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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萧玉寒《黄石公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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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玉寒《黄石公传奇》
    (岳麓出版社,1994年)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日月乾坤

  第一章 立主定国 惊天买卖
  日落月升,泰山之巅,光华万里。
  在泰山极顶峰上,如银月色之下,一怪一奇的两位男子,面对面而立,彼此的视线却并非对视,而是天际浩瀚无极的星海。
  怪男子蓬头垢面、袒腹跛足,左手拄乌黑拐杖,右手按着浑圆的大肚子,向东面天际而望。
  奇男子却是一位风华正茂的青年人,挺立峰顶,目如朗星,正向西面的极远处眺望。
  山风甚劲,何况是泰山的极顶峰,等闲之辈站于绝顶,休说凭眺,就算站稳,也艰难之极。
  一怪一奇两男子却凝然挺立,呼啸的劲风在他两人身边扫过,就如轻风拂痒,悠然舒适极了。
  两人寂然无声,凝然伫立,极目远眺,直到圆月从西面移到正中,月下身影消失不见,依然纹丝不动,单是此等凝神屏气的定力神功,普天下也便无多少人可以达到。
  当月临正中,形如银盘,悬于天际的一霎间,那面向东面的怪男子忽然发声道:“石公兄弟,你看到什么了?”
  那奇男子原来便是黄石公,只见他神色不变,依然凝神向西面极目远眺,就如根本没听闻那怪男子的话似的。
  怪男子忍不住又问了一次,黄石公依然毫无声息,怪男子按捺不住了,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怪道人说名师出高徒,也不愧是黄石龙脉的传人,一位名师九天玄女,再加一座绝世黄石龙脉,终造就了一代玄机大师黄石公,就凭这等与天地合一的空灵意境,我李铁拐便自叹弗如了。但我的石公兄弟,好歹也得说说,你于此泰山之巅,尊从师训,月圆之夜,凝观天象,又发现了什么?”
  原来这怪男子,便是当世的一大奇人李铁拐,他自在谷城汉水之畔,与九天玄女和黄石公师徒分别后,因不敢忘却九天玄女的嘱托,于天机逆转之际,相机助黄石公一臂之力,因此今晚便与黄石公同伫立于泰山极顶峰上了。
  不过李铁拐忽然发觉,自别后的十数年间,黄石公竟已今非昔比,不但已从小娃儿变成青年汉子,且功力深厚,天机玄学更突飞猛进,就连他这位已成半仙之体的李铁拐,于此天机玄学上亦自叹弗如,因此李铁拐忍不住倒先行向黄石公请教了,他本来便是一位热血男儿,对此事涉天下苍生的天机大事,岂会不求知若渴?
  此时但见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铁拐老兄,石公兄弟倒想先听听你的高见。”论辈份,李铁拐学道虽比黄石公早一大截,但黄石公是九天玄女唯一尽传其衣钵的关门弟子,李铁拐得道于老子的玄门之学,论辈份须尊九天玄女为师叔,因此他与黄石公亦算是同辈,他称黄石公为“兄弟”,黄石公称其为“老兄”,江湖道上倒也贴切之极。
  李铁拐一听,不由怪笑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是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九天秘笈中天机、人间、地脉三大道已尽得所传,我老黑拐无师自通,哪有你这等天大福缘?你这是故意来考究我老黑拐么?”
  黄石公道:“不然,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石公岂敢考究李铁拐前辈,乃诚心向你请教矣。”
  李铁拐一听,不由点头微笑道:“严于律己,谦于待人,很好,果然不愧为黄石龙脉的后人,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
  李铁拐一顿,又哈哈一笑,道:“既石公兄弟不嫌我老黑见识浅陋,我便来个胡说八道,休要见笑,老黑的用意乃抛砖引玉矣。”
  黄石公微笑道:“李铁拐先生乃得道之人,胡说八道中亦有独到之处,黄石公洗耳聆听呢!”
  李铁拐呵呵一笑,大头一仰,视线投向东面天际,神色渐转怆然,接而又变得慷慨激昂,忽然朗声的吟道:“天际白玉京,十二楼王城,道学贯我顶,辗转求长存。游历世间乐,欲穷治乱情;天地睹一掷,东海月华明。烽烟起西廓,扫地如长鲸。呼吸走百川,六国瞬间倾。心知不能语,无奈栖蓬瀛。弯弓射天狼,挟矢不胜情。逢君论天机,肃穆泰山顶。沙尘暗浮海,草木杀气惊。星辰无光彩,白骨成丘山,苍山血泪凝……哎,天下运如此,夫复何言!”
  李铁拐吟至激愤处,忽然长叹一声,欲语难言,神色悲怆,溢于言表。
  黄石公深知李铁拐刚才所吟,已道出“秦必灭六国”的天机运势,他有感于天下苍生因此惨受血光之劫,心中悲愤,竟连道家无为然后无畏的要旨也忘记了。
  黄石公微微一笑,忽然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天机运势虽然如此,难道便不可以先顺其势,然后促其逆反么!”
  李铁拐一听,他本亦得道之人,刚才心神偶尔震荡,但瞬即平静,霍然悟道:“不错!这便是无为然后无畏的道家要旨矣!石公兄弟果然不愧为道家老祖的徒孙儿!”李铁拐一顿,又道:“但老黑委实不明白,暴烈如秦国,堪称天怒人怨,为甚竟可得天独厚,占此先机?石公兄弟请释我老黑之疑。"黄石公道:“此事貌似玄幻,其实亦很简单,因为天机、人间、地脉三道,秦国已占其二,所以其得天下,已是天机大势之必然矣!不过秦国虽得天下,为时亦必极为短暂,因为天机、人间、地脉三道,所占乃天机、地脉二道,独欠人间之道,必难长久。”
  李铁拐道:“欠了人间道,为甚便不能长久?”
  黄石公道:“按九天秘笈卷首篇论,天机不如地脉,地脉不如人间,乃指一人一家一国运之长久而定,天机、地脉可创立基业,但保业却须靠人间之道,因此又有民可以载舟,亦可覆舟之论,而民亦即人间之道也。”
  李铁拐道:“若人间道即天下百姓苍生,则秦国失之久矣,果然未占人间之道,但秦国巳占天机、地脉,却如何判断?”
  黄石公目视西方天际,凝神屏气,默运其九天无为真气,求索天地之三元之运。他的九天无为真气,乃九天玄女独创的内功心法,其中包含老子的无为神功,以及九天玄女的独门九天玄功,因此又称为九天无为神功。
  黄石公凝神屏气,默运九天无为神功,于浩瀚无极的乾坤中,求索天地间的三元之运,好一会,方肃然道:“九天秘笈道,天有象,地有形,若上下而成一体,则星吉地吉,星凶地凶,所谓天光下临,地载吉凶也。又按目下九星旋运,天枢星主天下之机要,恰好转临秦土,因此秦国恰占天机,此乃浩瀚乾坤奥秘所定,不以地脉及人间两道所能转移。”
  李铁拐道:“那地脉之道又如何判断?”
  黄石公道:“泰山乃极东之地,西望极地乃昆仑,昆仑为四极之祖,分流三干。北千出河北,入云中,越九嶷雁门,回南而为太原帝丘、太行恒山,派九河,东北渡辽海;中千出河南,自秦地三回,入丰沛晋地,派生伊河、洛河、汉水、泗水,再入于海;南千出江南,自陕而右分,出西鄙,回巴蜀,越荆衡,入黔中;东耸为匡庐,北渡闽粤三吴,自浙右入海。地脉通曰:因山以定水,因水以别山,随其形势而分,因形势以推其气。而昆仑三千中,以中干为至尊,至尊四极之祖,而定地之四极,汇八方之气,秦国恰处中干龙脉三回之地,当天枢星运移秦地天际时,秦国一统天下的时机便降临矣!”
  李铁拐一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无奈但又心有不甘道:“按石公兄弟所判,秦国一统天下,势所必然,但天下苍生亦必然受苦更堪,我辈中人,既已洞悉天机,又岂能坐视不理?好歹也得想个妙法,令秦国一统天下的运势逆转也。”
  黄石公一听,微微一笑道:“此为恩师九天玄女未了之愿,黄石公岂敢怠忘一二,况且师傅已预为布局,日后必能启导天机再度逆转,李铁拐先生稍安毋躁。”
  李铁拐怪笑道:“当日你师傅九天玄女,的确在嵩山少阳、太阳两峰上,布下以龙脉汇聚反秦血煞大法,但当日九天玄女亦隐示,凭此尚未足令天机再度逆转,未知后来尚有甚妙法布下?”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不错,当日师傅临别之时,亦曾向石公喻示,嵩山陈氏、吴氏两大龙脉,受其地力及血脉根基所限,仅能起启导天机逆转之作用,若要令逆转的天机成为大势,及进而令天下由乱再入大治,则尚须更强盛之大地龙气推动,此事师傅果然已布下妙局,但其旺发尚须假以时日也。”
  李铁拐一听,大喜道:“九天玄女乃九天秘笈使者,她布下的妙局,必定灵验无比,惊天动地,但未知是否可向我老黑透露一二?"黄石公呵呵一笑,道:“李铁拐先生应知已知,不知者似暂未应知也,老子祖训道无为方致大巧,无知才达精通境界,铁拐先生得道远早于黄石公,难道连此点亦忽然忘却了吗?”
  李铁拐眨了眨眼,怪笑道:“是,是,老黑今晚想必被天象所惑,心潮激荡,竟连吾道本旨亦忘记了,天机不可轻泄;不问也罢……”李铁拐一顿,却又忍不住道:“不问便不问了,但石公兄弟日后有甚去处?这并非不可轻泄的天机吧!”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其实铁拐老兄不过是明知故问,石公此行,自然与师傅的布局有关也!但具体如何,尚须随机应变,行踪尚难确定,铁拐老兄切勿见怪。”
  李铁拐闻言亦哈哈一笑道:“老黑自然知道,你此行事涉天机运势,至于你的行踪,老黑大概尚可预知一二吧!”
  黄石公微笑道:“知者应知之事也,既然已知,又何必再问?”
  李铁拐大笑道:“好,好,不向,不问,总之你记住,有用得着我李铁拐之时,只须你的九天无为神功,千里传音,叫三声老黑拐,我老黑自然便会降临也!”
  李铁拐话音未落,手拄的乌黑铁拐向山地一顿,身如烟云,凌空而起,疾飘而去,眨眼不见踪影。
  黄石公目睹此无尚道家身法,不由暗佩道:“九天玄女师傅临别训导,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言半点不差,就与李铁拐先生相较,我黄石公于天机玄学上,或许稍胜一筹,但若论在人间腾挪变化的本事,李铁拐先生便比我强多啦!”
  黄石公这般转念,当下更引为警诫,日后在江湖行走,绝不轻举妄动,傲视天下。
  黄石公谨遵师傅九天玄女的训示,当晚与李铁拐会合,同登泰山极顶峰,实地夜观九洲风云大势,践诺师傅未了之愿,以九天秘笈之学,造福天下苍生的大志因此更为坚贞。他也不再在泰山逗留,连夜掠下山来,径直向秦国地域进发。
  黄石公此行入秦,乃仿效他的师傅九天玄女,实地堪察天机异兆,然后再相机行事。
  其时秦国疆土,横跨西北直至中原。黄石公离开泰山地域,向西北面进发,不消二日,便已进入秦国地域了。
  黄石公循其师九天玄女的足迹入秦,但他却没再费时去查察秦国的民生,因为他已确知秦国无论如何处政暴烈,秦国百姓如何处身高压,暂时均未足动摇秦国一统天下的运势,因此他亦只能随机而行,顺势而促其演变。
  黄石公着急的,倒是秦国本身的根基运命,这点与日后的天下大势演变有莫大干连,可惜黄石公对此知之甚浅。
  黄石公的求知欲极强,他决定探究的,便无休无歇,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
  他在秦国民间四处奔走,寻幽探秘,拜访当地的异人隐士,终于弄明白秦国的来历,亦即其本身的根基奥秘。
  原来战国七国中,秦与晋国是唯一的同宗,其祖同为飞廉,飞廉有子襄公、叔虞。周穆王时,有八匹骏马,一叫绝地、二叫翻羽、三叫奔霄、四叫超景、五叫逾辉、六叫超光、七叫腾雾、八叫挂翼。飞廉率两子襄公、叔虞,同为周穆王驾御此八匹骏马。
  周穆王常乘此八骏之车,游行天下,车辙马迹,无处不到。飞至昆仑,与西王母相遇,设宴于瑶池,款待周穆王,饮的是玉液琼浆,吃的是龙胞凤脯。飞廉及两子襄公、叔虞有幸叨光,得尝此绝世仙家之宴。
  周穆王却因此乐而忘返,连江山也不要了。当时有徐偃王在周作反,西王母对周穆王说:“快速回吧!,不然,江山便是他人的了。”
  周穆王无奈,才命飞廉及两子驾御八骏之车,飞返周土,又令飞廉率两子平定徐偃王之乱,奏捷之日,因飞廉两子襄公、叔虞建有奇功,周穆王重为封赏。
  周穆王封襄公为秦侯,封地为雍州(即今陕西凤翔县),这便是秦国的始祖。
  周穆王又封叔虞为晋侯,封地绛州(山西翼城县),这亦即晋国的始祖发祥地,后来晋一分为三,是为魏、赵、韩三国。加上原存的秦、齐、楚、燕四国,并立为战国七雄。
  上述不但是秦、晋的国运根基,而且亦是其余五国的渊源奥秘,因为,黄石公很快便发觉,秦国为甚首先灭赵、魏、韩三国的奥秘所在了。
  黄石公在秦国地域寻访查察数月后,便突然听说当今的秦王昭公,命大将王翦、王龁及王孙异人,统率十万大军攻赵,企图一举把赵国灭掉。
  黄石公闻讯,便萌入赵之念,因为他打算实地察视,秦国是否已足具一举统一天下的根基实力。
  黄石公入赵后,不料却遇上赵国的一位奇人,他姓吕名不韦,此人竞精通相学,特别是对世人的本命贵贱、吉凶祸福,其功力之深,今黄石公亦喷喷称奇。
  当时秦国攻赵大军浩荡而近赵境,安下营寨,先令人巡哨,哨子回报道:“离此地五十里,地名漳河,有守将李维叔守城,城门紧闭,城上旗帜鲜明,显然早有准备。”
  秦军大将王翦道:“赵军既有准备,不可轻敌,秦军远途而至,若轻举妄动,恐中其奸计。”下令哨子先探清虚实,再作定夺。
  这一面漳河城守将李维叔,知悉秦迫大军压境,先下令三军紧守城门,又差人飞报赵王,报说秦大将王翦、王孙异人等,领兵十万,侵入赵境,已距漳河城五十里外扎营。
  赵王闻报,急忙升殿议事,其时的赵王为孝成王赵丹。赵丹对文武君臣道:“秦强赵弱,彼众我寡,秦将王翦善用兵,今犯我境,势难抵敌,卿等有何退兵之策?”
  上大夫蔺相如道:“秦兵远来,人倦马疲,深入重地,不熟地形,此兵法之大忌,可差人密领城兵三万,从蒲吾僻地,兼程前进,偃旗息鼓,两路埋伏;然后再遣大将神兵拒敌,我大军一到,秦军必空群来迎,却令奇兵暗入秦军后方,掳其辎重,分其锐势,令其首尾难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秦军必败无赵丹一听,欣然道:“蔺大夫之言甚妙,寡人依计行事便了!”
  于是赵国派出公孙干将军,领奇兵二万,由蒲吾小路,先行埋伏,又派大将军廉颇统兵五万,及谋士王匡,副将尹纶,赶赴漳河迎战秦军。
  赵军逼近漳河城,安下营寨。第二天,廉颇亲自披挂出马,指名秦将王翦答话。两将在阵前相遇,廉颇道:“秦独霸西北,与赵国并无仇怨,为甚屡犯我赵境?不怕全军覆没么?”
  王翦道:“汝赵国乃偏邦小国,不知自量,竟敢抗拒我大秦!”
  廉颇大怒,挺枪直取王翦,王翦挥刀相迎,二马相交,战不到三十回合,廉颇拖枪便走,似不敌王翦的神勇。
  王翦却勒兵不追,但秦军副将王龁在高处见廉颇败走,随即挥动人马,鼓噪长驱追赶。王翦忙制止道:“颇非真败,恐有但王龁自恃乃秦昭王重用之将,竟不听王翦之言,催令三军疾进。秦军追击赵军不到十里,忽有后军哨子飞马来报,赵军从两路夹攻,劫破后营,抢掳辎重,连在后营监军的王孙异人亦掳去了。王龁一听,大惊失色,急忙调军回救。正当秦军回援时,廉颇把旗号一展,赵军五万精兵卷地而来,如翻山倒海,势如破竹。秦军大败,中途又遇偷袭秦军后营的赵将公孙干,前后两路攻来,势不可挡,秦军溃不成军,王龁、王翦死战,方能脱身,直退回秦境五十里,才稍稍稳住残兵败将。
  王龁、王翦率残兵退返秦国,入朝领罪。
  秦昭王怒责王龁、王翦道:“汝二人既失军马,王孙又被掳去,有何面目见寡人,来人,把二人推出去斩了!”
  秦国安国君一听,即出班奏道:“王翦乃秦之名将,屡建大功,今若斩首,失此股肱,于国不利,于王孙更无裨益,赵国知我国中无大将,王孙处境势必更堪忧,望秦王三思。”
  秦昭王并不愚蠢,他一听便趁势道:“既安国君求情,那就免汝二人死罪,但王龁擅作主张,不听主帅之命,致有此战之败,降汝为庶人,永不录用,王翦身为主帅,监军被掳,损兵折将,其咎亦难辞,姑念汝有功于国,降职留用,待罪领军,以图后效!王龁、王翦二人连忙谢过秦昭王不杀之恩,站到一边,不敢作声。”
  秦昭王又向君臣道:“如今王孙被赵国掳走,如之奈何?”
  有辩士牛西出班道:“王孙被掳,暂难讨回,不若修书一封,待微臣入赵,陈以利害,赵国必不敢难为王孙,然后徐图营救。"秦昭王大喜道:“依卿之议,寡人即便修书一封,派卿入赵,陈述寡人暂罢兵之意。”
  当下秦昭王修书一封,令牛西立刻入赵,巧与赵国周旋,务必保住王孙异人的生命。
  另一面赵国廉颇大获全胜,收军押解异人返都城邯郸。
  赵王大喜,重赏廉颇,犒劳三军,当庭怒斥异人道:“汝祖无道,屡次犯我赵境,今番被擒,有何话说?推出去斩了!”
  大夫蔺相如乃精明之士,一听连忙出班劝阻道:“赵王不可,秦国势强,赵国力弱,若斩异人,则秦必大举兴兵,赵则危矣,若留异人于赵国为人质,秦国必投鼠忌器,不敢对我用兵,则赵国可保太平。”
  赵王沉吟间,忽报秦国有使者求见。赵王令宣进见。秦国使者原来便是辩士牛西。牛西拜见毕,即向赵王呈上秦昭王手书。
  赵王拆书细阅秦昭王手书,道:“秦王稷书呈赵王丹:秦与赵本为一姓,异人乃王孙,一脉相源,今不慎被俘,命悬旦夕,兹愿罢兵以修旧好,但望早赐释归,生死骨肉之情,望王亮察。”
  赵王宣牛西近前道:“汝秦王既知秦赵本为一家,为何屡犯赵境?异人虽受擒,未忍诛戮,汝有何辩解之情?”
  牛西朗声道:“秦、赵虽原一姓,但国势自有强弱,则必有相争,若赵国强势于秦,岂会安于本份,而不图进取?此乃国存之道也,望赵王谅察。”
  赵王丹一听,问牛西道:“汝在秦任何职守?”
  牛西道:“微臣在秦不过忝居微末之位。”
  赵王叹道:“微末之臣亦有此胆识,可谓用之其人矣,你且先退下,于驿馆等候,寡人不日自有处措相告。”
  当下牛西先行拜辞出殿,在赵都驿馆中等候消息。
  赵王向群臣询道:“如何处置异人?是杀是放,卿等有何高见?”
  群臣有主张杀的,有主张放的,莫衷一是,难于取舍。
  大夫蔺相如却道:“不放亦不可杀。”
  赵王道:“为什么?”
  蔺相如道:“杀则必惹刀兵之祸,但放亦难免一战,若把异人留在赵国,作罢战之人质,则秦国必不敢轻举妄动矣。”
  赵王喜道:“蔺大夫之言甚合寡人之意,依此处置便了。”当下赵王修书一封,交与秦国使臣牛西,回秦覆命。
  赵王又对赵将公孙干道:“汝监异人于私邸,不可纵失,亦不可拘禁过严,更须善待之,一切务须谨慎从事。”
  赵将公孙干领命,带异人返其府第,他与秦国王孙异人并马而行,路经街市,立刻便引起街旁人丛中二位奇人的注意。
  此人年过四十,戴一顶商贾的头巾,样貌平平无奇,但双目却闪灼生光,似乎目力极之厉害,他是赵国阳翟人,常于赵都邯郸营商,姓吕名不韦。
  吕不韦本来静静的站在街旁的人丛中,以避让驰近的快马,当公孙干和秦王孙异人并马在他眼前驰过时,吕不韦的目光投在异人的身上,心中一阵激荡,一句妙语不由冲口而出道:“当真奇货可居也!”
  吕不韦无意中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却立刻引起另一位奇人的注意,这人年值青壮,满脸风尘仆仆,似乎已游历了不少地方,他距吕不韦本来近十数丈,吕不韦脱口而出的一句,本来声音极微,普通人就算在他身边亦决计听不清楚,不料这人耳力之佳,已达可听飞花落叶的境界,吕不韦的话,竟点滴不漏的钻入他的耳中,他眼神霍地一亮,投在马上异人的目光,改而疾落在吕不韦身上,心中暗道:天下间果有卧虎藏龙,说话人相鉴术之精,只怕并不在自己之下,匆匆一瞥间,便被他窥透数十年后的惊天奥秘来了。
  原来这位青壮男子,便是闻报秦攻赵,匆匆赶到赵都邯郸的黄石公。
  黄石公在邯郸城中四处走动,查察天机所兆赵、魏、韩等行将被灭的奥秘,刚巧在街上遇上公孙干押解秦王孙异人返府第软禁。
  黄石公在人丛中向公孙干和异人一望,但觉公孙干骨格平平,虽贵为赵国大将,但亦仅此而矣,并无多大贵气,因此他的目光在公孙干身上一溜便过去了。
  黄石公的目光转到异人身上时,心中不由突突一跳,但见异人鼻梁高挺,耸如山丘,双目长而宽,天庭宽阔,两边山林位隐隐紫气扬溢,心中不由暗道:“隆准长目,天庭广阔,已是王者之相.再者其两边山林位旺气已现,祖宗必已得风水龙脉,虽然旺发之期尚未至,但不出二代,必定荫生帝王血脉,届时龙脉旺发,便是其一统天下之时矣!”
  黄石公心念电转之际,忽闻一声“奇货可居”,循声一望,立刻便发现了发声之人,心中便又一动,暗暗留意那人的动静,因为他发觉那人竟亦窥透异人身上潜藏事涉天下祸福的惊天奥秘。
  公孙干和异人的座马很快便过去了,达官贵人伙同出游返府,这在赵都邯郸城是寻常事,人马过后,也没惹起赵人的多大注意,街上也很快回复平日的喧闹场面。
  黄石公在赵都邯郸四处奔走了大半日,不觉也感饥渴,他自小便独立谋生,于人情世故上,比其师九天玄女便精明多了。
  他未入酒馆,便先计算一下身上的银两,是否足够付账,若不够,他随便买三几块干饼一碗茶水,也便算一顿了。
  他知道行走江湖,吃喝住三样,若缺了银两,那是决计寸步难行的,因此他自独闯江湖后,替人堪察几宗运命,对方能付得起的,他也照收不误,但若付不起的,他自叹一句财运不济,也就算了,绝不去刻意强求。
  此时九天玄女巳隐世多年,黄石公独闯江湖也有几年岁月,因为他心性祥和,凡事绝不强求,在江湖上仍寂寂无名,除了一代异人李铁拐外,知道他是九天玄女嫡传弟子的,竟绝无仅有。
  世人对他的冷漠,黄石公毫不为意,反而乐得自在逍遥。
  但自遵师训,与李铁拐同登泰山夜观天下大势这一晚后,黄石公的心潮便被激荡起来,他但觉得,于此天下行将剧变之际,他再不能坐视无为了。
  黄石公施施然的走进一家酒馆,因为他确信自己身上的银酒馆中高朋满座,且多半是邯郸城赵人,因为人人均在兴高采烈,高谈阔论赵将廉颇,如何打败了秦国将军王翦,而且把秦国的王孙异人掳作人质,从今之后,秦国必定不敢对赵国用兵,赵国可享太平岁月了。
  黄石公甫踏进酒馆,酒馆中赵人的议论,便一一钻入他的耳中,黄石公不由微叹一口气,暗道:赵人未免高兴得太早了,焉知天下大势行将剧变,天下势必尽归于秦?黄石公心中忖念,但他心中决不会轻露,因为就算他坦白道出,听到的人也必定以为他是疯了。
  黄石公心中的忖念一闪而过,因为他突然发觉,刚才喊出“奇货可居”的人,亦恰好在这酒馆用膳,与他同桌的尚有一位老者,两人正悄声低语着什么。
  黄石公瞥一眼那老者,但见此人相貌奇特,骨瘦如柴,但目中蓝光闪灼,触之令人心寒,显然此人的内外功力均已达潜藏不露的上乘境界了。
  两人正以腹音传话,酒馆中庸庸之辈自然无人可以昕闻,但黄石公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他是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无为真气的修为,已达无远弗届的境地,他心念甫动,无为真气便聚贯于耳,此际便连飞花落叶,亦休想逃出他的听觉了。
  黄石公也没太接近那两人,他随便拣了一个相距二、三丈远的座位,便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他一面应付店小二的招呼,另一面却捕捉住两人正说着的腹语,这等一心二用,一气两发的功力,是得道老祖老子李耳门下的独门绝技。
  只听那戴商贾头巾的的中年男子道:“师傅,请问耕田之利有多少?”
  那骨瘦如柴的老者道:“十倍。”
  商贾头巾的中年男子又道:“买卖珠宝的利钱若干?”
  骨瘦如柴的老者道:“可达百倍。”
  商贾头巾中年男子微笑道:“若立主定国,所赢之利又如何?”
  骨瘦如柴的老者目中精光一闪,道:“如此则无可估量矣,不韦,你莫非有甚惊人大计么?”
  原来这戴商贾头巾的中年男子,便是那位失口叫“奇货可居”的赵人吕不韦。吕不韦微微一笑道:“营商劳心,耕田劳力,其中的利钱可以计算,但如今秦国王孙异人被囚于赵,此人有王者之相,日后必是大贵,若把金钱投资在此人身上,他日事成,必可赢利无数也!”
  那骨瘦如柴的老者原来是吕不韦的师傅,姓许名负,是一位隐世奇人,据说世人但能得他指点一二,荣华富贵皆易如反掌。此时许负一听徒弟吕不韦之言,微一沉吟,便又以腹音向吕不韦传话道:“虽然有望,但此事艰难之极,若成功,则可为王为侯,若不成功,乃家破人亡之奇祸也,你务须慎而重之。”
  又听那吕不韦从容不迫的一笑道:“师傅放心,不韦以风鉴奇术,细察异人形相,但见此人印堂隐有紫气,紫气者乃王气之相也,日后必然富贵无比,就算以重金投之其身上,亦值得之极。”
  许负沉吟道:“形相只其一也,你可有细察其山林位如何?”
  吕不韦闻言不由微一怔道:“匆匆一瞥间,不韦被其印堂紫气所震撼,那山林位并无细察。”
  许负一听,便叹了口气,道:“不妙!不妙!大大不妙!”吕不韦吃了一惊道:“师傅,有甚不妙?可别危言耸听啊!”
  许负微哼一声,道:“不韦你虽然学有所成,甚或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但你唯一弊端乃急功近利,因此往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此实乃吾道中之大忌也,须知山林位亦即风水位,风水得否,又定人生死贵贱,而人之形相乃根基也,有根基而无风水仅可保不失,欲求大贵则艰难之极,有风水而无根基却可望小富小贵,风水与根基两者关系玄妙之极,你连此点尚未考究明白,便欲以风鉴术去求取大富贵吗?不但可笑,且必艰难之极。”
  许负以腹音传话,黄石公听他的口气,似对其徒吕不韦有点不满,因而有离去之意,不欲插手此事。
  果然吕不韦亦瞧出师傅许负之意,他忙传话道:“师傅放心,不韦谨记师傅教诲,这便先去堪察异人的祖宗王陵风水,再作定夺,此事必可大功告成,亦可以此宏扬师傅的绝世风鉴奇术也!”
  许负似对吕不韦的后一句话很受用,他的精瘦脸颊因而也露出一丝笑容,但一闪即过,忽地霍然而起,沉声道:“你行走江湖已数十年,一切当可好自为之了。”话音未落,许负身形一晃,转瞬不见踪迹。
  酒馆中谁也没留意吕不韦师徒二人的动静,许负离去的身法快如鬼魅,更未惹人注目。
  黄石公是唯一的例外,因为此时他的无为真气已贯聚于耳,他就不用目视,单凭听声辨影,便已知许负是以绝顶轻功离开了。
  黄石公不动声息,一面吃着酒菜,一面留意吕不韦的动静。稍一会后,只见吕不韦匆匆结了账,便步出酒馆去了。
  黄石公也立刻结了帐,走出酒馆,跟踪吕不韦而去。
  只见吕不韦一路向邯郸的西城问走去,不一会便出了西城门,来到郊外,他的身形忽地加快,疾如闪电般向西面射去。
  吕不韦的行踪,被黄石公紧紧的盯着了,吕不韦的身法虽快,但与九天玄女亲传黄石公的“玉娇龙”步法相较,显然尚差一截,因此黄石公在吕不韦后面,不必换气,便可以保持住相距半里的路程。
  吕不韦这一路向西面疾行,有山过山,有水渡水,不消半日一夜,竟已潜入秦国都城咸阳东郊了。
  黄石公一直跟踪吕不韦西行,他但认准一个目标,便决不会半途而废,他估计吕不韦此行,必与那“奇货可居”的秦国王孙异人有关,而且必定是事涉异人的祖宗风水,因为吕不韦被其师许负警醒,忽然也急于堪察异人的祖宗风水,然后才能作是否投下重金,作那“立主定国”惊世的买卖。
  黄石公的功力较之吕不韦,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这一路跟踪下来,吕不韦根本毫不知觉。
  吕不韦一路疾速潜行,不久便抵达咸阳东郊三十里的一座山前,他向山上略一凝望,竟毫不迟疑,迅疾的掠上山去。
  黄石公在吕不韦后面,相距约莫五里,因此黄石公跟踪到山前时,吕不韦已掠上山巅去了。
  黄石公运目一看,但见此山宛如一匹苍黑色的卧马,高达五百丈,山势矫健,山上树木葱龙,团团云雾,遍山笼罩。
  黄石公虽然不见吕不韦的踪影,但估计他是从山的东面掠上去了。他微一沉吟,便向南疾奔,再中途绕向西面,从西面转到北面,这才疾如箭矢的一掠而上。
  黄石公深知吕不韦将有惊人举措,但尚未彻底查证清楚时,黄石公不欲与他正面相碰,因此他与吕不韦反向而行,掠上山时,便恰好在吕不韦的背后了。
  黄石公从北面掠上山巅,他自与师傅九天玄女分开后独闯江湖十数年,不但“玄女秘笈”奇学精进,武功一道也已精湛无比,这区区五百丈山峰,根本就不在他的眼内。
  黄石公纵身一跃,掠上山巅,又迅即隐身于一座巨石后面,运目力四面一瞧,不由暗地赞叹一声。
  但见山上幽邃秀丽,山下渭水如带,原陵起伏,四周遍布清泉,遍体雾气蒸腾,隐隐一派洞天福地。
  黄石公暗道:“此山远望形如苍黑卧马,有利有势,山上必然潜伏卧马形龙脉,看来那秦国王孙异人,其龙脉发祥之地,必在此卧马山上,倒不可大意了。
  当日自黄石公登临此卧马形山脉,因为古称黑马为“骊”,黄石公沉吟间,东面十里远处,忽然有人影迅疾一晃,虽然那人影疾如飞鸟,但黄石公此时无为真气充盈,遍布耳目,不但落叶飞花难脱他的耳朵,蚊蝇掠过也休想逃脱他的眼睛。
  黄石公心中一动、暗道:那人影必定是从东面上山的吕不韦,他看来极熟此地情形,只须盯着他的动静,秦国的风水发祥龙脉,自然便不难发现。
  黄石公这般思忖,便疾忙闪身而出,借山峰中巨石树木的掩蔽,一路向东面潜掠而去。
  黄石公隐身于一块大石后面,举目向前面一瞧,只见那人影果然是吕不韦,此时他正伫立于一座奇特的墓前,沉吟不语。
  一会后,吕不韦又转向西南面咸阳方向望去,忽地呵呵一笑,情不自禁的得意叫道:“秦惠王啊秦惠王,你虽然占得此大地龙脉,贵荫子孙成皇,但恰恰巧与吾吕家祖墓连成一体,嬴姓贵即吕姓贵,相辅相承,双双合璧,共享天下,妙不可言!”
  吕不韦喃喃自语,他根本不知黄石公就隐身在他后面五里,狂喜之下,直道心声,但话音未落,他似乎意犹未尽,腾身而起,向西南方向疾掠而去。
  黄石公微一沉吟,他已意料吕不韦西南行的目的了,因此也就不再跟踪而去,反而现出身来、掠近那座墓穴,负手而立,凝神而望。
  只见这座墓穴似倒悬金钟,又恰如乾坤倒吊,墓穴方圆近三十丈,高达四丈,墓前石犀、石虎龙蟠虎踞,显得异常刚毅沉厚、豁达昂扬。墓的东北乃石川河,墓的东南乃渭水,墓的西南乃泾河,三河四面环绕,犹如墓戴金环状。
  黄石公再向墓四周一望,但见卧马山四周,并无山峰屏障,更显卧马山突兀孤傲,鹤立鸡群,气派非凡。
  黄石公却微叹口气,道:“惠陵!惠陵!好一座惠泽子孙血脉之陵,此穴得三水环绕,世所罕见,当主国土绵长,秦国王陵赢姓,必出一代帝皇,一统天下矣!但按那秦国王孙异人之相,断非一统天下的帝皇大格,且其寿不长,焉能一统天下,嬴姓子孙,何者为帝皇之相?”
  黄石公绕墓飞旋一周,忽尔又喟然叹道:“可惜啊,可惜!点穴之人千着万着,竟棋差一着,墓周水绕,九曲回环,固主国土绵长,帝皇之象,但水源起自东南渭水主干,再分而为泾河、石川两水,主干粗壮雄浑,分流却逶迤柔弱,就算赢姓人荫生一代帝皇,亦必虎头蛇尾,国运短暂,甚而不得善终!”
  黄石公再凝视墓形,忽然惊奇的轻咦一声,喃喃的道:“墓形似倒悬金钟,乃主乾坤颠到阴阳轮回之兆,此墓空有浑厚龙脉地方,却可惜为他人作嫁衣,龙气颠倒、阴阳轮回,不但所出帝皇非此墓赢姓血脉,且日后更助他人荫生一代女中强人,以雌威执掌乾坤,其时只怕雄风不振,男子遭殃也……可惜!可惜!”
  黄石公连叹可惜,他一顿,又暗道:此墓血脉属秦国嬴姓,既已成龙气颠倒之格,当无可变更,但不知此墓龙气颠倒何处,将荫生谁家血脉至成一代帝皇?那吕不韦忽然狂喜而去,莫非他已窥透此中奥秘,而且与他吕家有莫大干连么?这倒万万大意不得了。
  黄石公思忖之际,忽然又惊愕的低叫了一声,似大感震撼。
  但见秦惠王赢驷之墓,在其墓顶金钟盖处,忽然飘出缕缕赤雾,冉冉上升,在半空凝聚成箭状,绕墓周飞旋一圈,随即如箭矢般射向西南面咸阳方向。
  黄石公吃了一惊,似已意料着什么,当下也不及细思,即腾身而起,施展“玉娇龙”绝世轻功,紧随如箭赤雾,向西南面咸阳方向疾射而去。
  如箭赤雾,如闪电黄石公,一奇一幻,如影随形,几乎同一时间,插落咸阳西南十五里外的一座土坟上面。
  黄石公轻功超卓,脚底刚触及坟顶,随即藉力反弹,一个回旋,稳稳落于土坟东面的一块巨石上。
  如箭赤雾却直插坟顶,仿似透顶而入,直射墓中骨骸,就在此时,一道血水突从墓顶涌喷而出,霎时把整座土坟染得通黄石公被这凶兆惊得目瞪口呆,心道:此乃世代冤仇交战之家,换了普通人家,倒没甚大碍,虽有血腥之气,毕竟限于一家一户,于天下苍生并无多大影响。但赤雾起自大秦赢驷之墓,而直插此坟,登时血流染墓,这岂非隐兆此坟势将荫生一位主屠戮的暴君么?
  黄石公惊疑间,土坟四周的血水却忽尔散去,眨眼回复原来状貌。
  黄石公惊疑未定,疾奔上前,细看土坟墓碑之字,只见墓碑上刻字道:“吕公宏正之墓。”
  黄石公心中更增惊愕,他抬眼向墓周四面望去。
  墓基普通,显见乃寻常人家所筑;再远而凝视,黄石公不由惊讶的低叫一声道:“难怪龙脉阴阳颠倒,移形换影,好一段千古奇事!”
  原来黄石公凝目远视,只见吕氏墓之南乃渭水,墓之北为泾河,两水夹墓而流,恰似喇叭之状,吕氏墓则沉而隐之于喇叭的底部,向外扩射,无休无止。
  而吕氏墓所处山形,恰似母马,隐忍而威武,母马头部高昂,与吕氏墓碑恰成直线,一脉相承,浑然一体。
  黄石公堪察至此,心中已再无疑惑,忽尔仰天长叹道:“母马穴!母马穴!好一座荫生行空天马的母马穴,那秦王赢驷所处乃黑色雄马,雄马穴出男,母马穴出女,两穴同出渭水,恰成一体,怪道阴阳互化,以至乾坤颠倒,按此异兆,必主吕氏,一脉,与赢氏一脉龙气互化,合壁而成一代帝皇。”
  黄石公转念又暗道:“乾坤颠倒、阴阳互化而荫生一代帝皇,此人必似秦非秦,似吕非吕,天下从此必陷弥天大乱矣,我黄石公今日恰逢此异兆,又岂能坐视不顾?罢!罢!罢!为天下苍生,且展师门奇学,与天机一斗,促其早日逆转吧!
  黄石公心中转念,更不迟疑,足尖一点,向赵都邯郸插去,他决意严密监视吕不韦的动静从再作定夺,因为吕氏一脉,竟与天机演变有莫大干连。这一突发的惊世奥秘,竟就连身为天机使者的九天玄女亦未能预见,因为九天玄女阐释秦国日后国运大势时,并未提及秦嬴赵吕两姓合璧,乾坤颠倒、龙脉互化而荫生一统天下的帝皇。此事牵涉天下安危百万苍生,如此惊天奥秘,此时就全凭黄石公去单独应付了。
  吕不韦离开咸阳城西的母马山,便径直返回赵都邯郸。他实地堪察秦嬴赵吕两姓的风水气运后,心中已豁然而悟,确认风水大格已成,秦嬴赵吕两姓龙脉必然互化,荫生一统天下的帝皇,他欲进行的“立主定国”惊天买卖,因而也再无丝毫犹但这宗惊天买卖并不易为,甚至是艰难之极,比之登天,只怕并不会容易多少,非要宏大心魄,超凡意志,以及精于风鉴术的奇人异士不可。
  吕不韦恰恰是当世唯一合格的人选。
  进行这宗惊天买卖,首先是要设法结识那“奇货”异人,但吕不韦仅是赵国一名普通的商贾,如何有机会与异人接近,而要接近异人,便非先结识赵国大将公孙干不可,因为异人就被软禁在公孙干的府上。
  可惜公孙乾贵为赵国大将军,岂会认识一名寻常的商贾?
  吕不韦起始便碰上一大难关,他一连活动了数日,依然不得入公孙干府上的门。
  换了旁人,开始便千难万阻,必定灰心气馁了,但吕不韦精于风鉴之术,他确信一统天下的帝皇,必定诞生于赢、吕两家的龙脉合璧互化,因此他必定有缘与异人接近。
  吕不韦不分日夜查探,终于获悉邯郸城东,有一人姓季名默,是公孙干的姻亲,与公孙干素有往来。
  于是吕不韦决定先行结识季默,他带备礼品,前去拜访。吕不韦对季默说:“在下营商于都城,无所依托,欲以重礼,求见公孙干一面,以求荫庇,并无他求,望季兄成全。”
  季默被吕不韦的重礼打动,心道:与如此富商结交,有利无害,于是便欣然答允代转意于公孙干。
  第二天,季默拜见公孙干,趁机提及吕不韦求见的事,他对公孙干道:“在下与吕不韦知交相好,今欲求公孙将军赐见,未知公孙将军肯见纳否?”
  公孙干碍于季默的姻亲身份,便答应与吕不韦见面。
  不一日,季默便引领吕不韦到公孙干府上求见。
  公孙干见吕不韦貌不惊人,神态平庸,待客便有点冷淡,但当他打开吕不韦呈献的晋见礼盒,眼神便不由亮了。
  原来礼盒之内,放着黄金十锭,白璧一双,这两样宝贝,便足抵公孙干半年的朝廷俸禄了。
  公孙干欣然而纳,留吕不韦在府上饮宴。席间吕不韦与公孙干对答如流,见识卓著,公孙干这才发觉,吕不韦原来尚精于风鉴之术。
  恰好客厅外面庭园树上,飕飕的飞落两只鸟儿,甫一相触,便吱吱喳喳的斗作一团。
  公孙干有心考究吕不韦的本事,便呵呵一笑,向吕不韦道:“吕先生既精于风鉴之术,可知庭园两只鸟儿相斗,乃主何朕吕不韦闻言不由微微一笑,暗道:这等雕虫小技,岂能难倒我吕某人?换了旁人,吕不韦根本就不屑一顾,但在公孙干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大意,因为他那宗惊天的买卖,已在公孙干身上投下重注了,也因为那“奇货”在公孙干的手上。
  吕不韦向庭园树上两只相斗鸟儿瞥了一眼,又回眼凝注公孙干,忽尔微微一笑道:“公孙将军速入后堂解围,大夫人与二夫人只怕已斗得不可开交了。"
  公孙干闻言不由一怔,季默是公孙干的姻亲,一听大笑道:“吕先生千着万着,只怕今回棋差一着了,因为公孙夫人今早刚巧赴城东拙荆处,她们是姐妹相聚,哪能与如夫人相斗于此府上之理?”
  公孙干亦呵呵一笑道:“是啊!拙荆今早去了她妹妹处,她妹妹亦即季先生的夫人,拙荆人不在此,岂会与拙妾有相斗之事,吕先生只怕瞧走眼啦!”
  公孙干话音未落,内堂有丫环匆匆而出,向公孙干禀道:“公孙老爷快入内堂劝架,大夫人和二夫人斗作一团,二夫人已公孙干一听,面色不由一变,忙道:“大夫人今早不是赴城东二姨处吗?”
  丫环道:“大夫人赴城东二姨途中,忽然肚子作痛,只好先返回,到家时,不巧被二夫人迎面撞了一跤,大夫人痛上加痛,大怒之下,顺手拾起石块,就把二夫人的脑袋敲破,目下正流血不止呢!”
  公孙干一听,神色不由一阵尴尬,但又一阵心疼,因为他宠爱二夫人,但又畏大夫人如母老虎。
  公孙干把丫环先行喝退,这才讪讪的一笑道:“公孙某人这个家丑不可外扬,不料却被吕先生一眼窥透,失陪一会,容后再与吕先生请教。”
  公孙干说罢,连忙转入内堂,劝架去了。
  一会后,公孙干又重返宴厅,他的神色不但不怒,反而有欣然自得之色,又有点讶异。他坐下,执杯向吕不韦敬道:“公孙某人这一杯,先向吕先生敬了。"公孙干说罢,举杯一饮而尽,这才含笑向吕不韦道:“幸蒙目先生慧眼窥破天机,拙荆和拙妾果然积怨甚深,趁机发作,在后堂狠狠打了一架。”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公孙夫人和如夫人无恙么?”
  公孙干哈哈一笑道:“无事!无事!虽然打得头破血流,但被公孙某人及时制止,妻妾皆对吕先生料事如神大为佩服,竟化怨为好,两人握手言和,发誓从此不再争风呷醋啦!啊啊,这全靠吕先生指点之德也!”
  公孙干倒也爽快,把自家的家丑娓娓道来,半点不加掩饰,显然他对吕不韦巳大为佩服了。吕不韦不由微微一笑,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令公孙干折服的一着生效了。
  果然公孙干略一顿,便向吕不韦道:“尚未请教吕先生,如何可凭两鸟相斗,测知公孙某人这个内堂隐秘也?”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鸟乃宠物,公孙将军庭园之鸟,当主主人之所宠爱者也,因此两鸟相斗,乃公孙将军宠爱者之斗也,又公孙将军眼角妻妾宫赤气充盈,此乃主妻妾积怨甚深,伺机而发之兆也,综而断之,公孙将军之内堂隐秘,当不难测知矣。”
  吕不韦趁机露了一手,在场中不但公孙干耸然动容,就连引荐吕不韦的季默亦异常自得,他含笑向公孙干道:“如何?吕先生果然是当世一大奇才吧!”
  公孙干点了点头,他心中忽然一动,暗道:目下秦国气势如虹,大有一统天下霸主之势,吕不韦既然精于风鉴之术,可从人之相格测判气运,秦国王孙异人明放在此,为甚不请他观其相,以测秦国之气运。
  公孙干这般暗忖,便向吕不韦道:“吕先生妙算惊人,佩服之至,但未知可否从一人身上,测算一国之运?”
  吕不韦绝顶聪明,他一听便知公孙千言下之意是什么了,他.不由一阵狂喜,但表面却不动声息,淡淡的一笑道:“噢,这便须看此人的血脉如何了,假如是寻常之人,岂能决断一国气运,此点吕某人不敢托大,务请公孙将军鉴谅。”
  公孙干呵呵一笑道:“不怪,不怪,若是寻常之士,本座亦不致联想到一国之运矣,实不相瞒,秦国王孙异人,现软禁于本座府上,从其身上,未知可否测算秦国之气运呢?”
  吕不韦微笑道:“原来秦国王孙被软禁于将军府上,既是秦国王室血脉,或可试试观之,且看能否成事。”
  公孙干一听,欣然令人把异人请了出来。公孙干请异人入座,这才向吕不韦道:“这位便是当今秦王赢稷的嫡孙异人,目下作客于赵,吕先生好好与秦王孙聊聊。”
  吕先生一听,连忙站起来,向异人鞠躬道:“王孙乃贵人也,吕某岂敢同席。”
  公孙干呵呵一笑道:“吕先生差矣,王孙其祖不是在先,侵我赵土,致令王孙被俘,赵王宽容,才免杀身之祸,于本座府中,他不过是客人身份而矣,吕先生不必客气。”
  吕先生瞥了异人一眼,判定此人的确是那可居的奇货,这才欠身告罪坐下,又抢先向异人举杯道:“在下吕不韦,谨祝王孙贵体康健,吉人天相,有惊无险,以保秦赵两国和平共处。”
  异人不知吕不韦是何方神圣,但见公孙干对他似乎十分倚重,便谨慎的回道:“吕先生客气了,秦赵和平相处,乃异人之两人同饮了一杯,公孙干见此杯是恭祝秦、赵两国和平相处,于两国均有好处,便也随着饮了一杯,他对异人的戒心因而也减轻了不少,说话也随便起来了。
  宾主再饮了一会宴,公孙干忽然目示吕不韦,含笑道:“吕先生可有甚发现?秦王孙既有心促成秦、赵和平共处,有甚话但说无妨。”
  吕不韦一沉吟,便道:“秦王孙身上,果然隐隐露出异兆,但一时间尚难作详细判断,望公孙将军鉴谅。”
  公孙干略感失望道:“那如何才可作详细判断?”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风鉴世人之运,尚须一命二运三风水,何况一国之气运乎?因此务必详加观察,多作接近,方能准确而判也。”
  圳公孙干微一沉吟,便呵呵一笑道:“这容易之极,本座虽奉赵王之令,对秦王孙严加照应,外出那是决计不可的,但吕先生既然是本座的客人,大可随时来此与秦王孙盘桓倾谈,还怕不能详加印证么!”
  吕不韦一听,心中一阵狂喜,孙将军不动声息,淡然一笑道:“既公孙将军有此雅兴,秦王孙不厌弃,吕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季默呵呵一笑道:“秦王孙必然不会厌弃,不信你当面问问便了。”
  秦王孙异人一听,道:“这位吕先生言重了,我异人今日在赵国作客,蒙公孙将军善待,心中已甚感激,岂敢厌弃公孙将军的贵客?吕先生一切请自便吧!”
  吕不韦这才欣然一笑道:“既蒙公孙将军盛意,又蒙秦王孙不弃,吕某人有幸在公孙将军府上作客,是吕某人的光荣。”
  于是,吕不韦就经常上公孙将军府上走动了。
  起初公孙干尚不太放心,怕弄出什么麻烦事,但经几次暗察,发觉吕不韦与异人见面,倾谈的尽是如何令秦赵两国修好之事,心中不由大感欣慰,暗道:吕不韦身为赵国人,果然以赵国利益为重,自己的戒心倒是多余的了。
  自此之后,公孙干就放心让吕不韦与秦王孙异人接近了。他甚至向家丁下令,但吕不韦到访,可任由他与秦王孙异人见面。
  一天,吕不韦来公孙府拜访时,正好公孙千上朝未返,吕不韦就趁机单独与秦王孙异人见面,并向异人献上礼金一千两。
  异人忙道:“我乃秦国弃人也,吕先生为何如此隆情?”
  吕不韦见公孙府上无人监视,深感时机至矣,便向异人密告道:“实不相瞒,吕不韦不惜花费千金,来公孙府上走动,其实乃为秦王孙你也。”
  异人亦是聪慧之人,闻言微笑道:“吕先生不为自己,反而为一秦国弃人么?”
  吕不韦道:“实不相瞒,吕某人为王孙,其实也是为自己,因为王孙他日将贵为一国之君也。”
  异人见吕不韦坦露心迹,知其并非虚言,这才敢以真心相待,与之密语。

  第二章 嬴吕合璧 移形换影
  吕不韦见异人似甚安乐于现下处境,不以返国为念,心中不由大急,他微一沉吟,便向异人肃然道:“王孙知否?目下处境其实危机四伏。”
  异人道:“赵国待我甚好,并不觉有甚危机啊!”
  吕不韦道:“不然,秦王老矣,安国君已定为秦太子,秦王业大定,国势日强,他日将势必为天下霸主,届时若安国君登位,王孙已失去任何价值,必被安国君弃之如敝屣也!”
  异人一听,脸色不由一变,吕不韦一言便窥透了他的心事,他不得不敬佩吕不韦的本事了,异人泣道:“吕先生之说,真金之论也,目下异人身为赵囚,却如何是好?”
  吕不韦沉吟道:“为今之计,唯有打通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的关节,令彼觉王孙忠爱,华阳夫人虽蒙安国君宠爱,但膝下无子,若能令彼收你为子,则如嫡出,太子名份因此而定,再设法返国,则他日安国归天,王孙便可荣登大位矣。”
  异人点头道:“吕先生此计甚妙,可惜异人一贫如洗,如何可令安国君和华阳夫人心动,空有妙计亦徒然也。”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只要王孙有复国之志,我吕不韦不惜破家而为你筹谋。"异人感激谢道:“异人被囚赵国,终日郁郁,生不如死,今日得先生助我返国,重见天日,但登大位,荣华富贵必与先生共享也。”
  当下两人密议妥返国登位大计,吕不韦便不待公孙干回府,先行告辞走了。
  吕不韦返家后,即以千金买奇物宝贝,金银珠宝,及随身行李,准备西行入秦。
  几天后,吕不韦赴公孙干府,藉向公孙干辞行之机,向异人暗示耐心等待他的好消息。公孙干不但不疑,更因吕不韦的有始有终心中欣喜。
  吕不韦带心腹随从二人,离赵西行,赴秦国都咸阳。
  进入秦国境内,吕不韦但见沃野千里,天府之国,有八水三川,五关四塞,风土富丽,人物俊伟。吕不韦心想:怪道天下以秦中第一,如今看来,秦国兵强国富,国势大盛,甚有一统天下为帝为皇的气势,看来异人相格及秦氏王陵龙脉所兆,绝非虚妄之辞也。
  目不韦这般思忖,他进行那宗“惊天买卖”的决心便更坚决了。
  吕不韦与两名随从,在咸阳城中,寻一处僻静的客店落脚,随又到街上走动,密访秦太子安国君夫人华阳的亲属。
  有人对吕不韦道:“华阳夫人并无亲属,只有一位姐姐,就在太子府对面起居,临街有闲房百余间,华阳夫人的姐姐便以此为客店,专门接待往来的客商,人称为王姨店。”
  吕不韦于是以投宿为由,私下托客店的掌柜转呈王姨丈,合计黄金十两,色币一端,以作进见之礼。
  王姨丈接礼甚喜,欣然与吕不韦见面,王姨丈问吕不韦道:“先生花重礼求见,必有所求,未知是什么?”
  吕不韦见王姨丈是爽快之人,便坦然告道:“实不相瞒,在下姓吕名不韦,营商于赵地,与秦王孙异人常有往来,心迹相托,王孙常仰慕王姨,祈望转达,以求援救王孙返国。外有黄金五十两,奉王姨为茶果之资,万望转达救助。”
  王姨丈听说是王孙异人所托,与异人份属姨甥之亲,便不难推托,立刻请王姨出来,与吕不韦相见。
  吕不韦向王姨行礼毕,献上黄金五十两,并将情形述说一遍。
  王姨喜道:“王孙落难之身,尚如此有王姨之心,委实难得,亦有劳先生千里转达,王孙在赵国可安好么?”
  吕不韦一听,趁机道:“不韦与王孙日夕相处,互吐心迹,知其视华阳夫人如母、但苦于被囚于赵,未能归省,度日如年,不幸千里而来,其实意在求王姨救援。日后王孙得成大业,必不敢忘王姨大恩也。”
  王姨沉吟道:“但未知王妹之意如何,是否肯认异人为子。”
  吕不韦趁机藉王姨之口,打动华阳夫人的心曲,他肃然的道:“王姨乃聪明之士,当知以色事君者,色衰而爱必弛,如今华阳夫人事太子,虽被宠爱可惜无子,若不趁机在诸王孙中择一为子,太子他日登王位,必立一子为嫡,其时夫人之门,只怕冷落可堪矣。届时人老花残,再欲进言,太子岂能听进耳内,再者王孙异人圣明仁孝,仰慕夫人日切,若趁太子言听计从之时,立为嫡子,则日后可立为太子,夫人无子而有子,世享奉禄,王姨你亦得常保富贵。此实一着而为万世之利也。”
  王姨一听,沉吟半晌。终决然道:“先生之言甚善,你先在我店中安顿下来,待我择机以此向华阳夫人进言。”
  王姨带备吕不韦呈献的珍玩一批,说是王孙异人所送,前去太子府与华阳夫人见面。华阳夫人听王姨转述目不韦之言,触动隐衷,不禁潸然泪下,对王姨叹道:“吕不韦奇人也,他所言恰恰是我心中一大隐忧,不料竞被他一言窥透,如今诸王孙俱皆有生母,独异人无母,又如此圣明仁孝,册其为嫡子,乃我之所愿也,待国君回时,再作计议。”
  华阳夫人与其姐王姨说话间,宫人来报,国君回宫。华阳夫人与王姨急整衣相迎,然后把异人衷情,及书函呈上。
  安国君乃储君身份,他拆书细阅,只见王孙异人书道:“不肖男异人顿首百拜,君父安国君,母华阳夫人千秋殿下:男以监军伐赵,师败被掳,自念必死,幸赖使臣牛西驰书仗义,雄辩分合,不辱使命,赵国畏服,拘男为质,用意乃阻我大秦用兵。男岂忍苟活,日夜思归,彷徨万状,仰念父母,徒形于梦寝也。跬步不忘,一饭三叹。今托心鸿,珠玉上献,诸凡委曲,吕不韦自能转达。万乞俯念孤子之苦,早赐救援,如得生还,吴天罔极,冒子慈威,无任激切。
  安国君阅罢,不禁侧然而叹。华阳夫人趁机进言道:“异人于诸子中甚圣明仁孝,有口皆碑,妾虽蒙国君宠幸,可惜无子,恐难永结其好,今欲立异人为嫡子,未知国君允否?”
  安国君沉吟道:“立嫡兹事体重大,须当奏知父王,再者异人拘质于赵,恐不易返,更须与谋臣共商之。”
  华阳夫人道:“听王姨道,带信入秦之人吕不韦目光如炬,足智多谋,国君何不召其进宫,以便当面询之。”
  安国君道:“若有此奇人,正该请来与之细议。”
  当下派人去把吕不韦请进太子宫来。吕不韦向太子安国君见礼毕,便把自己破家救异人之事,从头到尾细述一遍。
  安国君闻言大喜道:“吕先生肯鼎力相助,异人必可返国矣,足下之功,秦国当铭记不忘。”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安国君殿下必有王者之位,不日将登大位,但得太子殿下一言,不韦心愿足矣。”
  安国君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父王果然已患隐病,不时发作,似时日无多,但此事乃深宫之秘,这吕不韦却一言道破,看来此人似甚有本事,他日若异人能得此人之助,必可光大安国君门楣也!
  安国君思忖毕,便对吕不韦道:“吕先生有何心愿,但说无妨!”
  吕不韦一听,心中不由突突一跳,暗道:自己的积年大计,成败便在此一举矣,他咬了咬牙,终决然的开口道:“小的并无他求,只求国君立据为凭,他日异人返国,必立其为嫡子,这便不负异人所托矣!”
  安国君一听,欣然一笑道:“吕先生果然忠心为主,此乃吾之所愿也,有何难处,这便立下玉符一道为凭,他日异人返国,便即吾嫡子也!”
  当下即把玉符一道,交与华阳夫人收执,此乃立嫡子之信物,足证安国君立异人为嫡子之意已决矣。
  吕不韦心中一阵狂喜,却不敢露于形色。因为吕不韦与安国君匆匆一面,便知其气运,安国君虽有王位之份,但其运极促,只怕不到一载岁月,然后便必由嫡子承其王位,如今异人已被立为安国君嫡子,则王位不久便非其莫属了,自己的“立主定国”惊天买卖,可说已成功了一半了。
  这些均是吕不韦潜隐之秘,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泄露,亦决不敢泄露。他向安国君一揖谢道:“蒙安国君殿下一言九鼎,小的代异人向太子殿下拜谢。”
  安国君道:“吕先生果然是忠心为主之士,异人有先生相助,必可安然返国也,但不知先生有何妙计?”
  吕不韦道:“助王孙异人返国之事,须随机应变,少则半载,多则一年,必可成事,但届时务请太子殿下派出精兵接应为盼。”
  安国君道:“这事不必担心,本座接先生讯息,当派精兵接应,决无延误!”
  吕不韦向太子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王姨拜辞。他返回王姨店中,也不再逗留,立刻整装离开咸阳,赶返赵国都邯郸去了。吕不韦返回赵国都邯郸地域时,已是深秋天气了。只见城郊黄菊飘金,马前风急,梧桐叶鸣,旗亭唤酒,野花落溪流。
  吕不韦返回家中,心事重重,因为他虽已确证异人有王者之运,但那咸阳城外的龙脉之兆,秦赢、赵吕两家龙脉阴阳互化、移形换影之象,直到此时尚无迹可寻。吕不韦的“立定国主”惊天买卖,原来不仅止于助异人取得王位,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尚有另外的一半,便是如何令秦赢赵吕两家的龙脉互化颠倒,移形换影,合璧诞生一统天下的惊天大帝皇。
  这才是吕不韦的最终目的,他这个雄心大志宏伟如天,可惜直到他返回赵都邯郸家中,尚未有任何达成宏愿的迹像。
  吕不韦沉吟冥思之际,书房外面忽然走进一位艳丽的美妇人,原来却是吕不韦宠爱的美妾朱姬。
  吕不韦见朱姬神思倦怠,慵懒无力之态,便取笑她道:“我离家才两月,你便不甘寂寞,红杏出墙了么?”
  朱姬娇慵的一笑道:“妾守身如玉,岂会作出墙红杏?只是夫君快作人父,妾特进来向夫君报喜!”
  吕不韦一听心中一动,他先不说什么,仔细审视朱姬的气色,只见她龙宫位黄而黑,不由大喜,暗道:“吾师许负秘传,凡妇人有孕,龙宫位呈阴紫者必生女,呈黄黑者必生男,按朱姬的气色而论,她不但已确然怀有身孕,而且他日必生贵子无疑矣!
  吕不韦心中思忖,不由又目注朱姬,但见她艳丽非凡,不失为人间上品,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暗道:不得了,赢、吕两家龙脉互化之兆,竟然在她身上应验了。
  日不韦思忖间,朱姬见他默默无言,定定的瞧着自己,不由娇笑道:“夫君自两月前临行晚上,与妾欢好,妾便梦见有雌雄两匹马儿,自天际而降,到妾头顶竞化而为红丸,咕咚的直跳入妾之口中……不久妾便自觉已怀身孕矣……这事奇怪极了,只待夫君回返,为妾释疑。”
  吕不韦一听,不由又一阵目瞪口呆,暗道:“雌雄两马入腹,岂非秦赢姓之雄天马龙脉,与我吕家雌天马龙脉化聚而移形换影,诞生一代惊天大帝皇之兆么!
  吕不韦此时心中已再无任何疑虑,他也不去说破,连忙向朱姬含笑道:“爱姬不必疑虑,你既已怀身孕,光大吕家门楣重责,便落在爱姬身上了,夫君向你拜谢了。”
  吕不韦说罢,果然向朱姬深深一揖。朱姬格格娇笑道:“夫君莫胡闹,折煞妾身矣!此乃吕家祖宗之福,夫君之运,干妾身何事?”
  吕不韦郑而重之的道:“不然,爱姬重任在身,为夫先行拜托,一切尚望成全。”
  朱姬道:“夫君待妾恩爱有加,但夫君之求,妾身岂敢有违,但未知夫君欲妾成全何事呢?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此事尚难明告,一切为夫自有安排,届时爱姬幸勿忘今日之诺,为夫便感激不尽矣!”
  朱姬见吕不韦不肯坦露,又知他神算之术惊人,他所判断的必有其道理,也就懒得再去追问了。
  吕不韦眼见惊天异兆已露端倪,而且居然就在自己的爱妾身上应验,心中不由一狂喜,他正欲转身出去,尽快打点一切时,却突见书房窗外有黑影一闪而逝。
  吕不韦一见,心中不禁骇然,因为他知道,那一闪如电光而逝的黑影,是一个男子的身影,而且必然已在外潜伏了许久,直到把他与朱姬的密语听清楚,才从容而去。吕不韦的功力不弱,但他委实想像不出,当世中谁有如此超凡入圣的轻功,就连他的师傅许负,与那潜伏的黑影相较,只怕也稍有不如。
  在他书房外面潜伏的黑影是谁,为甚要愉窥他与朱姬的密晤?当听到一切后,为甚又不加理会,一闪而去?
  吕不韦在心中闪电般思忖,他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黑影到底是谁,有甚企图?他不由一阵惊惶,暗道:那黑影莫非是公孙干派来监视他的人么?但转念又排斥了这个可能性,因为公孙干根本不可能获悉他已返回赵都。
  吕不韦心念电转,到底推算不出那黑影的来路,他咬了咬牙,暗暗决然道:“不管它!反正龙脉异兆已露端倪,亦已开始应验,自己只要顺势而行,便必可成事,龙脉的惊天威力,那是决非任何外力所可能抗拒的。"吕不韦被书房窗外那黑影惊扰之下,立刻改变了本要过几天准备妥当才拜访公孙干的打算,因为王孙异人在公孙干的手上,假如那黑影与公孙干有关,那他吕不韦便非要好好应付不可了,因此他决定立刻赴公孙干府上,实地查探动静。
  吕不韦带了一批珍贵的礼物,径赴公孙干府,门人报知吕不韦到访,公孙干吩咐快请。
  公孙干与吕不韦相见时,神色欣然,并无丝毫疑惑的表示,吕不韦精于风鉴之术,这点决难瞒过他的眼睛。
  吕不韦这才暗松口气,虽然他尚未能判断那黑影是谁,但只要与公孙干无关,对吕不韦的大计危害就减轻多了。
  吕不韦向公孙干道:“吕某在外营商,偶得金樽二副,玉带一条,特别奉上公孙将军,祈为笑纳。”说罢献上金樽和玉带。
  公孙干一见,大喜,欣然而纳,却又客气两句,然后才命人置酒席,替吕不韦洗尘。席间吕不韦趁公孙干进内更衣,连忙向陪席的王孙异人暗示:他入秦进行的大事成矣!
  异人一见,大喜亦回示道:吕公之恩,当铭记肺腑。
  不一会,公孙干出来重入席,又再一会,吕不韦道:“不胜酒力矣,乞告归辞。吕不韦久欲奉请公孙将军和王孙同行,到敝府一聚,未知将军之意如何?”
  公孙干见吕不韦出手豪爽,亦有心巴结这位富豪,当下欣然道:“公孙某人正有此意,不日定偕异人同赴贵府造访。”
  吕不韦返家后,立刻吩咐下人准备,又着爱妾朱姬刻意打扮,盛装迎客。
  三天后,公孙干和王孙异人,果然乘马车同赴吕府。吕不韦设盛宴招呼,酒兴浓时,吕不韦请公孙千和异人入内轩再饮,其余家将,则由管家在外面服侍。
  三人在内轩坐定,吕不韦特别吩咐侍婢入内,请朱姬出来侍酒。
  朱姬盛装而出,公孙干和异人一见,但觉朱姬艳如月中嫦娥,美绝人寰,不禁酒未醉人先醉了。
  朱姬遵吕不韦的吩咐,殷勤侍侯公孙干,公孙干不忍推拒,连饮数大杯,不觉大醉,接而吕不韦也醉卧不起。
  此时王孙异人亦已半醉,他被囚赵国,早已寂寞难耐,而且人当血气大旺之年,眼见美人侍酒在侧,半醉之下,竟情不自禁,拥着朱姬疯狂索吻。
  朱姬粉面羞红,正欲推却,猛想起夫君吕不韦叮嘱之言,说王孙异人日后贵为秦王,万万不可轻慢,就算他有任何要求,只能顺从而绝不可推拒,只好按奈羞意,任其为所欲为。
  王孙异人初近女色,又兼朱姬美体之极,情心激荡之下,竟按着朱姬,就在内轩石上,与朱姬做了一回野鸳鸯。
  二人快活正毕之际,吕不韦忽然醒来,目睹两人情状,怒道:“异人竟敢染我爱妾耶?枉我破家而为你奔走也!”
  王孙异人羞惭无言,朱姬跪下进言道:“夫君破家乃为王孙日后成大事,以图富贵,今若为贱妾之故,前功尽废,岂非失策之极么? 但望夫君三思而行。”
  吕不韦一听,为难道:“朱姬吾之爱妾也,王孙吾之主也,如何取舍?”
  朱姬含羞告道:“妾不幸已被王孙宠幸,王孙既为夫君之主,妾身不外是夫君衣服而矣,世人岂有舍主人而取衣服耶?”
  吕不韦默然不语,好一会才又道:“不韦就算有心容让,却未知王孙之意如何?是否嫌你丑陋之姿,他日未足为王者之后?”
  王孙异人一听,见吕不韦口气和缓,有转圆之地,连忙指天点地的发誓道:“朱姬美若天仙,若有幸迎为妻后,则江山亦不易也。"吕不韦闻言,长叹一声道:“既王孙不嫌,吕某人只好割爱成全了,趁今晚你两人便可交换信物定盟,不日便可迎娶为妻矣,只是勿忘吕某割爱之苦也!”
  迎朱姬为后。
  当晚吕不韦先送公孙干和异人回府,他返家后,忍不住又抱着朱姬亲热一番,这才对朱姬道:“爱姬想为富家妇,还是帝王妇?”
  朱姬含羞带笑道:“一切均听夫君安排,为何有此一向?”
  吕不韦道:“秦王孙异人今虽为人质,沦落于赵,但他有龙凤之姿,天日主表,后必大贵,我不惜破家,入秦替他谋事,于今一切已就绪,不日便要举家秘密入秦,你日后便成王者之后矣!”
  朱姬半羞半喜道:“但妾已怀夫君之后,若于此时入异人之门,腹中之子便非吕姓而为赢后了,夫君舍得割爱么?”
  吕不韦耸然道:“赢姓乃秦王族之姓,若能化吕姓为赢姓,普天下谁不趋之若鹜?如此一来,不但朱姬你贵为王太后,吕不家亦因此蒙惠,世为秦王族也!只是成事之日,决不可忘今日之盟也!”
  朱姬道:“妾与君数年恩爱,如胶如漆,岂忍割舍?”
  吕不韦道:“不然,此乃光大吕氏一族门楣大事,非你背妇德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虽然暂时委屈,却可定万世千秋之大事,何乐而不为哉?”
  朱姬见吕不韦意决如山,无奈点头道:“此事出君之口,亦为君之心,妾虽依命,实成全君之所愿,君日后切莫怪怨妾贪图富贵而坏妇德也!”
  吕不韦大喜道:“放心,放心!此乃千秋美事,岂会怪你!”
  朱姬又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但异人被赵视作保国奇物,如何肯轻易放人,异人若不能返国,君所谋便全盘落空矣。”
  吕不韦胸有成竹的微笑道:“一切我早有预谋,朱姬放心便了!”
  吕不韦先向公孙干提出,王孙异人与朱姬一见钟情,假如让两人结合,王孙必定乐不思蜀,不愿返秦,则赵国有此人质,公孙干信任吕不韦,果然把此事奏知赵王,并力保异人在赵国成亲,便为赵国之婿,必不愿返国,秦国碍于王孙在赵,必不敢向赵动兵,则赵国便可保太平了。
  姬,并为其大排宴席。
  吕不韦事先却把家少安排,秘密运出赵国,更派人入秦,向秦太子安国君报讯,准备派兵接应。到王孙异人迎取娶朱姬这大喜日子的前一天,吕不韦已安排好车驾,准备趁大喜日子,赵国放松警戒之机,助王孙异人逃出赵国。
  公孙干眼见秦王孙异人沉迷于朱姬的美色,大有乐不思蜀之意,不由大喜,心道:这比重兵禁卫将更可靠了。果然警戒之心大为放松。
  到王孙异人迎娶朱姬大喜日子,公孙干奉赵王之命,在吕不韦府上大排宴席,以示秦王孙异人迎取赵女,入赘赵国为婿之意。
  吕不韦早就准备好极浓艳酒二十瓶,又差人去丽春馆,请了十名女乐,回来府上助兴,并专门侍候公孙干。
  公孙干行伍多年,虽官至将军,但如这等富贵豪宴,却是平生仅见,不禁陶然大醉,卧于对月楼上,不晓人事,公孙干带来的随从护卫,也被灌得酩酊大醉。
  吕不韦立刻与异人、朱姬等,从后门上马,沿小路星夜向秦国咸阳奔逃,一夜已行二百多里。
  公孙干直睡到五更时份,才猛然醒来,一见吕府已人去楼空,异人与朱姬、吕不韦等均不见踪影,不由大吃一惊,连残余的三分酒意亦惊醒了。
  公孙干点起兵马,疾速向秦国咸阳方向狂追,因为公孙干预料,王孙异人唯一的逃奔方向只能是秦国咸阳。
  公孙干率精兵不消半夜,便巳赶到漳河边城,前面便是秦赵界地黄河了。
  此时目不韦等人的车马,刚好赶到黄河边,后面已见到马队疾奔而来的漫天尘土,显然是赵国的追兵赶到了。
  异人仰天叹道:“前有黄河之阻,后有赵国追兵,异人今翻必再度受擒矣!”
  吕不韦从容一笑道:“王孙殿下放心,你目下本命巳届大旺之期,运走边城与山林之间,乃主年廿四至廿九旺发,亦即遇此秦赵边城难关,便恰值祖宗风水大旺之期,当于山林之际而登大位也!”
  吕不韦话音未落,只见黄河之滨,已现出一列战船,岸上一队兵马疾驰而至,一位大将在马上向秦王孙异人欠身道:“吾乃秦将章邯,奉秦王之旨,安国君太子之命,率三千精兵,于黄河畔守候多时,如今刚好及时接应王孙殿下,王孙殿下请火速上船过河,赵国追兵末将自会打发也!”
  王孙异人、朱姬、吕不韦等,连忙弃马下船,船过中游,后面章邯已与赵国追兵杀作一团。
  上了黄河西岸,但见边关之上,已高高耸立着秦国战旗,秦王孙异人这才相信,自己已脱身牢笼,重返故土了。
  不一日,一行人已返抵咸阳城。
  吕不韦对异人道:“华阳夫人乃楚国人氏,王孙殿下宜着楚服往见夫人,方显殿下衷心认其为母之意。”
  异人依言,先行换了楚服,再入宫拜见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见面之时,诉说在赵之苦,各感怆然。
  异人述说毕,华阳夫人见异人身穿楚服,心中欣然,趁机对安国君道:“妾楚国人也,王孙着楚服来见,显其认父母之意甚诚,真君之子也,可更名为子楚,以立为君之嫡子。”
  安国君见异人相貌奇特,又甚有孝心,心亦欣然,便一口答应道:“善,就赐其名为子楚吧!”
  从此,异人之名又叫子楚,即赢子楚。
  赢子楚即被太子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立为嫡子,则身价立刻一跃千丈,亦即继太子之后的铁定王位继承人了。
  而此时秦王赢稷年已高龄,时日无多;太子安国君亦年登六十,且身子衰弱,有识之士均心知肚明,赢子楚实际不久便是王者之尊了,其不凡际遇玄妙之极。
  知此玄妙来龙去脉,并一手促成的人,是吕不韦,他由于助赢子楚返国有功,被秦王稷下旨封为太子少傅(即教授太子学问的老师),兼东宫承局(即太子顾问,因东宫是秦国太子之宫),尊贵无比。
  他那“立主定国”的惊天买卖,其实仅成功了一半稍多一点,余下的一半,尚须他不懈的努力促成。
  不久,嬴子楚的王妃朱姬;即八月怀胎(朱姬其实小报了二个月),一朝分娩,产下的果然是儿子。
  此子诞生而非常奇特,出世便有牙齿,相貌隆准巨目,目且成方,额亦成方,眉特长,其背竟有片片鳞状之物。
  赢子楚与朱姬均十分信任目不韦,婴儿刚诞生,便立刻通传吕不韦,着他入宫细说。
  吕不韦向婴儿闪目一瞧,不由猛吃一惊,暗道:出世而有齿,乃主权倾天下之兆,背上有鳞状之物,乃天龙应世之象,更兼隆准方目,额方眉长,亦为奇贵之相,综而断之,此子已隐露一统天下为帝为皇之天格矣。
  韦转念又暗道:此子身承赢、吕两家龙脉,亦赢亦吕,却非赢非吕,自成大格,当真妙不可言。
  吕不韦私忖之念,自然绝不敢轻泄,因为那是欺君灭族之罪,他自此刻开始,已决定将此不可告人之秘永埋心底,让它从此成为千古之谜了。
  赢子楚当下并不知吕不韦的心思,见他目注婴儿,良久不语,便奇道:“吕少博沉吟不语,莫非此子有甚不详之兆么?务请少傅不吝赐告。"吕不韦一听,连忙收摄心神,微笑道:“非也,非也,王太孙贵格天成,日后必有一番惊天际遇,只怕当今世上尚未遇此奇贵之子也,何来不详之说?”
  嬴子楚一听大喜道:“果然!果然!此子乃吾之嫡子,王位嫡传之人也,这便请太子少傅替其命名。”
  吕不韦一听,也不推辞,微一沉吟,便道:“此子贵格天成,一脉嫡传,纯真龙种,便名一个‘政’字吧!”
  嬴子楚一听,欣然道:“好极!那王太孙便叫嬴政也,但未知这政字如何解究?”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政字分‘正’及‘文”也,正即纯正之龙种,必承祖宗龙气福荫,一统天下,贵不可言;文者名也,名正则言顺,君令一出,天下震动,莫敢不从,政字之深意,尽于此矣!”
  赢子楚大喜道:“吕先生之言妙极,日后子楚登王位,赢政乃太子无疑,当承继王位,若再一统天下,剪灭六国,则乃千秋万世之功业也,此子有此际遇,亦吕先生之奇功也!"吕不韦心弦激荡之际,不由得意的欣然道:“当然!当然!天运、本命注定,无复变更,千秋功业,终至大成……咦?谁敢于此禁宫胡说八道?”
  吕不韦正得意忘形,耳际却被一缕尖音直刺入耳:“未必!未必!”他因此不由惊骇的咦了一声。
  王孙赢子楚的寝宫之内,禁卫森严,此时除了一位负责照管太孙赢政的姆妈外,便只有赢子楚和吕不韦,但吕不韦听到的,却分明是男子强劲的声音。
  赢子楚听吕不韦忽然失口而叫,大奇道:“吕少傅说什么,什么人在胡说八道?”
  吕不韦此时已猛然醒起,当日在他的书房外面,那一闪而逝的黑影,他已知碰上功力奇高的对手,而且此人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自己所进行的一切秘密,自然均落入对方的眼中了。吕不韦不由心胆俱裂,因为他自知所进行的一切,只有天知、地知,那是“千秋功业”,但若机关泄漏,眼前的“赢政”,竟是赢、吕合璧而成的异种事,传入秦王室中,那便是欺君灭族的弥天死罪了。
  因此吕不韦绝不敢声张,不但不敢,而且还要替对手掩饰他的行藏。吕不韦忙呵呵一笑道:“没什么,大概是不韦见了王太孙的福相,乐昏头了!”
  一面吕不韦又默运内入,以气传音出去道:“发声者何人?为甚冤魂似的盯着老夫?”吕不韦是以传意入密和功夫发话,赢那尖音又传入吕不韦的耳际道:“谷城黄石是我,我即谷城黄石,仅此而矣,余不足道。你所千一切,虽已有天机、地脉之力,但其中掺杂无穷私欲,因此虽顺亦乱,祸根已然铸成矣,你尚不警醒么?”
  吕不韦暗吃一惊,道:“你……你这谷城黄石!到底知道什么?”
  那“谷城黄石”嘿嘿一笑道:“雌雄天马穴,阴阳互化,乾坤颠倒,赢、吕本为二姓,如今竟成一家,虽有天数,亦靠人谋,天下只怕从此多事,百姓黎民血染河山矣!”
  吕不韦一听,已知那“谷城黄石”不但武功极高,而且精于风水地脉奇学,较之自己的风鉴之术,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一切他只是泛眼旁观,但却洞若观火,了然一切,这等本事,当世中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谷城黄石”,到底是何方神圣,怎的连师傅许负亦未提及,当世竟有如此绝世高人?吕不韦心念电转,但他决不能亦决不敢于此关键时刻退却,因为退则死无葬身之地矣!吕不韦咬一咬牙,道:“阁下想必亦一代高士,既窥透赢、吕两家风水奥秘,当知此乃天命所归,又何必从中作梗?难道不怕逆天机而遭惨报吗?”
  那“谷城黄石”呵呵一笑道:“天机之道,自有高下之分,下者仅知咫尺之事,心胸亦怀寸短之志,岂能洞察天机于宏者,高者则可穿越短暂时空,而着眼于天地乾坤之质,亦即天下众生之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目光远大,自能透视天机于浩瀚无极,如此方不致陷于鼠目寸光之困局也!”
  吕不韦听出对方有斥己“鼠目寸光”之意,不由怒道:“天机已定,岂有远近之分?如你所论,何者为远?何者为近?只怕你亦昏昏然吧!”
  那“谷城黄石”道:“天机之近者,已由你一手参与谋划,你所判断的果然应验于世,但亦仅短暂之事而矣。天机之远者,则可预见目下演衍的天机再度逆转,而此番逆转,才有利于天下生灵。因此参与近者,不但鼠目寸光,且必带一已利欲薰心,于天下生灵有百害而无一利,富贵荣华亦必如过眼云烟而矣!谷城黄石言尽于此,尚望三思而后行也!”
  那“谷城黄石”的尖音,忽然曳然而止,显然已远离秦王孙禁宫了。
  吕不韦这才暗松口气,转念却又咬牙恨道:“哼哼!雌雄天马龙穴应验在即,阴阳互化、乾坤颠倒,嬴、吕合璧,一切已成定局,吕某人凭你谷城黄石一句话,便把老夫毕生心血改变吗?你简直是痴人说梦,狂妄之极,罢!罢!罢!今朝有酒今朝醉,且把握眼前的荣华富贵,管他什么远近高下,见鬼的天机逆转也!”吕不韦咬牙发狠,从此更铁了心肠,誓助“赢政”这赢、吕龙脉合璧之物,如天马行空,君临天下!
  一切似乎均如吕不韦的惊人策动演进。
  秦昭王稷五十六年,季春五月,一病去世。君臣议立太子安国君为王,赢子楚为太子。但不到一年,安国君又去世,太子赢楚终于登上秦王之位。
  赢子楚立刻册立嫡子赢政为太子,虽然赢政此时年仅三岁。赢子楚又册封朱姬为王后,封吕不韦为丞相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邑,特许佩剑上殿,召命不名,威权日重,君臣莫敢仰视。
  吕不韦以赵国一名商贾身份,数年间竞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他那“立主定国、赢利无以复计”的惊天买卖,终于成功大半了。
  但吕不韦的大计尚远远未满足,他凭师傅的风鉴之术,深知赢、吕合璧之物—-赢政,不久必成君临天下,一统河山的始创帝皇,只有到达那境界,吕不韦的大计方可说是完满达成目标,为此,吕不韦仍在暗中不懈的努力。
  嬴子楚即秦王位不到三年,便一病去世,秦王之位自然由太子赢政继位。
  赢政登秦王大位,这便是历史上的第一大暴君秦始皇。
  秦始皇伐赵、灭周、克魏、取韩,短短数年,天下已占七分。不久又灭楚、灭燕,最后连齐国也被陷灭。
  赢政,这位赢、吕两大龙脉合璧之物,终成一统天下的惊吕不韦被秦始皇尊为相国,称仲父,第二父亲之意,这与吕不韦的惊世奥秘倒十分吻合,国政由其协理,出入宫中,随身佩剑,号令一出,天下震动,莫敢不从,吕不韦苦心孤诣十数年,他的野心终于达到了巅峰境界。吕不韦知道,他昌氏一族的命运,此时此刻已与赢氏一族仍血脉相连,赢亡则吕败,他绝不能坐视这“天机逆转”的结果发生,他必须为秦赢的国运根基,鼎立千秋万世。
  秦始皇时年仅廿一岁,开始带冠、佩剑,临朝处政。
  吕不韦身为相国,被秦始皇赢政尊为仲父,自然坐于文臣班首席。武将班则以大将军王翦为首、蒙括为副。
  秦始皇向君臣询道:“众卿家,秦发祥至今,天下已一统,但未知如何方保秦国运之千秋万世?望众卿家不吝直道,畅所欲言。”
  秦始皇处政之初,尚能听臣属的劝谏。例如秦始皇曾下“逐客令”,要驱逐各国来秦的客卿,但当他听了被逐之列的李斯的“谏逐客书”后,居然改变了主意,不再驱逐各国派来的客卿。对李斯也恢复重用,任其为副相国之要职“即廷尉”。
  此时诸臣班中位居吕不韦之后的廷尉李斯,闻言站起奏道:“皇上,臣闻珍珠、宝玉并非产于秦国,美女、好马、财宝亦都来自东方各国,因此臣以为国家若要千秋万世,长治久安,便须重视招纳各国的人才。”秦始皇道:“李卿家为甚特别提出须重视各国人才之论?”
  李斯道:“臣闻有人向皇上献议,驱逐非秦裔的客卿,此乃大谬也。先王秦穆公求贤人,从西戎请来由余,从东方的楚国请来百里奚,从宋国迎来蹇权,从晋请来丕豹、公孙支,先王任用了这五人,兼并了二十国,终能称西戎。若皇上只要秦国原有的东西,那许多东西也便失去了,望皇三思。”
  秦始皇微笑道:“外来的东西假若是好的,是否秦国原有的那并不重要,李卿家所议甚是,孤家便取消逐客令吧!”
  李斯一听,心中大喜,因为他出身是楚国人,后入齐求学,学成后才投奔秦国,受目不韦重用,向秦始皇推举,才开始在秦国立住脚跟,假若秦始皇的逐客令旨颁下,他李斯亦不得不离开秦国朝廷了.
  李斯亦知,相国吕不韦在这事上亦暗中做了不少功夫,他向吕不韦遥鞠一躬,以示谢意,也表示对吕不韦的忠心。
  此时目不韦却没留意李斯的动静,因为他另有计较,为保住秦国的千秋基业,亦为了吕氏一族永享荣华富贵,他已深谋远虑着一宗惊天的大计,这宗惊天大计,比之他早年‘立主定国’惊世买卖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始皇见吕不韦沉默不语,他此时尚属初执政,对吕不韦仍然信任,他便向吕不韦含笑道:“仲父有甚高见以教孤家?”
  吕不韦一听,他也没站起,便在席上端坐着道:“皇上,臣经多日思谋,已寻出一个永保国家气运的大法矣!”
  秦始皇一听,大感兴趣道:“好极,素闻仲父精于风鉴之学,未知是甚大法?”
  吕不韦道:“皇上,秦国原处西戎之地,昆仑地脉雄厚,秦国恰处其上源头,因此国势极为雄浑。但欲保秦国运于千秋万世,尚远未足够也。”
  秦始皇道:“为甚远未足够?仲父可否详以释之.”
  吕不韦昂然道:“臣闻山即龙脉也,龙脉不但决人生死富贵,且主一国国运之兴衰。若龙脉势如奔马,自天而下,得而葬之,必为王者;若势如降龙,水绕云从,葬之必出三公;若势如重浪,茂草蒿木,必可开府建国;但若势如惊蛇,曲屈徐斜,则必灭国亡家,龙脉之取势,不可不慎也。”
  秦始皇半信半疑道:“朕闻富国强兵,足可一统天下,更可保国运于千秋万世,为甚仲父却道龙脉之势,可灭国亡家?”
  吕不韦道:“臣闻天下皆由四极以奠其基,而昆仑则为四极之祖,昆仑山因此亦为天下龙脉之祖也。其一分为三,分别为南、北、中三干也。其中以中干最尊,而中干旋绕秦地三回,沉而为素地千里,起而为之盘、太白、终南、华山、龙脉三回,气势雄伟,潜龙大地,势极雄豪,是以秦国才能以西戎之地而一统东夷,北狄、南蛮诸地,威震天下。但一统天下,并未足保千秋万世而不变也。”
  此时武将席上王翦大声道:“我大秦雄兵百万,为甚尚不足保国运千秋万世?况且吕相国论断秦国已占昆化龙脉之尊干,自有荫庇绵长,何愁不保国运永昌?”
  吕不韦呵呵一笑道:“不然,王将军,论行军布阵厮杀,此乃将军之长也,但于此风鉴奇学,将军你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矣。须知天下之大,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亦即潜龙遍伏天下,又岂止秦地之域乎?例如昆仑龙脉之祖,秦地虽然已占至尊之利,但尊干以下尚有原赵、魏、韩、齐诸国,北干亦有原燕云之国,南干更有楚、鲁、越等赫赫大国,而此应与龙脉历限一地而伏有关也,假以时日,若原六国之龙气旺发,则秦之运是否可镇压,便属未知之数也。”
  王翦沉默不语,因为他一来的确不懂这等玄奥奇学,二来吕不韦地位尊贵,连秦始皇亦须容让其三分,就算心中疑惑,亦不便明白表示出来。
  秦始皇尚属年少,初度临朝处政,因此越来越感兴趣道:“按仲父之论,然则如何才可保秦国国运永昌?”
  吕不韦一听,欣然道:“皇上既有此兴趣,明日恰恰是黄道吉日,请皇上与臣一道登临终南山巅,一切自会豁然而悟也。”
  秦始皇喜道:“好极!传旨下去,明日排驾直上终南,着司天使随朕一同上山,观察天下龙脉大势也!”
  第二天清早,秦始皇便与吕不韦、司天使等臣属,以及殿前护卫等近百人众,乘御马离开秦都咸阳城向东南面五十里外的终南山进发。
  秦马天下知名,何况是万中选一的御马,因此不到半日,一众人马便已驰抵终南山脚了。
  终南山位于现今咸阳市东南五十里,古时之名叫太乙山,主峰位于中段,名五台峰,因峰上有大台、文殊、清凉、灵感、舍身等五座小山而得名,当时便已修有栈道直通峰顶,是秦国有名的“观天台”。
  吕不韦武功根基精湛,率先而上,引领秦始皇放眼望去,但见南面终南群蜂,如翠屏环列,芙蓉插云,北望秦川,莽莽苍苍,壮丽山河,尽入眼底。
  秦始皇不由欣然道:“山河壮阔,如今已归大秦,一统河山,何等威雄,但未知仲父有什妙法,可保秦国千秋万世?”
  吕不韦微微笑道:“臣于朝廷已论及天下龙脉分布之势,中昆仑、南昆仑、北昆仑实为龙脉之三大主干,而行走遍潜于天下,因此天下自周末春秋以至战国以来,群雄竞逐,沉浮起伏,国运由强而弱,由弱而灭,或先凶后吉,先小后壮,演变之奇,令人目不暇给,究其国由,除天时、人和诸元素外,地利亦一大主因也,而地利亦即地脉,地脉即龙脉之学,是故得龙脉者得天下,列国争雄之变,亦即龙脉所主宰因由之一也。”
  此时秦国的司天使亦接口道:“吕相国大人之言不错,臣闻凡文武百官,上而神宰牧,下而九流贵贱,莫非天星之主宰也,而天星亦即天时,天时须与地利、人和相辅,方能一举而定天秦始皇大感兴趣道:“既两位卿家均如此推粜地脉之论,然则秦国如何方可尽收天下地脉龙气于一身?而因此而达千秋万世不衰的大运?”
  司天使一听,沉吟不语,暗道:我日前夜观天象,已见南面有紫气直冲九宵,撼动紫微帝星,此实乃天下行将大变之兆,天兆已现,秦国嵌保千秋不变,只怕便艰难之极矣!但这些话,司天使是决计不敢在秦始皇和吕不韦面前说的,因为秦始皇年少气盛,正值雄心勃勃之时,吕不韦又大权倾重,极得秦始皇重用,他正欲以地脉大法,保秦国之千秋,于此时他若把天兆所示,坦白而道,只怕立刻便有杀身之祸了。
  果然吕不韦胸有成竹的微笑道:“臣已经有一套惊天大法,可保秦国国运千年不衰!”
  秦始皇忙道:“是甚妙法?仲父快说来让朕知!”
  吕不韦微一沉吟,便决然把自己苦思的一套妙法亮了出来,吕不韦道:“臣所知,天下龙脉以中干为至尊,秦发祥之地便恰占此尊干之源头,再三回而向东行,因此秦虽然已占尊干之头,但此龙脉尊干并没就此沉伏,尚延伸向东而行,过秦地稍沉起而为蟠冢山,汉水之源也,再起而为大巴山,延绵数百里,均于川、陕、鄂之交界,又再向东伸展,起而为熊耳山、伏牛山、嵩山,所经之处,山环水绕,龙脉隐潜,若加堪点而大旺,则其地力足可动摇秦之尊干头根基也!”
  秦始皇一听,又惊又奇,忙道:“既然如此,朕便下旨,把秦地以外的龙脉潜隐之地,尽皆毁之,如此岂非我大秦龙脉独尊天下吗?”
  三助吕不韦不由呵呵一笑道:“皇上有所不知,龙脉实乃天造地设,亦即天地分,乾坤定之合璧产物,岂能毁之?就如莽莽昆仑,浩大如天,皇上自问有能力毁之吗?”
  秦始皇微叹一口气,道:“这个朕的确无此伟力也,但若非如此,尚有甚办法独保秦地至尊龙脉?”
  日不韦道:“有!但看皇上是否有此大魄力而矣!”
  秦始皇以手按佩剑,大声道:“朕如今一统天下,旨令一出,天下莫敢不从,到底是甚办法,仲父快说给朕知。”
  吕不韦见秦始皇已被鼓动,这才决然的道:“龙脉中干所经之地,虽不能毁灭,但可以大法导引,此导引之法乃依龙脉中干之走向,于其上筑一城堡,再引入咸阳,则可集天下龙脉之气于此长城,源源而注入秦都咸阳,如此咸阳之龙气冠绝天下,自然可保国运于千秋万世也!”
  司天使一昕,不由皱眉道:“听相国刚才所论,龙脉中干走向遍及原赵、魏、韩、齐诸国,伸延不下万里,其中更于万千崇山峻岭之中,若在其上筑城,则为万里长城也,这其中所涉的人力、物力,岂非浩繁之极?此点未知吕相国有否考虑也?”
  司天使姓宋名无忌,是秦国有名的天象学家,不但精于天象之学(古时的天象亦即今日的天文),且精于历法的推算,自秦昭王起,便出任秦国司天使之职,甚得秦王室的信任,因此秦始皇上终南山察看天下地脉,亦特别传他随行参议。
  吕不韦一听,却傲然道:“当然,不但如此,且更须于威阳境内修两大建筑,以容纳自天下导入之龙气。”
  秦始皇奇道:“仲父,是那两大建筑?”
  吕不韦微微一笑道:“皇上请先向西望,看可有什么发现?”
  秦始皇果然向西面极目而望,但见渭惠河形如银带,回环一片平川之上,便道:“仲父,那是渭惠河之畔也。”
  吕不韦道:“不错,的确是渭惠河之醉,河水回环,九曲三回,已得水环之利,再者此地东有骊山,南有终南、五台山,北有太白、歧山拱卫,可谓水绕山屏,实千古帝王之都也,龙气之旺,天下少有。”
  秦始皇喜道:“仲父所言不错,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那地恰处丰镐之间,果然是王者之都也,但未知有何主意?”
  吕不韦道:“可于此地建新皇宫殿,其名可定为阿房,以作皇上居停处政之所。”
  秦始皇道:“于此建阿房宫有甚好处?”
  吕不韦道:“先筑导引天下龙脉之长城,入咸阳地域,则此地龙气更形旺盛,皇上于此新皇宫居停处政,当可承此大旺龙气荫庇,当可令出如山,天下莫敢不从。”
  秦始皇大喜道:“不错,不错,仲父此议甚合吾意,但未知尚有一处是甚建筑?"吕不韦微笑道:“皇上刚才已目睹咸阳之东有骊山,骊山之上,据臣所知,有先王陵墓,皇上可知为甚?”
  秦始皇更感兴趣道:“仲父快说与朕知!”
  吕不韦道:“骊山形如卧马,山势雄健,山体苍黑,实乃雄天马龙脉结聚之地也,其龙气之盛,足以荫生一代统天下之帝皇,皇上今日不是一统山河了么?此实乃骊山雄天马龙脉由皇上先祖承纳导入后人血脉之故也。”
  秦始皇不由欣喜而大笑道:“果然如此,未知仲父于此骊山又有甚安排?”
  吕不韦道:“骊山龙气,既可会皇上承其极旺龙气,一举而克定天下,当然亦可荫庇秦皇室赢姓子孙,若于此建皇上千秋后皇陵,则皇上后人血脉,承此绝旺龙气,必可保秦国基业千秋万世也!”
  秦始皇绝顶聪明,稍一沉吟,便明白吕不韦的整个惊人布局,他不由又惊喜道:“按仲父之议,秦国都咸阳之北筑万里长城,以导引天下龙脉入咸阳;再于咸阳之西建阿房宫殿,咸阳之东骊山建朕千秋皇陵,三管齐下,秦国赢姓子孙龙气之旺,必可冠绝天下,自然便可保朕之江山千秋永固也!妙!妙!妙!简直妙之极了!但……但此三大建筑工程浩繁,牵涉兹事重大,未知是否利大于弊也?”
  司天使宋无忌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再按捺不住,皱眉道:“三大建筑,虽可令秦皇室龙气大旺,但工程极浩,只恐民间承受不了,届时恐怕有失人和也!”
  吕不韦却傲然一笑道:“此乃为保朝廷千秋大业之裹,堆敢异议?司天使太多虑矣!”
  宋无忌眼见秦始皇已倾向采纳吕不韦所议,心中不由大急,他深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道理,此举必然引发民间怨愤,若人和尽失,则天时、地利亦不足消其大弊,他大急之下,不由冲口而出道:“不然,吕相国务请三思,微臣夜观天象,已察异兆,秦都东南有紫气直犯紫微帝星,只恐于朝廷不利,于此时再发动三大工程,失了人和,则大局不利之极。”
  吕不韦微哼一声道:“当世皇上先祖龙气冠绝天下,岂有敢犯帝皇之兆,司天使只怕老眼昏花了。”
  就地此时,终南山东南面极遥之处,忽然冒出非烟非雾的云气,隐隐中有五彩光华。
  秦始皇目睹此象,不由吃了一惊,忙道:“此乃甚兆?”
  宋无忌趁机道:“云气之出,各有不同,有祥云、有浮云、有瑞云、有庆云,臣观此云,实非云也,乃大贵之气,已成五色,极有来头,只怕与日前臣所见紫气有莫大渊源,于此时刻,皇上不可不慎也!”
  秦始皇皱眉道:“司天使之意,欲劝朕不作那三大建筑之想吗?”
  宋无忌决然的点头道:“天象既已露不利于秦之兆,当宜黄老之学处政;无为清净而治,慎始方能慎终,如此可收人和之利,或可抵消天时之不吉也,望皇上三思。”
  秦始皇沉吟不语,他深知宋无忌乃三朝元老,精于天象历算,对他的推断,亦不可轻而视之。
  差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东南方向乍现五色云气,此乃龙脉大旺之兆,龙隐五色也。既然如此,便决不可坐视不理,臣所议筑一长城,正好东抵五色云气冒升之处,亦恰好将此大旺龙气,导入秦都咸阳,如此便可化不利为大吉,秦国之千秋大业自然可保永固也,若依宋司使之无为而处,岂非坐以待毙之议吗?此举万万行不通也!皇上请三思而决!”
  秦始皇一听,大合他的雄才伟略之脾性,他不由呵呵大笑道:“吕相国之论是也,若依宋司使之议,清静无为,朕如何可一举平定天下,亦如何令大秦威震八方四极?朕决矣,司天使不必多疑!”
  宋无忌一听,深知秦始皇之意既决,便决无更改,不由暗叹口气,心道:“看来那天象不吉之兆已开始应验了!唉,天意如此,乎复何言,他既萌此念,便有急流勇退,只求自保之念了。
  吕不韦一听却大喜道:“皇上圣明,凭此导引天下龙气大法,必可保秦国基业千秋万世矣!事不宜迟,且返都城,再详细议定。”
  当日秦始皇返回咸阳,果然在第二天临朝时,便把修建万里长城、筑阿房新宫、建骊山皇陵令旨颁布了。
  由日不韦亲自制订的三大工程,果然浩伟之极。
  北面修建长城,西起咸阳城西千里外的尧甸坡(即今临洮县)是先古年代华夏氏族聚居发祥地之一,由此可见,吕不韦之所以定尧甸坡为西端起点,的确有导引华夏龙脉源头之意。南北向,经渭源、陇西,折向通渭,直上六盘山巅,又越崆峒山,直插东北之固源、山城堡,再折向东南之环县、庆阳、合水、铜川,回旋千余里后直入咸阳,盘旋于秦岭,出秦岭后,翻山越岭,飞渡沟壑,穿沙漠草原,蜿蜓东去,直达极东之鸭绿江边,全程竟达数千里,号称万里长城。
  咸阳西面十余里处,则建阿房宫,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竖五丈之旗。四周阁道可以驰马,自殿下直抵南山,更以南山之巅为宫阙,气派雄伟,当世绝无仅有。
  咸阳东南五十里骊山,建皇陵,穿沿整座骊山,工程之浩,不下于阿房宫,皇陵内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以机械灌输,取其得“水九曲回环”之意,墓顶绘天象,墓底尽地理,以人及鱼的肥肉榨为烛,燃之长久不灭。主陵以石棺为游棺,内设百官碑位,墓成四方锥形,形如金字塔,顶略尖平,底部南北长二百三十八丈,东西宽一百四十五丈,周长六百丈,陵墓高达十六丈,合计九百九十九丈,意即九九归真,长达十年始建成的龙脉天马穴,由此可见吕不韦建此皇陵用意深长之极了。
  秦始皇赢政,乃秦赢赵吕合璧之物,吕不韦为秦始皇室建此皇陵,即为其吕氏后人血脉着想,因自始之后,赢姓子孙承接龙脉,亦即吕姓子孙得益,赢吕已成一体,密不可分了,吕不韦以其风鉴之术,用意之深远,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假若吕不韦的宏图大计完满成功,则秦国气运,或许当真可如周家天下,绵延千年之久。可惜吕不韦的宏图大计,可以瞒尽天下人的耳目,却逃不过当世另一位天机大师的眼睛,此人便是曾留言警告吕不韦的“谷城黄石”,吕不韦不知此人是谁,因此虽感吃惊却未加理会,终致遗恨千古。
  此人自然便是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玄之奇极的谷城黄石龙脉之子——黄石公了。

