他的衣服假如是洗干净熨好,胡子刮干净,那他就会像是一个翩翩公子了。似乎他逃得急到既没有时间换衣服,也没有时间带替换的衣服。杜雷的嘴也正衔着一根香烟。
  “对不起,”布耶夫说:“我不抽香烟的。”
  “那我请你抽一根吧?”杜雷说,他从烟包取出一根香烟来递给布耶夫。
  “对不起,”布耶夫几乎是显得尴尬地说:“我说我不抽烟的。”
  “我叫你抽,你就抽!”杜雷叫道:“你看不起我吗?”
  布耶夫向甲板的了边望望!因为左边是没有去路的。只是右边会有人来,也有离开的路。那边有两个人正在凭栏望海,听见杜雷的叫声就望过来,但是随即就走开,转了身不见。
  那两个人碰见一个迎面而来的人,就低声说:“那边有人打架。”
  那个人也连忙折回,走开了。在这船上,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事情!
  布耶夫也明白这一点的,他以柔和的声线说:“朋友,你有什么地方不喜欢我的吗?”
  “我不喜欢你的箱子!”杜雷说着一脚踢向他的箱子,却踢了一个空。那只箱子就像会自己跳起来避开杜雷那一脚似的。其实是布耶夫一手抓了起来,这个学者模样的人就是可以动得这么快——像一条蛇。
  “我看你是在有意跟我为难?”布耶夫说。
  “是又如何?”杜雷作一个狡猾的微笑,“我是有意跟你为难,那又如何?”
  “为什么?”布耶夫说:“我又没有钱,你要这箱子你可以拿去,这箱子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拿去,打开来看看吧?看过了之后,只怕我求你要,你都不肯要了。”
  “我才不要你这只箱子,”杜雷说,“我要你抽我这根香烟!”
  “我不抽烟的。”布耶夫说。
  “那你就是不给我面子。”杜雷说。
  “不,不是这样的,”布耶夫说,“我的喉咙很敏感,对于香烟这东西特别受不住,假如要我抽你这根香烟,我就很辛苦了!”他还是那副诚恳的学者样子。
  “你抽一口看看,就证明你讲的是不是真话了。”杜雷说。
  布耶夫大感为难,因为他讲的是真话。他是不能抽烟的,他的喉咙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敏感性。他说:“你究竟想怎样呢?朋友,我跟你又没有什么过不去?”
  “我不喜欢你不抽烟。”杜雷说:“不抽烟的都不是男人!”
  布耶夫还是没有爆发,他仍然只是耸耸肩说:“那就算我不是男人好了。”
  杜雷笑起来:“你这个人的忍耐性倒是真不错的,我猜这就是你所认为的涵养了吧?告诉我,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现在是赶回家去,”布耶夫说,“我的弟弟患了重病,我得回去看他。”
  “呀,让我猜,”杜雷说,“你有九个弟弟,而看你的模样,你的弟弟们可能是当教师的,是吗?让我告诉你吧,我是会看相的,我知道你的弟弟却已死了,学生们也死了。蛇住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了,你用无线电也联络不到他们!”
  这时布耶夫就开始恐惧了,也许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他明白杜雷是在说什么。杜雷的意思实在是非常明显的了。他扭头望望那边的通道。他知道不会有人过来的,而他亦不是希望有人走过来或者望望有没有人走过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假动作。当他这样扭头一望的时候,他的手就向杜雷挥过去。
  他这一挥似乎太短了,即使杜雷不动,他的手指尖还是要差六寸才能到达杜雷的喉咙。但是杜雷还是跳后,布耶夫的手挥了一个空,击在那金属的墙壁上,发出“当”一声响。
  那墙壁上本来已剥落的漆油就少去了长长的一条,连下面的漆油也给刮去了。
  因为布耶夫的手比先前长了,手指尖的前头还有另外一只手指。那是一只铜的手指,其实是一把剑的剑尖,这把剑尖就是在他一挥手的时候从衣袖之内弹出。就像一条毒蛇露出了毒牙。
  布耶夫这一下却击了个空,显然杜雷是相当了解他的,早知道他会有此一着。
  “真看不出,”杜雷的嘴巴间发出啧啧的声音,“像你这样一个斯文的人,也有这样不斯文的东西!”