  第三章 三大建筑 汇聚龙气
  当日黄石公跟踪吕不韦入秦,在秦庄襄王赢子楚的寝宫,亲眼目睹刚诞生不久的异婴赢政的真容,他不由仰天长叹道:“当世雌雄天马两大龙脉合璧,阴阳互化、乾坤颠倒,竟然诞生一位亲手操纵天机演进之人,看来师傅九天玄女所判断的天兆,已届剧变之期矣,天意如斯,乎复何言?吕不韦虽然野心惊人,但亦是天机假其手演变,半乃天意,半乃人为,此实无奈之变也。”
  黄石公这般转念,也就不再理会吕不韦的行踪动向,独自离开秦王子楚的寝宫,继续游历列国去了。
  其后十数年,一切恰如九天玄女所判断,秦国果然先后攻灭赵、魏、韩、楚、燕、齐等之国,一统天下,威震四方八极。
  战祸暂息,天下暂归太平,百姓万民均松了口气,以为从此时黄石公恰好在频危的齐国地域,他眼见与师傅九天玄女甚有渊源的齐国行将不保,几乎忍不住出手助齐国一臂之力,但到底强自抑制,没有出手,任由秦国大军把齐国攻灭。
  黄石公亲眼目睹,秦军把齐国君臣押去咸阳之国宫安置,心中不由感慨万分,他长叹一声“天意如此,乎复何言?”便疾掠黄石公不数日抵达原齐国历城(即今日的济南市),他心情惆怅,在历城四周乱走,不知不觉,竟走入师傅九天玄女当日曾与李铁拐斗法的那间酒馆,酒馆此时已改了一个名字,叫“醉仙楼”,意即“齐国倾亡,无奈一醉解千愁”。
  黄石公抬眼望见招牌上“醉仙楼”三字,触动心思,不由苦笑喃喃道:“齐民不知亡国恨,只知一醉解千愁了。”
  醉仙楼侧,却聚集了数十人,人人张颈遥望,有的唉声叹气,有的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任何人敢公然作声。
  黄石公心中奇怪,便走过去,越过人丛向前一望,他的目力奇佳,虽隔了三丈,依然可以丝丝入目。
  原来那是一个张贴皇榜的地方,“皇”自然是一统天下的“秦始皇”了。皇榜两面有兵士把守,不许人接近三尺以内,以防民间有皇榜上列明了秦朝的新法,严苛之处,令人侧目。例如“诽谤者灭族”,即“议论朝政不是者灭族”:“偶语者弃市”,即“偶然说说政事者处死刑”;“赴役误期者斩首,一人犯罪,罚及三族,一户犯禁,邻里连坐”等等,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
  黄石公瞧着,脸色不由一阵涨红,暗道:难怪师傅对秦国素无好感,断言秦之强实民之苦也。就凭这一道秦朝新刑法,天下苍生便苦不堪言,不久天下势必犯人塞路,监牢成市集矣,如此苛政,岂是治天下之道!”
  黄石公恨恨难言,他甚至怀疑,自己遵从师傅训诲,任由天机演变,再设法令天机逆转的做法,是否合乎天理之道了.
  黄石公默默无言,走进醉仙楼中,他也无心吃喝,更不想高谈阔论,胡乱点了两味干粮,填饱肚子,也就算了。
  醉仙楼内鸦雀无声,就如地狱一般的死寂,不过却坐满了人客,简直是座无虚席。黄石公起初甚感奇怪,但随即便明白为什么了,面临秦朝的苛政严法,不小心的一句话也会惹杀身之祸,既然如此,做真正的哑巴那是最安全了。
  黄石公叹了口气,暗道:不料新朝伊始,便把百姓万民变作哑巴了,沉默绝非太平,这犹如地火,很快便将磅礴而发,把一切阻住去路的障碍毁灭。
  黄石公感慨之际,醉仙楼外面忽然又传进一声压抑的惊呼:“快去看!街上又有皇榜贴出来了!哎,一连三道皇榜,老百姓还如何活得下去?"黄石公目力厉害,闪眼向外面望去,但见发声之人童颜鹤发,葛巾布袍,一闪而过,黄石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此人于此新秦之朝,居然敢穿楚服,显然是楚国之隐士也,却不知此人是谁。
  黄石公心悬天下苍生,一听外面又有三道榜颁下,也不及理会那发声之人是谁,匆匆结了账,便一掠而出,走去张贴皇榜处,看个究竟。
  瞧皇榜的人甚多,但谁也不敢太近前,更不敢说话,那皇榜就如秦始皇的化身似的,令人骨头抖颤。
  黄石公挤进人群,闪目向皇榜一看,心中不由一阵发冷。
  原来第一道皇榜便是朝廷欲在北面修筑长城,长达万里,须征召民役五十万人,不赴役者灭族。报到迟了斩首。
  第二道皇榜是修建阿房宫殿,征召民工三十万,工匠三万,限期往咸阳市西阿房村报到,但凡被征召者隐匿不出,一经捕获,三倍役劳。
  第三道皇榜是修骊山皇陵,征召民工四十万,精巧工匠五万,工匠服役期间,一律不得与家人通消息,违令者泄密者灭三族。
  三道皇榜一出,见者面如土色,均知此比战祸更惨的无穷灾难降临了。
  黄石公目睹三道皇榜的内容,初是为天下苍生感叹,随即却心中一动,暗道:秦始皇下旨北修长城,西建阿房宫,东筑骊山墓,到底有甚深意?
  黄石公思忖间,耳际却被一缕苍劲之音钻入道:“石公兄弟,你精于天机之道,能否推算一下,这四道皇榜,对秦朝是祸是福?”
  黄石公一听,便知是谁了,他亦以“逼音成线”的功夫传话道:“铁拐老哥,是你么?为甚不敢现身,藏头露尾,成何体统?”
  那发声之人,果然是李铁拐,只听他哈哈一笑道:“石公兄弟,老黑拐游戏人间而已,岂敢于此要命时刻现身惹麻烦,你但告知我一声,到底是祸是福?老黑抬腿就走得远远了。”
  黄石公道:“目下已届天机逆转之时,你非现身不可。”
  李铁拐嘿嘿一笑道:“老黑我坚决不现身,普天下谁能勉强得我,我为甚非现身不可?”
  黄石公道:“也没什么。不过你若不现身,便休想知道皇榜是祸是福的秘密矣。”
  李铁拐道:“你真的不肯说出来?”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铁拐老哥不现身,当世自然无人勉强得你,但我黄石公若坚不肯说,普天下又有谁敢强逼于我?”
  李铁拐道:“果然无人敢强逼你,看来我老黑真的要乖乖现身不可了。”
  黄石公笑道:“你若想知此奥秘,只怕非如此不可。”
  李铁拐叹了口气,道:“有其师果然有其徒,一般的臭牛脾气,老黑无奈服一服认栽吧,谁教老黑我若不知那奥秘,只怕死也死得不太安乐也。”
  叫声未落,黄石公的脖子便有一口热气吹到,他不必转脸也知道,李铁拐已站在他身后人丛中了。
  黄石公微微一笑,他也没发话,即便袖占一课,却得“易经”之乾卦,卦曰: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龙战于野,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
  黄石公乃黄石龙脉之子,悟性之高,连九天玄女亦感惊奇,他不但已尽得九天玄女的“九天秘笈”三大奇学,且十多年来刻苦历练,早已精湛无比,因此他微一沉吟,便领悟此乾卦之意,不由却惊咦一声。
  他身后的李铁拐听黄石公忽然“咦”了一声,忙悄声道:“石公兄弟,如何了?”
  黄石公亦悄声道:“刚才我以秦皇榜占了一卦,得乾卦,卦象所示,非常奇特,因此连我亦感惊奇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大急道:“连你石公兄弟也感惊奇,此卦必定惊人之极,快!快!说给老黑拐听听。”
  黄石公沉吟道:“乾卦第一象乃‘潜龙勿用’,此象所示,秦始皇三道皇榜内容,似与大地潜龙有关,若如是也,则三大建筑必惊人之极,于秦朝国运必大有裨益,甚至可令其国运牢固。但此象亦有‘勿用’两字,勿用,即不宜用之意也,用则凶极,对秦朝国运大不利也。同一事物,卦象之中,竞隐示两种截然相反的预兆,这的确令人惊奇之极!”
  李铁拐亦迷惑道:“当然,当然,连九天秘笈使者的得意弟子亦感惊奇的事,当然世人更难参透了,老黑只想听听石公兄弟的判断,这三道皇榜,对这秦皇朝是吉是凶?是福是祸?这就够了!”李铁拐越说越气越发焦急了。
  黄石公不由微微一笑,暗道:“李铁拐外冷内热的脾性始终不变,这是他的长处,但亦是他的短处,虽对天下苍生有好处,但于他的得道成真,却大有阻滞了。
  黄石公微笑道:“乾卦的第二象乃‘见龙在田’,此象之意,乃隐示已有真命人物降临,此人必替天下带来希望与生机,但此人目下尚未得形势,仅潜伏在田而巳。”
  李铁拐急着知道下文,未加细思,又忙道:“那第三、第四象呢?石公兄弟!”
  黄石公道:“第三象乃‘或跃在渊,第四象乃‘飞龙在天’,两象皆隐示第二象之真命人物的动静。‘或跃在渊’,意即是否飞腾,尚未下决心,但已于深渊之中,或跃或潜,跃跃欲试,其中隐伏无可限量的潜在伟力,而飞龙在天’,则揭示目下跃跃欲试之真命人物,必有一位能如飞龙一飞冲天,遂成天龙,便即真命天子之兆矣!”
  李铁拐眼神一亮,道:“然后呢?”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第五象‘亢龙有悔气到最后一象‘群龙无首’,则是揭示真命天子降世后的事了。‘亢龙有悔’意即天龙一旦亢奋,便陷入魔之境,其所作所为,必因冲动妄为而大逆天机时势,令其自身亦懊悔不已。而‘群龙无首’,则是‘亢龙有悔’的结果,因‘亢龙’之亢动,届时的朝廷必陷混乱之势,亦即群龙无首之象也。但此是遥远之事。”黄石公忽然曳然而止,不再释析乾卦警兆。
  李铁拐怪笑道:“刚才这番论析,若非出自石公兄弟之口,老黑必定以为说的人是发疯了!”
  黄石公知李铁拐亦是道基深厚之士,不敢轻慢他的见解,忙李铁拐笑道:“从这三道小小皇榜,竟引伸推算出天下大势上下数百年,乖乖,这等本事若非出自九天秘笈使者嫡传弟子之口,便杀了我老黑也不相信也。”
  黄石公沉吟道:“刚才偶占之卦,果然令人惊奇,乾卦者,乾坤之卦也,亦即透示天下大势的卦象,其中所揭示的未来天下大势,有些连我亦难参透内隐的奥秘,这亦难怪铁拐兄迷惑惊疑。”
  李铁拐见黄石公亦附和他自己的惊疑,大喜道:“例如呢?石公兄弟!”
  黄石公道:“例如此卦的第一象‘潜龙勿用’所示,其中福有祸伏,祸有福依,同一事物,两种截然相反结果,的确令人迷惑。”
  李铁拐眨了眨眼道:“既有迷惑之处,石公兄弟欲待如何?”
  黄石公决然道:“探根究底,此乃师训所示,既未能参透卦象,便势必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了,况且此乃乾坤之卦,事涉天下大势事,我黄石公又岂能半途而废,畏缩不前。”
  李铁拐又连忙道:“石公兄弟打算如何探究此乾卦之秘?”
  黄石公道:“行止未定,随机应变!”他一顿,忽地微微一笑道:“铁拐兄亦此道中人,当知天机不可轻泄,你欲知此中奥秘,唯有犯险参与此天机之变,铁拐兄以为如何?”
  的大肚子道:“罢!罢!罢!谁教此大奥秘太吸引了,老黑拐唯有拼着一身道行尽失,跟随黄石公去探索天机吧!”
  李铁拐说着,转身就走,但忽然转过头来,古怪地一笑。
  黄石公聪明绝顶·见李铁拐目中有杀气一闪,便知他欲有所动作,忙道:“铁拐兄走啊!为甚不走了?”
  李铁拐向皇榜扫了一眼,目中杀气大炽,恨恨的道:“如此残害天下百姓的榜文,要它作甚,老黑好歹也先出一口乌气,教那秦始皇知道,天下自有能人,岂容他以一人之喜怒,定天下李铁拐话音未落,手中的乌黑铁拐突地向那皇榜一旋,呼地一阵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在场中人均纷纷走避,就连守榜的四名兵士,亦东歪西倒,站也站不稳了。
  在混乱中,李铁拐蓦地伸手向皇榜一招,四道皇榜竟无风自动,脱飞而出,向李铁拐的手上疾飘而至。
  李铁拐嘿嘿道:“老黑今日便先把这四道吃人皇榜毁了。”
  李铁拐伸手欲接疾飘而至的皇榜,但眼前一花,一只手闪电般斜伸而至,抢先一步把皇榜抓到手上。
  李铁拐见出手的人是黄石公,不由哈哈怪笑道:“妙啊!石公兄弟,你也忍不住出手,先给点厉害秦皇瞧瞧……咦,石公兄弟,你弄甚鬼把戏?”
  李铁拐见黄石公抢先接皇榜,心道:他必定是恨意难消,拿不料黄石公却把手中的四道皇榜向原来张贴处一送,又闪电般向皇榜连弹四指,四道皇榜各被一指弹力飞送,啪啪啪啪轻声脆响,四道皇榜已稳稳地贴回原处,其准确性竟不差一丝半毫。
  李铁拐恨恨的把乌铁拐杖一顿,正欲再刮一阵捣乱的狂风,却感身子一轻,被黄石公挟着手臂,闪电般带出人丛。
  离开那皇榜近百丈,黄石公把李铁拐的手臂放开了。李铁拐若运玄功,自然可以挣脱,但却感黄石公的手指坚如钢铁,就算挣脱得出,亦必定大费力气,因此干脆任由他挟带疾退。
  此时黄石公把李铁拐的手臂一松,李铁拐不由怪笑道:“喂!石公兄弟,你是存心做起保皇使者了么?”
  黄石公向西面掠走,一面微笑道:“何谓保皇使者?”
  李铁拐气不过黄石公的从中阻挠,令他一口恶气泄渲不去,便亦身形一纵,急急的跟了上来,一面气呼呼的道:“你师傅以九天秘笈妙演天机,造福世人,她不愧为天机使者;你却以顺应天机为藉口,不但任由暴秦灭六国,甚至目睹秦朝暴政施行、渔肉百姓,竟无动于衷,置之不理,就连老黑我欲毁皇榜,出口乌气亦从中阻挠,这不是保皇使者又是什么!”
  黄石公见李铁拐恨气难消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道:“好啊,铁拐兄,难怪师傅早有训示,判断你是一位面冷心热的得道高人,日后导演天机逆转,大可借助一臂之力,如今看来,铁拐兄对天下苍生满腔热忱,果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得道之士,可惜……”黄石公故意一顿,微笑不语。
  李铁拐急道:“可惜什么?”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可惜你甫入乾卦之局,便着了‘亢龙有悔’的形相了。”
  李铁拐一怔道:“我老黑如何着?‘亢龙有悔’的形相?”
  黄石公道:“铁拐兄乃得道高人,按你的道行功力,堪称世间飞龙了,但龙若亢奋而盲动,遗害亦必甚大,虽然事后有悔,却已莫及矣,能不慎乎?”
  李铁拐见黄石公越说越玄虚,不由怪笑道:“石公兄弟欲以天机绝学吓唬我老黑么?不然为甚越说越玄,竟说我亢奋盲动;黄石公苦笑道:“不然,铁拐兄,你刚才若真的把皇榜毁了,消了一口恶气,但此举会带来什么后果?不必说守榜的四名士兵被灭三族,按当今朝廷的暴政,整座历城的万千百姓,只怕也无一可以幸免……届时你有甚感触了?”
  铁拐兄默然不语了,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亢龙有悔,果然是亢龙有悔,老黑拐一时冲动,几乎断送万千生灵……多谢你,石公兄弟!”
  黄石公微笑道:“铁拐兄多谢我什么?”
  李铁拐道:“刚才若非石公兄弟出手阻止,老黑大错已铸成,令万千生灵受害,必令老黑道行大损……幸好这一切及时挽回,老黑不该多谢石公兄弟你么?”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铁拐兄不必客气,总之我等黄老道中人,管教真龙终无亢无悔也便是了,其余不必计较什么。”
  李铁拐一听,亦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吾等黄老道中人,自当携手合力,教那真龙无亢无悔。"两人均当世的绝顶高人,心胸之阔,如海如空,呵呵一笑,也就绝无芥蒂。
  这一路说话掠行,不觉已出了历城,又向西面飞掠,眨眼已进入原赵国地域了,两人轻功之高,简直已届登峰造极之境了。
  黄石公又向西面掠行了近百里,李铁拐也一直紧跟,不过却绝不过向黄石公的去向。
  越过原赵国地域,便进入原魏国地方,黄石公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途中略一歇息,又向西面急掠。
  眼看已近秦国的故土了,忽见一座高耸的山巅,如黄色巨李铁拐遥遥一望,忽然对黄石公笑道:“石公兄弟,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山?”
  黄石公想也没想,便道:“按乾坤方位,此山应该是嵩山了。”
  李铁拐又笑道:“不错是嵩山,你又是否知道这嵩山与石公兄弟你有甚渊源关系?”
  黄石公道:“师傅早有训喻,说我黄石公的血脉与嵩山石幔蜂黄石洞有莫大渊源,因为先父便葬在那黄石洞中。”
  铁拐兄一听,呵呵一笑道:“此事当年我老黑与你师傅九天玄女亲眼目睹,果然是千真万确的黄石龙脉之洞,你先父也的确葬于黄石洞中,因此嵩山石幔峰黄石洞,是你黄石公的祖墓,你便路经而不去拜祭一番么?”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黄石公受那黄石龙脉荫庇,已天幸遇上恩师九天玄女,授以九天秘笈大法,可以此造福天下,导引天机乾坤,此乃黄石龙脉之至高境界,其余什么富贵荣华,并非黄石龙脉所能授与,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苦索追求?”
  李铁拐一听,不由微叹一口气,道:“果然是黄石龙脉之子,石公兄弟身上的气质,已不带半点俗世味了,好,好,不上嵩山也罢。”
  李铁拐一顿,又道:“石公兄弟既然不上嵩山拜祭祖坟,那你一路西行干么?”
  黄石公伸手向西面一指,道:“此地西行五十里,是什么地方?”
  李铁拐道:“那是秦国的国都咸阳了,咦,你千里而来,急着入咸阳么?欲待如何?”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乾卦之现,绝非偶然,实乃乾坤大势揭示也,既然如此,吾道中人,又岂可轻轻放过?”
  李铁拐一听,大喜道:“石公兄弟果然神机莫测,原来早有算谋,但不知先从何处入手为佳?”
  黄石公沉吟道:“乾卦的第一象便是‘潜龙勿用’,亦即乾坤大势由此象开始演化,而乾卦之现,又与那三道皇榜有关,因此乾坤大势之秘,必与那三道皇榜有极大牵连,石公打算先从皇榜所涉的内容物事入手查察。”
  李铁拐恍然悟道:“原来石公兄弟早有推算,这‘潜龙’之象,便应验于皇榜所涉的修长城、建阿房宫、筑骊山墓等三大物事上,这长城、阿房宫、骊山墓,显然与‘潜龙’有甚大牵连,是么?石公兄弟。”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卦象虽然巳露端倪,但是否如此,尚须实地查察,方可判断。”
  李铁拐一听,皱眉道:“长城、阿房宫、骊山墓,均为秦朝的命脉,岂无重兵把守,外人如何可以实地查察,除非石公兄弟打算杀一千几百人啦。”
  黄石公沉吟半晌,忽尔微微一笑道:“秦朝此刻正进行三大工程,工匠奇缺,我等何不来个投其所好,为我所用哉?”
  李铁拐一听,不由一阵发呆,喃喃的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千扮万扮,这工匠却决计装扮不得也,届时要你亲手示范工匠之巧艺,你却如何应答。据闻秦始皇迷信方土长生不老之术,何不以神仙一类的身份入朝,如此或许可以成事,"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铁拐兄不必惊疑,届时随机应变便了。”
  黄石公与李铁拐续向西行,当天傍晚时分,便已进入秦国都咸阳城了。
  咸阳既为天下之都,繁盛自然冠甲天下。秦始皇把六国君臣公卿等,均押到咸阳城之囚宫软禁起来。原来六国的商贾,亦纷纷涌入咸阳,买卖汇聚天下的奇珍异品。
  黄石公进入咸阳城,并没留意城中的繁华,他倒发觉,咸阳城中的皇榜并不太多,比之原齐国历城的皇榜尚少许多,心道:这或许是秦始皇在自己的老巢营造太平的景象吧。
  李铁拐居然也一改平素的游戏江湖脾性,乖乖的跟随黄石公行动,黄石公吃喝,他也吃喝,黄石公住宿客店,他也绝无当晚深夜,万籁无声之际,黄石公却与铁拐兄,作夜行人装束打扮,从客店的窗口掠出,绕咸阳城飞掠一周,才重返店中,神不知鬼不觉,简直视禁卫森严的秦都如无人之境。
  事实上,当世中能与黄石公、李铁拐的轻功相较的,只怕也绝无仅有。
  第二天一早,黄石公便向李铁拐决然道:“走!上秦皇宫城去也!”
  李铁拐一证道:“上秦皇宫城作甚?”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会一会那一代暴君秦始皇了!”
  李铁拐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知那是一代暴君,杀人如麻,磨牙吮血,如狼似虎,如斯凶险,见他作甚?”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与当今主宰天下的人面会,又岂能推断天机逆转是否已经启动,吾道中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关键在于天下苍生四字而矣,铁拐兄幸勿犹豫。”
  李铁拐一听,不由大笑道:“天下人视秦皇殿为虎狼窝,但还不在我老黑眼内,势头不对,老黑施展逃亡功,天下谁可阻得了我。”
  李铁拐说罢,抬脚就走。
  黄石公道:“铁拐兄上哪去?”
  李铁拐大笑道:“石公兄弟不是说去秦皇宫,老黑我犹豫么?这便决然给你看看,走,立刻上秦皇宫殿去也。”
  黄石公又好笑又好气,他跟前两步,不放心的叮嘱道:“待会进入秦皇城宫禁地,铁拐兄千万莫鲁莽行事,我等此行目的乃查察乾坤大势,并非捣乱厮杀,切记!切记!”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有你这位天机大师在此,老黑拐岂敢逞强?放心,一切但看你的眼色行事便了。”
  黄石公这才暗松口气,他深知此行乃堪察秦朝乾坤大势的关键,万一弄僵,日后便再无机会了。
  两人一直向秦皇城走去,不多久,便见一座巍峨的城中之城,耸立在咸阳市的西面渭水之畔,这便是当时威震天下的咸阳宫。
  越接近咸阳宫,禁卫越发森严。渐而路上的行人已绝迹,若大的一条官道上,竟然只有黄石公和李铁拐两人而矣。
  李铁拐不由叹气道:“厉害!厉害!宫城通道,人迹罕至,果然是孤家寡人、独夫民贼……如这等幽闭孤寂帝皇之家,便有十乘大轿也抬不动我老黑也。”
  黄石公却悄声道:“铁拐兄此刻不进也得进了。”
  李铁拐奇道:“为什么?双腿是我老黑的,若不进,拍拍便黄石公微微一笑,忽然密音传话道:“铁拐兄且细看宫道两旁,是否筑有排排地堡似的东西,若石公所料不差,那地堡内必有暗哨守卫,但凡进入此宫道之人,必巳受其严密监视,你若神色泰然勇往直前犹自可,动作稍有闪缩回头,只怕脑袋便立刻分家了。”
  黄石公话音未落,身后忽地传来了一阵狗吠,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硕大的野狗,偶尔跑入这条通向咸阳宫的官道,见人迹绝无,心生警觉,便掉头往回狂奔。
  不料就在此时,官道两旁的地堡,闪电般的射出一道寒芒,绕野狗旋绕一匝,野狗连叫声也没及发出,鲜血狂喷,狗头早已与狗身分家了,那寒芒又闪电般旋回地堡里面。
  李铁拐吐舌道:“厉害!厉害!石公兄弟所料不差,地堡内果然伏有高手,就凭这一手旋飞刀法,当世中能接得下的,只黄石公镇静的一笑道:“咸阳宫虽如龙潭虎穴,但又岂能阻住我等去路,且收摄心神,从容而进,免教秦始皇轻觑天下再无能人。”
  黄石公说罢,大步向前,对身旁潜伏的凶险浑似不觉,李铁拐怪笑一声,亦跟上前去。
  两人再向前走了一段路,约莫是二、三百丈距离,前面不远处,突地闪出一道乌黑的宫门,显然是以生铁铸造的,厚达半尺,简直非人所可能破。宫门外面,数十宫卫分列两排,左刀右枪,森严之极,宫门四周则是数丈高的城墙,城墙上楼堡密布,隔一丈便有一名宫卫看守,如此防守,只怕就连一个苍蝇也休想飞得进去。
  黄石公领先施然走近,宫门的兵士居然不闻不问,任由两人接近。但当两人接近到宫门外五丈,有一道黄线为界时,守门的兵士便蓦地响雷似的吼道:“吠!皇线(黄线)在前,擅越者杀毋赦!”
  黄石公的前脚刚欲踏上黄线,闻吼声便又缩了回去,停下脚步,向守宫门的兵士拱手道:“敢请兵大哥通传入宫,草民黄石公、李铁拐欲谒见秦皇陛下。”
  黄石公的声音不大,隔了数丈,却以“无为真气”贯于声气中,因此一声分射数十耳,守宫门的数十兵士竟人人均可听到。
  黄石公话声传出,兵士的吼声停了,又一会,有一名身穿锦衣的汉子从楼堡中走出来,目光如电,霍霍的搜索黄石公和李铁拐身上、脸上,好一会,才嘿嘿道:“秦皇何等尊贵,岂会随便赐见草贱之民,汝等敢公然直闯皇城冒犯吗?”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阁下想必是宫外锦衣卫大人,大人只须通传进去,就道宫外有巧手工匠及不死长生方士求见,皇上或许会破例赐见。”
  人神态从容,倒似胸有成竹,便微一点头道:“皇上有旨,朝廷还欲招聘巧手工匠及奇术不死长生之士,但有这等异人,务即通报,汝两人若真有其材,倒是皇上欲见的人物,但千万别弄虚作假,否则便犯了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汝等知道么?”
  黄石公从容一笑道:“锦衣卫大人放心,我等若无真本事,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上咸阳宫啦!”
  锦衣卫一听,终于点了点头道:“汝两人可以安然抵达宫门黄线之前,果然并非等闲之辈,本官便替汝两人通传进宫,但后果如何,是祸是福,便看汝等运气矣!”
  锦衣卫说罢,果然亲自策马驰入宫,向宫内卫通传去了。
  黄石公站于黄线(皇线)外,静静等候。李铁拐无奈,亦只好默默等待,但他龇牙咧嘴,显然已不耐之极。
  终于,那宫外锦衣卫的快马驰出来了,他的身后尚跟着四匹快马,风驰电掣的驰近宫门,再从楼堡的密道出来,走在前面的反而是四名跟随而出的宫内卫。
  只见四名宫内卫一字排开,厉声道:“秦皇万岁爷有旨,传黄石公、李铁拐二人进宫面圣!”
  宫内卫说声刚落,那乌黑大铁门便荡开了三尺,仅可容一人正身而过。
  两名宫内卫领前,黄石公、李铁拐二人在中,后面由两名宫内卫殿后,鱼贯向城门走去,规矩森严。
  黄石公和李铁拐跟着两名宫内卫,正走过城门,李铁拐突感身子一侧,手中的拐杖似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向城门,铁拐兄微一发怔间,黄石公已疾地伸手猛按李铁拐的手臂,李铁拐突感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力一涌而至,又向那股强大的吸力撞去,这才令他脱离吸力的牵扯,走进城门。
  李铁拐不由吃了一惊,以密语传音向黄石公道:“邪门!怎的了?”
  黄石公亦传话道:“此城门乃以整块磁石而造,你那拐杖恰好是以铁而造,磁石遇铁,吸力强大之极,若非铁拐兄你功力精湛,你只怕已被城门连人带杖吸吮住了,这大概是用来防范进宫私藏武器者,无声无息,甫近城门,便被连人带武器吸住,后果自可想见也。”
  李铁拐不由吐舌道:“秦国咸阳宫果然是龙潭虎穴,单是一道城门便如此厉害。”
  黄石公微笑道:“更厉害的尚在后面呢,城门虽然厉害,毕竟是死物,容易对付,但秦皇朝中,卧虎藏龙,必有不少高人异士,只怕这才是最厉害的。”
  李铁拐一听,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此刻我甚至怀疑,我老黑是否上了你的恶当,昏头昏脑随你上这见鬼地方了。”
  黄石公一听微笑道:“不错,铁拐兄大可以你之昏昏,令秦皇昭昭,如此便可安然来去矣。”
  李铁拐一怔道:“什么以我老黑之昏昏,令秦始皇昭昭?这岂非发疯么?”
  黄石公微笑道:“秦始皇不错是一代雄才大略的帝皇,但天才之极端便是白痴,例如他疯狂追求不死长生,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因此你大可投其所好,以昏昏令其昭昭,秦始皇狂喜之下,说不定还会封你大官当当呢!”
  李铁拐一听,不由大笑道:“是极,是极,这长生不老之术,我老黑倒有一千九百万条独门秘方,随便亮一条半条那暴君瞧瞧,便必定哄得他昏头转向了,哈哈,这很好玩啊!”
  黄石公一听,没再作声,却暗地叹了口气,心道:玩则好玩矣,但对于秦始皇这位雌雄龙脉合璧、阴阳互化、乾坤颠倒而诞临世间之子,他每留在世上多“玩”一天,天下又不知多添几许森森白骨矣!
  黄石公沉吟间,宫内卫士正在一座大殿十数丈前停下,向黄石公和李铁拐喝道:“汝等在此肃候皇上旨意,擅自走动者杀毋赦!”
  黄石公从容一笑道:“是,草民遵命。”李铁拐却在暗里狠狠骂道:“秦始皇好大的架势,碰上这好好大师黄石公在此,算你走运,不然哼哼,我老黑可要大开杀戒了!”
  宫内卫士进去大殿禀奏,一会后,即有一连串的吆喝声,从大殿里面滚滚而出:“皇上有旨,宣黄石公、李铁拐晋见!”
  黄石公从容而进,对两旁林立的宫内卫浑似不见,李铁拐装傻扮痴,一副放浪仙士的神气。
  快到金阶前,黄石公闪目向上面的龙座一瞧,但见一位帝皇端坐龙椅,隆准长目,方额长眉,胸挺肚陷,样貌怪异,黄石公心道:“此人果有帝皇之相,不愧为雌雄天马龙脉合璧之子,其独霸天下,半属天意,半乃龙脉之力,可惜此人豹形豹声,必少恩而内伏虎狼之心,如此形格执掌天下,则国虽强而民必苦矣!
  黄石公、李铁拐走到金阶前,向上一揖,却不跪拜。
  两旁宫内卫士大喝道:“大秦始皇在上,汝二人还不三跪九叩吗?”
  黄石公向高坐龙座上的秦始皇含笑道:“草民黄石公参见秦皇。”
  此时,文臣班中有人大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昂首向秦皇说话,还不跪下!”
  黄石公向大喝之人瞥了一眼,心中不由一跳,原来此人便是秦朝的相国目不韦,黄石公与他早打过几次交道,亦知其本事惊人,暗道:今番入秦,必有一番恶斗矣!
  黄石公心念电转,神色却丝毫不变,依然一派从容含笑。
  秦始皇居然不怒,他盯着黄石公和李铁拐,忽然嘿嘿一笑道:“听说妆二人自称巧手名匠及不死长生方士,真有其事么?”
  黄石公正欲回答,突见吕不韦把手一摆,四名宫内卫士已疾冲而来,二刀二枪齐发,意欲逼黄石公和李铁拐跪下,否则二人便会前胸穿洞,脑袋搬家。
  李铁拐沉哼了一声,手中乌黑铁拐巳作势欲挥,他的功力非同凡响,乌黑铁拐一挥之下,四名宫内卫士必定非死即伤,接下便必然是一场血腥拼杀,凭李铁拐和黄石公的本事,杀出咸阳宫倒并非难事,但如此一闹,黄石公入秦窥探天机大势的目闪电般的霎间,黄石公已有对策,只见他蓦地长笑出手,指夹掌劈手抓,疾如闪电,四名宫内卫的四件兵器便已落在他的秦始皇高坐龙座之上,见状大吃一惊,厉声喝道:“大胆,未得孤皇令旨,谁敢于金銮殿上动刀动枪!”他这话不但是喝斥器作具,表演巧手名匠的技艺给皇上看看。”
  黄石公话音未落,不待秦始皇有所表示,默运无为神功,双手合握四件兵器,猛地一震,四件兵器竞化成碎片。黄石公向碎片一拍,送出一股浑厚无极的掌风,千百碎片呼地越过文武百官,飞向秦始皇正对的殿壁,啪啪啪的连声脆响,兵器碎片竟全数嵌入壁上,构成一行寒光闪闪的文字。
  于惊心动魄之际,秦始皇闪目向对面的殿壁上一瞧,吃惊之余又一阵欣喜,只见那一行文字道:巧手名匠献绝艺,方士恭呈长生术。
  秦始皇不由大喜道:“众卿家且回头一看,二位果然是能人异士,虽然无礼,但孤家亦不加追究也。”
  众大臣闻言回头一看,只见那行字寒光闪闪,均由刀枪的碎片拼凑而成,嵌于殿壁上,竟如在木头上雕琢般工整。众大臣不由一阵惊喜,暗道:这等绝艺,果然是巧手名匠,当今天下绝无仅有。
  其中相国大人吕不韦,吃惊之余不由一阵狐疑,因为他猛地醒起多年前的“谷城黄石”四字警言,心道:此人自称黄石公,武功又如此精湛,不知是否与“谷城黄石”有甚渊源?吕某人倒不可轻觑了。
  此时秦始皇又转向李铁拐,道:“这位先生若有不死长生术,李铁拐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道:这鬼石公把老黑摆上台了,试问这“长生不死”四字,又岂可轻露于人前?就连我老黑拐苦修多年,尚未渗透这长生不死术,这秦始皇欲在李铁拐心中犯难,左右为难,深知自己若说无能为力,则必惹秦始皇大怒,不但下令杀人,这石公兄弟的一番计谋也落空了,但若真的有所显示,又不知如何入手,进退两难,不由怔住了。
  李铁拐不知如何是好,正犯难之际,耳边忽然传入一声密语道:“铁拐兄放心,这大秦皇帝虽年仅廿五,但后宫妃嫔太多,纵欲过度,早已精血不足,丹田虚怯,只须于此稍显能耐,必李铁拐一听,知是黄石公密语传音,以他的“九天秘笈”绝学助他脱困,不由向黄石公呵呵一笑,这才向秦始皇悄声回话道:“人之生也,乃受气于水,水即精也,火为神也,精合而后神生,神生而后形全,形全而后色具,色者亦即男女行伦之事也。秦皇似显力不从心之象,因此欲求长生,务必先求精神形色茁壮也。”
  秦始皇一听,不由又一阵惊喜道:“孤家果然有疾,因为孤家好色,于此果然有虚怯感觉,李方士果然有本事,一眼瞧破孤家之隐衷也,但既已瞧破疾患,尚须以妙法驱之,方为高异者大本事。”
  李铁拐一听,心道:这暴君果然狂傲之极,后宫隐衷亦敢当殿宣示,看来若不稍显本事,不但这暴君瞧我不起,只怕连那鬼石公亦在暗中掩嘴而笑矣。
  李铁拐心念急转,居然不加推辞,向秦始皇呵呵一笑,忽地从身上摸出一根丝线,凌空一抖,丝线便如一根笔直的铁丝,直向秦始皇的龙案上射去。
  李铁拐道:“秦皇只须以掌心握紧丝线,便有效应矣!”
  秦始皇闻言,果然依言以手握住丝线,李铁拐以左手握丝线的另一头,猛吸一口真气,贯于丹田,再沿手臂疾射而出,深厚之极的黄老玄功真气,便沿丝线射出,再导入秦始皇的右手。
  秦始皇但感手心握丝线处一热,一股热力登时沿手臂而上,经肩井穴、渊液穴、日月穴、京门、王枢、维道,而直达居醪,他但感丹田一阵灼热,不一会,便自感精气神充盈,竟有立刻返后宫寻乐的冲动。
  秦始皇不由大喜道:“孤家好色,因而有疾,却居然被李方士一线虚空,便把孤家的隐患消除,李方士果然异术惊人,但不知刚才以线传热,是甚奇医妙法?”
  李铁拐稍送真气,便即停住,心道:多送一点也太便宜这暴君了,多送一点,只怕又添几位无辜美女的宫中活死人了,他蓦地把丝线一抖,便即收回身上,向秦始皇呵呵一笑道:“秦皇既已道出其秘,这便叫以线传医吧!”
  秦始皇欣然道:“好一道以线传医妙法,此法正合孤家后宫妃嫔之用也,若李方士肯留朕宫中为御医,荣华富贵必享之不尽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道:我老黑拐若成了秦朝的御医,那当真是吾道中的千古奇闻了,但又不知如何婉谢。
  就在此时,文臣中的相国吕不韦大人,已蓦地越班而出,向秦始皇奏道:“皇上,黄石公与这位李方士,虽然略显本事,但属雕虫小技,恐未足委以重任也,祈皇上三思。”
  秦始皇对吕不韦尚有几分忌惮,他虽然不满吕不韦打断他的兴头,但也不便公然训斥,便沉声道:“依仲父主意,对两位异士,当如何处措?”
  吕不韦并不以李铁拐为意,他的注意力多半放在黄石公身上,他瞥一眼黄石公,忽然嘿嘿一笑道:“黄石公既自称巧手名匠,想必精于工程建筑之阴阳五行布局,臣此处有一幅阿房宫殿建筑草图,若他能领悟其中的奥秘,方不失为巧手名匠,皇上然后可按才录用也!”
  秦始皇一听,见吕不韦原来是为他的阿房宫新殿着想,便转怒为喜,欣然道:“仲父之言甚佳,这便把阿房宫草图呈上,待黄石公一察便了!”
  当下目不韦也不待黄石公答应,立刻着人到相府把他亲手绘制的阿房宫建筑草图拿来。
  不一会,阿房宫的建筑草图便已在吕不韦手上了。吕不韦目灼灼的盯着黄石公,沉声道:“汝既自称巧手名匠,自问能参透此图的奥秘吗?若不能,最好莫试,知耻者勇,本座禀上秦皇,容你等全身出宫便了。”
  黄石公一直微笑不语,任由吕不韦连番动作,但他心中却一阵欣然,暗道:乾卦已露警兆,阿房、长城、骊山墓三大物事,隐伏潜龙威力,对秦朝的气运大有裨益,甚至足以延缓天机逆转之势,黄石公岂能坐视不顾?如今这吕不韦居然乖乖先行呈上阿房宫建筑草图,倒省了一番艰辛探查之劳也!
  黄石公这般转念,便向吕不韦微笑道:“多谢大人好意,但草民素仰大人之才,如今正好趁机求教,因此不嫌冒昧,愿一试观之,以定行止。”
  吕不韦见黄石公言语中对他甚为尊崇,心中受用,对黄石公的戒心便略为减轻了。他把草图向黄石公一展,道:“既然极欲一观,老夫也就成全你此愿吧!就算未能参透,只须坦白无讹,老夫倒也不来为难你便了.”
  黄石公含笑点头道:“草民晓得,多谢大人成全。”一面已运目向阿房宫的草图上审视。他的神色渐而已一片肃穆了。
  李铁拐一旁却暗笑道:“这石公兄弟乃天下一等一的天机大师,什么阴阳五行布局的奥秘,你这算是神医面前卖假药了。”
  黄石公向阿房宫建筑草图仔细一瞧。神色渐转肃穆,因为他从草图的宏制中发觉,设计之人非同凡响,处处透出天星布斗以纳龙气的超凡格局。
  例如阿房宫的前殿,是首先施工动土的,其规模之宏,布局之精。便非同凡响。此殿明堂广阔,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殿内可容万人,殿前排列十二铜人,每尊铜像规定为二十四万斤,并可竖五丈大旗,宫殿周围设阁道,由殿前可直达终南山,山上建有宫阙,殿后则有复道过渭水抵咸阳官。
  黄石公仔细审视一遍,心中已有所判断,暗道:此阿房宫的设计,甚合天星北斗、阴阳五行布局,显见设计此图之人,的确不失为一代风鉴大师,可惜其于地脉一道,尚欠精微,例如殿前有阁道直达终南山,山上并建有宫阙以作星斗,用意乃迎纳终南山之浩浩龙气入阿房宫,但终南山上之宫阙,其座向朝东背西,其用意或许是汇聚中原龙气,不过却大反龙脉西出昆仑之地理要旨,如此一来,便成了舍本逐末的小家狭格,于阿房宫的龙气大有阻滞。
  这一点败笔,黄石公凭他的‘九天秘笈’地脉道绝学,自然一目了然,但他此行的目的绝非助秦国延绵气运,而是恰恰相反,促其强盛的天机大势逆转,以尽早除去秦之暴政,令天下苍生得享真正太平,他绝对不会向秦国泄此地脉奥秘。
  吕不韦见黄石公瞧得极仔细,神色也绝无半点轻觑之意,对他的戒心不由又消灭了点。吕不韦见黄石公沉吟不语,便自负的呵呵一笑道:“如何了?黄石公,你又瞧出内含无尽玄机奥秘么?”
  黄石公微笑道:“虽非周详,但亦知之一二,由此亦足证阿房宫之设计,乃非同凡响的大手笔也。”
  吕不韦得意的大笑道:“好吧!你就把你知道的一二,只管大胆说出来,老夫答应无论对错均不为难你便了!”
  黄石公含笑点头,一旁却几乎惹得李铁拐破口大骂,暗道:这见鬼的黄石公,在我老黑面前端正天机大师的绝世才华架子,但在这什么相国大人面前,却装出一副窝囊的样子,他这简直岂有此理。
  只见黄石公却淡然一笑道:“是,相国大人,草民大胆述说一二,阿房宫之布局,果然甚合阴阳五行天星布斗的格局,之所以如此设计,乃象征‘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亦即皇上由咸阳宫过渭水达阿房,如同天帝由所居之‘天极星座’,过银河‘汉’,到达‘营室星座’,皇上犹如人间之天帝也。此图布局之妙,当世绝无仅有。”
  黄石公投吕不韦之所好,末了故意着实夸赞了一下。
  吕不韦一听,果然大喜道:“不错,不错,石公先生果然与老夫心有灵犀一点通,把其中的妙处一言道出了。”
  此时不但吕不韦欣喜,对黄石公的戒心几乎完全消失了,就连秦始皇听黄石公把自己比作“人间之天帝”,犹如从九天之北极帝座,渡银河抵达“阿房宫营室星座”,处处透示出自己的天命所归、乾坤慑服,不由大悦道:“好!黄先生果然是巧手名匠之材,甚合朕意,朕决定留用二位卿家,但不知两位想朕赐封什么职位?但奏上无妨!”
  吕不韦一听,他虽然欣赏黄石公之材,但绝不希望他留在朝中,他最忌惮有人风鉴术上与他争锋,因此连忙抢先道:“皇上,黄先生既有巧手名匠之材,当量材而用,任其为工程督监,于三大工地实地监察为佳,至于李先生可为黄先生副手,一道为大秦效力也便是了,请皇上圣裁。”
  秦始皇一听,便问黄石公道:“黄先生之意如何?”
  黄石公听吕不韦之意,知他不欲自己留在朝中,以免与他争锋,但如此一来,却误打误撞,恰好是黄石公求之不得的事,他当即向秦始皇一揖道:“多谢皇上美意,相国大人赏识,但草民草野之身,实不宜封官晋爵,但请皇上允草民以客卿身份,为朝廷略尽棉力,也就感恩不浅矣。”
  秦始皇因是吕不韦的主意,便道:“仲父之意如何?”
  吕不韦见黄石公对名利不敢奢求,心下大宽,欣然道:“便依黄先生所奏裁处便了!”
  秦始皇原想把黄石公、李铁拐留在身边重用,以抗衡吕不韦的专横,因为近年秦始皇亦对吕不韦的处处制肘不耐烦了。但这是吕不韦的意思,更加上黄石公本人亦淡薄功名,暂时借重其材之时,倒也不便勉强,因此秦始皇也就下旨道:“依仲父及黄先生之意,朕便聘黄先生及李先生,为秦国客卿,专责督建三大工程。”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多谢秦皇重用,但草民尚有请求,望秦皇俯允。”
  秦始皇欣赏黄石公的才华,闻奏便欣然道:“黄先生有甚请求,尽管奏上。”
  黄石公道:“三大工程皆朝廷命脉,土地中必禁卫森严,草民大胆请奏皇赐草民一道虎符,以便自由于工地出入,便于草民竭尽督建之责。”
  秦始皇欣然答允道:“有职理当有权,朕便赐你自由进出工地虎符一道,当可出入无阻也!”

  第四章 以其龙气 破之龙脉
  秦国的虎符,形如一尊小虎,上刻“皇帝制诏符旨”六字,代表皇帝的旨令,虎符一出,天下莫敢不从。秦始皇赐于黄石公的虎符,大大方便了黄石公勘察“潜龙勿用”的天机奥秘,因而促成天机的再度逆转,而秦国亦在天机逆转的急剧演变中很快覆亡。这等天机奥秘,秦始皇是决不可能参透的了。
  当下秦始皇赐了黄石公虎符一道,以及一笔客卿俸禄,并安置两人在咸阳城中的客卿馆中居停办事。吕不韦更特别派了二十名亲兵驻客卿馆,供黄石公差调使用。
  进咸阳宫时战战兢兢,凶险重重;出咸阳宫时有虎符在身,更有相府的亲兵护送,堂而皇之,昂然而出,气派自是不同。
  李铁拐得意洋洋,走出咸阳宫外那道大铁门时,他呵呵大笑对那宫外锦衣卫说:“如何?咸阳宫虽如龙潭虎穴,我等却又来去自如!你尚敢狗眼看人低吗?”
  宫外锦衣卫陪笑道:“两位有皇上虎符护身,小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啦!”
  李铁拐奇道:“为什么?”
  宫外锦衣卫肃然道:“虎符一出,天下莫敢不从!稍对虎符不敬,便犯欺君灭族死罪,小人怎敢以身试法?恭送两位出宫!”
  宫外锦衣卫似自觉失言,忽然低喝了一声,两旁排列的兵士,随声俯身叫道:“恭送两位出宫!”
  李铁拐和黄石公昂然而出,后面二十名相府亲兵护送,威风十足。
  李铁拐不由向黄石公悄笑道:“原来在朝廷做官有这般威仪!石公兄弟呵石公兄弟,凭你的才学,便弄个朝廷大夫当当,荣华富贵从天而降,岂不乐也悠悠哉?”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石公本命非富非贵,偶尔涉足此天机大局而已,余则何求?就算这笔偌大俸禄,亦权作行走之资罢了!”
  李铁拐哈哈一笑,道:“是极!是极!我辈中人,一切不必强求,多多益善,小小无拘便了,但这大肚子多日没有酒气填充了,老黑这酒仙快成凡夫俗子了,石公兄弟便忍心不救我一救?”
  黄石公心性随和,无可无不可,闻言便点点头道:“皇帝俸禄,铁拐兄亦有功劳,吃喝之事,任从尊便。"李铁拐一听黄石公答允,不由心花怒放,他猛地一拍大肚子,招手把相府亲兵头目叫上来,笑呵呵的道:“喂!咸阳城中,有哪家酒馆最有名堂?”
  亲兵头目原来姓姜名达,世居咸阳城,因家世清白,被吕不韦从兵士中升为亲兵头目,虽然如此,但姜达的俸禄却不多,仅可维持生计而已,因此他一听李铁拐问他,又知他新领了一笔不菲的朝廷俸禄,便有心大吃一顿上好酒菜,他先不答李铁拐的询问,却涎着脸陪笑道:“小子自然知道哪家是上好酒馆,但未知小子是否有这福气,叨扰一顿?”
  李铁拐笑道:“你这小子,活像地狱放出的馋鬼似的,好吧!你只管拣好的说出来,老黑拐我一高兴,说不定便连你等二十人也请上去大醉一番也!”
  姜达一听,大喜道:“如此先行谢过石公先生,这咸阳城最出名的酒馆嘛,说出来吓你一跳,可大有名堂……"李铁拐怪笑道:“你这小子,听说可以叨光,便乐昏头,怎的多谢起石公先生,便不谢老黑拐我?”
  姜达忙陪笑道:“我等在官府当差的,有奶便是娘,如今皇上所赐的俸禄,均在石公先生身上,我等叨光的,自然总得先谢过掌银的,这叫打铁趁热,免得夜长梦多阿!”
  李铁拐见这兵头姜达虽然势利,但势利得坦白可爱,便不欲为难他,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算你坦白得甚合老黑拐的胃口啦!好,好,不与你计较,先把那吓老黑拐一跳,大有名堂的酒馆说出来。”
  姜达一听,这才喜滋滋的道:“这酒馆叫凤翔楼,因为馆中自掌柜到小二,均是女儿手,甚至馆中独有的名酒也叫西凤酒,名震咸阳,远近趋之若鹜。”
  李铁拐道:“凤翔楼有甚妙处我不想知,但这西凤酒却非说清楚不可。”
  姜达道:“素闻人道,西凤酒酸、甜、苦、辣、香五味俱全,但五味皆调配恰当,绝不出头……”
  李铁拐一听,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忙道:“但凡酒中酸、甜、苦、辣、香五味俱全者,已属上品,若能调配恰当不出头者,更是万中无一的极品,快说说如何五味绝不出头也!”
  姜达道:“所谓五味俱全绝不出头,即酸而不涩,甜而不腻,苦而不黏,辣不刺喉,香不刺鼻,饮后回甘,如含橄榄,大有久而弥芳之妙也……"李铁拐一听,忍不住已连吞数口唾涎,他不待姜达说完,便抬脚急走,一面大声道:“走!快走!这小子存心不良,把老黑拐夺命的酒虫也勾出来了……”
  李铁拐走了几丈,忽然又扭转身来,盯着姜达道:“喂!你这小子为甚如此熟悉西凤翔楼?莫非收了掌柜的好处,替她乱吹一气吗?”
  姜达忙陪笑道:“小人怎敢?其实凤翔楼的老板娘是小的胞姐,凤翔楼调酒的女师傅是小的甥女儿,其中的妙处,小的据实道来罢了,岂敢有诈。”
  李铁拐这才呵呵一笑道:“原来彼此是一家子,怪道你小子如数家珍啦!好!快走!快走!待会一试便知真假也。”
  咸阳城自秦始皇登基后,更冠绝天下,秦始皇兼并六国时,每破一国,便命工匠绘制其宫殿图形,然后在咸阳城中仿建,其范围包括北至田泉,南至渭水,东临黄河,西到湃水,东西八百里,宫观二百七十座,其繁盛由此可见一斑。
  黄石公、李铁拐,在护送亲兵头目姜达的引领下,走过几条繁华的大街,便抵达一座三层高的楼宇前面,楼宇的二楼垂下一幅硕大的招牌,招牌上书“凤翔楼”三个金漆大字,果然甚有气派。
  黄石公甫接近凤翔楼,凝神一望之际,心中便不由一动,因为他发觉凤翔楼内,竟隐隐透出一股淡淡的紫气,心道:据地脉及人间两道所述判断,紫者龙脉之气也,亦即后人血脉已承纳祖宗龙脉贵气,日后前程无可限量,不料这风翔楼中,竟隐有如此奇人。
  “进凤翔楼吃一顿吗? 那就走呵!还等什么?”
  李铁拐一听,拔腿就走,一面在心中暗笑道:“这石公兄弟表面淡然,其实他已被凤翔楼的五味西凤酒迷住了,偏要装模作样,比他的师傅九天玄女还更清高,可笑呵可笑!”
  众人在姜达的带引下,走进凤翔楼。风翔楼楼中人客不算太多,但大多是衣著光鲜奢华,一望而知光顾的人非富则贵,店中主事的,果然是清一色的“凤姐”,从掌柜到店小二,无一例外,而且招呼周到,手脚伶俐,比之男儿大丈夫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翔楼的老板娘果然是姜达的胞姐,姓姜名凤姐,因此相熟的人客均称她一声“凤姐”,姜凤姐也照应不误,她也不管你叫的人是公子哥儿还是老财富翁。
  姜达领先走到柜台前,那女掌柜姜凤姐正啪啪的敲打着算盘子。“凤姐,有贵客光顾!”姜达向姜凤姐吆喝了一声道。
  姜凤姐一听,蓦地抬起头来,原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黄石公一见,心中便又一动,心道:这位女掌柜子祠宫竟隐现紫气,由此足证她的后人血脉,必已得祖宗先人龙气庇荫矣,而且紫气竟然直透楼外,她的先人祖宗所据龙穴,必定非同凡响,倒不可轻觑了。
  黄石公心中动念,便更留意女掌柜姜凤姐的动静了。
  姜凤姐蓦地抬起头来,见是姜达,哼了一声,伸手便揪着姜达的耳朵,半嗔半喜的斥道:“你这猴头,当了相府亲兵头目,便摆起大官的架子,连姐姐也不放在眼内啦!不然怎的半年来没上凤翔楼喝酒。”
  姜达似很尊畏他这位泼辣的姐姐,他连忙陪笑道:“姐姐错怪小弟啦!小弟这口官差饭可不易嚼,岂能随便出来饮酒?今日幸叨两位先生的光,出来城中,这不是带人上来了吗?姜达说着,又悄声向姜凤姐道:“这两位先生本事惊人,甚得皇上和相国吕大人的欢心,现在挂了个朝廷工程督监的客职,领食朝廷俸禄,更有皇御赐的虎符,出入天下,无人敢于阻拦,姐姐可要着意招呼侍候。”
  姜凤姐闻言,看了黄石公和李铁拐一眼,大刺剌的笑道:“你这猴头,拿什么朝廷督监来吓人!姐姐什么大官贵人没见过?还用你特别吩咐吗,两位先生请进去从,入门都是客,敝店一律同等招待。”
  黄石公目注姜凤姐,心道:此女倒不失女中丈夫的本色,但不知她的子嗣是男还是女儿?他心中忖念,便向她含笑点点头,也没说话,走到馆中的一面,分占两张桌坐下了。
  十二名护送相府亲兵坐了一席,姜达则陪黄石公和李铁拐,以及另数名亲兵坐了另一席,姜凤姐远远瞥见,黄石公这位朝廷新贵毫无官架,与下人不分彼此,平起平坐,不由暗道这位先生倒甚特别。
  姜凤姐对黄石公甚有好感,因此不待吩咐,便大声对姜达道:“二弟领两位先生一场光顾,便进去后厨,着你的甥女孟姜女,用心选一瓶她调酿的西凤酒出来,也好教两位先生欣赏一下你甥女儿的绝艺也。”
  姜达一听,连忙答应一声。“是!掌柜姐姐,小弟遵令!”然后迅即入后厨去了。
  黄石公对李铁拐微微一笑道:“姓姜的姐弟,倒甚有趣。”
  李铁拐却不耐的涎着脸道:“老黑拐此时此刻哪还心情理会她姐弟有趣没趣?先要那西凤酒真的有趣便万事大吉了。”
  仅一会,便有女店小二送上菜,菜式甚有特色,全部均带有一个“凤”字,例如“凤爪”、凤翅”、“凤肝”、“凤肉”等等,倒是名副其实的“凤翔楼”的独特莱肴。
  李铁拐瞥一眼满桌“凤菜”,猛吞了一口唾沫,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姜达这小子,存心要看老黑拐我出洋相了。”
  同桌的一位兵士忍不住陪笑道:“李先生是朝廷客籍工程督监,姜大哥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作弄李先生啊!”
  李铁拐瞪了那兵士一眼,道:“此时此刻,凤菜凤肉迷人之极,老黑拐我已唾涎欲滴,偏那小子迟迟不捧酒出来,有肉无酒,犹如饿狗,饿狗抢食的样子好看吗?他这不是存心要老黑拐出洋相?”
  黄石公此时向后厨凝神一望,忽然便对李铁拐道:“铁拐兄稍安毋躁,那西凤酒只怕已捧将出来了……”
  黄石公话音未落,只见姜达已笑呵呵的领着一位少女走了出来,少女的手上,果然捧着一大瓶酒。
  姜达与那少女走到黄石公、李铁拐这一席,姜达向黄石公介绍道:“她便是凤翔楼调较西凤酒之人,亦是我姐姐的独生女,姓孟名姜女,她的手艺如何,请两位大人仔细品尝。”
  李铁拐此时却呆呆的发怔道:“孟姜女?西凤酒?凤翔楼?怎地如此巧合……喂,石公兄弟,你怎知她已捧酒出来也?”
  黄石公目注孟姜女,忽然微微一笑道:“酒未出,紫气已隐隐而来,贵人调贵酒,酒即人,人即酒,据此自可判断。”
  此时,只见孟姜女向黄石公盈盈一福道:“客官过奖了,既然是舅父大人的贵客,小女子特别精选一瓶而已,是好是歹,任凭客官评议。”
  李铁拐盯着孟姜女,只见她俏美如茉莉花,清丽脱俗,盈盈如仙家之体态,不由一怔,暗道:此女年方十八,怎地仙道之气如此充盈?若说她是仙女下凡,当世只怕也无人敢道非也……当真奇哉怪也。
  李铁拐心中疑惑,嘴里便道:“不错!不错!手艺如何,老李铁拐说着,已急不及待的倒了一杯,闪电般的呷了一口,登时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姜达一见,慌道:“李先生怎的了?是好是歹也说一声啊!若嫌这瓶不好,再选一瓶出来啦!”
  孟姜女却微笑不语,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犹如万花丛中的一朵茉莉,管你玫瑰体红,牡丹华丽,她自静俏独处一角,散发迷人清香,简直如仙如幻。
  李铁拐此时啸喃的道:“玉液琼浆?瑶台仙品?还是调酒仙女乍降?老天,枉我李铁拐自负尝尽天下美酒,如此极品,竟是今日方可初尝!”
  姜达一听,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见李铁拐称赞他的甥女,竟比称赞他自己更高兴,道:“哈!这可好了,李先生果然是善饮之人,但不知尝出什么妙处?”
  李铁拐笑吟吟的道:“你这小子,说得半点不错,果然是五味俱全而绝不出头,这个酸而不涩,甜而不腻,苦而不粘,辣不刺喉,香不刺鼻……酒如其人,犹如一朵清丽脱俗的仙花茉莉香!”
  李铁拐把酒比作人,又把人比花,人如仙如花,酒自然亦如仙如花,虽然稀奇古怪,却也甚为贴切恰当。孟姜女向李铁拐盈盈一笑道:“先生形如酒仙,得你称赞一句,西凤酒、凤翔楼必名扬四海矣,孟姜女多谢酒仙先生!”
  李铁拐哈哈一笑道:“女娃儿不必谢我,要谢便这位石公大孟姜女含笑道:“酒是你喝的,话是你赞的,为什么不谢你反谢这位石公大哥?”
  李铁拐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年纪轻轻,阅历少,哪知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道理?老黑拐我赞你是事后放炮,但这位石公大哥,却满肚密圈,未卜先知,姑娘你未捧出酒来,他已对我说,酒未出,紫气先现,此乃贵人调贵酒,贵酒如贵人也,姑娘是否应先谢他?”
  孟姜女一听,格格一笑道:“酒仙先生必是酒未醉,人先醉了。”
  李铁拐一怔道:“我如何酒未醉,人先醉?姑娘说笑吗?”
    孟姜女笑道:“不是吗?若你未醉,怎的吹嘘说,这位石公大哥有这等活神仙,未卜先知的本事?”
  李铁拐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行声叫道:“姑娘你知道吗?你可知道他是谁? 这等遥测酒味的技俩,于他的本领来说,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罢了……姑娘若不相信,大可当面求他露一手给你瞧瞧啊!”
  姜达一听,连忙接口道:“不错!不错!听说连皇上及相国大人,对石公先生的本事亦极为欣赏,如此高人,若能在凤翔楼露一手,那风翔楼必是可以名扬天下也。”
  黄石公含笑不语,他心性淡薄,不喜张扬,因此对李铁拐之言只当不闻也不问。
  此时忽然有人在旁边呵呵一笑接口道:“这位石公先生若真有本事,当众露上一手,我姜凤姐今日便当免费款待宾客,一律不醉无归也!”发声之人,原来是凤翔楼的掌柜姜凤姐,亦即孟姜女的娘亲。
  孟姜女一听,连忙悄声制止娘亲道:“娘亲!这位石公大哥不喜张扬,快别令人家为难啦……”
  孟姜女话音未落,姜达已呵呵笑着接口道:“石公先生不露一手,只怕不行了,你看凤翔楼的人客都为他鼓掌啦!”
  果然一阵掌声轰然而响,原来在座的人客。一听掌柜说可免费款待,不醉无归,岂会错失机会?因此均不失时机的鼓起掌来,一面是堵女掌柜姜凤姐的口,免她临时反悔;一面拼命的鼓动黄石公,以便他为大家赚回一顿免费大餐。
  如此一来,不但姜凤姐难以改口,连黄石公也被摆上台了。黄石公心中微感不悦,他瞪了李铁拐一眼,李铁拐连忙哈哈一笑,摆出一副与我无干的神气,好令黄石公莫找他算账。黄石公本待不理,但他偶尔与孟姜女眼神相触时,心中不由一动,居然立刻改变了原来的主意。
  只见黄石公目注孟姜女,微微一笑,忽然轻声道:“孟姑娘身世堪怜,尚在娘胎,父亲便必因病而逝,姑娘自出生即病体缠身,直到八岁,恰逢奇遇,自此本命大旺,百病全消,顿成贵气大格,非同小可,姑娘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之极,寻常的家酿,经姑娘调较,贵气所融,顿成千古佳酿也,自此凤翔楼、西凤酒,名扬四海,传颂千秋!”
  黄石公的话声忽地曳然而止,凤翔楼内,亦一片鸦雀无声,人人均目注姜风姐和孟姜女,且看黄石公的惊人判断是否灵验。
  好一会,怔怔发呆的姜凤姐,才一手揪着姜达的耳朵,嗔道:“你这猴头,怎的如此口疏,把我母女的私隐全向外人泄露了。”
  姜达一听,登时喊冤叫屈道:“姐姐!你错怪小弟也,小弟敢发毒誓,姐姐和甥女儿的私隐,我姜达若有向任何外人泄漏一句的,教我天打雷劈!”
  姜凤姐一听,不由又一阵发怔,喃喃的道:“若非你泄漏出去,那便是这位先生的神机妙算了……但老天,只怕神仙降世,也没测算得如此准确灵验!”
  姜凤姐一顿,目不转睛的盯着黄石公,就如遇溺的人狠捏着一根水草,万万不可被其溜走了。
   “不得了……石公先生,你到底是如何测算出来的?”姜凤姐忽然满脸肃容的问道”
  “是呵!石公大哥,未知你是如何判断的呢?”孟姜女此时亦笑盈盈的接口道。
  黄石公与孟姜女的眼神相触,不知为甚,他竟不忍拒绝她的婉求了,黄石公微一沉吟,便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惊疑之处,黄某不外据姑娘的形神相貌而判也,姑娘贵气惊人,发重骨重筋额冲,且发尖冲印眉重叠,此乃幼无父之相也,所谓贵体多磨,连姑娘的生父亦承受不起如此贵气,姑娘自身因此亦必多疾危,尚幸紫气现于天中之上,再向两面山林位横移,此乃主八岁之年,得先祖龙脉福荫,与自身本命之贵气交汇,从此本命大旺,已成贵气大格,已无往而不利矣!如此贵气之人,实可点石成金,何况是区区一味调酒?因此寻常之物,一经姑娘调较,贵气所重,遂成千古佳酿。黄石公草草而判,有冒犯不是之处,尚祈鉴谅。”末了,黄石公忽然客气得加了一句道。
  这一下可把李铁拐弄得一怔,心道:石公兄弟这是怎的了?怎么忽然变性似的,当众卖弄事来了。
  黄石公话音甫落,在场人客便急不及待的发问道:“姜掌柜,这位先生所判,到底是也不是?”
  姜凤姐瞪了众一眼,似怪彼等把她的私隐均听去了,随即又爽朗的大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老娘的私隐虽然失去,但却换来一位当世活神仙,想必对孟家大有裨益,这叫失去芝麻,挽回大南瓜也!”
  众人一听,均大乐道:“好极了!今日这一顿免费餐吃定了。”
  姜凤姐笑嘻嘻的又瞪了众人一眼,半嗔半喜的大声道:“老娘这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等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我老娘便会反悔吗?各位只管放开肚皮,大饮大嚼,只是莫贪便宜,把自己的肚子撑坏啦!”
  众人客一声欢笑,果然各归各位,大饮大嚼起来了。
  李铁拐不理三七廿一,很快便把一瓶西凤酒喝光了,姜凤姐眼见李铁拐真如酒仙降世,心中欢喜,又着人连捧了三瓶西凤酒出来,李铁拐也不客气,片刻功夫,又连饮三大瓶。
  姜凤姐不由傻了眼,她盯着李铁拐,喃喃的道:“酒仙?活佛?鬼怪?不然寻常人喝半瓶也醉倒了,他竟连饮四大瓶西凤酒?”
  李铁拐这时一抹嘴巴,呵呵一笑道:“痛快!痛快!石公兄弟,今日蒙你带老黑拐一场大快活也!”他一顿,又转向姜凤姐笑道:“女掌柜!就凭我这石公兄弟几句话、便如此破费,你不心痛吗?”
  姜凤姐大笑道:“老娘今日蒙石公先生评点一番,凤翔楼、西凤酒必将名扬天下,比之日后的生意兴隆,今日这小小破费,值得之极也,而且,明放着一位活神仙在此,老娘正有为难之处请他解答……咦?范大叔,你如此惊惶作甚?”
  姜凤姐正欲开口向黄石公求指点什么,凤翔楼外却匆匆走进一位老人,姜凤姐一见,吃惊之下,连问话也忘记了。
  只见进来的老人向姜凤姐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姜凤姐脸色登时一变、连忙瞥了女儿孟姜女一眼,老人所说的,似与孟姜女有莫大关系,但怕女儿抵受不住,不敢被她知悉。
  不料孟姜女冰雪聪明,她先是发觉范大叔的神色惊惶,又见娘亲的脸色大变,立刻便猜到出什么事了。“范大叔!你快告知我,是否喜良哥他有什么不测了?”孟姜女一步急闪到范大叔身边,低叫道。
  范大叔一听,知无法隐瞒。便长叹口气,道:“唉!你喜良哥他今回当真是天降大祸矣……他……他已被官府捉去了……
  孟姜女一听,又惊又急,但仍能保持镇定,她一手扶住伤心欲倒的范大叔。轻声道:“到底是甚天降大祸?你先说清楚啊!”
  范大叔老泪纵横道:“姜女姑娘,是这样……喜良他经商外出.在咸阳西郊返回时,不料天降流星,其中一块在他身边擦过,喜良大惊之下便昏倒了,本来这也无大相干,不料有人经过他身时,发觉了那块天降流星石,石上竞有‘始皇死而地分’六个刻字,那人一见,唯恐被人知道他见过这石刻字,诛连九族,竞把那块怪石塞入喜良的包袱中……”
  范大叔说到此处,忽然惊惶的一顿,原来他这时才发觉黄石公、李铁拐以及一班兵士在近处。
  范大叔的话,声音虽然极轻,但已落入黄石公的耳内,他忽然向范大叔含笑接口道:“大叔不必惊慌,在座的均是自家儿女辈,有话但说无妨。”
  范大叔叹了口气,才又惊急的说道:“可怜喜良尚不知天降奇祸,他醒过来,执起包袱便赶回咸阳,不料进城时,他那包袱忽然发出一道强光,把守门的官兵惊动了,搜查之下,搜出了那块可怕的流星石,官兵一见石上的刻字,不由分说,便把他捉住了……”
  孟姜女急道:“官兵把喜良哥捉去哪儿?”
  范大叔道:“听说此事已惊动了皇上,皇上下旨严究,喜良他成了朝廷钦犯,必定凶多吉少了……唉!范某申诉无门,叫天不应叫地难闻,天!为甚您竟如此作弄范某这白头翁啊!”
  姜凤姐此时呆呆的作声不得,好一会,她才失声的低叫道:“天!这是第六个不幸的男人了……女儿啊女儿,娘亲劝你还是死了嫁人这条心眼吧!”
  黄石公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他低声问姜凤姐道:“姜掌柜为甚有此感慨?”
  姜风姐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女儿未出娘胎,她爹爹一病去世,此事先生亦已测出,也不多说,但先生尚不知道,孟姜女今年已是十八岁,此地女儿长到十八岁仍没有婆家,那女儿便非白痴亦是疯子了,但孟姜女自十四岁起,一连相中五位男家,后来五家的男丁均因病因事不能迎娶她过门,先生说这是否可怕?到范大叔家的独生子范喜良,孟姜女与那小子亦喜欢上了,不料又弄出这等天降奇祸……老天,我这女儿到底是什么精灵托生世上?”
  孟姜女此时亦向黄石公苦笑道:“教石公大哥见笑了,孟姜女本乃不祥之物,石公大哥那贵气之判,只怕瞧错了。”
  黄石公沉吟不语,似在思忖什么。李铁拐见黄石公目中忽然精光一闪,犹如夜空闪电划过,触之令人心寒,不由微吃了一惊,暗道:不好了,石公兄弟素来沉稳,今日在凤翔楼中,怎地性情大变? 莫非是他遇上孟姜女的“贵气”所致吗?若因此惹出什么不测风云,岂非成了俗世所称的“桃花劫”吗?不得了也!李铁拐对九天玄女有承诺,协助黄石公妙演天机,他对黄石公的动静,便决不会坐视不理。
  李铁拐心念电转,正欲自告奋勇,出手替孟姜女把她的喜良哥救出来,以此来化解黄石公的“桃花劫”,却不得不顿住,因为黄石公已抢先一步开口了。
  只见黄石公忽地决然道:“孟姑娘贵气已成,此点确然无误,姑娘切勿自悲自弃,至于姑娘的未来夫婿范喜良被冤之事,黄某人今日既已遇上,便决不会坐视不理,黄某人这便前去打探,一有消息当即回报,且请耐心守候。”
  黄石公说罢,决然的告辞。李铁拐不知黄石公有甚打算,只好先跟了出去,那相府亲兵头目姜达,安慰其姐一句,亦率二十名兵士随出护送。
  黄石公、李铁拐,由姜达率二十名亲兵,护送到咸阳城中的客卿馆。
  稍事安顿,黄石公便对姜达道:“感相国吕大人厚意,派亲兵护送,既已平安抵达,姜头领可回覆吕大人,只道黄石公不姜达有点为难道:“吕大人吩咐小人等追随先生左右,不得擅离职守,小的若率兵回去覆命,只恐吕大人不高兴。”
  黄石公微笑道:“姜头领不必犹豫,照我说话回去覆命便是,我保你平安无恙便了。”
  姜达虽知黄石公神算惊人,但事涉相国大人的令旨,他不敢大意,忙追问一句道:“先生为甚如此肯定?”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相国吕大人不外担心我等出入有甚不便,但我等有虎符在身,天下皆秦土,何处不可去,何处有不便?你以此代转呈吕大人,他必定不会再为难你。”
  黄石公一顿,见姜达身边并无杂人,续轻声道:“那范喜良好歹是你的未来甥婿,你正好趁回府覆命之机,打探一下范喜姜达一听,不敢再犹豫,便率二十名相府亲兵,回府覆命去了。
  李铁拐对黄石公道:“如此硬拒吕不韦的好意,是否会令他生疑?”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秦嬴、赵吕的龙脉旺气,今时今日已达巅峰了,往下便是其衰落之时,而且吕不韦此人并非愚庸之辈,在朝中会面时,他已用风鉴术暗察我的骨格形相,,终亦相信我等是淡薄名利之士,对他并不构成威胁,他因此才不再为难。更欣然派亲兵护送,所以只要姜达回去,依我之言回覆,更证我等心性淡薄,绝不会与他在秦始皇面前争锋,吕不韦只会更深信我等,岂会全疑?”
  李铁拐又道:“但姜达这小子可靠吗?”
  黄石公道:“此子虽贪口福之惠,但亦有其坦白爽快仗义的本性,他既知我等正为他的未来甥婿范喜良设法营救,按他的本性,便绝不会在吕不韦面前搬弄是非了。”
  李铁拐点了点头,立刻又不放心的道:“石公兄弟真的打算设法营救那范喜良吗?”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一环相扣另一环,因此那范喜良不得不救。”
    他一顿,又微微叹口气道:“其实亦仅是稍尽人事而巳。”
  李铁拐不由一怔道:“为甚么?石公兄弟尚未见过那范喜良,难道便知其吉凶吗?”
  黄石公微叹口气道:“那范大叔三阳枯黑,口撮如囊,人中臃肿,此乃到老无子无女送终之相,范喜良是范大叔的独生子,他若能洗脱那怪石奇冤,平安而回,范大叔又岂无子送终之理?
  李铁拐不由亦叹了口气,道:“按石公兄弟之判,这范喜良似亦凶多吉少了,然则与他有婚约的孟姜女,岂非又把第六位男子相克了吗?天,孟姜女身上潜伏的到底是贵气还是煞气也?”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贵气!绝对是非同凡响的奇贵龙气。”
  李铁拐道:“但包括她的生父在内,先后已把七位男子的运命受她所克,这不就是克星中的煞气吗?”
  黄石公微一摇头道:“非也!贵气、煞气之分,全在于受感受一方的运命,例如刚遇奇祸的范喜良,本身运命奇衰,如何有缘与孟姜女的贵气相近?依黄石公之判,孟姜女所承龙脉之贵,绝非人间所可能接纳,不然,妃后之贵,非她莫属。”
  李铁拐奇道:“若非人间贵,那又是什么?”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然则铁拐兄以为,吾道中的祖师爷老子、师伯鬼谷子、师傅九天玄女等前辈,其本命大格是衰是贵?”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当然贵格无比,不过此贵非彼贵,人间之贵乃指官禄富贵而言,彼等之贵乃超凡脱俗,与天地同俦之贵……咦?莫非孟姜女之贵,乃吾道中老子、鬼谷子、九天玄女等辈之贵吗?”李铁拐毕竞道基深厚,他微一思付,便亦明白黄石公的含意了。
  黄石公点点头道:“按孟姜女的形格所判,的确有此可能,当然尚须看她日后的境遇如何,方可确定,不过她的贵气竟能透于形外,此点确实非同小可,按吾师所传九天秘笈地脉、人伦所论,精、气、神乃人之本也,本来深潜而绝不外露,若奇贵之精、气、神透现于形外,则万中无一,乃集人伦、地脉之大贵汇集而成,其本命已与天机相连矣……"李铁拐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按石公兄弟之判,孟姜女莫非亦是目下天机剧变大局中人吗?”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不错!直接一点而言,孟姜女甚至是目下促成天机逆转的重要人物,她的运命,巳与事涉天下苍生的天机大势融汇矣!因此绝不容有任何差错,否则让她为秦始皇或吕不韦一方所克制,则天机如何演变,连黄某亦无从推断了。”
  李铁拐恍然觉悟道:“难怪石公兄弟自告奋勇,为范喜良之事插手,目的乃因不欲孟姜女直接参与其事……”
  黄石公接口道:“若孟姜女参与范喜良之事,其奇贵之气便与范家暂时脱险,但终究亦难更改其衰败本命,到头亦难逃一劫有所干连,反而令孟姜女的贵气骤泄,于日后逆转天机大大李铁拐呵呵一笑道:“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你石公兄弟已答应孟姜女,为救范喜良出力,若你言而无信,孟姜女必然恨你,届时她岂肯随便逆转那什么天机大事?”
  黄石公决然道:“非也,石公言出必行,岂会言而无信?我既答应设法营救,便必会尽力,刻下只要打探到范喜良的下落,石公便可出手矣。”
  李铁拐一听,又吃了一惊道:“石公兄弟打算劫牢?这又开不得玩笑啊!”
  黄石公道:“若有必要,便劫牢也在所不惜,总之决计不可让孟姜女卷入这等可怕的运命漩涡里面。”
  李铁拐道:“石公兄弟不是判断范喜良难逃一劫?既然如此,又何必冒此奇险?”
  黄石公微叹一口气,道:“诚然,但可惜范家之事,与孟姜女有甚深渊源,为促成天机大势逆转,则明知事不可为亦须为也……有人急步赶来,依步法断其形,此人必乃孟姜女的舅父姜达无疑……”黄石公忽然沉声道。
  果然,黄石公、李铁拐居停的客卿馆舍外,匆匆的走进一位男子,正是相国大人吕不韦的亲兵头目姜达。
  姜达走进来,先向黄石公、李铁拐一揖道::“小人姜达,向两位客卿先生请安。”
  李铁拐见姜达很快回转,便知他并非奸诈之人,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刚骗了一顿大口福,彼此酒肉相交了,还客气什么?有话便爽直说出来嘛!”
  姜达连忙道:“是……”但欲言又止,神色一阵犹豫。
  黄石公见状,便微微一笑道:“姜兄弟,是有关那范喜良的姜达一听,这才叹了口气,道:“小人正为此事特地赶来转告两位先生……范喜良身藏欺君之字怪石,本来该灭三族,此事后来被相国吕大人知悉,便把范喜良押入相府审问,后来吕大人竟法外开恩,判范喜良以役代刑,押去北面边远之地,修筑长城……范喜良总算保住生命了……”
  李铁拐一听,怪笑一声道:“不料范喜良这小子竟可保存生命,那吕大人倒算有点人情味啊!”
  黄石公微一沉吟,却轻声问姜达道:“姜兄弟,范喜良身藏的那块惹祸流星石,未知如何处置了。”
  姜达一听,向四下一瞧,见无任何旁人,这才低声的道:“此事奇怪之极,小的听相府的兄弟说,吕大人把范喜良连人带石押返相府后,审问了范喜良几句,便把那块怪石拿进他的秘室去了,吕大人出来时,两句话也没说,便下令判范喜良修筑长城,以役代刑了事……也不知其中有甚奥秘,那怪石的下落,再也无人敢向吕大人打听了。"黄石公微一沉吟,便对姜达道:“姜兄弟可尽快赶去凤翔楼,把范喜良已被押去筑长城的讯息,告知你甥女及你姐姐,并说黄石公此行正好北上督建长城,趁便会设法救援,彼等不必为此事忧心。”
  姜达一听,喜道:“难得先生如此仗义,范喜良遇救星矣!”黄石公点点头,又道:“那怪石之事,千万莫泄漏出去,否姜达慌道:“石公先生神算惊人,既如此吩吟,小的怎敢有违,小的便连姐姐也不告便了。”
  姜达说罢,便向黄石公告辞,赶去凤翔楼,通报讯息去了。
  李铁拐此时忙道:“石公兄弟真的打算赶去长城工地,救走范喜良这小子吗?如此一来,你必定惹怒吕不韦,欲行之大计便落空矣!”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铁拐兄稍安毋躁,长城工地,乃势在必行之处,至于救人之事,届时再随机应变便是了,事不宜李铁拐一听,欣然大笑道:“好!好极了!这几日把我老黑拐困于咸阳城中,几乎被这帝都的皇气闷死了,走,立刻起程。”
  黄石公、李铁拐均是尘世中的一代奇侠,说走就走,根本了无牵挂,两人又有秦始皇御赐的“虎符”护身,出入城关,无人敢阻,更方便行事。
  两人出了咸阳城,向北面走了十里,黄石公忽然折向东行,神色渐转肃穆,半天没一句话说。
  李铁拐初是拼命忍耐,不敢惊扰黄石公的思忖,但向东面疾走三十里后,到底按奈不住了,抢前几步,与黄石公并行,然后若笑若不笑的道:“喂!石公兄弟,我知你神机妙算、鬼神莫测,但老黑拐并非外人,有甚天机异兆,难道不可向老黑拐泄之一二吗?”李铁拐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若再哑巴似的不天口,老黑拐便闷也被你闷死了。”
  黄石公抬眼向前凝目一望,只见一座形如卧马的山峰,隐约已现出身形,目中精光忽然一闪,向李铁拐微笑道:“铁拐兄乃是得道之人,难道亦被俗世好奇争胜心感染了吗?”
  李铁拐怪笑一声道:“老黑拐这修道啊,自知己之所短也,顶多只能修至人间酒仙的境界,至于那无欲无求,无嗔无怨的无极仙境,老黑拐是可望而不可及也,"黄石公不由微微一笑,心道:李铁拐所言倒非虚也,按他的本命及运数,人间之仙境,他的确已绰绰有余,但若再进一步,欲达那天仙境界,却仍有艰辛路程需走。这般思忖,黄石公便伸手向前一指,含笑道:“铁拐兄,前面便是秦始皇据以发迹的骊山陵墓,此行目的,你亦可以猜知一二了。”
  李铁拐毕竟是道基深厚之人,他一听,便即醒悟,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石公兄弟这是专程破法而来了.”
  黄石公微笑道:“你未知甚人施了甚法,我来此破甚么法?”
  李铁拐哈哈笑道:“你自然是欲破秦始皇的龙脉大法啦!劳动你这位天机大师出手的,若非此惊天大事,只怕连三岁娃儿也不相信也,哈哈!”
  黄石公微笑一下,因为他的心事果然被李铁拐说破了,但随即又肃然道:“在铁拐兄面前不便相瞒,但此乃逆转天机,为天下苍生福祉的大事,万万不可轻泄,否则连我亦未必可以驾驭此乾坤大势矣!慎之,慎之。”
  李铁拐向黄石公扮了个鬼脸,猛地一拍大肚皮,道:“天机使者的嫡传弟子告戒,当世谁敢忽略,老黑拐只当没听过也没说过,什么逆转天机的勾当罢了……走也,走也!”李铁拐说着,铁拐向地上一撑,人如飞天大冬瓜,滚滚翻翻,直向骊山翻旋而去。
  黄石公微微一笑,他知李铁拐虽然貌似疯颠,内里去极有分寸,如这等事涉天下苍生的惊天大事,他是决不会轻率行事的,否则,他也不会向他轻泄此天机大事了,黄石公心念乍闪,一晃而过,他微一提气,人化“娇龙”,亦闪电般向骊山方向疾射。
  黄石公身形一晃,便已越过李铁拐,接近骊山脚时,却蓦地停了下来。
  李铁拐奇道:“石公兄弟,怎不径上骊山去?”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此时此刻,我非黄石公,你非李铁拐,明白吗?”
  李铁拐先是微一怔,随即恍然笑道:“不错,不错,你是朝廷工地督监大人视察朝廷三大工程来也。”
  黄石公含笑接口道:“既然如此,那武林中的飞掠疾行功夫,岂能露于官兵之眼下?”
  李铁拐大笑道:“是极,是极,我等虎符在身,大可从容而进,施然而上也。”
  两人心意互通,果然昂首阔步,施然而上秦朝的三大机密大工程之一-—骊山陵墓工地来。
  甫接近骊山陵墓工地边沿,隐约可闻里面开山劈石的轰鸣时,盘旋而上的山路中央,便突然闪出一块石板,上刻“朝廷禁地,擅闯者死”的八个红字,朱红大字,仿似鲜血淋漓,单看红字告示,便知是朝廷皇者之旨意了。
  黄石公瞥一眼李铁拐,李铁拐会心的呵呵一笑,意即明白,明白了果然是禁卫森严的皇家禁地。
  黄石公当即大声道:“吾乃朝廷工地督监,奉旨巡察骊山工叫声刚落,石板两面,突有一阵扎扎机声响过,随即露出两个巨大的洞口,原来每个洞上均是一座可容近百官兵的大营,接而便有身穿盔甲的禁卫军士从两面洞口排出,每面各十人,齐发一声大叫道:“来人可有信物?”
  黄石公道:“吾有皇上御赐虎符在此!”接着把身上的虎符高举在手上。
  两排官兵一见,又仔细验看了虎符,确证乃皇上御旨之物,这才向黄石公、李铁拐躬身道:“两位督监大人请进工地。”
  黄石公、李铁拐大步而上,每隔五里,便有一座关卡,从边缘到山顶,竟达三十座之多,禁卫之森严,令人吃惊。
  李铁拐越上越惊奇,不由喃喃的叹道:“厉害,厉害!这骊山陵墓,到底隐藏什么惊天奥秘?竟比金山银矿更禁卫森严!”
  黄石公微微一笑,忽然轻声道:“秦赢、赵吕、雌雄天马龙穴、阴阳合璧、乾坤颠倒,一举而成帝皇霸业,千秋功罪,遂成定局,如果说骊山之上,即潜隐雄天马穴,其中的奥妙,铁李铁拐微一沉吟,便即大奇道:“据石公兄弟所判,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帝皇龙脉,竟发样于此骊山吗?怪道禁卫如此森严了,但既然如此,为甚如今又要大兴土木,建造新骊山陵墓?”
  黄石公道:“石公兄弟可知道,赵吕即吕不韦的前身也,秦皇赢政乃赢、吕两家龙脉的汇聚产物,因此龙气之盛,足以一统天下,但仅此而已,赢、吕两家龙脉虽旺而不长,旺于一代,亦必衰于二代,吕不韦亦是精通风鉴术之人,他洞悉此中的奥秘,因此才向秦始皇献计,进行此三项宏大工程,目的乃延续秦国赢的龙气,以保千秋,骊山陵墓之兴建,其目的亦在于此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吃了一惊道:“若吕不韦的妙计成功,集三大工程的伟力,秦国国运岂非可以延绵不衰?如此天下百姓惨不堪言矣……石公兄弟岂可坐视不理?”
  黄石公肃然道:“事涉天下苍生大事,黄石公师训在身,岂敢或忘?但教黄石公在此,便决不容此灭绝生灵暴政延续生存。”
  两人悄声说话间,已抵达骊山陵墓的主要工地,但见漫山遍野,皆被役使建筑的民工布满,其数不下二、三十万人,北方的石料、南方的木材,几乎被聚集到这骊山上来了。被役使的民工,有的披枷带锁,有的手脚均被镣铐,显然大批囚犯被押上此地以工代刑。万千民工,除主事施主的少数管家工匠外,大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辛劳疲惫之状,令人惨不忍睹。
  李铁拐目睹之下,不禁热血沸涌,连黑脸也涨红了。
  黄石公与李铁拐在工地中四处巡察,他两人有虎符护身,出入倒无人敢加阻拦。
  骊山陵墓此时已初见规模,果然是惊世大制作。
  只见骊山陵墓高达五十余丈,四周达五里多长,内里掘地通达三大泉水,然后灌铜汁以加固,墓中宫殿宏立,设有百官座位,及无数奇珍异宝,墓中又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用机械使之流动,墓顶则遍布天文星宿,更以人鱼之膏作燃油,以长明不灭,墓中各通道又遍设机关,自动射出箭矢毒雾,险峻之极,骊山陵墓,简直集当世精工名匠之大成矣!
  黄石公细察一遍,此时不但李铁拐咬牙切齿,恨恨不平,连黄石公亦神色肃然,目中精光灼灼,显然连他也动杀机了。
  李铁拐按捺不住了,他以密音向黄石公传话道:“怎样? 动手把这残民墓毁了吧!”
  黄石公心神浮动,几乎冲口而出,以表赞同,但他忽然想起师傅九天玄女的训诲:“天机运行,必循轨迹,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皆有演变之序;若横加逆转,则必惹惨酷杀戮,虽或可一逞己欲,于天下苍生却如浩劫,非吾道中人所敢妄为也,慎之,慎之……”
  九天玄女的训诲,浮于黄石公的脑际,如闻旱天惊雷,一下霍然而悟,心道:此时若出手毁墓,凭他两人的功力,不但如孵击石,无论如何难于抵御秦军万千兵马,就算任他二人施为,如此宏大的陵墓,只怕也难毁其一根汗毛,反而打草惊蛇,暴露身份,惹怒秦始皇及吕不韦,大肆杀戮,天下不知又添多少无辜冤鬼也。
  黄石公心念电转,暗愧自己的一时冲动,几乎误了大事,不由冷汗直冒,他连忙疾伸一掌,以无为真气向李铁拐传话道:“切勿轻举妄动,否则便成千古罪人……”
  黄石公掌抵李铁拐之背,无为真气直透李铁拐的心脉、脑海,犹如一字一刺,尖锐之极,令李铁拐亦不由猛打一个寒噤。
  李铁拐脸色一变,血红的颜色却终于转回原来的苍黑了,只见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犹如喷出一股强烈的心火,然后才缓缓的把黑铁拐朝地上一顿,道:“哎!目睹天下苍生之苦,老黑拐几乎走火入魔了……好险,好险!多谢石公兄弟提点。”
  黄石公苦笑道:“铁拐兄不必谢我,石公不过猛省吾师训诲而已……其实我亦几乎欲逆天而动了……可惜目下时机未到而已。”
  李铁拐恨恨的道:“时机何时方到?任如此暴政肆虐下去,再多一年一月,天下生灵又不知被灭绝多少了,"黄石公长长叹了口气,又沉吟一会,忽地决然道:“为今之计,宜先作周密布局,以促天机之逆转!”
  黄石公说罢,再无第二句,转身就决然的离开骊山皇陵主墓,也不再在骊山上逗留,神色肃穆的下山而去。
  李铁拐无奈跟着黄石公下山,但心中却满腹惊疑,暗道:这石公兄弟只怕是气疯了,不然既道“周密布局”,怎的却离开骊山陵墓,既道骊山陵墓是秦始皇的命脉,若布局破之,不在此地却上何处去也!
  李铁拐惊疑思专之际,黄石公下骊山后,一直向西面的咸阳城疾走,在距咸阳城廿里的郊外,身形却忽然蓦地顿住了。
  此际郊野寂静,了无人迹,东西两面,却隐约可闻沉闷的隆隆声。
  黄石公向东南西北四方位细察一番,忽地探手入怀,手再亮时,已多了一件物事,原来是其师九天玄女传赠的“地玄李铁拐素知九天玄女现世人间时有三大宝具,此时一见,不由又羡又奇,暗道:九天玄女果然视黄石公这位“黄帝子孙”为不世奇材,倾囊相授,竟连她随身的三大法宝“地玄盘”、“天幻镜”、“易秘经”,也一并传授与黄石公了。
  只见黄石公手捏“地玄盘”,沿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八方位走了一周,当地玄盘上天地时三针重叠一线,忽然指向东西的骊山方向时,便蓦地停住身形,脸上露出一丝欣然的微笑,就如终于准确地判定了什么似的。
  李铁拐一见,深知黄石公的本事惊人,他此时要做的,必定是什么惊世之作,连忙一掠而前,惊奇的问道:“怎的了?石公兄弟,莫非在此地发现了什么惊世大龙脉吗?”
  黄石公微一点头,随即又摇头叹道:“石公脚下,果然是一条龙脉通道,不过并非石公首发,而是早已有人鉴断施为矣……
  天下之大,果然卧虎藏龙、能人辈出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更感惊奇道:“石公兄弟,当世竞有人超越九天秘笈使者的嫡传弟子?天!这人到底是谁?”
  黄石公神色略一感慨,随即释然,他微微一笑道:“此人果然非同小可……铁拐兄可记得在咸阳宫时,相国吕不韦曾以阿李铁拐怪笑道:“当然记得,但那只是吕不韦不自量力,大师面前献丑罢了。”
  黄石公却微一摇头,道:“不然,吕不韦所制之阿房宫图则,当时我已细察,发觉其布局法旨,竟大含风水地脉之道,例如阿房宫主殿之位,龙虎拱卫,有水回环,恰处龙脉结聚之腹;其中更有地下通道,直抵骊山陵墓,用意为引骊山陵墓之龙气,直入阿房宫,与阿房宫的龙气相汇;若两者相汇,相辅相承,其龙气之盛,已足令‘天下归秦’的天机大势难于逆转矣……”
  李铁拐一听,未等黄石公话落,已急道:“秦始皇如此暴虐之君,更有吕不韦以奇材相助,岂非坚不可推吗?单阿房宫、骊山陵墓,便可令其根基稳固,若再加上长城宏伟工程,导引天下龙气入咸阳郡都,那秦国国运将如何壮盛?”
  黄石公肃然道:“此点我亦早已察之,虽然未及亲赴长城工地勘察,但凭吕不韦的风鉴之术,极有成功导引天下龙气可能,若然如此,则秦国国运,屹立千年,亦未可言其长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跌足叹道:“短短数十年,天下在秦国手中,已令百万生灵毁于一夕,千万苍生水深火热,若其再肆虐千年,天下势必草木枯干矣!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师预言天机行将逆转,只怕难于应验了。”
  李铁拐忧急之状溢于言表。
  黄石公即微微一笑道:“未必!未必……铁拐兄也不必行激将法,吾师训示,石公岂敢或忘?其实已有妙策对付矣!”
  李铁拐一听,呵呵一笑道:“好!好极了,老黑拐的心事虽然被石公兄弟你揭破,但能唤出你这逆转天机的妙策,却也值得之极了……但不知计之安出?”
  黄石公伸手蓦地一指脚道:“妙策之一,便在此处也!”
  李铁拐闻言向四下一望,只见黄石公所站之处,不过山野环绕的一处腹地,西面阿房宫远隔二、三十里,东面骊山陵墓更距二十里以上,不由怪笑道:“石公兄弟,明放着骊山陵墓不去施为,反而跑到如此遥远之地?这岂非舍近求远,本末倒置?”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铁拐兄身负千里听声辨器之术,何不李铁拐一听,眨了眨眼,猛地一拍大肚子,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石公兄弟既有地玄盘之助,我老黑拐岂无大法以证?”
  李铁拐说罢,手执的乌黑铁拐忽地向黄石公的脚下一插,长达五尺的铁拐,竟被插入土中,仅露出顶端的杖柄。
  李铁拐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忽如火箭,呼地直冲九霄,在平空中又如神龙飞降,头下脚上倒坠而下,飕的一声,他的大黑头已压上杖柄,左右耳恰好贴着两边的杖壁,双脚直上,笔直挺立,丝丝不动,就如一根倒插于天地的黑铁拐杖,铁拐即人,人即铁拐,两者几已浑然一体了。
  黄石公含笑道:“铁拐兄听到什么了?”
  李铁拐默然半晌,忽然惊讶的道:“地下十丈之处,传出空隆之声,乖乖!此地十丈之下,竟是空的……咦?而且是一条地下通道,东西走向,各向两面无尽伸延……老天爷,这是甚神秘法宝?”
  黄石公微笑道:“东西两面极远终点,可有甚回音传出?”
  李铁拐默运玄功,凝神向东西两面搜索潜行,此时他的玄功之高,已达道家所称“元神出窍”的至境,元神所至,无远弗届,千里微音,无所遁形。
  仅片刻,李铁拐便忽然沉呼一声道:“西面有铜人铿锵回响了……咦?东面却有似水非水的流动声……天!这到底是甚物黄石公忽然轻声道:“西面阿房宫,殿前广阔,排列十二铜人……东面骊山陵墓,以水银作百川、江河、大海……”
  李铁拐一听,立刻悟道:“不错,不错!西端有铜人铿锵,即阿房宫也;东端有似水非水流动声,即骊山陵墓……此地下面十丈,是一条地下一条通道,西抵阿房宫,东达骊山陵墓……果然是了不得的惊人之作!”
  李铁拐说罢,一跃而下,随手一提,乌黑铁拐杖已重现于他手上。
  黄石公接口道:“因此亦可称为阿房、骊山两大龙脉之汇聚通道,吕不韦布局用意之深,果然教人吃惊。
  李铁拐怒道:“既然下面是两大龙脉汇聚通道,趁此僻静无人之处,合你我两人之力,震塌下面的通道,令其堵塞,两大李铁拐所说的,也绝非虚言,因为凭他和黄石公的功力,联手合击之下,足以令石破天惊,震塌地土,堵塞地下通道,自然并非不可能之举。
  但黄石公一听,却微一摇头道:“不然,震塌地面虽可暂时堵塞通道,但秦始皇集天下之力,要重新打通,简直易如反掌;届时不但徒劳无功,反而令天下苍生更百上加斤也。”
  李铁拐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莫非任由暴君施为吗?”黄石公微微一笑道:“吾已有万全之策也,此地竞是当世两大龙脉之通道,且四面山为屏水为帏,九曲三回,恰恰是大地潜龙结聚之处,因此若把此龙脉之地,堪点于一位有志为天下苍生效力,而决心除暴政反秦之士,则不但尽吸阿房、骊山两大龙脉精华,令秦始皇龙气骤泄,更可以其强盛龙气,助其除暴政反秦的大业……"李铁拐一听,大喜道:“好啊!以其人之道反破其人之身,妙之极了,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这在地脉道上叫什么名堂?”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地脉之学,有寻龙大法、请龙大法,刚才所述,乃石公据实际而施为,地脉学并无先例,若为其定名,姑且就叫借龙大法吧!”
  李铁拐欣然道:“借暴君之龙,以助除暴君大业,果然是借龙大法,妙之极了!”李铁拐一顿,又迫不及待地。“石公兄弟,既已定妙法,那就立刻施为啊!”
  黄石公一听,却断然道:“虽有定法,却不宜仓促而行,因承此龙脉之人选非同小可,万万不可草率行事。”
  李铁拐道:“然则何等人选方为适合?”
  黄石公道:“此地恰处龙脉之腹,龙气本已甚旺,再加上吸纳阿房、骊山两大龙脉之气,则其龙气之盛,当世已绝无仅有,是以成帝为皇,惊天动地,若根基浅薄,心术不正之人得之,则天下必然又添一代暴君也,因此万万大意不得……至于何人乃合适人选,一时之间,亦难出决断,只可待图行之。”
  李铁拐一听,不由吃了一惊道:“不错,不错!假若草率而为,误将此龙穴点给心术不正之人,则虽有助反秦大业,但亦仅为以暴易暴而巳,于天下苍生有害无益,我岂非成天下不耻的罪人矣……走!石公兄弟快走也!”李铁拐忽然大叫一声道。
  黄石公微笑道:“铁拐兄刚才死活不想离去,此刻又心急怎的?”
  李铁拐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老黑拐不明底蕴,石公兄弟原谅则个;此时既已定下妙策,自然急着上路,好去搜寻承此借龙灭秦大法的惊天人选也。”
  黄石公欣然一笑,没再说什么,他微一运气,右掌向四面一伸又一抓,四块石头应掌而起,呼呼向下,掉在黄石公身周的前后左右,恰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黄石公运气于掌,蓦地向地上一拍,沉声低喝道:“龙脉,龙脉!暂伏天地,以祈奇缘,腾云万里!”
  在东南西北四块石头的正中,地上恰好现出黄石公的一个掌印,成了一个五品鼎足形格大势。
  李铁拐又惊又喜道:“石公兄弟,这又叫什么名堂?”
  黄石公淡淡一笑道:“石公乃以翻天手印,以镇龙脉,免被东西两大龙脉相吸相引遁去而已。”
  黄石公说罢,身形一晃,已向北面掠出数十丈远了。
  李铁拐连忙一顿拐杖,跟了上去,一面哈哈怪笑道:“石公兄弟,上哪儿去?”
  黄石公决然道:“主宰秦国国运的三大工程,阿房宫、骊山陵墓既已细察,亦已寻出破绽,当可徐图破之,目下当务之急,自然是全速北上,以一察那惊世大作——万里长城也,"李铁拐一听,不由乐得大笑道:“石公兄弟果有乃师九天玄女之风,不鸣则已,一鸣定必惊人之极,好,好!这便赶上那惊世之作万里长城也。"黄石公、李铁拐两人,施展绝世轻功,一路向北掠行,行速之快,犹如光电闪划,幸而两人所走的均是山野僻路,绝无人迹,否则被人看见,必以为是降世的神仙或妖怪了。
  两人这一路北行,有山过山,有水越水,不消一日一夜,便已掠上远隔咸阳数百里的六盘山了。
  李铁拐站于六盘山巅,向两面极目望去,忽然明白黄石公为甚先登此塞北第一高峰了,站于此山巅峰,北塞风光,竟尔尽收眼底。
  但见远北之地,荒漠黄沙,黄河于近处磅礴而下,左为泾河,右为渭河,泾浊渭清,黄白分明,六盘山之东西两面,则于崇山峻巅之间,已耸起一条苍青色的人造巨龙,西起自临洮,再下陇西,斜伸通渭,再抵隆德,登临六盘,再向东伸,出六盘,抵崆峒,插向北地洪德,曲折转向东南台水,经铜川直抵咸阳,出咸阳再向东曲折蜿蜒,爬行于山巅巨川之间,穿越齐鲁之地,直抵极东之海畔……
  李铁拐凝目远眺之下,不由一阵发呆,喃喃的道:“人造巨龙!果然是人造巨龙!不料皇帝之力,竟可令人间长龙爬伏于万里山巅……天,化这般惊天人力、财力、物力,可到底于秦朝有甚好处?”
  黄石公微叹口气,道:“这便是吕不韦力主建造的万里长城矣,其西起临洮昆仑山腹,东延直抵咸阳,亦即把昆仑山之秦国帝都矣,试问凭此乾坤无极的秦国帝都矣,试向凭此乾坤无极的浩浩龙气,导入秦国帝都;再向东延伸展,跨越天下龙气极旺之齐鲁地域,直抵东海,犹如巨龙吞吸浩瀚东海之精华,再尽纳齐鲁地域极旺之龙气,回行返回咸阳,亦即天下极旺龙气尽归秦国帝都矣,试问凭此乾坤无极的浩浩龙气,是否足令一国气运延续千年?这便是此惊世大作之好处矣!”
  李铁拐一听,不由亦仰天长叹道:“吕不韦此人法力之高,用意之深远,当真鬼神莫测、天地震惊……”李铁拐一顿,又忽然呵呵一笑道:“幸而当世尚有一位惊世奇人与之相抗,否则,乾坤便尽归凶秦暴君矣……喂,石公兄弟,你眼下便是秦朝国运根基的惊世之作,却以何法破之?”
  黄石公慨然一笑道:“黄石公乃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于此地脉绝学势须施为,以拯救天下苍生之际,岂会见难而退?那管它千艰万险,但教黄石公在此,便决不教暴君奸人毒计得逞。”
  黄石公慨然道来,此刻他的神色无比坚决,看他的神情,只怕泰山崩于眼前,亦决难令他皱一皱眉了。
  黄石公略说一句,随即向李铁拐道:“走,这便赶返咸阳城黄石公说走就走,身形已冲天而起,眨眼便已掠出十数丈了,李铁拐虽然疑惑,不知黄石公有甚打算,但明知黄石公这位“黄帝黄石龙脉子孙”心性玄幻,犹如乃师九天玄女,神机妙算,鬼神莫测,他若不肯轻泄,便问亦多余,不如省回一口气赶路罢了。
  李铁拐憋了一口闷气,随黄石公一路向东南面的咸阳城掠去,不消一日半夜,到第二天清晨时分,便已抵达咸阳城郊了。
  李铁拐功力通玄,这等来回近千里路程,乃属等闲之事,但心中一口闷气,却令他极感难受,终于,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浊气,向黄石公陪笑道:“石公兄弟,此时咸阳城已近在眼前,你有甚神机妙算,大概不会‘天机不可轻泄’了吧?”
  黄石公微笑道:“铁拐兄乃吾道中人,石公的打算,岂敢相瞒?这番入城,不外是欲寻破法之助力罢了。
  李铁拐一听,大喜道:“原来石公兄弟已有破法大计了。”
  黄石公忽然微叹口气道:“法虽有,尚未全,所谓成事俱备,只欠顺风!”
  李铁拐一听,见黄石公有为难的神气,不由大急道:“这‘顺风’是甚东西?如此重要?竟连堂堂玄机大师黄石公亦为难叹息?你快说出其去处,待老黑拐替你手到擒来。”
  黄石公苦笑道:“这‘顺风’并非东西,而是一个人选,足以相助吾施法破秦长城龙气的奇贵人选,而且绝不可勉强,必须此人心甘情愿,衷心而发,方可一奏奇功……铁拐兄以为可手到擒来吗?”
  李铁拐一听,不由傻了眼道:“这个却难!难!难也……老黑拐千能万晓,独缺了这艰辛可怕的地脉之道,如何去找一位足以助你破长城龙气的人选,而且尚要其心甘情愿,衷心而发,老天爷爷,这又是抄家灭九族的弥天大罪,当世谁愿甘心去做?不如便由我老黑拐自告奋勇,争这惊天人选做做吧!”
  黄石公不由失笑道:“铁拐兄为天下苍生请命之心教人敬佩,可惜你所贵的乃仙道,并非人间地脉之贵,因此难以长城之地脉龙气感应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叹气道:“连老黑拐亦难符其求,这‘破龙人选’只怕踏破铁鞋无觅处矣。”
  黄石公忽然喃喃道:“或许不然,或许得来亦不甚费工夫也黄石公说罢,便毅然决然的向咸阳城走去了。
  李铁拐心中不由又惊又疑,暗道:“黄石公这‘黄帝子孙’大概是失心疯了,不然,奔波千里,白走了这许多路,终究却返回咸阳城,莫非那‘破龙人选’,便在咸阳城中?若然如此,又何必日出奔走,白费了这许多工夫……不过,李铁拐尽管心中迷惑,却无奈只好紧紧跟随黄石公的行踪。
  黄石公毕究是九天秘笈使者的嫡传弟子。
  黄石公走进咸阳城,他有秦始皇御赐的“虎符”,出入自然方便之极,他进了城后,什么地方也不去,便径奔咸阳城中的凤翔楼来了,看他的神色,就如酒隐吊了三年的酒鬼,终于见到一间酒馆,急着一尝那上等佳酿似的。
  李铁拐心中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道:黄石公千不上万不上,竟上凤翔楼来了,也不知他饿急?还是疯了?那女掌柜姜凤姐母女,正为那未来女婿范喜良的事忧急如焚,她们哪来心思理会你黄石公什么“逆转天机”的大事。
  李铁拐迷惑间,黄石公却已大步走进凤翔楼里面,他先与姜凤姐打了声招呼,低声说了一句道:“黄某刚从长城工地回来,有事与孟小姐商议。”
  姜凤姐一听,又惊又喜,亦连忙低声道:“石公先生果乃守信之人也……想必已打探到范喜良的下落了,”然后又大声道:“石公先生和李铁拐先生必定累了,来,来!先坐下饮一瓶西凤酒再详细说话。”
  说着,姜凤姐也不管黄石公是否愿意,亲自安排了一席酒菜来,硬要黄石公先坐下饮酒再说。
  黄石公居然施施然的坐下了,李铁拐心中却惴惴不安,暗道:盛意之下必有所求,姜风姐待会问起那范喜良的事,倒看你黄石公如何答话……·这姜凤姐岂是好惹的人物,她作怒起来,一顿拐杖赶出去还算是轻松的了。
  不一会,姜凤姐的女儿孟姜女,便捧着一瓶西凤酒,盈盈的走出来了。
  孟姜女向黄石公款款的一福道:“石公先生请用酒菜。啊!对了,李铁拐先生也不必客气,这一席是娘亲特别为两位洗尘的。”
  李铁拐一见孟姜女出现,不知怎地,心中便不由突突的一跳,孟姜女身上,似有一种令人迷惑惊喜的神秘气质,直教见到她的人,心神一阵浮荡,就连道行高深如李铁拐,竟亦不能幸免,虽然这只是一闪而逝,但已足令李铁拐骇然了,暗道:莫非这孟姜女身上,真有一种绝世的“人间贵气”吗?
  李铁拐心念电转,他忽然醒悟,为甚黄石公千不去万不去,踏破铁鞋无觅处,却巴巴的先上这凤翔楼来了。
  果然黄石公也不言谢,他目注孟姜女,忽然轻声道:“孟姑娘感怀身世,终日优忧寡欢,可有渴求运命之变?"孟姜女一听,不由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孟姜女自出娘胎,便已克父;长大成人连失六次姻缘,如今更连喜良哥的生命也累及了,世人皆视我为不祥之物,实生不如死,先生若设身处地,是否希望有所转机?可惜十多年来,孟姜女并无福缘遇此救星而巳,哎……”孟姜女心怀感触,不由哀叹一声。
  李铁拐此时心中一动,他已明白黄石公的用意了,不由又惊又喜,暗道:莫非“破龙人选”便在眼前?他这般转念,忽然便阿呵一笑接口道:“孟姑娘你好糊涂,明摆着一颗耀目救星在眼前,却在慨叹救星难遇!”
  孟姜女绝顶聪明,她一听便微微一笑道:“孟姜女自然知道救星已降,才不避羞耻,尽吐心事,但不知那救星是否慷慨伸援手罢了。”
  李铁拐不由一怔,暗道:“这女娃儿心思之灵,竟与黄石公的师姐“绝世龙狐”钟离春不遑多让,老天爷,与老子一门扯上关系的,怎的尽是这等灵之幻极的奇女子。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是极,是极!你既知救星已降,为甚不敢向那救星求上一求了?”
  孟姜女欲言又止,似甚难启齿,黄石公亦沉吟不语,不知思忖什么。
  李铁拐一见,不由大急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明明有备而来,到此关键时刻,怎的哑巴似的不作一声?”
  黄石公叹了口气,苦笑道:“孟姑娘的本命虽贵,但运程却坎坷之极,虽欲更变,却须历尽艰险,更须跳出俗世尘缘,迈入海阔空灵境界,方可望大成,其中所涉之磨折苦困,实非等闲人可以承受,此乃先劫而后大贵之本命运程也,因此一时难此时孟姜女却微一咬牙,决然的道:“但有转机,孟姜女并不惧千难万验。”
  黄石公一听,眼神不由一亮道:“好!有志者事竟成……但未知你娘系是否肯让你去历险”
  黄石公话音未落,忽然便有妇人抢着应声道:“求之不得也,石公先生但能令小女改变怪运,姜凤姐乐意得先向你叩头了。”
  说话之人,正是孟姜女的娘亲姜风姐,原来她一直留意女儿和黄石公的动静,听黄石公这般说,便连忙走过来道,她说罢,果真拉着女儿孟姜女,要向黄石公叩头。
  黄石公一见,连忙伸手一推,一股浑厚无为真气已送了过去,把孟姜女母女周身裹住,哪还拜得下去? 一面道:“姜掌柜、孟姑娘万勿客气,济世救人乃黄石公师门训旨,石公岂敢有违?况且实不相瞒,石公今日前来,亦有事相求也。”
  姜凤姐哈哈一笑道:“老娘除了酒菜一席,尚能相助石公先生什么?”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不然,姜掌柜有所不知,令千金其实乃目下天机运转中人,只要姜掌柜肯让她参涉其中,则不但大大有益于天下苍生,同时令千金亦可于天机运转大势中历练,以应其运程之劫,日后便必可于此风云变幻中重生矣,未知姜掌柜心意决否?”
  姜凤姐听黄石公说得隐晦艰深,深知他必定不便于此公众场合直道内中的奥秘,但她凭自己的多年阅历,深信黄石公和李铁拐均为世外高人,改变女儿怪运的希望,便寄托在黄石公身上了。姜凤姐稍一思忖,便爽快的哈哈一笑道:“老娘也不晓得那等天机大事,但只要能令小女风雨中重生,石公先生鼎力提携,老娘便感激不尽矣,岂敢有丝毫疑惑。”
  姜凤姐说着,一手拉着孟姜女,推到黄石公身前,决然道:“石公先生,小女今日就拜托给你了,生生死死决不后悔!”
  李铁拐见状,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孟姜女果然天生贵格,误打误撞,竞被她遇上黄石公这位不世奇人,须知有他相助,还愁什么怪运缠身?只怕身陷地狱的死人,亦会被他使之重获新李铁拐瞥一眼黄石公,忽见他此际脸色闪出一丝微红,心中又不由好笑又好气,暗道:黄石公虽乃龙脉之子,功力高深,但毕竟是单身男子,带着一位大姑娘行走江湖,日后的趣事必但见黄石公脸上的微红一闪即逝,坦然的向孟姜女一揖道:“难得姜掌柜如此信任,黄石公仅代天下苍生一表谢意,事不宜迟,请孟姑娘稍事准备,便须出门赶路矣!”
  孟姜女道:“石公大哥打算去何处?”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先上长城工地,趁便打探一下范喜良的讯息。”
  孟姜女一听大喜道:“好极了,喜良哥天降奇祸,届时尚望石公大哥援手相助。”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孟姑娘怪运缠身,此行乃为自救,怎的先救那范喜良了?”
  孟姜女叹了口气,道:“孟姜女与喜良哥好歹有婚约一场,也不知是否因我的怪运连累了他,因此岂忍眼见他尸弃长城上啊!”
  李铁拐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心道:眼下连范喜良在长城的下落也不知道,却如何去援手救助?况且此行乃为救天下苍生而非救一人一物,到头来只怕会令你失望了。
  黄石公却点点头道:“孟姑娘放心,若有缘相救,石公决不会袖手便了,"
  说话间,姜凤姐已替女儿收拾好行装,不外是女儿出门的几件衣服及必需之物,孟姜女向她拜别告辞时,姜凤姐倒甚爽朗,哈哈一笑道:“你去吧!有石公先生提携左右,娘亲放心啦!”但当孟姜女跟随黄石公、李铁拐走出凤翔楼时,姜凤姐却大声道:“女儿啊!希望娘亲再见你时,你已经是另一位重生的孟姜女!”
  孟姜女跟随黄石公、李铁拐走出咸阳城,来到城北的郊外,李铁拐抬眼望一下北面崇山峻岭,又望一眼弱质纤纤的孟姜女,不由叹子口气,苦笑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千着万着,只怕今回棋差一着了。
  黄石公微笑道:“为甚棋差一着?”
  李铁拐伸手向北面一指道:“长城工地是否均在北面?北面又是否尽是崇山峻岭?”
  黄石公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李铁拐伸手一拍大肚子道:“既然如此崇山峻岭,老黑拐与石公兄弟你自然不在眼内,但明带携孟姑娘北上,不及早在城中预备马车一类代步之物,孟姑娘如何走得上长城工地去?就算走得上去,只怕长城工地也早就完工了,这还不算棋差一着吗?”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谁说要北上长城工地?咸阳城北面五里,有一座山叫龙首山,长城不是自北面延伸至此吗?五里山路,孟姑娘必胜任有余。”
  黄石公一顿,目注孟姜女,忽然轻声道:“孟姑娘是否知道,你孟家的祖坟位于何处?”
  孟姜女不假思索便立刻道:“每年清明踏青节,娘亲必带我上祖坟拜祭爷爷和爹爹,先祖和先父的山坟合葬处,便在北面的龙首山上。”
  黄石公一听,眼神不由大亮,他连忙道:“孟姑娘请速领引,上你先祖先父的合葬坟地去……”
    黄石公说着,伸手一握孟姜女的手腕,竞便向北面疾掠而去。
  李铁拐一见,不由跌足叹道:“这石公兄弟,近日行事怎的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他真的运逢桃花劫,遇上孟姜女便方寸大乱了……”但也无奈只好拔足追上前去。
  此时孟姜女手儿被黄石公紧握而行,行速竟比平日快了数倍,她但感一股强盛的热力,自黄石公的手掌传入自己的手上,再沿手臂而上,入胸入心入肺,再运行四肢百骸,顿感浑身热力沸腾,不渲泄不足平复心中的急躁,无奈只好放开双脚,拼命的向前迈进。
  更令孟姜女惊奇的是,眼见自己疾行如飞,身旁的树木、山石一晃而过,但并不感劳累,反而愈走愈快,愈走愈有劲力。
  孟姜女自然并不知道,这是黄石公为助孟姜女脱胎换骨,借赶路之机,开始以无尚的师门绝学----无为神功,在替孟姜女打通周身奇经八脉,又在赶路中以无为真气输入她的体内,聚于丹田,再释放出来,无休无歇、无穷无尽,因此孟姜女在短短的五里路程中,便走过常人苦练十载的内功深度了。
  无影无声、无形无息、无为大巧、无处不在,因此而无休无歇、无穷无尽,这便是“无为神功”的精妙之处。
  李铁拐眼见孟姜女健步如飞,愈走愈快,愈走愈有无穷劲力,初是一怔,接而醒悟,不由暗笑道:“石公兄弟与这孟姜女不知是哪一世的缘份,他甫一起首,便向孟姜女传授师门绝世神气功了。”
  三人掠行了约莫五里路,突见前面一座奇特的山岭耸立眼前,只见其西起渭河南岸,蜿蜒东行,至琇河西岸再向南伸延,西端突兀而起,势如卧龙昂首,气派雄伟之极。
  黄石公一见,不由惊叹一声道:“龙首山,果然是龙首之山……”话音未落,他已握着孟姜女的手儿,掠上龙首山上去了。
  孟姜女被黄石公带着,掠上龙首山岭巅,她竞然毫无倦意,就连气也不喘,她心中这才感到惊奇,忙向黄石公道:“石公大哥!奇哉怪极,孟姜女跟在你身边,怎的就如神仙似的,奔走山岭,竞丝毫不感吃力?”
  黄石公并无答话,他此时正向四周远眺,他但见一段青苍色的长城,已屹立在龙首山的西端,恰恰座落于龙首山龙首昂起之处;龙首山的后面,又恰恰是秦国与咸阳城的北城门。
  黄石公目睹之下,不由摇头感叹,暗道:万里长城,横跨天下东西两面,又与此龙首山后咸阳城相连,咸阳犹如巨龙之腹,西纳昆仑,东吸大海,尽吸天下龙气,咸阳城龙气之盛,已足令秦国国运延绵千年矣……如此妙绝乾坤的布局,若一旦毁之,当真可叹可惜。
  面对如此宏伟的风水大布局,连身负逆转天机重任的“黄帝子孙”黄石公,亦不禁一阵犹豫了.
  就在此时,正当黄石公心神浮荡之际,他耳边忽然钻入一缕声音道:“石公兄弟,此时你还犹豫什么?”
  发声之人是随后掠上龙首山巅的李铁拐,他刚定住身形,便突见黄石公目注龙首山西端的一段长城,默默无言,脸上却忽红忽青忽白的闪幻不定,心中不由猛吃一惊。
  李铁拐深知,此际乃黄石公心神浮摇之兆,他精于地脉道之学,乍然目睹妙绝乾坤的风水布局,不免狂喜,狂喜之下,不禁便受制于风水布局的迷幻中了,这就有如一位绝顶的武林高手,当发现一种精妙武功时的狂喜,因而不顾一切的研练,而终于走火入魔情形一般无异,而李铁拐虽然功力通玄,但并不精于地脉之学,因此在此时反而免了当局者迷之苦,而得旁观者清之乐。
  不过李铁拐与黄石公相交多年,他视黄石公如兄弟、子侄,因此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黄石公于心神恍惚之际,忽闻一缕尖音入耳,他虽未醒悟自己已身陷风水迷幻险境,但他到底功力高深,一灵不灭,深潜五分慧根灵性,因此不由便喃喃的亦以腹音回道:“……长城万里,人间巨龙,天下龙气尽归咸阳城……如此宏绝风水布局,毁之岂非可惜之极?”
  李铁拐一听,心中更感骇然,暗道:眼前的风水龙脉布局,莫非当真妙绝人寰?不然,为甚连身为九天秘笈使者嫡传弟子的黄石公,亦被其所惑,半陷走火入魔的险境?
  李铁拐不敢犹豫,当即以无尚玄功贯于音劲,以势若万钧之力向黄石公传话道:“乾坤万物,皆有美丑善恶之分,其判断要旨,在于天下苍生……秦始皇虽一统天下,却视天下百姓为‘黑色人头’而巳,秦朝廷修阿房宫、筑骊山陵墓、南戍五岭、北建长城,被征民工几达三百万,戍边者死十之五六,服役者十去其九,举国上下,草木几枯,白骨遍地,冤烈煞气充斥寰宇!如此暴君暴国暴政,若任其延绵千年,则天下必血盈河海,骨堆成山矣……石公兄弟尚不警醒?”
  黄石公默然无语,仍在人神交战,好一会,忽尔仰天长叹道:“天若容秦,乃天无眼!地若为秦,乃地无情!实非黄石公暴殄天物,乃暴朝暴君暴政自取灭亡而巳!”
  黄石公感慨长啸忽地曳然而止,他随即蓦然转身,神色巳一派从容淡静,向李铁拐微一揖道:“多谢铁拐兄慨伸援手。”
  李铁拐见状,知黄石公已肃然跳出险地,不由欣然一笑道:“谢老黑拐作甚?一切皆石公兄弟根基深厚而已。”
  黄石公也不再犹豫,他决然的向孟姜女道:“孟姑娘!请领路,上你家祖坟去!”
  孟姜女刚才但见黄石公与李铁拐,两人凝神屏气,不知在默默交流什么心声,不过是霎间之事,她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奥秘,此时闻言忙点头道:“是,石公大哥,孟姜女这便领路上祖坟去吧!”
  孟姜女领先向西面走去,走了不到二里山路,便指着前面山腹处的一座坟墓,轻声道:“石公大哥,那便是我家的祖坟矣!”
  黄石公抬眼向四周一看,心中不由一动,但见孟家的祖坟,恰恰座落于龙首山高地西面,亦即龙首山龙首昂起之颈部位置,从北蜿蜒而来的万里长城,恰处孟家祖坟墓碑的正面。
  黄石公一见,心中已有所动,忙沉声对孟姜女道:“快上坟前看看!”
  孟姜女引黄石公走近祖坟前面,坟墓碑上果然刻着孟家先祖、先父的名讳,确实是孟姜女的祖坟无疑。
  黄石公凝神屏气,向坟墓的四周细察,只见墓之正面恰好对正龙首山龙首之巅,亦即地处龙首之颈,左右各耸起一座山峰,左面之山如虎,右面之山如狮;墓之后则为九曲十三回的浐河流域,不由便仰首喃喃道:“果然是虎啸龙吟狮吼穴……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奇缘巧合,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铁拐一听,心道:“如何?石公兄弟!可有定夺?”
  黄石公欣然道:“孟姑娘的祖坟果然奇贵无比,乃百年难遇的虎啸龙吟狮吼穴也,而且奇缘巧合,恰处龙首山龙首之颈部,正对龙首之巅的一段长城,其龙脉地气已与长城融汇一体矣。”
    李铁拐尚不太明白,又忙道:“如此又如何行事?”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孟姑娘乃虎啸龙吟狮吼龙脉之女,她不鸣则已,一鸣必惊天动地,若孟姑娘心诚所致,金石可开,山壁可裂,何况是区区一段人造长城。”
  李铁拐一听,这才完全明白了,他眨了眨眼,猛地一拍大肚子,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孟姜女乃狮吼龙脉的后人,她的声音犹如虎啸龙吟,必可一鸣而奏奇功也,孟姜女啊孟姜女,你果然是万中无一的‘破龙人选’也……呵呵!”
  李铁拐的笑声忽然一顿,又微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焉知孟姑娘是否甘作此破龙人选?她若不肯,一番心血便付诸流水矣?”
  黄石公与李铁拐的一番言语,孟姜女却愈听愈迷惑,不知所措的连眨俏眼儿,她盯着黄石公,轻声道:“石公大哥,铁拐先生到底想孟姜女做什么啊?”
  黄石公此时目注孟姜女,微一沉吟,便忽地肃然的道:“孟姑娘目睹天下生灵涂炭,可愿援手施救?”
  孟姜女乍闻如此天大题目,不由一怔,随即低声道:“孟姜女希望自己转好运,当然亦希望天下人人皆幸福快乐也……但孟姜女是弱质女流,却如何援救天下苍生?石公大哥莫为难我了。”
  黄石公道:“不然,目下便有一宗事涉天机大势逆转的大事,须求孟姑娘全力施为。”
  孟姜女对黄石公深信不疑,她一听便道:“只要是石公大哥吩咐,孟姜女决不敢推辞。”
  黄石公当即决然道:“好!孟姑娘,此刻便以你身上的奇贵龙气,为天下苍生造福吧!快跪于你祖坟前面,面向龙首山上的长城,为被秦朝夺去的千百万生灵痛哭一声!”
  孟姜女闻言,果然走到祖坟前面,面向龙首山的长城,跪了下来,放声哭道:“千百万生灵啊!孟姜女如今来哭祭了。”     孟姜女哭声甫起,声虽不大,但异常尖锐,登时鸟飞树静,山野林间一片静寂。
  但仅此而已,并无其他动静。
  李铁拐初则被孟姜女的哭声刺了一跳,心中却一阵欣喜,暗道:黄石公的“破龙大法”终于施展了。但接而又感失望,因为除了鸟飞树静,其他一切竟毫无动静。
  李铁拐心中惊疑,目注黄石公,看他有甚动静。
  只见黄石公却沉吟不语,默不作声,似亦无计可施。
  李铁拐不由跌足微叹道:“石公兄弟这破龙大法为甚竟不奏效? 莫非这秦朝当真气数未绝吗? 若如此,那是天亡众生矣。”
    就在李铁拐惊急之际,只见黄石公眼眉一扬,蓦地取出一块宝物,原来是九天玄女赠赐的“天幻镜”
  黄石公疾步走到孟姜女面前,以无为真气贯于“天幻镜”上,向四面八方照了一周,然后向孟姜女把“天幻镜”一展,沉声道:“天下苍生惨况皆收摄此镜中矣,孟姑娘请仔细审视。”
  孟姜女闻言向“天幻镜”上一瞧,登时面色大变,只见镜中白骨遍地,充盈于荒郊野岭,又见万千囚徒,衣不蔽体,被官兵以鞭子驱赶,正在修筑一座宫殿、一座大墓、一道长城,仅一会,万千囚徒倒地化作白骨,又立刻换上另一批,一批一批的驱赶上来,一批一批的化作白骨,其状恐怖惨烈之极!
  孟姜女瞧到此处,不由厉声尖叫道:“苛政猛如虎,磨牙吮血,谁敢如此残害生灵……”孟姜女的厉叫忽然一顿。
  此时天幻镜中,已露出一位囚徒的身影,其人身穿囚衣,披枷戴锁,被人押着,手捧一块石头,正向一段修筑中的长城脚走去,孟姜女仔细一瞧,不由心痛欲裂,原来此人正是与她订有婚约的未来夫婿范喜良!
  孟姜女正欲惊呼,求黄石公伸援手相救,但惊呼声未及发出,镜中的景象突变,只见范喜良正把手捧的那块石头放在长城脚下时,后面的官兵忽然把他一推,连人带石推入长城脚的石缝中,然后立刻被四块巨石堵住出路,范喜良的身体,便化作其中的一块石板,被活生生的填在长城脚下了!
  孟姜女不由心胆俱裂,她尚不敢相信,犹如置身梦中的喃喃道:“真的……这是真的吗?”
  黄石公肃然道:“天幻镜所示,皆人间现实,仅是提早一刻,让孟姑娘目睹而已……”
  孟姜女又喃喃的道:“朝廷……为甚把喜良哥活埋在长城脚下……他手捧的是什么石头?”
  黄石公道:“他手捧的石头,便是那块天降流星石,上面有‘秦皇死而地分’六字,此乃天煞之兆,相国吕不韦为去此煞兆,便把范喜良连人带石,填塞于长城之脚,乃图以长城引来之龙气镇此天煞兆也!此皆为吕不韦为保秦之气运,不择手段之惊天大计……”
    孟姜女一听,她深知黄石公的神算惊人,灵验无比,不能不信,登时伤心欲绝,放声痛哭道:“喜良哥啊喜良哥……可怜你天降奇祸,被暴君奸相惨作长城基石……千百万生灵,惨化如山白骨!天啊天,您若视此无睹,乃天无眼!地啊地,您若睹此而不怒吼,乃地无情矣……”
  孟姜女这一场痛哭,由衷而发,直哭得天昏地暗,天愁地惨!
  此时天色也真的骤变了,四下风声四起、乌云四合;地也真的怒动了,隆隆之声大作,犹如地火奔腾。
  黄石公目睹之下,目中精光灼灼;似准备有所动作了。
  李铁拐又惊又喜,暗道:原来黄石公乃以天下苍生之惨,来激发孟姜女之痛,又以范喜良之死,来打动孟姜女之心,她由衷而发的哭声,果如虎啸龙吟,又如狮子之吼!
  李铁拐心念电转间,黄石公已闪电般的一掠而出,手执的天幻镜先向孟姜女这面一照,随又沉声大喝道:“龙脉之女,痛声一哭,天下冤烈,倏而云集,天昏地暗,天愁地惨!以其龙气,破其龙脉……去吧!”
  黄石公一声沉吼,天幻镜一旋,射向上面的龙首山长城脚下,但见一道强烈的光芒,如闪电飞龙,破空啸啸而去,直撞向龙首山的长城脚下……只听如天崩地塌的一声轰响,龙首山上的一段长城,竟向下一沉,整段塌下!
  李铁拐和孟姜女直瞧得惊心动魄,两人尚未及惊呼出口,异象却又突生。
  但见龙首山的长城甫一塌陷,山野之间,龙首山下的咸阳城周,便突然啸啸之声大作,通道或大或小、或光或暗的七彩光华,便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犹如电闪雷鸣,虎跃龙飞,散向山野大地,瞬即不见踪影。
  龙首山巅,顿复清寂,依然是三人一墓,以及一段塌陷的长城而已。
  此时孟姜女惊骇之极,连哭也忘记了。
  李铁拐惊奇得连连用手猛拍他的大肚子。
  黄石公从容而立,脸上已回复一派莫测高深的微笑。
  好一会,李铁拐才惊魂甫定的喃喃道:“怎的了?石公兄弟。”
    孟姜女也失声的尖叫道:“石公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黄石公微笑道:“破龙大法终于大成矣!”
  李铁拐一听,登时醒悟,乐得猛拍大肚子道:“好啊!孟姜女果然是绝世龙脉之女,果然是破龙大法的最佳助力,石公兄弟、孟姑娘,你两人同为天下苍生建奇功矣!”
  孟姜女却依然不明所以,迷惑的连眨俏眼道:“石公大哥,何谓破龙大法啊?”
  黄石公目注孟姜女,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孟姜女果然是天机逆转大势之人,既然如此,便向她略示端倪亦无妨矣,这般转念,黄石公便含笑道:“所谓破龙大法,亦即以法破彼之龙气也,今日之事,亦即蒙孟姑娘之助,以大法破秦朝之龙气,长城塌崩,吸纳自天下的龙气顿泄,从此之后,秦之长城便虚有其表,而难收其功效矣。”
  孟姜女点点头,似懂非懂道:“那破了秦朝的长城龙气又如何?”
  黄石公一听,不由呵呵一笑道:“长城龙气,非同小可,浩瀚无极,成则足可保秦屹立千年而不倒,但长城龙气既破,其吸纳的天下龙气亦逸泄而去,各归其地,潜伏不出,秦都咸阳之龙气因而大减。威力尽失,其地利荡然无存矣!”
  黄石公一顿,又意犹未尽的续向孟姜女解释道:“秦朝暴政,早已失却人和,如今连地利亦失,则天时亦必舍其而去,天下大势,一国一君一城,若失天时、地利、人和,则其败亡之日,亦必为期不远矣……孟姑娘亦是此天机大势局中人,日后自会霍然而悟也。”
  孟姜女似懂非懂,迷惑的点点头道:“是,石公大哥,你说的自然有其道理。”
  黄石公目注孟姜女,忽然道:“此地之事已了,孟姑娘为天下苍生已建奇功,凭此已足令你略滞之运程转顺境矣!未知日后有甚打算?是随我行走江湖,还是回返咸阳好好生活?请孟姑娘自作决断。”
  孟姜女沉吟半晌,忽然长叹了一声道:“孟姜女多年来郁郁寡欢,有幸遇上石公大哥,不但尽悟运命之秘,更明白个人之悲苦,比之天下苍生根本不算什么,能为天下苍生略尽微力,原来亦很快乐啊!因此……”孟姜女忽然脸上一红,欲言又止。
  李铁拐见了,不由哈哈一笑道:“孟姑娘既有求于我这石公兄弟,为甚不打铁趁热,爽快一句道出来?”
  孟姜女微一咬牙,遂决然的道:“若石公大哥不嫌弃,孟姜女欲拜你为义兄,便在先祖先父坟前结拜,然后再随石公大哥行走天下,趁机学一点为天下苍生效力的本领……石公大哥可愿意吗?”
  黄石公一听,欣然一笑道:“我黄石公有一位如此聪慧的义妹,当然乐意极了。”
  于是,黄石公便与孟姜女,双双走到孟家的祖坟前面,叩拜天地,结为兄妹,然后即与李铁拐一道,走下龙首山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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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龙飞气腾

  第一章 桥下拾履 张良拜师
  蓦地一道长虹,横跨东西天际,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幻变,瑰丽之极。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正向东南方向走去,眼看已渐近原韩国城父(今安徽亳县东南)地域,一道彩虹便横空出现,陡现于浩瀚无极的天际。
  孟姜女一见,不由便格格笑道:“好啊!七彩天虹,美丽极了!石公大哥,快仔细欣赏啊!”
  孟姜女自与黄石公结拜为义兄妹,又跟随他闯荡江湖半年来,不知怎的,她的青春忽然被激发出来,人也更显娇美,就如一朵盛放的茉莉花儿。
  李铁拐一看,他晓得孟姜女的心思,便哈哈怪笑道:“呵呵!孟姜女,你有了石公兄弟这位大哥,便把老黑我忘了么?既发现如此美丽物事,怎不告诉老黑一声,等老黑指点你这个迷津?”
  孟姜女头一侧,含笑道:“铁拐叔叔,一道彩虹罢了,有甚迷津可指点的?”
  李铁拐呵呵笑道:“你那石公大哥,这半年来,把看家本领也传授给你了,你武功之高,当世已无人敢轻觑,再加上有你这位大哥做你的靠山,只要他永远在你身边,你今后的前程,岂非如天上彩虹,横空万里,无可限量么?呵呵,怪道你日夜把你石公哥记挂于心中了,原来女娃儿竟有这许多微妙心事!”
  孟姜女俏脸一红,轻啐一声道:“天上偶现彩虹,偏铁拐叔叔有这许多疯话……石公大哥待我如兄妹,我……我便记挂着他,也很平常啊!”
  李铁拐一听大笑道:“不错!不错!当然平常之极,反正你那石公大哥自小便成孤儿,忽然有一位妹妹记挂,他亦求之不得也!你大可千挂万挂,永远记挂在心头吧!”
  孟姜女见李铁拐越说越疯,就差没说“妹爱哥情重”这羞人话,她的俏脸不由更添红霞,仿佛心事被说中,不敢再让李铁拐纠缠下去,忙含羞的格格一笑,向黄石公道:“石公大哥,你别听铁拐叔叔胡说八道啊……真的,那彩虹忽然现于天际,到底有甚含意?”
  黄石公此时正目注天际彩虹,若有所思,突听孟姜女询问,不假思索的便朗声道:“彩虹即天虹也,分有三色、五色、七色三种,其中以七色为贵。又天虹即天桥之意,天桥亦即天机之桥,按此推断,只怕此地将有一位引渡天机的不世奇才出现了!”
  孟姜女一听,不由格格大笑道:“这般神奇么?石公大哥,孟姜女不大相信也!”
  黄石公微微一笑,忽然道:“孟姜妹妹领悟了《潮生曲》的要旨了么?”
  孟姜女微微一思索,便决然的点点头道:“我领悟了!”
  黄石公微笑道:“很好,那你便在此地此时试奏一曲,必有奇遇,或可能释你心中的迷团!”
  孟姜女一听,毫不犹豫,当即取出一架乌黑的琴,盘膝而坐,黑琴稳稳的端放膝上,凝神屏气,默运“无为真气”,准备试奏一曲。
  李铁拐一见,不由又喜又羡,暗道:老黑知九天玄女有一大奇学、五大宝贝,一大奇学自然是“九天秘笈”,五大宝贝却分别是天幻镜、地玄盘、易秘本以及一仙琴、二魔笛,不料她竟一古脑儿全盘授于黄石公!这黄石公竟又把五大宝贝之一古玄铁仙琴赠予孟姜女,老天爷,黄石公与孟姜女这女娃儿,就如三世奇缘似的。
  李铁拐心思疾转,一会又暗忖道:孟姜女的悟性当真如此了得,她跟随黄石公仅半载,不知不觉间,便领悟了魔笛老人独创的《潮生曲》,而且竟可以仙琴奏出魔笛之音?乖乖,这岂非又添了一位聪慧如“绝世龙狐”的龙脉之女么?嘿嘿嘿,老黑老大不信这地脉之力,竟宏大如斯!
  李铁拐沉吟之际,孟姜女已突伸素指,向玄铁仙琴琴弦一拨,但听“铮”的一声脆响,仿如仙音起于天际,令人心神为之一荡。
  李铁拐自恃功力深厚,尚不以为意,事实上,凭他的超凡功力,能令他心神浮荡的物事只怕也不太多。
  而且李铁拐早年亦曾听过魔笛老祖的《潮生曲》,知《潮生曲》的精华乃上下两阙。
  上阙为:远山海门,细如银线,柔韧如丝,奔行渐近,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声若雷霆,震撼激射,吞天贯日,势极雄豪。
  下阙为:笛音甫转,高亢激烈,泛音妙韵,倾洒疾射;一曲未终,狂风骤起,天昏地暗,暴雨倾泻,胆战心惊;云散雨收,惊魂甫定;余音袅袅,绵绵如水,逝者如斯。
  《潮生曲》虽惊天动地,但李铁拐深信自己的功力足以应付有余。况且孟姜女初悟此曲,她就算是绝世奇才、龙脉之女,毕竟研习黄老之学仅半年工夫,他李铁拐修为数十年,岂会被一位女娃儿动摇?
  琴音乍起,李铁拐尚脸露从容笑容,接而神色转为惊讶,更由惊讶一变而为骇然,因为他已目睹孟姜女悟性之高,《潮生曲》上阙竞已在其指下发挥无穷威力!
  琴单甫抵“奔行渐近”境界,四周的绿叶已纷纷掉下,原来是受琴音的强震,叶脉尽断,不断落下。
  琴音达此境界,等闲练有二十年内功的人,也抵受不住。因为人的心脉犹如叶脉,最为脆弱,可令叶脉尽断的力度,同样可令心脉震断,人的心脉若断,即心血管爆裂,其受创之深可想而知。
  但孟姜女琴音的威力远不止此,但听琴音从“奔行渐近”,一跃而进抵“玉城雪岭、际天而来”的宏大意境。
  此时四野虽然无水,自然亦无潮可生,但地上有沙有土,受琴音激荡,竟如潮涨般飞扬而起,四下登时飞沙走石,虽非“玉城雪岭”,却如“黄云翻涌”;虽非“际天而来”,却是“遮天蔽日”,景象不同,意境却如斯相同,一般威力无穷,令人心李铁拐此际神色已渐转凝重,因为他发觉自己虽未致于心潮翻涌,但须屏息静气,稍一松驰,便感吐纳不畅,这是心神已受制于琴音意境的先兆了!
  但仅此而已,因此李铁拐尚很自负,心道:“潮生曲”达此境界者已难能可贵,孟姜女非仙非神,短短半年,决不可能以琴音扰乱自己修为数十载的神思。
  不料就在此时,“潮生曲”竟境突变,本应从“际天而来”,进抵“声若雷霆,震撼激射,吞天贯日,势极雄豪”,却一转而为浩瀚迷茫恢宏境界。
  李铁拐眼前,突现一幅宏大无比的图像,就如茫茫乾坤,一气化生,阴阳以变,星斗往复,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这种浩瀚无极的意境,上达九天,下抵大地,包容天地奥秘,因此恰恰是李铁拐尚感不足,因而苦苦追索的境界。亦即他数十载修为最弱之点,李铁拐此时乍临此境界,不由一阵欣喜,接而心神不可压抑的投入进去,拼命追索其中的宏大奥秘。
  但琴音所展示的意境,却若隐若现,变幻无穷,千奥万秘,这就更引诱李铁拐去苦苦追索,不停不止,无休无歇。
  李铁拐并不知道,魔笛老祖的“潮生曲”,自恒山传授九天玄女之后,九天玄女即以“天机秘学”,融汇“潮生曲”的意境;九天玄女传授于黄石公时,黄石公又以“潜龙地脉精旨”渗入其中,因此黄石公向孟姜女传授的“潮生曲”,已非昔年魔笛老祖的“潮生曲”,而应称为“乾坤海潮曲”了,因其意已如乾坤之浩瀚无极,又如海潮之包容天地。
  李铁拐一时大意未加细辨,自然便被“乾坤海潮曲”的无极浩瀚意境侵入他的心神,而一旦心神被“乾坤海潮曲”的意境侵入,便非同小可,势难自拔了,而且因苦苦追索而越陷越深,极难遏止。
  此时但见李铁拐神色突变,,从起初的欣欣而悦,一转而成勃勃狂喜,他手执的铁拐忽然一举,左右摇摆,接而东挥西舞,旋转不休,竞大跳起空前绝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铁拐舞”来了。
  直到此时,黄石公才忽然发觉李铁拐的神色有异,接而又见他手挥铁拐,施转不休,心中不由吃了一惊,暗道:李铁拐功力如此深湛,不料亦受制于孟姜女所达到的“潮生曲”意境!黄石公也不知道,“潮生曲”已绝非昔日可比,到孟姜女手下时,已达到浩瀚无极的“乾坤海潮曲”境界,这就足以诱发李铁拐的“铁拐舞”原因了。
  黄石公一见,正想出手助李铁拐收摄心神,却忽然猛地一顿,因为他忽然发觉,李铁拐的“铁拐舞”,竟巳与“潮生曲”的意境浑然一体,虽受惑所发,但甚有章法,隐隐然竞是一套令江湖震惊的绝世神功。
  黄石公的悟性奇高,他仔细观察之下,竞被他悟出“铁拐舞”中的精妙之处,其中分别是“六大要诀”:一诀为铁拐挥舞,二诀为一柱擎天,三诀为倾洒疾射,四诀为狂风聚起,五诀为黑云吞日,六诀为逝者如斯……
  而“铁拐舞”到了第六诀“逝者如斯”其意境已达天地乾坤,变幻无穷,生生不息,无休无歇的浩瀚无极境界了。
  黄石公从李铁拐受制于“潮生曲”而诱发的“铁拐舞”中,竞悟创了一套空前绝后的“铁拐神功”,他悟性之高,果然不愧为“黄石龙脉之子,黄帝子孙”!
  黄石公悟创“六诀铁拐神功”,却并不藏私,他以“一音二射”的分声术,分向李铁拐和孟姜女传话。
  黄石公对孟姜女道:“孟姜妹仔细留神,默记铁拐叔叔的要诀!”
  黄石公对李铁拐道:“恭喜铁拐兄,忙中有着,祸中有福,竞创出一套绝世铁拐神功!”
  孟姜女耳际忽地传入黄石公的声音,此时她正以全神试奏“潮生曲”谱,渐而已入浑然无我的境界,因此,并没发觉李铁拐的异动。但黄石公功力通玄,所发音响,居然令孟姜女浑然忘我的心境受震,她心神一震,向场中一望,这才陡地醒觉,李铁拐原来已在大跳“铁拐舞”了。于是依言仔细观看李铁拐的舞拐路数,默默记于心中,而因此一来,她手中的“古玄铁仙琴”音,便渐渐缓下来了。
  李铁拐原来全神投入,以“铁拐舞”的动作,苦苦追索“潮生曲”意境中,所含浩瀚无极的乾坤奥秘,正无休无歇,此际但听黄石公以尖音抵耳,更以其无穷真气,贯注于声音中,从李铁拐的耳际下关穴,直抵巨髅、大迎、水突、气户穴,再从气户直透心脉大穴库房,他的心神陡地一震,李铁拐的功力本来极深,这一震之下,登时吃了一惊,这才醒悟,自己不知不觉,竟受制于“潮生曲”的意境,而大跳一通“铁拐舞”!
  李铁拐心神已复清明,他不由叹了口气,亦以密音向黄石公传话道:“哎!石公兄弟见笑了!李铁拐今日竟受制于仅学半年曲谱的女娃手下,九天玄女的绝学当真仙神难逃!李铁拐还能悟创什么铁拐神功?”
  黄石公一听,便呵呵一笑道:“不然,铁拐兄不外执着于追索天机奥秘,因而受潮生曲意境所惑,去苦苦追索而已,其实绝非不敌而受制,就拿铁拐兄竞可于追索中,以铁拐的动作,来表达‘潮生曲’的意境,因而创出一套绝世铁拐神功来说,这等功力,当世中亦可算空前绝后了!”
  李铁拐深知黄石公言出真诚,绝无虚言,他既如此判断,便必然已有所领悟,便呵呵一笑,不再执着追索,他的“铁拐此时孟姜女的琴音在袅袅不绝中,亦忽然停寂下来。李铁拐的身形一顿,手中的铁拐抱胸一收,随琴音的停寂,终于同时收摄于胸前,人与乌黑铁拐均凝然不动了!
  此际山林野地,一片寂静空灵,地上却已铺了一堆堆黄沙,片片绿叶。
  李铁拐凝神默思半晌,忽然向黄石公抱拳道:“厉害!厉害!石公兄弟,大地龙脉之力,竞威力如斯!不但出了一位黄帝子孙黄石公,又出了一位武林奇才孟姜女,短短半年,潮生曲竞达如斯地步!”
  孟姜女一听,未等黄石公答话,已抢着笑道:“铁拐叔叔,我孟姜女算甚武林奇才了?”
  李铁拐怪笑一声道:“你这娃儿,怎的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琴音乍起,即断叶脉、扬飞沙是何等境界么?老黑告诉你,当今武林人士,能抵受得这琴音震撼的,只怕也没多少人了!更何况你那琴音竟包含浩瀚无极的天机奥秘,连老黑拐亦不由迷而大跳铁拐舞!这等功力,这等意境,称武林奇才已是轻的了,简直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前不见古人兮,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兮,独沧然而涕下……好啊!好一套铁拐之舞,好一句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
  李铁拐话音未落,忽然有人拍手而出,李铁拐一看,原来是一位年约十六的少年,拍手含笑从林间走了出来,不由怪笑道:“娃儿!看你貌似女子之娇柔软弱,十足一位读书秀才,手无缚鸡之力,也懂得铁拐舞之大奥秘么?呵呵!”
  黄石公向这少年人仔细一瞧,却忽然凝重的向少年人询道:“小哥儿,你是否姓张?乃原韩国人氏?”
  少年人果然貌似女子,弱不禁风的样子,他一听黄石公询问,便吃了一惊,但仍非常镇静,不置可否的笑道:“先生据何而判断小子姓张?乃韩国人氏?”
  黄石公目注少年,微微一笑道:“小哥儿你左耳如弧,右耳狭长,弧者弓也,弓长合拼,岂非一个张字么?由此可知你必姓张也!”
  少年人一听,不由连连眨眼,犹似不信世上有此察容知姓的奇技,又忙道:“然则先生又如何判断小子原为韩国人氏?”
  黄石公呵呵呵一笑道:“我不但知你姓张,且知你先祖姓张名耳,更知你张家世代单传,子嗣虚弱,危如悬线,一线既断,便无以为继,香灯断绝矣!”
  少年人一听,登时一阵发呆,似惊呆了,又似在苦苦思索。李铁拐此时却忽然想起早年在历下城水云居中的一幕来了,他不由哈哈一笑,盯着少年人道:“如何?娃儿,你的来历出处,被这位先生一言道破了吧!”
  少年人怔了一会,忽然轻声道:“先生是先祖的故友么?”
  黄石公一听,又仔细向少年人目注一眼,这才发现他耳上头角耸突处山林位,已浮现二道青纹,此即祖父及父亲双亡之象,不由微叹口气,道:“虽非故交,但亦算有一段渊源,你先祖张耳先生如何去世的?”
  少年人一听,眼圈一红,竞忍不住掉泪道:“先祖果然乃韩国贵族世家,至先父亦受韩国重用,秦国灭韩,先祖及先父均惨被杀戮,小子年幼未及出仕,方幸免于难,但国破家亡,张家亦无复存在矣……小子果然姓张名良,多年来流落江湖,历尽人世苦楚,以求复家之望,但秦政严苛,小子之梦久久难圆,今日幸遇先祖故人,实小子之万幸也!”
  李铁拐一听,这才知少年人果然是昔日水云居中,曾代他付酒钱的韩国张耳后人,事隔多年,不但乾坤剧变,人面也全非了……李铁拐不由微叹口气,道:“张良小哥儿,为甚遇上先祖的故人,便是天大的万幸也?”
  少年人——张良向四下一瞧,见山林野地空寂,再无人迹,这才小心的道:“此乃小子家传之秘……因先祖张耳曾有遗言,他早年曾得一位绝世奇才之诺,日后会驾临城父张家,这位绝世奇人降临之日,便是张家得救星之时也!”
  孟姜女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忽然接口道:“然则张小兄弟知那绝世奇才是谁?”
  张良道:“先祖遗言并没提及,仅称这位绝世奇人与他有一面之缘,且精于神测之术,其术之精,鬼神莫测!”
  孟姜女一听,不由格格大笑道:“既然你连绝世奇人是谁也不知道,怎的便断定这位先生便是那位救星?”孟姜女伸手向黄石公一指道。
  张良毫不迟疑,朗声道:“这位先生察容辨貌,便可知人姓氏,此乃惊人之神算术也;再者这位先生更一言道破张家私隐,又知先祖名号,综上述而判断,这位先生便非昔日那位绝世奇人,亦必与其有什么渊源矣!”
  孟姜女一听,格格一笑,正想说什么,黄石公却忽然接口道:“明日黎明时分,你来此与我相会,或可知那位绝世奇人之秘。”
  张良一听,连忙答应,然后即告辞走了。
  孟姜女目送张良远去,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黄石公道:“石公大哥,你则才说天现彩虹,乃主有一位奇才出现,为甚此时尚未见踪影呢?”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此人已出现矢!?
  孟姜女四下一看道:“在哪儿?”
  黄石公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孟姜女一听,不由大笑道:“石公大哥原来乃指张良这小子?他貌如女子,男儿汉却喜欢掉泪,可见性子软弱之极,如此柔弱之辈,亦是天虹一现的奇人么?"黄石公却微微一笑道:“以貌取人,而不测神韵,则失之千里也。孟姜妹休小看张良貌若女子,其实此子神机内蕴,智慧根基早已奠定,只要再辅以外力陶冶,则必成一代绝世奇才也!而且此子乃天机逆转大势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其出现恰如天虹现世,乃藉其引渡天机演变之天兆!”
  李铁拐见张良貌如妇人女子,心中亦大不以为然,他接口道:“石公兄弟为天机使者的传人,直接导演天机之变,怎的却须赖张良这小子去引渡也?”
  黄石公微笑道:“不然,目下行将即届之天机巨变,浩瀚无极,其中牵涉之人,又何止万千,就如铁拐兄身为世外高人亦涉足其中,孟姜女这位龙脉之女更直接参与,由此可见一斑;而且远不止此,日后尚有无数天机演变涉及之士,势必陆续涌现。石公谨遵师训,引导此等天机演变之士去参与其所趋大势而已,又岂能只手遮天,独力而成?”
  孟姜女一听,恍然而悟道,“原来大哥的师傅九天玄女早有训示,要你相机助张良这小子一臂之力!但既然如此,石公大哥为甚又不直接向张良道明来意,却要来个五更相会的神秘玩黄石公意味深长的微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更何况是引渡天机演变的重任?若不细加考察,师门绝学误授,不但有违师训,且更扰乱天机逆转之势,黄石公便成百万苍生之罪人矣!因此不得不慎而重之也!”黄石公末了加一句,神色渐见肃然。
  孟姜女、李铁拐一见,均知黄石公已有打算,绝不会动摇的了,便不再说什么,只好静观黄石公的施展。
  当日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在城父随便寻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以方便行事。
  孟姜女虽然已是江湖儿女,但到底男女有别,便另开一房居停。黄石公、李铁拐则同居一室。
  傍晚吃过晚饭,三人返客房安歇。孟姜女却不敢熟睡,唯恐黄石公把她抛开,不许她参与那“五更相会”的玩意。她干脆盘膝坐在床上,依黄石公所授的“无为内功”吐纳之法,以“无为真气”运行体内一周又一周,渐而她的无为真气巳充盈之极,进入“坚则毁、锐则挫”的空灵境界了。
  人一旦进入“无为神功”的空灵境界,便即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无物无我,无坚无锐,无毁无挫,亦无休无歇。此时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休想令孟姜女惊动,但轻轻如苍蝇展翅,却也休想逃过孟姜女的耳朵。
  四更时分,孟姜女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一声微响,她立刻惊觉,她心意甫动,无为真气即贯于双足,身形也一跃而起,轻灵如燕的直飘出客房窗外去了。
  同一时间,果然有两条人影跃出相邻客房的窗外,两条人影突见孟姜女已俏生生的立在眼前,均不由微微一怔。
  “好啊!铁拐叔叔!你竟串通石公大哥,欲把孟姜女撤下不理了!哼哼,看孟姜女不狠狠揪你的黑胡子!”孟姜女故作生气两条人影果然是黄石公和李铁拐,李铁拐一见是孟姜女,又听她含娇带气的话声,不由吐了吐舌头,悄声道:“乖乖不得了!你这女娃儿,短短半年功夫,内外武功均已如此厉害,连老黑和你石公大哥行动也难逃你的耳目,孟姜女啊孟姜女,假以时日,只怕连老黑拐亦自叹弗如矣!”
  孟姜女嗔道:“你休向我抛高帽,铁拐叔叔,我只问你为甚要撤下孟姜女在客店中!哼哼,我恼怒起来,便抢先寻着那暴君秦始皇,一掌把他劈了,如此一了百了,什么逆转天机的人选也不必去追索了!”
  李铁拐一听,不由怪笑道:“你果然不愧是龙吟虎啸狮吼龙脉之女,胆子之大,简直连天也敢吞下肚了!”
  黄石公不想两人纠缠不清,便向孟姜女道:“姜妹不要误会,我等出来正欲传呼一声,不料你已一跃而出了,这是你无为神功进展神速之故,大哥也把你低估了。事不宜迟,这便上那‘五更相会’之地点去吧!”
  黄石公说罢,已领先一掠而起,身如龙影,眨眼便跃入黑暗中去了。李铁拐和孟姜女对望一眼,无声一笑,更无半点芥蒂,紧随黄石公的方向,追踪飞掠而去。
  此时那少年张良,却在五更天未到,便赶到与黄石公约好的相会地点,他向四周一瞧,但见一片黑寂,心道:黎明前果然是最黑暗的一霎了!
  张良心中却绝无半点后悔早来了,因为他坚信重言守诺,是为人处事的一大要旨,那先生既然约在“五更相会”,自己做后他见四下一片黑寂,根本未见那位先生的踪影,便信步向不远处的一座便桥走去。因为这座便桥便是通向约会地点的必经之路,张良心道:只要守住桥头,自然便可及时迎迓那位先生驾临了!
  张良走上桥头,却突见有人在桥上呼叫,他走前一看,黑暗中隐约可辨,原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捶胸顿足的呼叫道:“惨矣!惨矣!我的鞋子掉落桥下去了!”
  张良一听,又见老人犹如掉了生命似的,不由好笑道:“老人家,区区一对鞋子罢了,为甚如此伤心?”
  老人痛呼道:“小哥儿,你并不知道,我老人家巳挨了七日七夜饿了,指望走过桥去,到乐善好施之家吃一顿饭的,但掉了鞋子,我老人家便走不动了,因此啊,掉了这双过桥的鞋子,便等如掉了我老人家一条老命!凄惨极了!”
  张良眼见老人说到痛处,竟欲哭将起来,心中不由大慌,因为他平生最怕瞧见人家的眼泪,而且见了人家的眼泪,他自己也忍不住便陪着流泪,平日不打紧,但此时已到了与那先生相会的时分,万一被他看见了自己的窝囊样子,岂不被他认定自己不长进么?
  张良心慌之下,不由便对老人道:“老人家千万别伤心痛哭,小子下去替你把鞋子拾上来便了!”
  张良说罢,果然不怕桥下黑暗凶险,转身就毅然的走下去了。
  老人目注张良的身形,目中忽然闪出一抹异光,但一晃即逝,依然是那么衰弱的样子!
  不一会,张良便提着一双鞋子走上来了,他向老人含笑道:“老人家,幸不辱命,你掉下桥的鞋子寻回了。”
  老人目注张良一眼,却并不称谢,反而叹了口气,道:“小哥儿虽然替我老人家寻回鞋子,但我老人家已饿得浑身发软,连穿鞋的力气也失去了……哎!若穿不了鞋子,走不过这道桥,依张良微一迟疑,便亦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小子幸而尚有气有力,这便替你把鞋子穿上便了!”
  张良说着,便跪在桥上,替老人把鞋子套在脚上,他的动作小心仔细,犹如女子的温柔体贴。
  老人穿上鞋子,轻轻一踏桥面,高兴的道:“呵呵,鞋子套脚,我老人家便忽然有力气了,蒙你相助,终于可以走过桥去,渡过死亡境地了!走啊!前面五里,那户好施大户,我老人家相熟,你与我同去,必有一顿好酒菜吃!”
  张良一听,却断然的拒绝道:“多谢老人家好意,但小子决不能去!”
  老人一怔道:“如此好去处,为甚不去?”
  张良道:“老人家有所不知,一来小子与一位先生约好此时此地相会,小子决不敢违背诺言!二来这等不劳而获、嗟来之食,小子是决不敢贪图的!”
  老人一听,呵呵一笑,也没说话,向桥那面大步走过去,他走了十多丈远,忽然又回转身来,向张良道:“小哥儿贫富不欺,贱贵不负,本性坚贞稳固,很好!为答谢你代我拾遗鞋之劳,我老人家向你传一句话,刚才我已遇上你那位先生,他请我老人家向你说,他今早有事,不能来了,明日五更时分,再来此地相会。”
  老人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张良目送老人的背影,直到不见,心中虽有点失望,却绝不气馁,暗道:明天我绝早来到,必定可在此先把那位先生截住,他也就无法避开我了!
  第二天,张良在四更时分已来到约会的地方,他一看,那位先生——黄石公果然已在等候他了。
  张良很高兴,正想上前向黄石公拜候,黄石公却肃然道:“与别人约会,贵在诚意,怎可落在别人之后?”
  张良虽然明明记得,约会的时间是“五更时分”,但却半句没有分辩,决然的点点头道:“是,我明白了!”
  黄石公微微一笑,也不问张良明白了什么,随口又说了一句道:“好!那明天五更时分再在此地相见吧!”
  然后黄石公便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张良静静的站在一旁,也没有开口请求黄石公稍稍留步。
  第二天,张良起了个绝早,在三更天便已赶到约会的地方。
  他向前面一看,不由又微叹了口气,因为那位先生—黄石公又已端坐在那里了。
  张良向黄石公走近,他不待黄石公开口,便朗声道:“先生,我明白了!”
  黄石公微笑道:“你明白什么?”
  张良不答,便毅然的坐在一块石上,纹丝不动。
  黄石公目注张良一眼,含笑道:“你不说不动干什么?”
  张良诚心诚意的道:“小子闻天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先生既约定于五更相会,我若连挨一日一夜风霜的勇气也没有,还敢奢望先生传授绝世本领么?因此小子决定,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坐到先生第二次约会的时间,如此一来,小子便必定比先生早到啦!”
  “哈哈,老黑拐终于听到,小子你亲口说出这话啦!”张良话音未落,山林中忽地传出一声哈哈大笑,随又传出一阵苍劲的笑声。
  接而又有一声少女的格格娇笑传了出来道:“石公大哥果然神机妙算,张良兄弟,你刚才那话,石公大哥他早巳料到,凭你的慧根,必定会在第二次相会时说出口也!”
  话声刚落,张良眼前忽然便多了一老一少,老者手拄铁拐,少者是笑靥如花的少女,这两人张良数日前已见过他们了,张良也不感惊奇,他微一沉吟,便向黄石公道:“先生原来叫石公,请问石公大哥与先祖有甚渊原?”
  张良的话,只有李铁拐知其来龙去脉,他呵呵一笑,已抢先发话道:“张良小哥,你可曾听过天机使者,风水圣姑一九天玄女这名号?”
  张良一听,不假思索的便朗声道:“张良知道,九天玄女乃掌管天下天机兵法的绝世高人,单是围魏救赵桂陵一役,九天玄女及其高足孙膑先生,便名震天下,张良敬仰久之也!可惜张良生不逢时,未能拜谒如此绝世高人,实毕生之遗憾也!”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当年你祖父张耳,于齐地历下城水云居中,曾有幸目睹九天玄女的尊容,更有幸替九天玄女付了一顿酒菜账,九天玄女又因此曾有承诺,日后探访你张家,还报一饭之恩也!”
  张良听李铁拐对他张家的传家之秘,竞了如指掌,不由大奇道:“这位老伯如何得知?”
  李铁拐不由大笑道:“因为老黑拐当年亦有幸在场,而且有功于你张家一脉也!”
  张良道:“为什么?”
  李铁拐笑道:“因为你祖父张耳,当年若非老黑拐与九天玄女斗酒,聘你祖父作裁判,你张家如何可获九天玄女的亲口承诺!自后你张氏一脉者甚也处岂非李铁拐亦有一份功劳吗?”
  张良一听,不由耸然动容道:“原来老伯乃江湖传闻隐世高人李铁拐先生,张良倒大大失敬啦!”
  李铁拐一听,却怪笑道:“张良哥儿,你也休向老黑拐说好话恭维,在这石公先生面前,当世谁敢自夸隐世高人!”
  张良忙道:“为什么?”
  李铁拐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吾等皆炎帝、黄帝的子民么?”
  张良点点头道:“不错,我等皆为华夏之族,自然是炎帝、黄帝的子民啦!但这与石公先生有甚关连?”
  李铁拐笑笑道:“你知道石公先生为甚姓黄吗?因为他是黄帝的嫡传血脉,黄帝的廿三代孙,而且更是天机使者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九天玄女的绝世奇学,巳全部授于这位石公先生啦!他的本事啊!就连老黑拐亦甘拜下风也!”
  张良不由耸然动容道:“李铁拐先生甘拜下风之说,只怕是过谦了。”
  李铁拐怪笑道:“老黑拐平生不肯服输,但在九天玄女一脉面前,却处处受制,就如石公老弟传一阙潮生曲给孟姜女这女娃儿,不到半年,竟连老黑拐亦受迷惑,大跳铁拐之舞,不幸被你这小子瞧见,大拍其手,这还算是过谦之辞吗?”
  张良一听,这才知眼前之人,均当世绝顶高人,特别是黄石公,竟然是他张家渴盼已久的救星嫡传弟子,亦即张家救星的化身,他想也没想,便跪下向黄石公叩头。
  黄石公正欲说什么,孟姜女已接口抢先道:“张良兄弟,你向石公大哥叩头干什么?”
  张良朗声道:“九天玄女乃张家渴盼已久的救星,黄石公先生是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便即救星的化身也,张良自必诚心叩拜了!”
  黄石公一听,不再迟疑,当即向张良道:“实不相瞒,吾师九天玄女当年的确留下训示,说曾向三人许下诺言,助其转变家运,三人中已有其一实践了诺言,尚有二人未及践诺,着石公日后相机而为,助此二人。石公不敢或忘师训,以免吾师被天下误会不守诺言,此二人中,其中一位,便是韩国城父人张耳。天缘巧合,得遇张耳的后人,黄石公助你张家,一为师训,二为天机大势,张良你明白么?”
  张良一听,连忙点头道:“张良谨遵石公先生训示。”
  黄石公道:“你欲向黄石公拜求什么?”
  张良一听,即朗声道:“张良拜求旋乾转坤,造福万世之学!”
  李铁拐一听,不由吐舌怪笑道:“你这小子想必疯了,开口便欲求旋乾转坤之学,知否这旋乾转坤四字,包含天机、人间、地脉三道的九天秘笈绝学?连我老黑拐亦惭愧无能学会,你小小年纪,便萌此吞天吸日的梦想么?”
  不料黄石公一听,却微微一笑道:“你有志学这旋乾转坤本事,为了什么?”
  张良毅然道:“灭暴君,除暴政,拯苍生,保太平!”
  黄石公一听,欣然一笑,忽然目注张良,肃然道:“然则张家家破人亡,你便不思不谋家运之旺么?”
  张良慨然道:“国破家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之不存,家则安在哉?且天下众生皆处水火,又岂限张良一人一家?是故张良以为,当世有识之士,应以拯救天下众生为大旨,造福万世为目标,如此方无负于旋乾转坤的惊世绝学也!张良大胆直言,祈先生鉴谅。”
  黄石公欣然一笑,目注李铁拐,只见李铁拐亦微笑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天虹现世之兆,孺子可教也!”
  孟姜女见黄石公神色欣然,便猜中他的心事,当下向张良格格一笑道:“石公大哥已欣然受你拜师之礼,你尚称他作先生么?”
  张良一听大喜,忙又向黄石公叩拜道:“徒儿张良,拜见师傅。”
  黄石公欣然道:“好!张良,你既拜我为师,便须遵吾门之要旨。”
  张良肃然道:“张良恭聆师傅教诲!”
  黄石公点点头,道:“黄石公果然师承你师祖九天玄女,太师祖则为得道老祖李耳,亦即世称老子,追根溯源,便即黄老之学。因此,吾门有师训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日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为公,公为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殁身不殆。此便即吾门本旨,你明白么?”
  张良微一沉吟,便朗声道:“张良明白了,师门本旨,乃说世人之行为,假若一切合之‘道’,那便与天地同俦,身虽殁而神不殆了!而‘常容、察天、为公’之字,便即‘道’之要旨也!”
  黄石公一听,不由欣然一笑道:“很好!你能举一反三,果然是吾道之子也!”
  黄石公说罢,伸手向张良轻轻一托,张良便突感一股浑厚气流,把他托升而起。
  黄石公又对张良道:“这位是得道高人李铁拐,当年与你先祖有一面之缘,他面冷心热,其实常怀济世救民之心,你日后可多向他求教。”
  张良向李铁拐道:“张良拜见铁拐前辈,望前辈不吝赐教。”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当日你祖父张耳,曾于我有一饭之恩,如今我已带你拜了一位绝世奇人为师,旋乾转坤本事不难到手,这便算报了一饭之恩,各不相欠啦!而且你明放着一位玄机大师傅在眼前,我老黑拐尚能教你什么呢?”
  张良自幼饱读经书,满腹经纶,他一听便微笑道:“不然,铁拐前辈,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何况铁拐前辈乃师祖九天玄女的友人呢!总之日后望前辈教诲张良,张良必定虚心以学。”
  黄石公一听,即微笑道:“不错,铁拐兄,良儿既是因你的铁拐舞吸引而出,你这悟创自潮生曲的铁拐神功,便传授于他防身也好!”
  李铁拐不由怪笑道:“好啊!石公老弟,你这当师傅的,尚未向徒弟授艺,倒先打一耙,逼我老黑拐献丑了!”
  黄石公呵啊一笑道:“这便叫一饭之恩不能不报啊,而且良儿日后乃引渡天机演变之人,铁拐兄造就于他,亦即济世救民之为也!”
  李铁拐沉吟道:“老黑拐传授武功于他不难,但他毫无内功根基,又非龙脉之子,武功一道,必甚难上手,石公老弟这不是故意令老黑拐为难么?”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令良儿成为龙脉之子,那也不难,铁拐兄难道忘了阿房宫、骊山陵之间的潜龙地脉么?”
  李铁拐一听,恍然大悟道:“石公老弟当日以大手印镇住龙脉之地,欲寻一位足以承纳龙气的人选,却原来早有神机妙算也!”李铁拐说罢,目注张良一眼,心中不由又喜又羡道:“如此一来,不管张良这小子愿不愿意,他也必然成为截断秦皇朝龙脉,更吸纳其皇朝龙气的龙脉之子,引渡天机逆转的重任,便从此落在他身上了!”
  李铁拐这般付思,便呵呵一笑,慨然道:“假如他有孟姜女这般际遇,我李铁拐便负责传授他足以傲视天下的防身武功便了!但仅此而已,其他的尚须石公老弟你着意栽培。”
  黄石公微笑道:“石公师命在身,自然悉力以赴。”他一顿,又向张良道:“这位叫孟姜女姑娘,师傅与他有义兄妹之结拜,因此你可尊她一声师姑。”
  张良依言上前拜道:“张良拜见孟姜女师姑。”
  孟姜女乐得格格大笑道:“好啊!孟姜女比你年长二、三年,却作了个师姑,这也不枉与石公大哥你结拜一场也!”她一顿,又道:“但师姑也没能力教授什么法宝,只是求石公大哥多传你几手惊世绝学便了。”
  张良微笑道:“多谢师姑成全之德。”
  孟姜女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连孟姜女的本事亦是你师傅教的,你多谢讨好我千什么?”
  张良道:“张良并非讨好师姑,只是以为师傅他既与师姑你结拜为义兄妹,则师姑的来历必有奇特之处,日后尚望提携一二。”
  孟姜女见张良心思如此敏捷,心中不由亦替黄石公收了这位徒弟而高兴。
  黄石公刚才沉吟不语,此时似已有所决断,向张良道:“良儿,你家的先祖、先父祖坟尚在么?”
  张良道:“幸保不失,当日先祖、先父惨遭秦军杀害,张良犯险,偷偷安葬在荒野,因此没被秦兵发觉,得以保存。”
  黄石公一听,便决然道:“如此甚好,你这便领我上你家先祖、先父坟去,再作区处。”
  张良唯唯答应,当下便引领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一同上他的先祖坟去。
  不一会,张良便引领黄石公等三人,走入一处山野地方,山野荒凉,了无人迹。
  再走了一会,前面林木之间,耸起一座土堆,张良指着土堆道:“这便是先祖、先父合葬之处了,为掩人耳目,免被秦兵发觉,连墓碑也不敢竖起,草率之处,但求祖宗见谅了!”张良说着,凄酸涌上,眼圈不由又红了。
  黄石公见状,不由略皱眉头,心道:张良虽然聪慧,却流于女子的柔弱,如此性格,岂能担负引渡天机演变的重责?张良性子柔弱一面,到底是甚环境造成呢?
  黄石公心中忖念,便向张家的祖坟四周一望,只见四野荒凉,了无人迹,张家祖坟处此荒凉低矮之地,根本毫无祖宗地脉龙气荫庇可言,若不被煞气侵害,已是不幸之的万幸矣!然则张良的聪慧灵根却从何而铸定?
  黄石公沉吟着,他忽然对张良道:“良儿在城父的故居尚在么?”
  张良道:“故居已被充秦兵灭韩时毁灭,仅剩残垣败瓦,无复成家矣!”
  黄石公道:“国破家亡,普天下又岂止一家?良儿不必为此必灰意冷,且带我到你故居地址一察。”
  张良连忙答应,他虽然担心重返故居有凶险,但在当世三大高手相护下,料想也无大碍,便不避凶险,引领黄石公等三人重返旧居。
  张良的旧居座落于城父(今安微亳县)之北,因张家原为·韩国贵族世家,张府原甚有规模,但此时偌大一座府第已消失了,仅剩一片残垣败瓦。
  张良站于残垣败瓦上面,伸手向地上一指道:“这便是昔日张家府第也!”言下之意甚为唏嘘失落。
  黄石公也不答话,他向四周极目一望,但见张家旧址竞成九河环绕之势,更有涡河奔流直入,再向西北面分支成惠济河等五道水流;正北面则有沙河,南面有淝河、黄河二道水流,合共九道水流环绕。
  黄石公心中微一沉吟,即恍然悟道:“按师傅之九天秘笈地脉道所论,水为根,风为气,张良故居九河环绕,大合九曲三回之水势,其聪慧灵根便因此而大成矣!可惜四周缺‘风’,亦即缺气,缺气即缺气势,难怪其性情流于柔弱也!”
  黄石公对张良根底已有所判断,便不再迟疑,当即吩咐张良,秘密准备骨塔等物,以便收殓葬于荒野的先祖、先父遗骸。
  张良在当地的人缘甚好,原韩国的百姓均愿为他张家效力,因此一切均迅速办妥,而且避开了秦朝官兵的耳目。
  三日后,黄石公便带着张良,以及张良亲自背负的先祖、先父遗骸骨塔,与李铁拐、孟姜女一道,向西北面的秦都咸阳方向进发。
  张良毫无武功根基,连带黄石公等三人也只能缓缓而行。从城父到咸阳,几达千里,按张良的体能,只能日行五十余里,因此路上便须走半月有多了。
  一路上,黄石公也没闲着,他开始向张良传授“无为真气”的吐纳方法,但武功招式,因张良毫无内功根基,自然也无法传授。
  不过李铁拐却很热心,他出了一个主意,说张良虽然无内功根基,但悟性奇佳,大可先传授他防身武功的口诀,待日后内功有成,自然便可事半功倍了。
  接着,李铁拐在路上有空便向张良演练他悟创的“潮生曲”的铁拐神功。
  张良悟性果然惊人,不出三日,铁拐神功的六大要诀,竞被他领悟透。
  李铁拐犹自不信,他向张良考究,不料张良竟应对如流。李铁拐道:“铁拐神功的第一要诀是什么?”
  张良不假思索便朗声道:“第一诀乃铁拐挥舞,其要旨在于悟自如海如潮的宏伟浩瀚意境,起势便自不凡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一怔,暗道:张良悟性之高,果然教人吃惊,他仅观老黑拐演练一回合,便可领悟“铁拐舞”的根底来路,如海如潮的宏伟意境,岂非悟透了“潮生曲”的精义了么?不得了!当世又出了一位“鬼谷子、黄石公”一类的人物了!
  李铁拐心念转间,张良续又朗声道:“第一诀铁拐挥舞意境虽然雄伟,但比之第二诀一柱擎天的气势便稍有不及了,接而第三诀倾洒疾射,更为势急力猛;第四诀狂风骤起乃令天地变色的先声;接而第五诀黑云吞日,便进入足令乾坤震撼的超凡境界了!”
  李铁拐吃惊之余,尚未及作声,黄石公巳在一旁含笑启导道:“那第六诀呢?良儿且仔细领会。”
  张良沉吟片刻,即肃然道:“铁拐舞进至第六诀逝者如斯,其意境似已入一种空灵浩瀚境地,其中又似隐含乾坤无极、天地化生、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博大精深奥秘,引导世人无穷探索、永无止境!因此张良尚须仔细领悟其中精妙之处,望师傅、铁拐前辈鉴谅。”
  黄石公与李铁拐互视一眼,不由会心欣然一笑,李铁拐忍不住喃喃的道:“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不料老子门下,所出之人均如此卓绝!老黑我敢判断,此子日后之成就,必然不下于鬼谷子和黄石公!”李铁拐对张良的印象因此而大大改观,之后恨不得把全副本领传授于他,令他遗憾的是,张良所渴求的旋乾转坤奇学,他李铁拐却无从指导。
  黄石公见张良的灵根果然深厚,心中更感欣然,暗自庆幸自己毕竟没有选错引渡天机演变的人选。
  张良身携先祖、先父遗骸骨塔,一路向秦都咸阳进发,他身边有当世三大高手护送,自然不怕有任何凶险,而且他有玄机大师黄石公的引导,一切可化凶为吉,风调雨顺。
  不一日,黄石公等四人,便联袂抵达咸阳城东部骊山地域了.
  黄石公巳断定张良日后乃引渡天机的人选,因此有关时下的天机大势,也开始向张良详细解说,张良的悟性也奇高,在路上的短短数日夜,便已领悟目下天机大势的要旨,乃秦国一统天下的运势,已届临逆转变动的时刻了,而驾驭此等天机大势逆转剧变的本事,便即自已所渴求的旋乾转坤学识及本领了。
  张良既豁然而悟,也更明白黄石公引导他的良苦用心,以及师门本旨,果然是“济世求民”的宏旨要义。而因此他对师门绝学,也更刻苦努力探索追求。
  黄石公并没在骊山脚下停留,也没向张良解释骊山秦皇陵的奥秘,因为他深知张良虽然已得“水”荫之灵慧根,但尚缺“风”之骨,亦即基本命之“气势”,此时此刻,尚未足领悟“地脉道”之渊源奥秘。
  黄石公引领张良转向西行,约莫二、三十里,便抵达一座雄伟的山脉脚下。
  李铁拐一见,忽然便呵呵一笑道:“千里奔波,终抵目的地也!”
  孟姜女一路奔走,却不感疲意,此时她才知道,黄石公传授于她的“无为真气”内功心法,果然是惊世绝学,她仅修练吐纳大半年岁月,便已达不饥不疲的境地,与当日的弱质女流相较,她孟姜女已犹如脱胎换骨了。
  孟姜女自然尚未悟解,她的武功进境神速,有一半原因是黄石公因急于借助她孟家“虎啸龙吟狮吼”龙脉的威力,去震倒秦始皇皇朝的龙脉,而直接以无为真气打通她奇经八脉,因而令她修练“无为真气内功”有事半功倍之效。若非如此,孟姜女亦很难抵达一阙潮生曲,竞令李铁拐迷惑的境界。
  此时孟姜女听李铁拐呵呵一笑,说“已抵目的地”,不由格格一笑道:“铁拐叔叔,你又不是石公大哥肚里的蛔虫,你怎知道他心中的目的地已抵达?想必是你嫌辛苦不愿再奔走了吧?”
  李铁拐道:“铁拐叔叔怕辛苦,孟姜女你便不怕吗?”
  孟姜女道:“不怕,不知怎的,此时我越来越感力气充盈,再走三几个来回也不怕啊!”
  李铁拐一听,不由怪笑道:“三几个来回,你知道那是多少路程?”
  孟姜女笑道:“此地到城父近千里,三几个来回便是三几千里嘛!”
  李铁拐道:“你不怕?”
  孟姜女道:“不怕!”
  李铁拐道:“为什不怕?”
  孟姜女格格一笑道:“孟姜女每走一次千里路,体内的力气便增加一倍,用之不竭,走之不尽,我怕什么?”
  李铁拐一听,不由点点头又摇摇头,呵呵一笑又叹了口气,模样古怪之极。
  孟姜女奇道:“铁拐叔叔!你这点点头摇摇头,欢笑苦笑是什意思?”
  李铁拐怪笑道:“你这女娃儿,凭石公老弟传你的一套神功,几乎已把我老黑拐的脚力比下去了,老黑我既替你高兴,却又自感本事不及你石公大哥,这不就要既点点头又摇头,既欢笑又叹气么?呵呵!你孟姜女无话可说了吧?"孟姜女听出李铁拐话中有暗笑黄石公待她特别恩惠之意,不由俏脸一红,便不再与李铁拐斗嘴,转而向黄石公道:“石公大哥,前面那是什么山脉?如此雄峻?目的地真的抵达了么?”
  黄石公此时正目注前面山脉,沉吟不语,似在思忖什么,一听孟姜女相询,便忽然道:“不然,尚须上山走一遭也!”
  孟姜女一听,拍手笑道:“如何!铁拐叔叔!石公大哥说目的地未到达!”
  李铁拐不由直瞪眼,他一步掠到黄石公身边,悄声急道:“石公老弟,前面不远,分明是你当日以大手印加四方石镇住的龙脉地,说是留待合适人选,如今千里迢迢来到,难道张良这小子并非此中人选吗?”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因良儿本性流于柔弱,缺了‘风骨’,亦即气势,务须以气势雄厚之大龙脉辅之,方可望大成;而当日堪点之龙脉地,虽处骊山、阿房宫两地之中,龙气亦极盛,但可惜地处山脚平川,气势偏弱,不宜与良儿的本命根基相配,因此只好另择龙脉之地安葬其祖宗骨骸,日后方可保尽善尽美,终致大成!”
  李铁拐一听,不由感叹道:“石公兄弟为造就引渡天机演变人才,以拯救天下苍生,可谓劳心劳力,呕心沥血矣!不过日后世人只知人才,却知否造就人才的玄机大师黄石公?”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师门本旨乃虚静无为而处大势,无为方成大巧,无藏方达有余,这等俗世浮名,不提也吧!”
  李铁拐向前面不地处处瞥了一眼,他深知那便是黄石公当日以大手印加四方石镇住的龙脉地,有点依依不舍道:“但那既断且吸秦始皇皇朝龙气的脉地,石公大哥打算留给谁了?”
  黄石公沉吟道:“该脉地势须一位本命根基壮然雄伟,足以克制秦始皇赢政的狠辣本命之人,方可胜任,一时间极难寻觅,只能缓缓图之也。”
  黄石公一顿,不再说下去,转而向张良道:“良儿,师傅这便领你攀登前面大山,你怕不怕山险峨陡?”
  张良闻言向前面那山脉抬眼一望,只见山高峻陡,极为雄伟,攀登上去必然极感艰难,心中不由略一犹豫,但一想“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这先圣之言,便又毅然的道:“张良不怕!”
  黄石公微笑道:“为甚不怕?”
  张良道:“张良知道,旋乾转坤的本领学识惊天动地,若见难而退,便决计学不成了!因此张良唯有咬紧牙关,舍命闯一闯了!”
  黄石公一听,欣然一笑道:“好!这便上山去吧!”
  四人走近山脚,但见山壁陡立,高插入云,果然险峻雄陡,近处目睹之人,不禁为之头昏目眩。
  黄石公、李铁拐功力通玄,当然不以为然,但孟姜女却先就吐舌道:“乖乖!若可以绕过去,孟姜女宁愿多走五千里,也不愿登此山了!”
  黄石公一听,便肃然道:“人生历程难处如遇高山,绕避是决绕避不过的,吾师九天玄女当日曾告诫我黄石公,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嘛!”
  张良一听,虽然已感头昏目眩,但咬了咬牙,便抢先踏上登山的第一步。
  黄石公见状暗暗点头,他向李铁拐以密音传话道:“烦铁拐兄带孟姑娘在前领引,我在良儿的后相护可也!”
  李铁拐深知黄石公的用意,乃趁此机会磨练张良和孟姜女的意志,但又担心两人有甚不测,因此作此安排。便呵呵一笑,大声对孟姜女道:“喂!孟姜女娃儿,你刚才说不怕走三几个来回千里路,如今却望山而叹么?如此岂非自打自家的嘴巴?”
  孟姜女听李铁拐揪她的痛脚,她的小姓子不由被激出来了,猛地咬一咬牙,道:“谁说孟姜女怕了,来呀!铁拐叔叔,看谁先登上此山绝岭也!”
  话音未落,孟姜女已向前一掠;鼓足无为真气,奋勇向上攀登,一口真气激荡之下,她竟然身轻如燕,平攀半跃,眨眼便越过张良,抢先攀上数十丈了。
  李铁拐一见,向后面的黄石公扮了个鬼脸,随即哈哈一笑道:“喂!孟姜女娃儿!这不公平,凭偷步便欲抢胜么?我老黑来也!”
  李铁拐笑声不绝,手中的铁拐一顿,借力便跃上十丈山壁,又再用铁拐一敲山壁,身形借力弹上,眨眼便越过张良,紧随孟姜女的后面了。
  黄石公欣然一笑,亦纵身掠上,本来凭他的“天娇龙”绝世神功,他登上此山犹如闲庭信步,但他担心孟姜女和张良二人中途有甚不测,为便于出手救援,只好缓缓而上,跟在张良后面。
  不一会,便见陡立的山壁上,贴附着三男一女,一老一中二少,如影如烟,扶摇直上。