  布耶夫已站了起来,而杜雷也站了起来了。杜雷的手上还是没有武器。他们两个人相对而立,布耶夫守住了通路的这一边,使杜雷前无去路,被困在这地方了。
  “你究竟是谁?”布耶夫低声问。
  “你不认识我,”杜雷说,“但我可以告诉你蛇山已经不存在了,给飞机炸为平地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布耶夫又咆哮道。其实他的意思可能是不想相信这是事实。然而他又觉得这个人所讲的全是事实——非要是事实不可。
  杜雷显然不是一个寻常的人,因此布耶夫也不敢鲁莽从事了。他很小心地上前,准备看准目标才挥剑,但这却给了杜雷时间踢出一脚,踢中了他弃在地板上那只箱子。箱子通过船栏飞进了海中。布耶夫心中一阵狂怒,因为他那箱子里并非真的没有价值的东西。假如杜雷打开箱子的话,箱内亦会射出来一把小剑,只有他自己打开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他自己开箱也从来是不朝着箱子的正面的。除此之外,这箱中还有一些炸药,可以让他在失败的时候与对方同归于尽的。现在他的秘密武器给大海吞没了。这个对手,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似乎知道他的一切秘密。
  他狂怒地挥着那剑向杜雷的喉部乱扫,但没有那么容易,杜雷左闪右避,有时也可以把他这只手架开。不过布耶夫总是占了一点优势的。
  杜雷终于退倒了尽头,无可再退了。
  布耶夫忽然改变战略,那剑向杜雷的胸部一刺,“刷”的一声就刺了进去。
  跟着剑尖就给硬物阻挡住了,似乎是透过了皮肉而刺着了骨头。但布耶夫又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下一秒钟,杜雷的手掌已经拍在他这只手上。布耶夫叱出一声尖叫,因为这一拍使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把剑,皮肉给锋利的剑锋刺了进去。跟着杜雷的另一只手已抓起了一只救生圈套过了他的头,把救生圈一推。布耶夫踉跄着倒退向后,剑也从杜雷身上拔出来了。
  杜雷的身上并没有流血。
  布耶夫正在跟那只救生圈挣扎着。他现在的情况是相当尴尬的,由于救生圈把他的手困住了,假如他让救生圈跌下去,跌到腿部的时候,杜雷向他进攻的话,他就无法移动腿子而躲避了。让救生圈留在身上,他的两手虽然不能动,不过还是可以运动腿子逃走的。把救生圈托过头顶再褪出来则是行不通的了。
  他不能决定怎么做,而杜雷得意地微笑着说:“怎么样,布耶夫先生,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流血吧?很简单,下面有一片钢板,钢板上有一片水松木。你看,你的秘密我全知道了。但我生气你把我一套名贵的西服也破坏了。”
  布耶夫决定让救生圈落下去,但就在救生圈还未离开他的双手时,杜雷就发动进攻,一拳击向他的脸上。布耶夫踉跄地退后,但救生圈使他的动作很不灵活,虽然躲过了第一拳,却闪不了第二拳。这第二拳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的牙床,使他整个人飞了起来,飞过船栏,跌进了海中。
  杜雷站在船边看着。他看见布耶夫在水中冒起来了,却是那只救生圈使他浮上来的。这救生圈刚好使他倒插在水中,不能翻转过来。救生圈就是有这个毛病,假如你是头上脚下在水中,你就非常难会倒转过来。然而假如你是脚上头下在水中的话,那你是更难翻正过来了。
  布耶夫的腿子在踢着。
  船是仍在行走之中。杜雷看着布耶夫连同救生圈流到船尾,被转动着的螺旋桨吸进去了。杜雷看着船后那沸腾似的水面,他看不见布耶夫再浮出来了。
  杜雷走到另一边的栏边两个人的中间,也扶着栏杆,与他们一起望海。他说:“已经没有蛇了,最后一条蛇已经掉进海中,我猜蛇是不会游泳的吧。”
  “除非是一条水蛇。”其中一人说。
  “但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杜雷说。他是有同伴在这船上的。
  XXX
  杜雷走进那间房间里,小江从一堆文件的中间抬起头来。
  “有什么事情吗?”小江问道。
  “我听不到有什么消息。”杜雷说。
  “什么什么消息?”小江问道。
  “关于卡丝美的消息,”杜雷说,“我的意思是那个假的公主——我的意思是,她的国家的情形。”
  “我猜你真正关心的还是她的情形罢了,”小江说,“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她很安全。而我们也成功地在那里设立了一个分部,有不少逃到那里去避难的人已经给我们追上了。”
  “那个表兄弟的阴谋怎样了?”杜雷问道。
  “你没有听到消息吗?”小江问,“呀,对了,消息是没有公布的。那位表兄弟嘛,他已经起程到外国去留学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学者,不是吗?”
  “哦?”杜雷说,“我猜他这一次留学是会很久的了?”
  “你以为他会再回去吗?”小江说,“这就是等于变相的放逐了。而且我相信他亦不会活得很久。”
  “你是说你会帮助老头子——?”杜雷问。
  小江瞥了他一眼:“别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吧,我们是不干那个的。我不过是这样猜想;假如老头子要肯定他不会回来,那么最佳的办法就是把他杀掉了!这是政治,坦白讲,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同情任何一方面!”
  “唔,”杜雷说,“这也算是个解决了。以后大概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但是在别的地方,在别的人身上,”小江说,“还是会发生同样事情的,因为这是一个充满了人类的世界,人类就是喜欢做这种事情的。假如你想看看世界上最丑恶的面孔,看看人类的面孔吧。不过,当然你的心目中是有些美丽的面孔的。你是想来问她的消息,很好,我让你看看这张美丽的面孔吧!”他扭开了一个掣,他那只巨大的电视幕又出现画面了。他说:“她三小时前在非洲访问,你看,背景那些黑面孔实在并不那么难看,起码他们的头脑单纯一点。”
  杜雷可以看到那位美丽的公主正由一些政要陪同参观一条小村子。
  “但这不是她呀,”杜雷说,“这是真的。”
  “呀,对了,”小江说,“只有你一眼可以看得出来。”
  “那个替身,”杜雷说,“还是在做着替身?”
  “是的,”小江说,“这是她自愿的事情。你有空看看电视新闻吧,因为那是唯一看到她的方法了。她是公主,你是平民,很可惜你甚至不能写给她一封信。”
  “我猜是的,”杜雷叹口气,“你这里有酒吗?”
  (完)
  Q群7649715中国武侠小说,古陌阡25.10.9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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