  第二章 培育英才 拯世救民
  孟姜女鼓足无为真气,竟可一口气攀登上数百丈的山峰。
  张良咬牙拼命勇闯之下,竟亦奋勇登上一半,此时他忽感双脚抖颤,向下一望,但见雾气迷漫,浑身不由更为发软。此时他耳际忽然传入一缕劲音道:“山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若与乾坤比,两者皆泥土……良儿,你难道半途而废么?”
  这一缕劲音入耳,张良不但顿感心神一振,暗道:是呵,若连此区区攀山之难亦畏缩,如何去求旋乾转坤的绝学?同时又感一股热力自耳际入颈,直抵胸腹,登时血气沸腾,陡增气力,立刻再度拚命攀上。
  张良此时尚难悟解,为何劲音入耳,不但心神大振,且气力大增,原来这是黄石公运用“以音传气”的无为神功,以无为真气融汇声音,直接传入张良的心腹,不但警醒张良的心智,且令他陡增劲力,再无半点畏缩!
  历经多年磨练,黄石公此时的功力,已达深不可测的境界了。
  张良一鼓作气,终于攀上峰岭,他抬头一看,只见峰岭有一偌大平台,清风阵阵,白云缭绕,风光独好,登时连登山的疲困也忘记了,他深吸口气,便向站在不远处的李铁拐和孟姜女走去。
  黄石公紧随张良之后,见他已安然攀上绝岭,欣然一笑,人如龙跃,呼的一声,便已翻旋而上。张良此时站于山峰绝岭,南望群峰,犹如翠屏环列,芙蓉插云,北望秦川,莽莽苍苍,壮丽河山,跃然入目,心神不由又一振,暗道:江山如此多娇,难怪诱引群雄竞折腰了!可惜竟逐群雄得天下者,甚少以百姓苍生为念,因此所得天下亦仅昙花一现矣!由此看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不但失天下,就连自家生命亦势将难保!
  张良心念翻转,他此时已隐隐确立“以民心向背定王者优劣”的坚贞信念了。
  孟姜女的心思却比张良单纯得多,她眼见峰岭四周群山忽然变得矮小,不由便乐得格格笑道:“铁拐叔叔!原来攀登高峰却有这般乐趣!”
  李铁拐心中正思忖:黄石公上此峰的意图,孟姜女的话,不由令他一怔,奇道:“你这娃儿,有甚乐趣?”
  孟姜女得意的笑道:“山下望山,但觉高不可攀,但登上高峰,忽然又发觉,人毕竟比山更高,奇啊!孟姜女这不是把群山皆踩在脚下了么?”
  李铁拐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怪笑道:“这乐趣自然美极了,但这是老黑拐鼓励你攀上的,你便不向老黑拐谢上一声么?”
  孟姜女道:“是否多谢你,待会再说,铁拐叔叔,你得先答我,此山叫什么名堂?”
  李铁拐走遍天下,见多识广,闻言不假思索即道:“此山名叫终南山,又叫太乙山。"孟姜女道:“为什叫终南?太乙?”
  李铁拐道:“终南者,意即大地之极南也;太乙者,则因此山曾出了一位修成天仙之奇人,名叫太乙真人。”
  孟姜女道:“为什千山万山,偏偏此山出一位太乙真人?这太乙山到底有甚绝妙好处?”
  李铁拐闻言不由怪笑道:“你这女娃儿,所问怎的如此刁钻古怪?这绝妙好处啊,只怕要向你的石公大哥请教啦!咦?这话问得好啊!此山的绝妙好处,岂非石公老弟登临的原因吗?”李铁拐心中忽然一动,便忙转向黄石公道:“石公老弟,说真的,依你之判,这太乙山到底有甚独到之处?”
  黄石公目注群山,微一沉吟,便道:“天地万物,皆阴阳化生,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例如种树为‘因’,所结之物即为‘果’,是否结‘果’,取决于土地如何也。此山既出一代天仙太乙真人,便即有仙堂仙格,亦即隐潜仙桥、仙旗、仙鼓、仙钟等仙器,洞天福地,荫生天仙,贵不可言,全待世人去发掘。”
  李铁拐一听,不由又美又喜,忙道:“石公老弟,你精于地脉之道,便不念老黑与你的交情,于此堪点一座洞天福地,以便老黑我蒙受阴庇,省却许多修练的力气么?”
  黄石公一听,不由呵呵一笑道:“铁拐兄修练所循乃人间之道,亦即须在世间苦练历劫,方可望大成,根基本命如此,就算你有幸觅得洞天福地,亦难保存长久,可谓得物无所用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叹了口气道:“石公老弟所言不错,老黑果然没有受洞天福地荫庇之本命根基,十数年前,老黑曾居于一处四季如春宝洞,不料遇上大地剧震,宝洞坍塌,几乎把我老黑活埋了!”
  孟姜女一听,拍手笑道:“铁拐叔叔,这很好玩啊!”
  李铁拐一怔道:“宝洞坍塌,几乎把我老黑活埋,你说好玩?”
  孟姜女格格大笑道:“不是么?宝洞坍塌,修天仙捷径便完蛋了;若把铁拐叔叔你活埋呵,这地仙岂非一蹴而就么!”
  李铁拐一听,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女娃儿!若老黑被活埋,这便非地仙,而是冤鬼了!你敢咒我老黑如此不济?”
  孟姜女笑道:“不敢,不敢,铁拐叔叔功力通玄,区区一洞之土,岂能把你困住?你必然如大地潜龙,破土而跃出也!”
  李铁拐被孟姜女的心思聪慧弄得哭笑不得,但也所说亦甚有道理,一时间李铁拐亦不知如何反驳,作声不得,他心中忽然一动,被孟姜女一句“大地潜龙”提醒,便不再与孟姜女纠缠,转向黄石公道:“不错!不错!石公老弟,莫非这太乙山当真潜伏大地龙脉么?”
  黄石公微笑道:“铁拐兄以为骊山和阿房宫地脉如何?”
  李铁拐道:“骊山是秦始皇预建的皇陵,阿房宫更是秦始皇居停的宫殿,自然龙气极盛,乃潜龙大地也!”
  黄石公又微笑道:“太乙山乃秦国祖山,西起武功县境,东迄蓝田县,山脉雄伟,秦国咸阳都城四周之山,诸如翠苇、五台、主峰、骊山、阿房、皆太乙山之延脉,其中隐兆什么奥秘?”
  李铁拐尚未答话,张良在一旁已接口道:“按师傅之论断,则太乙山乃母山,而骊山、阿房不过是子山而已,如果骊山、阿房乃潜龙之地,则太乙山之龙气必更旺也。”
  李铁拐一听,见黄石公亦微笑点头,不由暗叹道:“果然名师出高徒,孺子可教也,这小子悟性之高,只怕不在石公老弟之下!”
  李铁拐这般转念,便向黄石公道:“太乙山既然是秦国龙脉之母,龙气必然极盛,亦极有气势,然则石公老弟必已替张良黄石公此时正目注东面太乙山腹耸起的一座高台,闻李铁拐询问,并没作答,过了一会,才沉吟道:“按此山地脉走向,北有翠苇峰、骊山峰、阿房山,皆隐龙结聚之地,则此山腹五台峰,必潜有领袖群峰之大地潜龙也!不过尚须细加考察。”
  黄石公话音未落,太乙山中腹耸起的高台中段,忽地升起一道雪白的烟云,冉冉直冲天际,其色如冰如雪,皎洁如祥云。
  孟姜女眼尖,一见便低叫一声道:“石公大哥!快看!那是什么异兆?”
  黄石公目注雪白烟云,微一沉吟,随即在身上取出他那三大宝贝地玄盘,正对那雪白烟云猛地一抖,地玄盘上的天、地、时三针,即便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黄石公蓦地叫一声:“良儿,快背负祖骸,紧跟我身后!”黄石公说罢,即手捧地玄盘,目注盘上飞转的天地时三针,迳直的向那雪白烟云升起处走去。
  张良一听,又见黄石公神色如此凝重,心知此行必关乎自家的前程大事,那敢有丝毫轻慢?他连忙答应一声,背着祖宗骨骸,亦步亦趋,紧跟于黄石身后三尺。
  李铁拐与孟姜女二人,互视一眼,均急欲知那雪白烟云的奥秘,便亦连忙一掠而上,一前一后,跟随而去。
  此时黄石公手捧地玄盘,低头端视;张良紧随其后,不敢偏离半步;李铁拐则圆睁双眼,紧紧盯着黄石公动静;孟姜女心中充满好奇,急欲知道她那石公大哥如何培养造就,张良这位引渡天机逆转的人选。
  只见黄石公领先而行,不一会,便已接近太乙山腹那座耸起的高台了。高台四周,白云缭绕,高台上景物如仙如幻,神秘莫测。
  张良、孟姜女二人,此时已变得神色迷惑,根本难辨南北东西,张良只能拚命跟着黄石公走,孟姜女则盯着张良的背影,她只怕眼珠儿眨一眨,就失去方向,不知走往何处去了。就连李铁拐也一阵发呆,他心中充满欲解谜团而未得的苦恼,他越想解开谜团,便越苦恼,越苦恼便越想解开谜团,如此循环往复,精神大受折磨,若非李铁拐的功力深厚,他只怕已被恼疯了。
  黄石公目不斜视,眼睛盯着地玄盘上的天地时三针,三针虽然飞转得令人眼花撩乱,但黄石公具备的恰恰是“以柔制刚、以静制动”的“无为神功”,“坚则毁、锐则挫”,任何坚锐纷乱之物,均不可能攻破“无为真气”的柔静功。
  黄石公此时亦知他身后的张良、孟姜女,甚至李铁拐,因乍然踏上宏大潜龙地脉,身心皆受龙气感应,神思恍惚,不克自制,但他却不加理会,因为他深知孟姜女乃“虎啸龙吟狮吼龙脉”之女,她承荫龙气之强,已足以抵御任何外魔侵袭了,而张良则是此行的主角,乍临此宏大龙脉之地,能否承纳如此强盛龙气,便看其神志是否坚贞不移,因此黄石公有心再次考验一下张良的根基,也便没有出手相助。李铁拐却是得道之人,他目下的困扰,不过是偶发而已,不必一会,他便会豁然明白。
  黄石公心中对各人的根基了如指掌,知己知彼,他处事因此便镇静从容之极,也只有具此大智大慧之士,于地脉一道方可望大成,因为若是精神脆弱冲动之人,如何面对无影无形、无声无息而又威猛无比的地脉龙气?世上地脉学者功力之高低优劣,亦由此而判别。
  黄石公目注地玄盘,在白云缭绕的高台上搜索前进,当来到高台的一道陡立的山壁三丈远处,地玄盘的天、地、时三针,忽然重叠成一线,定定的指向前面陡立的山壁。
  黄石公二见,眼神一亮,更不犹豫,当即疾步向山壁走去,走近一看,白云缭绕的山壁下面,竞露出一个洞口,如烟如云的白气,从洞口喷出,其状有如真龙潜于洞中,向外面吞云吐张良、孟姜女、李铁拐三人,此时已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李铁拐一见洞口,他到底功力深厚,登时便明白,太乙山大地潜结聚集之处,终于出现了!
  说也玄奇,张良本来与孟姜女一般的陷于半迷半醒状态,但张良甫近洞口,但感心胸一热,竟比孟姜女更快清醒过来,他目注洞口,向黄石公道:“师傅,莫非此洞便是所谓的潜龙之穴么?”
  黄石公见张良甫近洞口,灵慧便顿复,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张良的本命根基,果然足以承荫此宏大龙穴!
  这般思忖,黄石公便不再迟疑,坦然对张良道:“果然不错,此洞果然是千年难遇的龙脉结聚之地,看来你张家祖宗终得其所矣!”
  张良一听,不由大感兴趣道:“师傅据何而判断?”
  黄石公见张良遇事喜探究明白,心中欣然,又知他日后乃此道中人,便不加隐瞒,趁机启示道:“良儿且向四周细看,有甚发现?”
  张良依言抬眼向四周审视,好一会,方若有所思的道:“师傅,此洞左、右皆有山峰耸立,前后亦有山脉延伸百里之外,白云缭绕,甚有气象,睹之令人心旷神怡,但未知此乃主何朕兆?”
  黄石公一听,微笑点点头道:“很好,良儿终能步入地脉道之门矣!左、右有山耸立,地脉道所论,即左青龙、右白虎之象也;前、后皆有山脉延伸百里,即此洞恰位于太乙母山之腹,前屏后幛,已初见龙脉结聚之二大要素矣!当然尚未足判矣。”
  张良道:“除此二大要素,尚须何种条件,方可判定?”
  黄石公微笑道:“地脉道亦即风水学说,龙脉结聚,除前述左龙右虎,前屏间后幛的形势外,更须藏风得水,风即龙脉之骨,亦即脉之气,风骨因而决定龙脉之气势,水则决定龙脉之旺弱,是故地脉之学,极重风水二字,世人便称之为‘风水学’也!”
  这是黄石公澈悟九天秘笈地脉道学说以来,第一次向人详细论析,其中又巳融汇他于历世中的亲身体验,因此与其师九天玄女的“空灵玄幻”,已有不同特点,变得更为精妙。而张良有幸得拜黄石公为师,而成为一代天机大师便绝非幸致了。这是后话,下文自有详述。
  当下张良听黄石公详细解释,深知他正趁机传授自己一种“精奥”的学识,张良岂会放过探究的机会?他微一思忖,又追问道:“然则请问师傅,如何方可得‘风’及‘水’,这两大龙脉要素?”
  黄石公道:“所谓风,即风骨,须据龙脉所处之形势及地脉而定,若所处地脉高伟,且有龙虎相护、屏幛相卫,则称为‘藏风’,亦即‘纳气',因此龙脉之气势已具,便即得‘风’之要素矣!至于‘水’乃有形之物,较易审察,但看水则看其是否九曲六转三回,若然则吉,若非则凶,例如地脉有水直冲而过,则任何地脉龙气亦荡然无存,是为凶水也。良儿日后行走江湖,为世人效力,务须仔细掌握其中精微之处。”
  黄石公说到此,察言观色,便知张良已领悟其中的精义,也就嘎然而止,不再说下去。黄石公凡事均有感而发,不苟言笑,这是他与其师九天玄女迥然不同之处。
  李铁拐一直留心聆听,此时尚余兴未尽,忙向黄石公道:“老弟,你说此洞已得形势,更得风水,其形势及风果然如此,但其‘水’却如何得到?此地山脉连绵,那来丁点‘水’啊?”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但凡龙脉结聚之地,既已得形势及风骨,岂会无‘水’?只须入洞细察,便知端详矣!”
  黄石公说罢,再无第二句,即向洞口走去。张良一见,连忙跟上,李铁拐和孟姜女不甘落后,亦连忙举步。
  洞口白烟雾气弥漫,洞内神秘莫测,但穿过白烟雾气,走进洞中,却迥然是另外一处天地。
  外面是盛夏天气,骄阳似火,酷热难挡,洞中却坚冰垂凌,寒气逼人,雪白晶莹一片,分明是一个妙绝天下的寒冰秘洞。
  李铁拐一见之下,便不由叹了口气,道:“石公老弟果然不愧是玄机大师,这地脉道绝学,只怕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李铁拐万万不及也!”
  孟姜女进了洞中,此时她的内力已甚深厚,不怕寒气侵袭,反而令她豁然清醒了,她一听李铁拐说话,忍不住接口道:“铁拐叔叔叹气干嘛?如何万万不及石公大哥了?”
  李铁拐道:“你石公大哥刚才已判断,龙脉已具形势及风骨,必然不缺‘水’也,当时老黑我大感迷惑,只道山野之间,何来一泓流水?但入此洞中,方知地脉道绝学果然神机莫测,一切皆被你石公大哥准确判断了!”
  孟姜女眨了眨眼,道:“但铁拐叔叔,洞中果然并无水流啊!”
  李铁拐怪笑一声道:“你这女娃儿,虽然灵之慧极,却果然并非地脉道中之人也!不然为什如此愚不可及?”
  孟姜女俏目一转道:“我为甚愚不可及?”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我问你,这洞中的冰到底有多深,有多厚?”
  孟姜女闻言,用力向下面的坚冰跺了一脚,便朗声道:“厚不可度,深不可测!”
  李铁拐又道:“那再问你,冰是否可以溶化?”
  孟姜女道:“冰受热自然会溶化成水啦!”孟姜女忽然一顿,恍然而悟道:“咦?若这洞中之冰溶化成水,岂非一道深不可测、浩瀚不可度的水流吗?此洞的‘水’,岂非大大的具备了吗?”
  李铁拐一听大笑道:“好!好!你这女娃儿,终算慧根尽复啦!如今总算初窥你那石公大哥的惊世寻龙堪舆玄机绝学吧?”
  孟姜女一听,瞟了黄石公一眼,见他正手捧地玄盘,在洞中俯仰沉吟,正精心勘测着什么,浑似忘了世间一切的存在,不由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的道:“他啊!只知天下,不知自己;只知苍生,不晓个人,这等胸怀,孟姜女又怎可企及?我但能永远跟随着他,便已心满意足,也不敢渴求什么惊世绝学啦!”
  孟姜女感叹心事的声音极轻微,就算在她身边的普通人亦极难听清,不过李铁拐是唯一的例外,他的功力通玄,耳目奇佳,孟姜女的叹息,一字不漏的钻入他的耳际,他不由微微一怔,随又暗暗好笑道:“呵呵!孟姜女这女娃儿,看来绝不甘心这‘义妹’两字,石公老弟呵!石公老弟,看来你要保住‘义兄’两字,也越来越艰难了!”
  李铁拐虽然已窥中孟姜女的心事,但此事涉及女儿家的最大隐衷,他是决不敢轻易道破的,因为他深知孟姜女的性子,她刁钻起来,凭她的聪慧,与自己作对起来,他李铁拐岂非吃不了兜着走,因此他决定不可直说,看准机会,再大大作弄孟姜女这女娃儿一番。呵呵!只要被我老黑揪住你这女娃儿的痛脚,看你还敢在我老黑面前刁钻古怪吗?哈哈,乐之极也!李铁拐暗道。他虽然成半仙之体,但脾性忽大忽小,忽老忽幼,古怪之极,想到趣处,几乎乐得又大跳铁拐舞来了。
  拐想到乐处,不由向黄石公瞥了一眼,只见黄石公此时已隐隐的站于冰洞中央,纹丝不动,神色欣然,似已有所决定。
  李铁拐便忍不住向黄石公走过去,悄声道:“石公老弟,一切果如你所断,此洞果然是大地潜龙结聚之处,但未知叫甚么名堂?”黄石公闻言,欣然一笑,伸手向洞中四周一指道:“铁拐兄李铁拐被黄石公提醒,连忙向四周景物仔细一瞧,但见洞中岩壁上钟乳等物,形态怪异,各具特色,不由便惊奇的喃哺道:“洞中物象,千奇百怪,千姿百态,像人像兽像旗像鼓,乖乖,倒似是天地万物均汇聚到此洞中来了!石公老弟,这到底预兆甚么?”
  黄石公微笑道:“不错!果然是天地万物聚汇之象也!如人者成万人朝拜的贵格,如兽者象征万灵朝宗之象,如旗者为仙旗,如鼓者为仙鼓,是故龙脉结聚、洞天福地之贵格已大成矣!”
  李铁拐一听,忙道:“如此贵格,叫甚名号?”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此龙脉以‘冰’为‘水’,有水之泽,无水之柔,冰坚如钢,陡增气势,冰又即‘雪’也;且更具左龙右虎,前屏后幛之形势,万人朝拜、万灵朝宗、仙旗仙鼓具备等贵格,接地脉道之喝形大法,可称为‘雪中仙座’大龙脉也!”
  李铁拐又羡又喜道:“雪中仙座!好一个雪中仙座大龙脉!石公兄弟,这仙座二字,是否意味受荫庇之人,即可坐而成仙?”
  黄石公明白李铁拐的心思,不由呵呵一笑道:“铁拐兄莫非满心渴求此龙穴么?”
  李铁拐涎脸一笑道:“若能坐而成仙,如此洞天福地,你说我老黑是否渴求了?”
  黄石公微笑道:“不然,铁拐兄,一来你之根基本命,并非依赖洞天福地成仙之人,须靠苦修人世间而得道,此龙脉得来亦无所用也;二来此洞绝非坐而成仙之格,于修仙学道之士并无多大助力,铁拐兄其实无须渴求。”
  李铁拐一听,知黄石公此乃设法安慰,不由呵呵一笑道:“石公兄弟不必安慰老黑我,其实修道之初,老黑便知自身本命也,但未知此雪中仙座大龙脉,受荫庇之人将有甚助益?”
  黄石公一听,亦呵呵一笑道:“此龙脉结穴、形势、风水皆备,固然贵格无限,若本命根基相配,目后成道成仙亦非虚妄之求也。若非本命根基相配合,便失相辅相承之奇效,有甚助益,又岂可预见此百年远兆!”
  黄石公说罢,嘎然而止,不再多言,他向张良吩咐道:“良儿可依此方位,掘冰为穴,安葬祖宗骨骸。”
  黄石公说罢,默运无为真气,贯于指端,向所站之处疾地划了一周,但听嗤嗤之声不绝,坚冰已被他的指气射出一个大圆圈。
  张良此时并无工具可用,只好用手挖冰,冰坚如钢,不一会,张良的十指已被刺破,鲜血淋漓,令人不忍目睹,张良却绝不气馁,忍着剧痛,依然挖冰不止。
  但坚冰也太硬了,张良十指的鲜血染满圈内的坚冰,却仅挖出一个宽深不到一尺的小冰洞,他的十指已血肉模糊了。
  黄石公站于一旁,乍作不见。
  孟姜女女儿家心软,先就忍不住了,她咬一咬牙,便自告奋勇道:“张良,孟姜女助你一臂之力吧!”
  张良未及答应,黄石公已沉声道:“不行!挖洞穴势必良儿独力而为,任何人也不许帮忙!”
  孟姜女从没见过黄石公如此坚决,她不敢莽动,心中又不忍,无奈叹了口气道:“石公大哥,话虽如此,但张良年少体弱,这般挖下去,要挖多深多宽?”
  黄石公道:“安葬祖宗骨骸,乃儿孙重责,非要六尺深六尺宽不可!”
  孟姜女一听,不由吓了一跳道:“张良仅挖了一尺深宽,便已血肉模糊,若挖深六尺,岂非连骨头也挖断了!怎么办呢?”
  黄石公决然道:“此事势不可免!非如此不可!”
  孟姜女见黄石公神态坚决,知难动摇他的主意,无奈瞥了李铁拐一眼,故意道:“好!那孟姜女便袖手旁观,不理人家的死活了!”
  李铁拐见孟姜女冲着他来了,心中一慌,忙道:“孟姜女你这女娃儿,千万别盯着我老黑拐,老黑拐眼盲耳聋,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也!”
  孟姜女一听,见李铁拐也把路堵死了,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张良呵张良,若连有力助你之人,也忽然变成又盲又聋,你还有甚指望?只好拚死挖!挖下去吧!”
  张良此时十指血肉模糊,每动一下均痛入心胸,依然咬牙强忍,挖冰不止,他闻孟姜女感慨,反而强装笑容,道:“孟师姑不必替张良担心,自古道:先苦方有后甜,又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造福世人乃师门本旨,张良为此而吃点苦头又算得什么?”
  张良说着,更不迟疑,伸出血肉模糊的十指,继续挖冰不止,渐渐冰洞居然被他挖深扩阔到二尺有多了,不过此时他的十指已隐隐露出森森白骨,眼看再挖下去,指骨非断不可了。
  孟姜女此时已忍不住再瞧下去,干脆走到另一面去了。
  李铁拐偷瞧黄石公一眼,只见他目中神光闪灼,显然也为张良的毅力苦心打动了。李铁拐便趁机道:“石公兄弟,人不能助他,但借一件东西给他,免受指骨折断之苦,总可以吧?例如我这把黑铁拐,挖起冰来,必甚够力度也!”
  黄石公依然摇头道:“铁拐兄乃此道中人,难道不明白,任何有形的助力,均着了形迹么?因此这铁拐也借不得也!”
  李铁拐其实面冷心热,他见张良受折磨太重,早就寻思解救之法,此时眼见连借铁拐代劳也不可以,不由有点生气道:“石公兄弟!人心肉做,岂非你的心比铁更冷更硬么?”
  黄石公诈作听不到,也不理会李铁拐的恼怒,依然目注张良,目中神光闪灼,却依然无语。而张良居然也没半声叫苦,依然挖冰不止,渐渐他的十指倒有一半露出指骨来了!
  李铁拐见张良咬紧牙关,浑身战抖,正挖着一块已裂了一半的坚冰,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断,十指已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咯声响,他再按捺不住,沉叫一声:“张良且慢!李铁拐拚着开罪你的大师傅,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李铁拐猛地一抖乌黑铁拐,便欲一掠上前,替张良把坚冰敲碎。
  但黄石公的身形比他更快,一闪到张良身边,伸指向坚冰一点,沉声道:“良儿,千万不可半途而废!快挖下去!”
  张良闻言浑身一震,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伸出十指,猛地再度握住扳弄而未断的坚冰。
  张良一触之下,疾感一股热力,从坚冰中反射而上,直入他的手臂,又从手臂滔滔不绝,贯注他的心胸,再走遍全身,令他浑身发热,十指也再舍不得放开坚冰了。
  “良儿!快依此心法吐纳内息!坚则毁、锐则挫,无为而至大巧,无藏而达有余,遍体运行,从容镇静,莫急莫躁,以达空灵之境!”就在此时,张良耳际忽地传入一缕尖音,张良悟性奇高,他已明白,这是黄石公于此关键时刻,传授他“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了,于是连忙屏息静气,依法吐纳。
  此时但见黄石公以指点冰,张良则十指握冰,师徒二人,均神屏气凝,恍似老僧入定,其状怪异之极。
  这果然是黄石公于此关键时刻,向张良传授“无为神功”的入门功夫——内功吐纳,普天下也只有得道老祖老子李耳的门下,才有此奇特怪异,超凡脱俗的传功方法。
  此时张良但听尖音不绝钻入耳际:“良儿!此乃无为真气的回转心法,你须记牢了!真气即热力,从你十指的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之脉输入,经鱼际、太渊、经渠,直抵手臂之尺泽,天府、中府、再从中府入云门入胸腹,经胸腹肺俞、心俞抵督俞,运行肝俞、胆俞、脾俞、胃俞入气海,于气海积聚凝运,直入丹田,此时你之丹田必然热力澎湃了!”
  张良知是黄石公正在以其自身的真气,引导他吐纳之法,忙低声道:“是,师傅,良儿丹田处已躁热难挡也!”
  一缕尖音已直钻张良耳际道:“快!良儿且凝神屏气,试从丹田处,推引热力转入左经络,入肠俞、志室、意舍、魂门、神堂,再返左臂脉胳,直抵左掌指之少商、中冲、商阳、关冲、少泽、少冲之大脉穴!”
  张良一听,他的悟性奇高,一点即明,当即依言凝神屏气,导引真气运行,当真是气运行体内一周天,重返左掌指六大脉穴时,他忽感左掌五指热力膨胀,就如五指充盈热气,非渲泄不可。
  张良不由抬指一抖,五道指气竟从五大脉穴疾射而出,指下的坚冰,竞然丝丝冒出蒸气,立刻被射穿五个小孔,接而便应声而断裂了!张良不由惊喜得一阵发呆。
  此时耳际忽听疾音道:“良儿,此际你是否感觉十指已坚硬如钢!”
  张良连忙点道:“是!师傅,张良不但十指坚硬如钢,且热气充盈,非疽泄不可!但未知向何处着眼,以求一泄!”
  一缕尖音欣然道:“指气所射,坚冰消溶,既然如此,这挖洞破冰之事,岂非可以事半功倍了么?”
  张良一听,登时醒悟,原来这是黄石公在他危难之时,不惜大耗真气,直接以真气传授他内功心法。
  张良又感又佩,连忙依言施为,只见他十指连抖,指气嗤嗤而发,触及坚冰,立被射穿断裂,不消片刻,便已破出一个阔深达六尺的冰洞来了。
  此时黄石公已蓦地跃了开去,张良顿感指端热力消失大半,身子也一阵发冻发软,不由便一跤跌坐于冰上了,他又惊又奇,忙低声道:“师傅不好了!张良热力消失,指软如昔,再无法射穿坚冰了……这如何是好?”
  黄石公此时发声道:“刚才你所演练,乃无为神功的极高境界,名为十指气剑,岂能一蹴而就?你日后依此法勤加苦练,自然可达收发自如的成就!你须牢牢记住了!”
  张良一听,这才又明白黄石公对他的殷殷期望,一片苦心,连忙拼力一跃而起,道:“是!师傅,张良谨遵教诲!未知接下尚需如何作法?”
  黄石公欣然一笑道:“坚冰已破,冰洞已成,自然可以好好安葬祖宗骨骸,以尽儿孙重责也!”
  张良一听,不敢迟疑,当下强忍浑身疼痛,把背负的祖宗宝塔,小心放入冰洞之中,再奋力覆盖冰块,不一会,安葬覆盖已毕,冰洞之中,陡地现出一座白光闪灼的冰墓。
  冰墓虽然草率而成,但墓成之时,冰块已凝结,浑然一体,白光闪闪,一派圣洁,超凡脱俗。
  李铁拐此时才明白黄石公的一片苦心,他不由呵呵一笑道:“石公老弟,你为造就一代英才,可谓呕心沥血矣!但如此玄冰龙墓,岂可缺少一块墓碑,以待世人日后景仰?”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玄冰龙墓亦即雪中仙座之意也,仙座者乃超凡脱俗、且或因此得道成仙之谓,承荫此墓龙气之人,日后必以其超凡脱俗之气质而名垂千古,此乃果。雪中仙座龙墓可称为因,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果既然已现于人世,且千古不朽,这因世人知之与否,并无碍果之英名,既然如此,又何必着于形迹?”
  黄石公说罢,便对张良道:“良儿且跪拜祖宗,封墓时辰已快到了!”
  张良依言,走过去跪下叩头拜祭,虽然没有香烛等物,但冰墓上有他的斑斑血迹,比之世人孝子贤孙,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良拜毕,即随黄石公走出洞外,李铁拐和孟姜女连忙跟着出来,李铁拐见黄石公正凝神运气,知他必有惊人之举,便悄声对孟姜女道:“喂!女娃儿,你欲知你石公大哥的功力到底有多厉害?便睁开眼睛,仔细瞧清楚了!”
  孟姜女闻言,果然圆睁俏目,紧紧的盯着黄石公,且看他如何施展。
  只见黄石公向四面团团的一拜,运无为真气,向四面以音射气,颂道:“大地潜龙,四方潜伏,既遇明主,助其成功……速速现形,殷殷以祝……”
  黄石公以音射气,他的吟颂声,转瞬传遍终南山脉,四下回鸣,慑人心魄。
  片刻之际,但见终南山四周忽地升起无数紫、黄烟气,丝丝缕缕冉冉腾升,黄石公的吟颂回音掠过,紫、黄烟气竟随其声而回,千百道紫黄之气,竟如长了眼睛,向黄石公这面疾射而来!更不迟疑,但见紫黄之气,紧随吟颂之声,如影随形,纷纷扬扬,向洞中射去,其状怪异之极。
  黄石公目注一会,忽地沉喝一声道:“你等快离洞口!吾将以大法封洞矣!”
  李铁拐、张良、孟姜女一听,连忙疾离洞口数丈。
  就在此时,只见黄石公蓦地长啸一声,双掌向四下连拍几招,强大的无为真气便在四周回旋,卷石飞沙,形如龙卷风般急旋着,向洞口涌来,噗噗之声不绝,卷来的石块沙粒,竟如长了眼睛,片刻便把洞口封住了!
  李铁拐一纵而上,伸掌向封住洞口的沙石拍去,竟坚硬如山壁,纹丝不动,不由吃惊的怪笑道:“好啊!连老黑拐的掌力亦拍它不动,石公老弟,你这封洞之法可称惊世骇俗了!咦,石公兄弟怎的了?”李铁拐此时忽然惊叫一声。
  原来他回眼之际,见黄石公面色苍白,接而浑身一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也缓缓的跌坐于地,不由惊急万分,连忙跃上前,以掌抵黄石公背部,一股雄厚的真气已源源输到黄石公身上,助其疗伤。
  黄石公盘膝而坐,他也无法回话,因为他此时正默运无为真气,以抗衡血脉所受的创伤,人已渐入无为之境,犹如老僧入定,身外的天地万物似与他无甚相干了。
  李铁拐此时却暗吃一惊,因为他发觉自己输入黄石公体内的真气,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溪流入海,了无声息,黄石公体内就有如汪洋大海,吸纳百川似的,他不由骇然,心道:若这般无底深潭,自己的内力消耗殆尽,岂非仍无济于事么?
  原来“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一旦进入浑然无我、天地一体的境界,便“坚则毁、锐则挫、虚如谷”,任何强力均无法撞击,而只会被吸纳,这便是“虚怀若谷”的空灵无为至高境界。
  这亦是“无为神功”内功心法的一大特色,后世有所谓的“吸星大法”、“吸功大法”,其根本原理亦出自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虚怀若谷、坚则毁、锐则挫,以及“无为而至大巧,无藏而达有余”的至高境界。
  李铁拐第一次与无为神功相触,便碰上其至高境界,自然令他大感惊骇了。他心惊之下,欲抽掌撒手不理,但又唯恐黄石公受创甚深,不能自疗,他与黄石公情如子侄,决不忍坐视不救,因此一时间竟进退两难。
  就在李铁拐大感为难之际,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真气受阻,犹如坚锐之矛,碰上坚韧之盾,任他拼力催谷,真气竞无法输入。李铁拐明白,黄石公已以自身的真力,封闭了背部的灵台穴,他的真气自然便无法再输入了。
  李铁拐无奈撤掌退开一步,喃喃的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拒绝老黑之助,希望你善自珍重,切记天下万千苍生,等着你这位玄机大侠去拯救也……你千万不可半途而废。”
  李铁拐喃喃自语之际,孟姜女已一步抢了过来,她人未到,哭声先到。“石公大哥,你怎的了?你万万不可言而无信,中途把孟姜女撤下不理啊!”
  孟姜女情急之下,竞张开手臂,欲抱紧黄石公的身子。
  李铁拐一见,连话也忘了说完,忙伸手把孟姜女挡住,急道:“孟姑娘稍安毋躁,万万不可惊扰石公兄弟。”
  孟姜女又痛又急,气道:“为什么?石公大哥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我以体温替他取暖,也不行么?他曾答应助我脱胎换骨,他可不能反悔,他万一有甚差池,教我孟姜女此生依靠谁过活啊!”孟姜女情急之下,女儿家羞于启齿的话,竟亦冲口而出了。
  李铁拐虽然早就觉察孟姜女的心事,但尚未能判断,黄石公对这等女儿家的心意是否肯接受,此时见孟姜女情切之意溢于言表,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孟姜女,你若想跟随你石公大哥,便千万不可惊扰他,否则,便只怕真的好梦难圆矣!”
  孟姜女一听,又惊又奇,忙道:“为什么?铁拐叔叔!”
  李铁拐道:“吾闻得道老祖首席大弟子鬼谷子精于请龙大法,即请动四方潜龙,助旺某一处之龙脉,石公兄弟刚才所施展的,必然是此师门地脉大法,此法施展非同小可,大耗真元,再加上他在冰洞中,以真气传授内功心法于张良,后又施展挪移大法搬石封洞,连续三番数次大耗真气,功力强如黄石公亦抵受不住,终致血脉受损,不过刚才我欲助之际,已发觉石公老弟正在运气疗伤,你若在此时惊扰他,一旦分心,必定走火入魔,甚至经脉尽断而亡。”
  孟姜女一听,未待李铁拐语毕,已吃惊得失声道:“真的,铁拐叔叔?石公大哥他因张良之故,竟不惜自己血脉受创?”
  李铁拐叹了口气,苦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否如此,待会你细询石公兄弟便知端详。”
  此时张良已听到李铁拐和孟姜女的对话,他不由奔上前去,双膝在黄石公面前跪倒,感佩万分道:“师傅!师傅!你为……张……良可谓呕心沥血矣!但若师傅因此受创,教张良如何报答如海深恩?”
  张良感叹声未落,黄石公忽然已睁开眼睛,目注张良,微微一笑道:“黄石公所作所为,非为一人一事,良儿不必谢我。”
  张良忽感心胸一阵热血澎湃,胸臆一阵壮烈,不由朗声道:“是!师傅,张良明白了,师傅乃为天下苍生栽培张良,张良日后但有所成,必然以天下苍生为念,这便即报答师傅栽培造就之大恩大德也!但师傅你已无恙了么?”张良爱师心切,不由又追问了一句。
  黄石公欣然一笑,轻声道:“很好,难得良儿已承雪中仙座大龙脉荫庇,黄石公虽受些微创伤又算得什么?你坐下吧,师傅有话要对你说。”
  张良见黄石公已无大碍,这才稍感心安,他坐在黄石公面前,师徒俩面对面而坐,黄石公低声向张良说了好一会。张良则默默点头,偶尔才低声发问,黄石公也详细释之。
  李铁拐一见,不由又苦笑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大创初愈,便急着传功,也不急在一时啊。"孟姜女一听,忙道:“石公大哥又向张良传授武功么?此时他怎可再耗力气?”
  李铁拐道:“他所传并非武功一类的本领,但只怕比武功更珍贵百倍!”
  孟姜女大奇道:“比武功珍贵百倍的本领?这到底是什么?”
  李铁拐呵呵一笑道:“孟姜女,铁拐叔叔问你,你那石公大哥是否九天玄女的徒弟?”
  孟姜女道:“当然啦,这还有错么?”
  李铁拐又呵呵一笑道:“九天玄女最惊人的本事是什么?是否她的武功?”
  孟姜女道:“当然并非武功,武功虽好亦可凭此行侠仗义,但若与九天玄女圣姑的神机莫测的奇学相较,那是明月与星星之别啊!咦?莫非铁拐叔叔是说,石公大哥正向张良传授那师门神机绝学?不得了,那到底叫什么惊人奇学?”
  李铁拐又羡又喜的怪笑道:“那自然是连老黑拐亦渴求的九天秘笈绝学啊!可惜老黑我并无福气亲眼一睹。”
  孟姜女不由又大奇道:“既然是秘笈,自然是一本书啦,石公大哥与铁拐叔叔,你们亲如子侄,你求他给你一看,还不容易么?”
  李铁拐却叹了口气,道:“给老黑我一看,难!难!难!简直比登天更难也!”
  孟姜女道:“为什么?”
  李铁拐叹了口气,又怪笑道:“为什么?因为九天秘笈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玄之奇极,虚之幻极!”
  孟姜女一听,不由格格一笑道:“什么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玄之奇极、虚之幻极?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李铁拐大笑道:“无字天书,孟女娃儿,你听说过这奇之怪极的名堂么?”
  孟姜女一听,果然又惊又奇,忙道:“无字天书?无字又岂能成书,里面到底包含什么惊人奥秘?”
  李铁拐一听,见孟姜女纠缠不休,苦苦追究,不由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九天秘笈果然是无字天书,其中包含无穷玄机奥秘,有天机道、人间道、地脉道三大绝学,有缘之人自然可见其字,略晓一二,即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若无缘,便如水中捞月,镜中寻花,但见其影,不见其形。”
  孟姜女心性聪慧,察言观色,便知李铁拐欲求不得的心事,便笑着接口道:“因此便馋之极了,口角垂涎,终日不安,懊悔不已!是么?铁拐叔叔。”
  李铁拐一听,知心事竞被孟姜女猜中,不由怪笑道:“你这女娃儿,偏揭老黑拐的痛处,但你虽为石公兄弟之妹,却也无缘一睹无字天书……老黑拐与你同病相怜,呵呵,忽然便不懊不悔,反而乐之极了。"孟姜女奇道:“为什么忽然又不懊不悔,乐之极了?”
  李铁拐大笑道:“你身为黄石公的义妹,也无缘目睹,老黑拐与他非亲非故,即使无缘也不冤矣,既然不冤,又何来懊悔?为甚不值得乐之极了?呵呵,老黑我简直快活之极!”
  孟姜女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因为李铁拐的话触着她女儿家的隐衷,心道:我与他……难道真的只能做义兄妹么?哎,他又知否孟姜女的一番心意?她怔怔的出神,连与李铁拐斗嘴的乐趣也失去了。
  此时,黄石公与张良,尚在面对面而坐。黄石公神色肃然,在谆谆教诲,张良则凝神静气,在附耳聆听。
  好一会,只听黄石公忽地朗声道:“目下天机大势,可用之句廿四字真言概述,是为: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良儿仔细领悟,当可明了五十年内外天下大势,务须牢记于心!”
  张良凝神细思,忽一会,便眼神一亮,欣然道:“是,多谢师傅教诲!但未知此与九天秘笈中天机、人间、地脉三大奇学有何相通之处?”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九天秘笈中天机道所论,乃综括乾坤天地之九宫三元四万五千年之无极气运,其中包含一万五千二百七十劫,数尽天地之运气,绕逾一周,治乱兴亡,洞若观火,悟透此中玄机,便即天仙之体矣。而六句廿四字真言,乃据一代奇才周文王所演之易秘经中‘乾卦’而推算,所涉仅五十年之天下气数及劫运而已,岂可与九天秘笈之天机道相提并论?但‘乾卦’所示五十年气运,却恰逢三元九十大劫中的其中一劫。
  即五百年一遇之大劫,目下五十年间,恰好是五百年一逢大劫之始,五十年间必逢一十五小劫,五小劫为一中劫,三中劫为一大劫,均乃五十年间的劫兆。因此若悟透此五十年间气运,则九天秘笈中的天机大道,便不难参透矣。”
  张良默然不语,似在仔细领会,好一会,才又神色欣然的道:“是,师傅,良儿明白了,但九天秘笈中的人间、地脉两大道本旨如何?尚请师傅启示。”
  黄石公眼见张良悟性果然奇高,心中亦感欢喜,因此对张良的询问,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破例详细释之,自然亦因为黄石公深知张良天生是玄机道中之人。
  黄石公目注张良,欣然一笑道:“五十年中一十五小劫,三中劫、一大劫,且恰逢五百年三元会运劫数,其中所涉天下治乱兴亡,人物浮沉、竞逐争斗,何止千万!其中所含人间道奥秘无穷无尽,人间道的要旨贵于实践,只须投身其间,火劫凤凰,然后重生,则人间道之要旨便不难领会。”
  张良点了点头,又不舍的续问道:“然则地脉道之要旨及威力又如何?”
  黄石公道:“地脉道亦即寻龙大法也,地脉之精华称为龙,龙乃变化之物,活泼矫健,变化莫测,忽隐忽现,忽大忽小,忽而潜藏深渊,忽而飞腾云霄,忽而现首不现尾,忽而兴云而布雨,真龙飞舞浮沉,俱在风云隐微之一霎也。是故地脉道之根基,乃指悟此道之人功力之深厚,目力意志神思之强弱与否,亦即其要旨也。至于其威力,此点已在你身上有所效应,你仔细体味,即不难悟透。”
  张良一听,默默沉思,忽然豁然而悟道:“是!师傅!张良祖宗骨骸,自于洞中安葬,冰墓封顶之时,我便感心胸一热,似有一股无形无影、无声无息之暖流,淙淙注入张良胸腹,因而神思大振,挖洞时所受创伤疲困,竞忽然消逝,身心舒泰,自感阔如虚谷浩海,直可容纳千川百河也!莫非这便是地脉的威力?师傅啊!这当真惊人之极,却叫什名堂也?”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此乃你祖宗所处雪中仙座地脉龙气入体之兆也,你日后只须循自身本命根基艰苦磨练,前途无可限量,甚至得道成仙,亦非虚幻之求也!我黄石公今日总算了却恩师的一大心愿!”
  黄石公说罢,霍然而起,片刻之间,他刚才所受的创伤似已尽愈,精神抖擞,更无半点疲态。
  李铁拐见了不由又喜又美,暗道:石公兄弟果然功力深厚,似乎再无大碍,九天玄女所传的“无为神功”内功心法,果然威力惊人。
  张良亦一跃而起,他此时但觉自己浑身真力充盈,举手投足,皆非昔日的弱质书生了,心中不禁又喜又奇,暗道:地脉之威力,师门内功心法果然超凡脱俗,不同凡响也。
  黄石公目注张良,沉吟不语,似在思忖什么,忽地断然的道:“良儿行走江湖,尚须自卫防身功夫,师傅一并传授一阙‘玄音神功’于你,加上铁拐前辈传你之铁拐舞技,已足可自保有余矣!”
  黄石公说罢,即向张良传授用以防身自卫的“玄音神功”。原来所谓“玄音神功”,乃黄石公把九天玄女传授于他的“魔笛、仙琴谱”——高山流水及潮生曲,与他的玄机奇学融汇,而悟创的一种奇特功夫,威力之强无人知晓,而用以演奏的,不但可用笛,更可用琴,达至高境界时,便可以人之发声,发挥“玄音”的威力,深不可测、妙不可言。
  李铁拐见状,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石公兄弟似被什么天机大势弄疯了!不然,他为什把全身衣钵,急巴巴的一古脑儿塞进张良这小子心中?试问普天下谁可于此短短半日时光,接受你这玄机大师的惊世绝学?”
  孟姜女想了想,却忽然微微一笑,道:“不然,铁拐叔叔,石公大哥并非疯了,而是另有打算!”
  李铁拐道:“他有何打算?”
  孟姜女道:“石公大哥刚才不是说,他终于了却师傅九天玄女的一椿心愿么?铁拐叔叔不是说,当日九天玄女尚有两椿未了心愿?由此而推断,石公大哥必然急于了结他师傅尚未了之李铁拐道:“这与他拼命向张良传功有甚关系?”
  孟姜女俏目一转道:“张良的先祖张耳,当日既与另一人选有求于九天玄女,又有承诺,但此时石公大哥忽然发觉另一椿心愿与张良这一椿有相冲矛盾,因此便不得不让张良回避,按孟姜女之推算,石公大哥下一步必然使计把张良暂时支开,因此啊,他便不得不拼命向张良传授功夫啦!”
  孟姜女话音未落,只听黄石公对张良道:“良儿,吾门要旨,已尽授于你矣,所差的,乃实践以求精进而巳。可惜玄音神功虽传授于你,却缺了一管合适之笛子。”
  张良一听道:“师傅放心,天下间卖笛子的地方多的是,张良见到便买一根便了!”
  黄石公一听,不由呵呵一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玄音神功,若用寻常笛子吹奏,岂能发挥其惊人威力,当年魔笛老祖之所以把潮生曲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听你太师傅说,其所用之笛,乃以碧玉雕琢而成,通体皆玉,称为玉魔笛。”
  张良一听,不由吐舌道:“张良闻天下之笛,皆竹管制成,若是碧玉雕成,欲寻却是难、难、难,难极了。”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说难也不难,就看良儿是否与这根魔玉笛有缘罢了!”
  张良道:“为甚么?”
  黄石公道:“吾闻当年魔笛老祖把魔玉笛赠予你太师傅九天玄女,师傅她又把魔玉笛赠于你三师伯,绝世龙狐钟离春,钟师姐后来贵为齐国王后。齐国亡于秦时,魔玉笛便流落在齐鲁地域,不知所踪了。良儿若与魔玉笛有缘,必可于齐鲁之地寻获,魔玉笛不但可以防身,且可作你日后参与引渡天机剧变的有力武器。”
  张良至此,已有点明白黄石公的用意了,他不由微吃一道:“师傅之意,乃着张良独自去寻找魔玉笛么?”
  黄石公微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有肯登攀,世事亦如登山之道理也,有志者事必成,良儿,你敢不敢?”
  张良略一犹豫间,忽感胸中热血一阵沸腾,他知如此乃龙气冲击之象,不由便慨然道:“张良敢……”但忽然又不舍的道:“只是与师傅相聚匆匆,张良正欲多聆教诲,怎舍得与师傅分离?”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痴哉!良儿!你目下所学,已足可旋乾转坤矣,所欠者,乃实践实用而已。吾门要旨,贵于实践,若师傅在你身边,已无多大裨益,反而令你失却自信与勇气。良儿,你明白么?”
  张良一听,知黄石公让他独闯江湖历练的主意已决,势难更改,无奈点点头道:“是,师傅,张良明白了……未知今日一别,何时再与师傅相见?”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你我皆为天机演变局中人,于天机剧变中何愁不聚晤也?不出两年,吾或许便会在将帅营中,与你会面矣!”
  张良一听,心中这才稍宽,他既知黄石公的主意已决,不可变更,也就不再犹豫,决然的向黄石公道:“张良谨遵师傅训诲,这便拜辞了!”张良说罢,欲跪下叩头。
  黄石公伸手一托,可呵一笑道:“吾门不拘小节,你且放心去吧,两年之内,便是相会之时。
  张良唯唯答应了。他又向李铁拐、孟姜女拜辞了,这才决然转身,向终南山下山的方向走去了。他的步法竟然比上山轻捷多了,不一会,只见他步如行云,身影已渐不见了。
  李铁拐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时,才忽然失声叫道:“不得了!石公兄弟,当世只怕又出了另一位女玄机大师了……孟姜女竟把石公兄弟的心曲洞悉了。”
  黄石公含笑道:“是么?孟姜妹。”
  孟姜女俏脸一红,含羞带嗔的瞥了李铁拐一眼,这才向黄石公笑道:“石公大哥休听铁拐叔叔胡说,其实我只是猜测而巳。”
  黄石公微笑道:“你猜中了什么?”
  孟姜女见黄石公神色欣然,便大胆的道:“我孟姜女猜你急着完成师傅九天玄女的另一椿心愿,因此便要把张良支走了,其实我亦无甚推算,只是直觉如此而已。”
  李铁拐怪笑道:“你这女娃儿,竟把当世玄机大师的心意亦猜中了,这还不算另一位女玄机大师?石公兄弟,你下个公平评断,是老黑拐胡说八道,还是你那义妹胡言乱语?”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义妹非玄机道中人,按她的本命根基,日后的成就,只怕与铁拐兄乃同一路迳。”
  李铁拐一听,大乐道:“好!好!好极了!老黑拐无缘一睹九天秘笈,如今有孟姜女娃儿相陪,这便大大不冤枉而无怨矣!”
  李铁拐一顿,忍不住又道:“只是石公兄弟你因此便须大破其财矣!”
  孟姜女一怔道:“石公大哥为要大破其财?”
  李铁拐大笑道:“石公兄弟说你日后的成就,与老黑我一般,我老黑是出了名的人间酒仙,你孟姜女酒仙伴在石公兄弟身边,酒瘾不时大作,石公兄弟还不大破其财么?哈哈,乐死我老黑了。”
  黄石公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是啊,按义妹的根基本命,有望成仙道之体,莫非与我黄石公真有不分开之缘么?黄石公乍然碰上这等男女间微妙之事,他这位玄机大师,不由亦怔怔的出神无语。
  孟姜女偷瞧黄石公一眼,见他沉吟不语,无喜亦无怒,心意难测,她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只好诈嗔犹喜的低声道:“石公大哥莫听铁拐叔叔的疯言,孟姜女怎会要大哥你大破其财了?你不必因此为难,也来个使计支走孟姜女啊!”
  黄石公不由一笑道:“义妹别多心,我那有使计支走你的打算?”
  孟姜女一听,大喜道:“多谢铁拐叔叔!”
  李铁拐一怔道:“你多谢我什么?”
  孟姜女格格一笑道:“多谢你引出石公大哥一句心里话啊!”
  李铁拐见孟姜女欣喜万分,不由暗叹口气,心道:这女娃儿的心眼,已牢附于石公兄弟的身上了,可惜老黑拐不懂那等人间道奇学,也难预测这女娃儿日后是否可以心想事成,因为她千不喜万不喜,偏偏喜上一位鬼神莫测的玄机大师。
  李铁拐忖念间,孟姜女得知黄石公绝无撤开她的心意,她已乐得忍不住了,忙向黄石公探问道:“石公大哥打算再上何处?便再走个三几个千里,孟姜女也不怕的!”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师傅当年的未了心愿,果然尚差一位项平,师傅曾答应助其项家有所成就,黄石公岂敢置诸脑后?目下天机大势已届剧变之期,这一宗未了心愿,只怕非尽快了却不可了!”
  李铁拐一听,亦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当年于九天玄女有一饭之恩的,除鲁国的刘丰、韩国的张耳外,尚有一位齐国历下的项平。但不知这位项平,目下是否尚在历下城?十年往事几番新,何况是数十年。”
  孟姜女道:“既有名有姓,又有地点出处,只须走一遭历下,相信不难打听项平的下落也。”
  黄石公一听,欣然一笑道:“义妹之言不错,石公正有此意,事不宜迟,这便走一遭历下城吧!”
  从秦都咸阳,抵原齐国历下(即今山东省济南市),几达千里,普通人怕要走上一个月了。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自然非寻常人,黄石公、李铁拐不必说,孟姜女跟随黄石公闯荡江湖近年,她的功力突飞猛进,一曲“潮生曲”,竟可令李铁拐迷惑,她的内力已足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了。
  因此三人这一路东行,不消七日七夜,便已抵达原齐国地域泰山脚下了。
  从泰山脚下到历下城不到百里,半日后,黄石公三人便已进入历下城中了。
  历下城几经战乱,巳无复旧观。三人到原“水云居”的酒馆查询,“水云居”却已易名为“醉仙居”,原来的老板也已去世,根本就面目全非幸而旧“水云居”的店小二尚在,虽然年纪老迈,却依然为“醉仙居”新老板效力。李铁拐一见那昔日的店小二走出来,他的头发虽已斑白,但依稀尚有旧日的容貌,便呵呵一笑,道:
  李铁拐功力已通玄,他的容貌自然无甚改变,因此店小二抬眼一瞧,便惊讶的“咦”了一声道:“你……你不是当年与九天圣姑斗酒的黑醉仙?天!隔了数十年,你的容貌怎的依然如昔,莫非真的是醉仙降世了……""店小二惊诧的喃喃自语,一旁笑倒了孟姜女,她格格大笑道:“小二伯伯,他果然是如假包换的黑醉仙,但并非降世,他数十年来一直在人世间饮酒作乐,大醉方醒哩!”
  店小二一听,这才似信非信的喃喃道:“这便是了,他一醉便几十年,自然容貌如昔了,可惜当年的旧事,已无复重现,人面也多半消逝了。”
  李铁拐尚未及答话,孟姜女心思灵慧,立刻接口道:“是啊,小二伯伯,听说当年那一幕,有三位人客请这位老黑酒仙和九天圣姑饮酒,其中一位乃历下城的项平,未知此人是否包括在‘多半消逝人面’之中呢?”
  店小二一听,搔搔满头的白发,想了好一会,才忽然失声道:“啊!对了,当年的确有一位历下城的大豪客项平,可惜自水云居的旧老板去世后,这位项平也没再来光顾,醉仙居平白少了不少生意,后来便听说这位项平,从历下城的热泉院,举家迁居楚国宿迁城骆马湖边,据闻起因是项平听了九天圣姑所言,久居热泉不吉的话,才决意搬到楚国的骆马湖边的,哎哟,说不得。”
  店小二忽然戛然而止,又惊惶的向四下瞧瞧。
  孟姜女奇道:“小二伯伯惊慌什么?”
  店小二见四下无生面人,这才极小心的低声道:“姑娘不知道?当今……刑律严苛,偶提一下昔日的列国名字,便有作反之嫌,要拉去杀头的呢,不说,不说,说不得也!”
  孟姜女见店小二说得吞吞吐吐,又满面惊惶,正欲迫追问下去,黄石公却接口道:“既然如此,多谢小二哥指点之劳,不敢黄石公说罢,领先便走出醉仙居。孟姜女无奈只好把话咽回,闷声跟随而出,李铁拐嘿嘿一声怪笑,也随即走了出来。
  后面,只听那白发店小二尚喃啁的道;“倒是那位哥儿体谅我等小百姓的苦衷,哎,这世道人若变了哑巴,便可省却许多店小二这话传入孟姜女的耳中,在走离醉仙居几十丈远时,她到底忍不住了,向黄石公道:“石公大哥,刚才那店小二为甚如此惊惶?为甚不让我问清楚那项平的下落?”
  黄石公叹了口气,苦笑道:“义妹没听过秦律有‘诽谤者灭族,偶语者诛,一人犯罪,罪及三族,一户犯禁,邻居连罪’么?不见‘罪者塞路,监仓成市’的可怕惨状?如此轻言获罪,动辄得究的人间,还能奢求天下百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黄石公言下竟甚为唏嘘。孟姜女一听,她想起自己在咸阳城的遭遇,未婚夫因一块怪石而惨被填塞长城脚下,登时明白天下乌鸦一样黑,目下不分东南西北,皆成黑暗世界,那店小二的胆小如鼠、惊惶失措,便很易理解,他其实并非不念旧情,而是为世所逼,为求自保不得不如此处世待人。
  孟姜女思忖及此,不由亦叹了口气,苦笑道:“石公大哥,我明白小二伯伯的处境可怕了,但石公大哥为甚忽然不胜唏嘘?”孟姜女的心,此刻已牢牢的附于黄石公身上,因此对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十分留意。
  黄石公尚未答话,李铁拐已嘿嘿一笑,道:“孟姜娃儿,你尚未悟透你石公大哥的心性也,他自小便以‘济世拯世’为行事本旨,如今目睹天下苍生,皆变成犹如畏光的老鼠,暴政如光,无孔不入,就连躺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一般,也一样不得安宁,终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他这位以苍生为念的玄机大师,还不感同身受,心痛如煎么?嘿嘿!”
  孟姜女道:“铁拐叔叔忽然又嘿嘿什么?”
  李铁拐咬牙道:“说到气愤处,老黑我恨不得一铁拐把那暴君赢政毙了,可惜你那石公大哥断言不宜为也!”
  孟姜女奇道:“石公大哥既忧于天下苍生之苦,为甚又认为不宜除去此不幸之根源?”
  李铁拐嘿嘿道:“你那石公大哥说,此举势必逆反天机大势,不但无益于天下百姓,反令天下百姓惨遭十倍屠毒,因此老黑拐才勉强按捺不动,否则,拼着老黑的一条生命,誓除此凶暴之君。”
  孟姜女道:“石公大哥,是这样么?”
  黄石公肃然点头道:“不错,一切须循天机大势之轨迹而行,逆反天机只能令天下乱而不治,唯一善策乃促天机逆转,如此方可望天下由乱而入大治也,而且秦皇赢政身受赢、吕两家龙脉荫庇,亦即其虽暴而能自保的原因之一,其本命根基亦可保其善终,此点吾已细察无误,这才断判世上任何外力均不可能令其损伤,也因此当年荆轲刺杀赢政,终亦功败垂成也,不但失败,反而令燕国子民,白白被惨屠三日三夜,如此而观,吾辈中人,能不自警么?”
  黄石公有感而发,格外详尽,李铁拐一听,不由点头叹气,再无话说。
  孟姜女却不服气道:“自古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秦皇赢政令天下神怒人怨,难道竟可保长命百岁么?若如此天眼亦瞎且盲矣!”
  黄石公忽然微微一笑道:“不然,秦皇赢政虽有赢、吕两大龙脉荫庇,但其所作所为,已令天下积聚千万冤烈煞气,岂无兆应?”
  李铁拐一听,不由解恨似的怪笑一声,忙道:“石公兄弟,愿闻其详!”
  黄石公微笑道:“吾于咸阳宫,曾目睹秦皇赢政一面,当时便以人间道之面相术,暗察其本命及时运了,秦皇赢政隆准长目,挚乌鹘突而向前,发声如豺,乃主其虽贵而有虎狼之心也,心性亦即其本命,再观其时运行年,其紫气从天中直伸至人中,乃主其贵气于五十一岁而终,此人之寿全赖龙脉贵气之荫,贵气一旦终止,亦即其原断之时也。”
  李铁拐一听,微一沉吟,即吃了一惊道:“石公兄弟,赢政这暴君目下按推算年值四十有一,如果说其寿终于五十一岁,岂非说天下尚须受其屠毒十年么?”
  黄石公道:“十年于天机大势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铁拐兄乃此道中人,难道也如此执着?”
  李铁拐苦笑道:“老黑拐自然明白,但气不过这暴君尚可安稳十年也,难道这整整十年中,他竟可以安然渡过么?”
  黄石公沉吟道:“也不尽然,当日我细察其时运,发觉赢政之紫气宫及准头均有黑气相冲,紫气宫主行年三十二,此年之煞,已由荆轲之刺杀而应兆;而准头行年乃四十二,即明年底他必有煞气相犯,但均有惊无险,外力难动他的分毫贵气。”
  孟姜女一听,格格一笑道:“届时未知是哪位英雄,斗胆相犯这暴君贵气,铁拐叔叔到时仔细留心,趁机助那英雄一臂之力,或许便可成事矣!”
  李铁拐一听,大喜道:“孟姜女,就凭你这一句话,你得罪铁拐叔叔的一切均可原谅也,但石公兄弟以为如何?”
  石公大哥微微一笑道:“不然,届时就算加上你我三人联手,亦难与其贵气抗衡,天机大势与其命相配之贵格,岂可动摇?况且届时出手之人根本无从捉摸推算,铁拐兄又如何去相助一臂之力?”
  李铁拐一听,作声不得,好一会才长叹一声道:“这又不成,那又不成,我等又将如何去促成天机逆转?”
  黄石公一听,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此点吾师九天玄女早已有所安排,铁拐兄难道忘了嵩山太阳峰陈姓鹰扬龙穴,少阳峰吴姓之猛鹫龙穴么?”
  李铁拐一听,猛地点头道:“不错!不错!当年九天玄女果然已断言百万冤魂之气,已汇聚陈、吴两家龙穴,又断言日后必有惊人效应,不过石公兄弟却又断言十年之内尚难令秦皇朝动摇,这又如何解释?"黄石公感慨地叹了口报导,随又目现神光,仰头目注天际,沉声道:“十年弹指一挥间,十年之后,天下势将剧变,从大乱而归大治,吾辈中人,若坐待天机逆转,便有负天下苍生所望矣!”
  黄石公说话戛然而止,再无第二句,向历下城南门疾步而去。李铁拐和孟姜女,虽尚难明其中的天机奥秘,但明知黄石公的脾气,他能说时是言而不尽,但若不能说时却决无一言,便杀了他也难令他开口的了,无奈只好先行跟上去,有机会再作打算。
  黄石公一行三人,出了历下城南门,便一直向南而去。很快,便走出原齐鲁之地,进入原楚国地域了。
  两天后的傍晚,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终于进入原属楚国的下相城(今属江苏宿迁县城)。
  下相城果然位于骆马湖畔,地处黄河下游,黄河滚滚而来,冲入骆马湖,湖水因而一片黄浊。
  黄石公一见此地环境,便道:“此地所居之人,其性有暴烈豪勇血脉。”
  李铁拐道:“为甚么?”
  黄石公道:“此地处黄河下游,黄河冲积,黄河滚滚,水即大地血脉,血脉如黄河滚滚,所出之人,自然豪勇而暴烈也。”
  说着,三人巳走入下相城中心地带。向当地人一打探,果然有几户姓项的家,再逐一打听寻访,竞无一是项平的家族。
  后来转到骆马湖北面,才有人指着湖畔的一座残破旧屋说:“数十年前,曾有一户姓项的人家居于此,但老主人去世后,姓项的便举家迁到别处去了。”
  黄石公见这人似意犹未尽,忙道:“那老主人如何去世?”
  那人向四周一瞧,才悄声道:“当年秦灭楚时,那老主人不幸被秦兵杀了,他的家人为避战祸,听说举家迁入原吴国都会稽郡去了,哎,苛政猛如虎,天下无一人可以幸免于难!”
  孟姜女见这人甚有胆气,便道:“原来老伯亦甚恨秦国暴政,不怕杀头么?”
  这人摇摇头,仰天长叹道:“老朽年已七十,儿子却被捉去建筑长城死了,白头人送黑头人,还有什么值得害怕,便把老朽捉去杀头也没什么,反正这世道也难活下去啦!”
  ·这老人说罢,恨恨的走了。
  孟姜女不由作声不得,心道:天下一片黑暗,又岂止喜良哥一人之不幸?也难怪石公大哥和铁拐叔叔,这等世外高人,亦感寝食难安了,秦始皇啊秦始皇,你何止千夫所指,简直是天黄石公默然不语,转身就向南疾走。李铁拐也没说话,因为他知道,黄石公的心情比他更难受,他急着去做的,便是为灭秦伏下玄机,只不过他不愿多说罢了!
  三人一路向南,不久便进入原吴国的地域,渡过滔滔长江,便是当年吴国的腹地会稽城(即今江苏苏州市)。
  会稽城亦即当年吴国国都,地处太湖之畔,乃吴国发祥之地。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是从会稽城北面南下,途中须经太湖边。黄石公向太湖凝视,心中便忽然一动,暗道:闻师傅九天玄女说,大师伯鬼谷子当年曾判断吴国都会稽城的气运,道此城虽贵而气弱,以此为都之国,难一时壮盛亦难长久,纵观当年吴、越争霸,吴国先强后衰,越国得鬼谷师伯之助,由弱而转盛,终克灭吴国,鬼谷师伯的寻龙堪舆奇术,果然鬼神莫测,不愧为一代寻龙祖师也!
  黄石公心念转动间,忽然又想起此行欲寻之人,不由暗道:若项平子孙移居会稽城,其气运又将如何呢?当年鬼谷师伯所示,倒不可不警惕也!
  黄石公心中忖念,为印证鬼谷子当年所判之兆,便更急着寻找项平的后人,以便相机行事。

  第三章 寻觅人选 除秦暴政
  黄石公等进入会稽城,便发觉会稽城中的气氛甚为特别,城头上挂着的虽仍是秦国旗——“秦”,但城中的百姓,有人却居然穿着“楚国服饰”,而且说楚国语的也大有人在,秦国派来的守城官兵,却竟然不理不问,若在别处,这可是杀头灭族的死罪了。
  黄石公试着问路人打听,路人竞大胆解释道:“这不值得奇怪,因为当今皇上的父亲赢子楚,当年亦自认是太后华阳夫人的‘子楚’,而华阳夫人更是楚国嫡传的血脉,因此会稽城中有人讲楚语穿楚服,并不算犯禁。而且……”这名路人忽然欲言又止。
  孟姜女忙道:“而且什么?”
  路人伸手向城头上的秦国旗一指道:“那面秦旗只是外表,其实城中的军政要务,均被勇士项籍及其叔父项梁控制了,项氏叔侄两人,自认乃楚国旧人,因此城中百姓,穿楚服讲楚语者并无人敢横加干涉。”
  黄石公一听,眼神不由一亮道:“请问老伯,那项氏叔侄两人,是否项平的后人?”那路人一听,连连摇头道:“老朽是吴国当地人,并不知道楚国人氏,项氏叔侄二人,是否谁的后人,如何得知?但听说项氏叔侄二人,乃从楚地历下相城南迁会稽城,眨眼已十几年了。”路人说到此,忽然嘎然而止,狐疑的盯了黄石公一眼,不肯再说下去,连忙走开了。
  孟姜女正欲迫上前去把那路人截回来,黄石公却连忙悄声道:“义妹不必再追问,我已有判断矣!”
  孟姜女一听,顿住脚步,道:“石公大哥,如何判断?又判断什么?”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那老伯不是说,项氏叔侄二人,乃从楚国下相城南迁至会稽城么?而楚国下相城,恰恰是项平后人第一次南迁的路线及落脚点,因此可以断定,项氏叔侄二人,必定是当年的项平后人无疑!如今只须寻着项氏叔侄,当面再印黄石公话音刚落,大街东面,突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眨眼便驰近了,原来是一位身长八尺余,重瞳舜目的青年男子,黄石公目力奇佳,他向那壮健男子一看,忽地低“咦”一声,向那马上壮健男子发声道:“这位姓项的壮士请留步!”
  李铁拐一听,不由咬牙道:“石公兄弟,你寻姓项的想必是寻得失心疯了,不然为甚冲着陌生人叫姓项了?叫错了,这一顿架啊,一定会打起来了!”
  不料李铁拐话音未落,那马上的壮汉忽然把马一勒。高大的战马就在黄石公面前停下,更显马上的让汉如顶天立地铁塔屹立,黄石公反而显得细小如婴孩。
  马上铁塔的汉子目注黄石公,神色不怒而威,普通人在这等威势面前,只怕不跪下亦不敢仰视了,黄石公却仅淡然一笑,神态从容如向亲朋招呼。
  马上壮汉目注黄石公一瞬,忽地声如轰雷的道:“你决非会稽人,为甚知道我姓项?”他的话意并无恼怒,只有惊奇,他的声雄如雷,仅是他的本能而已。
  黄石公立刻便窥透马上壮汉的心思,他也不加掩饰,便坦然道:“在下姓黄名石公,神算之术略懂皮毛,壮士身长八尺,顶天立地,舜目重瞳,于其中各取其意,便足可判断壮士必乃‘项’姓无疑矣!”
  马上壮汉一听,不由轰然一笑,道:“仅凭外貌,便可知人姓氏,黄先生果然有两下子,但未知可否判断姓下之名?”
  李铁拐咬舌道:“石公兄弟怎的了?忽然卖弄起本事来了,彼此好来好去还好,说翻了这一顿架啊,可打得绝不轻松,不看这壮汉力壮如熊?老黑拐自忖亦未必可以把他制服。”
  黄石公却果然有心卖弄本事似的,他微微一笑,便神色从容的低声道:“若在下估料不差,壮士项姓之下,名籍字羽,乃原居齐国历下城人氏,你先祖乃楚国贵裔,祖父必乃项平先生无疑。”
  马上壮汉听到此处,神色又奇而微惊,他忽地翻身下马,如铁塔般屹立在黄石公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好一会才缓缓的道:“先生竟对项某的家世如此清楚,若单凭神算术便可测出,那怎教项某相信?说,先生到底入会稽作何企图目的?”这位果然姓项名籍字羽的壮汉,忽地厉声喝道。
  孟姜女见这人对她的石公大哥如此吆喝,无礼之极,心中便忍不住恼怒,她哼哼一声道:“这位先生不远千里,千辛万苦,不过因当年的一诺,有心助你项氏一脉成大业,你竟敢对他如此无礼,哼哼,什么目的企图,不说又怎样了!”
  马上壮汉——项羽一听,不由轰然一笑道:“项某在会稽城中,一呼百诺,尚须汝等弱质之士相助么?但这位先生倒真有点本事,项某也不会难为他,可惜项某有急事在身,未克相陪,这便告辞了!”
  项羽说罢,不再理会黄石公、孟姜女,飞身上马,与两名侍从风驰电掣驰出会稽城西门去了。
  ·孟姜女不由气得咬牙道:“石公大哥,这项羽虽然是项平的后人,但既然他拒人于千里,又如此无礼,那当年之诺大可了结啦!”
  李铁拐也皱眉道:“不料项平的后人,竟连堂堂的玄机大师也不放在眼内!如此狂傲之人,成得什么大事?石公兄弟大可不必再为此人费神了。”
  黄石公却微一摇头道:“不然,依吾观之,此子乃壮雄本命,且才气胆识过人,正好是目下天机剧变的恰当人选,他之所以行踪匆匆,无暇理会我等,不过是因一宗事关重大的急务而已,也不能因此而怪他倨傲无礼。”
  李铁拐、孟姜女一听,不约而同齐声道:“到底是甚急务,连自已先祖的故人也不顾了?”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若吾所料不差,项羽此行,必与他欲图的大事有关,欲知究竞,且跟踪前去,便知端详矣!”
  黄石公说罢,更不犹豫,当即向项羽离开的城西门疾奔而去。李铁拐与孟姜女相视苦笑道:“你这石公大哥,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玄机大师,行事之玄奇,简直鬼神莫测,莫名其妙也!”
  孟姜女格格一笑道:“铁拐叔叔欲知究竟,这便跟踪而去孟姜女说罢,也向城门掠去。李铁拐不由咬牙道:“一位玄机大师,再配上一位虎啸龙吟狮吼龙脉之女,这天下势将有一番势闹了,既然是有热闹,怎可少了老黑拐的一份了?”李铁拐边喃喃自语,脚下却也不慢,眨眼便追上去了。
  三人出了会稽城,向西面疾掠数里,只见远处黄河飞扬,正是战马急驰的方向。
  李铁拐轻功绝世,他略一提气,便与黄石公并肩而行,忍不住道:“石公兄弟,那项羽到底有何重大急务?”
  黄石公向前面黄河扬处扫了一眼,便微笑道:“前面不远高山背后,已隐约传来人嘶马啸之声,且跟踪过去,自可一目了然也!”
  三人展开轻功,一路飞掠追踪下去,渐而已与前面的战马相距不到一里路了。三人轻功之高,当世已极罕有,假如项羽目睹,说不定便另眼相看了。
  可惜项羽急着前去会稽城西的涂山吴中郡,因为他听闻吴中郡上虞庄庄主虞一公,手下有八千江东大汉,均为吴中豪杰,正屯兵密聚,似有所图,项羽之叔项梁,便派项羽亲赴上虞庄一探动静,事关重大,因此项羽虽对黄石公的出现略感惊奇,但也没空探究了。
  项羽与两名侍从,座下三骑战马,一红二白,扬鬃奋蹄,恰如一阵旋风,向前直卷。过了涂山脚,上虞庄便遥遥在望了。但见在如镜溪田后面,盛开的桃花林花繁如雪,远望恰似一道洁白飞虹,横跨于天际之中。
  项羽驰近半里,突闻一阵刀枪碰击,呼喝喊叫之声从桃花林深处传了出来。
  项羽一听,神色一振,猛加一鞭,座下红马一阵急驰,眨眼便奔进桃林。
  桃林那面,原来是一座宽广的练兵场,只见数十名大汉,正督领数十丁勇操练。有的正在操戈格斗,有的正排伍布阵,也有单人独练,更有徒手相搏,骄阳之下,刀光剑影闪灼,阵阵吼声如雷。
  点将台上,一位年约四五十开外的男子,身穿挂金战袍,仗剑挺立,身后是一面上绣“虞”字的金色大旗,更显此人的威严。
  项羽知道,点将台上那汉子,便是上虞庄庄主虞一公了,他本乃楚国贵族,其父随楚王被带入秦都咸阳,不久便被秦始皇坑杀了,连同那被坑的数百儒生,一齐成了冤鬼,这便是秦始皇的又一大杰作—焚书坑儒了。
  虞一公身怀对秦始皇的国仇家恨,果然正屯兵积聚,准备时机一到,便向秦国狠狠报复,可惜一直未有机会。
  今时恰好是练兵之期,没料到桃林深处,突地奔出三骑战马,三条大汉。
  虞一公一见,剑眉不由一抖,他治兵军纪森严,岂容有人擅闯窥探,不禁猛地拔出身后长剑,正要呵斥,三骑已到近前,三人飞身下马,项羽向虞一公作礼道:“在下乃会稽项羽,闻虞庄主屯兵积聚粮草,似有所图,深为钦佩,专程前来拜候,结交吴中豪杰,唐突冒犯之处,万望虞庄主包涵。”
  虞一公一听,不由微吃一惊,他亦知会稽城中,其实已被项梁、项羽叔侄控制,亦有所图,如今一见项羽,果然壮勇不凡,相貌奇特,大有王霸之气,便不敢轻慢,走下点将台来,向项羽抱拳道:“请项壮士进堂内饮茶小憩,稍待再为你薄酒接风。”
  项羽豪气的一笑,也不推辞,随虞一公一道走进堂内。入座奉茶之后,又有六七位大汉相继而进,虞一公一一向项羽介绍,原来均是庄中的庄勇。
  不一会,一桌丰盛的酒宴也摆上堂来。
  虞一公请项羽登上首席,按理首席应该是主人之座,但项羽却毫不客气,竟欣然就座。
  虞一公反而坐下首相陪,他的庄勇一见,均有不平之意,暗道:在会稽城虽然以你项氏为尊,但到了上虞庄,却容不得你如此目中无人啊!
  这数位庄勇,均为庄中领兵之人,性烈如火,虽恨恨不平,但见虞一公毫无恼意,也就无可奈何,强压心中的不快,默默喝酒,气氛骤显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项羽却毫不在意,浑似不觉,几杯酒下肚,竞对虞一公直言不讳道:“上虞庄虽然物丰人旺,但毕竟弹丸之地,虞庄主屯兵于此,是欲自保还是与暴秦决一高下?或者另有所图?这些均不能含糊也,望虞庄主三思。”
  虞一公起初鉴于项羽的威名,不敢轻慢,以礼相待,但不料项羽竞如此狂傲,竟连他亦敢说教,公然论及如此隐秘之事,他心中不由一阵生气,虽仍勉强压抑,但脸色却已涨红了,不但席上的虞家庄庄勇,却按捺不住了,一位满面胡须的大汉奋然站起,反唇相讥道:“听项壮士刚才之言,并非来作客,而是来说教么?”
  此时,席上众人均怒目横眉,气氛如绷弓,紧张之极。
  项羽见上虞庄上下均对他有所误解,心中不由一阵不安,虽然他自忖并不畏惧千军万马,但火并之下,必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默不作声,寻思解救之策。
  就在此时,二男一女却忽然飘然掠出,出现在上虞庄数千兵勇的面前,又不请自来,迳闯虞家庄的大堂。
  守卫的兵丁大惊,连忙出手阻拦,但见领先的一位手持乌黑铁拐的怪人,突地把大肚子一拍,砰的一声,痛的并非怪人众兵丁均惊呼道:“不好,有妖人擅闯上虞庄,请庄主定夺。”
  虞一公一听,连忙向前面扫了一眼,只见除领先走近的大黑汉外,后面尚有一位模样文静若先生般的男子,男子的后面,却是一位俏丽如仙的少女。他不由微微一怔,正暗忖是否下令众壮勇兵丁围攻。
  此时那先生模样的男子,却忽然向大堂这面抱拳道:“虞庄主幸勿误会,吾等只是前来欲与项壮士相会罢了,别无他意!”
  这男子自然便是一路跟踪而来的黄石公,他隔了大堂几十丈远,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大堂内众人,包括虞一公、项羽、数位领兵庄勇,均如仅隔咫尺闻声似的。
  虞一公不由又吃了一惊,目注项羽,沉声道:“项壮士原来在外面埋伏了异士,未知有甚企图?。
  项羽此时已认出,原来是在会稽城中,曾一口说破项家隐私的黄石公等三人,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轰然的大笑道:“项某行事光明磊落,岂会弄此奸诈算谋?这位先生,与项某在会稽城中果有一面之缘,其实连我也不知他上上虞庄为何事,更岂有预先埋伏之意?”
  虞一公一听,见那大黑汉并无伤人之意,把兵丁震倒之后,也并无再出手加害,而且那先生模样的男子,所说又与项羽的不谋而合,敌意便减了不少,他忍不住心中好奇,便大声传话道:“上虞庄欢迎天下能人异士,先生既无恶意,这便请进大堂饮酒说话便了。”
  虞一公的军纪果然严明,他一声令下,阻截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的兵丁,便察地向两旁一退,让出一条通道,肃然挺立,却任由三人长驱直进。
  黄石公三人走进大堂,虞一公吩咐设座,三人便坐在末席,虽然不太尊崇,但摆上的酒菜却也一样丰盛。
  李铁拐一见大喜,忍不住怪笑道:“虽然叨陪末席,按一般定座的规矩,大大不合,但好菜好酒,却也勉强扯平啦!不怪,不怪,老黑拐安然而坐,陶然自醉便了。”
  座上虞家庄的领兵庄勇,眼见李铁拐模样怪异,所使的震倒人功夫又古怪之极,他对安排座次的见解也有趣得很,均不由对他甚觉有趣,那位刚才怒斥项羽的胡髭汉子,忍不住向李铁拐大笑道:“这位高人的确有趣,不但拍肚子震倒人的功夫天下无双,就连对世间俗套见解也超凡脱俗,我季布若能与你结交,岂非也独有异趣么?呵呵!未知高人是否乐意?”
  这位满面胡髭的汉子,原来叫季布,是八千江东豪杰领兵首座,上虞庄中,除庄主虞一公外,八千江东大汉均听从季布之命,他表示愿与人结交,那自然是此人的莫大荣耀了。在座虞家庄首领,均断认那大黑汉必定会答应了。
  不料那大黑汉尚未答话,那俏丽如仙的少女,却格格大笑道:“这位壮士,你欲令这位高人乐意,那容易之极,只是你未必可以办到而已!”这少女自然便是孟姜女。
  众人见这少女俏丽如仙,坐在大黑汉身边,美者美极,丑者丑极,本就十分有趣,再听少女说话清脆有劲,神态豪爽,大有男儿气概,均不由又惊又喜,暗忖这三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季布却也是豪爽之士,他一听孟姜女之言,不由大喜道:“好啊!姑娘原来也是豪爽之辈,好!你且说说,如何方可令这位高人满意?”
  孟姜女一听,笑道:“你只须先捧出三几千瓶绝顶美酒,把他灌醉,再表演一点绝技,令他赞好,说不定他便乐意与你结季布奇道:“美酒容易,让他一睹季某绝技也不难,但为甚先要把他灌醉!他若真的醉了,又如何欣赏季某的绝技啊?”
  孟姜女大笑道:“你知道他是谁?他便是天下无双、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醉仙!他平生仅赞过二人,其中一位是斗酒胜了他,另一位是他甘拜下风的黄石……人物,因此啊,除非你把他灌醉了,令他醉眼昏花、一塌糊涂,或许便把你列入他赞好的第三人了。”
  季布一听,怒道:“他虽然有点本事,但竟敢视上虞庄八千豪杰如无物么?”季布一顿,却又抑止不住好奇道:“但那令他赞好的二人到底是谁?”
  孟姜女正欲答话,黄石公亦正欲制止孟姜女炫耀吹嘘,就在此时,猛听大堂外面一阵长啸怒吼,其声似狮如虎又似豹,慑人心魄。
  在座中人,从虞一公到江东八千豪杰首领季布,均猛吃一惊,不约而同骇然道:“这是什么吼声?竟如此怪异,莫非是虎在座中项羽却沉吟不语,侧耳细听,似在思忖什么。
  李铁拐一听,却怪笑一声,悄悄对孟姜女道:“喂!女娃儿,你那龙脉祖宗现世了。"黄石公微一思忖,却忽然微笑道:“虞庄主,此乃良驹寻主来了!”
  虞一公一听,不由大笑道:“这位先生休要胡说八道,虞某见尽天下名驹,那有这等怪声之马哉?”
  黄石公不动声色的一笑道:“是否良驹觅主,只须循声一察项羽此时忽然大声道:“虞庄主,这位先生似乎有一手神算之术,他与项某素昧平生,竞可把项某的家世一言道破,令人惊叹,虞庄主如有疑惑,大可出去寻踪一察。”
  虞一公一听,深知此乃项羽不欲与上虞庄闹翻,趁机缓和一下彼此的敌意和反感,虞一公也有此意,便亦趁机哈哈一笑,大声道:“好,既项壮士亦有此意,这便出去寻踪,看看究竟便在座的均八千江东豪杰豪勇之士,一听虞一公之言,便一跃而起,领先走出大堂,又族拥着虞一公、项羽、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循啸吼声寻踪而去。
  众人越过一座山林,那啸吼声越来越慑人心魄,众江东豪杰首领,有功力稍弱的,不由连脸色也变了。
  再向前走一段路,抵一座耸立的峰前,众人向前一望,均惊骇得目瞪口呆。
  但见在山崖之下,一棵巨大的梓树下面,一虎一马并身而立,虎吼马啸,似在比拼斗狠,吼啸混而为一,撞在山崖四壁,四周回荡,摇山撼岳,其状怪异之极,又可怕之极。
  在场中人,谁也不敢贸然走近,均被眼前的奇景弄呆了。
  好一会,虞一公才叹道:“虎马相聚一堂已见所未见,马与虎拼勇斗狠更闻所未闻!哎,莫非这便是世之将乱,天降异象么?”
  季布却呵呵一笑道:“刚才那位黄先生,据声而判乃良驹觅主,倒有一半说中了,果然是一匹天下无双的良驹,但不知它将觅谁为其主也?”
  项羽却微微一笑道:“此马敢与虎拼勇斗狠,果然不同凡响!但未知是否虚有其表,而无其实矣!”
  众人一听,不由留神向那虎、马一瞧,但见虎乃吊睛白额,虎中最凶猛的一类;马乃周身乌黑如墨,身高八尺,长有丈二,尾长鬃扬,嘴大鼻阔,昂首长啸之际,近处的树木受其声浪所撞激,竟摇摆不断,四周的绿叶亦纷纷掉落,其状骇人之极。
  一虎一马,长吼厉啸不止,再过一会,那虎吼声竟而渐弱,那马长啸却经久不歇不衰,那虎之吼终于停止,它向乌黑怪马不服气的斜瞥一眼,见那马仍长啸不息,其气其势威烈无比,终于无奈把头一垂,夹起尾巴溜走了!
  那乌黑马见猛虎终于不敌溜走,仍意犹未尽,仰天长啸一阵,向猛虎示威似的,这才把啸声顿住,马头向众人这边转了过来,眼儿滴溜溜的急转,似在寻觅什么。
  众人一见乌黑马向这边搜索什么,均又惊又喜,暗道:它果然是觅主而来,但未知它选中的主人是谁?
  虞一公叹道:“如此威壮灵驹,可惜尚未为我所用,若有人把它降服,乃上虞庄的莫大荣耀,虞某不但公认此马属他,且更赠千金以作慰劳!”
  虞一公此言一出,上虞庄众首领均面面相觑,无人敢逞此勇。季布一见,忍不住一步跨上前去,呵呵大笑道:“此马虽然神勇,但季某一拳可以打杀猛虎,这马再威猛,难道不能令它降服?”
  季布说罢,即飞身而出,迳向那烈马疾奔而去。
  李铁拐见季布头大身宽,膀阔腰圆,满面髭须,甚为威勇,便悄悄的对黄石公道:“石公兄弟,此马只怕已觅到主人了!”
  黄石公目注季布的背影,却微一摇头道:“不然,此人乃虎形之格,虽神勇而无王者之命,而此马主人,非王者之命不可!”
  黄石公话音未落,那马见季布飞奔而来,突又长啸一声,奋蹄向季布疾冲而来。
  季布心中一惊,不由猛地向旁边一闪。
  那马见季布不敢动作,便又突然停住,扬起前蹄,后腿直立,向季布嘲弄似的长啸一声,又放下蹄来。
  季布在虞庄主及众部属面前,那能忍受如此嘲弄,他猛一咬牙,腾开大步,迳向乌黑马奔去,距马尚有一丈,突然沉吼一声,跃身疾射,如箭一般,便射到那马背上了。
  上虞庄众将,见季布露了一手神技,不由发一声呐喊赞好。
  但赞喊声未了,那马见有人敢骑上它的背来,禁不住烈性大发,先是一阵急驰,突地前蹄向前一撑,急停下来。
  季布大吃一惊,身子猛地被抛离马背半尺,他连忙抓住马鬃毛,双腿运起神力,紧紧夹住马肚,这才稳住身形不致倾倒。
  不料这乌黑马一招未了,第二招又猛地施展,只见它就地旋转起来,犹如陀螺一般,越转越快,目睹之人也眼花撩乱。
  季布在马背上,料不到这马有此绝招,他虽然神勇,但被转得数转,已感头昏眼花,接而心中欲呕,浑身发软,空有一身神力,却无论如何使不出来了。
  那乌黑马的绝招层出不止,在飞转中忽然又向前疾驰,在疾驰中又猛地一顿,季布本来已被转得头昏目眩,这一下急停,他那还能制得住,身如陀螺,便被猛的抛出去了!
  季布身子被抛出半空,这一摔下,他在上虞庄的英名便尽李铁拐对这季布甚有好感,正欲施展神功,助季布一臂之力,免令他当众出丑。
  黄石公却巳先向项羽传音道:“项壮士,此马非你莫属,但人比马更重要十倍,你欲成大业,为什不趁机一显你的神勇?”
  项羽耳际突然钻入一缕尖音,他虽然尚不知此乃谁人所发,但其中所示之意,却如雷灌耳,令他心神一振,心道:不错,若不趁机向上虞庄示以恩威,又岂能令彼等降服而归我项氏旗下?
  项羽已无暇细思发音之人是谁了,他突然厉吼一声,就如平地一声响雷,在厉吼声中,项羽已疾如箭矢飞射而出,在距季布尚有一丈远处,他已纵身跃上马背,藉那马前冲之势,伸手已把季布凌空接住,放在马背,置于自己怀中,伸手猛地一抓马鬃毛,双腿运神力一夹,便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了。
  此时,便变成项羽与季布,双双降马,成则共享荣耀,失则同丧英名。
  虞一公不料项羽有此一着,上虞庄眼看受挫之际,项羽竟然大仁大义大勇,把自己的荣辱与上虞庄共同进退,虞一公心中对项羽不由又感又佩。
  季布也知项羽心意,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项壮士何必为了季布,而不顾自己的荣辱?”
  项羽呵呵一笑道:“项某与你共降此马,乃千古美事,季壮士又何必不安。”
  项羽说时,那乌黑马又撒开四蹄,急驰起来。季布深知这马的绝招厉害,连忙低声对项羽道:“项壮士小心,急驰中骤停,乃此马绝招之一也!”
  项羽傲然一笑道:“此招项羽岂会怕它。”
  乌黑马果然在急驰中猛地前蹄一撑,欲停下来,不料项羽神力惊人,他把双腿猛力一夹,又伸手狠狠拍马屁股一掌,似责罚马儿不听他的令旨,那乌黑马负痛,抵受不住腹部的重压,只好不再停下,续向前急驰。
  乌黑马急驰中又猛地转了回来,季布忙道:“项壮士,此马最厉害的绝招来了!”
  乌黑马果然猛地旋起围来,它越转越快,所转的圈子也越来越小,到后来简直是原地陀螺般飞转起来。
  这一招确实厉害,因为此马无鞍无缰,光溜溜的,全凭极高的功力方可坐稳,但旋转之下,马上之人所使的力度亦会随之旋转,渐而必失重心而被抛离马背堕下。因此对付此绝招,空有一身神力亦决无济于事。
  项羽神力惊人,武艺亦超群拔俗,但如此威灵烈马,他亦平生第一次碰到,起初尚勉强可以强压心中的烦躁,渐而便有点力不从心,不能收发自如。
  项羽自感及此,不禁骇然,心道:如此下去,自已必重蹈季布之挫,被抛下马去,如此一来,自己上虞家庄收降八千江东豪杰的目的,便必定化作流水了。
  项羽心念电转,心急如焚之际,耳边突又钻入一缕尖音道:
  “坚则毁、锐则挫,以静制动,反其道而行之,终能降服。”
  项羽心中一跳,深知这必定是刚才曾传音示意之人,此时又以无为心法,助他降服烈马了,因为项羽虽仍未能悟透“坚则毁、锐则挫”的精妙,但“以静制动、反其道而行之”,他却立刻明白,是对付烈马飞旋绝招的唯一善策,项羽不由对二度传音助他之人又感又佩,可惜未知此人到底是谁,而且此时也只见项羽忽地沉吼一声,如响炸雷,随即纵身一跃,怀抱季布,竟单足挺立于乌黑烈马背上,其状就有如天神突降,奇特威猛。
  虞一公及一众上虞庄众首领,见项羽突然手抱季布,单足挺立于马背之上,均不由骇然变色,惊呼道:“项壮士小心!万不可恃强逞勇。”
  李铁拐目注马上项羽,沉吟不语,似在思忖什么。
  孟姜女却咬牙道:“疯马遇上疯人,都发疯了!世上岂有如此降服烈马的功夫?”
  黄石公此时微微一笑,向虞一公道:“虞庄主放心,项壮士此着,正是唯一降马的法子,在下所料不差,项壮士必可令此烈马臣服。”
  虞一公犹自不信,场中二人一马,却突生骤变。
  乌黑烈马越转越快,片刻之间,场中便只剩下一个丈二直径的乌黑色圆圈,在飞快的旋转。项羽手抱季布,单足挺立于马背,蓦地亦开始旋转,不过他旋转的方向却恰恰与乌黑烈马相反。乌黑烈马快,项羽亦快,一左一右,各自旋转,直教场中众人瞧得目瞪口呆,均感莫名其妙。
  李铁拐一见,却忽然呵呵一声怪笑道:“妙啊!项羽这小子,用的是反其道而行之的唯一善策,反反必正,妙极了。”
  李铁拐的话,场中虞一公等人均听到了,不由蓦地醒悟,暗道:是啊,烈马所转的方向向左,项羽所转的方向却向右,一左一右,两大旋力相激,却恰好是不左不右的正中,项羽犹如永远立于正中点,烈马再转,也难撼动项羽分毫了,这的确是对付烈马旋转的唯一妙法。
  但虞一公却比众人多了一份心思,暗道:项羽为保存上虞庄的英名,犯险扶持季布共降烈马,果然有王者之风,虞某与他相交,也不枉了半生期望了!但不知项羽是否有此神功,足此时场中马旋人转,各自向一方飞旋,烈马旋转的崴力虽然强大,但项羽加上怀中的季布,二人的体重加起来,飞旋的力度却也十分惊人,起初烈马尚稍占上风,但渐而便缓慢下来,反之项羽却旋速不减,此消彼长之下,牵制烈马的反旋力便越来越强大了。
  终于,烈马的身形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此时马背上的项羽,亦蓦地一收旋力,挫身一坐,便稳稳的跨于马背上了。
  项羽此时心中一阵狂喜,喑道:此马果然是万中无一的良驹,那位黄先生说“良驹觅主”,莫非应验于我项某身上么?
  他存心试试烈马是否已臣服于他,便把双腿一夹,轻喝一声“去!”
  烈马一听,蓦地撒开四蹄,狂风般飞奔起来,犹如一道闪电,直向对面的落霞山射去。
  烈马眨眼已驰近一道山崖,山崖下面是深涧,宽达十丈,涧也深不可测,凶险非常。
  项羽乍见深涧,已来不及勒停烈马了,他猛一咬牙,沉喝烈马与已项羽心灵相通,这一声“闯”字,如向它猛抽一鞭,只见它突地四蹄奋力一撑崖边坚石,丈二长的马身凌空而起,飞越深涧,眨眼已稳稳的落在深涧的对岸了。
  项羽抑止不住对烈马的喜爱,他伸手轻拍马背,大笑道:“烈马啊烈马,你若已觅得明主,这便驰回你现身的梓树下吧!”
  烈马一听,仰头长啸一声,果然撒开四蹄,绕过山崖,闪电般的驰回它刚才与虎并立的梓树下。
  项羽翻身下马,把季布向地上轻轻放下,一道向虞一公这面走来。
  虞一公向项羽拱手道:“项壮士果然神勇,终把烈马降服啦!”
  项羽轰然大笑道:“虞庄主不必赞我,此马乃项某与季兄弟共同降服,项某不敢一人居功也。”
  虞一公道:“为甚么?”
  项羽道:“若非季兄弟以身犯险,试出烈马绝招,项某因此设法克之,则亦难逃受挫,因此降服此马,乃上虞庄与项某齐心协力之举,日后当可传为千古美谈!”
  季布此时虎目含泪,向项羽深深一揖道:“项大哥义薄云天,季布先前多有冒犯,万望恕罪,若项大哥不嫌,季布愿与项大哥结拜为兄弟,未知肯成全否?”
  项羽一听,豪气的大笑道:“项某与季兄弟共降烈马,同甘共苦,早已视上虞庄众人如兄弟矣,但未知虞庄主之意如何?”
  虞一公此时目注项羽,忽地欣然一笑道:“虞某本极欲与项壮士结拜,但虞某另有安排,待会再详告,好么?”
  项羽心道:虞庄主必定是考虑与会稽城结盟之事了,因此呵呵一笑,道:“事关重大,自然须得从长计议,虞庄主之言甚是,项某绝无异议。”
  项羽说罢,忽然转过身来,大步走到黄石公面前,向他俯身一揖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项壮士言重,黄某静静而立,无所助力,谢我什么?”
  项羽仰天长叹一声道:“项某自与叔父项梁,于会稽城密图义举,自负力可扛鼎,所向无敌!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先生一句‘良驹觅主’,以及一句‘反其道而行之',便令项某反败为胜,先生之智,可谓以静制动,一言可克千军矣,日后向先生求教之处尚多,望先生暂驻驾会稽城,并不吝赐告。”
  黄石公目注项羽,忽地微微一笑道:“项壮士果然是历城热泉所出之人,壮而勇、豪而热,大格已初成,正好了却黄某一宗师门训愿也!”
  项羽一听,道:“先生本事,已如此惊人,未知师门是谁?可否请其出山,共助项某一臂之力,日后必可共荣花富贵。”
  李铁拐一听,不由暗地咬牙道:“这姓项的为甚忽然对石公兄弟恭敬如此,莫非是石公兄弟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么?但这项羽似乎并不知石公兄弟的来历,否则,他为甚竞敢求石公兄弟的师门出山?老天爷,试问那上天入地无门可寻的九天玄女,是李铁拐暗笑之际,黄石公已淡然一笑道:“项壮士不必客气,师门本旨讲求一个缘字,你先祖项平,与吾师有一诺之缘,黄某必代师践诺,助你项氏血脉一臂之力。如此而已,夫复何求项羽一听,暗道:先祖果然与其师有一面之缘,更得其相助之诺,这便好说话了,此事稍停再作区处,目下先促成上虞庄与会稽城结盟之事便了。
  项羽主意已决,便向虞一公拱手道:“虞庄主既有安排,这便返贵庄细议如何?”
  虞一公欣然点头道:“好极!这便请项壮士返庄,再痛饮三杯,以贺壮士降获良驹之喜也。”
  虞一公说罢,又向黄石公拱手道:“三位既是壮士故友,也即上虞庄的客人,请再赴敝庄一聚。”
  虞一公说罢,领先而行。身后季布等上虞庄领兵首领,亦簇拥而行。
  项羽却落在后面,与黄石公并肩而行,那乌黑烈马就如通灵似的,竟紧随项羽身后,不请自走。
  项羽心中大喜,更感激黄石公暗助之德,他向黄石公道:“此马全赖先生之助,方可降服,此马奇特之极,先生请赐其名。”
  黄石公见项羽意态甚诚,便欣然道:“梓树之下,与虎并立,此马果然大有来历,又其色乌黑,便称其为乌灵驹吧!”
  黄石公话音刚落,身后那烈马仰首长啸,状甚欣然自得,从此,这匹怪马便称为乌灵驹了,日后对项羽的霸业大有助益,因此后世又称为“霸王马”。
  当下众人返回上虞庄,虞一公对项羽的态度巳迥然不同,他亲自迎迓项羽坐上首席,与自己并肩而坐,这是视为自家人的一种礼仪。连带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亦因此尊为贵宾,与季布等一众首领并席而坐。
  席间,虞一公与项羽谈笑甚欢,但却绝口不提与会稽项氏结盟之事。项羽心中不由一阵纳闷,暗道:虞庄主说另有安排,不知到底有甚打算!
  酒过三巡,虞一公忽然向项羽微微一笑道:“小女虞姬,素仰会稽项壮士英武不凡,久欲拜会,未知项壮士肯答允否?”
  项羽一听,虽不太情愿,但对方是虞一公之女,又不便推拒,只好含笑道:“虞庄主英雄好汉,有虎父必有虎女,令千金想必是一位女中豪杰,项某岂敢拒绝她的美意!只是项某粗野之人,只怕令千金见笑了!”
  虞庄主含笑道:“既项壮士不嫌,来人,快入内堂请小姐出来拜会!”
  当下有家丁答应一声,走入内堂传令去了。不一会,一位年约十八的少女,便婀娜而出,她甫一现身,项羽便感眼前一亮。
  只见这位少女峨眉半蹙,云鬓轻垂,莲步轻移,俏若芙蓉,盈如秋水,犹如洛水女神降世似的。
  项羽虽然惊叹其美色,心中却又暗道:如此弱质千金,怎可称为女中豪杰,看来倒是项某言过其实了。
  此时少女已盈盈上前,向项羽一拜道:“虞姬拜见项壮士。”
  项羽知是虞一公之女,不敢轻慢,便连忙俯身道:“不劳小姐多礼,项某一介武夫而矣,怎敢劳小姐拜会。”
  虞姬落落大方的一笑道:“项壮士于会稽城中,英名远播,又何必如此自谦,务请在庄中多留数日,以向壮士请聆教益。”
  项羽不善与女子应对,只好大笑道:“虞小姐快请勿如此客气,项某不懂礼仪,幸勿见怪,若小姐有兴,便坐下一道饮酒略聚便了。”
  虞一公一听,便向虞姬含笑道:“既项壮士不嫌,虞姬便入座相陪项壮士吧!”
  虞姬并不羞怯,闻言果然便在项羽的下首坐下了。
  虞一公这时执杯而起,朗声道:“虞某这一杯先贺项庄主得良驹之喜。”
  项羽一听,连忙亦举杯而起道:“多谢虞庄主美意,这一杯项某干了!”项羽说罢,与虞一公一道,一饮而尽。
  虞一公又道:“这第二杯,乃贺上虞庄终遇明主。”
  虞一公此言一出,在座中人均耸然动容,因为谁都明白,虞一公待下要说的,是事关上虞庄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只见虞一公向在座众首领扫了一眼,随即朗声道:“梓树之下,与虎并立,良驹觅主,此乃天降明主也!上虞庄八千江东豪杰,决心归附会稽项氏旗下,日后当共举大业,各位若有异议,虞某不敢勉强,当赠千金,送出上虞庄便了!”
  在座众首领一听,不由一阵沉默,季布却按捺不住了,他领先站起来,轰然道:“项大哥义薄云天,乃一代明主,季某遵虞庄主之意,誓死相随,以图大业。”
  季布这一领头,在座众首领亦一跃而起道:“我等均愿追随虞庄主,归附项壮士!”
  项羽一听,虎目环视四周,随即道:“项某承江东八千豪杰如此厚爱,又蒙虞大哥如此厚爱,日后当视各位如兄弟,生死与共,患难同当,若有半点不诚,天下共讨、神明共诛!”
  季布等众首领一听,均感动大叫道:“誓死相随项大哥,请虞庄主这便设坛结盟,共举大业。”
  季布等人喊声未落,忽听一声娇呼道:“且慢!”
  这一声如清风流泉,庄重中而含威严,另有一种气势,就连项羽亦感心神一震。他定睛一看,发声之人,竟是虞庄主的千金虞姬。
  虞姬这一声娇叱,连季布在内的众首领,竟立刻沉寂。
  项羽心中不由一凛,暗道:不料虞姬一位弱质女流,竟能慑服季布等江东豪杰,看来此女绝不简单也。
  虞一公此时虽略一皱眉,却居然不敢喝斥,反而神色凝重的目注虞姬道:“虞姬有何见解,但直道无妨。”
  李铁拐这一席,他见虞姬出现时,便已悄声对孟姜女道:“喂!女娃儿,你的对手来啦!”此时一听虞姬发话,其气势竞娇中含威,令众豪杰慑服,不由怪笑道:“孟女娃儿,她何止是你的对手?简直是姓项那小子的大对头!”
  黄石公此时目注虞姬,忽然低声道:“不然,此女于项羽,日后将有阴阳互济之效,项羽若能蒙此女垂青,则其初成之大格,又可再进而为中成之格了……且看她如何说话!”
  只听虞姬朗声道:“降马逞威,驰骋疆场,此仅匹夫之勇也,上虞庄所图大业,乃欲与强秦一见高低,重兴故楚天下,非匹夫之勇所能为。”
  虞姬一顿,又转向项羽,道:“项大哥既为会稽英雄,定知匹夫之勇只能逞一时之威,不可定天下也,对此项大哥未知有何应策?”
  项羽一听,此话竟出自一位少女之口,不由仔细向虞姬端详,但见她灵秀飘逸,神情庄重而美绝人寰,心中不由一震,暗道:此女神韵绝世,果然绝非等闲之物。
  项羽不敢轻慢,略一沉吟,方朗声道:“既上虞庄众英雄好汉如此信赖,项某当以肺腑之言相陈!当今天下虽然巳成反秦之势,但秦称王已达百年,一统天下,精兵良将,军兵百万,欲与之相抗,务须联合天下反秦之力,集聚反秦之势,各路纷起,令秦疲于奔命,于此时突出奇兵,直捣秦心腹地带,可望一举克秦,则楚国可兴矣!”
  项羽此言朗朗道来,掷地有声,上虞庄聚义堂中,登时一片寂静,人人均在思忖项羽所述之义。”
  黄石公此时亦不由暗暗点头,暗道:项羽果然已有王者根基,那截断秦赢政阿房、骊山龙气之脉,看来非此人莫属,一来他的本命根基气势极盛,那稍欠气势的龙脉缺陷可因此而抵销,二来亦可了却师傅当年的最后一宗心愿。黄石公至此,助项羽之意巳决,只差向他道明来意而已。
  上虞庄聚义堂此时突地爆起一阵欢呼声。
  虞姬向项羽含笑施礼道:“项大哥果然甚有见地,虞姬再无异议,上虞庄八千江东豪杰也放心了,但诚为本,信为先,望项大哥以此为成大业之宗旨。”
  项羽慨然道:“上虞庄八千壮士对项羽信任推举之意,皇天在上,项羽决永志不忘。”
  虞一公一听,大喜道:“好,虞某再无疑虑矣,传令下去,立刻举行祭旗加盟拜将仪式!上虞庄八千江东子弟,自今日始,尊奉会稽项氏为主,匡助项氏复楚大业!”
  虞一公一声令下,祭旗拜祭仪式立刻便进行了。只见八千江东豪杰,均向项羽跪拜。项羽豪兴大发,忽地捧过拜祭神鼎,虽然神鼎重达千斤,项羽奋起神力,沉喝一声,便高举过顶、更慨然道:“蒙各位厚爱,项某举鼎为证,誓与江东父老行亡,当下八千江东豪杰又一阵欢呼雷动。
  在欢呼声中,虞一公忽然向项羽含笑道:“项将军,虞某尚有一事相托,未知将军肯俯允否?”
  项羽微一怔道:“项羽与上虞庄已为一家,庄主有事但说无妨。”
  虞一公含笑道:“小女虞姬,日后终生大事,欲托附于项将军,项将军意下如何?”
  项羽一听,不由又惊又喜,忙道:“令千金秀外慧中,乃月中仙子,项羽一介粗野之夫,岂敢高攀?”
  项羽说话之际,耳边又忽然钻入一缕尖音道:“不然,此女可与你阴阳互济,于你日后成大业大有裨益,况且乃虞庄主一片厚望,你若拒绝,彼此便立生芥蒂了!”
  项羽一听,心神不由又一震,他知此乃数度示警的黄先生所言,他所使的传音功夫,巳足令世人震惊了。
  果然虞一公见项羽略显犹豫,便微露不悦道:“项将军既已为上虞庄八千江东子弟之主,则上虞庄便与项将军生死与共,更何况是区区一位女儿,除非项将军另有婚配,否则祈莫推辞!”
  项羽一听,不由向远处的黄石公望了一眼,心中不由骇然,暗道:此人不但功夫惊人,且事事洞察先机,项若得此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项羽心中忖念,但此时他也无暇理会,连忙向虞一公道:“项羽不敢推却,只是诚恐有辱令千金而已。”
  虞一公尚未答话,一旁的虞姬却毫无羞态,她向项羽盈盈一笑,忽然轻声道:“项大哥若怕辱没了虞姬,便以天地为聘礼,岂非隆重之极了?”
  虞姬此言一出,不但项羽一怔,连虞一公亦不由皱眉道:“虞姬,普天下哪有以天地作聘礼的?你这岂非为难项将军么?”
  项羽亦喃喃道:“金银珠宝你不要,这天地聘礼如何办了?”
  虞姬微笑道:“项大哥是否以反秦为大业啊?”
  项羽慨然道:“灭秦兴楚,乃项羽平生大志也。”
  虞姬轻轻一笑道:“这便是啦,项大哥以反秦为大业,只要灭秦,江山天地不是你的么?虞姬其实仅要项大哥以灭秦大志作聘礼罢了,岂有他哉?”
  项羽一听,不由大笑道:“虞姬果然是巾帼奇才,秀外慧中,项羽有此红颜知已,夫复何求啊!”
  虞一公一听,大喜道:“好极了,项将军从此便是上虞庄的乘龙快婿,彼此一家,八千江东子弟必誓死相随也。”
  自这一刻始,项羽与虞姬的婚事就定下来了,“霸王别姬”这一幕千古哀怨奇谈,也自这一刻揭开了第一页。
  而因此项羽便与上虞庄的八千江东子弟,结成反秦的坚固联盟,手下更多了如季布一般勇猛的爱将,这对项羽的霸业,无疑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项羽终达成与上虞庄结盟的大事,心中对黄石公也甚为感佩,虽然自始至终黄石公并没公开出手相助,但项羽深知,若非黄石公的暗中示警,他决计无法降服那匹乌灵驹——霸王马,也就不可能令上虞庄八千江东豪杰拜服,结盟之事也就决不可能如此顺利了。
  项羽对黄石公又感又佩,他欣然邀黄石公等重返会稽城,又引荐他与叔父项梁相见。
  项梁居然尚记得其父项平临终之时留下遗言,说日后但遇上“九天玄女”四字有关之人,务必殷勤相待。因此听说黄石公乃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不由倍加尊敬,邀他留在会稽城,日后共举大业,以图荣华富贵。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实不相瞒,吾此次南下,乃为践吾师之诺而已,吾必助项氏血脉得龙脉荫庇,以成大业,仅此而已,岂有他求,贵叔侄不必客气。”
  项梁知黄石公有鬼神莫测天机之学,便向他拜问道:“日后项氏血脉,谁可终成大业?望先生指点。”
  黄石公闻言向项梁细注一眼,见其眉浓耳短,鼻挺少肉,不由暗叹口气,心道:此乃短命之相,尚何求大业?心中思忖,却不便明言,仅淡淡一笑道:“贵叔侄先祖骨骸,移葬咸阳南部,则可望龙脉荫庇,均为项氏血脉,谁终成大业,只等日后的机缘了!”
  项梁一听,心中虽然疑惑其意未尽,但见黄石公决不肯再说,便不敢强求,先派人秘密起出乃父项平在下相骆马湖畔的胄骸,再着项羽改装便服,护送先祖骨骸往咸阳骊山脚下安葬。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引领项羽抵咸阳南部骊山脚下。他当年以大手印、四方石镇住的龙脉标记,果然尚完好无缺,丝毫未动,那正中的手印如五爪金龙伏地而卧。
  黄石公指点项羽亲挖祖坟,项羽神力惊人,不消片刻,便在阿房宫与骊山的中间,大手印正中挖出了一个墓穴,这比张不一会已安葬毕,把事先预备的墓碑竖立起来,只见上书“先祖公项平之墓”七个金漆字,其贵气富气显然比张良的无字冰墓又胜了一筹。李铁拐与孟姜女互望一眼,心中均有不忿之色,只是当着项羽的面前,不便直道其意而巳。
  墓碑刚竖好之际,突听东西两面,骊山皇陵及阿房宫方向,响起一阵闷雷似的呜声,随即分从两面,腾起两股紫气,在半空中积聚,越聚越浓,渐而巳化作紫云,无风自动,竞向正中方向疾射而来。
  项羽目睹此异象,他但感惊奇,却难明所以。
  黄石公一见,却连忙低叫一声:“快!项将军速于祖坟前跪拜也!”
  项羽对黄石公甚为拜服,一听果然走到祖坟前,双膝跪于祖坟墓碑前面。
  此时东西两股紫气云,已疾速飘到,竟通灵似的,各自向项羽的祖坟墓碑处一沉而降,似欲入碑而进墓中。
  不料项羽身躯高大,他虽然跪下,但仍高出墓碑整整一个东西飘来的两团紫云,一沉而降之际,本来欲入碑而进墓,但项羽的头顶高出墓碑近尺,因此两团紫云便先触及项羽之头,一触之下,便势不可止,竞丝丝而入,全数融入项羽头部去了,项羽立刻以手抱头。
  项羽登时大叫一声:“热杀我也!”话音未落,他已一跤仆倒在先祖坟前,昏过去了,其状当真惊心动魄。
  孟姜女心软,见项羽以手抱头,昏迷过去,以为他有甚不测,不由惊叫道:“项羽怎的了?石公大哥快救他一救。”
  李铁拐却叹了口气,苦笑道:“刚才我尚以为,张良得冰墓如此艰难,项羽却如此轻松,石公兄弟白便宜了姓项这小子了,不料他竟有此不测之变……可怕之极也!”
  孟姜女一听,忙道:“铁拐叔叔,项羽有甚可怕遭遇?”
  李铁拐一听,怪笑道:“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女娃儿你也别瞪着我瞧,你欲知详细,快问你石公大哥好了。”
  孟姜女果然忍不住道:“石公大哥,到底此事如何了?”
  黄石公微叹口气,道:“项羽并无大碍,他之昏倒,乃龙气骤然入体,奇热难挡之故罢了,醒来便可无恙……可惜其本命所定,日后必难善终而已。”
  孟姜女一听,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她深知黄石公之能,他既说无碍,那便真的无碍了,但稍顿又奇道:“为甚他日后必难善终?”
  黄石公道:“刚才两股紫云,东面者乃骊山秦皇陵龙气,西面乃秦阿房宫龙气,两者皆非同小可。项羽祖坟截断其交汇之势,便反而吸引两大龙气向此墓汇聚,若入得墓中,与此墓原潜龙气相汇,此墓子孙后人,必奇贵无比,甚至可取秦而代之,但不料项羽虽已跪迎,其头却仍高出墓碑一截,先前龙气,便直入其头,失却潜移默化之威力,虽可促其早旺龙气,却太暴烈,日后难得善始善终……而且其所吸外来龙气入于头部,暴旺之下,必难坚牢,后果可怕之极。”
  孟姜女大奇道:“外来龙气先入其头,有甚可怕?”
  黄石公摇头苦笑道:“此穴断人龙脉又吸人龙气,其格已非常霸道,若入墓中,或可藉潜移默化消其暴烈之气,但直入人之躯体,便过于暴烈,物极必反,锐则挫、坚则毁,入于何处,何处便首先不保。”
  孟姜女一听,不由猛吃一惊道:“若先入头部,岂非头部先不保么?头若不保,人之躯体岂非灭亡?”
  李铁拐怪笑道:“人若无头,便是无头之鬼,既是成鬼,人又何存?”
  孟姜女瞪了李铁拐一眼,道:“铁拐叔叔别发疯话吓人啊!”
  黄石公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铁拐兄所言并非疯话,只怕不幸而言中了。”
  孟姜女一听,不由亦叹了口气,道:“既有如此凶变,石公大哥事先为甚不加解救?”
  黄石公苦笑道:“墓碑乃项氏叔侄坚持定下的尺寸,当时我已着其速速跪下,不料项羽身躯高大,虽然跪下,其头仍高出墓碑一截,到两大龙气被吸飞而来之际,除非中断此墓截龙吸气之格,任由两大龙气相汇,而令秦朝赢氏江山坚固,千秋万代,否则此时此刻项羽已避无可避了,天数如此,夫复何言!”
  孟姜女正欲再问,此时忽听项羽大叫一声,人已醒来,又一跃而起,喃喃的道:“惭愧!惭愧!项羽怎的如此懈怠?竟于祖坟前睡着了!”他似乎根本不知刚才发生的异兆。
  黄石公目注项羽一眼,心中稍感不安,他微一沉吟,便对项羽道:“项将军可行潜返会稽城,早作举大业准备,你如今已蒙龙脉荫庇,所图之事必有所成。”
  项羽略感迷惑道:“此龙脉之力当真如此犀利么?然则项某日后是否可取秦而代之?”
  黄石公一听,不由沉吟不语,好一会方道:“所图大业必有所成,至于日后是否可取秦而代之,事涉天机奥秘,连我亦无法预测知,一切但望从容而行,切勿操之过急,则可望逢凶化吉矣。”
  项羽一听,也不太留意,他向黄石公俯身一揖:“先生助我项氏之德,项某必当牢记,先生但能随我返会稽,共举大业,则荣华富贵,非先生莫属也!”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黄石公非富贵中人,与项将军一聚,乃为践吾师之诺而已,项将军也不必介意。”黄石公一顿,忽然又加了一句道:“至于项将军日后所举大业,尚欠运筹之士,若机缘相合,或可遇之。”
  黄石公说罢,再不多言,向项羽拱手道:“项将军,请!”说罢,与李铁拐、孟姜女一道,续向东面飘然而去,眨眼已不见影踪。
  项羽心性豪迈壮烈,见黄石公并无求取富贵之意,也便算了,他向祖坟再拜了三拜,便与随从一道,急急赶回会稽城去了。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一路向东而行,渐而已远离秦都咸阳地域数百里。
  东行之际,忽见前面一座雄伟山岭拔地而起,高达千丈,在广阔的秦川上显得份外雄峻突兀。
  孟姜女有点怕山,她一见便皱眉道:“石公大哥,这是什么山啊?如此险峻。”
  黄石公略一凝视,便道:“此乃西岳华山,乃天下五岳之一,欲一睹秦朝目下天机气运,倒不可缺少西岳也!”
  孟姜女聪慧绝顶,她一听便吃了一惊道:“石公大哥打算上这西岳华山么?”
  李铁拐一听,故意气孟姜女道:“不错,不错,石公兄弟不但欲上西岳华山,而且必定连登华山三大峰三中峰!在山中流连忘返,终年累月,再不返尘世间了,好等孟姜女娃儿老死山中。”
  李铁拐知孟姜女天不怕地不怕,却有点怕山,便故意气她,料定她必定气得俏脸生红,更加好看。
  不料孟姜女一听,却欣然一笑道:“若然如此,这倒妙啊!”李铁拐不由傻了眼,奇道:“喂!孟姑娘,妙什么?”
  孟姜女瞟了黄石公一眼,俏脸忽尔一红道:“有石公大哥……对了,还有你铁拐叔叔在山中作伴,只要永不下山,自然便永不分开,这岂非很美妙么?”
  李铁拐察言观色,但见孟姜女未言先留意黄石公的反应,接而俏脸忽红,便知她的“儿女柔情”又发作了,不由呵呵的怪笑道:“喂!石公兄弟,眼前明摆着一条美妙之路,你走不走啊?”
  黄石公平生极少与女人相处,他的师傅又是一位玄之幻极的人物,自然不会向他教授“儿女私情”这等微妙功夫,因此哪会体察孟姜女这等女儿家的柔情心事,他一听便微一怔道:“黄石公自知一生与富贵荣华无缘,有甚美妙路子了?”
  李铁拐怪笑道:“好!那老黑拐先问你,你的师门本旨,是否有一条戒男女相悦、终止嫁娶的规限?”
  黄石公道:“师门以无为大治为本旨,却并无这等清规戒律。”
  李铁拐一听大笑道:“这就好极了,石公兄弟只须看上一位绝世奇女子,然后授予全副本事,再一道参悟那等天机奥秘,他日必可荣登仙界,这岂非一对美妙之极的神仙侠侣么?呵呵,这简直妙极了。”
  黄石公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道:“目下天机大势剧变在即,黄石公身负师门重任,岂有余暇去追寻这等男女私事?而且,普天下何处寻觅如此一位志向道合的绝世奇女?铁拐兄只怕是凡心大动,自作多情了!”
  李铁拐一听,见黄石公对孟姜女的一片柔情,浑似不知情,更没留意,也难判断两人是否有缘,便不敢直道,呵呵一笑道:“老黑也没说必然如此,只是提醒石公兄弟留意,世上尚有这一条美妙之路罢了!”
  李铁拐说罢,怕孟姜女与他算账纠缠,连忙展开身形,向华山上飞掠而上。
  孟姜女此时脸红红的,心中柔肠百转,但眼见黄石公似对她毫不留意,在他面前,便更连说话也不好意思了。
  黄石公见孟姜女默然不语,以为她怕了登山,便安慰她说:“华山虽然险峻,但凭义妹此时的功力,普天下任何高山名川,均可攀越,不必胆怯。”
  黄石公说罢,仍怕孟姜女心怯而力衰,便把她的玉手一执,带着她向山上掠去。上了华山半山腰,西面的山岭,忽然下起雨来,东面的山顶,却依然骄阳如焰。
  孟姜女的手腕被黄石公紧执而行,她但觉一股热力自手腕淙淙而入心胸,风驰电掣上山,竟毫不费力。她向东西两面的“雨景、日景”瞥了一眼,心中不由痴了,暗道:“石公兄弟待我,岂非如眼前所见,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情)还有华山虽然险峻,自古有“华山一条路”之称,高者极高,陡者极陡,险者极险。但黄石公、李铁拐二人皆绝世高人,上此险峰自然等闲之极,就连孟姜女,她的功力本就甚深,再加上黄石公在她身边鼓励,她上此峰,竟比走平地更感从容。
  三人登上华山主峰落雁峰,但见华山三大峰三中峰,形如六瓣黄花,华(花)山之名,恰切之极。北则俯瞰黄河,南连秦川大岭,奇拔峻秀冠绝天下。
  黄石公等三人,所登之处,乃华山绝巅落雁峰。峰上四周皆松林,杂以桧柏,迤题数里,浓荫密蔽。南望秦岭,峰峦起伏,万里波涛;下视平川,河流隐现,壮丽异常。东望则为泰山隐约,显出俊杰的齐鲁地域。
  孟姜女听说东面极远之处,便是齐鲁地域的泰山,蓦地想起一事,若有所思的道:“石公大哥巳造就了项羽,但未知张良东行寻玉笛之事如何了?”
  黄石公沉吟道:“张良乃仙格本命,他之东行虽多凶险,但并无生命之危,当他寻获玉笛之日,便是他的雪中仙座穴龙气大旺之时。不过他于二十一岁运走辅角之际,有赤气隐犯命宫,或有凶煞之危。”
  孟姜女一听惊道:“张良乃一代奇才,若因此而夭折,岂非太可惜了?石公大哥好歹想办法救他一救!”
  黄石公一听,不由呵呵一笑道:“张良今方登二十,距辅角廿一之危尚有年余,凶煞之气若未暴发,却如何施救?此乃张良本命所然,凶煞不发,则本命不旺,半点勉强不得。李铁拐一听,不由亦连连点头道:“石公兄弟所言不差,例如当年九天玄女的大弟子孙膑,九天玄女早知孙膑本命必有灾劫,但也只能静观其变,待其灾劫应后,才出手相救,而从此之后,孙膑之运命便由衰转旺了,如今张良似乎亦与当年的孙膑同一命运,但不知是否如此惨烈罢了!”
  黄石公沉吟道:“目下尚难下判断,一切只能密切留意,以就在此时,孟姜女猛然惊叫一声道:“石公大哥,快向东面看……咦!那不是赤气腾空、鲜红如血么?”
  黄石公一听,运目向东面凝望,但见在泰山华山中间,位处两山之中,高耸一座山脉,二股赤烟冉冉升腾,相汇凝聚成赤云,悬于天际,其色红如鲜血,又似滴滴而下!
  李铁拐一见,微一沉吟,忽然惊骇的道:“赤云升腾之处,正是中岳嵩山,嵩山上面,不但有石公兄弟你的祖宗黄石龙脉,更有少阳、太阳两峰龙脉潜伏,乃九天文玄女当年勘点。其一为太阳峰陈姓的‘鹰扬穴’,其二为少阳峰吴姓的‘猛鹫穴’,目下突升两道赤红如血云气,莫非乃鹰扬、猛鹫两大龙脉暴发之兆么?如此天下将有什剧变?”
  黄石公肃然道:“师傅当年曾告诫石公,说嵩山隐伏天机逆转启动之力,又道陈、吴两姓龙脉,已汇聚天下血煞之气,不发犹可,甫发必撼动暴秦之根基,而由此更牵动天机大势再度逆转。如今看那上升之云气,赤红如血,垂垂欲滴,果然是血煞之气受感应而暴发矣!由此推动,不出五年,天下将刀兵四起,血流成河,人间势必面临一场浩劫了。”
  孟姜女一听,忙道:“石公大哥常道吾门中人,凡事以天下苍生为本旨,若天下苍生面临浩劫,为什不设法消弭?”
  黄石公微叹口气,道:“此番浩劫,不但不可消弥,反而要促其萌发……无奈之极,不得不为也!”
  孟姜女道:“为什么?”
  黄石公肃然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阴极而阳,阳极而阴,反反而正,正正而反,此乃物极必变之天地至理。暴秦肆虐已久,天下表面和平,实则浩劫无日无之,天下苍生行将被暴秦灭绝矣!是故长劫不如短劫,大乱然后可望大治,天下虽历一场浩劫,但火浴凤凰,然后重生,苍生庶几可望数百年安乐太平日子!”
  孟姜女默默沉思一会,忽然道:“是!石公大哥我明白了。”李铁拐道:“孟姑娘你明白什么?”
  孟姜女道:“石公大哥断言天下浩劫势不可免,因为长劫不如短劫,大乱然后大治,火浴凤凰然后重生,这岂非世间长痛不如短痛,割掉毒疮,病体痊愈一般道理么?”
  黄石公欣然一笑道:“不错!孟姜妹所悟已甚透澈矣!”
  李铁拐不服气道:“既然如此,石公兄弟所作所为,皆与促发天机再度逆转有关,而天机逆转又必然促发天下浩劫,则石公兄弟此举,岂非救苍生又害苍生了?”
  黄石公一听,不由仰天长叹道:“天下事有得必有失,有生必有死,有福必有劫,天机大势演行至此,一切已成定局,决无改变之理矣,乾坤大势,又岂是人力所可能扭转。”
  李铁拐沉吟道:“石公兄弟既道天机逆转必然是嵩山陈、吴两姓龙脉所汇血煞之气为肇端,然则当年九天玄女勘点泽山刘氏紫龙蟠大龙脉,石公兄弟历年所勘点的孟姓虎啸龙吟狮吼穴、张姓的雪中仙座龙穴、项氏的雄狮穴,如此四大龙脉,将起甚作用?”
  黄石公一听,不由微笑道:“四大龙穴各有其效,例如孟姜妹的虎啸龙吟狮吼穴,不是巳一举震倒秦长城龙脉,令其所吸纳之天下龙气各归原位,更令秦朝千年之大气运顷刻而终么?至于其余三大龙脉,日后亦必各有惊世之果,铁拐兄亦为此天机逆转局中人,自然有所悟察。”
  黄石公说罢戛然而止,再不多说一句。
  李铁拐在天机、地脉学上,到底难与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黄石公相较,见他不肯再往下细说,知不可勉强,无奈涎脸笑道:“如此天机隐秘,老黑拐亦知你黄石公必不肯泄露的了,老黑拐也不敢强求,但既然天机大势逆转在即,天下浩劫濒临,石公兄弟有甚打算,你不会连这点也故作神秘吧?”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铁拐兄乃此道中人,告知亦非泄漏天机,可惜那等事涉天下大势之玄机奥秘,连我亦在参悟之际,只能于日后细加观察方可定论,如此半悟半惑之事,不说也罢,至于目下去向,既然天机逆转巳露端倪,行将启动,我辈中人,便只能顺其势而行之,决不可逆势而动了。”
  孟姜女听黄石公似有行动之意,不由心中留意,忙道:“石公大哥,这顺势而动又是什么?”
  李铁拐忽然接口道:“这顺势而动便是静观其变!”
  孟姜女不舍道:“如何为静?如何为变?”
  李铁拐道:“静即不动,变即变化也!”
  孟姜女又道:“怎样不动?怎样变化?”
  李铁拐见孟姜女一连串追问,不由傻了眼道:“不动便是不动,变化便是变化了,有什么如何怎样的?唉呀我的孟大小姐,你再问下去,老黑我只好来个胡说八道了。”
  孟姜女乐得笑道:“胡说八道也好啊!总比做闷葫芦的好也!只要好听,铁拐叔叔便不时来个胡说八道、乱七八糟好了!”
  李铁拐又好气又好笑道:“胡说八道便胡说八道了,怎的又会乱七八糟?”
  孟姜女大笑道:“胡说八道之下,必然是非颠倒,混淆黑白,即然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岂非乱七八糟么?”
  李铁拐到底比不上孟姜女的口齿伶俐,心眼灵活,被她东拉西扯,不由弄得头昏脑涨,忙告饶似的叹了口气道:“哎呀我的孟大小姐,算老黑拐怕了你这鬼女娃儿的利嘴啦!不说,不说,决不说了,一切任由你的石公大哥去妙演天机罢了。”
  李铁拐一顿,却又忍不住向黄石公道:“石公兄弟啊石公兄弟,你并非真的打算静观其变,在这华山绝巅呆上三年五载吧?”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决然道:“顺其势而行绝非静观其变,我等目下所做,只要顺应天机行将剧变之势,而导引其运转,并非逆反其运行轨迹,便可抢占机先,不致太过被动……而且按四大龙脉受荫人之本命,雪中仙座穴之血脉,行将犯凶煞之劫,黄石公又岂能坐视而不动?此行当先东去,以助良儿了结其本命之劫。”
  黄石公道出打算,李铁拐大喜,他只须有人间热闹,不时大醉一番,也就高兴之极,岂有异议。
  孟姜女的一片女儿私心,已放在黄石公的身上,只要黄石公让她留在身边,不算计她离开,她也就心满意足,就算黄石公打算去闯天焰地火,孟姜女只怕也绝不会皱眉。
  当下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下了华山落雁峰,一路向东面齐鲁地域而去,以便与东寻玉笛的张良会面。

  第四章 渡口狙击 误中副车
  张良当日于咸阳南百里外的太乙山与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分别后,依照黄石公吩咐,一路向东而去。
  张良此时已具“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黄石公助他挖冰墓之际,又向他体内输入无为真气,助他打通奇经八脉,再加上张良悟性奇高,因此他的内功进境神速,短短一月工夫,便犹如常人苦练十载,亦即他此时已身具十年苦练的深厚内力了。
  有如此深厚的内功根基,张良一路东去,便越走越快,越走内力越强,不但不觉疲累,反而越来越觉精神抖擞。
  力足则神清,神清则气爽,气爽则神凝,神凝乃悟性高低的一大要素,因此内力充沛之下,张良的悟性更为突飞猛进。平日须参悟半日的难题,此时略思片刻便可迎刃而解。
  更奇妙的是,张良自离开移葬太乙山冰洞祖墓后,他但感体内的热力不断增加,渐而已感热血沸腾,他的样貌虽仍似女子秀气,但其神韵已甚有气势了。
  张良已开始醒悟,此乃黄石公堪点的“雪中仙座”穴的强大威力。因此他的内力越强,悟性越高,神韵中的气势越盛,他对黄石公传授他的“九天秘笈”绝学亦越发惊佩。
  从秦都咸阳南百里的太乙山,到齐国地域的千里路途间,张良一路上仔细参悟他获传的武功及玄机秘学,从黄石公传授的“九天秘笈”天机、人间、地脉三大绝学,“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玉笛神功”的音谱,到李铁拐传授的“铁拐舞”防身招式,均刻苦领悟,在短短的三个月旅程中,张良的所学,已比昔日优异十倍,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只可惜一切皆未有实际应用而已。
  不一日,张良已抵达原赵国地域的漳河畔龙王庙。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张良眼见已错过了投宿的地点,四周一片荒野,料想必须再走百里,方可抵达黄河博浪沙畔的阳武镇,那时已是天亮了,便干脆走入龙王庙,在庙中暂宿一宵,明天一早再行赶路东去。
  这座龙王庙建于漳河之畔,虽处荒野之地,却甚有气派,月色之下,占地近千尺,四重三叠,地方颇大。
  张良走进龙王庙侧殿,那是一间较主殿小很多的殿堂,张良心道:自己外乃来客,倒不可擅闯主人地,冲撞了龙王爷。
  张良拣了一个近门口的角落,盘膝坐下,依黄石公所授的“无为神功”内功心法,吐纳运行了一周天,但感整日赶路的疲累,竟一扫而空,再无半点疲倦了。
  他越来越惊佩“无为神功”内功心法的威力,他再吐纳演练三周,不但疲困尽消,且但觉浑身其气充盈,精神大振。
  精神大振间,一丝异念忽地跃上张良的脉际,暗道:师傅说目下五十年天下气运,皆伏于“乾卦”的廿四字真言,曰: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潜龙勿用”一句,似乎乃指目下已有“龙”潜伏,而且正蠢蠢欲动,但此“龙”并非“天龙”成大事者不可以此为用。然则谁是“蠢蠢欲动”的“潜龙”,何者方为足成大业的“天龙”?
  张良虽然悟性奇高,于“乾卦”中的廿四字真言已有所参悟,但毕竟初悟此道,功力尚浅,一时间也难彻悟。
  但张良的性子有一种特性,便是凡事有不明之处,必定锲而不舍,追究明白,因此他的玄机绝学也就进境神速。
  正当张良在龙王庙盘膝吐纳,苦思冥想之际,他的耳中忽然听闻有人声传来,说话的声音虽然极轻微,但张良此时的内力已甚有根基,听觉也十分敏锐,这不易察觉的轻微人声,竞难逃出他的耳力。
  他凝神捕捉声音的来源,渐而便越来越清晰了,他甚至可以听出,那是二位老年男子的声音,因为说话声均异常苍劲,若非饱历风霜的老人,那是决没有这种苍劲音的。张良的“九天秘笈”人间道绝学,已有几成火候,凭声判人的本事,自然难不倒他了。
  渐而他更听到棋子落盘的咯咯声,他心中不由一阵惊诧,暗道:月夜荒郊古庙,谁有如此雅兴,竟对弈起棋子来了?
  张良再侧耳倾听,那传来的声音竟夹杂着哗哗的流水响声。张良心中不由越发惊奇,暗道:谁有如此兴致,竟于河畔对弈。
  张良此时的玄机推算本领尚浅,不可能推断这等高深的江湖奥秘。他略一沉吟,深知再苦思下去也判断不出究意,便决然的一跃而起,打定主意,非要亲身前去探索清楚不可。
  张良此时的内力充沛,轻功亦已有一定火候,他蹑足而行,循东南面传来声响处潜去,行速甚快,却悄无声息。
  渐而河水渐响,脚下也已触及黄河。张良自小便精研天文地理,他据此地方位判断,他此时应该已抵黄河入海的万顷黄沙滩了。
  他再潜行数十丈,凝目向前一看,不由一怔,但是在月色之下,万顷黄沙的中央,果然有一黄一黑两条身影席地对面而坐,显然是这两人在月下沙上对弈棋子了。
  张良蹑足走近,黄黑两条影似沉迷于棋局,对身后事毫不张良已站在两人的背后,两人仍头也不回的对弈。
  这黄黑两条身影,果然是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坐东面西的一位身着黑衣,双目如鹰似隼,脸颊瘦削,犹如一头苍鹰。面东坐西的却是一位黄衣老者,眼如棋子,极圆极大,脸也圆圆的,身也圆圆,浑身上下,就如一只正在对弈的棋子。
  两人在张良接近时,均发出“哼嘿”二声,显然两人明知有人站在旁边观棋,却谁也不去理会。旁观的张良却也默不作声,双方均很遵守“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手不回大丈夫”的下棋规条。
  黑衣老者与黄衣老者厮杀了一会,张良精于棋艺,他已瞧出,黑衣老者已渐呈败象,但仍苦苦挣扎,决不罢休,似乎这局棋若输了,他的生命亦将不保似的。
  “将军!”黄衣老者微笑着,把一只“炮”隔河直射中宫,黑衣老者的“帅”登时危在旦夕。
  黑衣老者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苦思似已无策,但又拼命支撑,不肯服输放弃。
  张良睹状微微一笑,忽然撮口一吹,一声口哨音在沙滩之上回鸣,其声壮烈,隐含舍生忘死,赴汤蹈火之意。原来张良这是用口试吹“玉笛神功”的音韵了。
  黑衣老者一听,也不理身后的张良打扰他的思路,反而脸有得色,怪叫一声道:“妙啊!好一招舍生忘死,赴汤蹈火,这一只车也只好弃了去保帅了。”
  黑衣老者说着,竟毫不犹豫,伸指一挑,他那只“车”便打中路堵住了黄衣老者的“炮”了。
  黄衣老者以“炮”打掉黑衣老者的“车”,但他的“炮”却也被黑衣老者的“象”吃掉了。
  这一来棋局大变,双方均只剩不能过河的守帅兵丁,眼看再争持下去,也只能是一局和棋了。
  黑衣老者乐得大笑道:“如何?老乾客,终被老子把你逼成和局了吧!”
  黄衣老者——老乾客老大不服气,微哼一声道:“哼!不算,不算,老坤客,这一局决定算不得也!”
  黑衣老者—老坤客怒道:“如何不算?”
  老乾瞪了旁立的张良一眼,道:“往日你老坤客的棋法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今日为何会用上这神来一着?哼哼,分明是这小子一声口哨作怪,这坏了下棋的规矩,不算,不算,决定不算!”
  老坤客怒道:“他静立一旁,并未作声说话,这便是真君子,我老坤客举手不回,便算是大丈夫,下棋两大规矩均遵守了,如何不算?算,算极了!”
  老乾客嘿嘿一笑,盯着张良,忽然冷笑道:“这小子古怪极了,貌似妇人女子,气势却似须眉丈夫,玄幻奇特、神鬼莫测,他必是以口哨传意,教了你神妙一着。”
  老坤客的心病被老乾客一言道破,登时哑口无言,但又强辞夺理道:“无论如何,我老坤客既然能听懂这小子的哨音,触发灵机,这神来一着,到底是靠我本身的造诣,否则,为何你老乾客又听不明呢?”
  老乾客口中连声道:“放屁!放屁!你明明是借助外力,说什么靠本身的造诣?强辞夺理,胡说八道!”但心中却不由暗道是啊!若我听得懂,便必定有防范,破了他这见鬼的神来一着了。
  老乾客这般思忖,一腔怒气便转到张良道:“小子,你会下棋么?”
  张良见两老争胜之心犹似顽童,心中不由好笑,便道:“偶一为之,并非沉迷此道,不可救溺。”
  老乾客怒道:“然则我是沉迷此道,反而不可救溺了?”
  张良微微一笑道:“人不迷心自迷,棋若迷局先败,老前辈自然明白此中的奥妙。”
  老乾客一听,心道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非我已迷,为甚他这旁观者一言便中的了?咦?这小子果然有点意思。
  老乾客这般思忖,便忽然道:“小子,你又可知天下如棋局,群雄竞逐,犹如棋局中的着着争胜,若不争胜,群雄何必竞逐,天下也少了许多纷争血腥之气,倒不如像我乾坤客兄弟二人,退隐江湖,沉迷棋局好了。”
  张良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这两人原来是乾、坤二人,一名老乾,一名老坤,合称则为乾坤,今晚乍遇,恰逢两人对弈,岂非隐含“乾坤棋局”的奥秘么?天下之大,卧虎藏龙,这两人说不定乃绝世高人,倒不可轻慢了,不然,便非师门本旨虚怀若谷了。
  张良心中忖念,便向乾坤两老俯身一揖道:“在下张良,乃韩国人氏,前辈所言,虽有其理,但却有不明之处。”
  乾坤二老一听,不再斗嘴,一齐目注张良,道:“原来你这小子便是张良!却有甚不明之处?”
  张良道:“不错,天下事果如棋局,争胜必惹血腥之气,但若不争胜,则棋局不变,天下依旧,暴政延绵,则天下岂非亦弥漫血腥之气,且更持久而不息吗?”
  乾坤二老一听,互视一眼,均会心一笑,老坤客道:“然则依你之意又如何了?”
  张良慨然道:“虽然群雄竞逐,必惹血腥之气,但无死便无生,无冷亦无热,如此不生不死,不冷不热,苟延残喘,倒不如群雄竞逐,痛痛快快,轰轰烈烈,以求棋局一新,天下一变了!”
  老乾客一听,又与老坤客互视一眼,老坤客微一点头,老乾客便忽然道:“张良,你祖父是否名耳字开地?父亲是否张平?先祖乃韩国王朝宰相,到你这一代方被秦所灭?”
  张良一听,不由猛吃一惊,疾退一步,惊疑的盯着乾坤二老,厉声道:“两位前辈到底是谁?对在下的身世怎会如此清楚?”
  老坤客呵呵一笑,接口道:“我等不但清楚你的家世,更知你流落江湖,辗转奔波,终有幸遇上一代玄机大师黄石公,更万幸蒙他收你为徒,学成惊天本事,更成‘雪中仙座’龙脉之子,火浴凤凰,重出江湖,你先祖的遗愿,只怕得由你来达成张良一听,他绝顶聪慧,前后一印证,便猛地忆起一事,恍然道:“两位前辈如此清楚张良的家世行踪,必非凡人,更必与先祖有甚深渊源!又先祖父当年曾拜两位高人为师,学那治国学问,终成韩国宰相。那两位高人,莫非便是两位老前辈吗?”
  乾坤二老一听,不由又互视一眼,会心一笑。老乾客点头道:“果然绝顶聪慧,孺子可教也,也不愧张耳那小子的嫡传血脉!既然你已窥破吾等兄弟二人身份,也不相瞒,当年你祖父张耳,的确曾拜吾兄弟两人为师,可惜他喜欢学的全是那些治国学问,于武功一道不屑一顾,否则他也不致年仅五十便去世了!”
  张良一听,已确信无疑,当下连忙向乾坤二老拜道:“徒孙张良,拜见两位师祖……难怪师傅他曾断言,张良此番东行必有奇遇,原来是有幸遇上两位师祖,万望对张良不吝赐教。”
  乾坤二老齐声道:“非也!非也!所谓奇缘,绝非吾兄弟二人也!”
  张良奇道:“为什么?张良与两位师祖素未谋面,今日竟可于此地相遇,对张良大有裨益,怎么不算是奇缘了?”
  乾坤二老一听,两人心意相通,异口齐声道:“吾兄弟两人,这几年来暗中跟踪你,以便相机授艺,好令你了却先祖遗愿,因此对你的行踪一清二楚也。你万幸得拜玄机大师黄石公为师,此乃你张家一族之宏福也,黄石公乃天机使者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你师傅之学问,包罗万有,博大精深,吾兄弟二人与之相比,乃区区江湖草芥而已,处算奇缘?这是其一也。”
  张良道:“还有呢?”
  乾坤二老一听,互视一眼,似有点为难,不忍坦率而言,终于老坤客微叹口气,道:“老乾兄,吾等于此博浪沙对弈,乃印证他是否有缘肩承先祖的遗命,他竟然不请自来,寻到此地,可知其本命难违也!”
  老乾客一听,不由长叹一声道:“看来亦是良儿你的本命如此,夫复何言?实不相瞒,你先祖的遗命非常可怕,吾等藏在心中已多年了,不忍对你坦白道出,是不忍你去犯险也!但若不对你坦白,吾等眼看已快离人世,你先祖的遗命,从此只怕便永难达成了……张良,你想知道吗?”
  张良一听,不由大奇道:“先祖到底有甚么遗命?两位前辈老乾客目注张良道:“你一定要知道?不怕知道了便会生命难保?”
  张良慨然道:“国破家亡,此恨不休,天下苍生水深火热,朝不保夕,如此残世,个人生命又值何价?”
  老乾客一听,不由又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对韩国之灭,尚耿耿于怀,再加家亡之恨,天下之忧,看来你先祖的遗命,是否告知你,也无多大关系,此乃你之本命,不得不为!”
  张良道:“既然如此,乾师祖但说无妨。”
  老乾客终于道:“你先祖的遗命,与你张家国破家亡有莫大关连,造成此等不幸的元凶祸首,乃暴君秦始皇是也。因此你先祖的遗命,便是张家的后人,必须相机击杀暴君,以慰万千死难之士……你知道这遗命有多可怕了吧?”老乾客末了忍不住加了一句道。
  张良半晌无言,显然他亦深知这遗命的可怕,此举无疑是灯蛾扑火,自取灭亡。秦始皇雄兵百万,咸阳宫禁卫森严,坚如铁桶,任何敢入宫刺杀之举,简直是以卵击石,绝无成功的可能。就算一代高人李铁拐亦无此本事,因为连他也无法近得秦始皇的身边三丈!当年荆轲刺秦皇,以其力敌万军,计划周详,亦功亏一篑,便何况是凭他张良区区一人之力?
  老坤客见张良沉吟不语,脸有难色,便嘿嘿一笑道:“他虽然已得黄石公真传,但毕竟乃弱质书生,他先祖的遗愿,看来也只好由我两老不死出手了……如此千载良机,岂可错失?”
  张良沉吟良久,却忽然接口道:“是甚良机?师祖能详告吗?”
  老坤客目注张良,见他意态真诚,显然真的不知底细,便坦然道:“你知道秦始皇极喜出巡天下吗?”
  张良点点头道:“此事知之甚详,秦始皇第一次出巡乃西巡,由咸阳向西,经陇西到鸡头山,再返咸阳,乃镇抚老家之举也。第二次乃东巡,皆原六国地域,曾登泰山,并封禅刻石。向天下耀武扬威!行经湘水时,据说湘水神湘君欲阻其去路,秦始皇竞下令尽伐湘山树,又放火烧山,赤焰千里,惨不忍睹……
  老坤客嘿嘿一笑道:“虽是年前之后,但目下又将重演!吾兄弟二人已获讯息,秦始皇已离开秦都咸阳,依照第二次东线东巡,不日便将抵达阳武博浪沙了!”
  张良一听,心中不由突突一跳,脸色涨红,急道:“师祖此言当真?”
  老乾客亦点点头,肃然道:“坤弟所言千真万确!因此吾兄弟俩已决定,无论你张家后人是否参与,我等亦将为天下苍生,向暴君行险一击也!”
  张良不禁热血沸腾,急道:“击杀暴君,不但事涉天下苍生,更是先祖遗命,张良岂能袖手旁观?趁暴君东巡之机,或可放手一击!但此事事关重大,务须计划周详,可否容我先行禀明师傅,再作定夺?"老坤客道:“此事若能求得动你师傅出手相助,自然大增胜算,但你可知你师傅黄石公现在的下落?”
  张良摇头道:“师傅他如神龙一现,见首难见尾,鬼神莫测,岂能预先知其下落?不过师傅曾许我于两年内相会,他言出必行,因此两年之内,必会与他相见!”
  乾坤二老一听,不但老坤客嘿嘿冷笑,连老乾客亦摇头道:“时不我予,机不可失,稍纵即逝,岂能坐等两年之久?届时只怕暴君已东巡完毕,安然返回秦都咸阳久矣!那时再动手,简直连半分的胜算也没有了!”
  张良想了想,也深感此事急逼,的确不容他先行禀明师傅黄石公,便决然道:“既然如此,两位师祖,且先周详计议,再行一击便了!张良虽然武功低微,但事到如今,亦只好犯险一搏了!”
  老坤客一听,大喜道:“好!这才不愧为乾坤二老的徒孙!也不愧为张氏一族血脉!动武一面,不必徒孙你出手,乾坤二老拚却老命,大可向暴君放手一击!”
  老乾客此时亦搂口道:“闻说你已得黄石公的真传,因此这运筹计划之事,便得靠你来安排了!”
  张良微一沉吟,便道:“目下关键在于秦始皇是否必经此地,然后才好作安排也。”
  老乾客道:“此点良儿放心,秦始皇因第二次东巡登泰山威风之极,他第三次东巡必然重登泰山,以作一年一度之封禅。他欲登泰山,便必渡黄河,而此地博浪沙乃黄河最平缓的渡口,秦始皇必经此渡河无疑。”
  张良闻言,向四下一瞧,但见月色之下,黄沙之上,有几处芦苇丛生沼泽地,那芦苇高于人顶,弄常茂密。他疾步走过去,发觉芦苇丛距河畔的大道足距三百尺,微一沉吟,便黯然不语。
  乾坤二老一见,忙道:“良儿可觅到良策吗?”
  张良沉吟道:“若百斤铁锤,师祖可掷多远?”
  老坤客道:“百斤铁锤,老子奋力之下,可达二百多尺!”
  老乾客道:“老夫大概可勉强达二百五十尺,再远便极难矣。”
  张良一听,眉头一皱,又道:“那么两位师祖是否可合力而掷,合两人之力可掷多远?”
  乾坤二老一听,均道:“这个却没试过,但大致不会低于一人之力吧!”
  张良一听,欣然一笑道:“如此可矣!现下便立刻赶制一个重百斤的大铁锤,先行试掷演练,若能超越三百尺,则暴君或乾坤二老一听,大喜道:“好!事不宜迟,这便立刻入阳武镇赶制大铁锤便了!”
  张良想了想,又忙道:“赶制大铁锤之事,绝不可声张,否则日后造铁锤之人,只怕九族难保。”
  乾坤二老笑道:“良儿果然有仁者侠风,连这点小节也考虑到了。”
  三人说着,连夜向阳武镇赶去,又秘密寻铁匠赶制了一个百二斤的大铁锤。张良给了一笔重酬,着铁匠赶紧离开阳武镇,逃亡去了。
  张良随乾坤二老返回黄河畔博浪沙,当晚便开始演练投掷大铁锤了。
  老坤客独力投掷,凭他的神力,只能掷二百三十尺。
  老乾客的功力比老坤客稍高一点,但也只能掷到二百五十尺。
  张良瞄一眼博浪沙中,芦苇丛到大道足三百尺的距离,不由眉头一皱,心道:从芦苇丛到车驾必经之大道,其距离超过三百尺,若铁锤仅能投掷二百五十尺,根本毫无作用。而芦苇丛乃藏身潜伏的唯一地方,投掷点也决不可更接近大道,凭此欲除暴君,那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张良果然已得黄石公的真传,处此关键时刻,依然保持冷静,绝不会贸然行事。他虽然佩服荆轲的勇气,但那种孤注一掷自杀式的行为,他却很不以为然,认为那只是匹夫之勇而已。
  乾坤二老见张良沉默不语,两人互视一眼,心意相通,均知张良是不满意两人投掷铁锤的距离了。
  老坤客叹了口气,道:“徒孙不满意呢!如何是好?”
  老乾客亦叹了口气,道:“老夫亦尽了力了,但勉强只可达二百五十尺,徒孙自然不会满意,看来也只好试试乾坤合璧这一招了。”
  老坤客猛一咬牙道:“试就试吧!犹豫怎的,虽然合璧而掷极耗力气,届时只怕无力再逃走,但拼着两条老命,除此一代暴君,也决无憾矣!”
  老乾客道:“看来亦只好如此了.”
  于是乾坤二老试练两人合力投掷铁锤,合力猛掷之下,大铁锤飞出去了,但落下的距离尚不足二百尺,比单独一人投掷更弱。
  两人一连试了三次,每次均不超过二百尺的距离。
  乾坤二老巳累得气喘呼呼,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叹了口气道:“徒孙啊徒孙!这三百尺距离,便杀了我两老也决办不到了!”
  张良目睹两人合力演掷,眉头不由又一皱,暗道;两人虽然同握铁锤,但投出之时,用力有迟有早,力度也有偏差,如此合作,不但不能合力,反成了互相牵制,因此反而比单独投掷更弱了!
  张良苦思良久,心中忽然一动,暗道:两位师祖的功力均极深厚,假如辅以“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未知是否可以更进一步?
  张良这般思忖,便对乾坤二老道:“两位师祖稍安毋躁,张良试以师门绝学之柔劲,辅助两位师祖的功力合璧,看看可否有奇功?”
  乾坤二老一听,均极乐意道:“徒孙的师门绝学天下无双,但能见识一二,实吾等所愿也!”
  张良也不犹豫,当下把“无为神功”中的内功柔劲心法说了,又道:“师门本旨乃‘坚则毁、锐则挫’,两位师祖以此心法为基础,再发神力,或有所成。”
  乾坤二老一听,果然各自手握大铁锤,默念“坚则毁、锐则挫”的内功心法,到两人自忖已意力合一时,不约而同,运力把大铁锤一掷,只见大铁锤如滚雷般呼啸而出,其速比独力投掷快了近倍,隆的一声落下,竞已越过岸上车驾必经的大道了。
  张良一见,大喜道:“好极!如此远距,力度足矢,大可放手一击!”乾坤二老亦喜道:“徒孙的师门绝学果然威力惊人,稍一辅助,便令吾等进境神速,相形之下,天下武功秘笈皆如粪土矣!”
  张良道:“不然,吾师曾训示,天下武功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只有虚怀若谷,如大海广纳百川,尽吸各家之所长,去己之短,方可达无为神功的至高境界。”
  乾坤二老一听,互视一眼,会心的一笑道:“良儿得此高人传授,必可成一代奇才,你先祖亦可含笑九泉矣!”
  两人一顿,又道:“第一个难关已破,往下又如何安排?”张良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道:“欲进先要思退,有进无退乃匹夫之勇而已!因此先要预备一只快船,隐伏于河畔,然后我等又挖沙穴,借芦苇丛隐蔽潜伏,待秦始皇的车驾经大道时,作奋力一击,待其救驾混乱之时,即下快船,迅速离去,如此方乾坤二老一听,均欣然大笑道:“好!这才叫张良妙计除暴君,必将名垂千古!”
  于是三人密谋准备,以待秦始皇东巡路经博浪沙大道,便作惊天一击。
  此时秦始皇的车驾,果然已进入原赵国地域的马头镇(即今丘县)。
  这是秦始皇的第三次出巡,依然是东巡,随从护驾有武功绝世的虎卫士三百人,精兵一万,以及近身太监赵高,自然少不了如花似玉的美人了。
  因此单是车驾便已长达二里,加上护卫外围的精兵,出巡人马车驾,足足长达十里,浩荡宏伟之极。
  浩荡车驾抵达马头镇时,先行抵达的太监赵高,已指挥近百虎卫士,把全镇不分老幼,全部驱赶到一座大院囚禁起来,不准擅自走动,镇内成了一个无人地带。
  秦始皇自知天下百姓对他极为痛恨,因此对赵高的安排不但不责,反而奖赞有加。当晚,秦始皇便把马头镇衙,权作行宫,安顿下来。
  马头镇衙内,连镇长亦被赶到一个角落,里外各三重,全由宫内虎卫士三百人护卫。如此禁卫森严,只怕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秦始皇的寝室了。
  秦始皇在咸阳宫中的寝床是特制的,比普通的大床大三倍,因为秦始皇每晚均要与六美人同睡伴寝,否则他便难以入梦。
  出巡之时,寝床自然不比宫中的宽阔,但无论如何亦要比普通的大一倍。秦始皇随行的必有九位美人,每晚三人伴睡,隔三晚轮换一次。
  秦始皇的伴寝的方式也很奇特,三位美人,无论天寒天热,均须光裸玉体,其中两人左右伴住,另外一人则横卧于床,供秦始皇当枕头,名为“玉枕”。这等古怪玩意,自始便一直被后世的色君沿用了。
  这一晚当“玉枕”的美人叫胡姬,她弹得一手好琴,而且自小得异人传授一种风鉴术,据说非常灵验。
  天还未大明,秦皇赢政便忽然起来了。他的体格高大强壮,更身负武功,因此日御三女,亦能保持精力。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胡姬赤裸身子躺在床上,不住的瑟瑟发抖,但也绝不敢乱动,甚至不敢盖上被子,因为秦始皇对穿上衣服的美人是不屑一顾的。
  胡姬冻得忍不住了,她见秦始皇已起来,便想了个法子,以便穿上衣服。她向秦始皇道:“皇上,臣妾弹一曲替皇上解闷好吗?”
  秦始皇点头答应了。这位一代暴君,虽然手段残酷狠辣,但却极喜乐韵,他灭六国时,把天下有名的乐工,都带返秦都咸阳去了。
  胡姬连忙爬起来,穿上弹琴用的轻纱,轻纱虽然薄能透体,但总比赤裸好受得多。穿透体轻纱弹琴,也是秦始皇的一大发明,用他的话说,这叫“美人玉体轻纱乐韵”,每一样均可惹人心荡,合四为一,岂不更妙绝天下?
  胡姬捧琴,盘膝而坐,此时她身披轻纱,丰盈玉体若隐若现,玉指轻弹,琴音妙韵,果然另有一番奇趣。秦始皇听了一会,终欣然一笑道:“美人玉体轻纱乐韵,朕的心思果然妙绝天胡姬一听,正欲趁机恭维,讨秦始皇的欢心,不料就在此时,寝室外面忽地卷起一阵寒风,呼啸而入。胡姬不由浑身一抖,失控之下,玉指一拨,竞把琴弦挑断了一根!
  但听“铿”的一声,如刀如刺,直把胡姬吓得俏脸发白。她料想今番必死无疑,在秦始皇兴头上不慎挑断琴弦,按秦始皇喜怒无常的性子,这还不是欺君的弥天大罪吗?
  不料秦始皇却怔怔的不言不语,原来他刚才亦感受到忽然一阵寒风的入袭,令他遍体生寒,抖了一抖。
  好一会,秦始皇才忽然喃喃的道:“寒气入袭,琴弦忽断,朕心思凌乱,胡姬,你可知此乃主何朕兆?”
  胡姬一听,登时如逢大赦,她深知只要自己应对得体,眼前生死一关,便可大步跨过了,她略一沉吟,趁机道:“皇上,此刻乃卯时时分,忽有异兆,乃主人四十一岁时有凶难之兆。皇上今年刚好四十有一,既有此异兆,万望保重龙体。”
  秦始皇一听大笑道:“朕雄才伟略,荡平六国,天下臣服,谁敢对朕不利?胡姬只怕推算有差池!”
  胡姬精于风鉴之术,她所言倒并非信口开河,当下又小心翼翼的回道:“卯时风寒生,异兆恰与皇上龙年相合,万请皇上莫不以为意也。”
  秦始皇沉吟不语,心道:吾近日但觉心惊肉跳,正不知是甚怪兆,胡姬听说精于风鉴之术,倒不可粗心大意了!
  秦始皇这般思忖,便沉声道:“朕自有主意,此事切勿声张出去,知道吗!”
  胡姬一听,知大祸已过,连忙唯唯答应道:“臣妾不敢,谨遵皇上旨意,绝不敢轻泄半点也。”
  秦始皇轻哼一声,也不再说话,独自默默沉思去了。好一会,他把近身太监赵高召了进来,厉声道:“明早车驾照原定路线进发……不得有误!”
  太监赵高一听,连忙答应,又赶紧出去布置安排车驾起动的事去了。
  此时黄河畔博浪沙滩,正是一片死寂的时分。
  树叶和枯草早已被寒风卷尽,黄色的沙滩在月色下闪烁,沙滩上靠近大道的芦苇随风摇曳,黄沙之上冷冷清清,只有一叶轻舟,静静泊在河岸。
  萧瑟秋风,萧瑟秋景,萧瑟天下,萧瑟人间。
  不久,一条黑影如飞般,向博浪沙三里的龙王庙射来。
  立刻便有一条白影迎出,道:“坤师祖!如何?”
  黑影原来是老坤客,他连一口气也没来得及喘,便急道:“秦始皇的车驾已起动,仍按二次东巡路线,向博浪沙黄沙渡口而来了……良儿,快些安排!”
  ·白衣影原来便是张良,他素喜穿白衣,与他祖宗所居的“雪中仙座”龙穴倒甚有渊源,张良一听,沉吟道:“马头镇距此地尚有五十里,秦始皇的车驾人马队伍长达十里,两个时辰后,其前锋必抵此地先行靖治,以保皇驾安全。”
  另一条黄影亦已迎上来道:“如此良儿有何打算?”
  张良微一思忖,便决然道:“凡遇强敌,必先抢占先机,此乃九天秘笈之兵法要旨也,因此立刻须赴博浪沙,于掘好的沙穴中埋伏,绝对不可被秦始皇的前锋发觉,否则便打草惊蛇,令彼等有所防范,更难成事了!”
  乾坤二老一听,再无异议。三人携了大铁锤,风驰电掣的赶去博浪沙,在距大道三百尺的芦苇沙穴中潜伏下来。
  芦苇高于人顶,再加上挖深沙穴三尺,人藏身其中,若非走近三尺之距,根本难以发觉埋伏之人。
  三人潜伏了半个时辰,老坤客忽然失声低叫道:“哎呀不好了!忘记打探秦始皇究竞坐在哪座车驾……·这如何是好?我等只有一击,绝无第二次机会了!”.
  老乾客亦吃了一惊道:“这岂非坏了大事吗?”
  老坤客懊悔不迭道:“哎!这都怪我一时粗心大意了……要不然,待会我拼死潜近车驾,探清楚暴君的车驾再作打算!”
  张良摇头道:“待会巳是巳时时分,天色大明,阳光遍野,连飞虫也难隐蔽接近,何况是人?潜近去只是白送死而巳!”
  老坤客叹气道:“但若连暴君的座驾也摸不准,我等仅有一击,便连半分的希望也没有了!”
  张良却微笑道:“要知道秦始皇的座驾也不难,只须推算一下,便可以掌握了!”
  乾坤二老一听,大喜道:“是啊!我等倒忘了你是玄机大师的嫡传弟子啦……咦?有车驾移动声传来也……”
  老乾客忽然惊喜的低叫一声道。
  老坤客凝神侧耳一听,亦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张良功力比乾坤二老仍有一截距离,但他身负的“无为神功”内功必法却比乾坤二老精妙,因此他凝运内力,仔细一听,在大道的西北面,果然听到一阵不断轧轧车行声,而且更听出响声连绵不断,由此可判断,车驾必定长达半里有多。
  张良微一沉吟,便断然道:“果然是秦始皇东巡的车驾到了!待会切记不可贸然出击,待张良判断准确秦始皇座驾再作打算。”
  乾坤二老均答应了,然后两人又连忙凝神屏气,开始凝聚毕生功力,以便向暴君作致命的一击。
  又过了一个时辰,当太阳从东面斜斜射向博浪沙之际,一队庞大的车驾也远远出现了。车驾未到,一队精兵便风驰电掣般飞驰而至,二百个宫中虎卫士,四周搜索了一遍,二百尺内外的河畔均搜到了,只是那三百尺外的芦苇丛,因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于那里偷袭,便没有仔细搜索。
  然后二百精壮虎卫士,即在大道四周沿线布防,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禁卫森严,简直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越车驾必经的大道。
  乾坤二老此时已互视一眼,心意相通,均向张良悄悄的一竖拇指,意思乃道:“徒孙果然料事如神!休说接近大道,便连潜伏的地点稍近,也必然已被暴露,那久蓄的一击,只怕未出便身首异处了!”
  张良伸手轻轻一摇,又屈指伸向大道的西北面,意思乃道:“闲话休提!注意前方!”
  乾坤二老果然依言凝神向西北面望去,但见一队长达两里的车驾,果然已蜿蜓而来,浩浩荡荡,皇威气派雄壮之极,而且车车华丽,白马锦旗,令人眼花撩乱。
  老坤客一望之下,不由叹了口气,抓过张良的掌心,在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意思道:“不得了!车驾长达二里,哪一架才是出击的目标?”
  张良翻手在老坤客的掌心中划了一个惊叹号“!”,意思道:“稍安毋躁,待车驾接近再说!”
  老坤客无奈,只好先静下来,等张良的决断。
  张良凝神细注逐渐移近的车驾,他自小出入官场,见过王宫礼仪,心道秦始皇这一代枭雄,必定极讲排场,他所乘的车驾,也必定皇威干足,依此判断,必然准确……但是否如此呢?
  张良在判断中不由一阵犹豫,因为他深感自己的判断并非以“准确敌情”为基础,而“知己知彼”乃九天秘笈的兵法中的一大要旨,可惜张良已失去任何详细侦查的机会了。
  秦始皇的车驾,已驶上黄河博浪沙的渡口大道,隔了三百尺,隐身于芦苇丛中的张良、乾坤二老等三人,亦已清楚的瞧得见车驾上的五彩锦旗。
  不一会,车声轧轧,已迅速走过十几辆四马车,但张良仍毫无表示,乾坤二老凝神运气,却不敢轻率行事,静待张良的判断。
  张良的心念也如闪电般飞转,他从过去的十几辆马车上的锦旗,已判断车上的必非秦始皇,因为锦旗上只绘了一只“凤”,凭他的学识判定,这仅是一些装载随行的宫嫔美人之车。
  就在此时,大道上已接连出现三辆七彩锦旗的华丽威仪十足的八马大车。大车上的锦旗一律绣有一条大金“龙”,金龙在旗上翻旋,张牙舞爪,威风之极。
  张良一见,心中不由猛地一跳,暗道:秦始皇自称“始皇”,以“天龙”自居,座驾锦旗必然上绣金龙,显然三辆“龙旗”八马车中,必有一辆乃秦始皇的座驾车也!”
  他再凝神一看,不由又微一怔,暗道:三辆龙旗八马车,绝对一模一样,自己这面只得一击,却向哪一辆下手?
  但此时马车已轧轧而过,千载良机稍纵即逝,也不容张良细思,他微一咬牙,暗道按秦始皇狠辣狐疑之性格,他必定不敢坐第一辆车驾,他自负天下无双,唯我独尊,又决不肯坐第三辆尾车;据此推算,他必坐中间第二辆无疑!
  此时三辆龙旗八马车已驶到最接近芦苇丛中张良、乾坤二老隐身之处了。
  张良一时间心血沸腾,国仇家恨尽涌心头,他猛一咬牙,便沉声道:“居中龙旗八马车……预备……发!”
  乾坤二老早已蓄势以待,一听张良之“发”字,即心意互通,各运自身神功,辅以“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坚则毁、锐则挫”,把双手合抓的大铁锤,猛力向那“居中龙旗八马车”投大铁锤呼啸而去,破空之声尖厉惊人,力度也强大无比,闪电般便飞越两者相隔的三百多尺地带,犹如泰山压顶之势,直向三辆龙旗八马车居中的一辆猛击而下!
  在大道两旁的虎卫士尚未瞧清来袭乃何物,大铁锤已轰然一声,击破车顶盖,直向车中的座客砸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却竟然是女子的声调!
  这一声惨叫,远在三百尺外的张良、乾坤二老也听到了,此时三人正疾速向河边停泊的快船溜蹿,这一声女子的惨叫传入三人耳际,三人疾溜的步子不由一顿,张良亦浑身一抖,他已知道刚才的一击,已误中了副车了,因为若那是秦始皇的座驾,怎会传出女子的惨叫声?自己已上了秦始皇“虚则实?实则虚”的防袭诡计了!
  乾坤二老见张良呆如木鸡,仍不肯走,大道已响起一阵尖厉的喝声:“有刺客!保护皇上!追捕刺客……”
  乾坤二老此时倒冷静下来,深知逃走的机会稍纵即逝,便向张良喝道:“良儿快退!来日方长,切不可因此而气馁自伤!”
  张良心中充盈懊悔,他连逃走的念头也忘记了。乾坤二老无奈,只好一左一右,夹着他向岸边的快船疾退。
  就这般略一迟缓,成千上万的秦兵巳蜂涌而至,如铁网般把围在并苇丛地带的张良等三人堵住了!此时任你武功盖世,亦决难冲出包围圈了,更何况包围之士!单是一队近千人的弓箭的,万箭齐发之下,血肉之躯如何抵挡?此时任何人均明白,行刺之人必死无疑了!
  张良脸色如雪般发白,他此刻巳被悔恨填塞,脑袋一片空白,连任何一点逃走的妙计也想不出来了。
  乾坤二老试着向快船那面突围,但甫一移动,立刻便招来一阵飞蝗般的箭雨,有数支甚至直奔张良的胸口,他竟不去闪避,就如以死去殉己之失误似的。
  乾坤二老伸手拍落射来的箭矢,只好好静静的伏着不动。四面包围的秦兵逐渐逼近,眼看决难逃离博浪沙了。
  乾坤二老对望一眼,两人心意互通,老坤客先低叫一声道:“乾坤客已七十八岁!”
  老乾客道:“徒孙年仅廿一载!”
  老坤客道:“乾坤客行将入土!”
  老乾客道:“徒孙风华正茂!”
  老坤客道:“未竞之志由他达成!”
  老乾客道:“乾坤二老虽死何憾!”
  乾坤二老几声低叫,又互视一眼,两人欣然一笑,心意互通,忽地各伸双掌,分按张良的胸口背部库房、神堂两大要穴。
  张良但感两股庞大的热流,分从胸口的库房、背部的神堂两大要穴冲入,迅速走遍全身的奇经八脉,两大热流积蓄于丹田,令他躁热难挡,胸腹澎涨欲裂,他不由大叫一声,昏了过张良并不知道,乾坤二老正把毕生的功力转授于他。乾坤二老苦修七十八载的功力,当真非同小可,合二为一,更是旷古烁金,绝非世人所可能企及。
  一会后,乾坤二老虚弱的喘了气,神态已委顿不堪,犹如重病将亡的老人。两人抽回手掌,互视一眼,老乾客忽然伸手入怀,取出那副古怪的棋子,塞入张良的怀中,轻声道:“他身子已集乾坤两大内力,刀枪不入,或可逃出生死了!”
  老坤客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吾兄弟二人,再无憾事,上路去吧!”
  两人说罢,放下仍然迷不醒的张良,双双向大道那面蹿去。
  到距张良藏身处已甚远时,两人忽地走出芦苇丛,在万顷黄沙滩上出现了。
  成千上万的秦兵一见,立刻向两人包围过来,眼见两人虚弱不堪,相扶而行的样子,料想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便没有放箭,打算把两人生擒活捉,以便拷向行刺的幕后主脑人。
  乾坤二老相扶蹒跚而行,对四面围上来的秦兵根本不屑一顾,犹似闲庭信步。
  老坤客忽然轻声道:“我等兄弟两人,今日所作所为,虽不及当年荆轲刺秦皇的轰烈,却也莫低了乾坤二老的名头!”
  老乾客道:“不错!那就来个东施效颦,仿而效之吧!”
  老坤客喝道:“风萧萧兮黄河寒……”
  老乾客道:“乾坤二老一去兮不复还!”
  “还”字戛然而止,在围上来千百秦兵的惊诧目光下,乾坤二老已缓缓坐在地上,犹如油灯枯尽的老人含笑而逝。
  秦兵宫内虎卫士把乾坤二老的尸首搬上大道,再搬去后面的一辆龙旗八马车前,俯伏禀奏道:“皇上!刺客已伏尸博浪沙上,死有余辜,请皇上过目!”
  车内立刻传来秦始皇咬牙切齿的厉吼声。原来秦始皇昨晚于马头镇行宫,听美人胡姬的断弦寒风异兆卜算后,便秘密安排座驾,故意排出三辆一模一样的龙旗八马车,却由另一位美人梦姬坐第二辆,太监赵高则坐第一辆领前,自己却自居最后一辆,大反其平日之争雄好胜心态,果然瞒过了行刺者的耳目。
  秦始皇眼见大铁锤隔数百尺,竟可一掷而中居中的车子,车内的梦姬做了他的替死鬼,被大铁锤砸成一团肉酱,不由惊得心胆俱裂,面无人色,此时听说刺客已伏尸当场,这才把平日的威气恢复过来。
  秦始皇吓得连东巡的兴趣也失去了,他恨恨的下令道:“摆驾回咸阳!刺客搬返咸阳枭首示众!原地大搜十日,宁可错杀一万,不许放漏一人!违令者杀毋赦!”
  秦始皇的东巡车驾,因此突然在博浪沙转向西北,经赵的故地,沿漳河经上党迳返咸阳而去。
  秦始皇的车驾虽然已经远去,但留下的近万精兵,却部署沿博浪沙、阳武镇一带,大肆搜捕。
  秦始皇“宁可错杀一万,不许放漏一人”的令旨既下,秦兵如狼似虎,大捕滥杀,单是在阳武镇,凡会打铁铸造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就地处决。当日过后,阳武镇的上千民众,竞被押到博浪沙附近的龙王庙中,拷问谁见过乾坤二老等人进入镇中。若不知者,一刀一个,决不手软。不消大半个时辰,竟当场惨杀成百无辜百姓,甚至连老弱妇孺亦不放过。
  龙王庙四周,一时血腥气如浓雾,四处飘逸,天愁地惨,一片昏暗。
  此时,留在博浪沙芦苇丛中昏迷不醒的张良,终于苏醒过来。他习惯翻身跃起,准备逃亡,不料一翻之下,身子竞呼地蹿起近丈之高,犹如已成仙体,大可腾云驾雾。
  张良惊愕间,再看一下四周,乾坤二老竟已毫无影踪,身上却有一副两人留下的棋子。
  张良大吃一惊,不知乾坤二老如何了?他拿着乾坤二老留下的棋子,举目四顾,但觉目力所及,竟可达十里之遥,举手投足间,真气充沛之极,竟有不渲泄不快的力溢感觉。
  四周已再无任何车马人声,只有一片秋风萧瑟景象。
  张良心念百转,先是担心乾坤二老的安危,他下意识的在掌心中把棋子一翻,忽然,竟有三只棋子掉落地上,他把棋子拾起,再翻,原来的三只棋子再掉,一连四次,均是如此。张良向棋子一看,发觉三次掉落地上的均是最下等的“兵、卒”,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这岂非暗示乾坤二老的前景大大不妙,乃张良身负九天秘笈惊世绝学,只是功力尚浅,未及应用,于此艰难时期,却被他的慧根悟性,创出一种源自“人间道”的卜算吉凶妙法。乃用十二棋子分四组,每组三枚,分刻上、中、下三字,每组各掷一次,看得或上或中或下而判定吉凶。由于这种卜算法乃张良创自棋子,因此后世又称为“十二棋卜”。
  张良眼见乾坤二老的前景,在“十二棋卜”中,均是“下下下下”的凶局,心中不禁悔恨悲痛交杂,暗道我身上的内力忽然大增,必定是两位师祖决定舍己护我脱险,在赴难之前,更把毕生功力尽授于我,以期望我日后达成两位师祖和先祖的未了遗愿……但两位师祖若因此而有不测,张良的一时判断错误,就在张良心念百转之际,他忽地又如遭电击,浑身一抖。原来此时已近傍晚时分,四野本来一片寂静萧瑟,但在不远的龙王庙方向,忽然传来惨不忍闻的悲号声,张良此时内力极强,因此耳目皆可及十里之遥,他听清悲号中竟夹着凶狠的喝声:“说!谁知道曾入阳武镇三人下落?不说即死!决无宽贷……”随即又听到一阵悲号声道:“我等小百姓,哪知这等江湖人物的下落……官爷再杀下去,阳武镇便寸草不留了!”
  张良浑身如堕冰窟,他此时已知,自己于博浪沙的贸然一击,所遗下的祸根,比他所想象的更惨酷百倍了。
  张良心中热血沸腾,他实在不忍再听到无辜百姓的凄惨悲号了,他忽然双足一顿,人化飞虹,直向博浪沙西面的悲号声响处射去。此际他身法之快,如光似电。乾坤二老的一百五十年的功力,果然威力惊人。
  张良飞掠之际,已发觉龙王庙四周,竞被一层血红之气,如雾如烟,密密笼罩,张良知道,此乃九天秘笈“人间道”中所示的“血煞之气”了,他立刻断定,悲号声必自血煞气蒙罩此时天色已黑暗下来,龙王庙四周一片黑寂,但悲号声不时在庙内传出,犹如一座羔羊被宰的大屠场。
  张良轻功绝顶,他掠近龙王庙近处,守卫的秦兵竟未能发觉。张良翻上庙顶,揭起一块绿瓦向下一瞧,他浑身的热血几乎被冻凝了。
  但见下面庙宇大堂,在威武的龙王爷神像上案下面,竞变成一个大屠场,地上已躺了十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有男有女,甚至有几岁大的娃儿,而秦兵亦有近百,人人手执刀枪,正中一位将官身份的人,正逐一拉人出来审问,旁边站了八名手执鬼头大刀的刽子手,轮流挥刀,因此八柄大刀皆染满了鲜血。
  此时有两名秦兵,正把一位七八岁的男娃儿架出来,审问的将官大喝一声道:“说!见过入镇生面人的下落吗?”
  那男娃儿早已吓得半死不活,那还会答话,那将官也不理会,向旁边的大刀刽子手喝一声:“不说者,斩!”
  执刀的刽子手应声而出,一刀便向男娃的脖子斩下!
  张良正看得心胆俱裂,他也不理自己是否可以对付近百的秦兵,情急之下,双足一顿,竟破瓦而下,犹如天神从天而降,在千钧一发之际,劈手便把刽子手的大刀夺了!
  张良手执鬼头大刀,竟毫不费力,指向将官,却气愤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庙堂中的近百秦兵,连同审问的将官,起初被从天而降的张良吓得目瞪口呆,但及后仔细一看,见张良貌如女子,又如书生秀才,便不由胆气一壮。
  那将官厉声喝道:“何方妖人!胆敢擅闯追缉朝廷钦犯禁地,你有几颗脑袋?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良在霎间已平静下来,正寻思救庙中百姓之计。他忽然嘿嘿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此乃追缉朝廷钦犯的宫内虎卫禁地,我亦因此而来也!”
  那虎卫士将官一听,狞笑一声道:“你知道什么?且说出来看看!”
  张良从容的一笑道:“朝廷不是出重赏缉拿钦犯吗?我知道钦犯的下落!但我不要重赏,只要求一个条件……”
    虎卫士将官盯着张良道:“是甚么条件?”
  张良道:“庙内所押阳武镇百姓,皆无辜之辈,根本不知刺客的下落,因此先把所有人放了,我自然会告知钦犯刺客的下虎卫士将官狞笑道:“凭你轻轻一句话,便把人放了,你有什么可令本座相信?”
  张良嘿嘿冷笑道:“当时我正目睹刺客行刺,乃投掷大铁锤!不过却误中副车,功亏一篑,是不是?”
  张良此言一出,虎卫士将官不由他不信,因为他当时亦在现场,目睹大铁锤把秦始皇的爱妃梦姬砸成肉酱!此人说的半点不差,显然他便非与刺客有关,亦必知刺客的身份下落了,虎卫士将官心念电转,他忽然下令道:“好!把捉来的阳武镇中人,不分男女,一律先行放了!追缉刺客的事,死活也落在你这小子身上矣!”
  秦兵果然出去,把近千的阳武镇百姓放了,一路号哭之声不绝,渐渐远去。
  张良判断阳武镇的百姓暂时已无凶险,这才向虎卫士将官嘿嘿道:“你欲知刺客下落,只管跟随我来!”张良的算计,是欲以自己的绝顶轻功溜走,估计秦兵决难追及,因为论攻防的招式,张良自己根本无取胜的信心。
  不料张良甫一移步,近百秦兵已呼地把他围住,又逼近身张良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对自己的攻防招式无信心,但对溜走的功夫却颇自信,他抬头一看神案上的龙王爷像,心中便忽然有了主意。
  只见张良忽地双脚一顿,人已如大鹏鸟,冲天而起,一跃便跳上神案,再一跃便上了龙王爷的顶部,眼看他只须再一跃,便可以从刚才打破的屋顶洞口越顶而去!”
  虎卫士将官一见,不由大吃一惊,深知若放走张良,他自己及近百秦兵亦生命难保。他不由大喝一声,疾奔向前,伸手一掀,便把神案掀翻;再猛击一拳,龙王爷的神像竟被他打翻倒地!
  张良的身子,不由亦随神像横倒下来。龙王爷的神像被摔破了,张良也滚倒在神像的碎片中。蓦地,张良眼神一亮,原来神像是空心的,倒地破碎,里面便掉落一根碧绿的竹节似的东西。后面的秦兵尚未及赶到,张良已伸手把这根竹节似的碧绿东西抢到手上!
  张良向这根东西一瞧,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原来这竟是一管通体碧玉雕成的玉笛,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碧玉笛”。
  张良脑中,登时想起师傅黄石公临别时的吩咐,他传授的“潮生曲”谱亦立刻浮上脑际,他竟浑忘了自己眼下的凶险,把碧玉笛向嘴中一凑,竟忍不住试吹起来了!
  那虎卫士将官一见,不由狂笑道:“果然是不知死活的寒酸秀才!竟敢在阎王爷眼下吹笛……来人!先把他擒拿缚住,再慢慢逼供……”
  他的“供”字忽然一顿,再说不下去,因为此时张良的笛音已响,虎卫士将官功力虽高,但亦不由自主浑身一颤,身上他一看其他的秦兵,更惊得如见鬼魅,因为近百秦兵,竟忽地手舞足蹈,在鲜血满地、屠场般的龙王庙内,跳起莫名其妙的怪舞步!
  原来张良手执的碧玉笛,竟然是当年魔笛老祖赠予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又赠予绝世龙狐钟离春的那根碧玉笛,碧玉笛通体以碧玉雕成,等闲的功力绝不能用。齐国灭亡后,这根笛子便流落民间,后来有人拾到,以为是神物,便把它归还龙王爷神像的腹内,不料误打误撞,被张良寻获。
  张良此时的内力也已强盛之极,集乾坤二老一百五十年苦修之大成,岂同心响?因此他此时吹笛所运的真气,包含师门的“无为真气”,以及“乾坤真气”,已成天下无双的“无为乾坤真气”了,以此所吹的“潮生曲”,自然威力无比,其所达的无尚意境,竟几可与当年的九天玄女师祖同步了!
  如此笛响潮生、翻天覆地的神曲,那虎卫士将官及近百秦兵如何忍受得住?不消片刻,便成了狂舞不休的活白痴了!
  张良这一吹之下,竟不可抑止,直吹得天雷电闪,暴雨狂风,翻天覆地。龙王庙四周守卫的秦兵,在狂风暴雨中,早已如痴如醉,狂舞不止,一片雷电、狂风、暴雨、狂舞的末日图景!
  张良在笛音的韵律中,已注入他此际心胸的意念。天际之间,充斥着一片恨、悲、悔、忆的茫茫意境,那里还是一阙昔日的“潮生曲”,简直是风云变幻的“乾坤神曲”了。
  在笛音中,尚可领略张良此际强烈的恩念,他有太多的天机、人间、地脉三大道疑念,要向恩师黄石公拜询了.
  黄石公啊黄石公,您这一代玄机大师,可知您的嫡传弟子张良此际的心境?您将于何时与他会面?这一切,看来必须在下一部“剑啸中原”故事中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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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 剑啸中原

  第一章 匹夫之勇 难成大业
  风呼啸,夜迷茫,充满乾坤浩荡,天地苍茫意境的笛音,在充斥着腥风血雨的黄河之畔博浪沙龙王庙四周回荡。
  吹笛之人,正是行刺秦皇赢政不遂、反而惹起方圆三百里屠杀搜捕的张良。
  张良此时的心中充塞着一片恨、悲、悔、忆的意念,恨、悲、悔、忆思绪的极点便是迷茫,迷茫之极便即空灵,空灵的至极便是道家玄功中的“无为大巧”境界了。
  张良的根基深厚,悟性奇高,他的意念甫与“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意境相融,无为真气便勃然暴发,与他承自乾坤二老的乾坤真气相汇相辅相承,其内力之强,当世已罕逢敌手了。
  只见张良的“无为乾坤真气”贯于丹田,再入腹腔,挤压成丝,从嘴唇激射而出,直透碧玉笛的内腔,再反旋而出,登时化作一道强烈的笛声,疾射而出,直驰天际,再从九天而降,于四野回荡。
  张良此时真气充沛,劲力极强,千里传音,百里内外可闻,已轻易便达到了。否则,日后张良亦不能一曲便把楚军军心吹散了,这等无尚的功力,其实已在此时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张良的“玉笛神音”吹奏“潮生曲”,很快便抵达上阙的顶峰,势极雄豪。
  此时,笛谱本来应一转而入下阙的起首曲“泛音妙和韵”,但张良此时的心境一派空灵,充满对天机、人间、地脉三大道的悬疑,心念与意境合一,竟一转而为“乾卦曲”。
  但听绵绵的笛音中,竟隐潜“乾卦”的精义: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未来五十年的天机奥秘,竟隐含于清冽的笛音意境,令人乍闻便如遇千年奇秘,非要苦苦探究明白不可,功力深的尚可自拔,功力稍弱的即立陷险境,犹如置身于迷幻阵中,迷迷茫茫、恍恍惚惚,不死不休去拼命求索。
  龙王庙四周的秦兵,从领兵将到士卒,上下近千人,竞张目结舌,摇头摆脑,恍如苦吟的白痴秀才。
  张良却恍如不见亦不觉,因为此际他的心境亦已与“乾卦意象”合一了,他愈是始悟其中的天机奥秘,便愈发不能自控,非要进一步求索探究不可。“百尺竿头进一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意思,便是张良此际心境的写照。
  连始创人自己亦受其惑,由此可见张良悟创的“乾卦意象神曲”的厉害。
  而且若再沉迷下去,不必说近千秦兵无一可活,只怕就连张良自己亦必定耗尽真气,经脉尽断而亡!
  不幸张良根本不可自省,他已陷入修练武功最可怕的“走火入魔”绝境中了……
  就在此时,从百里外的天际间,忽然一声尖而强劲的琴音铿锵传来,竟似回应张良的笛音中的“乾卦疑念”似的。
  张良被琴音一震,他的笛音不由一抖,心念随即由笛音发送出去。“……潜龙勿用,潜龙乃地脉道中龙脉之谓也,但为甚么不可用?”
  笛音的意念发送出去,一阵琴音蓦地飞射而来,其中竟隐含了答案:“潜龙虽可称为地脉之龙,但潜龙亦有天龙、地龙、人龙之分;人龙者人间之龙,乃指英雄俊杰;地龙者乃大地之龙,可为将为帅为王,但尚不足一统天下,因其缺乏浩瀚乾坤之贵气也。而天龙则指已得浩瀚天机贵气之龙,行则雷,动则生风,风雷动,万物生,当主天下一统,生灵滋润,生机勃勃。是故虽乃潜龙,仍需区分天、地、人之别,其中唯有天龙可令天下一统,苍生滋润,而余皆不足用也。”
  琴音隐含的答案,张良瞬即领悟其中的精义,他发出的笛音传意道:“……那我明白了!目下虽则群雄躁动,但真正能一统天下者,却未现世,因此虽乃潜龙而不可用也……但见龙在田,或跃在渊二句又隐兆何意?”
  笛音传意飞送而出,百里外的琴音竟又回应道:“见龙在田,或跃在渊,二句乃指辨识天龙之艰辛也。龙在田即龙在野,在野之龙难辨天、地、人三大格;天龙间或深潜于渊,一朝跃起,便即天龙,其中又全凭慧眼辨别,此中所下的功夫,至为艰辛。”
  张良在飞射而来的琴音意境中,沉吟思索,他忽然霍然而悟,当世能透释如此天机奥秘,更能于百里之外,以琴音传意传送而来的人,除了他的恩师黄石公外,根本就难于寻出第二位了。“黄石公”三个字眼,甫在张良的意念中浮起,便有如醍醐灌顶,令他如沐春风,心神大振之下,笛音便不由传出他由衷的感慨心声道:“师傅啊师傅!张良甫离开师傅身边,独闯江湖,便惹出弥天大祸了!令千百无辜百姓死难,更断送了两位江湖隐侠乾坤二老的生命,这教张良如何心安?日后如何行走江湖……务请师傅现身训示。"
  张良心意以笛音传将出去,琴音稍一顿,立刻又传来慰抚之音道:“痴哉良儿!你目下厄困,正是你本命之劫也,此劫过后,你便可冲破运命玄关,犹如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往后自可一飞冲天,无往而不利矣?你还自伤自苦什么?”
  张良一听,又连忙以笛音传意道:“是,师傅,张良身负引渡天机逆转之重责,又岂可自困于迷局!但乾卦所示五十年天机之兆,尚有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之句,甚难参透。"琴音隐含笑意道:“良儿有甚迷惑之处?”
  张良以笛音传意道:“飞龙在天,意即乾坤终现天龙,其贵足可一统天下;但为甚卦象又示‘亢龙有悔’?以至‘群龙无首'?天下莫非又面临分崩离析,群雄竞逐之局吗?”
  琴音蓦地一振,意道:“不错,飞龙在天,乃指天龙现世之兆,其后一统天下,贵不可言,其中良儿亦必涉身其中,全力参与,不难明白其中隐含的天机奥秘。而‘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乃五十年天下大势之卦,隐示天下虽然一统,但‘飞龙在天’,却因‘亢’而行为激烈,终招‘有悔’,结果天下又面临另一场劫数,便即‘群龙无首’之象也。五十年天机大势,良儿已然参透,还疑虑什么?”
  张良被传意琴音猛地一震,不由疑虑尽消,心境豁然开朗,他的笛音从“乾卦曲”意境,忽地一转而回“潮生曲”的下阙,但听“泛音妙韵,倾洒疾射;狂风骤起,天昏地暗,暴雨倾泻,胆战心惊,云散雨收,惊魂甫定,余音袅袅,绵绵如水,逝者如斯……”
  张良此际展示的笛音境界,已几可与当年的九天玄女并驾齐驱了。
  就在此时,飞送而至的琴音亦一转,顿显浩渺苍茫,一片“高山流水”的意境,充斥天宇之间。
  原来百里外以琴音传意的,果然是张良的师傅黄石公。
  黄石公与李铁拐、孟姜女,一路东来欲与张良会合。
  两天前,黄石公三人正踏入原韩国地域的葛仙庄中寻一顿吃喝。葛仙庄距当时张良潜伏的博浪沙达千里以上,忽地一阵寒风呼啸而至,把葛仙庄外边树上的三只鸟儿惊飞而去。
  孟姜女一见,不由格格一笑道:“石公大哥,三只黄雀被寒风惊飞,乃主何朕兆?”
  李铁拐一听大笑道:“你这女娃,何太痴也?所谓黄雀在傍,螳螂在后,乃主必有奇祸发生了!”
  孟姜女笑道:“什么奇祸?四周风平浪静,铁拐叔叔莫胡说八道好吗?”
  黄石公微一沉吟,袖占一课,却得“易经”之“临卦”,曰: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空。
  黄石公不由叹了口气,轻声道:“不好!良儿可能有祸,铁拐兄不幸而言中了!”
  孟姜女吃了一惊,忙道:“张良有甚祸事啦?”
  黄石公道:“此乃张良本命之劫也,他的本命如昔日的孙膑一般,必先应本命之劫,方可于人生大道上无往而不利;又临卦之凶兆主于八月所生,目下恰是八月秋深,则张良之劫必不远矣!”
  黄石公说罢,也不理李铁拐和孟姜女半信半疑,匆匆在葛仙庄用了午膳,便展开绝世轻功,风驰电掣的向刚才寒风吹来的东南方向疾射。李铁拐、孟姜女亦急欲知道究竟,无奈只好三人这一路飞驰而去,眨眼便飞越数百里路,不消一日一夜,便已抵达定邑镇了。
  定邑镇距黄河尚有百里,直到此时,仍未发现张良的任何踪迹,三人在定邑镇略事歇停,又出镇向东南面而去。刚抵达镇外的一座山丘,黄石公的脚步蓦地一顿,神色一阵诧异,也不知他发现了什么怪事。
  孟姜女眼见不但黄石公顿住身形,李铁拐也侧着耳朵,不言不动,就似呆了,心中不由一阵惊疑,忍不住叫道:“石公大哥!又发现什么祸兆了?”
  黄石公一听,问非所答的喃喃道:“祸兆已然发生,张良的本命之劫亦已应验,可惜他的意志正受本命劫数考验,他是否可以一步跨越此运命之关,从此无往而不利,便全凭此关键时黄石公说着,忽然向孟姜女伸手一招,孟姜女身上的“玄铁琴”,便转到黄石公手上了。黄石公猛一吸气,内力贯于指尖,向玄铁琴琴弦弹去。
  玄铁琴原为仙琴老人琴高之物,他慨赠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又转赠黄石公,绝非等闲之物,乃以玄铁所制,通体乌黑,坚韧非常,非有极深内力,绝难弹出其隐潜神韵。孟姜女虽乃“虎啸龙吟狮吼”龙脉之女,又得黄石公的真传,但功力所限,亦仅能抵达声响叶落的境界而已。
  但黄石公的功力,几经苦练,此时足与其师九天玄女并驾齐驱了,因此在他的指下,“玄铁琴”自然不同凡响,神韵尽显。
  黄石公这一指弹下,但听一声如天外飞虹的琴音响起,令人心弦一震,功力高深如李铁拐,亦不禁身形一晃,暗道:石公老弟不鸣则已,一鸣果然惊人!
  李铁拐转眼一瞧,孟姜女却神色不变,浑如不觉似的。李铁拐不由大叫惭愧,暗道:老黑拐今时今日怎的?竞连一位初涉江湖的女娃儿亦不如了。
  李铁拐一时迷惑,并没想到孟姜女乃“虎啸龙吟狮吼”龙脉之女,她的心意合一境界,可以震倒长城,何况区区琴音怎可以令她震荡了?但虽然如此,孟姜女却难明白此时此刻黄石公忽然雅兴大发,猛弹玄铁琴的用意。
  因为黄石公此时所弹的,并非“高山流水”的意境,而是藉琴音百里传送“乾卦”五十年天机之兆。而孟姜女因功力所限,尚未达能听百里外笛音的境界,不知张良的笛音传至,因此也就甚难明白黄石公此际弹琴的用意了。
  但李铁拐却已察觉有笛音如“天外飞虹”般传来,那笛音又分明是九天玄女曾用以吹奏的碧玉笛所发,他的功力深湛,微一沉吟,亦已知笛音乃九天玄女门下一脉所发,而九天玄女门下一脉,除了黄石公、张良外,他已断定决无第三者了。黄石公就在他身边,因此吹笛之人,必定是独闯江湖寻碧玉笛的张良无疑。
  李铁拐豁然而悟,心中释然,再无疑惑,琴音乍起,虽然令他心弦一抖,但随即泰然无恙了。
  因为黄石公此时的琴音意境,已非“高山流水”的意境,而是天下五十年大势的奥秘,此等博大精深的意境,只会令人心黄石公于琴音中详释“乾卦”五十年天机奥秘后,又从传来的笛音中确证,张良已因祸得福,不但功力大增,他的“玉笛神功”所达的境界,已几可与他的师祖九天玄女并驾齐驱了,而因此他的“九天秘笈”绝学亦突飞猛进,短短一两年的历练,便从“迷惑”的玄关,一跃而抵“彻悟”的境界了。
  黄石公心中欣然,他指下的琴音意境亦霍然而入“高山流水”的浩瀚神韵。
  但听琴音忽转,一派浩渺苍茫,集天地之浩浩,舒不尽茫茫的情操,横越千山,驰跃万水;千古绝代,纵横万里,上穷碧落,下抵黄泉,天地一片天虹绝响。
  李铁拐原本泰然自得,并不受琴音所惑,但琴音意境甫转“高山流水”,连他亦有点把持不住,他情不自禁,难于自控,心灵犹如天马行空,竟纵横驰骋起来。
  孟姜女虽然功力稍弱,但她已得黄石公琴笛的真传,因此乍闻黄石公亲自弹奏,心中充满对黄石公的热烈崇拜,却没有半点迷惑,因此便神色欣然,并无半点异状。
  李铁拐心念驰骋之下,竟着了“高山流水”空灵的形相,他忽然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当真千古绝唱……前不见古人兮,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兮,独沧然而涕下……乾坤万代,天地山河,什么群雄争逐,一统江山,竞皇争帝,不外是过眼云烟而巳,怎及得我玄门之道?可与天地同俦……”
  就在李铁拐心中充满“空灵”,几欲立刻撒手尘寰,遁迹深山之际,琴音的意境却又一转,而充满呼邀招唤的人间挚意。李铁拐心神一振,随即酒瘾大作,竞欲立刻痛饮九十九瓶千年佳酿,而与天地同醉……李铁拐霍地一惊,暗道:若撤手尘寰,遁迹深山,这千年佳酿便与老黑拐无缘了,酒瘾急发之下,岂非生不如死?看来做这人间酒仙,比那空灵无欲的天仙美妙多了。
  李铁拐陷于空灵绝世的心绪,被突转的“招唤呼邀的人间挚意”一振,不由精神一振,重复清明,一如昔日的李铁拐,甘做人间的美酒之仙。
  原来黄石公此时的琴音,果然已发出呼唤邀会之意,因为他从张良的笛音意境中确证,张良的本命之劫已然应验,日后便是他身负引渡天机逆转重责之时了。因此黄石公决定,是与张良会合的时机了。
  黄石公主意已定,便决然以琴音百里传意,着张良速速跳出本命之劫的羁绊,前来此地与他会面。
  在博浪沙龙王庙吹奏碧玉笛的张良,从百里飞送的琴音意境,尽悟“乾卦”隐示的五十年天机大势,对暴秦的运命,已可确判,因而心胸一宽,受困于博浪沙挫折的悲、恨、怨、悔心境,因此而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洞悉天机跃跃欲试的振就在此际,张良又忽从黄石公传送的琴音意境中,领悟师傅有呼唤相聚之意,张良更感兴奋,他蓦地原地一跃而起,也不理龙王庙已成白痴的近千秦兵,循声辨音,向前疾掠而去。他的身形如光似电,功力之高,轻功之妙,与年前的张良相较,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张良此刻身负“九天秘笈”的绝学,更具“无为”与“乾卦”两大神功的融汇,而且乃承荫“雪中仙座”大龙脉的嫡裔血脉,他在短短数年的奇遇,等闲人只怕轮回十世八世也未必有此福缘。
  张良风驰电掣,向琴音传来的方向疾掠,他一身白衣白袍,于夜色中犹如在乾坤中闪划而过的天星。
  不消一个时辰,张良竞已掠行百里,形如白光闪灼的天星,呼地降临于葛仙庄外二里的山丘之上。
  孟姜女一见,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英姿勃勃的青年人,竟是年前貌若女子的弱质书生张良了!她又惊又喜,不由目瞪口呆的喃喃道:“张良啊张良……你此刻的武功,几可与石公大哥并驾齐驱了!老天爷!你这一去年余,到底碰上什么天大的奇缘了?”
  李铁拐一见,却仅略一怔,随即啊呵一笑道:“怪道石公老弟说,你张良只须应了本命之劫,从此便无往而不利矣!就凭如今的内力轻功啊,天下之大,只怕也没有人敢于欺负你了……
  而且你身形之美妙,的确不愧为雪中仙座龙脉之子……乖乖,普天下一等一的奇遇,只怕均集于你一人身上矣!”
  张良不及答话,却先向黄石公拜道:“徒儿张良,拜见师傅!别后年余,师傅可平安吗?”张良恋师之情,竞溢于言表,他对师傅的惊世绝学,因已彻悟而更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与师长伴,以尽数领悟他的“乾坤秘学”及绝顶本事。
  黄石公欣然一笑,伸手向张良一招,轻声道:“良儿不必多礼,吾门中人,于俗世礼节并不拘泥。"张良但感一股柔力疾飘而来,把他升托而起,心知此乃师傅试他的武功进境。张良此时气纳“乾坤二老”的毕生功力,乾坤两大功力又与“无为神功”相汇,而成“无为乾坤神功”,内力之强,已几可与师傅黄石公并驾齐驱了。因此黄石公相试的柔力甫一触体,张良的内力立生感应,竟欲与黄石公的柔力相抗。
  黄石公的功力已达通玄之境,随心而发,收控自如,他以“无为神功”心法发出柔力,果然欲一试张良武功进境到底达到何种地步,但柔力与张良的护体真气一触之下,立生抗拒反弹,其反击力之强竟出乎黄石公的意料之外。
  黄石公发出的柔力,纯属“无为神功”的内功心法,假如张良的内力仍为“无为神功”心法,则无论他进境如何神速,功力如何深厚,均会与黄石公的“以柔制刚”融化,而融化过程的长短,便又判断张良的武功进境强弱。
  不料甫触之下,张良体内护体真气反击力之强,不但没被黄石公的柔力融化,反而汹涌而出,大有乘柔而强的傲然气势,黄石公不由微吃一惊,暗道:良儿体内真气为何如此古怪?已非纯“无为真气”了!若自己的功力未达收发自如的境界,自己的“无为真气”柔力若遇硬力反击,便立刻由柔转刚,“坚则毁,锐则挫,不为任何强力所屈,反而彼强自更刚”,此乃“无为真气”的精妙之处,如此一来,师徒两人,便势必变成以内力相拼的可怕局面了……黄石公吃惊之下,便蓦地把内功心法从柔转为旋,“无为神功”心法的“旋”字诀,是任何刚猛内力难于抗拒的。张良正不知所措之际,身躯突感一晃,随即内息亦莫名其妙的旋转起来,这一旋之下,他体内潜藏的强大“乾坤真气”,便逆乱起来,再也难于发挥反击力,张良的身子也随即被一股从黄石公伸手一招,发出柔力,相试张良的武功进境,到张良体内的护体真气反击,而黄石公发出的内力又由柔转旋,张良内息立刻逆乱,内力犹如尽失,被升托而起,过程虽然复杂神奇,但在旁人的眼中,仅是光划火闪的霎间之事。
  孟姜女功力所限,根本毫不察觉,李铁拐功力通玄,却已瞧出其中的奥秘,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暗道:石公老弟当真返老还童,竟与徒弟玩起互斗内力的把戏来了!
  张良却有点不知所措,他并不知刚才的凶险万状,若黄石公的功力稍弱,未能收控自如,在他强大的“无为神功”相激相斗之下,张良便有更强的内力,亦必被“无为神功”震断经脉而亡。
  黄石公此时目注张良,肃然道:“良儿的内息奇特,已非纯正的无为心法,为甚有此异象发生?”
  张良起初迷惑的摇摇头,表示并不知其中的因由,后来忆起“乾坤二老”曾令他燥热难挡,以至昏倒,心道:莫非其中有甚古怪吗?
  张良于是便把当日他如何遇见先祖的师傅“乾坤二老”,在博浪沙上玩棋子;然后便有密谋刺杀秦始皇之事发生了;可惜一击不中,被秦兵疯狂追杀,走投无路之下,“乾坤二老”把他弄昏,自行出去舍身就义,两人的尸身被带返咸阳枭首示众;以及秦兵“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漏一个”的惨酷搜捕;到自己忍不住挺身相救龙王庙的无辜百姓,在纠缠中,竟在破碎的龙王神像腹中,寻获师伯钟离春当年遗下的碧玉笛……等曲折经过一一向黄石公说了。
  “师傅……良儿一时失策,闯下弥天大祸,令万千百姓惨死,实罪无可恕啊!”末了张良痛心疾首的感叹道。
  李铁拐、孟姜女此时亦被张良和“乾坤二老”壮烈之举,弄得耸然动容。
  孟姜女听说秦始皇下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漏一人”,俏脸不由气得通红,尖声怒道:“秦始皇这暴君,视天下苍生简直连草芥也不如!”
  李铁拐亦恨恨的咬牙道:“张良你这小子干得好!虽功亏一篑,也给暴君一个教训,天下豪杰绝不容他这独夫民贼!好,很好!”
  黄石公听罢,神色从容,无愠无怒,因为一切似乎均在他的意料中了,他微一沉吟,便对张良道:“乾坤二老乃江湖隐士,两人为助你先祖了却复仇心愿,不惜舍身成仁,其勇虽然可嘉,但亦流于鲁莽而行,因一击不成,必更惹秦始皇暴性勃发,天下势将更见血腥。但乾坤二老在关键时刻,似已醒悟此点,因此两人把毕生功力传授于你,用的乃是速成的移功大法,直接把内力输入你的体内,然后再从容就义。显然乾坤二老巳把消灭暴君、暴政的希望,寄托在良儿你的身上了,这便是你的内力突飞猛进的因由也。”
  张良一听,登时霍然而悟道:“怪道当时我忽感燥热难挡,便昏过去,到醒来时,便感泽身真气充盈,大有不泄不快之感,原来两位师祖竞为保存张良的生命,不但把毕生功力传输于我,更舍身就义,目的乃为保存张良的生命……天啊天,天下人待张良恩重如山,张良若不为天下人效力,那便当真猪狗不如了!”
  黄石公欣然一笑,他深知张良所发乃肺腑之言,而由此足证,他应验本命之劫后,其运命已与天下苍生密不可分,而因此引渡天机逆转的重责,已必可胜任矣!
  九天玄女和黄石公师徒二人,在数十年中,为拯救天下苍生,铲除暴秦,催发天机之再度逆转,已暗中伏下无数玄机,其中包括嵩山太阳、少阳两峰的姓陈猛鹫穴,姓吴的鹰扬穴;原鲁国沛县昭阳湖畔泽山之巅的姓刘紫龙蟠龙穴;秦都咸阳南郊阿房宫、骊山之间的项氏雄狮穴;以至为震断秦国的长城龙脉而布下的孟姜女虎啸龙吟狮吼穴,均为九天玄女和黄石公师徒二人呕心沥血之精妙杰作。
  但正如九天玄女寄于厚望的嵩山石幔峰黄石龙脉,荫生一代玄机大师黄石公一样,黄石公毕生的心血杰作,便是太乙山冰洞张氏的“雪中仙座大龙穴”,荫生的引渡玄机逆转奇才张良了。
  此际黄石公眼见张良的本命,已终于与天机运势融汇一体,而但凡与天机运势融汇一体的世人运命,必能无往而不利,天机运势即其运命,其运命亦即天机运势之运行轨迹,一切均顺势而行,既然如此,岂有不可逾越的大阻滞?
  黄石公此时已终可下此判断,他心中的欣慰,比千辛万苦寻获大地龙脉更热烈十分!因为黄石公对师门绝学“九天秘笈”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他自然深知,“人间道”中,便有“天机不如地力,地力不如人才”的论述,而由此足证,与“天机、地力”相辅相承的“人才”难得也!
  黄石公于短短霎间,便以师门绝学,印证了目下的天机大势,以及引渡天机逆转的奇才张良的运命,他已再无疑虑,便决然的对张良道:“良儿!你目下的本命运势,已与天机大势融汇一体,亦即已届你为引渡天机大势再度逆转尽全力之时矣!日后不管身处何时何地,均可以你所学,尽展其长,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天下苍生一尽棉力!此亦即师傅于你的厚望重托!”
  张良一听,忙肃然道:“是!师傅!张良谨记师傅教诲张良话音未落,就在此时,山丘西面的极远处的高点,突然有两道赤红色的烟云腾空而起,其光如闪电,把西面半边天孟姜女眼尖心快,一见便嚷叫道:“快看!西面甚么地方发生甚么异兆了?”
  黄石公、李铁拐、张良等三人,内力均比孟姜女强,因此西面的异象也早就落入眼中。
  李铁拐数十年游历天下,对天下的地形大势了如指掌,他略一计算方位,再微一沉吟,便断然道:“赤云腾升之高点,按西面地形计算,必乃黄河之南嵩山无疑!嵩山乃千古名山,又为中华大地之中,号称中岳,如今赤云突升,必有异事发生了!”
  孟姜女一听,急道:“铁拐叔叔!到底是甚异兆?”
  李铁拐沉吟道:“这个异兆吗,便即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孟姜女见李铁拐欲言又止,忙道:“这个不寻常之事,到底是甚么事?”
  李铁拐拼命的思索,但到底并不精于天机之学,只好道:“这个不寻常的事,便即事涉天下的大事……极为重要!”
  孟姜女绝不放松,又接口道:“这个事涉天下,极为重要的李铁拐一听,不由狠狠的一拍大肚皮,苦笑道:“哎呀我的孟姑娘!你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明放着一代玄机大师在你眼前,你怎不问他?反而向老黑拐苦苦相逼?”
  此时黄石公神色凝重,似已从西面突升的赤红烟云察觉了什么重大玄机,却不说破,反而目注张良,轻声道:“异象已生,良儿可瞧出其中的奥秘吗?”
  李铁拐和孟姜女一听,均知黄石公趁机考究张良的玄机学识,便不约而同地盯着张良,看他如何对答。
  张良自小精习天文地理,天下形势,只须细加辨察方位,便可知其位置及来历,因此他向赤烟云处凝神细视,略一会,便朗声道:“赤烟起自中岳嵩山,又嵩山位处天下之中,因此赤烟所兆之事,必事关天下大势;再者赤者红也,红即血色,隐暴烈杀戮之意,赤烟起处,乃主中原大地,已爆发血腥杀戮之气矣!但此血腥杀戮之气,是否有利于天下苍生,张良未敢遂下判断。”
  黄石公一听,点点头,道:“不错,此乃血腥杀戮之气,且为二道,按所升方位细辨,则其腾升之位,必在嵩山太阳、少阳两峰之中,太阳峰乃陈氏之猛鹫龙穴,少阳峰乃吴氏之鹰扬龙穴,据师傅九天玄女所训示,此两大龙穴均其当年为促天机逆转预伏,两大龙穴当日落成之时,有百万生灵冤孽之气,与其龙气汇聚,日后发旺,其龙气即一变而成‘血煞龙气’,其威力非同小可,足令天下震动,由此而启动天机大势逆转,亦足以动摇暴秦的根基,暴秦一统天下的天机大势,亦因此而再度逆转。综而论之,则嵩山太阳、少阳两峰,陈、吴两氏龙脉血腥龙气冒发之日,便即天机逆转,天下大乱之始也!”
  二
  张良道:“师傅不是曾论断道,战乱即劫数,于天下苍生损害甚烈吗?然则此血腥龙气爆发之日,于天下苍生孰害孰利?”
  黄石公道:“祸中福所伏,福中祸所倚;不经大乱,何来大治?暴秦不灭,天下苍生岂得安宁?是故天机逆转引致天下杀戮,貌似有害于天下苍生,实质可为天下带来数百年太平。祸殃短暂,福祉绵绵,孰害孰利,岂非一目了然吗?”
  黄石公论析时,西面嵩山方向那二道赤色烟云,腾空直上,悬于天际,忽地一阵急速抖旋,如天虹般横越天际,向东面射去,划过天际,再一沉而降,所降之地登时冲起一团如血之光,鲜红滴滴,如血流淌,可怕之极。
  黄石公一见,立即向张良道:“赤云沉降之地,便是天机逆转启动之处!良儿可算出那是什么地方吗?”
  张良自小精习天文地理,此际又身负师门九天秘笈绝学,他悟性奇高,微一沉吟,便断然道:“天际一尺,地上一里;赤云于天际东移数十丈,则其沉降之地,必在东面数百里外之地矣!”
  张良一顿,又神色凝重的询道:“师傅既断定天机之逆转巳然启动,则我辈中人将如何处之?”
  黄石公默默沉吟不语,似在苦思天机大势演行之轨迹,好一会,方断然道:“天机逆转已然启动,而且当今朝廷亦必将剧变!若黄石公所料不差,则秦始皇赢政之本命运行至煞关廷射决不可逾越。”
  李铁拐一听,解恨似的怪笑一声,插口道:“廷尉煞关位于何年?若再长,便便宜赢政这小子了!”
  张良接口道:“据晚辈所知,按九天秘笈之人间道所断,‘廷尉’乃主行年五十,若此煞关难越,则五十藏便是赢政寿终正寝之期!”
  黄石公一听,微一点头道:“良儿所言不差,秦皇赢政果然巳届暴毙之期,因其本命煞关廷尉决难逾越!此其本命所然,亦因其暴戾所惹煞气太重之故也!目下天机逆转之势已然启动,再加秦朝内部剧变,其护国运龙脉长城已被孟姜女的虎啸龙吟狮吼穴所震断,则其倾覆之期已不远了!我辈中人,于此剧变之时,只怕已难安逸静处矣!”
  李铁拐一听,知有大热闹将至,不由大喜跃跃欲试道:“好啊!好之极了!石公兄弟有甚打算?”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天机逆转启动之地已现,不可不前去实地观察!但按秦皇赢政之本命,距其煞关廷尉尚有半年,而其本命遇煞之时,便是天下剧变之期,因此我等亦好趁此短暂空闲之机,缓缓东行,伺机再作定夺便了!”
  黄石公既拿定主意,李铁拐但有热闹美酒,便决无异议,孟姜女的女儿家心眼,已牢附于黄石公的身上,黄石公的主意便即她的打算,自然并无话说。而张良凭其悟性,亦已洞悉天机演变之势,对师傅此等顺势之意,又岂会有所畏疑!因此三人更无二话,当下即随黄石公一道,乘夜进发,向东南赤云沉降秦皇赢政,因博浪沙遇张良和“乾坤二老”之袭,几乎一命鸣呼,若非他的姬妾胡姬精于风鉴之术,从“寒风至、琴弦断”的异兆中,识破秦皇赢政本命之劫,秦皇才布下迷幻局,令张良等人的大铁锥误中副车,一名美姬做了秦始皇的替死鬼,秦始皇必定已生命不保。
  秦始皇虽然在现场捕获“乾坤二老”的尸身,下令运返威阳枭首示众,但仍不解恨,其性一发更为暴烈而不可收拾。他下令尽迁天下富豪至咸阳,以绝天下持异议之士的财路;搜刮天下兵器,但凡带金属之物,均一扫而空,甚至连铁铲、铁锅、铁笔等民生用具,亦不能幸免,一律被收缴,并用以铸造十二金人,镇慑天下,断了天下任何兵器来源;更焚书坑儒,视天下文化如粪土,独以秦暴戾文化为尊,一时间,天下陷入一种昏天黑地的可怕局面中。
  世人因此而批评张良在博浪沙刺杀秦始皇之举,乃促其性更为暴虐,令天下更受其荼毒,不过,却因张良此举,促成秦始皇的煞气爆发,他虽然费尽心机,企图永保国运,但其煞气之重,不但令他夭折短寿,甚至连秦朝的国运根基亦大大动摇,加速覆亡的命运,因此张良此举孰害孰利,后世亦一直评说不巡。此次出巡的方向是东南地域,随行的有丞相李斯、太监赵高、小儿子胡亥等。
  秦始皇的出巡大军,由咸阳出武关至云梦,再沿长江东下,经丹阳到钱塘,又改海路北上到琅邪,取道临淄西归。行至平原津(即今山东平原县)突患重病,群医束手无策,秦始皇自知已大限难逃,令赵高写信给北方蒙恬军中的太子扶苏,着他赶返咸阳赴丧,并接皇位。但此信尚未及送出,于七月丙寅日,秦始皇这一代暴君,便暴亡于沙丘平台(即今河北巨鹿东南)了。
  秦始皇的小儿子胡亥,与太监赵高、丞相李斯密谋,篡改了秦始皇给太子扶苏的信,发动沙丘之变,扶持胡亥为秦皇帝,秦二世胡亥,比秦始皇更为昏庸残暴,在他继位的短短数月中,天下百姓的负担,竟比秦始皇更沉重三十倍!不但男丁被征徭役,连妇人亦需征役,天下苍生,简直如处身火海了。
  据说秦始皇的太子扶苏,比其父其弟贤明,但偏偏却被胡亥继位,否则秦朝或许尚可苟延,但秦朝落在胡亥手上,当真是火上加油,唯一的结果只能是加速其覆亡了。世事的演变充满玄妙,或者这便是天机大势轨迹的奥秘,而当时能透识此天机奥秘的,唯一代玄机大师黄石公,以及他的嫡传弟子张良二秦二世胡亥继位不到数月,徵调一批贫民到戍边渔阳(即今河北密云)。这一批出征的贫民中,便有九天玄女替其祖辈堪点墓穴于嵩山太阳、少阳两峰,其中太阳峰猛鹫穴的陈氏后人陈胜,少阳峰鹰扬穴的吴氏后人吴广。而这批贫民出征戌边的目的地,途中便恰恰经过黄石公预测的赤云沉降之地蕲县大泽乡(即今安徽宿县东南西寺坡)。其中的玄妙之处,当真神鬼莫测。
  陈胜、吴广这一批出征戍边的贫民,一路行至蕲县大泽乡,恰好遇上连日暴雨,山洪爆发,寸步难行,眼看已过到达戍边之期。而按秦朝的暴律,误了日期便是杀头的死罪。
  陈胜与吴广小时即为好友,此时便暗地与吴广商议脱身之计。
  吴广道:“眼下情势,便算随军赶到渔阳,亦难逃一死,不如弃众潜逃,或可保有生命也!”
  陈胜沉吟道:“你我或可逃亡,但秦律连座,我等一逃,家中老少必无一幸免,惨作替死冤鬼,却更惨酷!”
  。吴广一听,登时醒悟家中尚有父母弟妹,心道:自己若一逃亡,彼等必死无疑,自己独自逃生,又有甚么意思?而且自己亦未必可以逃脱秦兵的搜捕,如此一想,心下不由凉了半截,绝望的喃喃道:“逃又绝,不逃又绝,却如之何也?”
  陈胜心中热血沸腾,不知为甚么,他近月来总觉心潮激荡,难以压抑,此时不由心血聚涌,慨然道:“如今逃亡死,不逃亦死,反亦死,等待亦死;死死死死!不如拼掉一条生命,为天吴广一听,不由猛吃一惊,忙道:“这为天下百姓出一口气是甚么意思?”
  陈胜胸怀比吴广激烈,他恨恨的对吴广道:“天下苦秦久矣!吾闻当今皇上乃小儿子也,不当立,当立者乃太子扶苏,秦二世胡亥竞篡朝夺位,杀害扶苏自立为帝,天下均知扶苏之贤,而未知其死,吾等若以太子扶苏之名为号召,起兵反秦,天下必响应甚众也!”
  吴广当时一阵犹豫,未敢遂下决断。
  这天晚上,戌卒因饥饿无食,向渔民买鱼填腹。戍卒剖开鱼腹,忽然掉出一块丝布,丝布上有“陈胜王”三个字样,戍卒当下大为哄动,一传二,二传四,不消片刻,近千戍卒皆知鱼腹内藏了惊人异兆。
  当晚深夜,正当近千戍卒议论纷纷之际,近处的荒庙之中,忽地传来狐狸的嗥叫声,其声尖厉激烈,渐而化成一个惊人的音调——“陈胜王、大楚兴”!
  这惊人的音调在荒庙四周回荡不息,所有的戍卒均清楚的听到了。大泽乡方圆数十里,但有戍卒聚集的地方,均大为哄动,人心思变,人人心中均认为道:“先有鱼腹内藏‘陈胜王’异兆,再有狐叫‘大楚兴、陈胜王’,狐狸乃通灵之物,它既有此兆,那‘陈胜’便必大有来历了!”
  人心如此,此时便只差有人振臂一呼了。
  当下吴广见人心均向陈胜,心道:此举或可成事,起码比坐以待毙强多了,于是他与陈胜约定,决于第二天一早起事。
  第二天清晨,吴广于押送监军用早膳之机,用石头把他砸死,然后对蜂涌而至的戍兵振臂一呼道:“如今进亦死,退亦死,不如挺身一搏,伐无道,诛暴秦,为天下百姓寻一生路!”吴广说罢,手举被他击毙的秦监军用的兵器,厉声道:“有不愿者任由逃走,有向朝廷泄密者当如此监军!”
  众戌卒明知已无生路,人心思变,今又见吴广神勇,皆大声喊道:“逃亦死,不逃亦死,不如反了!我等皆愿听从陈胜王、吴壮士吩咐!伐无道,诛暴秦,决无异志!”
  陈胜、吴广一听大喜,于是斩木为兵器,以竹竿为战旗,在大泽乡首先竖起反秦的英勇大旗。
  陈胜又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下令起义军向就近的秦国府县发起进攻。
  起义军首先攻克蕲县,缴获了大批兵器粮草,更有大批已无活路的贫民百姓投奔,短短十数日间,陈胜、吴广便已聚兵近十万人了。
  为扩大声势,陈胜、吴广又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攻打蕲县以东之地,一路由陈胜、吴广率领,向西推进。
  陈胜、吴广的大军,很快便攻陷了原属楚国的大片土地,并一举攻克原楚国重地陈县(即今河南淮阳)。
  各地前来依附者甚众,到攻陷陈县重镇时,陈、吴的大军已发展到兵力十万,战车近千,骑兵近万的浩荡大军了。
  而当时秦国由于四面为敌,占去大半兵力,留守国内的尚不足十万,由此可见陈、吴大军的发展规模,也足证灭秦响应之众。
  陈胜在攻克陈县重镇后,便自立为王,号张楚(张大楚国之意),而封吴广为“假王”(即代表陈王之意)。
  一时间声势大振,天下云集响应,往往一日有数千人自携粮草前来投入张楚大军,而原六国的贵族、官吏、游侠等人物,甚至儒生孔鲋,亦投效张楚王国旗下。
  就在此时,黄石公、张良师徒,以及李铁拐、孟姜女等四人,亦已抵达张楚王国的重地陈县了。但见反秦的大旗林立,兵多将勇,军心振奋,声势甚为浩大。
  黄石公等四人,三男一女,一老一中二小,神态各异。李铁拐又黑又丑,拄着根比他的容貌更丑更黑的黑铁拐,又颠着个大肚子,犹如从地狱中钻出来的大乞丐。
  丑者极丑,但美者也极美,不但那青年男子貌若女子,那真正的少女更加天仙婀娜,而那中年男子却非僧非道非神非仙,因为他的身上充盈着一派令人迷惑的空灵神韵。
  这四人居然很容易便进入陈县这座原楚国的都城,不过城中的大旗巳改为“张楚”了。街上到处是身背粮草,前来投奔“张楚王国”陈胜王的民众,因此黄石公等四人进入陈县城,仅被守城的兵卒询问几句,听说是来谒见张楚王,便大表欢迎,任四人施施然而进。
  黄石公进城后,向路人略一打听,便知张楚王原来是姓陈名胜,张楚的假王姓吴名广,两人均为原楚国子民,而且两人是同乡,均原居于阳城(即今河南登封)。
  黄石公一听,尚未有所表示,李铁拐已猛然忆起当日的九天玄女,于嵩山太阳、少阳两峰,为陈登、吴田二姓人堪点猛鹫穴、鹰扬穴的事,不由暗吃一惊,向黄石公悄声道:“若石公兄弟事先所判不差,又若目下据城为王的陈胜、吴广,乃当日的陈登、吴田后裔,这便果然是那血煞龙脉爆发大旺了……老天爷,这血煞龙脉甫一旺发,便如此惊天动地吗?”
  黄石公微笑不答,却向张良道:“良儿对此如何判断?”
  张良微一沉吟,便道:“师傅历来教诲,本门绝学,贵在穷究根底,因此张良以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未实际与陈、吴两人面晤,一切尚不宜遂下判断,未知师傅以为张良说得对吗?”
  黄石公一听,欣然一笑道:“很好,那便试试一闯王府吧!”四人施施然,一路向陈胜吴广王府而来。陈胜王府设在原楚国的王宫中,其禁卫比之城门竞森严多了。
  幸而黄石公、孟姜女、张良三人,随身从不带兵器,倒少了一番盘查的功夫。但李铁拐的黑铁拐杖,却甚惹起疑惑,张楚王府的卫兵盯着李铁拐道:“你这根拐杖不准带进王府!”
  李铁拐奇道:“为甚么?”
  王府卫兵道:“你这根拐杖是铁造的,但凡铁造的东西皆可作为兵器,张楚王有令,进王府谒见者,一律不得携带兵器,因此须得把拐杖留下了,方可进去。”
  李铁拐不由又好笑又气恼,怪笑一声道:“你不见老子是跛子吗?缺了这根拐杖,教老子如何进去?如果你认定这是兵器,你不妨拿它玩两招给老子看看!”
  那王府卫兵一听,自恃有几分劲力,果然傲然的道:“我乃王府禁卫头领,你这根拐杖又岂放在我眼内!”
  这王府禁卫头目,说罢向黑铁拐拐杖伸手一抄,满以为一下子便可以轻易拿上手中,不料他伸手一抄之下,李铁拐故意把手一松,李铁拐的重量,一下子便落在禁卫头目的手上,但见他惊叫一声,并非他抄起黑铁拐杖,而是黑铁拐杖把他拖落禁卫头目在地上拼命挣扎,但黑铁拐杖却欲移不动,禁卫头目挣得满头大汗,竟难移分毫,其状便有如蜻蜓撼大石似的黄石公见状不由一笑,他知此乃李铁拐已把“铁拐神功”内力隔空注入黑铁拐中,黑铁拐本就沉重,再加李铁拐的内力镇压,力度便达千斤以上,这名张楚王府的禁卫头目,又如何挣扎得动?
  黄石公不想惹事,亦不想令禁卫头目下不了台,他忽然伸指向禁卫头目的手腕一点,一道无为真气已输入禁卫头目的合谷穴,他登时但觉黑铁拐杖一轻,竞便一提而起。但当他站稳时,手腕忽来的力度却稍纵即逝,那黑铁拐杖又呼地脱手而飞,竞重回李铁拐的手上了。
  到此时,禁卫头目再囊,也明白在他面前的,是江湖中的一等一的隐侠高手一类的人物了,他倒也爽快,眼见李铁拐等人功夫了得,神力惊人,便忽然向李铁拐等人大声道:“好!你等四人可以进去了!”
  黄石公也不理会,领先而进,张良和孟姜女亦随后跟进。李铁拐走近禁卫头目的身边,却忍不住悄声笑道:“喂!你这小子怎的前倨后恭了?”
  那禁卫头目陪笑道:“张楚王陈胜虽然有令,不准携兵器而进,但拐杖果然并非兵器,自然可以携而进之啦!况且我小子技不如人,力所不速,便欲阻止也阻止不了,无奈只好权把铁器当木拐了!刚才多有冒犯,尚望莫怪,日后多多提携。"李铁拐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道:“老黑拐不怪你便了,却如何把你提携?”
  那禁卫头目陪笑道:“张楚王陈胜目下正是用人之际,壮士有此神力,必获重用,说不定挣个将军当当,日后小子便在你手下,你欲提携,自然轻而易举啦!”
  李铁拐一听,心道:这张楚王国之兵,大事尚未足成,便先谋位谋利,他日必因此争斗激烈,反秦大业,未成便先自毁阵脚了,他心中对陈胜的军队,顿生反感,因而并无不悦之色道:“不错!不错!人人均欲向上,他日必因此得到提携了!”
  李铁拐说罢,也不理禁卫头目满脸迷惑,呆了似的,管自尾随黄石公等,大步走进张楚王陈胜的府邸。
  张楚王府内的陈胜,假王吴广,两人正在府内商议军机大事,忽有禁卫报说,外面有四人,自称江湖游士,求见陈王、吴王。
  陈胜一听,果然真是求人才之际,便传令带四人进大堂相见。吴广听说四人中有神力惊人之士,大感兴趣,也跟随陈胜一道出大堂接见。
  黄石公等四人被卫兵带了进来,只见大堂之上,设有高案,高案后面,坐了一位身材甚伟岸之人,但见他身长八尺余,大头大鼻,大有王者气派,他的下首,却坐着一位相仿年纪的戎装男子,脸上不怒而威,亦甚有气势,四面则站立两排卫兵,刀枪林立,气象森严。
  黄石公抬眼望去,心中便微感一怔,似已发觉什么不吉之兆,但却没作声,大步上前,也不下跪,只向高案上的王者略一揖道:“在下姓黄,乃游历江湖之士,闻张楚陈胜王举旗反秦,特来一见。”
  高案上的王者见黄石公等人神态各异,奇丑奇美,古怪之极,且不懂参见王者礼节、心中先就不悦,他虽然没有发作,却哼了一声,这才沉声道:“我便是张楚王陈胜!下面是假王吴广!你等四人,既非前来诚心投效,却因何事来?”
  李铁拐先就对张楚王国的兵卒没甚好感,此时见身为王者的陈胜,高高在上,神态高傲,绝无半点求才若渴的风范,心中的反感不由又添了三分,他把黑铁拐重重的向地上一顿,铁拐神功突发,经铁拐传入地面,再迳直疾奔那高案,神功振撼之下,那高案后面的陈胜,亦不由一晃。李铁拐这才怪笑一声道:“老子乃跛脚之人,亦不远千里,前来陈县,这还不够诚心吗?”
  李铁拐的神功勃发之际,真气已贯于音中,其声便轰轰然有如雷响,震人耳鼓。
  陈胜这才相信,来人中果然有神力惊人之士,但心中仍带不屑之意,暗道:有神力者仅此极丑之乞丐而巳,其余二男一女,一似游方术士,一似女子,另一则为弱质女流,当此征战之际,此等人成得了什么气候?
  陈胜心有所思,便微哼一声道:“吾张楚王国,所需乃征战之将,若草莽匹夫之勇,成得什么气候哉?既然你等远道而来,虽有不恭之处,本王也不降罪,任你等安然离去便了!”
  黄石公眼见陈胜不出三言两语,便有逐客之意,心中的不祥之兆不由又添了几分,暗道:如此容人气量,又岂能领袖群雄,以竞反秦大业?他心中虽然不悦,但此时已确证陈胜乃当年师傅九天玄女,曾堪点猛鹫龙穴的姓陈后人,不忍就此决绝而去,便忽然以传音入密的功夫,一音分送陈胜、吴广两人道:“足下先祖之墓,是否位处嵩山太阳峰……吴将军的先祖吴田不是葬于嵩山少阳峰吗?”
  陈胜、吴广两人,突感耳际有声传入,所含之意皆极秘其的家传私隐,当世绝无第三者知悉的秘密,心中均不由一震。因为秦朝极信风水龙脉之道,造反之人的祖墓,若被朝廷知悉,那便必定凶多吉少了,而民间亦确信祖墓乃子孙后人的命脉所在,祖墓被毁,那是断命脉的弥天大祸了。
  陈胜、吴广此时已是反秦的首领,两人的祖墓均被人一口揭破,陈胜、吴广怎不强烈震惊?
  陈胜、吴广两人,但听声音入耳,却不知说话之人是谁?只能判断,声音必发自大堂外来的四人无疑。
  陈胜目注李铁拐,见他正嘿嘿冷笑,心中不由一阵狐疑,暗道:此人相貌奇丑,似大有来历,声音必是他以怪术所发,他竟知陈某人的祖墓所在,这便容不得他轻易脱身而去了!
  陈胜心念急转,便向李铁拐沉声道:“汝等四人且留下了!”他一顿,又盯着李铁拐,厉声道:“这位持铁拐的老者,你……
  你还知道什么?快坦白道出,若有半句虚言,哼哼,只怕你等四人皆难出本王宫半步了!”
  李铁拐心中本就不悦,此时被陈胜指名道姓吆喝,心火不由更盛,他盯着陈胜,目中精光灼灼,怪笑道:“你这小子!说什么持铁拐的老者?老子便即老子!老子有甚不敢说?嘿嘿,秦延咸阳宫历害了吧?也得恁由老子来去自如!区区一座草莽王宫,便欲困住老子?小子你可笑之极!”
  李铁拐左一句“小子”,右一句“老子”,简直把堂堂的张楚王陈胜视作自己的“儿子”。这下子几乎笑跌了孟姜女,她向李铁拐悄悄一竖拇指,意谓:“好!说得好极了!铁拐叔叔今日添了一位当草头王的儿子!儿子对你老子大大不敬,老子该打儿子屁股!”
  陈胜被李铁拐当众出言不逊,却居然并不动怒,他盯着李铁拐,道:“你等草野之士,出言不敬,本王也不怪你,但把你知道的坦白道出,本王或许还会破格重用!”
  黄石公一听,知陈胜误会是李铁拐向他传音了,而李铁拐又岂会吃这“王者威风”这一套?僵持下去必惹怒李铁拐,李铁拐若来真的,陈胜必定凶多吉少,因为凭李铁拐的功力,连他亦无法制止。黄石公不忍陈胜出师未捷身先死,因而延误了天机逆转。
  黄石公无奈,只好开口明白示意道:“陈胜王误会了,刚才并非这位铁拐兄发话,一切均由黄某惹起,陈胜王有甚疑惑之处,只管发问好了!”
  黄石公这一坦白的表示,张良便知师傅的心意,他打算以天机绝学,助陈胜一臂之力了,暗道:未知陈胜是否有这份福气?因为张良深知,目下群雄并起,竞逐中原,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若得黄石公师傅相助之士,却可以断定,天下已得其半矣!张良心念电转,因此非常留意陈胜如何对答。
  陈胜一听,目光移到黄石公身上,眼见他貌不出众,非僧非道,心中便不由一阵狐疑,盯着黄石公道:“你……你有发密音这等惊天本事吗?”
  李铁拐一听,这才知刚才是黄石公出密音示警,陈胜却误会是他所发,不由呵呵大笑道:“我这石公兄弟,他有甚不能?他若想荣华富贵,甚至做皇为帝,这天下亦垂手可得,只怕连皇帝的龙座也坐烂十张八张了!”
  李铁拐这一声狂言甫出,张楚王宫大殿登时一阵嗡嗡作响,这声音是两旁站立的卫兵发出的,吴广的脸色也不由一变。
  陈胜脸如寒霜,因为他对殿上四人已极为忌惮,心道:此四人若非友即本王的心腹大患矣!陈胜心中已萌杀机,但表面却不动声息,也不再追问那“祖墓”之事,反而盯着黄石公,沉声道:“先生原来真人不露相,果然满腹玄机!但未知目下情势,先生以为,张楚王国是否可以一举灭秦而坐统天下?请先生不吝赐告是盼!”
  黄石公何等人物?他察言观色,已知陈胜心中已动杀机,不由暗叹口气,心道:如此忌才之人,岂能成得大事?但又不便明言,恐怕挫了陈胜目下正盛的反秦锐气。黄石公为秉承师傅传下九天秘笈的训示,促发天机逆转,有时竟不得不委曲求全,显得无奈之极。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暴政必亡,暴君必灭,大势如此,不必犹豫。”
  陈胜点点头,似甚满意黄石公答言,稍一停又道:“本王目下已拥精兵十万,拥地千里,欲一统天下,当如何行之?”
  黄石公一听,目注张良,含笑道:“良儿以为如何?”
  张良微一沉吟,便代师朗声答道:“欲求一统天下者,必遵三大要旨!其一乃伐无道、诛暴秦;其二乃广积粮、缓称王;其三乃精兵简政,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礼贤下士。若循此三大要旨,则天下自可一统也!”
  张良此言一出,张楚王国大殿中又响起一阵嗡嗡声,谁也估计不着,如此精言壮语,竟出自貌若女子、年方弱冠的男子口中。陈胜、吴广两人亦不由一怔。
  吴广不由发声道:“这位少年是……”
  黄石公见吴广前庭甚广,知此人心胸比陈胜为宽,便微微一笑,坦然道:“他乃小徒张良,目下随师历练而已。”
  陈胜一听,却满腹狐疑道:“此人容若女子,竞能说出如此豪言壮语?又竟与于博浪沙中刺杀秦皇赢政的‘张良’同名同姓?”
  原来“张良”刺杀秦始皇之事,已传遍天下各地了,因此陈胜等一听“张良”二字,便大吃一惊。
  张良叹了口气,道:“博浪沙刺杀秦始皇的张良有甚了不起?只是匹夫之勇,鲁莽之为罢了……那张良已明白了这道理,今是而昨非兮!”
  陈胜一听,见张良似乎已坦诚他便是那博浪沙锥击秦始皇的张良,不由一怔,再细看张良,见他的确貌如女子,不禁狐疑的道:“你说博浪沙的张良乃匹夫之勇,然则如何方为大智之举?”
  张良朗声道:“大智之举,乃联合天下反秦之士,从根基处加以动摇,如此方可达到伐无道、诛暴秦的目的。否则虽侥幸杀了一位暴君,但另一暴君只怕更残酷十倍,例如当今秦二世,不是明证吗?”
  此时吴广忽然接口道:“伐无道、诛暴秦,乃张楚义军之宗旨,然则又为甚须‘缓称王、广积粮’?若挥军直进咸阳,一举把暴秦灭了,张楚王国一统天下,岂非快捷多了吗?”
  张良微一沉吟,便朗声道:“不然,张楚义军既以伐无道、诛暴秦为宗旨,便须贯彻始终,若此至陈县,便自立为王,便向天下示之以私,因此而伐无道、诛暴秦之宗旨便大打折扣,天下群雄岂能服之?况且一旦称王,必惹秦廷全力围剿,目下秦廷军力大都戍边,咸阳虽仅得兵力不足十万,但秦廷远戎之兵已于反国途中,张楚义军届时势必独自面对秦廷重兵,兵力大为消耗,甚至灭亡,因此急称王乃取亡之道也!”
  吴广一听,沉吟不语,陈胜却嘿嘿一笑,不以为然道:“你年少无知,敢高谈阔论,知否自义旗高举,张楚王国确立,天下便云集响应,万众携粮而从,数千人聚而奔张楚者不下一日数起,现下本王拥兵二十万,战车过千,骑兵近万,行将挥军直捣咸阳,一举灭暴秦,张楚王国一统天下,已指日可待也!你这缓称王之说,简直乃示弱于秦,扰乱军心,若非看在你曾于博浪沙勇击秦皇,本王早就治你迷惑义军之罪矣!”
  黄石公一听,不由又暗叹口气,他向张良示意,不必再与之辩析,他已有离开之意,却尚有不忍,但向陈胜道:“陈胜王所言,不日挥军直捣咸阳,未知以甚谋略统筹?”
  陈胜傲然道:“吾决以主力西进,乘虚入关,占据咸阳,号令天下,秦都已占,天下莫敢不从!再分兵略地,消灭关东秦军,云集天下义士,壮大张楚,伺机一统天下!”
  黄石公忍不住提示道:“咸阳虽为秦之帝都,却远离中原,若被群雄分隔,而与天下脱节,并不可取也!”
  陈胜却傲然大笑道:“秦原困处西戎之地,自以咸阳为都,便可一统天下,则其帝气之盛,天下谁可比拟也!汝等不必多言,本王进军大旨已定,否则必以惑众治罪矣!”
  吴广此时却向陈胜进言道:“陈胜王,彼等不远千里而来,虽言语多有冒犯,却不宜拒人于千里外也。”
  陈胜一听,狐疑不定,暗道:彼四人虽然并无恶意,而且确有反秦之心,但彼等似有雄才伟略,见解超人所料,若留彼等在张楚王国,则本王之位亦必受其动摇矣!但也不可坦白拒之,否则,便令可为我们用之士寒心也!陈胜这般思忖,便向黄石公微一点头道:“既吴假王之意如此,刚好陈县西南有一县吏之缺,黄先生等若不嫌卑微,可赴此县为吏,日后有甚政绩,再行升迁。”
  吴广极欲挽留黄石公等四人,闻言忙向黄石公道:“陈胜王既有此美意,先生快向陈胜王领谢啊!”
  李铁拐一听,不由大笑道:“你等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矣!我这石公兄弟岂是区区县吏?他若欲做官啊,只怕连相国,帝王亦忙着让位不迭!呵呵,县吏之位,竟欲留住石公老弟,传于后世,必乃千古之一大笑柄矣!”
  陈胜一听,也不生气,更毫无挽留之意,淡然道:“既四位无意留在张楚王国为吏,本王也不便勉强,任由汝等离陈县他往便了!”
  黄石公一听,也不再多言,向陈胜略告辞一句,便与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离开陈胜王府,再走出陈县去了。

  第二章 天机逆转 斩蛇起义
  黄石公、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四人,离开陈县,向东行百里,便脱离张楚王国的地域了。
  在路上张良一直闷闷不乐,心中似有难解之谜团。
  黄石公知其心思,便故意道:“良儿舍不得助陈、吴两人反秦大业吗?”
  张良决然的摇摇头道:“非也,良儿只是不明白,师祖九天玄女亲自堪点的龙脉后人,为何竟如此不济,若凭此等狭隘之士,岂能终成反秦大业?然则这天机逆转又如何演行之?这等天机大势,张良一时委实难弄明究竞。”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你师祖当年便有训示,称陈、吴二氏之据龙穴,仅是适逢其会,偶然所得而已,其实并无多大根基,亦即其本命难与其龙脉相辅相承,因此其成就便不敢奢求矣,其作用乃汇聚天下血煞之气,先行动摇秦廷的根基,而天机逆转亦由此启动先机,往下必有天下群雄争相效应,当其时,天机逆转大势方可称为大成!良儿且顺其势而行,不必多所疑虑。”
  张良道:“然则据师傅之言,目下一统天下之天龙格者尚未现世么?”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断然道:“天机逆转之势既已由陈、吴二人率先启动,天下群雄必然竞相而起,其中必有天龙潜伏,目下已届旺发之期,只须循天机演行轨迹而动,一切疑难自会豁然而通,良儿不必耿耿而不乐也!”
  张良一听,心中虽仍有迷惑之处,但见黄石公神色决然,深知他的天机绝学鬼神莫测,他既然如此判断,便必有其兆应,无奈点点头道:“是,师傅,张良明白了。”
  黄石公知张良其实仍有迷惑,却不点破,只微笑道:“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乾卦之上阙已开始应验,良儿只须仔细领悟,便不难豁然而通矣。”
  张良一听,心头不由一震,暗道:“师傅之能,果然神机莫测,他凭察言观色,竟可把人的内心洞悉。接而又暗道:乾卦的第一句“潜龙勿用”似已应验陈胜吴广二人身上,陈、吴虽已称王,亦甚有气势,但并无远景,是为“勿用”也。既然如此,那“见龙在田”一句,当主不日便有“地龙”现世,之后仔细搜寻,或渊或天,便可见“飞龙在天”矣,当此时,便即张良思忖一会,不由欣然一笑道:“是!师傅,乾卦上阙,的确已隐示目下之天机大势,张良再无疑惑矣!”
  黄石公一听,亦含笑道:“良儿悟性奇高,日后只须勤于历练,必可肩承引渡天机逆转之重责也!”
  李铁拐不由呵呵一笑道:“石公老弟从不轻赞于人,不料今日却对自家弟子赞不绝口,这岂非有违你谦恭待人之宗旨?”
  黄石公微笑道:“不然,吾道中人,讲究据实而判,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的,便应赞一声好猫也!”
  黄石公忽然幽默一句,不由把李铁拐、孟姜女、张良均逗笑了,孟姜女心道:黄石公平日不苟言笑,不料今日受挫于陈胜王,却幽默有趣起来了!他不是被陈胜的傲慢气疯了吧?哼哼,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头王,何必因此而生气?
  孟姜女的心儿粘在黄石公身上,因此若有人对他轻慢,比施在她身上更觉难过。但孟姜女并不知道,黄石公根本就不会为此而烦恼,恰恰相反,他在陈胜、吴广二人身上,证实了师傅九天玄女当年所判,以及确信天机逆转之势已然启动,心中却欣然而悦,因此说话也忽然风趣起来了。
  说笑而行,不觉已进入一座城镇,向街上的人打探,原来是战国时极有名气的青龙镇。因为据说当年镇中一口水井,常有青龙出现,后来说饮此水井一口水,便可寿延一载,引得天下慕名而来之人不计其数,青龙镇亦因此而得名震天下。
  这神奇往事,是在黄石公等四人,走进一间酒馆用膳时,那掌柜甚健谈,见黄石公等似是外乡人,主动向他们说明的,言语之间不免大大炫耀一番。
  李铁拐此时巳连饮三大碗酒,多日的酒瘾不由消解,酒兴上来,不由大笑道:“你这掌柜老儿,只知吹嘘那等玄门之龙,却连可寻真龙的玄幻大师也无缘相识,由此可证,你那口龙井喝了虽可寿延一载,但也只是睁眼瞎子,有眼无珠的白活而已……可笑呵可笑!”
  那“掌柜老儿”一听,却居然不恼,反而换了笑脸,满脸希冀的陪笑道:“是!是!这位老哥哥说的是,老儿果然是有眼无珠,但望莫怪之至!”
  李铁拐不由一怔道:“是老黑拐言语冒犯于你,你为甚如此谦恭?”
  掌柜老儿陪笑道:“这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也。实不相瞒,在下姓韩,在青龙镇经营酒馆多年,人皆知青龙镇有一间寒士酒馆,这寒士酒馆的老板便是以在下‘韩’为‘寒’命名,因此人人皆称在下为‘寒掌柜’也!”
  李铁拐被掌柜老儿的滔滔不绝弄呆了。
  孟姜女心思敏捷,见掌柜老儿如此说,以为他必定是诉苦诉穷,求人相助,便连忙堵住他的去路,接口道:“掌柜啊!此韩非寒也,此韩大有来头,所谓韩者也十日九日一口牛,大富之至,绝非寒啊!”
  不料那韩掌柜一听,却愁眉苦脸的道:“实不相瞒,在下这寒士酒馆,其实所赚无多,仅足一家三口渡日,不料数月前在下有一位远房小侄韩信,自小沦落江湖,也不知为甚么,风闻此地有草头王造反称王,便从淮阳赶来,欲去投奔陈胜王的张楚国,不料被拒不纳,无奈只好寄居在寒士馆,他又不务正业,终日游荡,在下平白添了这张大嘴,寒上加寒,快撑不下去了!”
  孟姜女眼见这韩掌柜不但没被堵住口,反而越说越来劲,不由又惊又奇的截住道:“喂!韩掌柜,我等并非白吃赖账,你老诉穷诉苦,莫非欲起价么?”
  韩掌柜一听,连忙摆手摇头道:“非也!非也!在下岂敢起价,不但不起,若客官肯助在下一臂之力,在下宁愿免费招待四位客官一顿也!”
  李铁拐一听大乐道:“好!好之极了!既然是免费,掌柜且再捧三四十碗美酒出来也!”
  孟姜女却狐疑地盯着韩掌柜道:“等一等!掌柜先说说你欲要找我等助你甚么?然后再决定是否接受这免费一顿!”
  李铁拐忙道:“哎呀我的孟姑娘,人家既说免费招待,你大可乐而接受,问这许多废话怎的?且放开肚皮,痛喝一顿再说可也!”
  孟姜女道:“不然,且听听掌柜开出甚么条件,再决定是否接受免费一顿!”
  李铁拐一听,不由一怔道:“明白有人免费招待,孟姑娘你推三阻四,你这算是甚么应对妙法?”
  孟姜女格格一笑道:“好说,好说,万一掌柜开出的条件苛刻,我等须花大气力相助之,这区区一顿免费餐,我等岂非吃大亏吗?这叫先开盘叫价,再待价而沽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亦大笑道:“不错!不错,若相助的力气大,这免费招待嘛,好歹也得享受三五十顿也!孟姑娘,你这待价而沽的妙法,简直妙之极也!”
  韩掌柜却不由脸皮一扯,登时从笑脸扯成哭丧脸了:“不妙!不妙!不妙极了!”
  李铁拐不悦道:“有甚不妙?”
  韩掌柜哭丧着脸道:“在下原来欲求四位替在下的远房侄韩信寻一出路,好省了一月六十顿的茶饭钱,但如此一来,却要招呼四位几十顿,这个四乘三便是一百二十顿,而且是有酒有肉,如此算来,倒不如把侄子韩信留住便宜多了,因此委实不妙之极!”
  这韩掌柜的言真意切,倒绝非有任何虚伪造作。
  李铁拐不由哭笑不得,喃喃道:“老天!你这掌柜老儿,倒似是算盘大仙降世,这数计算得精细极了!如此说,这买卖必定告吹了!”
  此时黄石公目注韩掌柜,却忽然接口道:“掌柜所说的侄子韩信,是否真实其名其姓?”
  韩掌柜忙道:“果然,果然,在下这位远房侄子果然姓韩名信了!他为寻甚么真龙现世,从乡下寻到淮阳,又从淮阴寻到此地,可惜他投奔陈胜王的张楚国,却被拒纳,因此无奈留他在寒士酒馆居停,听那位大肚皮老哥哥说,先生你有寻真龙的妙法,未知可否替韩信他引荐引荐?他若寻到出路,在下也就少了一份重担啦!”
  黄石公一听,却不置可否,只淡淡的一笑道:“韩掌柜莫听这位老哥哥乱吹,他酒瘾乍来,那便甚么大话也说出来了,其实真龙这东西玄之幻极,又岂是轻易可寻?一切但看你那位韩信是否有此缘份也!”
  黄石公一顿,见韩掌柜满脸失望之色,便又微微一笑道:“未知韩掌柜可否请你那位侄子韩信出来一见?”
  韩掌柜一听,当时又从失望转为满脸希冀,道:“在下这远房侄子韩信,终日身佩长剑,流离浪荡,不到吃饭时分,他绝不会回来,但此刻已届午饭之时,先生只须稍待一会,他就必然会在店中出现了!”
  韩掌柜话音未落,就在此时酒馆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笑声,以及一阵吆喝声。
  韩掌柜一听,不由又苦笑道:“看!这韩信在惹麻烦生事了!”黄石公一听,探头出窗外一看,心中不由一动。
  只见一位青年,生得高头大马,身佩长剑,甚觉威仪,正向寒士酒馆这面走来,却被镇中一群少年挡住去路。
  那佩剑青年向那群少年哀求道:“眼下是午饭时分,我肚子饿了,若错过时辰,便没饭吃了,放我过去好么?”
  那群少年轰然大笑,七嘴八舌道:“你身长八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无志气,寄人篱下,尽吃嗟来之食,不觉羞惭吗?"那佩剑青年被一群少年嘲辱,竟毫无怒容,反而陪笑道:“民以食为天,若没饭吃,便饿死了,人若饿死,便甚么事也干不成了,因此虽然是嗟来之食,也只好吃了!”
  少年中有一位孔武有力者,迎面挡住佩剑青年的去路,大笑道:“嘿!你高大威猛,又身佩长剑,却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你想过去吃饭也不难,只须选择两条路子!”
  佩剑青年一听,立刻道:“请问大哥,是哪两条路?”
  孔武大汉轰然大笑,猛地一拍胸口,道:“嘿!你若不怕死,就把剑刺我的胸口!若怕死的,就从我的袴下爬过去吧!”
  那佩剑青年一听,居然毫不犹豫,伏在地上,拖着长剑,在那孔武大汉袴下爬过去了,他的爬行姿势也当真一丝不苟,认真极了!
  那佩剑青年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迫不及待的向寒士酒馆走来,瞧他的样子,当真是饿急乱求食了!
  这佩剑青年人走进寒士酒馆,他虽刚受了那裤下之辱,却浑然不以为意,神色泰然的昂首而进。
  韩掌柜瞥一眼这佩剑青年,无奈的苦笑一下,便向他大声招呼道:“韩信,快过这边来,拜见这位先生,他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佩剑青年原来便是韩掌柜的远房侄子韩信,只见他应了一声道:“是!叔父,韩信这便来也!”便大步的向黄石公这面走过来。
  韩掌柜连忙把他截住,低声吩咐道:“这位先生看来甚有本事,听说他会寻真龙,你历年遍寻难获,日后的出路好歹着落在他的身上,你可小心在意向他恳求了!”
  韩信点点头,又笑了笑,向黄石公拜道:“小子韩信,拜见先生,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黄石公目注韩信,并不作声,忽然向身边的张良低声道:“良儿,若据人间道所判,你看此人如何?”
  张良闻言向韩信仔细一瞧,又沉吟片刻,这才向黄石公低声道:“观其相,不过封侯,观其骨格神髓,却贵不可言,犹如浑金璞玉,只要雕琢打磨得法,其成就当无可限量!”
  黄石公一听,不由欣然一笑,向张良微一点头,以示赞他的判断准确无误,然后忽然向韩信道:“小兄弟,你堂堂男子汉,为甚竟甘于受袴下之辱?难道不知士可杀不可辱的世俗之言么?”
  只见韩信闻言,半点不以为羞,反而头一昂,朗声道:“不然,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能忍人之不忍,能人之不能;辱生励,苦生志;与我心中冀求之大志相较,那区区袴下之辱又算得甚么呢?实际上我反要多谢辱我之士,因为这已成为韩信奋发上进的鞭策力也!”
  黄石公一听,不由微微一笑,他目注韩信,忽然又低声道:“你是否母丧不到三年,且母坟虽草草而葬,但所占之地却甚广阔,似有虚位以待之意?”
  韩信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忙向黄石公又俯拜道:“先生为甚对韩信家隐如此清楚?”
  黄石公微笑道:“你目下晦运当头,印堂之上天庭之下司空位黑气弥漫,乃主你行年廿二时运遭煞也。又司空黑气起自额角山林位,山林位即祖墓之气运,黑气起自山林,乃主你祖宗风水欠佳,又你天庭位青气直犯父母宫,且阴煞重重,天庭值行年十九,由此足证你母丧已三年,且是草草安葬,不得其法,因而遭煞,弄至晦气重重也。”
  韩信一听,不由连连点头,却又仍带迷惑道:“先母却是三年前去世,因父早亡,家穷无力厚葬,只好把祖屋拆了,权作先母葬地,因此虽然草草而葬,但墓地却甚宽广,以便留待日后为先母风光大葬,此事连叔父也不知道,先生却如何判断出黄石公道:“龙脉之旁多绝地,你当日不幸把先母葬于绝地,因此煞气便不绝缠身矣,但幸而其旁即为龙脉之地,龙气少许导入韩氏血脉,因此你虽煞气不断,却可保无恙,遇险皆可逢凶化吉,不致枉死于煞气之中。由此足证你先母之坟,必占地甚广,不然其旁之龙脉地若被他人占用,你韩氏一脉,早已被他人之龙气所村,悉数败绝而亡了!”
  韩信一听,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难怪韩信这多年来,到处寻求容身之所,皆被冷落,难展大志,原来却是祖宗风水遭煞之故!当真可怕极了!”
  韩信一顿,又忙向黄石公再一拜道:“先生既已瞧出韩信晦气之源,万望慨施援手,救我一救!日后但有所成就,必重重图报!”
  黄石公一听,竟毫不推辞,含笑点头道:“你也不必谢我,一切不外乃天机大势所趋罢了!你且带我上你家祖坟看看便李铁拐一听,不由暗地咬牙道:“石公老弟言出必行,倒大大便宜韩信这小子了!”
  当下韩信向黄石公拜谢了,即向韩掌柜告辞,说是返乡审察安置好先母之墓。
  韩掌柜眼见少了韩信这负累,不由喜出望外,连忙向黄石公谢了,这一顿酒菜,也决不收账,韩掌柜直把韩信、黄石公等人送出青龙镇外,确证韩信这是真的返乡,决不会再中途折返,这才向黄石公千恩万谢的告辞,然后喜孜孜的返回青龙镇寒士酒馆去了。
  李铁拐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心道:韩掌柜送瘟神似的庆幸送走了韩信这小子,不料石公老弟却宝贝似的承接了这天大负累!哎,天幸张良这小子没瞧走了眼,否则今日这师徒俩所作所为必被传作千古大笑话也!
  从青龙镇到淮阴地域,远达四、五百里,幸而韩信自小闯荡江湖,嗜爱武技,其武功根基及内力,倒已甚深厚;而黄石公等四人,更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因此这四五百里,竟不消三五日便抵达了。
  韩信领黄石公来到淮阴城郊的一处乡下地方,原来这便是韩信的祖居之地韩家村,但近年民不聊生,村中的人早已四散逃生,偌大一个韩家村,几乎已全成了残垣败瓦。
  黄石公走入韩家村地域,心中却不由一动,暗道:此地恰处洪泽湖之畔,四面有淮河、沂河、安河、濉河等直冲洪泽湖而来,大有九曲回环之势,按形格乃大贵之地,怎的如此零落残破?
  他心神疑惑,就近登高一望,却见一道河流,自西北方向直冲韩家村而来,竟是秦始皇早年下旨兴建的大运河,河水滔滔滚滚,际天而来,从韩家村旁边擦过,再折向南,经都江堰入海。
  黄石公眼见及此,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暗道:大运河其势如此猛烈,直入直去,韩家村原潜的大贵形格,也就被大运河急冲而去之势卷得七零八落,难怪终成一片残垣败瓦!
  黄石公虽有所判断,但此时却知不宜说破,免挫了韩信奋进的自信。
  终于韩信领黄石公来到一处高地,指着在残垣败瓦堆中央的一座坟墓道:“黄先生,这便是韩信拆祖屋而建的先母之墓了!草草而葬,乃因穷困之故。”言下间甚为唏嘘。
  黄石公此时却先不去看那坟墓,他站于韩信祖居的最高地基处,向西南面一望,但见洪泽湖浩瀚无极,东升的太阳,射在湖上,湖水倒映反射,恰恰回射到韩信祖居之地基处。
  黄石公心中不由暗暗称奇,他向韩信问道:“韩兄弟是否于此故居出世?"
  韩信一听,决然的点点头道:“不错,韩信的确于此故居出生,且直到十岁,先父被拉去服役,客死异乡之时,仍与先母在此居住,十一岁出去闯荡,直到十九岁先母去世,才返回拆屋安葬先母。”
  黄石公一听,更证实了他的判断,心道:此乃经过水回射,尽吸日月精华之大格,韩信世代居此,又在此屋降世,难怪祖坟绝地之煞气,亦难动摇他的根基也!可惜日月精华经湖水折射,阴气太重,所出之血脉必阴柔寡断,乃贵格中的一大致命伤也!
  黄石公甫抵韩家村,从韩信祖屋的形格,已推断韩信日后之不幸根源乃阴柔寡断,而韩信之贵难以始终,其根源恰恰是他性格上的阴柔寡断,而且也恰恰是受“阴气”之煞而败,此乃后话,容后再表。
  当下黄石公再细察韩信自建先母之墓,他取出“地玄盘”,仔细相格,但见“地玄盘”上的“天地时”三针,在靠近墓之中央时,晃转不已,再移到墓之东面三大远处,“天、地、时”三针却忽然重叠成一线,直直的指向近处的一座青色的丘陵。
  黄石公一见,疾步走上青色丘陵上,向四周一望,只见青色丘陵的左右均有一座同样是青色的山峰耸立,而前面是一座青色的山林,后面则是浩瀚无际青色的洪泽湖水。
  黄石公心中一动,再低头仔细审视脚下的青色丘陵,只见丘陵有头有尾,头昂尾摆,恰似一头伏地而卧的青色地龙。
  黄石公至此已再无疑惑,不由感慨的叹道:“果然是龙脉之旁多绝地,距阴煞地不足三丈,便潜伏一座可出将帅之才的青龙穴也!韩氏一脉世代居此而未发,乃受秦始皇之大运河冲撞所致,如今此地却出一位灭秦之将帅,天机演行之势,当真玄之妙极!”
  韩信一听,不禁又惊又喜,忙向黄石公道:“黄先生所指将帅之才,乃出于韩氏一脉,未知是否那韩信或是韩信之后人也?”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总而言之乃韩氏一脉,至于到底是谁,应验于何时,便须看其自身本命,半点强求不得!”
  黄石公说罢,不再犹豫,马上吩咐韩信,先行起出先母的遗骸,再在青龙正陵之腹,挖掘新坟,把韩母遗骸移葬新坟之中。
  当韩信先母的墓碑重新竖好,黄石公着韩信在先母新坟前跪拜时,墓碑正中,忽然现出一道青中带紫的烟气,韩信一见,心中骇然,接而一荡,连忙叩头不止。
  韩信连叩了十个响头,当叩到第十一个时,墓碑上的青紫烟气忽然化成赤红色,如血欲滴,韩信猛吃了一惊,第十二个头便无论如何叩不下去了。
  此时张良亦已察觉韩信母坟之事有异,忙向黄石公悄声问道:“韩兄弟果然有大贵之格,但为甚墓碑上叩到第十一个头,便忽然变作血红烟气?韩兄弟也忽然不再叩头了!”
  黄石公此时神色肃然,他微叹口气,这才以传音入密答道:“墓碑青紫气浮现,乃主贵气出现,韩信于此时每叩一头,便有一年之贵气荫,叩十一个响头,便即十一年大贵之荫庇也!其后忽转血红,乃凶煞之兆,因此到第十二年之后,此墓荫庇之人,只怕难逃血灾之劫!天数如此,夫复何言?良儿切勿以此轻泄!”
  张良一听,连忙点头凛遵,但心中却不由替韩信惋惜道:“他虽然求贵得贵,但大贵之后即大凶格,看来这大富大贵也并不好受也!”张良有此感触,他对荣华富贵的人间奢求,因此看得更淡了!
  此时韩信叩拜毕,他站起来了,福至心灵似的,忽然在黄石公面前噗的跪下,求道:“先生本事惊人,万望先生不嫌韩信浅陋,收韩信为徒,传授韩信带兵统帅之学!”
  黄石公一听,即伸手向韩信一招,无为真气疾发,把韩信托起来,韩信便无论如何拜不下去,黄石公肃然道:“韩兄弟这拜师之礼,黄石公决不能受也!”
  韩信一听,不由满脸失望。
  孟姜女见韩信身世可怜,心中对他很有点同情,便代他向黄石公求情道:“韩兄弟一片诚心,石公大哥既已判断他乃灭秦之将才,为甚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黄石公道:“黄某自知吾之本命只有徒一之缘,越此求者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因此自收良儿为徒之后,吾已根绝受人师礼之念矣!至于韩兄弟之求,也并非唯拜师方可为,彼乃天机逆转大势中人,黄石公助他,乃顺势而为罢了!”
  韩信一听,知黄石公虽不肯收他为徒,但已答应传他“带兵统帅”的妙法,心中不由惊喜过望,连忙向黄石公以晚辈身份拜谢道:“前辈栽培之恩,韩信日后若有所成,必厚以图报!”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韩兄弟不必谢我,你与我相遇是缘,我传你天机兵法亦是缘,彼此皆为天机逆转大势中人而已,说甚么图报之虚妄事哉?”
  黄石公当下便在韩家村的东面,寻到一座可以容身的破庙,着张良出淮阴镇,采办粮草等物回来。
  张良道:“师傅打算在此停留多久?”
  黄石公道:“说不定,总之待韩兄弟悟解天机兵法要旨之日,便是我等上路之时。”
  张良一听,便依言赶去淮阴镇,把日常生活的粮草等物,采办回来。
  自即日起,黄石公果然便在韩家村的破庙中,开始传授韩信的天机兵法了。
  黄石公传授韩信的天机兵法,亦即当年九天玄女授于孙膑的“九天秘笈天机兵法”,其中包含的天机奥秘、兵法玄妙,当真鬼神莫测,精妙之极。
  远古之时,炎黄子孙的老祖宗黄帝,与邪魔蚩尤战于涿鹿,黄帝不敌蚩尤的魔法,九战九不胜,黄帝无奈归匿泰山,祈拜三日三夜,获九天玄女的真身现世,授于黄帝“九天秘笈天机兵法”,黄帝于是“万战万胜,万隐万匿”,大败邪魔蚩尤,中华炎黄子孙的伟业,因此而得万世宏扬。
  后来孙膑亦得此“天机兵法”,遂运筹帷幄,百战百胜,成一代兵法大师。
  由此可见“天机兵法”的绝世万代。
  韩信因是“天机逆转大势”中人,因此与亲手导引天机逆转的玄机大师黄石公有缘,获授此“天机兵法”,因此而造就了他成为一代用兵奇才的根基。
  不过,张良与韩信相较之下,因本命差异甚大,张良乃黄石公的嫡传弟子,亦是黄石公现世的唯一衣钵传人,因此韩信专长于带兵布阵,临场决战之法;而张良则尽得“九天秘笈”中的“天机道、人间道、地脉道”三大绝学的真传,因此论宏图伟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韩信便差了一截,更由于他不明“天机、人间、地脉”之秘,处世便不免优柔寡断,最终劫张良与韩信,同授业于黄石公,但两人本命之差异,其结局亦大相迳庭了。
  当下黄石公向韩信悉心传授“天机兵法”,有关此道的精义,毫无保留,尽数传授。
  令黄石公暗暗称奇的是,韩信似乎天生是此道中奇才似的,他的悟性之高,连张良亦稍有不及。因此不到一月时光,黄石公传授于韩信的“天机兵法”,韩信竟巳领悟十之八九,就连最深奥的战阵演变之法,黄石公只须略加指点,韩信即能领悟其中的精义要旨。
  张良见韩信进境神速,心中亦感欣然,黄石公虽然没收韩信为徒,但授业即恩师,终究亦属半师之谊,因此张良心中,巳视韩信为半师弟了。
  张良眼见韩信孜孜好学,悟性奇高,禁不住私下向黄石公求情道:“韩兄弟于天机兵法之道,悟性奇高,天下罕见,既然如此,师傅也好令他日后光大门楣,宏扬吾师之学也。”
  黄石公一听,但微叹口气道:“师傅对他的悟性亦暗感惊异,他果然不失为天机兵法一道中的奇才,可惜仅此而已,因为他的本命因短促夭折之格,且阴柔之气过重,煞气久侵,已难逆救,如此运命,只能学速成之法,其他精深学问,只怕便不可奢求也!命数如此,夫复何言?言下之意,黄石公亦为此而大感惋惜。
  张良见师傅如此判断,知韩信的本命已势无可挽,也就不敢多言了,因为张良此时的“九天秘笈”绝学也日渐精湛,他明白本命之劫欲脱决不可能,而韩信的形格,的确是短促夭折之运,他的本命如此,能获授天机兵法,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余则夫复何求?
  在韩家村破庙的三个月后,上淮阴镇采办粮草等物的张良,忽然带回一个讯息:会稽郡的项梁、项羽叔侄,已联同虞家庄的八千江东子弟,正式起兵,高举反秦大旗,并向天下招聘能人异士。
  韩信一听,心中不由一动,他若有所思的问黄石公道:“听闻石公前辈与项梁、项羽曾有交会,未知此人可成气候否?”
  黄石公一听,微笑道:“项羽英勇无敌,乃天机逆转大势中的主角人物,按他的本命运势,必可灭秦,而成一代霸业之王韩信又道:“仅为王者,非韩信之主意,唯皇者方值投效,未知项羽最终是否可由王而皇?望前辈不吝赐告。”
  黄石公闻言,呵呵一笑道:“天下虽大,人才虽众,但为将为帅者已万中无一,为王者更十万无一,若为皇者则更千万无一也!目下群雄并起,变数甚多,一切但看其本命如何与天机逆转大势如何配合方能定夺,当此天机演变之始,又岂能妄下定判?韩兄弟一切好自为之便了!”
  韩信一听,虽仍有迷惑之处,但知项羽已有主者气候,不由便心痒难收煞,欲趁机一展其多年抱负了。
  黄石公察言观色,已知韩信心思,却不点破,以便任其本命演进。
  过了几日,从会稽方面又传来项氏大军迅速壮大,攻城掠县,所向披靡的讯息。
  韩信一听,再按捺不住了,他向黄石公道:“晚辈欲前去投效项氏大军,以宏扬前辈所授的天机兵法,未知前辈以为然否?”
  黄石公一听,便点头微笑道:“韩兄弟的天机兵法十之已悟八九,当世已罕逢敌手矣,你有意者出去历练闯荡,此乃研习天机兵法者必经之途,我又怎会阻你?一切自行判断而行事便是。”
  韩信见黄石公亦不加反对,便欣然向黄石公拜辞,又与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话别,然后便决然的自佩长剑,即日赴会稽城,投奔项氏大军去了。
  李铁拐对韩信的急切近利,心中很反感,在韩家村的三个月来,从不对韩信假以好言悦色,此时见他迫不及待的去投奔项氏叔侄,他刚离开,便哼了一声道:“韩信这小子,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如此急功近利之人,其成就必有限极了!”
  孟姜女却甚同情韩信的身世,闻言不由格格一笑道:“铁拐叔叔乃逍遥酒仙,哪能体察穷家子弟的苦处。”
  李铁拐怪声道:“谁说老黑不体察穷苦百姓?不然老黑为甚巴巴的跟随你那石公大哥,干这等策动天机逆转,灭秦平天下的大勾当?”
  孟姜女笑道:“虽然如此,但你听过病急乱投医这话么?穷苦人家子弟,犹如病急饥急,急谋改变自己的困厄,因此韩信这急功近利,原是为势所逼,此为万般无奈之为也。”
  李铁拐不由又好笑又好气道:“若项氏叔侄有大作为,为甚你的石公大哥不全力相助?他既然按兵不动,显然项氏叔侄在他的玄机中尚未够斤两也!韩信这小子迫不及待,便巴巴去投奔,只怕是明珠暗投也!”
  孟姜女不服气道:“然则何谓玄机中的够斤两人物?”
  李铁拐一听,不由咧嘴一笑道:“我老黑若能答你,我便成了玄机大师了,还要你的石公大哥去引导天机么!不信你问问你的石公大哥!”
  孟姜女果然道:“真的如此么?石公大哥,何谓玄机中适合投奔的人物?韩兄弟投奔项氏是否明珠暗投?”
  黄石公欲说甚么,见张良沉吟不语,似在思忖甚么,便向他会笑道:“良儿,孟姜姑姑这疑问,你试向她解释一二吧!”
  张良道:“是,师傅,张良大胆说说吧!”
  张良道:“孟姜姑姑,李铁拐前辈所言不差,项氏叔侄果然并非玄机中的人物,因其乃指一统天下之‘飞龙在天’也,目下尚未见‘飞龙在天’,因此项氏仅是可成王者霸业的地龙而已。师傅,张良所推算是吗?”
  黄石公含笑点头道:“良儿不日便是引渡天机逆转之人,有话但直说毋妨。”
  张良起初尚有点犹豫,但听黄石公语含鼓励,知自己的见解他巳认同,便欣然续道:“但项氏既为地龙之才,且祖宗已得雄狮龙脉,其反秦气势必猛如雄狮,乃天机逆转大势中的关键人物,韩兄弟前去投效,绝非明珠暗投也!可惜韩兄弟的本命所限,目下尚未到其青龙龙脉旺发之期,甚至仍受煞气所困,因此他在项氏军中,尚难有甚作为也。”
  孟姜女一听,故意板起面孔,端出师姑的样子,道:“张良,你好偏私也!”
  张良的年纪与孟姜女想仿,但因她是师傅黄石公的义妹,便是他的师姑,不能不遵师重道的礼节,他一听不由一怔道:“孟姑姑为何怪张良偏私?”
  孟姜女拼命忍住笑道:“我问你,韩兄弟与你是否有半同门之谊?他既然是你半个师弟,为甚你明知去会稽,必难有甚作为,却不以你之所学,去指点提醒韩兄弟一、二,这不是偏私是甚么?”
  张良一听,不由叫冤道:“哎呀孟姑姑,你误会了张良的本意了,张良自知本命难违,以师傅神机莫测之能,尚不能逆转张良本命之势,致有博浪沙犯险之劫,便何况韩兄弟此去会稽。乃他的本命所使然,连师傅亦难制止,张良还有甚可说哉?孟姑姑不信,请问问师傅也!”
  黄石公此时向孟姜女含笑点头,道:“孟妹妹,良儿所言不错,韩信目下积年所聚的煞气未过,他的所作所为,乃受本命所制,直到他的青龙龙脉旺发之日,方可有所作为,当此时也,你便知良儿所判绝无偏差矣!”黄石公一顿,又向张良道:“良儿也不必太注重于闲言流语,只须紧抱立身处世的宗旨,那便无往而不利,必可成就反秦拯世的大业!”
  孟姜女奇道:“石公大哥为甚忽然又教训张良师侄,莫听流言闲语?难道你是指孟姜女所说的么?”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孟妹妹刚才不过是以激将之法,套取良儿之言,以释自己心中之谜而巳,自然算不得流言闲语,但若黄石公所料不差,良儿已届目睹‘飞龙在天’之时,亦即卷入江湖是非恩怨之日,自然须对不绝于耳的流言闲语善自处之矣。”
  孟姜女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心道:石公大哥的神机妙算,简直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不然为甚他竟连我乍用一点心计也洞悉了?而且他既能洞悉我的心计,岂不能窥透我孟姜女对他的一片女儿心思?哎哟,幸亏是石公大哥他自己知悉,否则被铁拐叔叔窥破,那就笑也被他笑死了。
  孟姜女女儿家心思,左思右想,前旋后转,一时间竟痴痴的忘了说话。
  此时张良却知是黄石公趁机指点他日后的如何把握人间之道,忙道:“是,师傅,张良谨遵教诲。”
  黄石公欣然一笑,他亦知张良悟性奇高,稍加指点,便即豁然而悟,也就不再说下去。他微一沉吟,便决然道:“如今群雄并起之势已成,‘飞龙在天’应验之时也不远了!吾等不宜再在此枯候,当有所行动,以迎‘天龙’现世。”
  张良一听,忙道:“师傅欲上何去?”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断然道:“当日吾在泰山所见,紫气现于西北,此行便依此方向而行便了!”
  李铁拐、张良、孟姜女三人见黄石公已有决断,自然再无异议,于是一行四人,离开淮阴韩家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
  寻常人上路,则必选大路而走,宁愿绕大弯也不敢迳闯山路,但黄石公等四人,却绝非寻常的商旅人,他们认准了一个方向,便直线而行,不管你穷山恶水,也不管你刀山火海,只要是方位的箭头所指,便照闯不误。
  不过黄石公等四人这一路的西北行,却大多是平原,拦路的河流也不太宽,凭四人的本事,甚至可能一跃而过。
  因此不消三日,便已穿越原楚国地域,而抵达原齐国之地永城。
  永城西北有一座山叫芒山,当地土人说,芒山峻险,伏有毒蛇猛兽,上山之人,无一可还,简直比地狱更为可怕。
  黄石公凝神向芒山一望,只见此山恰恰挡住西北方向,此乃必经之路,又见山上隐隐瑞气升沉,心中一动,暗道:此山似隐有大地龙脉,因此瑞气时降时沉,为甚人们却道如此可怕?按地脉中所示,大地龙脉,奇贵者每有异禽猛兽守护,莫非山上的所谓毒蛇猛兽,便即指此异象么?这倒是不能不细察也!
  黄石公心意既决,当下毫不犹豫,领先便向西北面的芒山走去,张良二话没说,亦紧随其后。
  李铁拐行走了多日,滴酒未沾,此时酒瘾忽然大作,正想在永城中痛饮一番,不料黄石公却不逗留,反而迳上芒山,李铁拐不由喃喃的抱怨道:“寻甚么‘飞龙在天’之兆?入城不可以么?偏要上这见鬼的恶山去也!张良这小子亦步亦趋,就像他师傅的影子似的。”
  孟姜女笑道:“铁拐叔叔若不愿去,大可留在城中自家饮酒,不过若在芒山有甚大热闹,可莫怪石公大哥欠了你一份友情啊!”
  李铁拐口中喃喃抱怨,脚下却也不慢,紧随孟姜女而上芒山。
  孟姜女奇道:“芒山上有毒蛇猛兽,决不会有甚美酒,铁拐叔叔巴巴的上干嘛?”
  李铁拐怪笑道:“你这女娃儿,尽爱揪老黑拐的痛脚,你可知道,你那石公大哥一脸欣然之色?这可是历年少见的神色啊!既然如此,芒山之上,必有热闹,可与那天大热闹相媲美啊!这美酒么……"孟姜女格格一笑道:“如何?”
  黄石公猛地一拍大肚皮道:“只好暂时抛诸脑后了!”
  孟姜女故意道:“铁拐叔叔自号酒仙,酒乃命根,为甚抛得下脑后也?”
  李铁拐呵呵一笑,得意的道:“老黑拐瞧石公老弟的神气儿,已料定芒山之行必有甚惊人热闹,甚至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热闹也,稍纵即逝,酒却可以再寻,你这女娃儿,不安好心,故意以酒引诱,令我只顾饮酒,错失了这千年良机,到时只怕千醉也解不了这个懊悔之愁也!我老黑拐怎会上你女娃儿的恶当?走啊!莫被石公老弟师徒二人扔下了!”
  李铁拐说着,乌黑铁拐猛地一顿,身形也快如铁拐翻滚,直向芒山射去。
  孟姜女展开轻功,亦紧随于后,此时她的功力足已跻身高手之列,全力施展之下,倒也不比李铁拐落后。孟姜女一面飞掠而上,一面心中转念好笑,暗道:铁拐叔叔片刻前还因酒瘾发作而沉吟自语,但估料芒山上有热闹啊,却巴巴的赶上去,只怕杀了他的亲爹老娘也难令他回头啦!
  芒山虽然险峻,但在黄石公等人的脚底,却眨眼便被踩下了。
  四人翻上芒山之巅,但见四周山峰耸立,异花怪木奇石遍布,倒似一座极少人踏足的仙家胜地。
  黄石公四周一瞧,他的视线忽然被西面的一座怪峰吸引住了,他凝神审察了一会,忽然问张良道:“良儿,你以为这山峰有甚奇特之处?”
  此时张良亦正凝神而望,听黄石公问他,便朗声道:“此峰通体浑圆,有头有尾,头窄腹胀,通体呈白,其状倒似一条白色竖立的巨蛇,因此可称为白蛇峰也!”
  孟姜女一听,格格笑道:“不错,张良师侄,此峰果然是白蛇峰,形如白蛇竖立也!”
  李铁拐已明知此峰隐有奥妙,但苦于并不精于地脉之学,便故意道:“白蛇峰便白蛇峰,有甚大不了也?”
  张良道:“不然,此峰形如白蛇,又垂直竖立,巳呈擎天之势,按地脉道所判,此乃白蛇擎天之脉象,地力雄厚,且特别进取心极强,潜于此峰龙脉荫生之人,若为男丁,帝王将相,大格天成;若为女丁,则必乃女中强人,且贵不可言。”
  李铁拐一听,不由怪笑道:“既然如此美妙,张良呵,不如你便上此峰,寻出那白蛇擎天龙穴,留作老黑所用,日后老黑我兴之所致,或娶妻生子生女,岂非皆贵之极了?”
  张良笑道:“铁拐前辈绝非人间贵格,而是仙道中人,得此龙穴,妄受人间贵气,于你的本命根基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大大折损苦修来的道行,岂非吃亏之极?”
  李铁拐大笑道:“如此说来,老黑我只可望龙脉而兴叹了!
  黄石公此时含笑接口道:“铁拐兄的确只能望龙脉兴叹,因为不合你的本命根基,而且若吾所料不差,此峰潜伏之唯一龙脉,只怕早已被人捷足先登,贵穴有主了!”
  李铁拐一听,不由心痒难熬,忙向黄石公笑道:“石公老弟,说真个的,老黑要不要这龙脉并不打紧,但若寻不出那先占此龙穴之人,以求索究竟,只怕便把老黑闷煞了,石公老弟便不设法救我一救?”
  黄石公欣然一笑道:“既铁拐兄有此雅兴,便随行走一遭白蛇峰吧!”
  黄石公说罢,忽然向孟姜女叮嘱道:“白蛇峰有阴阳交战之象,于女儿家甚为凶险,孟妹妹宜紧随铁拐兄身边,亦烦铁拐兄照应一二,切勿乱闯乱撞,知道么?”不知怎的,黄石公与孟姜女相处日久,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渐变得柔和亲切,甚至有点兄长对亲妹妹的真诚味道了。
  孟姜女心中不由一乐,轻声道:“石公大哥,何谓阴阳交战?为甚独对女儿家不利?”
  黄石公神色忽地一阵犹豫,因为他虽乃一代玄机大师,但对世间的“男女情事”却极少涉猎,而“阴阳交战”恰恰是险伏“男女相生相克”的微妙之处,发问的人又是一位年当妙龄的少女,这教黄石公如何解释?
  黄石公稍一犹豫,才简单的回了一句道:“此乃男女本命相生相克之兆,现下四人中,独你乃女儿身,且功力稍弱,因此务必小心在意,以免惹此阴阳交战的凶煞气也!”
  黄石公说罢,对张良道:“良儿可随我领前,孟姜女紧随我之后,铁拐兄相烦断后相护可也!”
  黄石公话音甫落,他与张良的身形已然掠起,师徒二人,犹如大鹏展翅加玉龙翻旋般直向西面的白蛇峰射去,张良的身法之妙,竟与黄石公不遑多让了。
  李铁拐一见,不由又羡又喜道:“张良这小子,果然天生是玄机大师的弟子,不但玄功突飞猛进,于武功一道,亦有如神助,这天地间很快又将出现另一位玄机大师了!”
  孟姜女也不答话,迫不及待的展开身形,随黄石公师徒身后,向白蛇峰掠去,李铁拐呵呵一笑,亦随孟姜女之后,不徐不疾而掠行,倒似尽忠职守的殿后大将军似的。
  四人掠上白蛇峰巅,但见古木参天,奇花异草,更有溪流潺潺,流水淙淙,倒似一座从未经人踏足的远古之地。
  黄石公向四周凝神一望,只见白蛇峰三面皆鹤立鸡群似的,独正西面有数峰耸立,更隐约可闻流水淙淙,心中便不由一动,暗道:此峰地力雄厚,但龙脉结穴之状极稀,独西面隐隐潜有龙脉之象,果然是唯一一处结聚之穴,集万千地力于一身,其龙气之盛,当真绝无仅有、空前绝后,到底是谁有此福缘,独占先机,妙获如此大贵也!
  黄石公心中又惊又奇,他也有点按捺不住了,纵身便向那西面跃去,这也难怪,但凡精于地脉道之士,每发觉真龙结穴,便有如缺奶的娃娃见了娘亲,怎不欣喜若狂?黄石公虽已玄机精湛,但其本命与地脉相连,因此亦难免情不自禁了。
  张良、李铁拐、孟姜女三人一见,亦连忙疾跟上前,因为三人均发觉黄石公神色有异,似已发现甚么惊天宝物似的,大奇之下,均欲弄明究竟。
  张良等掠近一看,三人均不由猛吃一惊!
  只见黄石公正站在一边,面向一座墓地怔怔的出神。
  墓地后面是一道峭壁,有山水自山而下,飞流千尺,淙淙注入墓地六七丈远处的深潭中,潭中的白色水气弥漫,不绝的向墓地这面飘旋而致。
  墓地的腰顶处,更令人触目惊心,但见一条长达丈八的巨蛇,浑身雪白,身粗如桶,在夕阳的斜照下,白光闪灼,巨头如瓦钵,上长一只五寸白角,口吐信舌,一只怪眼瞪着前面的黄石公,似蓄势欲噬,其状可怕之极。
  张良等人不禁替黄石公暗暗心惊,虽知黄石公功力通玄,但如此怪异巨蛇,也不知它威力多大,黄石公是否可以抵御。
  黄石公凝神屏气,目注巨色白蛇,屹然不动;白色巨蛇盘于墓顶,怪眼盯着黄石公,与黄石公精光灼灼的眼神相触,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人一蛇,僵住的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但也不敢贸然进击。
  黄石公此时已默运无为真气贯于全身,他的身周三尺,已形成一道气墙,任你千钧力度,也决难突破他这道坚韧的防御圈。他此时的耳力目力也达超凡境界,百里之内,落叶飞花,只怕也难逃遁形隐音。
  “你等且静立一旁,切勿上前!”
  张良、李铁拐、孟姜女三人耳际,忽然钻入黄石公的示警之声。原来黄石公根本不必回头,已知身后的三人到了。
  张良和孟姜女知黄石公以一音三射的绝顶密语分音术发话,显然眼下之事非比寻常,便立刻依言静立,不敢踏前一步。
  李铁拐目睹此等怪像,心中不由又惊又喜,他喝不成美酒,上此山来,为的是瞧大热闹,眼见眼前景象,如何按捺得住?他瞪眼吹须,神色古怪之极,也以密音发话道:“石公老弟,神机妙算,龙脉果然已有主人矣!莫非此白色怪蛇,便是此龙墓的主人么?”
  黄石公以密音道:“非也!此乃龙脉现形之象,真主人则另有其人!”
  李铁拐又惊又奇道:“既然是龙脉现形,那此墓岂非便叫白蛇擎天大龙穴么?乖乖,未知是谁有此福缘,抢占先机,早把黄石公微笑道:“墓前有石碑,石碑之上盘白蛇,一切已明白不过,铁拐目力超人一等,怎没察觉石碑上的文字哉?”
  李铁拐闻言凝神一看,只见白蛇下面,果然现出一块墓碑,墓碑上有“单县吕公望之墓”五个大字,字体刻石而成,上涂黑漆,但经年月已久,黑漆也有些剥落了。
  李铁拐惊奇道:“沛县不远便是单县,这单县的吕公望,与当年九天玄女曾堪点蟠龙穴的刘丰可算同乡,若刘氏一脉乃主大贵,这吕氏一脉,据此白蛇擎天龙穴,同样贵不可言,百里之内,竟同出二大贵人,老天爷,莫非此地当真乃大贵之乡么?”
  黄石公微一点头道:“铁拐兄所言不错,当年师傅替沛县刘丰,于泽山昭阳湖畔堪点龙脉,石公亦在场,且已发觉,目下乃刘氏泽山蟠龙穴旺发之期,因此才一直向西北方向而来。不料却在芒山之上,发现这座惊人的白蛇擎天大龙穴!”
  黄石公一顿,又道:“此白蛇擎天大龙穴,虽贵格大成,但尚未到旺发之时,为甚却有龙脉现形之象?此点便连我亦难明究竟,因此尚须仔细端详,方能定夺!而且按此峰隐现阴阳交战之气,乃主男女相生相克之兆,稍迟必有异事发生,你等切莫轻率大意了!”
  黄石公话音未落,盘踞于墓顶之上的白色巨蛇,忽然昂头向东面林中啸啸一阵厉叫,其声如妇人夜半尖嚎,凄厉之极!
  黄石公一见,凝神无为真气,贯于右耳,听觉随气,疾射而出,于东面山林中仔细搜索,竟隐约可闻有男子的潜伏而近的气息声。
  黄石公尚未及有所动作,盘于墓顶的白色巨蛇,巳忽然弹射而出,犹箭矢般向东面的山林窜射而去,其状就有如发现了更可怕的强敌,因此连眼前的对手也顾不得理会了。
  黄石公一见,连忙纵身而起,身形如光似电,尾随白色巨李铁拐连忙向张良和孟姜女道:“快!你两人可随我之后,切莫轻举妄动!石公老弟已发现惊人异兆了!”
  李铁拐说罢,即向黄石公的身后疾射,张良和孟姜女自然白色巨蛇窜入山林仅一会,黄石公也身形如电的射到,只见白色巨蛇根本不理它后面有人追着,依然迳直的向山林东面疾窜,它的神态,就如东面山林中,隐伏着血海深仇的大对头黄石公心中越发惊异,因为他此时已清楚听到,山林东面约二里外,果然有男子潜伏而行的气息喘声,甚至连脚步声也隐约可闻了,而白色巨蛇又恰恰朝那方向而去,就如潜行而近那男子便是它的出击对象似的。
  黄石公心念电转,但觉眼前之事奇特之极,简直如当年他目睹嬴、吕两家龙脉合璧而诞秦皇赢政一般的不可思议!
  白色巨蛇又向山林东面疾窜了里许路程,前面有一块丈高的巨石挡住了它的去路,白色巨蛇疾窜的速度不由一缓,不敢迳直向巨石冲去,因为它的鳞甲再坚硬,也抵受不住巨石的撞击,因此它只好从巨石的边缘绕行而过。
  就在此时,巨石后面突然窜出一位中年男子,高鼻额广,耳长过颈,手臂奇长,垂下可以过膝,颔下三绺美髯,手执长剑,向速度放缓的白色巨蛇背部疾地一挥,白色巨蛇背部立刻喷出一股血箭,登时把男子的脸部染红,他的双眼也被蛇血糊住,难以瞧见物事。
  斩蛇男子目不能视物,伸手乱揉眼目之际,白色臣蛇负创大怒,蛇身一旋,粗如水桶的蛇腰,便呼地把斩蛇的男子卷住了!
  斩蛇的男子双手连身子被巨蛇紧紧卷住,动弹不得,就算有利剑在手,亦根本无济于事,白色巨蛇似已恨极斩伤它的中年男子,腰部一缩,便把中年男子连人带剑卷到蛇头之下,白色巨蛇的血盆大口猛地张开,竟以巨蛇吞象之势,欲把中年男子一口吞掉!
  那斩蛇的男子身手被卷住,动弹不得,剩下头颈尚可转动,他不由仰天叫道:“刘邦今日误葬身于白蛇之口,乃天亡我也!
  斩蛇的男子原来姓刘名邦,他大叫之下,却令黄石公猛吃右手屈指一弹,一道凌厉无比的无为气劲,便如刀剑似的射向白色巨蛇的腰部七寸之地,登时冒出一道血烟,竟生生的把白色巨蛇的腰部七寸射穿了。
  蛇七寸乃最敏感之地,白色巨蛇七寸之地被射穿,登时腰身一麻,再也卷不成圈,轰隆一声塌了下去。
  斩蛇的男子居然临危不乱,立刻就地翻滚而出,险险地避开了巨蛇身躯的重压。
  白色巨蛇倒地之后,其身躯忽地暴缩,渐而细如一缕轻烟,竟冉冉的升离地面,循原路向西面的那座墓穴疾飘而去。天际间却传来一声尖厉的啸叫:“刘邦!刘邦!今日你伤了吾之血脉,他日必十倍奉还于你!一剑之创,累吾血脉失却帝皇之命,此恨悠悠,百年难休!”
  啸叫声随那一缕白烟远去,倏忽不见,天地间又尽复一派清明。
  此时那叫刘邦的男子已爬了起来,他发现黄石公便在巨石面前挺立,知刚才必定是他以妙法相救,连忙走上前去,向黄石公一揖道:“多谢先生相救之德!在下乃沛县泗水亭长刘邦,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黄石公目注刘邦,尚未及答话,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三人,已疾射而至,见白色巨蛇已失了踪迹,眼前却多了一位美髯男子,不由均惊疑的“咦”了一声。
  黄石公却并不理会李铁拐等人的惊疑,他目注刘邦,问非所答的忽然道:“请教刘亭长是否乃沛县刘丰的后人?”
  刘邦一听,不由大感惊奇,忙道:“先生如何判断我乃沛县刘丰的后人?”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刘亭长之邦字,乃‘丰耳’之象,‘丰’即‘丰’也,‘豆’即其果,综而论之,不难判断。”
  刘邦一听,更感惊奇,又忙道:“不错!不错!吾父果即刘丰!刘邦便是刘丰的儿子也!咦!我与先生似有一面之缘,未知是否曾经会晤?”刘邦记性好极,他与黄石公说话之际,忽然黄石公此时也已经确证,眼前这位沛县泗水亭长,便是当日他与师傅九天玄女在沛县刘丰家中见过那小娃刘邦了,当时黄石公尚初入道,曾对刘邦在泽山祖墓叩拜时突然昏倒一事大感惊奇,黄石公乍见刘邦,心中便有所悟,及后他亲口道出几当下黄石公也不隐瞒,坦然道:“刘亭长尚记得,在沛县贵府中,曾有一位玄女姑姑助你刘家迁祖坟移葬泽山之事么?”
  刘邦一听,登时恍然而悟道:“记得!记得!吾父刘丰目下仍健在,他常向刘邦提及当年之事,对玄女姑姑的恩德不敢轻忘呢!而先生必定是当日与玄女姑姑同来的那位小徒儿了!天幸今日却偶然在此相遇!却至今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李铁拐见这刘邦似乎不敢忘本,仍牢牢记得当年之事,对他不由有点好感,便呵呵一笑,接口道:“这位先生之姓呵果然高极!其名也果然大极了!”
  刘邦眼见与黄石公一道的人,心料必定是奇人异士一类,不敢轻慢,便陪笑道:“这位先生为甚有此高论?”
  李铁拐大笑道:“他姓黄,黄乃普天下炎黄子孙之老祖宗姓,他之姓是否高极?他的名叫石公,石公者,为天下苍生之意如石之坚牢,如此其名又是否大极了?呵呵,我李铁拐今日碰上热闹,高兴之至,才破例透泄其名姓之奥秘也!”
  刘邦一听,知救命之人果然是当日有一面之缘的男徒儿,他的本名叫黄石公,而说话之士,貌极丑之人,竟然是江湖中传闻已久的酒仙李铁拐。
  刘邦既已确证眼前之人,均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高人,而黄石公更是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心中更为惊佩万分,忙再向黄石公施礼道:“原来果然是玄女姑姑的高足黄石公先生,刘邦失敬之至!”他一顿,又长叹一声道:“可惜刘邦目下乃落难之身,未能报答恩公大德也!”说罢唏嘘连连。
  黄石公目注刘邦,见他额角两边山林位,竟有二道紫光,右抵太阴,两紫交汇,太阴位因此光旺发,隐隐闪灼跳荡,黄石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师傅当年于泽山之巅,为刘丰堪点的“紫龙蟠龙脉”,竟然尽为刘邦所承纳!当其行年三十六时,便已届旺发之期矣!莫非这便是“飞龙在天”之兆应验于世么?
  黄石公心中忖念,便问刘邦道:“刘亭长有甚为难之事?”
  刘邦直叹口气,“朝廷无道,夫复何言?刘邦日前奉沛县郡守之令,押送一批役夫上咸阳,这批役夫皆沛县一带百姓,家中有老有少,赖其维生,但此去咸阳,九死一生,壮丁一死,家中老少如何过活?刘邦心有不忍,便于夜里解掉役夫绳索,对彼等说,你等赶紧逃亡去吧!我刘邦从此亦天涯流浪也!役夫逃了大半,但有乡中壮士樊哙等十数人,坚决不肯舍我而去,于是便在芒山潜伏下来,以察时机再作打算……目下刘邦已成朝黄石公微微一笑,又问道:“然则刘亭长又为何独自斩蛇,那壮士樊哙到哪儿去了?”
  刘邦一听,脸上顿现一阵迷惑,他沉吟了一会,才惊疑不定的道:“此事想来确令人百思莫解!刘邦与樊哙等,在芒山东面山洞中潜伏,昨晚睡时,却突见一雪白巨蛇,于山洞前面高盘昂头吐舌,不久竟有声音传入刘邦耳际,道:“‘姓刘的!你以极阳之气,冲破了吾极阴贵气,至功败于一线,此仇此恨,吾誓报之!’其意似极恨刘邦潜伏于芒山似的!”
  刘邦一顿,未等询问,又续道:“刘邦当时大吃一惊,正欲招呼樊哙等戒备,不料那白色巨蛇竟不驱自走,呼地向西北方向疾奔而去!我心知有异,但百思不解其意,今日一早,我便向西北方向这面搜索,以求究竞,不料于此地猛见白色巨蛇现身,为免受其害,只好先行出手,以剑斩之,不料几乎一命不保!若非恩公你及时施救,刘邦已身入蛇腹矣,好不可怕,却未知此蛇乃主何凶兆?”
  刘邦言末了,又连问黄石公道。
  李铁拐一听,不由骇然,暗道:黄石公老弟判测“阴阳交战”、“贵气相冲”之异兆,不料竟于此人身上应验,莫非此人当真贵不可言?甚至竟有帝皇之份么?李铁拐心中动疑,但左看右看,均瞧不出刘邦有过人奇特之处,心中的疑惑,不由更此时只见黄石公微微一笑道:“此乃刘亭长本命必历之劫,此劫不但必历,且于你之本命有相辅相承、相生相克之效应,因此是凶是吉、是祸是福,并不可一概而论,既然如此,也便不必再苦苦迫索了!”
  九天玄女,替你刘氏一脉堪点墓地于泽山之巅,便暗伏玄机,预测天机大势逆转之时,便即你刘家祖墓龙气旺发之期,如今看来,吾师当日预兆之一一应验矣!”刘邦一听,不由大感兴趣道:“何为天机大势?何为逆转?
  又何为刘家祖墓龙气旺发?这予刘氏一脉有甚好处?尚请先生不吝赐告。”
  黄石公已知刘邦乃天机逆转大势中的主角人物,便坦然释道:“所谓天机大势,即天下之势也,例如秦一统天下,便即为天机大势之一,但秦暴残世,其所作所为,皆促其一统天下再度逆回,此情势便即天机逆转之势。因此目下群雄并起,誓灭暴秦,中有张楚国陈胜、吴广,东有会稽项氏叔侄,伐无道、除暴秦,皆顺应天机逆转之势也。而龙气旺发,乃主你刘氏一脉已届本命大旺之期,龙气荫庇、逐鹿中原、决战决胜,皆可保无往而不利!但望好自为之。"刘邦一听,大喜道:“秦无道,残于世,刘邦当日目睹秦始皇车驾东巡,已有取而代之大志也!今日听先生一言,如醍醐贯顶,令刘邦信心更坚矣!可惜……”刘邦忽然一顿,面有难色。
  黄石公道:“刘亭长尚有甚疑难之处?”
  刘邦沉吟道:“刘邦已极欲起事,竖起反秦大旗,可惜刘邦手下人才凋零,虽有樊哙等武勇之士誓死相随,但独缺运筹帷幄,智谋韬略之人,因此尚感犹豫。若先生肯纡尊降贵,随行助刘邦一臂之力大事成矣,且日后荣华富贵必与先生共享之!”
  黄石公一听,不由呵呵一笑道:“刘亭长举旗之日,自有智谋韬略,运筹帷幄之士归附,此乃天机逆转大势之所然也!至于黄某乃草野之士,不惯羁绊于军旅,此生更与富贵无缘,更何来共享之说?刘亭长不必犹豫,但顺应天机逆转大势而行,更有祖宗龙气荫庇,吾保你虽艰难曲折,但终可完成大业!”
  刘邦一听,心中不由热血沸腾,霍然而起,道:“有先生此言,刘邦再无疑虑矣!这便回去召聚樊哙等人,先返沛县,不日誓举反秦大旗!刘邦今日先行拜辞,但望日后有相会之时!”
  刘邦当下向黄石公拜辞,谢过救命之恩,又向李铁拐、孟姜女等一揖致意。当他向张良致意时,但感此人神韵飘逸,一如黄石公,心中不由一阵惊奇,暗道:此子与黄石公师徒相称,就是未蒙黄石公相助,得此人相扶,刘邦何愁大业不成?但张良不苟言笑,神色凝重,也不知他的心意如何,便不敢贸然强邀了。
  刘邦与四人告辞,然后即携剑返山林东面,与樊哙等人会合,准备举反秦大旗之事去了。

  第三章 沛县一役 奠定江山
  刘邦走去时,黄石公神色凝重,目送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却不言语。
  李铁拐此时再按捺不住了,他待刘邦的背影刚消失,便迫不及待的道:“石公老弟!快解开谜团!不然,老黑我快要被活活闷煞了!”
  黄石公微笑道:“铁拐老兄有甚谜团?如此炽烈?”
  李铁拐道:“刘邦这小子既是当年九天玄女相助刘丰的儿子,他的贵格已大成,此点老黑不敢异议,但既然如此,为甚他却会碰上如此凶险的白色巨蛇,几乎一命鸣呼?他若一死,甚么天机逆转大势,飞龙在天之兆,岂非概不应验了么?”
  黄石公一听,向张良含笑道:“良儿以为如何?”
  张良道:“按张良之见,白色巨蛇原现于吕氏墓顶,因此刘邦遇险,似是其本命之另一劫兆,而并非乾卦所兆五十年天机大势事也,而遇上师傅之引导,初悟天机大势,竖其举事顺应天机大势之旗,因此亦可谓因祸而得福也。”综而观之,刘邦遇蛇之凶,与‘飞龙在天’之兆,并无抵触之处。”
  李铁拐一听,他毕竟道行高深,微一思忖,便领悟张良据“九天秘笈”绝学所判断的,的确灵验,他不由哈哈一笑道:“好!很好,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当世又出了另一位玄机高手矣!”
  李铁拐一顿,余音未尽,又道:“然则吕氏墓顶之白色巨蛇,追噬刘邦,却被刘邦所伤,这其中所兆之意,又端的如何?”
  张良道:“此事张良亦在思索,一时未明究竟,请师傅指点良儿。”
  黄石公欣然一笑道:“此兆已属乾卦之五十年外矣,因此良儿一时难明究竟,其实此乃阴阳交战,主日后男女贵气相辅相承,又相生相克之兆,如不出吾之所料,日后刘、吕两姓血脉,必有一番惨酷火并,其中的恩怨纠缠皆源于今日所见,两大贵气相冲,引致阴阳交战之异象也。但这已是多年后之事,目下天机逆转之势已然大炽,也不必去苦苦追究了!”
  李铁拐不再发话,但心中却暗暗奇道:“如按阴阳交战,男女相生相克之判断,乃主姓刘的必与姓吕的纠缠不清;且刘姓属阳,吕姓必属阴,亦即刘男吕女,可呵,这番男女之恩怨纠缠、惨酷厮拼呵,必热闹极了!但未知日后老黑拐是否可以亲眼目睹验证?”李铁拐心念电转,心思古怪,却没有再说出来了。
  张良一听,却忽然若有所悟道:“按师傅所论,莫非‘飞龙在天’之兆,已然应验于世了?而且此与刘邦有莫大千连?”
  黄石公微笑点头道:“良儿所判,已甚合天机势变,一切自可断判,不必犹豫!”
  张良见黄石公鼓励他说下去,便立刻道:“既然如此,刚才刘邦求师傅相助,师傅为甚推拒?刘邦举旗之志是否有所动摇?”
  角,因此只能从中导引,而绝不可亲身参与,否则便有逆天机而遭惩之危矣!而刘邦乃此天机大势中主角人物,再加上他的祖墓龙气已届旺发之期,经多年潜移默化,他已尽承紫龙蟠龙脉的贵气,于此关键时刻,已不容他有任何动摇了!”
  张良默默思索,没再作声。
  孟姜女一直惊疑万分,此刻已忍不住尖声道:“但石公大哥,刚才不是预测,当刘邦举旗起事之日,必有智谋韬略、运筹帷幄之士相助么?到底这能人是谁呵?好不教人迷惑也!”
  黄石公一听,目注张良,忽然轻声道:“良儿,你可知此人是谁么?”
  张良微一思索,便恍然而悟道:“师傅既判断张良有引渡天机逆转之重责,‘渡’非‘导’也,‘导’者超然于世,‘渡’则须亲身参与,师傅之意,莫非已届张良亲身参与天机逆转大势黄石公一听,目注张良,神色肃然道:“良儿,你随师行走多时,巳尽得九天秘笈之学,尽展所长,引渡天机逆转,以拯救苍生为旨,除暴安民为己任,此其时矣!”
  张良一听,忙亦肃然道:“是!张良谨记师傅教诲!但不知张良日后之运遇如何?”
  黄石公一听,不同呵呵一笑道:“良儿此问,乃善卜者不自卜之意也!你日后之运遇,乃你祖宗雪中仙座龙脉所应,辅天龙之大业有成,天下大定,当其时也,你却非人间之贵,有如你从未谋面的师伯范蠡之奇也!一切日后自有效应,不必犹豫。”
  张良忙道:“是,师傅,但不知张良应动身于何时?”
  黄石公微一沉吟,但决然道:“刘邦此行返沛县,必有所为!十日后,便是良儿赴沛县助其成大业之时矣!”
  黄石公说罢,也没再在芒山上逗留,与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走下芒山,先到永城镇中,静待沛县刘邦的消息去了。
  当日刘邦与黄石公等辞别,即返回芒山东面的山洞,与樊哙等十数勇士会合,商议举旗起事的大计。
  樊哙等勇士皆道:“吾等身为朝廷缉犯,反亦死,不反亦死,不如反了轰轰烈烈而死!誓随刘亭长生死!”
  刘邦一听大喜,于是决率樊哙等十数勇士走下芒山,不再隐匿,途中再聚无路可逃的数百役夫,组成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迳返沛县而来。
  沛县令一见刘邦率数百人队伍抵达城下,知大势不妙,忙下令关城门,拒绝刘邦的数百人入城。
  当晚,刘邦亲笔写了一封书函,由樊哙以神力用箭射入城中腹地,刘邦在信中断然天下反秦大势已成,号召城中百姓把当晚在沛县城中的县吏萧何及曹参,平日与刘邦素有交情,接到刘邦的信后,便召集手下的兵卒,把沛县令杀了,大开城门,迎刘邦、樊哙等数百队伍入城。
  当日清晨时分,经过一番布置,萧何、曹参、樊哙等,推举刘邦为首领,号称“沛公”,在县衙门的大院内,设坛祭祀天地,树起其色为红的大旗,正式宜布反秦起义。
  沛县一带的百姓,被秦朝的暴政弄得奄奄一息,已无活路,因此听说沛公刘邦在沛县起事,便纷纷携粮带械投奔,短短三数日,刘邦的起义便发展到近五千人了。
  刘邦在沛县组织好起义的大军后,便开始向外发展,他首先派樊哙攻占了胡陵(山东金乡县东面)及邻近的方与(金乡县北)。
  秦朝闻讯,即派泗水郡监率兵前来镇压,秦兵近万,声势浩大,刘邦的起义军一时人心惶惶,军心不稳,生死处于一线。
  因为此仗是起义军与秦廷兵的首次较量,若胜之则军心大振,日后便有所作为,若战败则一败涂地,任由秦兵疯狂屠杀。因此胡陵一战,于刘邦的义军来说,乃生死攸关的大事,甚至他的逐鹿中原、争雄大业,成败得失亦决定于胡陵一役。
  刘邦的兵力虽达五千之数,但均由百姓役夫组成,一来未经军事训练,二来未历实战考验,面对近万的训练有素的秦兵,以及富于谋略的泗水郡监徐正,刘邦自己亦深知,此仗简直是十战九败,未打已知结局矣!
  就在刘邦在沛县原衙门府第愁眉不展之际,萧何、曹参等文臣,已急匆匆的跑进来报知刘邦道:“泗水郡监徐正所率万人大军,已逼近樊哙将军所占的胡陵城下了,是否派兵增援?请沛公定夺!”
  刘邦惊疑不定道:“萧、曹两位参军,依你等之见如何?”
  萧何、曹参二人,虽有治世之才,但于作战之兵法谋略,却毫无经验。萧何一昕,不禁迷惑不定的道:“胡陵乃沛县之外围防线,若胡陵不保,则沛县必陷,届时五千义举将士,将无一幸免矣!因此依在下之见,沛公还是派兵援救为上策也。”
  刘邦忙向曹参道:“曹参军之意如何?”
  曹参凡事唯萧何之意,一听便道:“在下与萧参军之意同,请沛公派兵救援。”
  刘邦道:“时下守沛县的兵力有多少?”
  萧何道:“樊将军已带二千人攻占胡陵,又一千人守与,因此守沛县兵力,巳不足二千矣。”
  刘邦一听,不由长叹一声道:“兵力不足二千,守沛县尚远未足够,却如何再派兵救胡陵,秦兵力量强大,不料我等义旗刚竖,便遇此强敌,莫非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天亡我刘邦耶?”
  刘邦等惊慌之际,又有卫兵匆匆而进,报道:“禀沛公,外面有三男一女四位奇异之士求见,其中一人,乃自称黄石公也。”
  刘邦一听,耳际如闻纶音,连忙离座而起,又向萧何、曹参两人道:“天降救星于沛县矣!快,随吾出外面迎接!”
  刘邦说罢,也不及细说,连忙疾奔而出。萧何、曹参一见,心中不由一阵惊奇,暗道那自称“黄石公”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竞令沛公如此着意,但刘邦此时已出,两人无奈,亦只好跟了出来。
  外面四人,果然是黄石公、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四人。黄石公见刘邦神色仓皇,匆匆而出相迎,便微微一笑,道:“刘萧何一见黄石公等人,果然皆奇异之士,不敢轻慢,但接口道:“好教这位先生知道,刘亭长目下巳被推举为沛公矣!未知先生上沛县所为何事?”
  刘邦却未等黄石公答话,已二步抢上前去,执着黄石公的手,意态甚诚的连声道:“目下危急关头,先生降临,乃五千义军之大救星也,快请入内堂相聚,刘邦正有疑难向先生请教也。"刘邦说着,已与黄石公携手并肩而进,这是当时一种不分主客的最亲切的待客礼节。
  当下众人入堂,刘邦尊黄石公坐于上座,与自己并排,而萧何、曹参则相陪李铁拐、张良、、孟姜女等。
  下人献上茶来,刘邦道:“刘某大业未成,草创之际,唯有清茶一杯奉客,黄先生幸勿怪。”
  黄石公尚未答话,李铁拐已轰然一笑道:“黄石公岂是贪图富贵享受之人?不然,他若肯为朝廷效力,只怕连堂堂宰相也当上十次八次也。”
  萧何一听,忙陪笑道:“是,是,沛公既如此隆重招待各位,想必均是世外高人,于人间富贵不屑一顾也。”
  刘邦此时长叹一声道:“可惜就连此草创之局,眼看亦濒临生死一线啊。”
  刘邦一顿,正欲向黄石公述说目下之危,黄石公已忽然微笑道:“沛公既已竖旗,矢志反秦,平定天下,本命已与天机大势汇合,则何愁大业不成,目下之危,仅乃奋进路上小曲折而巳,沛公幸勿耿耿于怀。”
  刘邦一听,不由大奇道:“黄先生已知沛县之事么?”
  黄石公微笑道:“目下沛县上空,方圆百里,皆有赤气弥漫,赤乃战火之兆,由此足知,沛公已举旗反秦起事,而秦廷亦已兵临城下矣!”
  刘邦惊喜道:“原来黄先生早已洞悉一切矣,但目下敌强我弱,义军草创不久,未经战阵,秦兵近万,二倍于我,此仗是否有取胜之机?望先生不吝赐告。”
  黄石公此时忽然目注张良,轻声道:“张良乃吾徒,沛公但有疑难,可与他细议。”
  刘邦目注张良,但见他貌如女子,状甚柔弱,不禁狐疑道:“贵徒未经战阵,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么?”
  黄石公含笑道:“沛公不必犹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岂能以貌取人乎?”
  刘邦一听,无奈向张良道:“张兄弟有何高见?”
  张良朗声道:“沛县目下兵临城下,敌强我弱,且草创不久,将士未经实战之训,不宜与敌硬拼,而只可以智取也。”
  刘邦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张良此议,正合吾意,只是一时尚未寻出妙计以解敌围,他既是黄石公的弟子,想必真有点本事,倒不要错过有才干之人,刘邦这般思忖,便忙向张良道:“张兄弟有何妙计,以解强敌之围,刘邦洗耳恭听。”
  张良朗声道:“秦军兵力强,二倍于沛县军,硬拼必然惨败,但秦军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沛军宜以十面埋伏之策,以逸待劳,寻机先歼敌一部份,又再歼一部份,彼消我长,然后可一战而决胜也,兵法云:敌强则令其散,敌散则我聚,敌聚则我散,寻机克敌制胜。”
  张良朗声而道,所言精辟要简,字字玄机,切中要害,刘邦一听,不由大喜道:“张兄弟果乃兵法奇才,初展妙计,便令人茅塞顿开,刘邦有不情之请,未知张兄弟肯俯允否?”
  张良道:“沛公有何见教?”
  刘邦慨然道:“此战重大,非刘邦所可独解也,张兄弟既有此奇才妙计,未知可否暂留沛县,代执兵权指挥运筹,以解沛县现下生死之危?”
  张良一听,沉吟道:“此事张良未经师傅参详,恐难定夺。”刘邦忙向黄石公道:“黄先生是否俯允?”
  黄石公含笑点头道:“良儿此乃本命使然,大势所趋,不必犹豫。”
  张良这才微一点头道:“伐无道,除暴秦,乃张良之志也,既沛公如此信任张良,便勉为其难,暂行调兵之重责吧!”
  萧何、曹参二人一听,心中喜优参半,暗道:这张良临危受命,其勇可嘉,但沛公贸然便把兵权付托,而仅凭其一言之论,若是纸上谈兵,则沛县义军势必毁于一旦矣,两人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苦于拿不出良策,而且刘邦决心已下,也不便再有异议,因此便默不作声,且看张良如何作为。
  当下刘邦果然把调兵符交与张良,沛军即交由张良指挥调度了。
  情势紧逼,刘邦领张良进入军机房后,张良也就不客气,坐上指挥兵马的首座,微一沉吟,便向刘邦道:“速请军中诸将齐刘邦当即照办,令探马飞驰胡陵,调令樊哙等将领速返沛县。
  探马正欲奔出,张良立刻又道:“胡陵兵力有多少?”
  萧何道:“约莫二千余兵。”
  张良即道:“请樊将军领一千五百兵回沛县,余下五百兵力,可于胡陵城上,多插旌旗,日夜穿梭城上,以作疑兵。”
  探马领兵,疾奔而出。
  萧何不禁大惊道:“胡陵兵力不足应敌,如今再临阵调回一千五百,则胡陵城必陷秦兵手上矣,张先生是否三思而行?”
  张良从容一笑道:“不然,敌强我弱,宜以歼敌之兵力为旨,决不可执着于一城一池之得失。若能歼敌之兵力,则城池可失而复得;若被敌歼我之兵力,则城池亦得而复失。因此调兵遣将,宜观全局,差之毫廛,谬之千里也,能不慎乎?”
  萧何、曹参一听,均无言以对。
  刘邦大喜道:“不错,既能歼敌,则所失城池必可失而复得也,便依张兄弟之计而行便了。”
  当下张良又与刘邦、萧何、曹参等,详细研讨沛军之兵力分布。张良发觉,沛军除胡陵的二千兵力,力与的一千,沛县的二千兵力,共计五千余兵力,若作十里埋伏,计出虽妙,但每面兵力仅可集中二百五十兵力,显然太单薄了,眉头不由紧皱,好一会沉吟不语。
  黄石公等三人,此时已安排到沛府的别院居停。张良乍然独自面对如此险恶局面,刘邦的反秦大业,成数得失在此一举,心中应不禁一阵惴然不安。
  张良犹豫之际,耳边忽然有声音钻入道:“良儿乃为兵力不足调配而发愁么?”
  张良一听,知是师傅黄石公,正以无为神功发话,心中不禁骇然,暗道:师傅他们隔了几座房院,对军机房内的一言一张良心中忖念,却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因为他自知此战事关天机逆转大势,沛县的五千义军生命,刘邦的反秦大业,均在他一念决断之间,他不得不以全力施为了。张良欲向师傅有所表示,苦于“传音入密”的功夫绝非一蹴可就,又知师傅不欲以神通示人,不便出声明告,不由大急。
  但黄石公却似乎窥透了张良的心思,立刻又断然的传声道:“良儿稍安毋躁,用兵之道,贵精而不贵多也,十面亦即一面,一面亦即十面,只须把握一点,决而行之,则其余九面虽败犹张良一听,心中豁然而悟,疑虑尽消,正欲有所表示。
  黄石公的声音又传来道:“良儿放胆施为便了,吾保你无后顾之忧便是。”
  张良心中正忧虑若集中兵力于十面埋伏,沛县方面必兵力空虚,万一陷于敌手,那沛县的百姓便危矣。不料黄石公就似在他身边,他的心思无一不被其洞悉。
  张良当下心中豁然开朗,再无丝毫疑虑,随即断然道:“既沛公如此信任张良,张良便大胆施为便了。”
  稍后,沛军将领樊哙、夏侯婴、周勃等人,已奉召快马赶回沛县,齐集沛公府中听令。
  军机堂中,只见张良高坐案前,手执调兵符及遣将令旗,肃周勃等,已从樊哙口中得知,此际临危受命,代执沛军兵权之人,便是当世玄机大师黄石公的高足张良,此时眼见张良虽貌似柔弱,但神色从容,虽兵临城下,大军压境,仍镇静如闲庭信步,心中虽然略感惊疑,却不敢怠慢,走上前鞠身道:
  张良道:“令你带兵五百,速赴砀山埋伏,待秦军先锋抵达,即先行冲杀,待歼其小部,不得恋战,即行退向丰县,与樊将周勃一听,不由又惊又奇,忙道:“区区五百兵力,如何迎战近万秦兵,张先生莫非对秦军兵力有所忽略么?”
  张良从容道:“周将军砀山之战,乃虚击而已,连战速退,秦兵虽多,一时亦难奈你何也,速去莫迟。”
  周勃无奈,只好上前接令,又疾奔而出,领五百兵力,赶赴沛县南面的砀山埋伏去了。
  张良已知周勃心中犯疑,却诈作不见,又肃然道:“夏侯将军听令!”
  夏侯妻是刘邦小时的好友,两人情如兄弟,刘邦举旗反秦,夏侯晏立刻前来归附。此时夏侯婴一听,亦不敢怠慢,走前道:
  张良道:“令你带兵五百,埋伏于砀山至丰县途中龙王庙内,待秦兵大队过后,丰县方向有烽火讯号,即从秦兵背后,掩杀过来,切记不可滥杀,但降者皆令其倒转枪头,杀秦兵立功。”
  夏侯婴见刘邦如此信任张良,瞧在刘邦脸上,便立刻答应领令而去。
  张良又连续调派了七位带兵将校,各率小部兵力,令其于丰县四周潜伏,但遇秦军散兵游勇,即行歼灭。七将校亦领令去了。
  此时军机堂上,便只剩下大将樊哙了。樊哙原在沛县以屠宰为生,天生神力,又随高人学过武艺,因此乃沛军中最善战的大将,樊哙眼见各将领均已领令而去,独剩下他带来的一千五百兵力未加调遣,以为张良瞧不起他,不由怒叫道:“张先生以为樊哙怕死,不敢迎战秦兵么?”
  张良此时目注樊哙,但觉此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浓眉怒目,知是忠心护主神勇之士,心中不由对他格外好感。他微微一笑道:“此战事关沛军生死存亡,万万不可草率鲁莽,只宜智取,不可力敌,樊将军以为可以办到么?”
  樊哙一听,大叫道:“明知乃沛军生死存亡之际,樊哙才冒死请战,若能成全樊哙之意,一切但听从先生指派便了。”
  张良一听,欣然一笑,因为他已把最关键的一仗,留给樊哙了。他当下不再迟疑,立刻肃然也:“既然如此,樊将军上前听令!”
  樊哙一听大喜,一步跨前,声如雷响道:“末将樊哙领令!”
  张良肃然道:“令你领兵二千五百,伏于丰县微山,待秦军杀到丰县城下,即突出奇兵,冲下掩杀,务必集中全力,先歼秦军散兵游勇,再歼分散小部份,最后与周勃、夏侯婴诸将之兵会合,一举决歼来犯秦军,切记依令而行,不可逞勇恋战,否则功难抵过也!”
  樊哙奇道:“如何功不抵过?”
  张良道:“樊将军若逞勇受轻伤,小功不计,若受重伤,则大功难抵!一切切记集全力歼敌兵力之策,张良等你回师,痛饮三百杯也!”张良因有点偏爱樊哙,因此授命之时,格外嘱告一番。
  此时亦知张良一心保存义军实力之意,不但不怒,反而大喜道:“张先生果然善于调兵遣将,此仗若一战而胜,先生居功至伟!”
  樊哙说罢,亦领沛军主力二千五百人,赶赴丰县南面微山埋伏去了。
  此时不但萧何、曹参等惊疑不定,连刘邦亦惴惴不安了。刘邦终于忍不住询道:“张兄弟尽发四千五百兵力,留守沛县已不足一千,且皆老弱之辈,万一秦兵不入丰县,直袭沛县,则沛县随吾起事百姓,势必无一幸免矣!张兄弟尚有何策以应之?”
  张良坚信师傅黄石公“保他无后顾之忧”承诺,便从容一笑道:“沛公放心了,张良断定秦军必入丰县而被歼,张良亦留沛县,与沛公及满城百姓生死共存也!”
  刘邦一听,张良自己亦留在沛县坐镇,料他不致于拿自己的生命作儿戏,这才稍感安心。但此举委实太兵行险着,到底也不能尽释疑虑。不过情势紧逼,军令已出,已势无可挽,无奈只好提心吊胆,以观后效。张良调遣兵力毕,已是当日的傍晚时分。张良最不放心的,仍然是沛县安危这个“后顾之忧”,虽然师傅黄石公似已有妙计布下,但此时沛县只剩下不到一千的残弱之兵,简直已无兵可用、无将可调,张良委实难于明白师傅将如何施为,“保无后顾事关重大,张良调派军毕,滴水未沾,便连忙过来别院,以便向师傅黄石公请教。
  张良走进别院时,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已准备外出了。
  张良一见,忙向黄石公拜问道:“师傅打算离开沛县吗?”
  黄石公未回答,李铁拐已哈哈一笑,道:“你师傅在胡陵一战,未分胜负前,如何肯离开,如何会错过这天大的热闹。”
  张良迷惑道:“那铁拐前辈打算上何处?”
  李铁拐大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总之是去凑大热闹也。”
  张良问了半天,依然未得要领。孟姜女忽然接口微笑道:“那话是黄石大哥说的,铁拐叔叔不外转述罢了。”
  张良一听,有点明白了,忙向黄石公道:“师傅此行必有所安排,但未知是否须张良派兵协助?”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沛县兵力已然空虚,不宜再动用如此微薄兵力,良儿只须调派二十名强壮兵士,随行听遣足矣!”
  张良一听,连忙传令调派二十精壮兵力,在别院外面等候。然后又向黄石公道:“师博此行,必有妙计布伏,张良随师傅一道出去,也多一份人手。”
  黄石公决然道:“不然,良儿身负调兵遣将重责,此身已关乎天机逆转大势之演行,宜坐镇沛县,以安定军心。”
  黄石公一顿,又道:“但闻敌军逼近讯息,不必惊慌,一切按原计划而行,吾保证不让秦军一兵一卒进入沛县中便了。”
  黄石公说罢,便与李铁拐、孟姜女等走出别院,与外面的二十精壮沛兵会合,再趁夜色降临,悄悄出沛县城而去。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引领二十沛兵,从沛县的南门而出,在距城约五里处,有一片山地,遍布大小怪石。
  黄石公登高向西南面极目望去,只见从丰县方向,有一条大道直抵沛县,途中必经山地。他微一沉吟,便决然的一跃而下。
  黄石公吩咐二十沛兵道:“你等速把四周石块捡到大道四周,分成六堆,每三堆成一品字。”
  二十精壮沛兵,深知黄石公乃沛公极信佩的高人,因此虽然不明所以,但却毫无异议,二话没说,便飞速四周捡拾石块,捧到丰县到沛县必经的大道上面。分作三堆,每堆按品字形分放。
  沛兵均知秦军即将大军压境,沛县百姓及义军生死均系此一役,因此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不一会,大道上便分布了三堆石块,成前后两个品字形堆放。
  李铁拐和孟姜女并没有加入运石的工作,因为黄石公要他二人鱼贯东西两翼作警戒,以防有人偷袭破坏。
  孟姜女心中甚感迷惑,暗道:秦军尚未抵达,沛县乃义军的老营,上下齐心,同仇敌忾,还会有人破坏抗敌大计么?
  李铁拐却暗暗高兴,因为他知道黄石公必有什么惊人的妙法施展,他的“九天秘笈”绝学到底有多精深?李铁拐说实话也不敢下判断。而今晚他为助刘邦成大业,也为了沛县义军及满城百姓的安危,他必定全力施为,自己和孟姜女便成了他的“护法”了,可笑那孟女娃儿身负重负尚懵然不知。
  黄石公见六大堆石已集合齐备,便把二十名精壮沛兵召到身前,肃然道:“你等依吾之法,把六大堆石砌成六大像形,每三人负责摆砌一像,共余二人站到南北两面,凝神戒备。”
  二十名精壮沛兵,越来越感黄石公的本事深不可测,惊奇之下,均急欲知其究竟,便均肃然道:“是,谨遵黄大师令旨!”
  黄石公毫不迟疑,立刻分派道:“第一堆石按‘潜龙勿用’像形摆放,成尖角之势,刺向大道之南,第二堆按‘见龙在田’像形摆设,第三堆按‘鱼跃在渊’之像,两堆成鼎足之势,与第一像组成三足鼎立大阵。”
  当下黄石公选派了九名沛兵,仔细分派教授摆阵之法。九名沛兵,领悟之后,便到大道南端,摆设三足鼎立大阵去了。
  黄石公又选派了九名沛兵,道“你等负责摆放北端三足鼎立大阵,尖顶按‘飞龙在天’之像势,鼎足则按‘亢龙有晦’、‘群龙无首’摆放,务须仔细认真,不得有误!”
  九名沛兵按分派疾奔而去。
  黄石公又吩咐两名剩下沛兵道:“你二人各站向南、北二面,凝神戒备,无论见到任何物事,皆不必惊惶,保持镇静。”
  两名沛兵,按令各站到南、北面去了
  此时李铁拐在东,孟姜女在西,两名沛兵分站南北,凝神挺立戒备,成一个四方大势。四方大势内,是仔细摆设之像大阵的沛兵,黄石公则在六堆石阵的中间,指挥沛兵施为,一切均显得如此怪异奇特。
  李铁拐功力通玄,他负责东面的警戒,只须以三分一的精神,便足可应付有余,百里内飞花落叶,只怕也难逃脱他的耳目。其余的精神,则留意着黄石公的一举一动,他越瞧越惊奇,暗道石公老弟有如此仔细郑重,他到底摆甚大阵?弄甚玄虚?
  直到第二天清晨,黄石公等才率二十名沛兵,返回沛县城中。
  到中午时分,便有探马回报,泗水郡监徐正率领的近万秦军,已抵达沛县百里外的砀山了。
  刘邦、萧何、曹参等沛军主脑,以及代执兵权的张良,接报均火速集聚军机堂,研究秦军来犯的态势。
  不一会,又有第二拔探马飞返而报。“周勃将军所率五百沛兵,在砀山与敌先锋相触,斩杀小部份后,即自行向丰县火速退下,秦兵则从后紧追不舍,情势危急,五百沛兵将有全数被歼之危,请沛公、张先生定夺!”
  刘邦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忙对张良道:“周将军及五百沛兵,均沛军子弟,若全军覆没,沛军军心必然受挫,刘邦岂可坐视不救?张兄弟是否速调龙王庙内夏将军杀出接应周将军?”
  张良不假思索,便决然道:“不可!此乃下下之策也!”
  萧何、曹参等人也与周勃素有交情,闻言不由亦大急道:“为甚不可?若不施救,周将军势危矣。”
  张良道:“为将之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夏侯将军所率兵力,潜于龙王庙内,乃杀敌于出其不意,若不待秦军接近龙王庙,便贸然杀出,便失奇兵突出之效,不但救不了周将军,反而令全局挫败也。”
  刘邦奇道:“为甚提早杀出,便会如斯失策?”
  张良道:“敌强我弱,彼众我寡,力量悬殊,唯奇兵方可制胜。若明枪明阵,被敌知我虚实,则敌必大胆长驱直进,届时不但周将军、夏候将军的一千兵力必陷敌手,连丰县待机的樊哙将军主力,亦必毁于一旦,届时整个沛军,便有全军覆没之危矣!”
  刘邦一听,不得不承认张良论析的确然,不由冷汗直冒,喃喃道:“牵一发竟动全身,几乎误了大事也……但周将军情势危急,便能坐视不救么?”
  张良沉吟道:“这也不然,吾早就估料秦军恃强凌弱,眼见周将军兵力薄弱,必拼命追杀,如此其前锋便与大队拉开距离也。只要周将军可及时退返龙王庙,与夏侯将军潜伏之兵会合,一切便有转机矣!”
  张良话音未落,第三起探马已飞驰而抵,神色欣喜。
  刘邦一见,迫不及待道:“周将军那面的情势如何了?”
  探马神色欣然道:“恭喜沛公,我军已于龙王庙获小胜矣!”
  刘邦一听大喜道:“如何小胜?你快说清楚。”
  探马道:“秦军先锋部队近一千人,拼命追杀周将军之退兵,但周将军的退兵甚速,仅折损数十兵力,便退到丰县途中的龙王庙了,待秦军前锋杀到,龙王庙内的夏侯将军,所伏五百军突然杀出,把秦军前锋与后队拦腰斩断,周勃将军也趁势杀个回马枪,前后夹击,秦军惊惶失措,斗志全消,竞有一半秦兵向我投诚,其余五百秦兵,被我会合的一千沛军消灭了!”
  刘邦、曹参、萧何三人一听,不由暗松口气。
  张良却连忙向探马道:“你速驰返龙王庙,令周将军、夏侯将军迅速整编降我秦兵,令彼等以杀敌立功,作投诚进见之礼,不得虐杀降兵,更须善加待之。”
  探马领令,不顾疲困,火速传令去了。
  刘邦以手加额,贺道:“初战而胜,沛军军心必然大振,张兄弟神机妙算,驾临沛县,有如天助我也!”
  张良却犹有余虑,他微一沉吟,便道:“目下尚未能言胜,泗水郡监徐正据闻甚精兵法,他若识穿吾诱敌而歼之计,必会设法保存实力,而不顾被围之兵,不经丰县,反而直插沛县,因此不得不事先有所应变,决不可轻敌大意也。"就在此时,第四起探马又驰到,神色甚为仓皇,向张良急报道:“秦军大队主力,竟不理龙王庙被围前锋,绕过龙王庙的东面,不经丰县,反而直插沛县而来了……张先生快作定夺。”
  刘邦、萧何、曹参三人一听,脸色均不由一变。刘邦急道:“张兄弟不幸而料中,这却如之何?”
  萧何亦惊惶道:“秦军大军杀到,沛县老弱残兵合计不到一千,却如何应战?沛县若失,则满城百姓,死无葬身之地矣!”
  张良此刻心念电转,他亦知此时已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因此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暗道:若被秦军杀入沛县,则不但满城百姓难保,连其余留在外围作战的沛军亦必难逃覆灭,师傅道“保我无后顾之忧”,但此刻他无兵可调,凭他一人之力,又如何面对近万秦军主力,张良此举,未知是否轻率大意了?
  张良心念电转,但亦深知此时已再无退路,唯有依兵法上的“以险制胜”之策了,张良猛一咬牙,便把留守沛县的将校召到面前,决然道:“着城上守兵,把所有旌旗撤下,着城中百姓,火速沿北门退入微山湖畔,藏于芦苇荡中,不得喧哗奔走,静伏可也!再把南面城门洞开,所有留守沛兵均隐匿于各处秘密之所,严禁擅出接战。”
  留守沛县的将校一听,登时惊得冷汗直冒,谁也不敢答应。萧何、曹参亦急得连声道:“这……这算是那一路却敌之法?
  尽撤旌旗、大开城门,这岂非迫敌入屋,自取灭亡吗,万万行不得也!”
  刘邦亦六神无主了,他茫然的道:“张兄弟,你此举万一有甚差池,则万劫不复矣!你想清楚了么?”
  刘邦话音未落,张良正欲答话,军机堂外,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已不请自进。黄石公向张良微微一笑道:“良儿此计甚妙,且放心施为便了。”
  张良一听,登时如闻纶音,他更不犹豫,当即断然道:“留守将校听令,吾调兵符在手,违令者斩!”
  留守沛县的将校见张良不容置辩,又见刘邦亦一脸无奈,只好鞠身道:“是!末将等谨遵张先生令旨!”
  留守将校疾步而出,按张良之令,布置去了。
  刘邦见黄石公于此危急关头,并没舍沛县而去,又知他的本事通玄,有他在此相护,便稍感心安,忙接待黄石公等坐下。然后向张良道:“刘邦目下该如何处之?难道仍呆在军机堂无所作为么?”
  张良眼见黄石公驾临,已知他必有妙策伏下,神色登时一宽,决然道:“不然,这便请沛公随吾等坐上城头,迎接秦军抵达可也!”
  萧何、曹参二人一听,不由咋舌道:“张良此举,简直是疯了。”但见刘邦并无异议,自己到此时也根本拿不出任何应策,无奈只好闷声不语,心中却惊惶不已。
  刘邦一脸无奈,便向张良苦笑道:“到此地步,刘邦亦无话可说,一切且由天定生死罢了!”
  孟姜女此时却格格一笑,接口道:“沛公你怕什么?我等事不关己,亦陪你一道登上城头,生生死死,也显得轰轰烈烈了刘邦此时已知孟姜女,便是曾“哭倒长城”的奇女子,此时不由胆气一壮,慨然道:“刘邦既已举旗起事,早知生死由天矣!好,刘邦今日便登上城头,坐等秦军杀到,是生是死,均刘邦说罢,果然不再犹豫,随张良、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一道,登上沛县城头,坐等秦军杀到。张良吩咐萧何、曹参等文官,留在城内,以作应策。张良身先士卒,孤身上城头应敌,萧何、曹参虽然惊惶,但也不得不佩服张良的胆气。
  刘邦、黄石公、张良、李铁拐、孟姜女等在沛县城头上高坐,下面的城门则大开,城门口只有三两老弱残兵,手执扫帚打扫通道,远处已隐约可见烽烟四起,此情此景,当真怪异之极。
  不一会,泗水郡监徐正所率的秦军主力,巳从丰县方向浩荡而来,单是骑兵便有千人,马蹄扬尘,刀枪闪耀,浓重的杀气遮天盖地。
  徐正果然甚精兵法,此时他对身边的参军大笑道:“刘邦草莽匹夫也,以此鬼蜮伎俩,竟欲打消本座攻入沛县,简直是自不量力,如今大军压城,传令下去,但遇沛县生口,一律杀毋赦!”
  徐正话音未落,前锋已有尖兵驰抵中军,向徐正报道:“前面通向沛县大道两旁,发现六堆古怪之石,请徐将军定夺。”
  徐正一听,大怒道:“六堆石头,有甚稀奇?真刀明枪徐某亦不惧,何怕此区区怪石,传令前锋不得迟疑,迳取沛县,活捉刘邦回朝,违令者斩!”
  尖兵立刻驰返前锋,传令而去。不一会,秦军前锋已越过那六堆怪石,再向前冲驰三里,沛县城便耸立在眼前了。
  此时秦军先锋将领却大吃一惊,回手一摆,令部部队暂停不动,令尖兵道:“速报徐将军,沛县城怪异之极,”
  尖兵驰去中军不久,十几匹马便飞驰而至,当先一将,便是泗水郡监徐正。徐正正欲喝斥先锋将领,他抬头向沛县城一望,却不由一阵目瞪口呆,犹如乍瞧见活怪物似的。只见沛县城门大开,城边仅有三两百姓在悠闲扫地,城头上旌旗不见,只有数男女在谈笑风声,喀哈大笑,简直视压境秦军如无物似的,这情景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徐正满腹狐疑,他骤然拍马驰近城头,身后十数卫兵紧随而驰。徐正距城门百丈处,眼见城内城外,仍毫无动静,心中不由更添疑惑,暗道:兵法云虚则实,实则虚之,刘邦如此安排,沛县一副空城模样,莫非内中有诈,诱我大军入城,然后各个击破?嘿嘿,他以为徐某会徑易上这恶当么?
  徐正蓦地勒住马头,向城上厉声呼喝道:“反贼刘邦,着他出来见本座,鬼蜮伎俩,以为可以吓倒徐某么?”徐正之意,乃以为若刘邦不在城中,此空城便是虚中无实,但若刘邦尚在城内,那此空虚便潜伏有实,里面必定埋伏了千军万马了。
  不料徐正话音刚落,城头上便有一位高鼻隆额、气势不凡的汉子,挺身站立城头,呵呵大笑道:“刘邦在此,徐正,你自命不凡,精通兵法,敢入我沛县城么?”
  徐正早已风闻,在沛县举旗反秦的刘邦,身躯高大,气势不凡,此时一见城头发话之人,便知必是刘邦无疑,心中不由一凛,暗道:刘邦不但尚在城中,且高站城头,虚不设防,分明是诱我中伏之诡计。
  徐正心念电转,便又厉声喝道:“刘邦!既见朝廷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尚不束手自缚,以求朝廷宽恕么?”
  刘邦大笑道:“暴秦之下,岂有完卵?天下百姓,做顺民亦死,反亦死,如此暴政,尚配称朝廷么?动辄得究,轻罪灭族,苛政猛如虎,徐将军你连自己的人头也难自保,尚敢奢谈什么朝廷宽恕!”
  徐正一时无言以对,因为他自然知道,假如此战无功而退,更不必说损兵折将了,他不但官位难保,只怕连人头也失落了,秦皇二世的残暴,在秦军中有目共睹,徐正惊怒交集,举眼望城头,但见在刘邦身边的三男一女,神态自若,谈笑风生,也不知哪一路神圣,心中不由又狐疑不定。
  此时,城头上刘邦身边的一位貌若女子的青年,忽地大声道:“徐郡监,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狐疑不定,举棋难落,岂是为将之道?”
  徐正一听,不由恼羞成怒,眼见发话之人如女子柔弱,心料他必乃不懂武功的书生文官一类,便有心拿他来祭旗。
  徐正心念电转,蓦地搭箭在手,弯弓全力一射,强劲的箭矢啸啸作响,快如闪电,直插那发话青年的面门。
  箭发徐正才厉喝道:“无名小辈,敢在本座面前胡论短长吗?”徐正心料如此猝不及防之下,这文弱书生必定命丧箭下,然后观其动静,以决定是否挥军入城。
  不料徐正话音未落,只见城头上那文弱青年,竟对放射而来的箭矢毫不为意,视如不见。续与身边的刘邦谈笑自若,当那强劲箭矢射抵面前,他才蓦地微一抬头,伸口一张,有惊无险的把射至的箭矢用牙咬住了,那箭柄兀自在他嘴后抖颤不止。
  徐正一见,心中不由骇然,暗道:刘邦身边的人果然非比等闲,就连看似最弱的竟亦身怀绝世神功,看来这沛县城内果然卧虎藏龙,绝不可犯险冒进!否则损兵折将,就算能活着逃回,军法之下,这颗人头只怕也决然不保。
  徐正此人,不但甚精兵法,且工于心计,暗道:孤城难久守,只要把你团团困住,必不战而溃,徐正这般思忖,便忽地把马头勒回,退出数十丈,然后厉声下令道:“三军原地驻守,把沛县城困住,直到其出战或自溃。”
  徐正这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张良心中不由一震,暗道:若秦军用此困城之法,则吾计便付诸流水矣,而且沛县城中粮草短缺,根本无力与秦军对峙下去,久困之下,沛军必不战而溃,这是张良最怕见到的一种战局。他苦思对策,但一时又寻不出可令秦军退兵之计,因此竟怔怔的半晌无语。
  此时忽听黄石公微笑道:“良儿怕面对此闷局,是么?”
  张良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若不战不退,便把人闷煞了!”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试弹一曲,替不战不退的大军解闷吧!”
  黄石公说罢,李铁拐已知大热闹快出台了,他登时乐得轰然大笑,向城下的徐正大喝道:“喂!徐正小子,如今有人替你等弹琴解闷,你等可要洗耳恭听啊!”
  李铁拐内力贯于声中,百里之内,远近可闻,六千秦军主力,皆被这一声大喝震动了。于是一阵惊疑浮躁的吵嘈声,如闷雷在秦军中滚动。
  徐正又惊又怒,正欲再喝令三军困城,他身边的参军忙进言道:“徐将军,此时军心浮动,若不战不退,于我军极为不利,而且万一朝廷怪罪下来,责我等剿反贼不力,同样是死路一条也,望徐将军三思。”
  徐正一听,参军的话正好触着了他的痛处,因为他亦深知朝廷善变多疑,久困而不战,必惹朝廷生疑,届时果然是难寻活路,他左右为难,不禁怒道:“参军,依你之计又将如何,快一路三千人,由前锋先行杀入,中路续入,后队再作接应,如此就算彼等有伏兵,我军亦无足惧矣!”
  徐正微一沉吟,暗道:“若依此计,虽仍有犯险之处,不如困城之计稳妥,但朝廷压力,亦不能不防,还是拼死杀入城中,以求险中取胜罢了。
  徐正心念电转,终下定决心,毅然把手一摆,下令道:“前锋三千将士听令,立刻杀入沛县,中军三千续入,后军随后接应,违令者立斩毋赦。”
  徐正的“赦”字刚出,城头上,黄石公已蓦地把玄铁琴一挑,他以无为真气贯于指力,再贯于琴弦的音响,突地如旱天惊雷,向百里内外疾射而去,徐正但感琴音入耳,心中随即猛一地跳,那“赦”字使仅能说出一半了。
  黄石公也根本不让徐正再发出第二次军令,他以无为神功激发的琴音,已把百里内外,乾坤万物均罩住了、秦军六千人众,立感心血浮荡,哪里还理会将官的令旨?
  李铁拐凝神一听,便觉黄石公此时所弹之曲,竟非“潮生”,亦非“高山流水”,而是充满迷幻浩瀚,犹如神龙乍现,翻旋于天际云中,其诡异之处,简直不可思议,心中不由又惊又奇又喜,暗道:石公老弟到底弄甚玄虚了?
  张良却渐而领悟了琴音的意境,他但觉琴音如大地龙脉,活泼矫健变化莫测,忽隐忽现,忽大忽小,忽尔飞腾云霄,忽尔现首不现尾,忽而兴云布雨,天宇大地弥漫一片风云变幻。
  此时城周百里内外,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天地万物,均为琴音所罩。秦军六千将士,竟如痴如醉,或静或动或卧或立,均在凝神倾听,此时什么军令法纪,已完全置诸脑后了。就连秦军的主帅徐正,此时脑中亦一片迷惑,一派理还乱、缠不休的无奈感,他隐隐觉得不妥,但到底是甚不妥,却苦于受制琴音,难以明白。
  张良却忽地猛然醒悟,暗道:师傅所弹,岂非隐含五十年内外天机奥秘之“乾卦”意象么?师傅之能,当真鬼神莫测。
  果然黄石公的琴音忽一沉,再而一跃,却决舍而不顾,就如“乾卦”之第一象“潜龙勿用”的卦兆一腾跃跳荡。
  张良的心念电转未止,城南五里地,恰处拳军中央的地段,那六堆怪石的第一个品字之尖角石堆,忽地徒生变幻,石堆所砌图像腾空而起,犹如一尾“潜龙”,在天地间忽隐忽现、忽上忽下,翻旋不已。
  秦军的惊惶未了,第二堆怪石又起幻变,怪石图形活现于大地,犹如一尾巨龙,横卧在大地之上。接而第三堆、第四堆、第五堆、第六堆,依“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的五大卦象,活现于世。
  但见六条石龙,横空飞舞,在六千秦军上下四周回旋,登时天地变色,风云骤变,飞沙走石,挡者披靡,其势又如怒海翻江,巨潮扑涌,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其状威猛,简直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秦军哪见过这等惊天阵势,不由个个惊如呆鸟,死也不肯动一动了。
  此时又听琴音骤转,六大石龙忽地并排而舞,忽地成翻江倒海之势,向秦军的前、中、后三军轮番卷去,只见石龙所到之处,秦军必定倒下一片,石龙过后,却又挣扎而起,四散奔逃。
  此时军心大乱,徐正虽然警觉,手斩了多名逃跑士兵,但秦军巳成惊弓之鸟,虽被斩亦决不能逆阻其奔逃之势。不一会,便连徐正亦被秦军逃亡的巨潮卷向丰县的方向去了。因为此时秦军竟三面碰壁,唯西面的丰县方向畅通可逃。
  不一会,六千秦大军,竟如龙卷风逼退潮水般,轰隆隆的直向丰县卷走了,眨眼便只剩满天尖土,不见人踪。
  此时黄石公忽地六指向玄铁琴猛地一按,力迫琴音疾射而出,登时把六条石龙震散,重现回石块形状,向四周散飞激射而去,片刻也不见了影踪。
  此时沛县城内外一片寂静,天地无声,犹如洪水过后遍地空寂。
  城头上的刘邦,早巳瞧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喃喃道:“黄先生啊黄先生!这……这底是甚惊人法宝?”
  黄石公此时微一运气调息,施展神功的元气即复,他向刘邦淡然一笑道:“并没什么,黄石公只是践诺,使良儿无后顾之忧,偶尔施展微末之法罢了,沛公幸勿介怀。”
  刘邦欢道:“如此惊天大法,尚称微末,那大罗神仙、天兵天将,其本事亦仅可算草莽也!刘邦若得先生留军辅助,反秦大业又何愁不成哉!”
  黄石公一听,即道:“不然,沛公此言差矣,伐无道、灭暴秦、成大业,尚须靠众将帅卒之力,例如此虞,最终尚须樊将军丰县浴血一战,吾之微法,不外顺其势而稍助而已,岂能以次代主。”
  刘邦知黄石公决无可能留在沛军,无奈退而求次道:“此役已胜大半,黄先生和张兄弟均居功至伟,先生既不肯屈驾沛县,但能留住张兄弟,刘邦也就心满意足矣,尚望先生成全。”
  黄石公一听,呵呵一笑道:“良儿之本命当在天机逆转大势中厉练,他是否留在沛军,一切由他自己定夺呢!”
  刘邦不得要领,无奈只好先行返回城中沛府,又着意招待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位客人。
  张良却因军务未了,依然留守军机堂。
  不久,丰县方面便传来捷报,樊哙所率的沛军主力,趁仓皇退到丰县的秦军立足未定,大军掩杀而出,把秦军杀得落花流水,秦军向西面逃走之际,在龙王庙再遇周勃、夏侯婴等率的沛军堵截,秦军溃不成军,连主帅泗水郡监徐正,亦被神勇的樊哙一枪挑死了。至此,除部份投降的秦兵外,来犯的近万秦军,竟被张良的“集中兵力、击其主力”“险中取胜”的妙计,杀得全军覆没。
  胡陵及丰县、沛县一役,是刘邦举旗反秦的第一个战役,此役之成败,决定了刘邦沛军的生死,以致日后的整个反秦大业,败则全军覆没,成则军威大振,四方归附,大业可望有成。如果说,沛军一役,直接奠定了刘邦反秦定天下大业的根基,那是决不为过的。
  这一点,就连亲身浴血奋战的沛军将领樊哙、周勃、夏侯婴亦明白了,三人回沛府赴庆宴时,特别向张良表示了敬佩之意。
  刘邦,及沛军上下云集一堂,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亦被邀赴宴,且被刘邦亲自敬酒慰劳。
  刘邦首先向黄石公敬酒道:“沛县一役,黄先生以妙法退秦军,点石为龙、龙化天兵,一举逐退六千秦军,因此才有丰县大捷,黄先生真乃沛军的救星也,刘邦代沛军上下,以素酒一杯致谢。”
  黄石公含笑道:“微末之法,何足挂齿,黄某偶临此地,举手之劳而已。全赖沛军上下浴血奋战,才建此殊功,沛公这一杯啊,宜先敬于战场浴血之将士。”
  樊哙一听,即执杯而起,大步走到张良面前,双手高举酒杯过顶,诚心诚意道:“张先生妙计安天下,末将这一杯,乃代表沛军前方将士而敬,望先生笑纳!”
  那周勃、夏侯婴此时亦执杯站起,齐声道:“我等与樊将军皆有此意,万望张先生留在沛军,助沛公克成大业,先生令出如山,末将等必当誓死以赴。”
  刘邦一听,正合心意,趁机再向张良相求道:“此乃沛军上下一致请求,张兄弟难道忍心坚拒么?”
  张良此时眼见刘邦、樊哙等意态甚诚,心中也不由一热,他向黄石公目询其意,只见他含笑点头,虽然无话,但张良已知师傅欣然之意,便慨然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张良幸蒙沛公错爱,众壮士抬举,自今日始,便决意留在沛军,助沛公克成大业。"
  刘邦一听,喜得以手加额道:“张兄弟肯答应为沛军效力,此天助我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张子房也!”
  张良一听,忙道:“沛公言重,治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皆有赖萧、曹两位,但望上下同心,克成反秦大业,张良于愿足矣,其他夫复何求?”张良当日便已隐隐流露日后功成身退之意,因此上自刘邦,下至萧何、曹参、樊哙等,均知张良的胸襟广阔,绝无争名夺利之心,足可视为知己。
  此时,庆功宴上,欢声四起,人人心情振奋,个个充满必胜雄心。
  刘邦却忽尔叹了口气,意犹未足的道:“刘邦虽有子房、萧何,但尚缺一位统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的三军统帅,此吾一大撼事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笑道:“刘邦这小子贪得无厌,既已获张良这小子之助,又盼什么三军统帅之材,若三者兼得,这天下只怕是他的囊中物了。”
  黄石公忽然微笑道:“铁拐兄此言恰好而言中也,若不出吾之所料,刘邦不日将有另一番人才之缘,而且此缘尚包含男女阴阳相合之喜,看来刘邦不但可获将才,且遇一位身潜贵气的女子相配,阴阳交汇之下,其龙命势将大旺,大业亦终有所成。”黄石公说话声音极低,仅李铁拐独自听到而已。
  黄石公见天机逆转,大势已然启动,料定巳不可再度逆转,便无心再在沛县逗留,决然的趁机向刘邦告辞。李铁拐饱尝了一顿美酒,过足酒瘾,也跃跃欲动,此时你若把他再困在沛军,那便犹如把他亲爹老子杀了。孟姜女的女儿家心眼,早已一心一意的放在黄石公身上,她巳发誓,不管在天涯海角,她是跟定他的了。
  刘邦见黄石公去意坚决,知不可挽留,无奈与他执手话别,末了又不舍道:“刘邦日后之运势如何?万望先生赐留偈语!”
  黄石公本待不说,但见刘邦意态真诚,不忍坚拒,便沉吟道:“沛公本命已与天机大势相汇,日后当无往而不利,尚担心什么?若论天下大势,则廿四字真言可概括之。”
  刘邦忙道:“请教先生是哪廿四字真言?”
  黄石公微微一笑,便道:“廿四字真言乃“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其中有已然应验,亦有尚等验证,沛公日后必身临其境,自会明白,不必再多疑虑矣!”
  刘邦心中迷惑,似懂非懂,但明知问下去黄石公也决不会直道,无奈只好点点头道:“是,刘邦知道了,日后当仔细参详。”刘邦忽然一顿,到底意犹未尽,又连忙再问一句道:“天机大势如此,然则刘邦之本命运势又如何了?务请先生不吝赐示!”
  黄石闻言,目注刘邦,只见眼角妻妾宫现紫黑两气,隐隐延伸入鼻根之太阴、太阳聚汇之象,又太阴主行年三十六,太阳主行年三十五,恰乃刘邦目下年岁,看来他恰值红鸾星动矣!
  黄石公转念又暗道:刘邦与白蛇峰吕家之白蛇穴贵气相冲,乃主阴阳交战相汇,既相辅相承,又相生相克,看来刘邦本命中终究难逃此惊世异劫矣!
  黄石公这般转念,便不忍令刘邦过于失望,微露端倪道:“沛公行年三十五、六,乃太阳、太阴之交也,于此行年妻妾宫现紫黑两气,乃男女相汇、阴阳聚合之兆,当主不久遇一奇贵女子……”
  刘邦一听,不由又奇又喜,忙道:“此女子既属奇贵,未知于刘邦日后是吉是凶?是祸是福?尚请先生明示。”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阴阳聚汇,男女相合,相辅相承,相生相克,吉中带凶,福中隐祸,本命运数。”
  刘邦一听,心中又喜又惊,忙道:“此女既如此捉摸不定,刘邦决意避之,便可省却许多未定祸凶了,未知先生以为然否?”
  黄石公一听,不由大笑道:“本命运数岂能抗拒?沛公一切善自处之便了,黄石公这便告辞了。”
  刘邦一听,又不舍而无奈道:“先生此去,未知何日重会?”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道:“天机大势演变奇幻之极,其中尚有未定之数,吾道中人,不外顺势而导引天机演行,日后有缘或有所需,黄石公与沛公自会再度相逢,毋需为此而耿耿于怀也。”张良知师傅去意已决,决难挽留,便向刘邦道:“张良却送师傅一程,请沛公允准。”
  刘邦叹了口气,道:“刘邦无福,未能留住黄先生,但得张兄弟答应留下,已是不幸中之大幸矣!张兄弟正该代刘邦送黄先生一程,刘邦岂有相拒之意,但望张兄弟早去早回,莫教刘邦望穿秋水也。”
  刘邦及沛军众将士,一直把黄石公送出沛公府,才依依而张良紧随黄石公身边,眼看已出了沛县城了,黄石公向张良含笑道:“良儿目下已是沛县执掌兵权之人,不日将面对千军万马,尚如此儿女情长,作依依不舍之态么?”
  张良无奈道:“是,师傅,张良告辞了!但有一事尚未明白,请师傅赐示。”
  张良道:“师傅既断定刘沛公不久将有阴阳相汇,但此汇吉凶祸福尚属未知之数,于刘邦之大业似有不利之处,张良是否可以设法而令刘邦回避此异数,尚请师傅明示。”
  黄石公一听,不由伸手一点张良的脑袋,呵呵一笑道:“良儿已尽得九天秘笈真传,本命之劫数是否可以回避,你难道不可以自行判断么? 良儿,一切不必犹豫不决,顺天机而善体察,当无往而不利。你回去吧,良儿。”
  黄石公说罢,与李铁拐、孟姜女一道,飘然而去了。

  第四章 鸿门酒宴 渡过险关
  张良与师傅黄石公怏快而别,但又深知自己的本命尚须于天机逆转大势中历练,未达与师傅并肩行走江湖的境界,因此无奈叹了口气。张良暗道:我岂不知本命难违?例如刘邦阴阳相生相克之劫,绝难逃避,张良向师傅请示,不过是欲加印证罢了!
  张良在返回沛县的途中,心思浮涌,不能自己。他自己多年的辛酸岁月,巧遇黄石公的奇缘,师傅为栽培他的呕心沥血,他自己的本命之劫,乾坤二老舍己为保存他张氏血脉,到沛县一役,前尘往事,不由一一浮上心头,张良不由暗地叹了口气。
  张良深知,此时此刻,他的本命已与天机逆转之势密不可分了,从此之后,天机大势的演行,便须靠他独力去引渡,其中的艰难曲折不知尚有多少,而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随时随地向师傅黄石公请教了。
  张良恋师之情极深,一旦与师傅分开,便思念不已,这便难怪他日后功成身退,置荣华富贵于脑后,孤身入江湖寻师傅去了。
  当下张良独自返回沛公府,沛公府大堂,众将士尚欢宴未毕,大堂中充满一片胜利的喜悦。
  刘邦见张良独自走进,神情怏怏不乐。心中又叹又喜,叹的是黄石公这等高人异士,终于别了;喜的张良果然一诺千金,虽然不舍与其师分开,但为实践助他成大业的诺言,终于留在沛军中了。
  刘邦亲自接张良入内,与他执手而进,一面轻声抚慰道:“黄先生乃绝世高人也,张兄弟与其暂别,他日必再重逢,大丈夫为国为民,建功立业,又何须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态乎,张兄弟盼请宽心自重。”
  张良重新入座,樊哙对张良巳衷心拜服,此时见他闷闷不乐,便捧杯走到他面前,大声道:“张兄弟智计过人,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已足独当一面矣,与师分别,失落什么?来,来,樊哙与你痛饮三杯解闷。”
  张良见樊哙情真意切,不忍推却,便接杯一饮而尽。接而又有萧何、曹参等文臣向张良敬酒,彼此初见面的嫌隙,一笑张良数杯下肚,话也不由多了,他感慨的对刘邦道:“实不相瞒,张良非不欲留下,全因惊佩师傅之能,当真鬼神莫测,惊天动地,不忍失去随时向他请示的机会而已。”
  刘邦一听,忽然想起一事,忙道:“黄先生于城头以琴音激石化龙,吓退六千秦兵,这到底是甚惊天法宝?”
  张良感慨道:“直到师傅于城头显神通,张良才忽然醒悟,师傅乃以“九天秘笈”绝学,以“乾坤”之精义,融注入琴意之中,再以无为神功,激震天地,令石龙与天地灵气汇聚,横空出世,浩如昆仑,犹胜百万雄兵,此实乃师门点石成兵之大法也。”
  张良此言一出,沛公府大堂,登时腾起一阵赞叹声道:“素闻大罗神仙,可以点铁成金,不料黄石公为助沛县抗暴,竞可点石成兵,当真不愧为一代玄机大师也。”
  沛军将士,对黄石公赞不绝口。张良却暗叹口气,心道:师傅虽大显神功,有功于百姓黎民,但却双然而来飘然而去,此刻只怕已隐身于茫茫天地中了。
  张良转念又暗道:既师傅可以为天下苍生着念,不惜以大法逆转天机,张良既然已知刘邦不日将有阴阳交战汇聚之劫,于天下只恐不利,为甚不可以设法让刘邦回避,以逃过此本命之劫。
  张良酒气上涌,心潮激荡之下,竞不及细思,便向刘邦进言道:“沛公欲回避那男女相合、阴阳汇聚之劫,其实也并非毫无法子。”
  刘邦一听,惊喜道:“到底是甚法子可以回避?张兄弟但直说毋妨!”
  张良微一沉吟,便断然道:“沛公此劫,乃在外而不在内,因此沛公只须在异兆呈现之期,足不出户,留在沛府,此劫便或可避过了,但只恐沛公嫌此法闷了点。”
  刘邦一听,呵呵一笑道:“刘邦目下外有子房,内有萧何,武有樊哙诸将,大可放心,便足不出户数月,亦无足误事也,张子房放心,刘邦决依你此法而行便了。”
  张良欣然一笑,暗道:只须密切留意沛公的动静,让他足不出户,他的本命阴阳交战之劫,必可回避。
  自沛县一役后,刘邦的沛军军威大振,四方百姓纷纷归附,在短短半月之间,加上收编的秦军降兵,沛军的兵力已达一万五千人了。
  此时陈胜、吴广的张楚军,项梁、项羽叔侄的楚军,亦迅速壮大,攻城陷池,天下震动,秦廷忙于应付,对沛县的沛军竟无暇兼顾。因此沛军便获得一段颇长的时间扩展,不久,沛军占领的地域,便包括六大县城的近数百里地了。
  刘邦外有张良,内有萧何,武有樊哙诸将,文武臣属齐心协力,把沛军占据的地域,治理得一片欣欣向荣。
  刘邦眼见诸事顺利,他有意回避那“男女相合、阴阳交战”的本命之劫,便乐得清闲,留在沛府,近月来果然足不出刘邦眼见一切如常,自己身边的一切并无异状,心中不由一阵得意,暗道:黄石公啊黄石公,你虽然本事惊天,但于此等男女玄妙之事,只怕也有点失算了,而且目下刘邦有你的嫡·传弟子张子房相助,张子房的本事,只怕并不在先生你之下啊!
  刘邦想着不由欣然而笑,捧起酒杯就再独饮三大杯。当刘帮正欲饮第四杯时,他却不由蓦地在嘴唇边停杯不饮了,脸上也不由一阵惊愕。原来他举杯就唇之际,只见酒杯中忽然现出两点绿光,绿光之后,竟是一雪白的蛇影,在酒杯中霍霍吐着舌信,其状就尤如在芒山上曾遇险的那条白色巨蛇似的。
  刘邦心中不由一凛,他抬头一看,只见室外窗口,果然探出一个瓦钵大的白色蛇头,那巨大的身躯亦正蜿蜒而入,蛇眼绿光闪烁,蛇信吞吐不定,其状可怕之极。
  刘邦一见,不由吓得心胆俱裂,他欲张口叫人,却苦于张口结舌,竟连一个字音也喊不出来,心道:今番刘邦生命休矣!
  略一迟疑,那白色巨蛇已全数入室,身子一躬,竟向刘邦扑射而来,刘邦吓得速忙从另一个窗口跳出室外。
  室外是一个花园,地方甚广,刘邦奔逃间,但听后面那白色巨蛇已疾窜而来。刘邦无奈,只好翻过院墙,心道有高墙阻隔,白色巨蛇必定受阻。
  院墙后面便是沛县城外了,因为沛公府位于沛县城的末端,刘邦一看,此时天色已近晚,落在郊外,并不安全,便打算折到城门,从城门而进,再召人消灭白色巨蛇。
  不料他的脚步刚向城门的东面转,那白色巨蛇已突然从东面的草丛中伸出可怕的头来,刘邦无法,只好转身向西面奔进。
  刘邦向西面逃,后面那白色巨蛇便在后面追。刘邦快,白色巨蛇也快;刘邦故意放慢脚步,那白色巨蛇的头便几乎碰着刘邦的脚根了,刘邦大骇,只好拼力狂奔,跑着跑着,夜色降临竟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也不知自己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刘邦心胆俱寒,心道:此时此地,叫天不闻,叫地不应,迟就在此时,耳际却忽然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响声,刘邦心道:有水便必有人家居住,跑进人家屋里,便或可躲避一时了,于是便撤腿向有水声的方向奔去。
  跑过一座山林,眼前一亮,只见前面现出一座庄园,那水声原来是庄园里面的池塘,庄园里面尚透出灯光。
  刘邦一见,如获救星,连忙向那庄园跑去,他也不知那白色巨蛇此时有没有追来,或隐伏于何处了,心道:只要能进得庄内,有人之处,便比在野外安全多了。
  刘邦奔到庄园外面,见大门紧闭,便伸手打门,一面高叫道:“大爷,请开门,救我一救!”
  里面忽然有人应声道:“你是谁?为甚夜深至此,庄主已安歇了,怎敢让你进来?”
  刘邦大叫道:“大爷但能救我,日后必重金以报!”
  里面庄丁模样的人一听,没再答话,反而一溜小跑,大概是进内禀报庄主去了。
  刘邦不由又惊又急,连连回头细看,幸好那白色巨蛇并未见影踪,心道:大险之际,偏遇上这见鬼谨慎庄丁,此刻若那巨蛇扑出,那当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蛇追了。
  幸而仅过了一会,里面便换了另一把甚有气势的声音道:“庄外的人,且先说说你有甚凶险了?”
  刘邦不敢直道被白色巨蛇所追,便道:“在下被强盗所追杀,迷失了路,权借贵庄暂宿一宵,好么?”刘邦知道世人极怕巨蛇等邪灵之物,他若直说,只怕对方便不许他进庄内了。
  不料里面那人一听,便道:“既然是被强盗追杀,怎开得庄门,不然,岂非成了开门揖盗么?这决难从命也!”
  刘邦一听,心中不由凉了半截,咬一咬牙,便忙转口道:“大爷,实不相瞒,追杀在下的,并非人间强盗,而是一条可怕巨蛇啊,万望大爷开门让我进内避一避。”
  刘邦话音未落,里面那人便忙道:“你所说的巨蛇,是否其刘帮不由一怔,道:“果然是白色巨蛇!大爷怎会知道?”
  里面那人再没答话,庄门反而猛地打开了,只见一位老者,一改神气,向刘邦伸手以迎道:“快!先请进内说话。”
  老者原来便是庄主,刘邦一步奔进后,那庄丁又立刻把大老者引领刘邦进内,一直走入庄园的内堂,又招呼刘邦坐下,向刘邦仔细的端详,一面连连点头道:“像!真像……”一面又连声吩咐庄丁,置酒款待。
  刘邦此时心情略为平复,不由又惊又奇道:“庄主为何不肯“开门揖盗”,却宁愿“开门迎蛇”?"这庄主一听,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老夫姓吕,膝下只有一女,名雉,年方十八岁。她娘亲梦见一白龙入体,便怀此女,生时满室紫气,人皆称贵气无比。昨晚老夫梦见白龙横空而过,在窗外传来声音道:但有深夜投奔,为白色巨蛇所困者,即汝女之夫婿也,若嫁得此人,可不负汝女之无尚贵气……老夫正自感惊异,不料女儿亦有同样梦境,由此老夫相信,今晚必有异兆发生了,果然遇上一位贵人莅临。"刘邦一听,心中不由又好笑又气,心道:刘邦恰好被白色巨蛇追噬至此,世事竟有如斯凑巧,但不知那“白龙”所言是否属实,莫非我刘邦足与贵气之女相配吗?
  当下互道名姓,原来吕庄主名宏,乃原蜀国遣臣,隐居于此已三代了。吕宏已知刘邦原来是沛县义军首领沛公,今夜可谓落难偶尔相逢。刘邦也知吕宏早年丧妻,目下与女儿吕雉相吕宏与刘邦相谈投契,很快酒席已摆出来了。不知是否有意,酒过三巡后,吕宏便着人请小姐出来,向客人敬酒。
  不一会,吕宏的千金吕雉便婀娜而来,又向刘邦盈盈一福刘邦此时已有三分酒意,他向吕雉定睛一看,但见她体态修长玲巧,脸如白玉扫红晕,眼睛清澈透亮,似欲洞悉人间的一切,心中不由一荡,三分酒意又添多二分了。
  吕宏着女儿坐下,陪刘邦吃酒。吕雉半羞半喜,殷勤服侍,不断替刘邦斟酒。刘邦此时酒意三分,人醉四分,陶醉于温柔乡中,劫后余生的惊惧,早已抛诸脑后了。
  不知什么时候,吕宠早已避席而去,刘邦酒醉对美人,真的大醉了。吕雉含羞带笑,把他扶入她的闺房,安置刘邦向在她的绣床上。
  刘邦呼呼大醉不醒,吕雉替刘邦把衣袍尽宽,自己也宽衣解带,露出一身柔美如蛇的玉体,,半羞半喜的躺到刘邦的身侧。
  刘邦大醉之际,忽见那白色巨蛇又凌空而降,向他扑来,他吓得大叫一声,翻身欲逃,却抱住了一具光滑的玉体,如此的温馨、柔软,刘邦心中一荡,再也不肯松开,就连那什么白色巨蛇也全抛到脑后去了。
  这是一个诡秘奇异,但又充满温馨、甜蜜的夜晚。
  刘邦在目家庄风流快活了整整两日两夜,虽然难舍吕雉的漫柔怀抱,但想起自己的大业初创,远未大成,不得不向吕宏父女告辞。
  吕宏道:“沛公既然与小女有夫妻之实,理该在祖先面前跪拜夫妻之礼。"刘邦此时也很喜欢吕雉,闻言便与吕雉一道,走去吕家的祖先牌位面前,跪下拜辞。拜毕,刘邦解下身边一块翠色玉佩,交到吕雉手上,轻声慰道:“玉佩在你手上,你从此便是刘邦的正室夫人了。”
  吕雉不舍,决然道:“妾既已是夫君之人,当随夫君返沛县,以助君克成大业。”
  刘邦也有点难舍,但想起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烽烟漫漫,一位弱质女流,怎能经受得住?到底还是留在吕家庄安全多了。
  刘邦这般思忖,便向吕雉道:“夫人放心,刘邦他日大业有成,必迎为至尊皇后。”
  刘邦说罢,咬牙告辞走了,走出庄园很远,刘邦偶尔回头,尚见吕雉倚庄门而送,刘邦心中不禁亦一阵怆然难受。
  刘邦失踪了二日二夜,沛县上下,早巳乱作一团,派人四出寻找,但竟影踪全无。萧何等文臣已急得半死,其中唯张良暗叹口气,心知刘邦的失踪,并无生命之危,却有日后之忧,但竟然无法阻止本命之劫,当真玄妙之极,决非人谋所可能逆转也。
  第三天的早上,刘邦果然便安然无恙而归,沛府上下,文武臣属纷纷前来探问。
  张良向刘邦的脸上仔细一瞧,只见他的太阴、太阳两道紫黑之气,果然已在妻妾宫中交汇。张良不禁暗暗顿足而叹道:“男女相合、阴阳交战,相辅相承,相生相克,本命之劫,果然决难回避,日后刘氏一脉的气运,只怕从此便与那极贵阴气密不可分了。”
  刘邦当时并没对张良细说当晚的异凶,后来终于忍不住一一对张良说了,张良一听,不由一阵发呆,至此,张良才霍然而悟,芒山上的“贵气相冲”,指的便是刘邦的贵气,冲犯了芒山白蛇峰吕氏白蛇龙墓的贵气,而“阴阳交汇、相辅相承、相生相克”,指的是刘邦与吕雉的结合,刘、吕两家,从此便进入“相辅相承、相生相克”的本命大格中了,这一切黄石公当日早有揭示,只是自己一时未明白全豹而已!
  张良又暗道:既然有“相辅相承”之效,则显然暗指吕氏一脉,于刘邦的大业助益;但“相生相克”,却又指刘、吕两家日后必有一番惨酷的恩怨纠缠,不过,这已经是“乾卦”中“群龙无首”象兆的事了。既然距今尚有十数年,也就不必再为此费心,一切只待日后再作打算罢了!
  张良这般转念,便不再在刘、吕结合的奇缘事上说什么。张良不说,沛军中自然无人识透此天机,也就等于默认了吕雉这位未来的皇后,因此后来便有吕氏毒屠宫廷的奇祸了,天机地脉奥秘,当真玄妙之极。
  不过,日后最令张良不安的是,当日他的推算,竟忽略了目雉的阴气极贵而极重,因此但凡阳气过盛之人,必犯吕雉之忌,相冲之下,阳气盛而欠贵气之士,必然受制于吕雉的阴气,最终甚至生命不保,人头落地。而与他有半同门之谊的韩信,恰恰是其中最悲惨的牺牲者,韩信的最终结局,令张良一直耿耿不安,成了他抛弃荣华富贵、孤身寻仙说道的契机,历史中透示的玄妙,的确怪异之极。
  此时陈胜、吴广的张楚军,南北出战,领土迅速扩大,不出数月,便经白马津北渡黄河,攻下数十城池,兵力也扩大到十多万人,成了当时最有势力的起义军。
  此时项梁、项羽所率的楚军,以江东八千豪杰为主力,迅速扩大,不久便拥兵二、三万人了。
  项军为迎击秦大将单邯的来犯,项羽亲率八千江东壮士,先行攻占东阳,以作会稽城的防守羽翼。
  东阳的秦军一战而溃,项军趁势连下广德、肥西十余县地,一时间军威大振,不但秦军望风披靡,许多势力较弱的反秦武装亦纷纷投奔依附。很快,项军便发展近十万人的反秦大军了。
  其后不久,陈胜、吴广的张楚军,因内部不和,互相争王夺地,力量大为削弱,下属的反叛,甚至杀了吴广,陈胜折了吴广臂膀,力量更大受打击。再加上秦派大将章邯,全力对付陈胜的张楚军,因此不到二年时间,张楚军便被秦军击溃了,陈胜的老营陈县也被攻陷,陈胜本人逃出陈县,试图返回老起义区,却被他的驾车人庄贾所杀。
  至此,陈胜、吴广自大泽乡起义反秦,轰轰烈烈,给秦廷以狠狠的打击,动摇了秦廷的根基,亦启动了反秦的天机逆转之势,诱发项羽、刘邦等人的反秦起义。可惜其“血煞之气”太过暴烈,过早称王,反而令本命之劫爆发,终于人头落地而告终了。
  彼等先祖堪点“猛鹫穴”、“鹰扬穴”龙脉,不幸却招来千万被秦残杀的血煞之气,汇聚于其龙基,因此虽然轰轰烈烈,给秦廷以狠命的一击,启动了秦一统天下的天机大势逆转,喧赫一时,称王称霸,但光景不长,仅二年不到,便即人头落地了。
  历史中的天机奥秘,其玄异之处,令世人长此探索不已。
  陈胜兵败身亡,原来奉陈胜之命略取广陵(今江苏扬州)的召平,赶忙渡江到会稽,加入会稽起兵的项梁这边,并向他建议:“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
  项梁、项羽接受召平的建议,率兵渡江北上,沿途攻城略地,兵力迅速扩大,大军抵盱眙时,英布、吕臣等地方反秦武装,均率兵前来投效。
  不久,在沛县的刘邦,亦率军前来投奔项梁,接受项梁的指挥。
  于是,项梁的楚军,便取代了张楚军,成为反秦的主力大军了。
  张良也终于在项梁的楚军中与韩信相遇,发觉韩信并不得志,他投奔楚军后,仅被项羽任为一名小小的执戟郎(即帐前侍卫)。
  至此,张良才忽然醒悟其师黄石公之言,说韩信此行不外是历练而已,并未到其龙脉旺发之期,而且尚须历本命之初劫,初劫过后才有大成。张良深知此乃韩信的本命劫数使然,绝不可能回避,便不敢向韩信直道了,只是劝他稍安毋躁,等待时机再作发展,韩信深知,讲天机绝学,他绝对比不上张良,因此心中虽然闷闷不乐,却也只好暂时沉住气,看准机会再作打算。
  项梁收编刘邦的大军后,再拨了几万人到刘邦的帐下,因此刘邦投奔项梁,其兵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大增强了。而项羽与刘邦亦一见如故,视作兄弟。刘、项这当世两大奇人,终于携手共举反秦的大旗。
  项梁在薛(今山东滕县),为便于号令天下,采纳谋士范增的建议,拥立原楚怀王的孙子熊心为主,建都于盱眙,仍称为楚怀王。
  秦军大将章邯,自打败陈胜的张楚军后,天下震惊,声名大振,闻说楚怀王建都于盱眙,深感于朝廷大大利,便决心集中全力,对付项梁、项羽的楚军了。
  不久,章邯便率大军来到项梁和刘邦的驻军地东阿城。
  章邯精通兵法,勇猛智计均有过人之处,出战数十役,所向披靡,因此也并不把项梁的楚军放在眼内。
  章邯命三军屯驻东阿城外围,稍事休整,再进攻城内的楚军,这是避免敌方以逸代劳的妙着。
  但不料章邯的大军刚事休整,大队楚军已掩杀而来,个个凶悍勇猛,根本不似他曾交手的其他反秦军队,章邯不禁亦大章邯毕竟乃沙场老将,临危不乱,他先行稳住阵脚,再挥动全军,向楚军掩杀过去。
  此时秦众楚寡,形势对楚军极为不利,只要楚军生怯意一退,秦军的掩杀便势不可挡了,此役是楚军正式与秦朝的主力决战,谁胜谁负,对日后的战果及军心均有决定性影响。
  楚军虽然仅有万余兵,面对秦军三倍兵力,却毫无怯意,人人拼力死战,绝不后退,更反守为攻,直向秦军的中坚冲刺,秦军已开始生怯了。
  章邯万没料到楚军竟如此凶猛,当即挥动大刀,飞马来救,一连劈了十数楚兵,楚军的进攻方开始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楚军阵后也有一将拍马疾驰而来,其势如旋风卷边。
  章邯尚未及细看,飞驰来的一将已如铁塔般向他压来。
  章邯忙挥大刀去迎击对方的一槊,“噌”的一声,章邯立感虎口发麻,大刀几乎把握不住,脱手而飞。章邯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他惊觉来将的功力,比他犹胜一截,当真有如天神突降!
  不到十个回合,章邯便感无论如何支持不住了,无奈只好虚迎一刀,拍马败走。
  楚将重槊一举,大吼一声:“杀!”万余楚军如出笼之虎,紧随楚将杀向秦军,秦军登时大乱,如潮退般逃命去了。
  这一仗,楚军以一万兵力,竟一举击退了三万秦军,而且是由秦大将军章邯统率的秦军主力,天下登时大震,楚军的声威令秦廷胆战心惊了。
  率领这一万楚军的大将,便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章邯败走,退入定陶。项梁坚拒诸将所议,决意挥军乘胜追击章邯,便亲率三万楚军,与楚将英布,向定陶浩荡而来。
  章邯在定陶屯兵不动,固守拒不出战,英布屡到城下挑战,不久项梁率中军赶到,责英布道:“邯兵势穷力竭,进入孤城,正宜极力攻打,如何坐待延误?若秦救兵至,则定陶更难破矣!”
  英布道:“邯兵虽败,人马尚多,四门坚闭,攻难守易,一时尚难破也,宜伺机而动,乃为上策。"项梁叱道:“为将之道,岂能坐延战机,项某既巳至此,立刻攻城,不得迟缓!”
  英布羞惭而退,项梁随即命令士卒,分作四队,各架云梯猛烈攻城,杀声冲天,凶猛之极。
  但城上火炮火箭齐发,云梯被击折,矢石如雨,久攻难破,项梁焦燥不巳,又安排数百辆冲锋车,鼓噪呐喊而攻。章邯令秦兵以铁索贯穿铁锤,绕城飞打,楚军冲锋军皆折,无功而退,千方百计,却不能破城。
  项梁回帐中,恨恨不巳,韩信恰好在项梁帐中为执戟郎(即帐前侍卫),见状向项梁大胆进言道:“大军人马,久住城下,恐敌军窥见我军懒怠,趁夜偷袭,我军疲困,必遭敌之毒手,攻城之策小,提防之策大,请将军三思之."项梁大怒,斥道:“吾自起兵会稽,所向无敌,量此孤城,何足为难,章邯闻吾之名,早已心胆俱碎,岂敢出城劫吾营寨耶,汝何等之人,敢妄自评吾之策,扰乱军心,出去,不得多言!”
  韩信一听,满面羞惭而退,这是韩信投入楚军,当了一名小小的执戟郎后,第一次有机会向主帅进言,以图建功立业,不料却遭项梁斥退。
  韩信刚退出,偏将宋义忙向项梁进言道:“执戟郎韩信之言未始没有道理,但凡战胜而将骄兵惰者,必败无疑,今土卒懈怠久矣,况且章邯乃秦名将,不可不防也!”
  项梁怒甚,又斥退偏将宋义,在帐中恨恨不巳,几嵌下令把韩信及宋义斩了,因此楚军中谁也不敢向项梁进言。
  这天深夜,突闻一声炮响,秦兵如天而降,为首一员大将,正是章邯,手执大刀,疾冲中军营帐,挡者披扉。
  项梁刚匆匆披褂而出,刚好遇上秦军偏将孙胜,被其一刀斩于门旗之下。项梁遭难,楚军各路人马惊惶乱窜,自相残踏,英布、宋义等禁止不住,只好弃营逃走。
  是役章邯的秦军大胜,声威重振,各路反秦义军大受打击。
  项羽闻报叔父项梁被秦军所杀,兵败定陶,大叫一声,哭倒于地。诸将劝慰,项羽道:“项羽自幼丧父,蒙叔父抚养成人,教习兵法,视我如子,如今功业未成,竟先身死,能不心碎乎?”说罢又大哭。
  谋士范增道:“为国捐躯,臣子之大节也,项将军虽命数如此,而楚之大业已就,天下望风归附者五十万众,将军若能承继其志,灭秦定楚,追封项梁君为王,血食百世,即尽大孝,何必效儿女之悲泣也!”
  项羽一听,一跃而起,谢道:“先生之言,乃帅腑也,吾将以胜而慰吾叔在天之灵!”
  于是项羽亲率大军四十万,直趋定陶,先安葬项梁尸身,全军扎素渡河,渡河之时,项羽按剑高坐,待后军渡河毕,即下令道:“破斧沉舟,庐舍尽毁,每人限带三日之粮,不胜即死,誓无反顾。”
  楚军如出山猛虎,直扑秦军,首先包围了秦军,猛打猛冲,不给秦军以喘息之机,九战九捷,大破秦军,俘虏秦军大将数人,杀死秦军副将苏角,迫使另一副将涉嫌自杀,战果辉煌,解了巨鹿之围。
  这一场大战,历史上有记载,当真是:拥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害怕,此后项羽威震天下,诸侯一致拥戴项羽为诸侯上将军,指挥所有的军队。
  当时项羽闻其叔战死,恨透秦军,渡河时并晓谕全军:胜可生、败则死。因此全军将士已知进绝地,只有进而无退,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此时虞姬亦随项羽进军,当天夜晚,项羽因不知此去吉凶如何,曾想让虞姬暂离军伍,另行安置,但又觉不舍,几次对虞姬欲说还休,当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虞姬见项羽如此犹豫不决,便宽慰道:“大丈夫战死沙场乃死得其所,今妾身巳为将军妇,纵然与君同死,又有何憾?”
  项羽一听,烦燥之心居然安定下来,这才寻思出一条“破斧沉舟,激动士气”的破秦军大计。
  据说虞姬降生时,有五凤鸣于室,以为乃大贵之兆。但其实虞姬降生于世,乃纯因天机大势注定她须“以阴和阳”,以缓和项羽过烈之气,因此虞姬一直伴随在项羽整个军旅生涯,直到项羽贵为楚霸王止,她的本命之劫已完结,失去其极强之“阴”,从此项羽便越发暴烈,终有霸王别姬而乌江自刎的悲壮一幕。前后恰好是五年岁月,亦恰好应了“五凤鸣于室”之数。
  当然项羽的命运,尚有其他因素所定,但虞姬对他的助益,却是极重要的一环,按项羽的过烈本命,若没有虞姬的“以阴和阳”,他或许连“楚霸王”的成就也达不到。虞姬的一生,似专为项羽而生,她的运命之曲折离奇,令后世之人唏嘘不已。
  巨鹿之战,秦大将章邯战不胜败不生,万般无奈,只得率领二十余万残兵向项羽乞降。
  这一仗,楚项羽击垮了秦军主力四十余万,威振天下,各路诸侯归附,一月之内,项羽所辖之兵,竟达到五十万。
  就在此时,项羽却听闻刘邦大军已攻进秦都咸阳。项羽大吃一惊,立刻受楚怀王封为西楚霸王,率领重兵,如铁马金戈,战旗蔽日,向秦都奔去。
  到此时,项羽的先祖,位于秦都咸阳南郊、阿房宫与骊山之间的雄狮穴龙脉,已到旺发的巅峰了。
  当日黄石公所判的,因项羽跪拜时,身材高大,其头恰高于墓碑,因此被龙脉吸纳的骊山龙气,恰好直入项羽的头部,而非入墓,失了潜移默化之功,终令项羽大凶告终之兆,又将于何时应验?下文自有详述。
  原来当日项羽率军会战秦军于巨鹿的同时,楚怀王即令刘邦分另一路入关伐秦,并与诸将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
  刘邦率领十万大军西入关中时,秦廷已生巨变,秦二世胡亥被太监赵高所杀,天下乱作一团,已是天机逆转大势中“秦亡”的尾声了。
  刘邦率大军驰抵秦关,一路上战事不断,但因有张良之计,用重金买通蛲关守将。关为秦都最后屏障,其守将眼见秦廷大势已去,乐得顺水推舟,不但不守关,反而降刘邦攻秦。刘邦兵不血刃,便率领十万大军直入咸阳。
  秦朝一统天下的大势,仅十二年便“逆转”了。
  刘邦入秦宫后,但见雕梁画栋,曲榭回廊,帝皇的华丽富贵,令刘邦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秦廷的内宫妃嫔,就更令人销魂。但见一队队皇室娇娃,人世仙姬,失国无家,万般无奈,羞怯怯地前来迎接。如带雨海棠,盈盈欲泪,如迎风垂柳,袅袅生姿。
  刘邦平生微贱,乍逢此大富大贵温柔乡,竟被深深沉迷,如痴如醉,一连多日,竟拒不出宫理事。
  张良在军中见刘邦突陷此温柔乡不能自拔,心中又惊又叹。他深知秦廷虽亡,但“天机逆转大势”此运仅行了一半,尚有另一半令天下百姓和平安乐的重大历程。
  而能令此重大历程最终达至的,天下唯有刘邦一人的本命与此相配而已,放眼天下群雄,能与刘邦并驾齐驱的,只有项羽一人而已。但项羽其性太烈,并非此中的人选,若刘邦因“阴气太重”而令他以本命逆转,那天下便势必又再为逆转,或会重蹈天下大乱的可悲局面了。
  张良的不安,刘邦诸文武将臣中,唯樊哙一人与张良有同感。樊哙见刘邦耽于宫中美女群中,不理政事,心中不由又急又气,他对张良衷心拜服,便来找张良诉说道:“沛公目下沉迷秦宫富贵,莫非欲效秦亡之辙么?"张良叹了口气,对樊哙道:“将军之忧,张良亦深有同感,但沛公的本命极坚,似不致因此而堕折,将军且先稳定军心,切勿轻举妄动,时机成熟,张良当向沛公进言便了。”
  樊哙一听大喜道:“张先生乃沛公唯一信服之人,若由先生出面相劝,沛公必能自醒,万世之业,方不至半途夭折也!”
  不一日,刘邦竟于秦宫正寝殿中设座,诸将分班而立。刘邦对诸将道:“秦之富贵,竟至于斯,我欲就此居之,以安人心,令天下诸侯再无法争夺也。”
  刘邦此言一出,无人敢谏劝,刘邦的大臣萧何亦没作声,因刘邦与他乃世交,无法超越情面。
  诸将中独樊哙按捺不住,大声道:“沛公,请问沛公欲做天下之主,或安心做此富家翁也?这般奢丽之物,令秦速亡如斯,要之何益?望沛公速还军霸上,莫留此不祥之地。”
  刘邦虽然甚喜樊的忠勇,但此时却不快道:“樊将军一介武夫,知道什么祥与不样?一代玄机大师黄石公,曾道我刘邦乃天机逆转大势中主角,但顺势而行,当无往而不利,如今天使我先入关,理该称王,秦之皇子婴亦降于我,是证刘邦此举乃顺此大势而行,因此可保大吉大利也!”
  樊哙见刘邦竞然抬出张良的师傅来吓唬人,而张良又是樊哙最拜服的大臣,他又怎能对张良的师傅有所不敬?因此怔怔的竟作声不得。但心有不甘,无奈只好向张良求助似的瞥了一眼。
  不料张良竞默不作声,樊哙心中不禁又急又气,暗道:张良精明一世,不料如今竞糊涂一时,连沛军眼下的险恶处境亦不察矣……
  樊哙思忖之际,已有快马直驰入宫,又急进殿,向刘邦禀告道:“沛公,西楚霸王项羽率五十万大军,已赶抵关前东灞之地,并差人送来书函一封,请沛公定夺。”
  快马说罢,向刘邦呈上项羽的书函。
  刘邦拆阅,但见项羽的书函道:“鲁公项籍,致书于刘沛公帐下,目前与公共受怀王之约,结为兄弟,兴兵破秦,诛此无道,沛公得先入关,虽有功劳,但若非吾叔侄立怀王以服天下,降章邯破秦军主力于巨鹿,公何能建此功耶?乘人之功,而据为己有,大丈夫所不为也。公若闭关而拒吾入,则破关之时,公何面目与吾相见?幸开关以迎,以存大义及兄弟之情。然破秦之功,先入之约,吾自有裁处,望公三思,籍拜。”
  刘邦阅毕,心中不由忐忑不安,他把项羽写来的书函内容,向众将宜示,然后犹豫不决的道:“吾与项公在怀王面前约定,谁先入关便为王,如今项公兵临城下,来意不善,吾岂能放其入关?况项公此人其性暴烈,竟把降楚之二十万秦兵悉数坑杀,其行为与秦暴君有何分别?因此吾意拟拒其入关以为上策,未知你等有何见地?”
  刘邦所称的项羽坑杀二十万降楚之兵,确有其事,而且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缘章邯率二十万秦兵降楚后,随楚军一路抵秦都咸阳效新城,秦降兵目睹故国,大为感触,慨叹项羽赏罚不明,性子暴虐,恐日后不得其所,有反项投刘邦之意。恰好被项羽夜巡获悉,项羽此时正忌恨刘邦先他入关,抢了头功,一怒之下,便令大将军英布,率三十万原楚军,把二十万降楚秦兵尽数活埋杀掉。此事令天下震惊,项羽暴虐之名不迳而走。相形之下,刘邦入关秋毫无犯,绝不滥杀,连降皇子婴善加相待,一暴一仁,犹如泾渭分明。
  项羽坑秦兵之举,是他毕生中的一大败笔,亦是他性格暴虐之使然,他虽有雄狮穴龙气阴庇,贵为“楚霸王”,但从此绝不可能再向前一步,相反其本命受血煞气所冲,不可抗拒的从此逆转了,这是项羽本命中的一大不幸。
  刘邦此言道出,众将心中均有同感,皆认为项羽暴虐,若放他入关,只怕人人自危,因此连樊哙亦不敢作声了。
  此时张良却忽然朗声道:“沛公,此事万万不可也!”
  刘邦一听,心中虽然不快,但深知张良见识超卓,尤精于天机大势之学,不敢轻忽,便无奈道:“子房有甚见解?”
  张良明知刘邦心中不悦,却毫不畏惧,坦然道:“公与项羽相比,将不强,兵不广,谋臣不众,更何况项羽大小数十战,罕逢敌手,致今中原震动,秦室速亡,若非项羽灭秦军主力,公又岂能如此迅速入关?因此公若拒其入关,天下皆视公不义也。若以兵相迎,公决非项羽对手,不但不能阻止楚军入关,更有以卵击石之祸,甚为不智也。不义不智之举,实不宜为之也!”
  张良侃侃而道,在座众将皆作声不得,因为谁都明白,张良所论所析,皆确然而中肯。
  刘邦亦无言以对,他亦开始明白,他之抢先入关,占了头功,其实乃借助了项羽的浴血战功也,既然连张良亦如此论断,天下各路诸侯自然皆有同感,如此一来,自己若拒项羽入关,便会被天下视为不义之师,日后又岂能服天下?更可怕的是项羽手下雄兵近五十万,又英勇无敌,自己手下不过十万兵力,若与项羽闹翻,那就必如张良所言,乃以卵击石了。
  刘邦默默思忖,委决不下,无奈向张良道:“若依子房之见,刘邦当如何处之方为上策也?”
  张良微一沉吟,便朗声道:“张良以为,秦之速亡乃其暴虐荒淫所致也,公欲得天下,必须先以此为戒,以天下苍生为念,为天下除暴,俭仆而自处,则天下归心也。”
  刘邦沉吟半晌,面对暴秦之速亡,心中不由亦凛然自警,他再不敢留恋,决然道:“子房之言,至理明言也,传令下去,封府库,锁宫门,任何人不得擅取擅毁。再向秦都父老传谕,与其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以罪抵罪,余则按罪之轻重而处,其余暴律,一概废除,以令天下得以休养生息。”
  张良一听,欣然点头,又道:“沛公此举,必得天下之心,实乃他日得天下之根基也。但目下危机一触即发,决不可以兵拒项羽入关,此乃自取灭亡之路,宜速锁宫门,封库房,然后退军灞上,咸阳之事,任由项羽处措,如此便可令项羽释疑,目下危机即可迎刃而解,望沛公三思。”
  刘邦沉吟半晌,遂决然道:“吾决依子房之议,传令三军,退军灞上,大开城门,迎项羽楚军入咸阳,城中一切,任由其裁处。”
  于是刘邦率领十万沛军,退回灞上。灞上亦即白鹿原,在咸阳东郊,高达三百丈,南接蓝关,北扼灞水,地势险峻,俯望咸阳,历来为进咸阳的兵家要塞。
  刘邦又差人持符节吩咐守关二将开关以迎项羽。二将接刘邦符节,即上城头大呼道:“请楚军将领答话。”
  楚将英布闻言驰马迎关前,沛军二守将道:“沛公令某守关,非拒楚,拒他盗而巳,望将军转达楚王,即便开关,恭迎以进。"英布一听,即差人传入中军。项羽一听大喜,暗道:刘邦如此迅速抵关中,必乃欲守楚怀王之约,欲为关中之王,但刘邦毕竟胆怯,不敢以兵拒项某入关,关中之地,终究为项某所得也。”
  项羽于是传令大军入关,然后大军屯于鸿雁寨上。
  此时楚军与沛军,隔漏相峙,楚军兵力强大,达五十万之众,沛军却仅得十万兵力,且已撤离秦都,退军灞上,双方强弱悬殊,项羽骄心炽烈,不太瞧得起刘邦了。
  刘邦屯兵灞上,眼见项羽大军巳浩荡入关,占据关中之地,兵强马壮,自己兵微将寡,,虽然抢先入关,却不得不退军灞上,双手把关中之地,奉送项羽,心中直觉悲怆莫名,闷闷不乐。
  此时刘邦中军营帐,忽地走进一人,刘邦抬眼一看,原来是张良,不由长叹一声道:“子房,如今楚王大军巳入关中,刘邦却栖身于荒凉溺上,苍天待刘邦,何太不公?”
  张良知刘邦心中郁结难解,这于他定天下的大业将极为有害,便寻思如何开解刘邦。不过张良亦知刘邦阅历甚丰,等闲之语极难令他释怀,张良沉吟半晌,才决然道:“吾师黄石公授张良以九天秘笈天机之学,今晚便以此大法试演天机运行之势,好让沛公释疑吧!”
  刘邦一听,心不由一动,忙道:“刘邦正欲一窥天机之兆,子房既有此不世妙法,尚请不吝赐告!”
  张良道:“现下夜深人静,已交亥时,正好登高一观天象之兆。”
  于是张良引领刘邦,悄悄登上灞陵高点,但见四下翠山莽莽,万里平川,一派苍茫夜色景象。
  张良仰头而视,先步璇玑,次按经纬,再分五星,十二周天,一十八宿,九洲分野,三百六十五度苍穹方位,一一教刘邦细辨。
  然后又详释何为北辰,何为南极,何为左辅,何为右弼,何为楚霸王之景运,何为刘邦之瑞徵,仔细分辨了一遍。
  刘邦渐而已入境界,目中所见,竞与平日之观星空大有分别,此时但觉星空之中,遍布玄机,隐伏无数乾坤天机奥秘。
  心潮激荡之际,只见鸿雁寨中红光烟气弥漫,其上所对应之星斗甚多,可惜其光皆不太强烈。又回观自己所处的灞陵之地,地上烟雾弥漫,色呈五彩,再仰头而观,但见正对之星斗虽小,但极明朗,光华灼灼,如日之初升,绵绵悠长,如水不断,一片欣欣向荣之象。心中不由又惊又奇,忙向张良询道:“刘邦两地所见星象迥异,当主何兆?望子房不吝赐告。又刘邦但见楚军屯驻之鸿雁寨,赤光冲天,莫非乃主项羽之气运正如日中天么?”
  张良一听,微微一笑道:“楚营鸿雁寨所呈,乃玄武星之兆,玄武主杀气刚烈,足以制伏天下群雄,但并不能坐镇天下,因此其气运虽烈而不长,仅属刚勇耀武一类的将星玄武而已。”
  刘邦一听,心中不由半惊半喜,又忙道:“然则还观灞陵沛军之象如何了?”
  张良微一沉吟,心道:刘邦乃天机逆转大势之主角,既然如此,略示一二天机之秘,亦无不可也。张良道:“呈五彩光华,且绵绵而悠长,如日初升,乃紫微星临世灼耀之兆;又紫微乃人间之帝星也,帝星灼耀,其贵无比,沛公只须仔细领悟,不难明白此中之秘。”
  刘邦心中不由一阵惊喜,暗道:按张良之判断,乃示楚项羽所主仅玄武将星,而刘邦则乃紫微帝星,贵贱之分,显然足以判断也!若如此,那目下之屈辱挫折,寄身荒凉灞上之悲,便不须为此耿耿于怀矣!”
  刘邦精神一振,道:“刘邦明白了,天运有利于我,暂时挫折,些小屈辱,又何足惧哉?且看天下谁可大定。”
  张良微笑,道:“虽然徵祥寓于天象,但本命之盛衰亦决于人事,望公勿以一时一事而喜,一时一事而悲,宽宏大度,如海纳川,明乎于此,践于其中,则本命可与天机相汇,亦即世称顺势而行,则天下可定。"刘邦霍然道:“子房言之有理,尚望时加提点,刘邦当遵而从之,他日大业有成,子房功不可没也!”
  张良淡然一笑道:“张良所作所为,乃顺天机大势而已,沛公不必客气。”
  自这一晚,张良于灞陵,向刘邦展释天机,刘邦的信心这才决然恢复了,否则,刘、项之争,尚不知鹿死谁手。
  刘、项两军相峙于鸿雁寨及灞陵原上,项羽军四十五万,号称百万;刘邦军十万,号称二十万,双方力量悬殊,强弱立判。强者自然肆无忌惮,弱者稍一不慎,便立有覆灭之险。
  正当张良妙演天机,令刘邦信心恢复之际,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却派人向项羽告密,说:“沛公欲王关中,令废秦皇子婴为相,咸宫珠宝,悉数据为已有。”
  项羽接密报,心中大怒。谋士范增亦向他进言道:“刘邦进关,受子婴之降,与民约法三章,财物无所取,百姓无所伤,其志不小,宜急击勿失良机也!”
  项羽一昕,心中更怒,决定犒赏三军,明日便进击灞上的刘邦军。
  时刘邦的沛军可谓危如累卵,因为楚军所向披靡,军心正盛,且四倍于沛军,刘邦军士气不振,未战先怯,在如此强敌的进击下,覆灭的厄运不战而定。
  不料项羽的另一叔父项伯,却是张良的好友,他听说项羽将进攻沛军,提心张良难逃一死,便暗地潜到灞上,把项羽和范增的计划告知张良,并劝他立刻逃走,以免无辜被乱军所杀。
  张良一听,猛吃一惊,先行留住项伯,再速去与刘邦商量。刘邦大惊,采纳张良之计,刘邦莅临,拉拢项伯,请项伯为他向项羽调解,并约定明日亲自到鸿雁寨(即世称鸿门)请罪。
  项伯于是回去对项羽说:“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天下难服,不如善加待之,方为上策。”
  项羽一听,甚觉项伯之言有理,假如此时进击刘邦,必令天下各路诸侯寒心,便接纳刘邦前来谢罪。
  第二天一早,刘邦果然与张良、樊哙等百余卫兵,亲到鸿门,向项羽谢罪道:“刘邦与将军戮力攻秦,将军战河北,刘邦战河南,得先入关,非刘邦之意也,如今幸与将军相会于此。但有小人奸佞之言,不外欲令将军与刘邦有隙,自相残杀,渔人得利也,望将军明察。”这一番话,是张良特地向刘邦传授的,有理有节,言辞谦恭,忖料必能打消项羽的傲气和怒气。
  七
  果然项羽性极刚烈,喜人奉承,听刘邦言辞谦恭,不似有称王之意,便转怒为喜,介伸手与刘邦相握道:“若非足下之臣曹无伤恶言中伤于你,项羽又岂会生疑?请上座入席。"刘邦是冒着被杀头之险来赴这“鸿门宴”的,至此他无论如何亦须喝下这杯苦酒了。
  在宴会席上,项羽的谋士范增几次举他所佩带的玉玦暗示项羽快杀刘邦,项羽却犹豫不决。范增又指使项庄拔剑起舞,企图一剑刺杀刘邦,却又被项伯舞剑护住,项庄一时不能下手。项羽只作不见,任由双方暗地角力。
  项庄年轻力壮,剑法精奇,项伯渐感不支,项庄的身影巳逼近刘邦身前了。只见项庄嘿的一声,奋神力荡开项伯的剑,随即剑身一长,闪电般向刘邦胸前刺到,眼看刘邦必丧于这一剑刘邦身边的张良心念电转,暗道:若刘邦被杀,则天机大势便非再度逆转不可,天下百姓又不知要挨多少苦难岁月了,他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从未公然露面,绝不可在项羽面前暴露,否则必惹项羽杀机大炽,届时就算他能自保,刘邦亦必死无疑。
  张良惊急之下,伸手向项庄一指,欲斥他擅杀有功之人,不料张良心潮激荡之下,师门无为神功中的“坚则毁”诀随心而发,无为真气加上“乾坤二老”的乾坤真气,从他的食指中冲穴激射而出,射向项庄刺来的宝剑,只听哨的一声,项庄的宝剑竟立折断,余势不止,项庄但感一股浑厚力度撞到,立脚不住,蹬蹬蹬的连退三步,方才勉强定住身形,此时项伯救护刘邦的剑尖才斜伸而至。
  项庄呆了,他如见鬼魅似的盯着项伯,啸喃的道:“项伯何来如此神力,竞把我的剑亦震断了?”原来项庄以为,是项伯把他的剑以神力击断了。”
  项伯大惊之际,突见项庄剑折人退,他亦不明所以,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当世尚有“以气断剑”的无为神功。
  众人惊愕之际,项羽亦来不及向刘邦这面责问,就在此时,在外面等候消息的樊哙,惊闻帐内舞剑,刘邦危在旦夕,大怒之下,不顾一切,带剑拥盾闯入,立于刘邦席旁,怒视项羽,厉声道:“怀王与诸将有约,道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却不敢私取毫毛,还军灞上以迎将军,劳苦而功高如沛公者,将军未加封赏,而妄听奸小之语,欲诛有功之士,如此与暴秦有何区别,末将以为,将军必不采如此下策也。”
  项羽一听,半晌无言,因为樊哙所言,恰好击中项羽欲示威令天下的要害。好一会,项羽大笑道:“好一位坦然敢道的壮士,来来,快请坐下一道畅饮。”
  樊哙高声道:“多谢将军赏座!”却依然挺立刘邦、张良身后不动。
  项羽奇道:“壮士为甚不入席?”
  樊哙道:“樊哙之主未得心安,末将岂敢就座?”
  项羽一听,不由叹道:“壮士真忠肝义胆之人,项羽答应你,决不许有人伤你主沛公一根汗毛便了."樊哙一听,大声向项羽谢了,这才欣然入座,畅饮十杯而面不改容。项羽甚嘉樊哙之勇,与他谈笑风生,片刻前的剑拔弩张气氛,这才松驰下来。
  一会后,刘邦籍故退席,并召樊哙出来,刘邦欲告辞而走,樊哙道:“如今对方为刀,我方为鱼肉,何必告辞!”
  刘邦于是依张良定下之计,与樊哙、夏侯婴等四将逃回白鹿原,留下张良代向项羽辞谢,以释项羽之疑。
  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鸿门宴”。这席宴会,由于张良的巧妙周旋,令项羽终于改变杀刘邦的决心,使刘、项没有即时燥发战事,令天机逆转之势继续演行下去。
  而因此一来,亦令项羽的骄傲暴烈之气进一步炽热,而引发他的本命逆转。
  项羽自鸿门宴后,暂时不再理会刘邦的沛军,因为他急于进入关中,又向刘邦讨回秦降皇子婴,以作为其降楚之证,更取得秦朝的玉玺,然后便浩浩荡荡直入咸阳。
  项羽入咸阳后,即下令诛杀秦降皇子婴。杀子婴之时,子婴辩道:“秦之暴,非子婴之罪,皆先祖始皇所为,今王必欲杀我,子婴亦不敢怨,但咸阳遭二世残暴,百姓未得安生一日,今日大王入关,百姓再见天日,愿以子婴生命,换取满城百姓之生,则子婴虽死犹生也!”
  子婴说罢,引颈就刑,英布一剑挥起,斩落子婴的人头,霎时间但见愁云满天,黑雾弥漫,四下哀声不绝。咸阳百姓,见楚军杀了子婴,又见天日昏暗,均一齐呐喊,其声震动天地,道:“沛公有德,万代圣君;楚王不仁,灭门绝户!”
  咸阳百姓的呐喊,传入项羽的耳中,登时大怒,下令将校,屠城三日,尽数把秦都咸阳的百姓杀净。
  虽有范增苦谏,项羽执意不从。一时间,由英布率军亲自动手,杀秦皇室宗族八百余人,文武百官数百,平民百姓数千,一时间积尸满市,流血盈渠,咸阳百姓,无一敢出。
  项羽余怒未息,又下令再屠城三日。咸阳百姓,被惨杀者竟达三、四万之众,后来连英布亦杀得手软了,求项羽略为放宽,这才令部份咸阳百姓得以幸存。
  一时间咸阳上下,乌云密布,阴风呼啸,恍如人间地狱。
  张良在灞上,目睹咸阳百姓被屠惨象,气得脸色发白,咬牙恨道:“如此暴戾之人,暴君虽亡而复生,若容此人得天下,张良岂对得天下苍生!”
  张良转念又暗道:项羽虽乃天机大势中人,但其作用已届完结,天机大势也再容不得此人存在了。
  张良自这一刻开始,已有决断,为完成师命,令天机逆转大势有利于天下苍生,决意除去项羽,扶刘邦统一天下。
  此时刘邦派人来请张良到帐中,说项羽派人前来,追问秦宫珠宝的下落。张良一听,心中一动,一条令项羽速败的妙计油然而生,便向刘邦道:“沛公请派张良到咸阳,向楚王告知珠宝的秘密下落可也。”
  刘邦惊道:“子房届时拿不出珠宝,项羽性暴,必把你杀了,这却如何是好?”
  张良从容的含笑道:“沛公不必担心。张良自有应对之策,此行必教项羽自取速亡也。”
  刘邦依然不放心道:“子房乃刘邦臂膀,不容有失,万望一切小心而行,否则,必令刘邦痛心欲绝也!”
  张良眼见刘邦自沛县起兵以来,其性日趋宽宏,且爱才若命,礼贤下士,已甚有王者之风.又见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亦不由一阵感佩,便决然道:“沛公放心,张良此行,一令项羽自取速亡,二为沛公大业着想,有此两大要求,就算刀山火海,张良亦须一行也!沛公只须于灞上严律军纪,保持安定,便足保张良安然无恙也!”
  刘邦深知张良韬略惊人,又精于天机之学、料想他既有此决断,必已有良策应付凶险,无奈只好同意派他到咸阳面谒楚王项羽。
  张良匹马驰抵咸阳关下,守关之将乃英布,英布认得张良,在城头大叫道:“张子房,你孤身入咸阳作甚?莫非有甚不轨企图吗?快从实道来。”
  张良一听,从容朗声道:“将军英武不凡,项王更力敌万人,难道竞畏惧于一介寒生?”
  英布一听,不由亦大笑道:“张子房真会说话,英布故意开玩笑而已,这便开关,容你进咸阳吧!”
  英布一面吩咐兵卒打开城门,让张良进入,一面又派快马,向项羽禀报去了。
  张良从容而进,与英布略谈两句,英布便派人送张良直抵项羽坐镇的大营。项羽入咸阳后并没留连咸阳宫,相反却在城中的六国宫中的楚宫驻扎。
  张良孤身而进楚宫,一路上但见甲士环立,戈剑森严,金鼓大作,一片杀气腾腾。张良浑似不见,依然从容而入。
  穿过甲士队,又经过大刀手,才进入楚宫正殿,但见项羽全装甲胄,仗剑而坐,见张良进入,向他拜揖,依然虎着面孔,沉声不理。
  张良拜揖毕,即含笑退立一旁,也没说话,神色从容之极。
  项羽见状,心中不由又惊又赞、暗道:不料刘邦有此人物匡助,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真良臣也!
  项羽这般转念,便厉声道:“张良!项某的军威森严,你不怕么?”
  张良从容一笑道:“刘、项两家乃兄弟之好,张良既为沛公臣属,亦即项王的下属,下属谒主,只有敬重,岂有畏惧之有?”
  项羽一听,大笑道:“人道张子房见识超卓,雄辩犹胜千军,果然不错,你既知亦乃项某下属,可知项某之意么?”
  张良道:“项王莫非费用不敷,欲得秦廷珍宝么?”
  项羽一听,又大笑道:“子房真知我心也,好,我问你,沛军先入咸阳,为何秦廷府库空虚,珍宝不见,落于何处?你可从实道来,不得隐瞒。”
  张良含笑点头道:“项王有令,张良敢不遵从?秦之珍宝,自秦孝昭王累积到始皇,其财富果然天下无双,但今日已然空虚,只因其修骊山皇陵及阿房宫时,悉数将珠宝奇珍藏入宫、墓之中,因此表面上便空空如也,望项王明察。”
  项羽一听,沉吟不语,暗道素闻骊山秦始皇陵,乃天下无双藏宝之地,张良所言似甚有道理,,倒不可不察也,项羽这般思忖,便向张良道:“项某姑信你所言,但据闻秦始皇陵内机关密布,有进无出,可怕之极,如何可以实地一察之。”
  张良微微一笑道:“张良幸尔尚识破机关解秘道之法,愿为项王效犬马之劳。”
  项羽一听大喜道:“张子房若肯助我一臂之力,所得珠宝,必分赠少许于你,以作赏奖,你须尽力施为!”
  张良微笑道:“张良孤身一人,要珠宝何益?一切但为项王军需补给之资着想罢了!”
  项羽一听,决然道:“好,项某便依你所言,亲赴骊山皇陵,以求楚军之军需补给之资也,传令下去,近身卫队准备起驾迳往骊山。”
  项羽派人,先带张良上骊山,施展破机关解秘道之法。
  项羽自己随后亦准备动身亲赴骊山,范增闻讯,连忙赶来,对项羽道:“项王不宜鲁莽行事,迳上骊山,只恐张良此中有诈也。”
  项羽一听,傲然大笑道:“张良虽有智计,但孤身入咸阳,面对百万楚军,他能玩出什么诡计,他此来乃为我楚军军需补给出力,范增不必疑惑。”
  项羽说罢,即披挂出宫,在近万卫队的护送下,出了咸阳南门,迳奔南郊骊山皇陵。此时项羽急欲寻宝以作军需,任何人也决不可令他改变主意了。
  上了骊山皇陵地域,张子房早就等着迎迓,向项羽道:“前面主墓,便是秦始皇陵,项王就近细察,便知张良所言不虚也。”
  项羽闻言,果然走近前去,但见秦始皇陵方圆八九里,高达五十丈,气派非凡。
  张良道:“张良据闻秦始皇墓,以珠玉为星斗,以水银作江河,以金银围绕其棺,以百宝设于柩前为珍玩供奉,以宫女数百人为殉葬,六国奇珍、天下异宝,皆藏于此墓中也。”
  项羽一听,又惊又喜,忙道:“墓中内藏之宝,如何可获?”
  张良道:“只要掘开墓穴,进入墓中,再解秘道,进抵棺柩厅堂,珍宝自然可获。”
  项羽一听大笑道:“吾手握重兵百万,还怕破不了区区一座陵墓么?”项羽说着,就欲下令掘墓。
  就在此时,范增气喘吁吁的急奔而至,向项羽道:“臣仔细推算过、今日时值凶煞,乃大凶之日,不宜破棺开墓,否则只恐受煞气所侵,万劫不复也!”
  项羽一听,微感不悦的瞥了范增一眼,又问张良道:“子房以为。范增之判断如何?”
  张良微微一笑道:“范先生虽准确判出今日值凶煞之日,不宜破墓开棺,但秦始皇暴虐残酷,伐秦既是替天行道,更何况是破其棺开其墓乎?实乃顺天而行,不必担心什么凶煞之应。”
  项羽一听,大笑道:“不错!不错!项某手握雄兵百万,一举灭秦,平定天下此其时也,更何惧区区凶煞之日,传令下去,即时破墓开棺,搜出乡宝,以作楚军征伐粮草所需,不得迟疑,违令者斩!”
  项羽此令一下,范增亦不敢作声了,只好恨恨的瞪了张良一眼,羞惭而退。
  项羽亲到墓前,督监兵士掘墓,三军一声呐喊,人人奋力,个个争先,斧锄之声震天动地,尘土遮蔽,鸟兽潜迹,狐狸丧胆。一连三日掘墓不止。
  张良上山之时,但见秦始皇陵苍松笼殿字,古柏映楼台,明堂可容马,山势如千蛟奔腾,,左右列狮象虎豹,东面列文武铁衣郎,千百年鲜见之规模,内隐万载不衰的形势,心中不由一阵浩叹。
  暗道按九天秘笈中的“地脉道”之学,此墓的确贵气惊人,其浩浩龙气足可荫庇子孙万代,若非师傅黄石公以大法截断其直通咸阳宫的龙气,更以“孟姜女哭倒长城”龙脉,则秦国国运或许真可延绵千年而不衰也,但因其暴戾残酷,致令天怒人怨,连师祖九天玄女、师傅黄石公等世外高人,亦动了真火,布下大法,促天机大势加速逆转,终令秦国短短十二年一统天下便告毁灭了,暴政足令国亡,暴秦虽有龙气荫庇,但终究难抵其本命之劫煞,能不令人浩叹么!
  张良心念电转,由此更断下除项扶刘的决心,因为他绝不可坐视另一代暴政再为祸人间了。他瞥一眼已被掘开大半的秦始皇陵,心中不由微微冷笑,暗道:项羽不知他的本命,已承纳暴秦赢氏一脉的龙气,此均由他的骊山脚下雄狮穴祖墓吸纳截断秦皇室龙脉之故,此龙气既可助其成霸业,亦可令其因暴烈而速灭,地脉之玄秘伟力,当真令人悚然心惊。
  张良思忖间,楚兵来报,墓穴已掘开,但未见正穴,项王请他前去视察。张良早蒙黄石公的指点,对秦始皇陵胸有成竹,了如指掌,闻报即到项羽面前,道:“项王可下令兵士,于穴坑自正北向正南,平掘十丈,入地五丈深,当有发现。”
  项羽此时对张良深信不疑,便果然下令兵士,依张良之言掘地。
  再平掘十丈,入地五丈,尽头处果然露出空隙,再掘五六尺深,拨开浮土,突见有石牌高竖,里面现出一座石城石门,再无泥土。两扇石门紧闭,数百人拽之难开。
  张良便着兵士,爬上城头,只见有两条石龙,一升一降,中间有石管枢纽。张良微一沉吟,下令兵士打碎枢纽。一声巨响,枢纽破碎,石门便悠然荡开了。
  楚兵正欲一拥而进,张良急制止住,对项羽道:“石城里面,便是秦始皇葬身之正穴,奇珍异宝无数,不可令闲杂人等走近,须项王亲自走一趟,督视检收。”
  项羽一听,见张良果然并无私心,于奇珍异宝绝不欲据为已有,不由大喜道:“子房果然乃忠肝义胆之士,项某当依你之言,亲入石城点收珠宝财物便了。"项羽说罢,更不迟疑,领先而进,张良紧随项羽之后,其余近身侍卫百人,则在后面缓缓跟进。
  进入石城,只见中有大路,皆以白石砌成,两面俱有栏杆,行有二里,才是正穴墓门。项羽大步走在前面,张良故意落后几步,沉吟不语,他故意不作任何暗示言语,且看项羽本命,是否果然难逃此弥天浩劫。
  只见项羽此时毫不犹豫,走近墓门,奋起神力,伸手猛地一推,墓门应声而倒。就在此时,墓内猛地冲出一股黑气,如乌云突降,把项羽的头部罩住了。
  张良在后面一见,不由叹了口气,暗道:异兆已应,看来项羽本命巳决难逃此大劫矣!因此便不上前相助,任由黑气把项羽的头部罩住。
  但仅片刻,罩住项羽的黑气,忽然便消散不见。项羽但感刚才眼前一黑,头部疼痛难忍,正嵌厉声喝斥,眼前却重又放亮,也不再疼痛了。
  项羽也不畏惧,大步走进墓中,只见寝殿正中,摆着一副白玉石棺,另有数十小石棺摆列四周,犹如众星拱月,却不见有甚金银珠宝等物。
  项羽问随后跟进的张良道:“为甚不见珠宝等物?这数十小石棺作何用处?”
  张良微叹口气,道:“数十小石棺,环大石棺而放,便是当年被生葬的秦始皇三宫六院众妃嫔棺柩。而珠宝金银等物,只须打开大小棺柩,便尽归项王之手矢。”
  项羽一听大喜,疾步上前,奋起神威,把大小数十石棺,连掀连揭,片刻便把所有石棺棺盖均打开了。每打开一座石棺,便有一道淡淡的黑气直升而起,与项羽的头部一触,便消失不见。棺内却现出无数金银珠宝,共计三百六十万件,恰成一年日子之数,隐含岁岁丰登,日日享之不尽荣华富贵之意。
  项羽眼神大亮,他触目所及,均是耀眼生辉的金银珠宝,范增劝谏他所说的什么凶煞之言,早已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项羽下令卫士把棺中的金银珠宝,尽数收妥,运出基穴,再派人押运回楚宫库房。项羽短短三日间,便喜获秦皇室积年搜刮而得的无数财富,心料这已足供楚军军需之用,项羽不由喜出望外。他欲赏赐张良一批珍宝,张良坚拒不纳,项羽对张良不由又增了几分信任和感佩,心道:项某若得张良相助,比范增尤胜十倍也!
  张良趁机又引领项羽到阿房宫,项羽但见阿房楼阁华丽,光耀云霄,升浮不绝,心中不由又羡又奇。
  项羽道:“如此丽宫,可否为项某所用?”
  张良肃然道:“此乃亡秦之物也,骊山陵皇、阿房宫建成之日,便即秦亡之时,如此不祥之物,要之何益?”
  项羽一听,便决然下令道:“既然如此,那便把它烧成灰烬便了!”
  项羽令三军浇火油,一把火引燃,把阿房宫烧了,登时烈焰冲天,烟雾黑气三个月仍聚于半空不散,天下为之震动。
  项羽于半月之间,掘毁骊山秦始皇陵,烧天下无双的阿房宫,又获大批金银珠宝,养军之资顿变充盈,自负为平生二大快事,欣然自得,高兴之极。
  张良却见项羽的气色突异,额角两边的山林位紫气,已被印堂浮出的两道黑气遮盖,不由暗叹口气,心道异兆已现,项羽本命之劫已为期不远矣!此人至刚至烈,若祖宗龙脉得潜移默化之功,或可成其大业;可惜他误纳秦皇室赢氏一脉血煞龙气,性变暴戾,令其本命逆转,终究难逃一劫。
  张良心中已有判断,便不再在咸阳城中逗留,向项羽拜辞,返回白鹿原的沛军大营。
  当晚,刘邦夜访张良,问起咸阳项羽寻宝破墓烧宫之事,张良亦一一向刘邦说了。
  刘邦听罢,不禁喟然长叹道:“项羽雄兵四十万,更得秦廷珠宝金银无数,足够其大军数年军需之用,这犹如如虎添翼矣!”刘邦之意,似甚感惋惜,这大批珠宝金银,不为自己所得,反而落在项羽这心腹大敌的手中。
  张良深知刘邦之意,不由呵呵一笑道:“实不相瞒,张良此举,乃令项羽自断其祖墓吸纳的两大龙气,秦皇陵一也,阿房宫二也,两大龙脉尽断,项羽的本命便不能不自然逆转矣!所得金银珠宝终非其所有,要之何益!”
  刘邦一听,知张良所学,鬼神莫测,便又奇又喜,忙道:“据子房之言,项羽之本命逆转,他日后结局如何了?”
  张良一听,心不由亦叹了口气,暗道:师傅曾向我密语,说项羽当日跪拜其祖墓时,因身躯高大,跪下头部仍高于祖墓墓碑一截,因此骊山秦皇陵及阿房宫被吸纳而来的猛烈龙气,竟全数钻入项羽头部,如今他破秦始皇陵时,内藏凶煞之气又恰好把他的头部罩住,这恐怕是大凶之兆,而且此凶兆必然应验于他的头部,如此看来,项羽的人头,只怕凶多吉少了,张良心中不禁亦一阵恻然。
  好一会,刘邦不舍再问,张良才谈然一笑道:“天机逆转大势,已运行了一半,尚有一半,日内势必启动。如今天下大势,非刘即项,非项即刘,沛公只须要兢兢业业,莫蹈秦亡的覆辙,大业自可望大成。既然如此,项羽之本命运势,已足可判断矣,望沛公勿为此而耿耿于怀。”
  张良说话戛然而止,再不肯多说一句。
  第四部 九天潜龙

  第一章 屯兵巴蜀 进取三秦
  火,可怕的烈火!
  秦都咸阳西十里处的阿房村,原来巍峨冠绝天下的阿房宫,此刻已陷入一片可怕的烈焰中。
  阿房宫高达十丈的正殿,犹如一个火山口,向四周喷溅火舌,成了一道东西三十丈,南北五十丈的巨大火流,再向四周几十里外喷出炽热的浓烟、褐色的火焰,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天地万物彷佛都着了火的魔力,白热的火球、暗红的烟云,火箭般的喷焰,一阵强于一阵射得整座咸阳城到处是弥漫的浓烟、强烈的光和热,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可怕的火世界。
  这是西楚霸王项羽亲手引燃的怒火,这把巨大的怒火,把显赫一时的暴秦毁灭了,但同时却也引燃了千万在地底奔腾的地火、天火、怒火,火的汇聚,似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说也奇怪,西楚霸王项羽自掘毁骊山秦始皇陵,烧掉阿房宫后,他忽然便感头痛难忍,且时好时坏,不时发作,这就把项羽留在秦都咸阳的最后一点兴趣也打消了。
  此时恰好谋士范增进殿,拜禀项羽道:“天下各路诸候,随陛下伐秦,今屯住于此,费用甚多,陛下不如照功封赏,使各归故土,方便补给;且分封诸侯,使彼等各守疆土,尊陛下为王,霸统四方,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也!"项羽已无心于咸阳逗留,闻范增之议,便决然道:“依卿所奏,明日便召各路诸侯入宫,论功赏封也!”
  项羽忽然一顿,略带犹豫道:“诸侯分封,独有一人难于裁处,昔怀王有约,先入关者为王,如今沛公刘邦先入关,当封关中王,照此封赏,则必建都咸阳,日后只恐其步先秦后尘,野心勃发,必为后患,因此思虑而未决也,先生有何高见?”
  范增道:“陛下此虑甚是,臣早已有所对策。巴蜀乃秦之属地,山川险阻,地物贫瘠,封刘邦为汉中王,亦可称为封关中地,以此封堵天下之口舌;又再封章邯、司马欣、董翳为三大秦王,阻住汉中出中原之路。如此可令刘邦南无所进,东无所归,虽为加封,实乃流边,令其老死汉中足矣!”
  项羽一听,喜道:“先生此计甚妙,依此而行便了!”
  于是传令军政司,核查诸侯并各路将士功绩依次封赏。不一日,各路诸侯被召到楚宫正殿,听西楚霸王项羽的封赐。
  当下.沛公刘邦果然被按首功封为汉王,都南郑(即今陕西汉中县),管四十一县。
  又封秦降楚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管上秦三十八县。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管下秦一十八县。董翳为翟王,都高奴,管中秦三十县。上述三人,均为秦降楚之将,项羽此封,一方面令彼等分而治之,以便控制;另一方面却又可代他牵制封锁刘邦的出路,一箭双雕,计出精妙。
  同时,项羽又分封他所信任的随他西进关中的诸侯,多封肥美之地;未随他入关作战的原六国“故主”,徙于恶地;反秦而无军功的,一律不封,例如田荣数负项梁,又不肯将兵从楚击秦,以故不封,除余弃将印去,不从入关者,亦不封。
  项羽分封毕,各路诸侯谢恩退出,率军马各归封地。
  此时有一位叫韩生的幕僚,曾向项羽进言道:“关中阻山带河,四塞之地,地肥饶,可都以霸天下。”
  项羽自屠咸阳百姓,毁骊山秦始皇陵,烧阿房宫后,眼见关中已被他弄得残破不堪,且关中之民对他必定心怀怨恨,为此早已头痛不已,此时哪还有心思于咸阳逗留,更思念他的故城彭城(即今徐州市),便感叹的道:“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有谁知之?汝不必多言,朕已决离关中,定都于彭城,西楚威震天下,号令一出,谁敢不从?”
  项羽不理韩生之议,却急于率部离开关中咸阳,返回彭城故地。
  刘邦被封为汉中王,在项羽面前忍气吞声,不敢有异议,回到汉军营,张良、萧何、樊哙等来参见,刘邦便恨恨的道:“刘邦先入关灭秦有功,应封为关中之地,如今却被霸王徙于罪犯放逐之地,反而分封章邯等三降楚将为关中三王,显然欲以此三人封堵汉军去路,霸王此举,简直欺人太甚也!吾欲以兵争之,未知先生等以为可否?”
  樊哙大叫道:“主公说得是,樊哙便为先锋,去杀霸王也!”
  张良一听,忙道:“万万不可!若行此险着,汉军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萧何亦沉吟道:“目下宜忍气求存,不宜与霸王兵戎相见也!”
  刘邦眼见张良、萧何均持异议,便微感不悦道:“为甚不趁霸王立脚未稳,以兵击之?难道真要刘邦老死巴蜀贫瘠之地么?”
  张良从容一笑道:“不然,霸王此举,虽是分而治之,使主公与章邯等治秦三王以相牵制,但霸王此举,到底失策之极!”
  刘邦沉吟道:“有甚失策?”
  张良道:“霸王舍关中而定都彭城,失策一也。关中之地,左有崤函,右有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据三关天险而守,独一面东出中原诸侯;诸侯安定,黄河、渭水直通天下,补给关中,至为便利;诸侯有变,则顺流而下,足以控制定策平之;关中实乃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霸王竟舍而取中原彭城,便错失了据关中以平天下的千载良机,因此于主公日后之进取极为有利!”
  刘邦一听,精神不由一振,忙道:“不错,霸王之失策,亦即汉军之利也!先生以为,霸王徙刘邦汉中巴蜀之地,是否霸王之妙策?”
  张良微笑道:“巴蜀虽历来乃罪犯徙移之地,状似贫瘠,但只需加以整治,不难蓬勃发展也。届时巴蜀、汉中之地,沃野千里,物产富饶,关隘四布,形势险要,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汉军假以时日,即可足食足兵,以定天下。霸王封主公于巴蜀、汉中之地,犹如以乳哺虎,不但毋须尤虑,实足以引以为贺也!”
  刘邦仔细思忖,他不得不承认,张良的论析,中肯而精辟,不但令他疑虑尽消,且重萌坚忍斗志,刘邦神色兴奋的道:“既然如此,先生以为,刘邦当以何策应对目下处境?”
  张良断然道:“收用巴蜀,稳保汉中,再取关中三秦,伺机平定天下!”
  刘邦一听,心神大振,以手击案桌道:“子房深谋远虑,真刘邦股肱也!收用巴蜀,稳保汉中,再取关中三秦,以图天下,吾意决矣,再无疑虑!”
  萧何一听,大喜道:“主公信心大复,大业必成!”
  张良却微笑道:“主公尚有一虑,未能放开也!”
  萧何忙道:“主公尚有甚疑虑?”
  张良道:“千军易求,良将难得,主公深虑阵前缺一带兵布阵之将帅也。”
  萧何道:“主公尚有此虑么?”
  刘邦一听,不由慨叹道:“子房真知我心也!刘邦的确尚有此虑,子房与先生皆刘邦之股肱,樊哙亦勇猛过人,但统兵征战将帅,独久寻而难获,日后如何克取天下?”
  张良微一沉吟,忽然便若有所思的道:“按主公之行年运势,当主有将帅之才归附,且为时已不远矣!”
  刘邦一听,又喜又奇道:“子房据何而有此判?”
  张良微笑道:“世人行年之运,以日月两辅再为夹护,以山林坟墓枕骨为支柱,如今主公之山林坟墓位皆是紫气大旺,乃主祖墓龙气旺发之象;再者日再月再,左辅右辅皆已受山林龙气感染,呈旺发之势,则相辅之人必接踵而至,何愁没有将帅之才乎?”
  刘邦似信犹奇道:“但望一切皆如子房之言,则刘邦再无憾事矣!”
  刘邦话音未落,掌管招贤的汝阴侯夏侯婴,忽地匆匆进帐,向刘邦禀告道:“有一将姓韩名信,自楚营投奔汉军,求面见汉王,请主公定夺。”
  刘邦一听,不屑的一笑道:“韩信此人,吾在沛县已闻其事迹矣,他曾甘受胯下之辱,又乞食于漂母,乡人皆贱视之,霸王项羽,亦仅用之作执戟郎,如今转投汉军,若重用之,则被项羽视我汉军无将可用矣!”
  张良一听“韩信”二字,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师傅当日之判,果然应验了!但未知韩信本命之劫是否已过了呢?
  张良与韩信,本有同门之谊,本欲极力向刘邦推举,但想到若韩信本命之劫未了,则其祖墓青龙穴便未届旺发之期,他就算在此时助他一臂之力亦必徒劳无功,因此张良便不急着向刘邦进言。
  而且张良已知师傅黄石公已判断韩信的富贵旺发,仅得十一年零九个月期,他旺发之后随即有大凶命劫,因此他迟旺发一日,其寿迹可延多一日,心念电转之下,张良亦难决断,助韩信旺发,不知是有益还是有害了。
  张良委决不下,便默然不语。
  刘邦见张良不表意见,便不加思索道:“韩信初来,未见才能,似难重用,军仓尚欠一人管辖。便着韩信任连廠官吧!也不必传他见面了!”
  夏侯婴无奈,只好出去对韩信道:“汉王恐你难胜大任,今将以守仓官考验之,望忽介怀。”
  来投奔汉军的,果然是韩信,他在楚军中一直都不得志,仅当了一名执戟郎,因此遂萌去意,潜离楚营,转投汉军,不料刘邦亦仅给他一个守仓官做,甚至连赐见也不肯,这对急欲一展其材的韩信来说。那当真是一记沉重的闷棍。
  当下韩信也不知张良便在刘邦的帐内,心道:若张良在此,或许会替我说话,汉王便未必如此轻视于我了!无奈只好接了这个小小的守仓职务。
  过了几天,有军仓中管斗的老吏,私下走来向萧何告密,说新任连廠官的韩信,到任后根本不理管仓军粮之事,每日只是饮酒大醉,常常饮到不省人事,深恐误了军粮补给,特来向萧何禀报。
  萧何一听,唯恐误了大事,便随管斗老吏到军仓,暗中看看,韩信到底弄甚么玄虚?
  萧何来到军仓,果然见韩信喝到醉醺藤的躺在案桌上,呼呼沉睡不醒。
  萧何心中不悦,便着管斗老吏唤醒韩信,萧何责问道:“韩连廒怎的如此放肆?只懂饮酒,而不理仓务?误了军粮补给,这罪名可不小啊!切勿视同儿戏也!”
  韩信似醉犹醒,醉态可掬的喃喃嚷道:“小小军仓之务,岂能令我终日辛劳?萧大人放心,且看我清点军仓粮数给你看看便了!”
  韩信话音未落,已摇摇摆摆的走入仓中,查点斗级人数,验看仓廒,估计粮数,再取算盘一打,竟精确无比,不差毫厘。
  韩信大笑道:“萧大人,这不就料理计算军粮妥当了么?”
  萧何眼见韩信片刻之间,便把他人须花半月的工夫办妥,不由又惊又奇道:“韩连敷用的是甚么方法验算?竟如此精确?”
  韩信道:“算有大九之数,亦有小九之数,若以大九数算小九,则一刻可抵十日之功。”韩信一顿,又大笑道:“仓粮颗粒无数,犹如军中之兵,只要善加统辖,则一兵可抵十兵之用也!”
  萧何一听,心中不由又惊又喜,暗道:此人似有大将之材,倒不可轻觑埋没其才也!萧何这般转念,便向韩信含笑道:“韩连廠且稍安毋躁,若真有奇才,必为汉王重用,你先暂且屈居此位,待我奏明汉王,另作重用。”
  韩信一听,又大醉而倒,再不理萧何的殷殷嘱告。
  萧何无法,只好先行退出仓廒,本欲尽快奏知刘邦,但刘邦竟一连多日留在帐中不肯见任何人,萧何深恐错失了一位大将之才,心中不由急得要死,但刘邦不见下属,连他亦无可奈何。
  第二天一早,那管斗的老吏又跑来向萧何禀报,说韩信已高挂官印,不辞而去了!
  萧何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心道:韩信已知我汉军军粮虚实,他若再投楚军,则霸王便尽知汉军内务;而且此人有大将之才,若受霸王重用,则天下非项羽莫属了!
  萧何这般转念,也不及告知刘邦内情,连忙备马,追赶韩信去了。
  第二天一早,负责军务的周勃将军,便匆匆的进帐,向刘邦报道:“汉王不好,关东诸将,思家心切,已逃走了数十人,连丞相萧何先生亦不辞而别,不知所踪!”
  刘邦一听,不由又惊又怒,骂道:“萧何从吾在沛县起义,未分片刻,虽为君臣,实情同兄弟父子,如今竟亦舍我而去!”
  刘邦惊怒交集,坐立不安,以至连饮食也失去兴趣了!
  奇怪的是,张良对此事就如不知,亦不闻不问,刘邦心中不由越发惊惧,暗道:萧何、张良皆吾之股肱,若他二人异心,则刘邦大势去矣!
  刘邦在惊急中了一天,第二天的早上,帐前侍卫又匆匆进帐,向刘邦报道:“汉王,萧何、张良于帐外求见!”
  刘邦一听,如沐春风,连忙道:“快!快请!”
  萧何、张良进帐,刘邦一见萧何,便忍不住又笑又骂道:“诸将千跑万跑,为甚连你萧何亦逃跑了?你害得刘邦饮食不思!”
  萧何忙道:“汉王知遇之恩,萧何碎身难报.怎会于此危难时刻舍汉王而去?实因惊闻韩信逃跑,不得不连夜追赶,事急未及向汉王知会,萧何尚请汉王恕罪。”
  刘邦见萧何、张良均仍忠心于他,心中早已怒气忧急尽消,他视两人如股肱,见两人之面,便如沐春风,那会降罪?但仍忍不住笑骂道:“萧何呵萧何,千不追万不追,为甚竟去迫区区的一名世人所贱的韩信?”
  萧何一听,忙道:“诸将易得,帅材难求,韩信之去留,若汉王甘心老死汉中,不思东进中原,便不必焦虑;但若汉王立志逐鹿中原,以平定天下,则韩信便决不可失之交臂矣!因此萧何才不惜犯险,连夜把韩信追回。目下韩信正候见汉王,万望汉王切勿失此人材!”
  刘邦见萧何如此紧张,不由笑道:“丞相为何如此看重韩信?”
  萧何道:“韩信乃助主公平诸侯定天下的将帅之材也!”
  刘邦不以为然的一笑道:“吾之看法,却与丞相大相径庭。”
  萧何忙道:“主公有何高见?”·
  刘邦道:“吾闻韩信亲死而不能厚葬,乃无能;寄居族叔,乞食漂母,乃无级;受辱胯下,乡人贱之,乃无勇;事楚三年,官仅执戟郎,乃无用也!如此无孝、无能、无勇、无用之人,岂可委之以重任乎!”
  萧何一听,忙回辩道:“不然,孔子道困陈蔡,非无能也,匡人围之,非无勇也,卒老於行,非无用也,今日韩信之受辱乞食,乃君子不得时也,官止执戟,乃未遇明主也。望主公三思之。”
  刘邦沉吟道:“虽然天下之大,或有藏龙卧虎,丞相所言,亦可释其无勇、无能、无用之嫌。但母丧而不思厚葬。乃不孝之甚,不孝之人,岂会忠心于主乎?因此吾尚感疑惑。”
  萧何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因为他对韩信的家世并不清楚,而刘邦所担心疑惑的,又有一定道理,因此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但萧何却又焦虑不已,担心因此而令韩信再度弃汉投楚,则天下逐鹿,汉军便凶多吉少了!
  一直不作表态的张良,此时忽然微微一笑道:“汉王有所不知,韩信并非传闻中母亲死而不葬,而是困于家境所逼,无奈把祖屋拆了,祖屋之地成了葬母坟场,自己宁肯沦落天涯,流离失所,如此看来,韩信并非不孝,而是忍辱负重,舍小我而存大孝,只要善加任用,不失为可用之材也。"刘邦一听,奇道:“韩信毁家葬母,与传闻中亲死而不葬果然大不相同,但先生如何知之甚详?”
  张良坦然道:“实不相瞒,张良其实与韩信有半同门之谊,因为韩信亦曾蒙吾师黄石公授艺业,只是未正式拜师而巳。而当日师傅和张良,亦亲临韩信旧居细察,果然家毁而母坟尚存,由此足证此事非虚也!”
  刘邦眼见张良如此说,这才有点心动,暗道:既然连玄机大师黄石公亦肯授艺于韩信,或许这韩信真有点本事,既然如此,倒不可错失考证人材的机会。
  刘邦这般思忖,便道:“目下赴汉中在即,匆匆之际,不宜妄下判断,且着韩信随军先赴汉中,再行定夺。”
  于是,韩信便随刘邦的大军一道径赴巴蜀、汉中去了。
  不久,西楚霸王项羽,亦率部东归,返回中原,定都于彭城(江苏徐州),国号“西楚”,自号“霸王”。
  当下刘邦的汉军,奔峡山驿大路而行,九十里至安平县,四十五里至扶风县,四十五里至风翔郡,三十里至迷魂寨,三十里至宝鸡县(陕西宝鸡市),五十里到大散关,六十里至清风阁,六十里至凤翔县,前面便是触目惊心的入蜀之道——栈道了。
  但见明月峡与清风峡之上,南北走向,悬崖峭璧之上、崖壁之中,凿有三排洞孔,分上、中、下三层,洞孔之中插入坚韧无比的椽木桩,上铺木板作行人道,下层作支撑孔眼,上层用作搭篷蔽雨,远而观之,宛若凌空横廊,下面江水奔腾咆吼,四周云雾缭绕,险峻之极。
  但却是蜀川与汉中(秦岭一带)的唯一通道。真个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悉攀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当下汉军众将士眼见栈道如此可怕,皆道此行入蜀,誓必老死汉中了。
  张良却吩咐殿后军,把经过的栈道一把火烧为灰尽,但见烈焰冲天,浓烟遍野,火焰遍布三百里。
  汉军壮士一见,均触目惊心,大骂张良此举犹如自断出路,再无东回希望了。
  连刘邦亦惊疑不定,咬牙恨道:“张良这小子把栈道烧了,却教汉军日后如何东归!”
  在中军刘邦身边的萧何却悄声对刘邦道:“张良此举,实大大有利于汉军,主公不必惊惧。”
  刘邦奇道:“为甚么?他火烧栈道,分明断我东归之路,势必困守汉中巴蜀,丞相还道有利于汉军么?”
  萧何尚未及答话,跟随萧何入蜀的韩信,此时恰好在萧何身边,闻言即呵呵一笑道:“烧得好!烧得好!张良一把火,把四大害处均烧去了。”
  萧何一听,忙道:“韩兄弟有何高见?”
  韩信胸有成竹的道:“火烧栈道,一者可令霸王项羽安心,以为汉军再无东归逐鹿中原之意,楚军便不致中途折回,定都彭城而去。二者可使章邯等三秦诸侯安心高枕,不作戒备,便于日后突袭而图之。三者可令随军将士绝了东归之念,安心振兴巴蜀,以谋容身,他日可作逐鹿中原,平定天下之根基。四者令诸侯无路无法攻击于汉,令汉军损折。有此四大益处,岂非妙绝天下么?”
  韩信说话声音甚大,连远在三丈外的刘邦亦听到了,他心中不由一动,暗道:韩信所言不差,只要汉军于汉中立稳脚根,以巴蜀作进图中原之根基,的确不失为一个稳中求进的策略,张子房用心良苦,吾错怪子房矣!
  刘邦因此亦开始对韩信的才华有了印象。
  刘邦率军到了汉中南郑(即今陕西南郑县),择日正式即汉王位。又安抚百姓,施仁布德,治民以宽,汉民皆心悦诚服。不数月,汉中恰好赶上多年来未见的好收成,因此军粮充足,百姓安居乐业,一洗秦时奄奄待毙的荒凉景象。至此,刘邦才惊佩于张良论断“关中、巴蜀、汉中、彭城三地优劣”是何等精辟,他定下的“收用巴蜀、再定三秦、逐鹿中原、以图天下”的策略,是何等深谋远虑。
  到此时,刘邦被项羽挫辱的信心已然尽复,他亦开始图谋第二步战略“再定三秦”,克取关中的行动了。
  刘邦此时越发觉得一位统领三军的帅才难能可贵,他想起韩信来了,心道:韩信既然是张良之半同门师兄弟,玄机大师黄石公曾授艺于他;丞相萧保又如此看重;连张良亦替他说话,此人想必真有点领军统帅之材也!
  刘邦这般转念,便把韩信引进宫中,与他正式见面。
  韩信以君臣之礼向刘邦参拜,刘邦虽对韩信仍有疑虑,但碍于张良的面子,萧何的推荐,便不敢太过傲慢,赐韩信坐在他的面前,与他仔细交谈考察。
  刘邦道:“吾素闻你甚有才干,未知于目下大势,有何高见?”
  韩信一听,并不作答,反而问刘邦道:“汉王东征的对象是否项羽?”
  刘邦不便隐瞒,便坦白的道:“当今世上,唯楚霸王项羽乃汉军之大敌也!”
  韩信又道:“汉王自己估量,汉军与楚军相较,谁强谁弱?”刘邦微一沉吟,道:"汉军不如楚项羽."韩信微笑道:“的确如此,按目下的形势,汉楚实力的确相差悬殊。”
  刘邦微感不悦道:“吾与将军相晤,大概并非仅为听你这番疑向吧!”
  韩信毫不以为意,微笑道:“不然,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也。"刘邦无奈道:“汉军情形,吾已如实相告,然则楚军情形又如何?你不会有所隐瞒吧?”
  韩信胸有成竹的一笑道:“汉王的确道出汉军的实情,汉楚虽然力量悬殊,但楚军亦有其致命的弱点。”
  刘邦一听,忙道:“愿闻其详!”
  韩信朗声道:“其一也,项羽虽然勇猛善战,叱咤风云,却不善于御将,因此虽可力敌万人,却是匹夫之勇。其二也,项羽对部下只会施小仁,而无大赏,乃赏罚不明。其三也,项羽自封楚霸王,有违楚怀王先入关者为王之约,大封亲信,冷落诸侯,各路诸侯均心怀不满,必生异志,何机而动,这对项羽乃心腹大患也。其四也,项羽为人残暴,所到之处,烧伤抢掠,百姓痛恨,威阳去了暴秦又来暴楚,天下民心不服,其位又岂能久哉?其五也,关中之地,金城千里,项羽不都关中而都彭城,彭城与天下阻隔,孤城而都之,其败必速也!五大弱点,一目了然。"刘邦一听,不由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将军之言,甚切项羽之要害也!既然如此,汉军将如何处之?”
  韩信胸怀大志,对此早就有一套策略,他不假思索,便朗朗而言道:“汉王若针对项羽之弱点,反其道而行之,重用天下勇士,有甚不可克服?重赏有功之士,则号令一出,天下谁敢不从?汉军多思东归,善用此心理,东征还会不势如破竹?尚有最重要的一着,汉王不可不知……”
  刘邦听得兴奋,见韩信忽然一顿,急道:“请道其详也!”
  韩信道:“项羽分封降楚三秦将为关中之王,此乃大大失策之举也,章邯等三王均为暴秦大将,曾杀害无数反秦之士,天下诸侯皆视其为敌,其有难时,诸侯均必坐视不理;而其部属曾有二十万人,被项羽坑杀,岂会对项羽忠心乎?汉王入关中之时,对关中百姓约法三章,秋毫无犯,巳得关中民心矣,均盼能迎汉王入关中而治!”
  刘邦一听,精神不由一振道:“依将军之见,汉军下一步将如何行之?”
  韩信呵阿一笑道:“既关中百姓皆盼汉王入关而治,此乃顺应民心之举,必可一战而定关中之地!然后据此千里金城,作汉军强大后盾,则可与项羽决战中原矣!”
  刘邦此时才知道,韩信果然韬略惊人,非等闲人物,不禁与韩信执手道:“刘邦此时才知将军之能,乃失策之极,望将军韩信慨然道:“韩信久被天下人贱视,今日蒙汉王赏识,必为汉王竭尽全力,助汉王平定天下之大业!”
  刘邦送走韩信后,即召萧何及张良入宫,商议拜将东征之刘邦道:“吾欲筹策东征之事,未知两位有何高见?”
  萧何一听,忙道:“汉王欲行东征,必先取关中为根基之地,否则不可鲁莽行事也!”
  刘邦道:“丞相以为,何时取关中为宜?”
  萧何犹豫道:“目下汉王于汉中初立脚根,若取关中,楚项羽必遣兵伐汉助章邯等,届时汉军须两面作战,恐力有不逮。”
  刘邦一听,焦躁道:“东征不成,先取关中又不可,莫非刘邦真要老死关中么?”
  此时张良微微一笑道:“依张良之见,取关中三秦时机已届矣!”
  刘邦深知张良神算惊人,简直鬼神莫测,因此一听便惊喜道:“请子房细道其详!”
  张良道:“张良昨夜遥观中原及东土,忽见赤气弥漫于天际,此乃杀伐之兆也。而目下大势,诸侯各得封地,似暂未敢轻举妄动,独齐故主田荣,未得项羽封地,心怀不满,久欲思反,先夺三齐之地,若田荣反楚,进击三齐,则楚项羽必派兵相救,因三齐王田横、田郁等,均为项羽亲信,且三齐之地,与楚都彭城近在咫尺,为自身安危,项羽亦不得不求也。此际项羽困于田荣之叛,必无暇兼顾远距千里关中三秦,汉军必可一举而克定也!”
  刘邦一听,大喜道:“子房神机妙算,刘邦决依计而行,不日便先取三秦可也!”刘邦一顿,又沉吟道:“取三秦之事已决,但领军之将尚缺,未知子房有何高见?”
  张良微笑道:“丞相萧何目光锐利,善于识人,汉王可请他定夺将帅之选。”
  刘邦一听,不由笑道:“丞相之意,必乃韩信无疑也?”
  萧何也不谦让,闻言忙道:“若选韩信,乃明智之举也,万望汉王速作决断。”
  刘邦道:“好吧!那就任他作将军,由子房统领,进军关中吧!”
  张良一听,淡然一笑道:“张良非统军征战之材,可作随军参谋足矣,统军将帅之人,汉王尚宜作他选。”
  刘邦一听,无奈大笑道:“两位卿家说来道去,不外皆欲劝吾选韩信为三军统帅罢了!好,既然如此,孤王便任韩信为大将军吧!”
  刘邦说吧,便欲传召韩信进宫,当面任他为大将军。
  萧何忙道:“汉王不可如此草率,否则韩信仍未肯尽力助汉,宜选取黄道吉日,设坛场,遵礼节,由汉王亲授他大将印信,如此方可足表汉王对其尊重礼遇也!”
  刘邦此时已知韩信之能,再无异议,便欣然道:“好!那便传令下去,安排一切,准备登坛拜将吧!”
  二天后的辰时,是拜将的黄道吉日,一切均已安排妥当,汉军中各大将领,均已接到通知,前来参加拜将仪式。
  在演兵场上,早已筑好一个拜将台,汉军各大将领,列席台下,为数近三百余人,此时均在窃窃私议,有的在沾沾自喜,暗道:这大将军的人选,舍我其谁也!
  不一会,刘邦率萧何、张良、樊哙等文武大臣,登上拜将台,又燃起香烛,祷告天地,与台下的三百馀将领一道,恭拜天地诸神,祈求赐福于汉军。
  拜祭天地毕,主持拜将仪式的萧何,即朗声向台下的诸将道:“汉军将领听令!经汉王精心考察,已有统领三军大将之材。刻下即拜授大将军之职,三军将土须依令而行,不得有违!违令者军法处置!”
  汉军三百余将领,除樊哙、夏侯婴等少数大将外,均未知大将军的人选是谁,以为必定是樊哙等人无疑,因此均没异议,发一声大喊道:“末将等谨遵令旨!”
  萧何点点头,即高声道:“请韩信出拜将台听封!”
  有将校引领韩信大步而出,登上拜将高台,面向祭天坛,从容而立。
  此时台下众将领一见韩信,原来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均大感惊诧,暗道:汉王千挑万选,竟以此年轻娃娃任汉军将领!众将领中,多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只是碍于军令,不敢公然异议罢了。
  萧何不理台下众将反应,向刘邦高声道:“请汉王授大将军印信!”
  刘邦正欲宜授大将军印信,拜将台上的樊哙忽然按捺不住,大步上前,向刘邦道:“汉王欲拜韩信为将,台下诸将皆不满也!韩信乃淮阴饿夫,乞食于漂母,受辱于胯下,在楚仅为执戟郎,却弃楚而来,仅凭寸舌,未建奇功,却拜为三军统帅,末将等实不服也!三军既不服,如何可统军征战?汉军必败无疑!”
  樊哙心直口快,代表汉军将土道出心中之言,刘邦素视樊哙为心腹爱将,闻言亦不禁一阵犹豫,暗道:韩信虽有韬略,但未经实战贸然拜为三军统帅,是否太草率行事了?
  萧何见刘邦犹豫不决,深知拜将台上,若轻易改变军令,则日后必有以军乱国的危机,心中不由大急,但又苦于无良策劝服刘邦动摇之意。
  萧何不由救助似的向张良瞥了一眼,可惜张良却似毫不以为意,含笑而立,从容之极。萧何心中不由更着急了。
  却就在此时,拜将台的一支将旗,忽地有一黑一白两只雀儿飞落,立于旗杆上面,迎空一阵吱喳大叫。
  刘邦目睹之下,心中一阵惊奇,正欲向张良询问,另一怪兆又突然出现了。
  只见东面天际,忽地升起三股赤色烟云,色红如血,迅速弥漫天际,其状恐怖而悬疑。
  刘邦心中惴惴不安,忙向张良道:“子房快说,刚才两异象,乃主何兆?”
  张良目睹两异象,随即袖占二课,却得“易经”之“屯卦”及“临卦”。
  “屯卦”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
  “临卦”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张良心道:“屯卦”乃因黑白双雀降将旗而发,意即雷雨一旦行动,遍地大水满盈,犹如天地之初创,乃难乱无章苦难之期,若兆人事,则宜创建王者大业,但日后也并不安宁。此兆似暗喻拜将之事,亦即所定将帅人选,有创建王者大业、平定天下之能,但日后天下也并不能保安宁。
  而“临卦”则暗兆天象有变,人间杀伐将起,而且此兆与天机逆转大势相合,所谓“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而“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则暗喻此番杀伐,当在八月发生,目下乃八月初二,看来此凶已应验在即,不过此凶为时不久,很快便即归于寂灭。
  张良据此两卦,沉吟一番,即下判断道:“韩信之将帅人选,必有益于刘邦创建王者大业,虽日后尚难保安宁,此时也不必计较未来之事了!而东面天际杀伐之兆已起,当主近日将有兵变之事、东面天际按天象地物所应,乃主中原及三齐之地,若有异变,则项羽的手脚必被牵制,此时乃进军关中之期矣!否则杀伐沉寂,楚项羽便可腾出力量,支援关中章邯等三秦,则进军关中,便未可定夺谁胜谁负矣!”
  张良一番阐释天机,刘邦心中不由疑虑顿消大半,他正欲再询问张良,此时突有一匹快马直驰拜将台下,飞奔上台,向刘邦禀奏道:“禀报汉王,前齐王田荣、陈余,因未得楚项羽封地,掀起反楚战争,田荣巳攻占三齐之领地,自称齐王!彭越不久亦反楚,关东之变,令项羽的都城大受威胁,因此项羽已派大军进击田荣及彭越矣!小的探知实情,特连夜飞驰返汉中,向汉王禀报!”
  刘邦一听,不由仰天叹道:“张子房神机妙算,竟能未卜先知,有张子房助汉军,何愁大业不成!当真不愧为一代玄机大师黄石公的嫡传弟子也!”
  刘邦说罢,吩咐探马先返军营歇息,随即再无疑虑,喝退樊哙,决然道:“韩信接授大将军印信!”
  韩信此时才蓦然转身,大步向刘邦走过来,向刘邦躬身道:“韩信听命!”
  刘邦向韩信慰勉道:“将军接此印信,汉军三军统帅,望莫负汉军上下三十万将士之望也。”
  韩信双手接过大将军印信,神色一阵激动,因为他饱受世人贱视,如今却一跃而成三十万军的统帅,这等际遇.犹如平步青云,他岂能无动于衷?当下韩信亦决然道:“韩信感汉王知遇之恩,誓竭尽全力,助汉王克成大业,一统天下,万死不辞!”
  韩信印信在手,便是汉军三十万将士的统帅了,当下樊哙、夏侯婴、周勃等高级将领,无奈率三百余汉军将士,向韩信参拜道:“谨遵汉王令旨,拜见韩大将军!”
  韩信一听,便知汉军将领,并未心悦诚服,只是碍于刘邦汉王的令旨,不得不向大将军参拜而已。韩信也不以为意,当下大声向众将士道:“本帅与三军将士约定:若指挥失策,屡战屡败,乃本帅之责,众将士皆可直斥本帅之非;若众将士违抗军令,作战不力,则本帅军令如山,决不宽贷!”
  韩信这般表示,众将士虽然不服,但亦无法反驳,唯有再次大声道:“谨遵大将军法令,不敢有违!”话虽如此,毕竟心存疑虑,未知韩信虚实。
  刘邦亦知众将士之意,私下问张良道:“孤王虽拜韩信为帅。但三军不服,如之奈何?”
  张良微笑道:“目下已届出兵进取关中之时,正好由韩信领兵征服关中,经此一役,张良料三军必对韩信大为改观也,汉王忧虑什么呢?”
  刘邦一听,抚掌大笑道:“知我心者,莫如张子房也!刘邦再无疑虑,决尽速进军关中,先取三秦之地!”
  说罢,刘邦即于拜将台上,与韩信商议道:“孤王欲刻日东征关中,先定三秦,未知将军之意如何?”
  韩信一听,略一沉吟,便道:“目下尚不宜东征关中也。”
  刘邦不由一怔道:“此事连张子房亦认可,将军反以为尚不宜么?”
  韩信道:“末将之意,非不宜,乃未足备也,三军久未征战,阵法未精,军令未严,如此轻进,必败无疑!且容末将先教授三军阵法,严明军令,充足粮草,使将士人人知令,个个奋勇,伺机突出奇兵,然后关中可定也!”
  刘邦一听,又喜又惊,不由转向张良道:“先生以为如何?”
  张良深知韩信已得师傅黄石公兵法真传,若论兵法之道,连他亦稍有不如,便微笑道:“汉王不必狐疑,一切且按韩信将军安排行事便了。”
  刘邦这才无话可说,同意韩信先行操练三军,然后再由他定机东进。
  韩信当即在拜将台上发令,传召三军人马进入演兵场。不一会,汉军三十万兵马便云集拜将台下,浩浩荡荡,军队一直排了近五里路长,但阵容松散,军威不振。
  韩信即场颁下军令,列明十奖十罚,严令三军遵从。接而又口授手书,教授三百余将领阵法奥秘,演练之法。韩信得自黄石公兵法真传,内含“九天秘笈”中的天机兵法奇学,汉军三百余将领聆听目睹之下,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均觉精妙无比,虽然如此,但多半心中仍以为韩信只有纸上谈兵之能。而无实战经验,成败得失,尚未可料。
  韩信也不理众将士心存疑虑,教授三百将领阵法毕,又令以一传十,十再传百,百再传千,千再传万,如此推进,不出一个时辰,汉军三十万将士。便均领略到韩信教授的阵法精义了。试排演阵法之下,虽嫌生疏,但已比先前变得整齐,军心一振,军威初立。
  刘邦目睹三军演练,当下对韩信已大半放心,便与萧何等大臣,先行回朝返宫去了。
  张良却留下来,向韩信含笑道:“奉汉王之令,协助韩将军演练军马,策划东进之事。再者亦恭喜韩兄弟新任大将军之重任。”
  此时是张良与韩信,在汉军中正式相聚同门之谊。
  韩信原对张良稍有芥蒂。以为他忌于自己之能,不肯向汉王出力说好话,但直到此时,才知张良一直暗中维护于他,韩信与张良执手相见,叹道:“张大哥真乃韩信知音人也!韩信有张良淡然一笑道:“不然,韩兄弟能有尽展抱负的机会,乃师傅之玄机预伏,亦乃韩兄弟本命之所以然也,张良不过因势引导而已,韩兄弟不必介意。”
  韩信呵呵一笑,对张良也就绝无芥蒂,他问张良道:“依张大哥之见,目下是否东进关中之时?”
  张良微一沉吟道:“图大业征战者,首重人和,次为地利,后则为天时;如今天机巳露由大乱而入大治之兆,若以平定天下、安定百姓为目标,则此举巳合天机之势,亦即拥有天时也。汉中已定,诸侯慑于汉中天险,无敢犯之,再定关中三秦,则再得地利。韩兄弟整顿三军,阵法精进,军令严明。军心大振,汉军三十万将士,皆思东进,关中百姓,皆望汉军入治,军心民心皆向汉军,此乃得人和之象。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备,则东进之机已然成熟矣。”
  韩信一听,耸然动容道:“张大哥于天下大势如此洞悉透彻,三军统帅重任,原非张大哥莫属,韩信只怕是僭越了!”
  张良正容道:“韩兄弟言重了,师傅早有警喻,统率三军,以天机兵法平定天下,南征北战,布阵伏兵之能,张良不如韩兄弟你,若韩兄弟于天机大势尚有疑惑,则张良可随军参谋,以助韩兄弟一臂之力。”
  韩信一听,大喜道:“若有张大哥随军参谋,则韩信尚有何后顾之忧!这便奏准汉王,不日挥军东进关中便了!”
  半月后,韩信果然奏请刘邦,率军东进,先取关中三秦之地,韩信又奏请张良出任东征军大参谋之职,求刘邦恩准。
  刘邦听韩信决意东征,信心十足,心中极为高兴,立刻便欣然答允东征之事。但对韩信所求张良出任东征军大参谋一事,却不禁犹豫道:“韩将军把子房要去,则刘邦便如失去左臂,此事尚难决断,待与子房商议,再作定夺好么?”
  韩信见刘邦说得委婉真切,知他委决不下,便不敢再说话了。
  此时张良却在外面求见,刘邦一听便道:“快请!”焦虑之情溢于言表,韩信这才知道,张良在刘邦心中的位置,是多么重要了。
  张良走进宫来,正欲向刘邦参拜,刘邦已急不及待的道:“子房免礼!韩将军欲请你作东征军大参谋,但汉中大事,须先生筹策,因此孤王犹豫不决,未知先生有何高见?”
  张良微一沉吟,便道:“目下汉中已定,汉王欲取天下,还是甘于作汉中之王?”
  刘邦道:“平定大乱,一统天下,乃刘邦矢志之大业也!”
  张良微笑道:“既然如此,那稳定汉中之事,与东征大业,两者相较,孰轻孰重哉?”
  刘邦道:“自然是东征大业为重也!咦!我明白了,子房乃欲说明,东征之事重于汉中,因此亦有意作东征军之大参谋乎?”
  张良坦然一笑道:“两者相较,轻重有别,张良之意,只好舍轻就重矣!况且汉中之事,有丞相萧何扶持,只要汉王与丞相鼎力保证东征军三军粮饷,则张良预料,东征关中之事,必马到功成!”
  刘邦的信心被张良鼓舞起来,心神不由一振,决然道:“既子房如此判断,刘邦亦再无异议。先生请随东征军随军参谋,一切军机大事,不必请准,可自行决断。”刘邦一顿,又道:“此行东征责任重大,辛苦子房、韩将军了!”
  韩信一听,慨然道:“韩信感汉王知遇之恩,必竭尽全力,助汉王成其统一天下大业!”
  张良却淡然一笑道:“张良奉师命,引渡天机逆转大势而行,如今暴秦已灭,天机演行已了结一半,目下乃下一半平乱而天下大治,张良所思所为,皆顺应此天机大势而已,汉王不必客气!”
  当下刘邦决定不日誓师东征,而具体军机大事,则由韩信和张良随机处变,刘邦又向韩信和张良保证,东征军的粮饷后援,由他与丞相亲自统筹,决不延误,东征关中,先定三秦的大计,也就此确定下来了。
  韩信与张良返回军营,续商议东征大事。
  韩信道:“若东进关中,最便捷之径当首选栈道,但栈道已被烧断,修复需时,非一月之内可以奏功,届时楚项羽已平定齐地之乱,腾出手来,对付汉军,则汉军东征,便事倍功半矣,张大哥对此有何高见?”
  张良微笑道:“出栈道抵关中,乃天下人皆知之途,若人人皆知之途出兵,便决非奇兵突出,失抢占先机之功矣。因此韩兄弟若从奇兵突出而着眼,便不应执着于栈道便捷之途。”
  韩信一听,登时灵机一触,眼神一亮道:“是极!是极!张大哥所言甚是,韩信于楚军投汉之时,便从一樵夫引领之下,穿林越石滩过山岭,翻过峨嵋岭、太白岭,抵孤云山,孤云山脚便是陈仓渡口,过了黑水河,便是汉中都城南郑了,既然可入,岂不可出乎?”
  张良一听,即抚掌欣然一笑道:“吾烧栈道之时,已有此设想矣!既韩将军亦想到此处,则此计可决!”
  韩信一听,大为振奋道:“如此进军之路定矣!但栈道是否仍须修复?”
  张良微笑道:“天下人皆断定汉军东出,必经栈道,既然如此,韩将军大可满足彼等之推算,如此可大收突出奇兵之功也!”
  韩信一听,与张良执手道:“黄石公前辈曾有言道:张良妙计可安天下,此言果然不错,张大哥真乃平乱达大治不也奇材也!尚望张大哥日后不时赐告。”
  张良淡然一笑道:“彼此均有平乱而达天下大治之志,一切不必谦让,韩将军既然意决,不必犹豫,大胆决断便了!”
  韩信欣然一笑,也不再谦让犹豫,当即向传令兵下令道:“速请三军将领樊哙、夏侯婴、周勃等十大将军入帅帐听候差遣。”
  传令兵已知韩信执法严明,不敢怠慢,一声令下,便即疾奔而出,传令去了。
  不一会,樊哙、夏侯婴、周勃等汉军十大将领,已迅速赶到帅帐,听候韩信的军令。
  此时韩信高坐帅案,他旁边则是随军大参谋张良端坐不语,众将见张良亦随军东征,心下才安心了点,但调兵遣将的却是韩信,众将心中因此仍惴惴不安,难以预料此战是否有决胜的把握。
  韩信亦知众将心思,他诈作不见,待众将参见毕,便即肃然道:“本帅奉汉王之命,筹策东征,如今进军之期已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切皆以军令为先要,各将领切勿恃宠生众将领一听,均知此乃韩信根绝众将自恃有功于汉王,而有逆抗军令之事,故先作警戒,因此心中均不由一凛,但眼见东征之期已届,东归之愿眼见刻日可达,心中又不由一阵振奋,便肃然道:“末将等谨遵韩元帅军令!”
  韩信微一点头,随又肃下令道:“樊哙将军听令!”
  樊哙心中虽然不服韩信,但此时韩信大将军印信在手,三军皆由他执掌,一切既已成事实,他也不敢再有异议。而且此时张良亦在韩信身侧,作随军大参谋,樊哙平生最拜服便是张良,因此更不便再说什么了,他一步跨出,大声道:“末将樊哙听令!”
  韩信随即沉声道:“今授将军以右路先锋之职,右路大军拟出栈道,直抵关中,但栈道已烧,特令将军领先锋将士一万,重修栈道,限令一月完成,违令者斩!”
  樊咐一听,不由大惊道:“栈道长达百里,大毁之下,残破不堪,一月之内,如何修复?元帅若嫌樊哙日前鲁莽多言,有所冒犯,大可就地斩樊哙,不必以此为难樊哙,制造杀樊哙之藉口也!”
  韩信肃然道:“彼此皆为汉家大业,本帅决非记仇之人,岂会故意借机为难将军,樊将军不必多疑,且千方百计,更可大张旗鼓,召集民夫,重赏以修栈道,此事有成,则东征之战,首推将军大功也!”
  樊哙见韩信大义凛然,又意志坚决,并不似故意为难借机杀他,不由无奈的苦笑道:“既元帅军令不变,樊哙唯有舍生以赴吧!但此举若大张旗鼓,必然惊动关中三秦章邯等,令其早作防范,则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届时只怕徒增死伤也,但望元师参详。”樊哙说着,向张良投去求助一眼,意思乃求他出言劝阻韩信此鲁莽之举。
  不料张良含笑不语,只作不见,毫不理会樊哙,樊哙不禁又添迷惑。
  韩信毫不迟疑,决然道:“本帅军令已出,樊将军不必犹豫,坚定信心建此奇功罢了!”
  樊哙一听,无奈道:“末将遵令!”然后领了调兵遣将符,出去布置一万大军,日夜抢修出关中的栈道去了。
  韩信随后又密令夏侯婴、周勃等将领,各率一万大军,作左路先锋,紧随樊哙大军向栈道进发,但中途须如此、如此,作了精心安排。夏侯婴、周勃等将领一听,皆欣然领旨去了。
  此时韩信才向张良含笑道:“张大哥且随韩信中军而行,若不出吾所料,三日后必已抵关中三秦之地也!”
  张良欣然一笑,没说甚么,即与韩信同入中军,静待前锋诸将的消息。
  樊哙领右路大军,赶到栈道,为按期修复栈道,只好大张旗鼓,征召民夫,加入抢修栈道。一时间百姓哄动,皆知汉军正赶修栈道,准备东出栈道以入关中。
  出栈道便是大散关,乃入关中的第一要关,守关之将乃雍王章邯副将章平,汉军抢修栈道的讯息,很快便传入大散关,章平闻讯,即火速派人通报雍王章邯。
  章邯一听,即大笑道:“汉王此乃自招其败也!韩信在楚一筹莫展,弃楚投汉,乃贪图功利,汉王无知,却拜他为大将,如今看其调兵遣将,竟取栈道而出,数百里栈道已然烧毁,若加修复,决非三两日内可成,待修成之日,吾早已派出重兵堵截,栈道奇险,一夫挡关,万夫莫开,汉军必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看来,韩信无能之极,实不足虑也!”
  章邯一顿,又下令道:“即派大军,赶赴大散关布阵,待汉军进入栈道,即以伏兵击歼,令其全军覆没于栈道之上也!”
  于是,章邯的数万大军,即离关中,奔赴大散关而来,埋伏待命,准备一举歼灭出栈道的汉军,而关中一带的防守兵力,章邯军的调动,很快便传到正在东征中军帐的韩信耳中,韩信一听,即与张良相视会心一笑道:“章邯果然狂妄无能中吾妙计矣!张大哥以为,已届进军关中之期了么?”
  张良微笑道:“计已出,势既定,便不必犹豫,宜决断而行之。”
  韩信一听,再不迟疑,当即派人传告左路军先锋夏候婴及周勃,令他二人火速绕道陈仓,渡黑水河,翻越孤云山、太白岭,再上峨嵋山,居高临下,直击关中要津宝鸡城。
  韩信又派偏将,带三千民夫,火速赶去栈道,接替樊哙,继续日夜抢修栈道,却令樊哙率一万精兵,从陈仓右面翻山越岭,直扑大散关的后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取大散关,截断章邯派出埋伏于栈道口的三秦兵力退路,待机全歼。
  韩信随即下令中军廿万大军,随后从陈仓直插关中重镇咸阳原秦都城。
  此时右路军先锋樊哙,接韩信密令,不由又惊又喜,暗道:韩信原来预伏妙着,若大军从陈仓暗出,便又直抵大散关后面,则章邯大军,便反而被阻困于栈道口矣!妙!妙!果然是一大妙着!
  樊哙至此,才初步领略韩信用兵之奇,他心性豪爽,既知自己有误解韩信之处,便坦然而认,为补自己过失,便更勇猛争先,率精兵奋勇疾进,沿途亲自手执大斧,开山劈石,为大军开路。
  樊哙神勇,所率一万精兵亦个个奋勇,舍生忘死,疾速潜进,不到三日三夜,樊哙的一万大军,便如神兵天降,出现在大散关的后面,大散关后面便是直通关中要塞宝鸡城,因此章邯军毫无防范,守关之兵皆老弱病残,不堪一击。因此不到半日,樊哙便已率军攻入大散关,再迅速肃清城内的章邯守军,把大散关牢牢控制在汉军手上了。
  一来,在大散关前面二十里外栈道出关中口布防的章邯数万大军,便被樊哙这一道铁闸反过来困在关外了。
  与此同时,在关中咸阳坐镇的雍王章邯,尚未及从惊惶中清醒过来,夏侯婴、周勃所率的左路大军,亦已从陈仓左面而出,翻越孤云山、太白岭,再登峨嵋岭,居高临下,向山下的关中要塞宝鸡城发起猛烈攻击。
  章邯的大军主力,已调到栈道口防范汉军出栈道侵关中,因此连宝鸡城的防守兵力亦十分空虚,在夏侯婴、周勃左路大军猛攻之下,仅半日光景,便攻陷宝鸡城关中要塞,把章邯的雍王旗换上汉军旗了。
  章邯接连闻此两大恶耗,不由心胆俱裂,他已知中了韩信的妙计了,但此时咸阳城的防守兵力,亦大半调去栈道口布防,他已无兵可调,唯有决定死守咸阳,一面火速向楚项羽告急求救,盼楚军赶到,便可两面夹击,歼灭已入关中的汉军兵力。
  不料赴彭城向楚项羽求救的快马尚未及出城,已有探子飞奔而入。神色仓皇报道:“汉军二十万大军,在大将军韩信统率之下,暗渡陈仓,此时已距咸阳不足十里路矣!”
  章邯一听,如闻晴天霹雳,失声大叫道:“汉军何来神速如此?”
  探子道:“雍王兵力集中防守栈道,关中兵力已虚,再者陈仓天险,本无兵把守,汉军只须战胜天险,自然可如神兵天降,直插咸阳城下矣……大事不妙,请雍王定夺。”
  章邯一听,不由仰天长叹道:“此乃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诡计,吾一时失策,陷万劫不复之地矣!”
  当下章邯无计可施,唯有下令探马拼死突围出城,飞驰彭城,向项羽告急求救,同时又下令咸阳守军,死守不出,以待不到半日,韩信统率的二十万东征中军,果然已抵咸阳城关前。
  汉军将士眼见已重回关中原秦都咸阳,人人奋勇,纷纷向韩信请战,以便迅速攻陷咸阳城。
  但韩信却忽然颁下军令,三军就地扎营,围咸阳而不攻,只作严密戒备,防范城内章邯军突围出城。
  此时汉军将士,已初识韩信用兵之奇,轻视不服之心已尽去了,但对韩信于此关键时刻,眼看已可一举攻陷咸阳的有利时机,却白白错失,因此均心存迷惑不已。
  韩信在中军统帅,向张良叹道:“论资排辈,军中世俗眼光竞亦如此犀利,成功者自然欢呼,稍一不解,便大感迷惑,非要付出多倍解释功夫不可!”
  张良微笑道:“韩将军乃指众将士不满于咸阳关前按兵不动么?”
  韩信道:“果然如此,张大哥真知我心也!但未知张大哥对张良含笑道:“章邯尚有数万大军被阻困于大散关外栈道口,且关中尚有三秦魏豹、申阳二王之十万大军,若彼眼见汉军已攻陷咸阳,必定兔死狐悲,拼死突围而逃,再与楚项羽的救兵会合,则如虎添翼,反扑之下,则关中汉军势必隐入四面受敌之险境矣……因此咸阳目下只宜围不宜攻也。”
  韩信一听,欣然一笑道:“张大哥果然慧眼惊人,韩信正是如此判断,汉军围困咸阳,章邯必定四出求助,援兵必至,然后汉军即可以逸代劳,先歼灭来救咸阳的魏豹、申阳援兵,然后一举攻陷咸阳,再取魏豹的平阳,申阳的洛阳,则三秦皆平,关中垂手可得矣!此计乃天机兵法上所授,叫……”
  张良忽然接口道:“这就叫围点打授,先歼敌之生力,然后敌之城池不攻自破。”
  韩信一听,抚掌大笑道:“张大哥真知韩信心也!”
  当下韩信信心大增,不理三军的迷惑,决依“围点打援、先歼敌生力军、再陷敌城池”的谋略行事。
  不出韩信和张良俩当世兵法大家所料,北面的平阳魏豹,东面的洛阳申阳,接咸阳章邯的求救讯息,深感唇亡齿寒,便均发大军向咸阳兼程进发,授救咸阳。
  西面的章邯大军,被阻困于大散关外,粮饷渐断,又闻汉军主力,已围困咸阳,绝望之下,便拼死攻打大散关,企图打通入关授救咸阳之路。
  大散关守将樊哙,早接韩信军令誓死紧守大散关,决不容章邯一兵一卒进入关中,因此下令一万汉军,拚死守城。大散关中粮饷充裕,汉军知此举关系东征大局成败,皆拼死作战。樊哙又极为勇猛,城头危急之际,便亲率精锐近卫兵,以一挡十,杀退章邯军,化险为夷。
  章邯军直攻了一日一夜,大散关前已遍布章邯军的尸骸,却难越雷池一步。
  此时章邯军粮饷已断,士兵饥困无力,斗志尽消,不知是谁带头,竞四散奔逃,溃不成军,章邯的数万主力,竟在大散关栈道口,不到七日七夜,便全军瓦解了。
  北面援救的平阳魏豹,率五万大军,刚进抵咸阳北郊二十里外,便被埋伏多时,以逸代劳的汉军一举全歼,魏豹无奈,只东面洛阳的申阳,亦率六万大军,倾巢而出,赶来咸阳援救章邯,关中三秦王原皆降楚的秦将,深知一人亡即三人丧的道理,倒肯拼死相救。
  不料正中韩信和张良“围点打援”的妙计,紧随北面歼灭魏豹的战役展开时,东距咸阳三十里的申阳大军,即遭十万汉军的包围,不到三日三夜,即遭汉军全歼,单申阳率数百近身侍卫,狼狈逃回东面的洛阳。
  至此,关中三秦章邯、魏豹、申阳的十几万大军,已被汉军歼灭,关中之地,已是汉军的囊中物了。
  此时大散关的樊哙、宝鸡城的夏候婴、周勃等左右两路大军,亦奉令驰来咸阳,与韩信的二十万中军会合。
  樊哙、夏侯婴、周勃等汉军大将,先后赶到咸阳关前,入帅帐参见韩信。
  夏侯婴、周勃等见了韩信,诚意参见,感佩道:“韩将军神机妙算,用兵如神,乃汉军栋梁也!末将感佩之至,敢不从韩将军差遣么?今后当誓死相随也!”
  韩信含笑道:“二位不必客气,彼此皆为汉家大业出力而已韩信话音未落,统帅帐外已有一人轰然大叫道:“某家非见韩将军不可!把话说完了,是斩是杀,任凭韩将军处置,决无怨言!”
  韩信一听,与张良对视一眼,张良欣然点头,韩信便大声道:“容樊将军进帐!”
  樊哙大步而进,走到帅案前,忽地跪拜于地,大声道:“樊哙不识韩将军本事惊人,凡存不敬,累逆军令,今知罪矣!”
  韩信道:“樊将军尚有甚话向本帅说知?”
  樊哙道:“就刚才一句,说出来便舒服了,擅闯帅帐,自知罪大恶极,是斩是杀,樊哙决无怨言!”
  韩信一听,不由欣然一笑,心道:樊哙果然乃大忠大勇之士,知错勇改,比起有等奸诈之人好多了,他的心胸犹如朗月。
  当下韩信欣然离座,走出帅案,双手扶起樊哙,道:“樊将军以一万兵力,全歼章邯五万主力大军,建此殊功,便有罪亦足以抵过矣!本帅岂忍再加责备?但望彼此同心同德,为汉家樊哙此时才知韩信差他明修栈道,却暗渡陈仓,乃给他预留一个建功的机会,丝毫没有记恨他的冒犯之罪,不由大为感佩,慨然道:“韩将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调兵遣将,神机妙算,樊哙从此拜服矣!但凡韩将军军令所至,樊哙赴汤蹈火,决无异议!”
  张良一听,含笑接口道:“骁勇善战,知错勇改,心如朗月,果然是怒闯鸿门宴的樊哙将军本色!”
  樊哙对张良钦佩之极,闻言不由大笑道:“比起张先生之能,樊哙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岂敢当先生如此重赞?”
  韩信亦含笑道:“幸亏张先生事前曾说及樊将军的忠勇,不然韩某一怒之下,把你斩了,汉军便损失一大梁柱矣!”
  樊哙亦感佩道:“韩将军不但不记樊哙之过,反而成全樊哙建此奇功,樊哙倾心拜服,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樊哙毋敢以匹夫之勇,轻视天下能人异士矣!”
  说罢,樊哙与韩信相顾大笑,彼此的误解均一笑而泯。
  韩信返回帅座,与张良低语数句,便毅然决然下令道:“关中敌之兵力已歼,向咸阳发起总攻时机至矣!令樊哙、夏侯婴、周勃三将,各领兵三万,分东、南、西三路,全线进攻咸阳,务必于七日内结束关中之战!”
  樊哙、夏侯婴、周勃三将一听大喜,忙肃然道:“末将等谨遵帅令!”
  三将说罢,疾出帅帐,各领三万生力军,不到半日,便向咸阳城发起了猛烈的总攻击。
  咸阳此时实际上已成了孤城,章邯困守咸阳,兵力已大半被派去防守栈道而被歼了,留在咸阳的兵力不足一万,面对左、中、右三路汇聚的三十万汉军,咸阳的虚弱已极之明显。
  章邯自己也心知肚明,若无楚项羽的救援,咸阳根本连一日也守不了。可惜他派去求救的人马,虽然顺利突围而出,楚项羽却一直毫无讯息,不久章邯才知道,楚项羽因齐地田荣等起兵反楚,他自己被逼亲自率军入齐地镇压,根本无暇兼顾关中等三秦之地了。
  不幸三秦王之一的洛阳申阳,平阳魏豹,率大军赶来救援,却全军覆没,一降一逃,至此章邯知大势已去了。
  在汉军樊哙、夏侯婴、周勃等东南西三面总攻咸阳的当晚,章邯便率数十近身侍卫,从咸阳北面的山路逃跑了。
  咸阳百姓,与汉王刘邦早有约法三章,刘邦的汉军对咸阳百姓又秋毫无犯,且尽废暴秦苛政,民心思汉,如今章邯一逃,连章邯的军中将领亦陷阵反叛,打开城门,向汉军献出咸阳城。
  不到半日,到第二天清晨,汉军便分三路浩荡进入咸阳,百姓知是刘邦的大军到来,皆自动站于街上,列队相迎。
  韩信与张良更颁下军令,凡妄取民间一草一木者死,因此汉军在咸阳城秋毫无犯,将士吃一顿饭、喝一口茶,均坚要付资,军纪严明之极,因此关中百姓更视汉王刘邦为明主降世了。
  入咸阳城的当日,韩信便向张良询示道:“关中百姓皆欲迎汉王驾临,汉王出汉中坐镇咸阳,张大哥以为时机已届否?”
  张良微一沉吟,便道:“军不可一日无将,国不可一日无君,世俗如此,民心所向,当顺势而行便了!”
  韩信一听,再不犹豫,即派兵入汉中,迎汉王刘邦出汉中,又护送直抵咸阳城。
  韩信、张良,早率军中诸将,在咸阳城外相迎。
  刘邦一见,连忙滚鞍下马,步行到躬身相迎的韩信面前,双手把他扶起,慰道:“刘邦二进咸阳,恍如隔世,皆将军之不世奇功也!”
  转身又与张良执手道:“先生乃刘邦左臂,实不忍一日分离,为东征大业,不得不令先生辛劳筹策了!”
  刘邦说罢,与韩信、张良上马,并肩而进威阳城。
  第二天一早晨,刘邦于秦旧殿升朝,阶下之文武百官分立,人人喜形于色。
  刘邦慨叹道:“孤王一年之中,二出二入咸阳,皆有赖众卿家鼎力相助,今日终于取得关中,吾无后顾之忧矣!”
  稍一顿,刘邦又道:“如今关中之地已归汉,吾欲定都咸阳,以利东进,未知卿等以为然否?”
  刘邦此言一出,文武大臣皆鸦雀无声,因为就连韩信也不敢于定都策上下判断,他深知此乃事关天机、地脉、人间三道的头等大事,唯张良有此奇能,因此向刘邦奏道:“汉王,此事臣可举荐一能士,当可对此事决策也!”
  刘邦此时巳对韩信刮目相看,一听便忙道:“韩将军欲举荐何人?但说无妨。”
  韩信道:“此人汉王亦知之甚详,上知天机、中晓人间、下识地脉,乃当世百年难出之一代奇才!”
  刘邦悟性甚高,一听便呵呵一笑道:“韩将军所指,莫非乃汉军大参谋张子房先生么?”
  韩信亦含笑点头道:“汉王明察,定都之事决策,非张大哥刘邦心中其实早就属意张良有所表示了,此时见韩信推荐,为趁机表示对韩信的信任,便含笑向文臣班中的张良道:“韩将军之荐深得其人,子房先生幸不吝直告。”
  张良其实亦在暗中思忖,因为据他所察,关中咸阳一带,的确不失为建都之地,山环水绕,甚得风水地脉之胜,从军事角度看,更是坐而镇天下之大势;但为甚师傅却曾经断言,说咸阳城龙气已矣,已失去建都之任何价值?师傅之能鬼神莫测,张良自然不敢轻率视之,因此心中正委决难断。
  此时听刘邦直接向他询问,不由甚感为难,因为他早前已向刘邦判断关中乃“金城千里”,有定都而王天下之大格,而咸阳乃关中之要塞,为甚却不宜定都,他若判断不了,刘邦必有疑问,这却如何应答?
  张良心思缜密,但凡未透彻悟解,决不轻下判断,因此一时间竟沉吟不语。
  刘邦深知张良智计超人,特别长于安邦定国之策,此时见他竟沉吟不语,似甚犹豫,不禁奇道:“子房有甚难言之隐?但请直道毋妨也!”
  张良无奈道:“汉王,实不相瞒,咸阳是否适宜定都,张良亦一时难下判断,因其中尚有疑难之处也!”
  刘邦大奇道:“连先生亦感为难之事,必定惊人之极,且请坦白道出,让吾听听。"
  张良见刘邦追问,不便推却,便坦然道:“按张良以地脉学观之,关中之地,乃发自昆仑中龙之干,龙合之玄格,前后左右,诸山包围,前屏后幛,左龙右虎,九水回环,乃真龙结脉之地也,按此而推断,则极宜建都立国,大合坐而王天下之大格也!”
  刘邦一听,又惊又喜道:“不错!不错!吾先前已听子房判断,因此才有定都关中要塞咸阳之想也!但子房为何又有为难之处?”
  张良道:“虽然张良如此判断关中之地,但咸阳却不宜用之定都立国也!因此甚感为难。"刘邦一听,不由又急了,忙道:“子房既已判断关中乃建都立国之地,有坐而王天下之格,而咸阳乃关中要塞,秦都之而得六国之土,一统天下,为甚到此时却又不宜汉家定都立国以韩信亦奇道:“先生曾论断关中之地,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乃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为甚又断关中要塞原来韩信亦已断定咸阳可都之而立国王天下,他因深知刘邦最信服张良,因此才特地请出张良,以便论证他自已的见解,不料张良却断称咸阳不宜定都,因此韩信心中不由亦大感奇怪。
  张良见刘邦、韩信均有此惊奇,而他俩此时已代表汉军的权威了,既有此惊疑,便不得不释其疑虑,否则必令军心动摇,不过咸阳到此时为甚不宜建都,张良自己亦无法论证,无奈之下,只好如实地坦白道:“实不相瞒,此断连张良亦未能论证,因此只能依训示而言吧了!”
  刘邦一听,心道:你张良的本事如此惊人,谁个训示能令你如此刻骨铭心?他大奇之下,不由冲口而出道:“是谁出训示?竞被子房你亦奉为金科玉律也?”
  张良微叹口气,道:“此乃吾师黄石公之判,师命难违,不能不严加遵守。”
  韩信一听“黄石公”三字,登时亦暗叹口气,先前的判断不能不改变了。
  刘邦一听,不由亦一怔,呆了呆,才无奈的一笑道:“子房既如此说,看来刘邦亦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武将中,夏候婴、周勃等,尚未见识过黄石公的本事,眼见刘邦仅一听此一言,发此言者尚未现身,便如此推崇,不由又奇又不服气道:“汉王!为甚一听此语,便取消定都咸阳的主意了?”
  刘邦尚未及答话,夏侯婴前面的樊哙,已忍不住耸然动容的道:“遥发此判之人,乃玄机大师黄石公,黄石公之能,竟能点石成兵,令汉王当日化险为夷,一战而败秦兵,这才有今日的成就大业!你说,汉王能不遵为严训吗?两位同僚快勿胡乱插言也!”
  刘邦一听樊哙之言,亦点头叹道:“樊将军之言千真万确,吾当日沛县起兵,秦派重兵围剿,若非黄石公与张子房师徒两人鼎力相助,刘邦已成刀下鬼矣,焉得今日与众卿等相聚于秦朝宫殿哉!”
  刘邦一顿,又意犹未尽道:“尚不止此,当日刘邦斩蛇起义,全赖黄石公大师指点天机大势,以及刘邦之本命运势,更蒙他的师傅九天玄女用惊世寻龙大法,造就吾刘家血脉得浩浩龙气荫庇,否则,刘邦岂有今日之大业成就乎?黄石公大师于吾实恩同再造,因此其训示刘邦岂敢有违哉……定都咸阳之议,就此作罢矣,日后再另行商议。”
  当下文武百官,眼见刘邦对黄石公如此推崇,也便不敢再有异议,定都咸阳之事,因此也就搁置不提,仅作为汉国的临时行府,供刘邦及众文武大臣暂时停驻之地而已。

  第二章 三煞作法 逆转天机
  此时西楚霸王项羽,正全力攻打齐王田荣、赵王彭越的叛楚。
  韩信攻陷咸阳时,项羽在阳城(山东鄄城北)亦大破齐军,田荣败死于平原(山东平原县)。项羽立田假为齐王,进军至北海(山东北部)。
  楚军沿途烧杀抢掠,毁城夷廓,坑田荣降兵十万,又把田荣的军中老弱妇孺,尽数俘虏,任由楚军淫辱。楚军所过之处,如飞蝗过境,草木不长。
  齐民对项羽的楚军恨之入骨,田荣之弟田横,趁机征集散兵游勇数万,立田荣之子田广为王,攻占城阳(山东莒县)一带,抗击楚军。由于齐军对楚军血海深仇,人人奋勇,项羽进击田横,竟连战失利,被牵制在齐境动弹不得,更遑论派兵援救咸阳关中的章邯等人了。这便给汉军留下了一个极佳的扩展时机了。
  刘邦留张良在他身边,助他巩固关中,同时又派韩信率军继续东进,扩大汉国地盘。
  刘邦在关中咸阳坐镇,在张良的全力协助下,把秦朝的花园、猎场分给百姓耕种,以增加粮食生产。所增之粮,便足够汉军一年之用了。
  同时又规定巴蜀、汉中百姓服军役的,免租税两年;关中百姓从军的,再免租税一年。
  又选举百姓中年满五十岁以上,有德行且服众的人,作乡中三老,乡三老中一老作县三老,与县令及廷尉共掌教育等职责。
  张良助刘邦制定的这三大巩固后方的措施,立收奇效,巴蜀、汉中、关中三地的百姓,皆感激刘邦的予民休养生息之恩德,全心拥汉竟成了汉室立国之三大国策。
  另一面,韩信率军东征,深知关中有张良协助刘邦,后方巩固,再无后顾之忧,汉军作战倍添勇猛。
  韩信在阳城(河南登封)击降韩王郑昌,控制洛阳,逼近楚都彭城。
  又趁势攻陷逃返洛阳的申阳临都,逼河南王申阳率先降汉。
  不久,韩信大军自临晋(陕西朝邑东黄河西岸,即蒲津关)渡河,攻陷朝歌(今河南淇县),逼降殷王司马卯。
  汉军战绩辉煌,天下震动,各路诸侯纷纷反楚归汉,汉军兵力陡增至近百万,探制的地土,天下七分已占其三了。
  其时楚霸王项羽,尚被牵制于齐梁之地的故乡历下城(即山东济南)。随他征齐的,有谋士范增、大将英布、项庄等。
  项羽接报,闻刘邦由韩信率领的汉军,不但已稳占关中,且续东进,并已取洛阳,这才大吃一惊,急召范增、英布、项庄等商议。
  项羽又惊又怒道:“胯下之夫韩信,竟敢取我关中,袭我咸阳,更陷洛阳,致令刘邦大肆猖獗!吾欲率军西征,若不灭刘邦、诛韩信誓不还师!”
  范增叹道:“臣昔日曾向霸王力言,韩信此人不可轻视,若不重用宜早除之,以绝后患,今果然助汉为虐也!”
  项羽恨恨道:“章邯老迈,原无多大能耐,司马欣、魏豹、申阳、董翳皆鼠辈,咸阳亦无吾大将把守,以致误中韩信奸计!又刚值齐梁之反,吾被牵制,未克抽身兼顾,故方令刘邦坐大也!”
  范增叹道:“刘邦左右有张良、萧何为股肘,外有韩信为大将,目下占地七分天下有三,兵力几达百万之众,又甚得民心,已成气候,只恐轻易难以摇撼矣!”
  项羽恨怒交杂,沉吟道:“刘邦,沛县小吏而巳,为甚其本命如此洪厚,竟可罗致天下异人相助,隐隐已成坐关中而王天下之气候?莫非项某以楚国历代贵显之身,尚不及区区一沛县小吏乎?”
  范增沉吟道:“臣亦正为此狐疑,为甚张良如此死心塌地扶汉?莫非其中有甚能人异士暗中扶持吗?”
  项羽恨道:“若被吾查出此人是谁,搜遍海角天涯,亦必把此人捕杀……”
  就在此时,朝门外有人来报,说有一白发老人,自称有救楚灭汉妙计相献霸王,未知霸王肯赐见否?
  项羽一听,便没好气道:“谁个老匹夫如此大口气?敢自称有救楚灭汉之策!项某国运昌隆,区区沛县小吏,成得其么气候?倒要麻烦村野老匹夫来相救!将其逐走罢了……”
  范增一听,却连忙喝住欲去逐客的门监,又向项羽道:“天下之大,想必有藏龙卧虎之士,既此人口气如此自负,想或有点来头,霸王宜一见之。"项羽这才微一点头道:“既范先生如此说,那便传他晋见吧!”
  项羽的口气虽然傲慢,但总比断然逐客和缓了一点,这或许是天机大势如此,该项羽的本命运势略有转机。
  门监出去不久,果然便引进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老者看似老迈,但目中精光烁烁,但凡练武之人均知,此乃内功根基极深厚的象征,令人触之有心寒的感觉。
  项羽武功深厚,自然一瞥即知,心中不由微一凛,但自恃武功盖世,并不把此人放在眼内。
  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老者大步走过来,立于项羽的座前,却不跪拜,仅向项羽微一揖道:“参见霸王!草野村夫,不懂礼仪,霸王勿怪。”
  项羽一见便老大不高兴,暗道:天下诸侯皆尊吾为霸王,须行跪拜之礼,你一介草野,竟敢如此托大,在吾面前居然不跪不拜!项羽心中不悦,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来者何人!见了霸王,敢昂首挺立!”
  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老者,并没被项羽的霸气吓倒,反而从容一笑道:“老朽有三大理由,所以不跪不拜。”
  项羽厉声道:“是哪三条道理!哼哼,天下谁不知在吾面前,毋敢傲慢不敬?”
  老者道:“其一也,老朽非秦非楚亦非汉之人,久已不问世事,霸王虽为天下霸主,却与老朽无涉也;其二老朽此来,并无求于霸王。俗语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老朽既无求,也便不便礼下也;其三老朽此行乃霸王之大业有求于老朽,救楚灭汉大事,全在于老朽一念之间。有上述三大理由,老朽因此自忖可以不跪不拜也!”
  项羽一听,嘿嘿冷笑,杀机不由一动,眼见范增正拼命向他暗示,切不可轻觑来人,便厉声道:“然则你为何而来?吾有甚相求于你?哼哼,你小心回答了!”
  老者丝毫不惧,从容一笑道:“老朽此来,不外欲出一口恶气!而因此亦即有助于霸王之大业根基也!”
  项羽愈听愈不耐烦,心道:若非范增有相见之意,你这老匹夫之人头早已落地,还道出什么一口恶气!他又厉声道;“你到底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出甚恶气?嘿嘿!你若不说得明明白白,休怪项某治你傲慢之罪!”
  老者一听,即微微一笑道:“秦始皇得统天下,有赖丞相吕不韦之助,此事霸王已知道吧?”
  项羽沉声不答,范增却忽然接口道:“不错,据闻吕不韦以其精妙风鉴之术,挪移天下龙气,集于秦始皇一身,因此秦始皇才得以一统天下,吕不韦果然是一代奇人也!但未知这与老丈有甚关系?”
  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老者傲然一笑道:“吕不韦乃吾关门弟子也!”
  范增一听,不由猛吃一惊,耸然动容道:“听说吕不韦之风鉴术,乃从先秦一位姓许名负的异人为师,莫非老丈便是那位传闻中的风鉴大师许负吗?”
  老者微笑道:“不错,许负乃老朽,老朽即许负也。”
  范增越发奇不置信道:“但吕不韦去世时年巳六十多,事隔多年,其师尚在人世,那老丈你的年纪……”
  老者自负的接口道:“吾之年纪已过百也!幸赖吾门中养生范增此时已有七分相信了,他不禁耸然动容道:“如此说,老丈当真乃风鉴大师许负老先生了。”
  老者——许负傲然道:“风鉴大师非人人敢自夸,老朽以百岁之身,才挣得如此名号,岂会作假?也假不来也。”
  项羽此时也微感惊奇,接口道:“为甚假不来?”
  许负道:“风鉴之术,上涉天机,中隐人伦,下容地脉,惊天绝学,世上精于此道者绝无仅有,真假一试便知,岂容假扮?”
  项羽一听,心中不由一动,他猛地想起当年黄石公曾与他相聚一事,不由呵呵大笑道:“老先生所言也不尽不实,项某早年曾遇一位奇人,他所展露的本事,比之老先生所言,便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许负一听,目中精光不由灼灼闪动,盯着项羽道:“霸王所遇奇人是谁?”
  项羽一代雄豪,傲视天下,自然并不把这等风鉴大师放在眼内,因此毫不迟疑,便大声道:“这位奇人不但神算之术惊人,且武功通玄,乃项某平生第一位拜服之人!他姓黄名石公,据闻乃天机使者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也!他所精通的,才是真功夫真本事也。”
  许负一听,无惊无奇亦无喜,似乎他早就洞悉此人的来历似的,他忽然目中精光一闪,嘿嘿一笑,便冷然道:“黄石公其人其事,吾早就洞悉于胸,吾徒吕不韦便败于其手下也!吾来此地,正是欲揭穿黄石公的诡计,好教天下人判断,当世两大风鉴大师,到底谁个高下也,"项羽一听,不以为然的微哼一声道:“黄石公有甚奸计也?”
  许负冷然一笑道:“黄石公并非真心助霸王你成其大业,他当日助你,不过乃借霸王之虎威,消灭秦朝而巳!而当秦朝一灭,他便向你倒打一耙,反而助刘邦对付霸王你了。”
  项羽不悦道:“黄石公自当日神龙一现,天下便失其踪迹,他如何助刘邦对付我楚霸王?嘿嘿,莫非老先生忌他之能,故意在此挑拨是非吗?”
  许负冷然的一笑道:“霸王上了黄石公的当而不自知也!你知道助刘邦取关中平诸侯的大将韩信,乃谁所授本领吗?”
  项羽不屑道:“韩信,淮阴胯下之夫也!他能遇甚名师教授?”许负道:“教授韩信天机兵法者,不是别人,恰乃黄石公也。”
  项羽不信欲斥,范增见状,连忙应声道:“那张良的师傅又是谁?”
  许负道:“亦是同黄石公其人也!而且张良不同于韩信,韩信乃半路而蒙教授其天机兵法,而张良则是黄石公的嫡传弟子,其师门绝学九天秘笈,已悉数传授于张良,因此张良所学,比之韩信犹胜一筹!黄石公着其嫡传弟子张良助刘邦沛县起事,再着韩信叛楚投汉,有张良、韩信两人之助,刘邦才能得而一举而得天下七分也!如此推断,黄石公岂非早伏助汉反楚的奸计吗?”
  许负的一番话,登时令项羽作声不得,因为若许负所言属实,黄石公的确反而成了楚国的敌人了。项羽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信,因为张良、韩信两人的本事,已传遍天下,刘邦之所以坐大,全赖两人鼎力之助也。
  许负见项羽沉吟不语,知他已无话可说,便又冷然一笑道:“黄石公的奸计尚不止此,尚有更厉害的杀着预伏也。”
  项羽沉声道:“尚有甚杀着?”
  许负胸有成竹的傲然一笑道:“为反秦朝,不错黄石公曾助霸王你,但其师早于数十年前,便已伏下妙着,替刘邦的先祖堪点了一座天下无双的‘帝皇之脉’,此事黄石公早已知道,却又助霸王你堪点祖坟,不外欲借霸王之刚,消灭秦朝罢了,但得天下者,却绝非属意霸王,而是那沛县小吏刘邦也。"项羽此时脸色已甚难看,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许负,沉声道:“老先生为何对这等事知之甚详?”
  许负傲然一笑道:“黄石公所施奸计虽然精妙,但决逃不出老夫的法眼!他所作所为,早就为老夫洞悉一切。”
  项羽随又厉声道:“那老先生为何目的,作此说客?”
  许负此时从容的一笑,道,“实不相瞒,自吾徒目不韦败于黄石公手下,秦朝不保而灭,此举虽乃天意,亦赖人为,因此天下皆以为吾许负之学,不及黄石公之奇材,轻许而重黄,视我许负如无物,这一口恶气我如何咽得下去?说不得亦须出山施为,与黄石公狠狠斗上一斗了!好教天下人明白,吾与黄石公,到底谁优谁劣,谁胜谁败……”
  范增见许负忽然一顿,欲言又止,唯恐他忽然又改变主意,便连忙接口道:“因此老先生便反其道而行之,黄石公助汉抑楚,老先生却来助楚灭汉也?”
  许负一听,瞥了范增一眼,心道:此人果然精明,眼见有机可乘,便决不放过,紧紧的缠住不放了!许负心中虽如此转念,但范增之言,的确又说破了他的心事,便呵呵一笑,道:“素闻霸王身边有一位得力谋士,精明透顶,果然不差,若吾所料无误,你必定是楚国谋士范增先生也!”
  范增也不客气,微笑道:“吾果然乃范增是也!但老先生既有此斗志,着实可嘉,未知如何入手?如何可破黄石公扶汉抑楚的妙法?但请老先生直言无妨,以便从中参详也。”
  许负一听,避而不答,却目注项羽道:“霸王神色闪烁不定,是否尚不舍与黄石公的故交之情决裂?”
  项羽一听,心中不由一凛,暗道:此老者果然目力超人,项某的心事,竟被他一眼便洞悉了……转念又暗道仅凭其三言两语,尚不足判断其言真假,倒非要试试他的功夫不可也。
  项羽这般忖念。便寻思如何试试这位自称“风鉴大师许负”的老者,是否真有洞悉黄石公妙法的真功夫了。
  项羽沉吟半响,亦不置是否,却忽然沉声道:“老先生既识风鉴之术,必可凭此判断本命,然则可知项羽之祖籍吗?”
  项羽的祖籍,几经迁徙,真确地点,连他身边最信任的范增亦不知情,项羽忖料,这必定可以难倒这骨瘦如柴,自称“风鉴大师许负”的老者了。
  不料许负向项羽脸上略瞥一眼,便胸有成竹的断然道:“霸王之祖籍,必乃此地历下城无疑。”项羽听,心中不由一跳,暗道:这许负果然好眼力,一下便瞧破项某的出处了!他不由奇道:“老先生如何判断出来?”
  许负道:“霸王鼻端准头红气大旺,此乃与祖居发脉地同处一室,相聚相汇之兆,据此而判断世人祖籍,当确然无误矣!”
  项羽眼神不由一亮,又道:“然则老先生可以判断项某人之运势如何吗?”
  许负一听,微一沉吟便道:“此事牵涉天机大势,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但先须记住吾两句偈语,霸王日后自可验证。”
  项羽道:“是哪两句偈语?”
  许负微笑道:“楚汉分界,项刘相争:此消彼长,相生相克。”
  项羽难明究竟,范增却连忙接口道:“然则老先生此行,乃欲令刘消项长吗?”
  许负傲然道:“不错!黄石公既可令项消刘长,吾便决意反其道而行之,必令刘消项长,以振吾门之声威也。”
  范增大喜道:“许老先生若大功告成,当有助振兴楚国国运,主公必聘先生为楚国大国师也。”
  许负一听,却决然道:“老夫此行,非求官禄,不外欲振吾门声威,一挫黄石公的锐气,今天下人对吾门刮目相看而已!什么大国师高官厚禄,根本便不在老夫眼内。”
  项羽一听,脸色便不由一沉,似欲发作怒斥,范增却连忙抢先道:“原来老先生乃求名而不求利,这也无可厚非。但先生果然以妙法令刘消项长,则老先生之名,必留传万世而不衰矣!”
  许负居然也不客气,傲然而笑道:“这个当然之至。”
  项羽不喜许负的狂傲,但范增却趁机道:“难得老先生有此雄心大志,当真可敬可佩!但未知老先生从何入手,以达刘消许负微一沉吟,便道:“刘邦之根基,全赖黄石公之师九天玄女的‘帝皇之脉’,其龙气之旺,已成气候,轻易动摇他不得也,因此欲令其消,必先从动摇其根基入手,刘邦的根基受挫,则其帝皇之命必消无疑!”
  范增一听,不由连连点头道:“吾亦素闻,天有象,地有形,上下相汇而成一体,地脉之贵,可令乞丐成巨富,无赖亦成皇帝,老先生所说当如是也!”
  范增一顿,又略带狐疑的盯着许负,道:“然则许老先生知道刘邦祖墓所在吗?”
  许负呵呵一笑道:“世人之祖籍,老夫察形而尽知,只要知其祖籍,其祖墓无论如何隐秘,均可侦悉也!况且刘邦乃沛县小吏,其祖籍天下人皆知,只需亲临沛县,一切也便一目了然矣!”
  范增一听,大喜道:“如此甚妙,但老先生孤身一人,潜入刘邦的汉国重地,必艰险重重,是否需楚国派兵护送?老先生但有所求,楚国必全力支持!”范增之意,一方面是护送许负,另一方面也有监视之意。
  许负一下便窥透范增的用意,他呵呵一笑道:“沛县虽乃汉家重地,但于老夫眼中,亦犹如闲庭信步而已!天下之大,老夫何处不可去乎?范先生不必担心老夫!但若有一二得力人手,沿途也有个照应,也好教范先生放心矣!”
  范增一听,亦知许负已觉察他有监视之意,却也绝不尴尬,呵呵一笑道:“这个当然,若有得力之士护送,霸王及在下自然就放心了!英布将军武功甚高,若老先生不嫌,便由英布将军亲自护送便了,未知老先生之意如何?”
  许负向范增身旁的英布将军瞥了一眼,见他太阳穴高耸,已知果然武功甚高,有他作助手前锋,的确可省许多力气,便欣然点头道:“若蒙英布将军相助,此行便更从容矣!”
  范增见许负答应,便向项羽道:“霸王之意如何?”
  项羽沉吟道:“这等玄妙之事,项某亦无甚主意,一切由先生定夺吧了!”
  范增欣然一笑,又向英布道:“此行艰险重重,将军是否愿意冒此奇险?”
  英布道:“但霸王所令,末将敢不遵从?”
  项羽亦微一点头道:“许老先生此行,或有益于楚国,英布便随老先生走一趟沛县吧。”
  英布道:“末将遵命。”
  范增又道:“末知老先生何日赴沛县?”
  许负傲然一笑道:沛县虽乃汉国重地,但于吾眼中,不过小溪平川而已!要去便去,还等什么,告辞了。”
  许负说罢,身形一晃,如电光火闪,在项羽眼一眨便不见其踪影了。隔了一会,才听朝门外传入一声尖声道:“吾先上泰山观天,英布将军可于泰山脚下与吾相会……”
  尖音忽地戛然而止,显然许负已不知所踪了。
  许负露了一手绝顶轻功,素以神功自傲的项羽,神色亦不由一凛,道:“老怪物好俊的身手……竟可于我霸王面前来去自如!”
  范增以手加额道:“这等江湖怪杰,幸亏霸王没有开罪于他,否则他相助的,便必非楚而为汉矣!”
  项羽却犹豫道:“这等人来去如鬼魅,其所作所为全凭兴之所致。未知是否足以成事?”
  范增忙道:“许负果然是秦朝丞相吕不韦之师,目不韦神通已如此惊人,何况乃师乎!他此行目的乃为振其门楣,必尽全力,刘邦根基必被他动摇,此消彼长,霸王便可一洗衰颓运势。进而重振雄风!此亦乃霸王之福,巧逢如此奇人现世。”
  项羽想起当日黄石公的本事,不由长叹一声道:“黄石公当日于吾有恩,吾又岂忍加害于他?但不幸其徒反助刘邦。教吾亦无可奈何也。”
  范增忙劝解道:“黄石公当年助霸王你,目的乃为灭暴秦,并非全心为霸王成大业,因此无须为此而耿耿于怀也。”
  项羽道:“无论如何,黄石公毕竟曾相助于我,英布将军此行,且仔细留意,勿令其加害于黄石公,则吾便无愧于心也。”
  英布一听,忙道:“末将谨遵令旨,严密监视,只容其对付刘邦,不准有损黄石公一根汗毛便了。”
  英布说罢,便告辞疾出,赶去泰山脚下,与许负相会了。
  范增目送英布离去,忽然微叹口气,道:“霸王恩怨分明,原也无可厚非,但也太过虑矣!”
  项羽道:“如何过虑?”
  范增道:“黄石公乃九天玄女之徒,为当世一代玄机大师,许负虽有惊人本事,但恐怕亦非其对手,他更如何可以加害于黄石公也?若英布将军因此而对许负有所牵制,必令许负心生恶感,以为霸王眼中只有黄石公,并不把他许负放于眼内,他又岂会全力抑汉助楚乎?”
  项羽一听,轰然大笑道:“这等江湖术士,岂能左右一国之根基?项某不过瞧范先生脸上,姑且任其一试罢了,又岂会寄范增一听,见项羽神态坚决,知一时间决能令他信服,无奈只好沉默不语,待许负此行有结果再作打算。
  许负风驰电掣,出了历下城(今山东济南),不大一会,便已掠上泰山之巅观日峰了,显然许负功力之强,比之黄石公、李铁拐,亦不遑多让。
  许负登临泰山极顶观日峰巅,此时恰值黎明日出时分,许负之意,显然欲观日出,以便从其千姿百态,窥探天下大势之无穷奥秘。
  许负功力奇高,极目向东面天际望去,但见天际之间,忽现一抹红线,渐而扩张为腰带,再伸延为红绸,呼地向西面东面南面铺展开去,其色亦接连幻变,忽红,忽黄,忽紫,忽青,天际斑斑点点,似蓝似白,绚丽多彩,荡漾如波。
  许负凝目之际,忽见红绸之下忽现弓形光华,渐呈半圆,升腾极速,瞬间便跃出一个红球,瑰丽之极。
  许负心念电转,暗道红日未升,已现红绸,象征天下大势,红者主惊灾争凶,黄者主吉祥喜庆,紫者主贵气横溢,青者主离异破败,白者主丧亡重重,正是吉中有凶,祸中有福,恰如当今天下之大势也……然则如何判断汉楚了争,谁胜谁负?
  许负转念间,山巅之上,忽地掠上一人,原来竞是项羽的大将英布,他在山脚等得不耐烦了,便也掠上泰山之巅,忽见许负伫立于观日峰顶,便也飞跃而来。英布的武功甚高,其轻功亦已足入江湖高手之列,因此直到近前,许负才蓦然察觉。
  许负明知是英布跟上来了,却不作声,面向东面,依然伫立不动。
  英布奇道:“许老先生好雅兴,竞趁清晨,跑上泰山观日出来了!”
  许负微哼一声道:“世人哪知这日出之兆,内含无穷天机奥秘?吾虽观日出,其实乃欲一察天下大势之升沉起伏也。”
  英布已知许负的本事惊人,就拿武功一道,比他自己更强得多了,因此对许负已不敢轻慢,忙趋前一步,道:“许老先生目力超凡,可瞧出什么奥秘来了?”
  许负傲然一笑道:“老夫自然已有所觉察,但若非此道中人,三言两语岂可阐述清楚?总之目下天机大势,乃八字真言而已!”
  英布忙道:“是哪八字?请许老先生指点。”
  许负道:“吉中有凶,祸中有福。便是这八字真言!”
  英布迷惑道:“吉则吉矣,为何有凶?祸则祸矣,为何有福?岂非自相矛盾,自打嘴巴了?”
  许负微哼一声道:“此中隐含无穷玄机奥秘,英布将军只精于闯阵征战,于这等玄妙之学,一时间如何领悟透彻!”
  英布心知许负此人心高气傲,连楚霸王亦不怎么放在眼内,何况是他一介武夫?因此也不气恼,反而呵呵一笑道:“是极!是极!英布一介武夫而已,正有疑问向许老先生请教一二."许负见英布意态甚诚,居然点头微笑道:“英布将军有甚疑惑,但说无妨,老夫现下心情甚佳,必可令你释疑便了。”
  英布趁机道:“依许老先生之见,目下汉楚对峙,逐鹿中原,到底谁胜谁负?天机大势于此有何征兆。”
  许负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英布所迷惑的,亦即自己心中之疑,何不趁机试运玄机大法,细察一二?
  许负这般转念,便不答英布所问,凝目向东南西北面审视东面但见一片迷茫烟云弥漫,烟云无色无力,飘幻不定。
  许负心道:此乃前途未卜之光,由此可见齐梁之地,已绝无兴起之机矣。
  北面却红光闪闪,其色如血,犹如一幅巨大红绸,把天地盖住。
  许负一见,心中不由一凛,暗道:此乃兵灾凶劫不断,且浓重之极,延绵数百年,北面乃胡虏之地,看来中土将来无论谁主政,亦遭延绵数百年之外族侵扰之劫矣!
  许负再看南面,烟云的色彩变幻不定,忽然极南之处,数百里之遥,有两道烟云冲天而起,偏西一道烟云,其色为紫;正南一道烟云,其色为赤;两股烟云直冲而起,于天际间各自向对方飘移,一紫一赤两道烟云,忽然碰撞一处,一阵如龙吟虎啸之声,亦在此时隐隐回鸣;稍一会,紫色烟云迅速扩张成烟云之幕,把赤色烟云团团包裹,紫幕忽涨忽缩,忽凸忽凹,被包裹住的赤色烟云似乎在紫幕中左冲右突,试图破围而出,但却徒劳无功,最后竟被紫幕吞噬,天际间紫云弥漫,充斥天地。
  许负仔细计算方位,他猛然发觉,赤色烟云升起之处,恰乃楚都彭城,而紫色烟云升起之地,却是刘邦祖籍沛县方位。许负微一沉吟,确证自己的推算无误,便不由猛吃一惊!暗道:按天象所兆。刘邦之祖墓帝皇龙气,已爆发大旺,其威力已足可把楚都彭城吞噬,而楚都彭城乃项羽之根基,根基被刘邦的紫龙帝气吞噬,项羽运势之危由此可见一斑矣!
  许负惊疑不定间,英布已不耐的询道:“许老先生到底瞧出什么了?”
  许负心中正惊疑不定,一面惊叹于天机使者九天玄女所堪点的“帝皇龙脉”的威力,另一面又对九天玄女和黄石公一门绝学老大不服气,因此一听许负询问,便恨恨的咬牙道:“天机大势,已现项消刘长之兆,楚霸王项羽若再无助力,不出一年半载,天下便非汉王刘邦莫属矣!”
  英布一听,心中不由一震,暗道:难怪霸王近日事事难于顺遂,逆阻重重,其性也愈来愈暴烈,如此下去,不但失尽天下民心,就连楚国军民,亦对他渐生恶感,他如何可以保住仅余的半壁江山?若一旦倾覆,吾辈势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英布心中转念,对楚霸王的信心不由有点动摇,但又不甘心自己历年效忠征战的楚国大业一朝毁灭,便连忙问一句道:“既然如此,许老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许负话至此傲然道:“吾正为此而来,岂无破解之法?但教许负临世,决不许黄石公的奸计得逞。”
  许负戛然而止,再不肯多说一句,转身向英布道:“事不宜迟,这便随吾走一遭沛县便了。”
  许负说罢,身形一晃,已掠离观日峰,英布心中虽然惊疑未消,无奈也只好施展起轻功,随许负下山去了。
  许负、英布两人掠下泰山,便一直向南飞掠而去。许负的功力盖世,英布也不弱,全力奔驰之下,不到一日,便掠达汉楚交界的兖州地域了。
  许负的身形忽地缓了下来,如常人游历似的,沿路细察山川形势,此行的目的倒似忘记了。
  英布心中惊疑,不知许负弄什么玄虚,但深知这等江湖怪杰,行事不可以常理猜度,所作所为,必定是神鬼莫测,不可多问,否则惹怒了他,说不定连自己的脑袋也保不住,更遑论监视其行踪了。
  英布无奈,只好默不作声,紧随许负身边,暗暗留意他的动静,渐而英布亦开始明白许负的用意了,因为此时已渐抵达与刘邦祖籍沛县一湖之隔的对岸了。
  又向南走了一段,眼看已靠近沛县正对的昭阳湖了,许负向四周凝望一会,忽然又折转身,向昭阳湖畔的北面山地走去。
  英布到底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道:“许老先生不是欲一察沛县吗?怎地又临门而不入了?先生有什么打算?”
  许负微哼一声道:“世人以凡夫俗子眼光瞧吾之行为,自然难明其中的奥秘!将军你想必也不例外也!你可知道但凡一地有‘帝皇龙脉’结聚,其形势必非同小可,甚而惊天动地,吾现正循龙脉潜行之走向,细加辨析,当不难寻着帝皇龙脉结聚英布奇道:“此地已渐离刘邦祖籍沛县地域,不入沛县,反去寻帝皇龙脉怎的?”英布因霸王项羽密令,只准许负专门对付刘邦,而不许对黄石公加害,因此不得不提醒许负了。
  许负一听,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帝皇龙脉会轻易现世吗?大谬不然也!但凡帝皇龙脉,必集天地日月之精华,百年不遇,且百年之内,普天下亦仅现一座而已,这便是群豪竞逐天下,成大业者仅得一人的道理也!因此帝皇龙脉必与刘邦有莫大渊源,寻着帝皇龙脉结聚之处,便即刘邦王天下之龙气来源也……”
  就在此时,许负话音未落,英布已忽然惊诧的低叫一声道:“哎呀不好!英布怎地心神忽然浮躁不安?竟似不泄不快似的……许老先生,这是怎的了?”
  许负向四下一看,忽然便耸然动容的悄声道:“英布将军欲知究竟,且放眼向前面那山峰望去!快!时值日初升,迟则错失奇景矣!”
  英布一听,连忙举目向西北的山峰望去,但见一轮红日,恰好跃出峰巅,万道金光,射向山下的湖面,落入湖水中,再反射向湖西岸的沛县地域,其景壮观之极。
  英布心中不由一震,原来浮躁的心神竟激荡起来,大有吞天摩日的雄心欲念,他不禁失声叫道:“这……这到底是甚惊天奇兆?”
  许负喃喃的道:“日月光华,大地潜龙,浩浩湖水,三大焦点恰成一线,如此天然奇贵大格,当真百年难得一见……若恰处此三大焦点汇聚之血脉,当真又令乞丐成巨富,无赖变皇帝也。”
  英布一听,亦有点醒悟道:“如此说,许老先生莫非已发现刘邦之祖坟所在吗?”
  英布话音未落,许负也不答话,身形骤起,如电闪光划,便向前面日出的山峰飞掠而去了。英布一见,不及细询,无奈只好展开身法,亦随后向那山峰飞掠。
  那山峰异常险峻,屹立于群山之中,直插入云,陡峭如壁立,原来竟是当年九天玄女曾引领黄石公攀上的泽山。
  许负与英布,武功极高,因此上此险峰,倒也不甚困难。
  许负神功绝顶,也不见他如何发力,身形如一抹轻烟,眨眼便翻上泽山峰巅。
  英布在后面不由又惊又佩,暗道:许负这老怪杰,功力果然惊人,幸亏恰值他与黄石公斗法,误打误撞,竟大大地有益于霸王,不然他若再助刘邦一面,则天下便非刘邦莫属了。
  英布心念电转,不敢丝毫轻慢,全力施展轻功,稍一会,终亦一翻而跃上泽山之巅。
  英布刚踏上泽山之巅,便忽然心神一震,只见在峰顶的一座山丘上面,正冉冉地升起一团紫气,紫气缓缓上升,渐而汇聚,犹如一尾活灵活现的紫龙,于山巅天际间翻舞升腾……许负正目注此奇景,凝神无语。
  英布不禁失声叫道:“许老先生!这是否便是真龙现世?其色紫又主甚奇兆也……这山峰果然潜伏惊天异象!”
  许负喃喃的道:“这便是大地龙脉现世之象也……色紫为贵,紫龙旋空升腾,乃帝皇君临天下之绝世奇景也……黄石公的师门绝学,果然惊世无双也!”
  英布一听,不由亦失声道:“莫非紫龙烟气下面,便是刘邦的帝皇龙脉吗?天,若如此,则天助刘邦得天下矣!”
  许负忽然冷哼一声道:“哼哼!未必,未必!但教许负临世,决不容黄石公师门绝学只手遮天……”
  许负说时,右足一顿,身形骤起,如闪电般向前面腾升紫龙烟气的山丘射去。英布料想许负必有所动作,便连忙跟跃过来。突地,英布不由一阵发呆,只见许负满面肃然,正伫立于一座墓前,就如发现什么惊世宝物似的。
  英布呆了呆,随即向许负这面掠过来。他定睛向那坟墓一看,只见墓碑之上,刻有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刘公宏兆之墓。字迹粗如指,显然墓碑之字,乃以无尚神功,以指力划刻而成。
  英布不由失声惊叫道:“当世谁有些惊天功力,竟可以指代笔,刻字于墓碑上面。”
  许负微哼一声道:“以指代笔,刻字石上,不算稀奇,老夫自负亦可办到!但堪点此墓之人,其对地脉奇学之精,才空前绝后,足令天地震惊……楚霸王项羽天幸遇上老夫临世,否则必败于此惊天帝皇龙气之下矣!”
  英布大惊道:“为甚许老先生如此判断?”
  许负冷然一笑道:“你可知此墓乃谁家祖墓?谁替其堪点?若吾所料不差,此墓便是汉王刘邦的祖墓,乃天机使者九天玄女替其堪点,实乃一座百年难遇,惊天动地之帝皇龙脉!刘邦凭此浩浩雄厚帝气荫庇,气候已大成。等闲人已动摇他不得了,就连楚霸王项羽山林位所隐示龙气,亦决不及此龙脉雄厚,因此刘、项之胜负,其实已足可判断了。”
  英布一听,忙道:“许老先生如此说,想必已有破解之法了?”
  许负傲然道:“若连老夫亦束手无策,那天下便当真任由黄石公只手遮天了!你且肃候老夫吩咐,看看老夫妙施大法,以克制刘邦祖墓龙气。”
  英布一听,不敢怠慢,忙道:“谨遵先生之言!”说罢英布果然肃立一旁,静观许负如何施展妙法。
  许负面向刘邦祖墓伫立片刻,忽地又转向南面彭城方向凝视,片刻后忽然嘿嘿一声冷哼,沉声道:“你黄石公虽精于寻龙大法,但可知我许负却精于借龙妙术?嘿嘿,吾此法一出,管教你鼎力相帮的刘邦祖脉龙气,皆尽为楚霸王项羽所用也。”
  许负说罢更不犹豫,忽地从身上掏出三道纸符,分拍于三块石上,纸符之色分为红、青、黑三种,分别置于刘邦祖墓之北东西三个方位,却独空出南面,犹如三面夹击,而故意留出一条出路。
  许负默视一会,忽地伸手咬破指头,猛吸一口鲜血,以真气射团而出,分别洒于青、红、黑三道纸符石上,忽然大喝一声道:“三煞三射,势无可挡,留空一面,容汝逃逸……”
  许负话音未落,青、红、黑三纸符石上,忽地三道烟云腾空而起,在半空回旋一匝,随即化作三尾恶龙,其色分为青、红、黑三色,张牙舞爪,直向刘邦祖墓扑去……
  就在此时,刘邦祖墓,亦突地升起一团紫气,形如一尾紫龙,奋勇翻旋,迎击扑来的三尾青龙、红龙、黑龙。霎时间,刘邦祖墓上空,虎啸龙吟之声不绝,青、红、黑、紫四尾烟云龙,上下翻腾,斗作一团。
  不多一会,那紫龙似难招架青、红、黑三龙之夹击,欲突围而出,不料东、北、西三面均被青、红、黑三尾恶龙堵住去路,屡冲皆被击回。
  紫龙无可奈何,只好向下一沉,欲从南面突围而出。
  许负一见,即冷哼一声,随手飞出一道纸符,疾如闪电,形如飞鸟,在欲遁的紫龙面前一掠,随即向南疾飞,其状就如引路似的。
  果然那欲遁的紫龙,被如鸟的纸符在前面一掠,随即被吸引住了,竟毫不迟疑,紧随纸符向南疾飞而去……
  直到此时,被眼前奇景弄得惊心动魄的英布,才挣扎出一句话道:“许先生……果然神术惊人……但不知这紫龙随纸符向南飞去,预兆什么?”
  许负得意的向南面一指,道:“你看南面百里处是甚么地方?”
  英布凝目向南面一瞧,仔细分辨,忽然惊喜的低叫一声道:“许先生!那不是楚都彭城吗?”
  许负呵呵一笑道:“不错乃楚都彭城也!亦即纸符引领紫龙飞掠的方向,只要紫龙抵达彭城,则刘邦祖墓的帝皇龙气,便会源源不绝被楚都彭城吸去,此消彼长之下,单是这一道妙法,便足令刘邦运势逆转了!刘消项长,呵呵,黄石公师徒枉白费一番心血也!”
  许负一顿,又对英布道:“事不宜迟,你速赶返历下城,告知霸王项羽,着其速返彭城坐镇,以便承接导引而来的浩浩帝皇龙气。”
  英布一听,忙道:“是!英布谨遵先生吩咐,这便赶返历下,奏知霸王便了!但未知先生此行何去?”
  许负森然一笑道:“借龙气助项抑刘,乃吾破黄石公布局的第一道妙法,尚有第二道妙法紧随施为!只要两大妙法奏效,则刘邦运势必然衰败,霸王也便可威据天下了。”
  英布一听,又惊又喜道:“先生第二道妙法乃向谁下手?如何施为?”
  许负傲然道:“吾只须亲自潜入汉重地汉中,侦悉刘邦的时辰八字,然后便可一举出大法镇压其本命,若其本命外势均衰,则其整体运势必败无疑……”
  许负忽然一顿,微哼一声道:“吾亦知霸王不欲吾向黄石公直接下手之意,你回去告诉霸王,吾此番出山,并非欲取黄石公性命,只是欲一振风鉴奇学之声威吧了!他不必为此作妇人许负说罢,身形一晃,泽山之上,便失其踪影了。
  英布不禁一阵骇然,暗道:此人着着洞悉先机,行踪形如鬼魅,当世谁可制服于他?他若是楚国之敌。岂非可怕之极……英布心念电转,但自知根本无法留住许负这等江湖怪杰,只好先行返回历下城,向楚霸王项羽报告此行的结果,及许负要他转告项羽速返楚都彭城的算谋。
  此时刘邦巳从咸阳亲赴河南洛阳,他与张良会合后,得知韩信连战皆捷,目下天下七分已占其三,心中不由一阵兴奋。
  不久各路诸侯眼见汉军势大,纷纷弃楚投汉,不到一个月时光,竟集中了各路诸侯近八十万兵力,大小将领数百,声势震动天下。
  刘邦心潮忽然愈来愈激荡,大有不泄不快的感觉。他兴奋的对张良道:“孤王欲征发诸侯八十万大军,进攻楚都彭城,一举消灭霸王暴政!未知先生以为然否?”
  张良一听,心中不由猛地一跳,他目注刘邦一眼,但见他红光满面,山林祖墓风水位原来的紫气,亦被红气遮盖住了,吃惊暗道:此乃本命亢奋冲动之象,此时此刻,若贸然行动,必招不测之祸……他心念电转,不由微叹口气。
  刘邦一见,不由大笑道:“先生一生谨慎,在沛县却敢以空城迎敌,现下汉军已集八十万诸侯兵力,尚怕区区数万留守楚都的军力吗?先生只怕是多虑了。”
  张良一听,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不由心中一凛,暗道:沛公欲以如此亢奋心态与楚霸王项羽抗衡,必定凶多吉少!因论阳刚气之烈,当世无出项羽之右,克制项羽之法,只能以附阳相汇之浑厚根基应之,若以刚战刚,沛公必被项羽之刚所克,凶险之极。
  张良心念急转,但一时也难明白,为甚刘邦忽然变得如此亢奋,本命大有欲破天机运行轨迹躁动之势,张良一生谨慎,未能判断之事,决不会妄下结论,于是只好向刘邦道:“张良曾观天象,天兆所示,楚霸王项羽运势仍未至衰败之时,汉王欲于此时与之决战,只恐时机未至也,望汉王三思。"刘邦对张良之议,素来言听计从,绝无异议,但不知怎的,此时竟不以为然的大笑道:“目下天下归心于汉,八十万诸侯大军依附,决战之势已成,若空待什么天机大势时机,便坐失一举而克项羽之机矣!而且诸侯此际会聚中原,久待必生变异。先生请不必多疑,吾意已决矣!”
  张良一听,不由沉默无语,事势的演变太快亦太突然,连他亦一时把握不透。他还有甚可说?
  刘邦见张良神色犹豫,仍带疑虑,便反而安慰张良道:“子房若仍未决,可代刘邦坐镇关中,以作后援,则刘邦便无后顾之忧,必可一举攻陷楚都彭城,大挫霸王目空一切之锐气也。”
  张良一听,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沛公攻打楚都彭城之意甚坚,一时似难令他回心转意,若自己留守关中,则可预作应变,以免一败而不可收拾。
  张良这般转念,便点点头道:“汉王放心,张良留守关中,保无后顾之忧便了。”
  刘邦一听,大喜道:“如此孤王放心了!外有韩信所统汉军为右翼,内有子房坐镇关中,萧何留汉中,孤王再亲率八十万诸侯大军,挥军东取楚都彭城,天下便非汉莫属矣!”
  刘邦说罢,即下令召集各路诸侯前来议事,布置兵力,进攻楚都彭城。
  张良眼见事已至此,知无可挽回,只好向刘邦辞行,先返关中咸阳,坐镇汉军的后方去了。

  第三章 平服诸侯 大局已定
  刘邦召集各路诸侯,采纳诸侯中有人建议的“出师有名”之议,以项羽杀楚怀王为借口,分派使者向诸侯宜称天下共立义帝,而项羽竟杀害他,乃大逆不道,因此汉军与诸侯共击项羽,为义帝报仇。
  这一宣示立刻得到不满项羽的诸侯响应。其中包括殷王司马叩、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信、魏王豹等,其余的诸侯,虽没有派兵加入讨楚的大军,但亦按兵不动,不愿为项羽效力,项羽此时又被田横的齐军缠在城阳(出东莒县),一切似乎对汉及诸候大军十分有利。
  不久,刘邦便向八十万汉兵及诸侯大军下令进攻楚都彭城。刘邦亲自指挥的彭城大战,安排如下:
  首先他依张良之议,命萧何镇守汉中、巴蜀,张良坐镇关中,韩信率汉军部分兵力继续东征,以作攻彭城大军的右翼。这一安排非常明显,刘邦为表现自己之能,竟把自己的三个臂膀张良、萧何、韩信均调开了。不过这一着也反过来挽救了汉军一次覆灭的危机。当真是福中祸所伏,祸中福所倚,天机运势,玄妙之极。
  刘邦又令樊哙、周勃等,率汉军一部由朝歌(今河南淇县),经定陶、胡陵出萧县,攻彭城。
  令王吸、王陵经叶县、阳夏,攻彭城。
  刘邦自己亲率夏侯婴等汉军大将,以及殷王司马卬、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信、魏王豹等诸侯大军,经由洛阳,直攻彭城。
  大军进抵外黄,彭越率军三万人来会,刘邦命他继续侵拢梁地,以作汉军的左翼。
  连同韩信的汉军右翼,彭越的左翼,刘邦的六十万大军分几路向楚都彭城进击。
  项羽此时尚留在历下城,并没听从英布转述许负的安排,返楚都彭城以接由刘邦祖墓导引入彭城的“帝皇龙气”。
  项羽虽知刘邦大军及诸侯云集洛阳,准备向彭城进攻,但仍坚持“先击破齐,而后攻汉”的战略,仍以主力进攻田横的齐军,仅在彭城外围的重镇定陶、曲遇(河南中牟)、阳爱(河南太康)、陈县(河南淮阳),布置了部分防守兵力,而彭城则几乎是一座空城。项羽的安排,的确大胆之极,显然他仍坚信他霸王所到之处,天下莫敌的傲气。
  刘邦及诸侯大军,攻向彭城,一路进展顺利,沿途根本未经大战,不一日,大军便开进彭城了。
  当时项羽的爱妃虞姬,仍留在楚都彭城,城破之时,幸得其父虞庄主及数十原江东豪杰,拼死护送虞姬逃出彭城。
  刘邦与诸侯魏王豹等,攻入彭城,尽收楚都的珠宝美女无数。刘邦亲入楚后宫验点,眼见项羽自秦都咸阳所获之物,今又尽数为自己所得,不禁洋洋大喜。他为示庆贺破楚之大功,与诸侯魏王豹等,置酒欢会,连饮十日,项羽的后宫姬妾,亦纷被刘邦及众诸侯分占。
  一时之间,彭城内外,欢声笑语喧天,就如天下已然一统,一派娱乐升平象。
  刘邦的性情也忽然大变,傲气十足,收回韩信的大将军印信,转授于魏王豹。由他统领八十万汉军及诸侯大军,他自己则终日留连楚后宫,醇酒美人,醺酿大醉,简直已不知人间为何世了。
  此时张良留在关中咸阳坐镇,但却极留意刘邦攻楚都彭城大军的动静。初闻大军进展顺利,不日竟攻入楚都彭城,心中不由惊疑不定,未敢判断刘邦此战是凶是吉。
  不久却传来消息说,刘邦已解除韩信大将军的印信,而转授于攻彭城有功的魏王豹。张良一听,不由猛吃一惊,暗道:刘邦此举,失策之极,乃其本命逆转之兆!
  张良惊疑之际,忽又接报,刘邦在楚都彭城,终日沉迷酒色,不理军政大事,任由魏王豹为所欲为,魏王豹性极暴戾,鞭鞑士座,凌辱将卒,汉军及诸侯皆心怀恨意。
  张良一听,不由仰天长叹道:“如此汉军危矣!不料沛公本命运势如此逆变,与天机大势反成相冲相克之势,演变下去,师傅训命引导天机逆转之重责,只怕难免毁于一旦……张良坐视而无力挽此狂澜,却如何是好……莫非已届‘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之乾卦天兆吗?若然如此,刘邦又怎应验于‘飞龙在天’之兆?哎,可惜师傅他并不在张良身边,却教我如何参透这等玄机奥秘……"张良叹息未了,耳际便忽地传入一缕尖音。“刘邦本命运势之变,乃有高人从中作梗,此人功力之高,世所罕见,自然非良儿你所可能破解矣……”
  张良一听,登时如闻纶音,大喜叫道:“是师傅降临咸阳城吗?”
  就在此时,咸阳张良的官邸外面,已传入一声少女的格格大笑声道:“张良你好耳力!隔数百丈外,竟便知你师傅降临矣!”
  接而又闻一苍劲的男子轰然大笑道:“张良你这小子居然独自坐镇关中秦都咸阳,好不威风!若有上等美酒,且准备七七四十九瓶,以恭迎酒仙大驾光临也……"这自称“酒仙”的男子苍劲声音未落,却又被少女笑声打断道:“张良就算备有千年佳酿,亦非你老酒仙之福,仅是叨玄机大师之光而已,可莫得意忘形啊!”
  那苍劲声音又大笑道:“你这女娃儿!专与老黑拐作对,看老黑拐挑拨石公老弟,把你撤了,然后溜到海角天涯,永不与你相见,看你还笑得出吗?”
  少女咬牙的声音道:“你敢!你不怕孟姜女我弹音玄琴,令你大跳铁拐舞吗?”
  那“老黑拐”一听,连忙大叫道:“乖乖,不得了!石公老弟,你教会你这娇滴滴的义妹功夫,却来作弄我老黑拐也!说不得老黑拐亦要收个女徒,好与你这刁钻的女娃儿作对!”
  那石公的人微笑道:“作弄铁拐兄的并非孟姜妹,而是另有高人,不然,为甚你要隐而复出,不远数百里,跑来这咸阳城淌这趟浑水了?”
  说话间,张良已连忙迎了出来,他定睛一看,进来的果然是他渴望已久的师傅黄石公,以及师傅的义妹孟姜女和李铁拐前辈。>
  张良一见黄石公,大喜之下便欲叩拜。黄石公已蓦地伸手托住,含笑道:“良儿官服在身,不宜行此大礼,且吾门并不讲究此等世俗礼节,一切从简便是。”
  说着,黄石公等三人,已随张良走进官邸大厅,论辈份,三人均算是张良的长辈,因为孟姜女虽然年龄与张良相仿,但她是黄石公的义妹,亦即张良的师姑,因此张良尊三人坐上首座,他自己则在黄石公的身侧相陪。
  李铁拐见张良十分依恋黄石公的样子,不由呵呵一笑道:“张良你这小子巳贵为汉国大参谋,不日快将封王封侯,尚作此儿女之态,如此依恋师傅吗?”
  孟姜女却替张良解围道:“尊师重道,乃人之常情也;况且张良视师如父,自然份外亲切啦!不似铁拐前辈,无师自通,无师可依,亦无师可恋,孤家寡人,凄凉之极!”
  李铁拐怪笑道:“老黑拐如何凄凉之极?”
  孟姜女格格笑道:“有等神仙伴侣,双双悟道成仙,逍遥快活,铁拐叔叔孤身一人,所谓无敌最寂寞,任你神通广大,若无伴侣,更无对手,想必孤凄之极也。”
  李铁拐一听,不由大笑道:“是极!是极!然则你和石公老弟,可以算得上双双乐极也!”
  孟姜女俏脸一红,却并不加掩饰心中喜悦,故意道:“我和石公大哥如何双双快活?”
  李铁拐见孟姜女已有点儿女私情难禁,恨不得要逼着黄石公有所表示了,便故意气她一气,把原先的话一转道:“孟姑娘不久就可寻获神仙伴侣,这叫独自快活也!石公老弟眼见已遇上强劲对头,有对手便不寂寞,不寂寞也即快活啦!这岂非双双快活吗?”
  孟姜女见李铁拐故意把她与黄石公隔开而说,心中不由一阵娇嗔,心道:这死老黑拐,明知我欲借此台阶而上,逼石公大哥他……吐露心曲,却故意把台阶截断了……这些话却是说不出口的,只好俏脸涨红,欲言无语。
  李铁拐见孟姜女娇嗔气恼的样子,不由乐得呵呵大笑。
  张良却无暇理会李铁拐和孟姜女的斗嘴,他有太多的疑问,要向师傅请教了。他先把刘邦忽然冲动,贸然决定攻打楚都彭城的事向黄石公说了,末了才长叹一声道:“目下沛公不但解除了韩信的兵权,转授于刚愎而无能的魏王豹,他自己则终日沉迷酒色,对北面的强敌霸王项羽,似视而无物,当楚军反击时,到时只怕难逃全军覆灭之厄运矣……师傅以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黄石公微一沉吟,道:“吾於数百里外的燕地石鼓山,忽见南面赤、青、黑、紫四色烟气交相撞击,弥漫于天际,料想此地必有杀伐之气,便连夜赶来,半途才知乃刘邦与诸侯大军已攻进楚都彭城,良儿留守关中咸阳,这才赶来此地,以便实地一察刘邦本命忽然逆转之原由也。”
  张良一听,忙道:“原来师傅亦已察觉沛公本命运势已生逆转矣……但未知如何会发生如此惊变?”
  黄石公沉吟道:“按吾所见,此地赤、青、黑、紫四色烟气互冲,乃有高人以大法克制刘邦之紫龙贵气,因为赤、青、黑为三大煞气也!且此人功力奇高,非良儿你所能应付。更何况此人已抢占先机,三煞气已把刘邦的紫龙气冲掉不少,刘邦本命运势之逆转似已无可挽回了!”
  张良一听,大惊道:“若沛公本命逆转,甚而不可救溺,则天下必陷‘群龙无首’之乱局,楚霸王项羽此人性太暴戾,若让其一统天下,只怕去了暴秦又出暴楚,则天下百姓苦不堪言矣!万请师傅设法解救一二……”
  黄石公微叹口气道:“对方已抢占先机,刘邦紫龙贵气受损,只怕已难逃此劫矣……“”
  张良大惊之下,正欲再求黄石公设法施救,就在此时,张良官邸大厅外面,已匆匆奔进一位参军,乃专门负责打探刘邦攻彭城战况的人。
  只见这参军快步走到黄石公面前,神色惊惶,但见有人客在座,却欲言又止。张良忙道:“在座皆当世高人,参军有事但参军这才神色仓皇的报告道:“禀张大参谋,彭城大事不好,因楚霸王项羽突率三万精骑,乘汉王及众诸侯于城中饮酒作乐之机,毫无戒备之际,由西向东突袭汉军侧背,汉军仓皇应战,不料半日,被项羽连斩诸侯五人,汉军溃退,被楚军压逼于谷地及泗水(彭城东),死伤十余万人……"张良一听,不由冷汗直冒,急道:“那汉王下落如何?”
  参军道:“后来汉军向南方山地溃退,项羽亲追击至灵壁(安徽宿县)以东睢水,汉军被歼数十万,尸堆雎水,水为之阻滞不流……汉将樊哙、周勃等,被乱军冲散,汉王幸得夏侯将军拼死保护,杀出重围,逃向下邑,楚军对汉王恨之入骨,穷追不舍,夏侯将军为阻截追兵,只好由汉王先逃,后来不知去向,生死未卜……大事危矣!”参军连连顿足惊欢,神色一片绝望。
  张良脸色亦蓦地一阵发白,他向参军微一摆手,道:“再探!务必查出汉王的下落。”参军疾奔而出。
  张良不由长叹一声,道:“师傅啊师傅!良儿只怕有负引渡天机逆转之重责矣……这教张良如何向师傅交代?”
  此时孟姜女与李铁拐亦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因为两人均深知天大下乱,群龙无首的可怕,若刘邦有甚不测,如此可怕结局便无法避免了!因此均不敢贸然发话,且看黄石公这一代玄机大师如何于此危急关头,以他的惊天本事力挽狂澜了。
  黄石公默然不语,即便袖占一课,却得“玄易经”之“豫六壬”卦。卦曰:六壬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
  黄石公微一思忖,便微微一笑,道:“势虽危,但未至一劫而不可收拾也……良儿且稍安毋躁。”
  张良一听,深知师傅之能巳达出神入化的仙家境界,不由一喜,忙道:“请师傅详释指点。”
  黄石公道:“吾刚才已占一卦,乃玄易经之豫六壬卦也,‘六壬’乃阴柔之兆,下方为‘九曰’,刚卦,即示刘邦其性由阴阳平和忽转刚烈,但碰上比其更刚猛的项羽,刘邦本命运势不可避免逆转受挫,因此情势危急,犹如重病之人。幸而‘六壬’在上卦之中位,预示尚未丧尽紫龙贵气,因此不致于灭亡也!”
  张良一听,又忙道:“然则如何挽救此危难之势?”
  黄石公沉吟不语,似在思忖对策,好一会,方决然道:“按目下情势,须以两大应策。其一应知身处此奄奄一息、不死不活的状态下,必须谨慎,保持不偏不倚中庸之策,方可避免灭亡之厄运。其二便须从挽救刘邦本命运势逆转之危入手了……
  张良一听,忙自报奋勇道:“请师傅指点如何挽救?良儿当决定而行之也!”
  黄石公一听,却微一摇头道:“此事良儿不宜插手。”
  张良忙道:“为什么?师傅!”
  黄石公道:“一来你须留守关中,以坚守中庸之策,保存汉军实力,以作日后重振的准备,此乃救此危难之一大应策也!二来暗中施此法克制刘邦本命运势之人,功力奇高,连吾亦须小心应付,大意不得,良儿决非其敌,因此只好由吾亲自出手也!”
  张良一听,见师傅神色凝重。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天机大势之演行,否则黄石公亦决不会亲自出手,无奈只好点点头道:“良儿谨遵师傅训示……但未知师傅打算如何入手破解?”
  黄石公忽然微微一笑道:“暗中施法,令刘邦运势逆转之人,虽然功力高绝,但其中亦有破绽,例如其所施之三大煞气,其威力太猛,以致现形于天际,这便失隐秘之效,其施法之地便亦暴露无遗矣!”
  李铁拐一听,不由大感兴趣,预料大热闹又来了,便忙道:“石公老弟,那奸诈小人,暗中施法之地位于何处?你说出来,待老黑一顿铁拐把他的妖法毁了。”
  不料黄石公一听,却摇头道:“铁拐兄差矣!此人所施之法,并非妖法,而是玄机绝学中的另一宗派,其名为‘风鉴之术’,便如当年的秦相吕不韦,他所施的惊天大法,便即属此宗派也。此派以挪移大法见长,与吾门之‘九天秘笈’绝学可谓各有千秋,因此绝不可以妖法而等闲视之也!”
  张良一听,登时醒悟道:“据师傅所判,莫非此时暗中施法之人,与当年的秦相吕不韦有关连吗?”
  黄石公点点头道:“不但有关连,而且渊源极深,若吾所料不差,此人必乃吕不韦的授艺师傅许负无疑!此人吾于当年遍察天下大势时,曾目睹其法之精湛,并不在吾之下,由此可见,刘邦此劫势无可免也!”
  李铁拐一想,忽然嘿嘿冷笑道:“石公老弟,若暗中施法之人,真的是吕不韦的师傅许负,则他此番的施法,似冲你而来,刘邦不过成了你之代罪羔羊而已!”
  李铁拐此言一出,不但孟姜女猛吃一惊,连张良亦大感迷惑,不知李铁拐所说是胡言乱语,抑或真有其事,便均一齐目注黄石公,看他如何回答。
  公微一沉吟,居然点点头,道:“铁拐兄所言或有其理,当年秦之长城、骊山皇陵、阿房宫三大龙气根基,均由吕不韦一手策划,吾当年以师门九天秘笈绝学破之,不但秦朝因此促其倾覆,连吕不韦亦因此而失宠受挫,此举虽有益于天下苍生,却也与吕不韦的‘风鉴门’结下仇怨,如今吕不韦的师傅出马,逆转刘邦的本命运势。其目的确有向吾门报复泄愤,以及重振他‘风鉴门”声威之意。”
  孟姜女一听,嗔怒道:“风鉴门竟敢向石公大哥的‘玄机门’挑战吗?哼哼,可笑其不自量力!”
  黄石公道:“不然,许负乃风鉴门的一代宗师,其功力之高,并不在我之下,等闲不能应付,非小心策应不可!”
  孟姜女一听又转嗔为惊道:“既然如此,石公大哥与之相斗,岂非凶险之极吗?”张良亦立刻道:“不如良儿随师傅一道,也好有个照应也。”
  黄石公淡然一笑道:“吾所作所为,不外顺天机大势而行,而于天机之道,风鉴门与吾门相较,应略逊一筹,因此黄某倒也胸有成竹,义妹、良儿不必担心。”
  张良无奈道:“那师傅打算如何施展?可需良儿派人协助?”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目下先要寻出许负暗中施法之源,以大法破解,然后再以天机绝学,重振星斗,令刘邦逆反运势复原,则对方之法,便不攻自破矣!”
  张良见黄石公已有告辞之意,不舍道:“良儿正欲向师傅聆听教益,师傅便不多留一会吗?”
  黄石公微笑道:“良儿只需仔细观察,实地验证天机运行之势,则一切自会豁然而悟,吾门之精义,你已掌握,所欠者乃阅历而已,师傅留在你身边,反会令你裹足不前,一切且善自处之便了。”
  张良无奈道:“师傅神龙一现,又将远去,未知与师傅相会何时?”
  黄石公微一沉吟,便道:“吾再现江湖,乃为了结与风鉴门的一段恩怨,亦为扶正天机运行之势,此事了断,则天机大势从此顺利演行,一切良儿皆可从容应对,引渡天机逆转,天下太平之日亦为期不远矣。吾因此亦无须再加插手,待十年之后,乾卦演行至‘亢龙有悔’,便是你我相聚之时了,良儿一切好自为之……”
  黄石公话音未落,身形一晃,与孟姜女、李铁拐三人一道,已掠出张良的官邸去了。
  张良的功力,要追上去自然不难,但他明知师傅已有此判,便必难于违逆,无奈只好微叹口气,目送黄石公等三人而去。
  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等三人,掠出张良的官邸,又很快离开咸阳城,向东面疾掠而去。
  此时孟姜女经数年历练,功力已非同小可,全力施展之下,竟与李铁拐不遑多让。因此三人行速疾如光闪电掣,幸而三人多走山路,否则让凡人见了,必以为是神仙或鬼魅了。
  半日后,三人已渡过黄河,抵达原齐鲁之地了。
  孟姜女初次踏足,但李铁拐却非常熟悉,他向四下一瞧,便对孟姜女道:“喂!女娃儿,此行必有大热闹瞧了!”
  孟姜女奇道:“铁拐叔叔,你又瞧破什么了?”
  李铁拐怪笑道:“若老黑没走眼,则你那石公大哥必定乃上一处帝皇龙脉之地也!”
  孟姜女半信半疑道:“为什么?”
  李铁拐道:“前面不远便是沛县,沛县之畔乃昭阳湖,昭阳湖东岸便是泽山,泽山上隐有刘邦的祖墓,目下石公老弟正与风鉴门斗法,刘邦不幸成了两大玄学门派的试验品,石公老弟欲破风鉴门之法,自然便须上刘邦的祖墓泽山不可了。”
  孟姜女忍不住问黄石公道:“是吗,石公大哥?”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铁拐兄已渐入吾门之道,自然可猜中吾之行踪。”
  黄石公说着,果然身形一转,不入沛县,却向沛县之畔的昭阳湖掠去,又沿湖边直上东岸的山地疾掠而上。
  三人的功力均非同凡响,不一会,便已掠上险峻的泽山之巅了。
  这是黄石公二上泽山之巅,他凝目向四周一望,心中不由一阵感慨。暗道:“当年师傅姑姑带我上来,只是不更事的小娃儿,一晃数十年过去,人面全非,泽山不料乃龙气依旧如此充盈!这岂非江山代有才人出,乾坤大地存万年吗?由此可见,无论世人达至何种境界,但与长存的乾坤大地相比,皆不外乃过眼云烟而已……
  黄石公心中感慨,放眼向泽山四周望去,但见紫色山土依然现于泽山之巅正中,四周山峰环立,直插入云,有似文笔坚挺,恍似划天而挥毫;有似龙形,又有似虎;前后理会耸起两座石壁峰,似屏如幛拱前卫后;四周云雾弥漫,阳光之下,紫气郁郁,恰如天龙在吞云吐雾,蜿蜒跃动;更奇的是,那紫色山土,与阳光相映之际,便幻变七彩,当真有如真龙之目,闪出耀彩,奇妙之极。
  黄石公当年尚难明此中奇景奥秘,但数十年后,九天秘笈师门绝学,却已达出神入化的登峰造极之境了。
  黄石公心中不由又喜又佩服,暗道:泽山四周,群峰环立,形如笔者,即地脉道所论之“文笔冲霄汉”也;左峰如龙,即“左龙”之谓,右笔如虎,即“右虎”之称,合而为“左龙右虎”龙脉之象;再前如屏之峰,后如幛之山,乃“前屏后幛、拱前卫后”之龙脉要旨也;再望山下,西面即为昭阳湖,更远处江河环绕,九曲八回,皆百年难遇大贵龙脉之象也!师傅果然慧眼超人,一眼便点出如此紫龙蟠龙帝皇之脉……师傅啊师傅,你可知时至今日,竟有人敢向您老人家挑战?此战事关师门声誉,看来黄石公不得不全力施为了。
  黄石公心念电转之际,李铁拐已忍不住向泽山巅正中的紫土处掠去,仅一会,便传来他一声惊叫道:“石公老弟!刘邦祖墓果然在此!上有异样,快过来细看……”
  黄石公一听,便向李铁拐那面掠去,孟姜女随后亦跟了上来。
  那紫色土上面,果然仍耸立着当年的刘氏之墓,但墓周围却果然有异象,只见墓之东、北、西三面,各压了三块石头,石头上面原有的纸符已与石块汇成一色,分别为青、赤、黑三色,石形如刀似犁,尖端均指向南面,其状怪异而又恐怖诡秘。
  黄石公一见,不由叹了口气。
  孟姜女奇道:“墓上三色石,那是甚么意思?有甚用处?”
  李铁拐嘿嘿道:“你不见石公老弟目睹而叹气吗?这必定可怕凶险之极!”
  孟姜女惊道:“是这样吗,石公大哥?”
  黄石公点点头道:“铁拐兄不幸而言中,此乃风鉴门擅长之刀犁符破龙大法,以青、赤、黑三煞冲克龙脉;更厉害的乃以逼龙出窍大法辅之,令龙脉龙气逃遁,再导而引之,融入龙脉到对手身上,令此消彼长,则被克之龙脉不但龙气大泄,且反增对手之力,相较之下,必然一败涂地,这便是汉王刘邦运命忽然逆转之根源也。”
  李铁拐一听,怒道:“风鉴门那老不死许负既如此可恶,待老黑一顿铁拐把他狠揍一番,教他再莫如此狂妄。”
  黄石公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不必说铁拐兄未必在武功上胜于许负,若论玄功,连黄石公亦无绝对把握制服于他,你又如何下手揍他一顿?”
  李铁拐深知黄石公言出无虚,不由吃了一惊,但又不服气道:“明教训他不成,便来暗的!先把其布下的克龙大法破了,挫挫许负的锐气再说嘛!”
  黄石公不由微笑道:“铁拐兄如何破之?”
  李铁拐怪笑道:“既然三煞破龙大法,乃坟上三色石作怪,待老黑拐一顿拐杖敲碎那三块见鬼的石块,什么刀犁三煞大法,不就一古脑儿破了吗?”
  黄石公微微一笑道:“铁拐兄且试试看吧!”
  李铁拐一听,果然忍不住了,他微一运气,数百斤重的乌黑铁拐竟无风自动,应手而飞,于半空中,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下面的赤色犁状石块直击下去!其势威猛之极,任何人均以为,这一击之下,赤色犁状石块必然立刻化作石粉了!
  孟姜女一见,不由拍手乐道:“铁拐叔叔,好威猛的铁拐神功!这一直砸下去啊,便什么坚石也碎了,也省了石公大哥一番功夫也!好极也……”
  不料孟姜女喝采声未落,乌黑铁拐堪堪碰着赤色犁状石块时,忽然一道赤烟,在犁状赤色石上射出,猛如喷泉,韧如橡皮,把乌黑铁拐托住,再也难落半分了。
  李铁拐一见大怒,沉吼一声,“铁拐神功”猛地催发,悬于半空的乌黑铁拐力度猛了一倍,向赤色云烟压下一点,但仅此而巳,一任李铁拐催发功力,乌黑铁拐受下压上托两大力度相逼,竟剧烈抖动,却再也休想下压半分!李铁拐狂怒之下,功力已激发到八成了,他的顶上已冒出丝丝白气,这是练武之人,功力达到巅峰的征兆,他的额角,已渗出汗珠了。
  就在此时,当鸟黑铁拐终把赤色烟云再压低一点之际,东西两面的青、黑两块刀状石,无风自动,腾地跳跃一下,随即喷出两股烟云,一青一黑,从东西两面的向黑铁拐射去!
  李铁拐此时已把全力用于对付赤色犁状怪石,已大感吃力,根本无力再分身应付青、黑两股烟云的撞击,只要乌黑铁拐被击飞,便犹如发隔空真力的人受创,李铁拐必定非死即伤了……李铁拐功力奇高,自然明白这一武学原理,可惜他就算知道自己已处生死一线,却根本无力再分身应付青、黑两股烟云的猛烈撞击……
  却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黄石公巳猛地伸指连弹,十道强劲无比的无为真气,向四下射出,再一回旋,带动千百石块,呼呼隆隆的疾掠而回,啪啪的落在坟墓的四同,其状恰好布成了一个“九星大阵”,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天衡、天弼、天辅、天瑶、天阁等九星连环。
  黄石公疾叫一声道:“义妹快以玄琴奏响高山流水曲,以振奋铁拐兄心智!快……”
  话音未落,黄石公身如电闪,已射入九星连环阵中的“天衡”星位。只见他脚踏天衡星,十指连发真气,催动九星生变。就在此时,九星突地腾空而起,原来淡淡无奇的石头,竟化作光芒闪灼的九星连环,绕赤、青、黑三道烟气一匝,犹如九星连环索般,把青、赤、黑三道烟气困住,威力无比,令三道烟云左冲右突,却犹如天罗地网,休想挣脱!
  李铁拐登时重压一松,趁机把乌黑铁拐收回手上,他呼呼喘气,冷汗直冒,伸手一拍大肚子,喃喃怪叫道:“厉害!厉害!好可怕的三煞破龙大法,几乎连老黑拐亦千年道行一朝丧也……当真可怕之极!”
  李铁拐调息运气之际,孟姜女的玄琴也奏出“高山流水”的磅礴意境来了。李铁拐被琴音激发,心神不由一振,动摇的心智这才又坚稳下来,神智也迅速复原了。他不由长叹一声道:“老黑拐修道近百载,竟然难与这等风鉴门大法较量,若非九天秘笈门人相助,老黑拐当真栽到家……”
  就在此时,李铁拐耳际忽地钻入一缕尖音道:“铁拐兄安然无恙吗?”
  李铁拐一听,便知是黄石公在发话了,他不由怪笑一声道:“石公老弟,若非你出手相助,老黑拐今日必定英名丧尽了!这英名丧了也不打紧,只是再喝不成人间佳酿,酒仙变了酒鬼,下到地府,那滋味只怕难受极了!”
  黄石公的尖音又钻入道:“不然,铁拐兄仅一时大意,受制于三煞夹击,这才突现凶险,若凭你的功力,也足可抵挡三煞的侵扰有余也!而且若非铁拐兄刚才冒险一击,三煞破龙大法被催动,煞气激烈之际,才被吾以九星大阵困住煞气,否则破此三煞大法尚大费周折也。”
  李铁拐一听,微一沉吟,这才明白黄石公于此危急关头,竟趁机以破法来救人,一箭双雕,其把握时机之准确,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坟墓之上,半空中三道青、赤、黑三道烟云,被九星连环索困住,再也动弹不得,在虚空中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挣扎不出如天罗地网的九星连环索。
  蓦地又听黄石公大喝一声,十指连射无为真气,虚空中响起嗤嗤破空之声,黄石公道:“三星困三煞,三星引龙回,三星顺天机旺龙气……此颂此祝,速速毋误……”
  黄古公话音未落,但见半空中又连生幻变,九星连环索疾一分为三,其中的“天瑶、天阁、天璇”三星,忽化三头八爪金鱼,把青、赤、黑三色烟云紧紧抓住了。
  “天弼、天辅、天衡”三星,却疾如流星,闪电般向南面疾飞而去。极目远眺,不一会,竟向彭城方位一沉而降,再向上一冲而起,带升一股紫色烟云,如龙如虎,于天际间旋回。“三星”在前,紫色烟云随后,不消一会,便已旋回泽山之巅,紫色烟云竟似通灵似的,向刘氏祖墓忽地凌空而降,丝丝钻入墓中,眨眼便失去踪迹了。
  此时,“天玑、天枢、天权”三星,忽地移近刘氏祖墓正中,灼灼光华,射入下面的墓中。刘氏祖墓此际忽地一阵啸啸声大作,如虎啸龙吟,墓碑忽然射出三道紫光,分射被三星抓住的三色烟云,只听三声脆响,墓上三块刀犁状的怪石,应声爆裂,四散而飞。
  黄石公此时十指连弹,请退“九星大阵”,一阵嗤嗤破空啸声后,九星化回万千碎石,四散飞散,眨眼一片沉寂,刘氏祖墓之前,仅黄石公与墓碑相对伫立而已。
  此际连孟姜女的琴声也戛然而止,她与李铁拐一样,均被眼前的奇景弄呆了。
  好一会,孟姜女心牵黄石公的安危,冲口而出嚷道:“石公大哥!你……你可无恙?”
  李铁拐亦失声惊叹道:“天机使者门人的绝学,神妙之处,当真令天下叹为观止矣……”李铁拐一顿,这才醒悟道:“石公老弟,风鉴门那可怕三煞破龙大法,可被你化解了吗?”
  此时,只见忙立刘氏祖墓墓碑之前的黄石公,忽地长吁口气,道:“幸不辱师门之名!”
  李铁拐一听,大喜道:“如此说,石公老弟已把见鬼的风鉴大法破了!必教那老不死许负大吃一惊!”李铁拐因几乎吃了许负三煞破龙大法的亏,因此忿恨不已。
  孟姜女亦接口道:“若三煞之法一破,那汉王刘邦的运势,是否便可复旺了?”
  黄石公此时欣然一笑道:“三煞破龙大法既已化解,坟上刀犁三煞石尽消,紫龙蟠龙脉后人,自然可复旺势矣!如此天机逆转大势,亦可顺势演行下去,天下终可由大乱而入大治矣!”
  李铁拐对刘邦并无多少好感,他一听,便怪笑一声道:“如此一来,刘邦这小子必可化逆转为顺势,进而一统天下,为帝皇也,只是白便宜了刘邦这小子!”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刘邦之大业,亦非侥幸而致,一来此乃吾师九天玄女的布局,其祖脉已得聚汇百年龙气,二来天机逆转大势演行,亦须刘邦此人来了结,以便天下苍生得以休养生息,重享天下太平。”
  李铁拐对项羽却甚有好感,他一听便叹息道:“有天机使者三代高手协助,刘邦这小子自然终成大业,可惜楚霸王项羽,却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矣!”
  黄石公一听,亦微叹口气道:“项羽此人,势极雄豪,可惜难顺天机演行之势,当日他于骊山脚下,跪拜其祖墓,他的身躯高大,头部竟高出墓碑一截,恰好承纳了从骊山皇陵被吸扯而来的龙气于头部,未能入墓,顿失潜移默化之功,令其性过暴过烈,虽贵为一代霸主,终究亦难逃一劫……”
  李铁拐又惊奇,忙道:“那项羽之劫如何?”
  黄石公沉吟不语,好一会,方心有不忍的叹了口气道:“当日项羽不慎以头部承纳秦皇陵龙气,他后来又亲手破毁骊山秦皇陵,令其龙气尽泄。他头部的龙气原与秦皇陵为一体。他既亲手破秦皇陵,亦即亲手毁其头部龙气,如此一来,他的人头只怕得丧在他自己的手上了……哎,此半乃天意,半乃人为,天机演行大势如此,夫复何言!”
  孟姜女对项羽的印象亦甚佳,听黄石公如此判断,心知其运势从此将凶多吉少,不由笑道:“石公大哥似心有不忍,为甚不干脆把刘邦的龙气分一半给项羽,荫庇荫庇,以令他保存生命?”
  黄石公微一摇头,道:“项羽其性太暴太烈,若令其延续运势,有如暴秦重临,逆反天下苍生得休养生息的天机演行大势,决无可能矣!而且亦非其本命使然,决难以逆转矣。”
  孟姜女一听,作声不得,无奈幽幽的叹了口气。
  黄石公见孟姜女叹息,不知怎地,他心中便不由一荡,破例的安慰道:“项羽之本命逆天机大势而行,固有此劫,义妹不必耿耿于怀矣。”
  孟姜女见黄石公柔声安慰她,心中不由一阵欣然,便什么惆怅惋惜也忘记了。
  李铁拐亦知势难逆转,便不再在项羽运势上纠缠,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又追问一句道:“石公老弟既称许负这老不死大法惊人,三煞破龙大法厉害,为甚你的‘九星大阵’甫出,彼法便立破了?”
  黄石公一听,不由呵呵一笑,欣然释道:“吾师曾有训示:天有象,地有形,上下须成一体,方能达大成,因星吉则地吉,星凶则地凶,天地万物,上而神仙帝皇,下而九流平贱,莫非天星之主宰也。因此吾以天星布局之‘九星连环’大阵,重布刘氏祖墓被移之星斗,许负之三煞破龙大法虽然厉害,毕竟乃大地之法,是故‘九星’出现,天光下临,无远弗届,令紫龙贵气重回返旺而上迎,则三煞破龙大法自然便冰消瓦解矣。”
  黄石公这一详释,不但李铁拐豁然而悟,连孟姜女亦开始领悟九天秘笈的无尚玄秘了,此后心境更为接近了,两人之间也隐隐有‘神仙伴侣’的风范了。
  李铁拐眼见黄石公如此断判,深知刘邦王天下根基已不可动摇,便又再问了一句道:“石公老弟如此判断,则乾卦中的‘飞龙在天’已将应验,但‘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五、六两卦,又将应验于何时?”
  黄石公微一沉吟,即呵呵一笑道:“当日芒山白蛇峰上的一幕,铁拐兄难道已忘了么?”
  李铁拐一听,登时醒悟,吃惊道:“莫非‘亢龙有悔’之卦,竞与芒山白蛇峰上的吕氏白蛇龙脉有关连么?但白蛇龙脉,乃属至阴之脉,如何可令飞龙转亢?以致有悔?”
  黄石公微笑道:“飞龙虽然在天,但其本命难逃阴阳相生相克、相辅相承之劫,‘飞龙’性本偏阴,再遇至阴之物,则‘阴阴而亢’,因亢而悔之事便即频生,最终将有一段‘群龙无首’之乱局。这便是‘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两卦应验之时矣。”
  李铁拐一听,不由瞥了孟姜女一眼,见她俏脸泛红,正含情脉脉地瞟着黄石公,心中不由一阵好笑,冲口而出道:“石公老弟,令刘邦阴阴而亢之人,莫非便是芒山白蛇峰吕氏白蛇龙穴之后人么?而且此人必定是一位女性,是也不是?”
  黄石公呵呵一笑道:“既然是阴阳相生相克,那便必定乃男女相冲之事,刘邦既属阳性,彼便必乃阴物也!此兆不出十年将有应验,且势无可变,届时铁拐兄自会一一目证,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苦苦追索了!”
  李铁拐一听,又瞥了孟姜女一眼,见她痴痴的神态,不由回注黄石公大笑道:“与刘邦阴阳相生相克的阴是谁,且不去追究,眼下却明摆着一位阴性之人,势必与石公老弟你这阳刚之士,那个相辅相承、相依相偎,携手并肩,行走天地乾坤,神仙侠侣,消遥快活,羡煞世人……”
  黄石公见李铁拐疯疯癫癫的说顺了嘴,还欲胡说八道下去,连忙道:“铁拐兄可莫口没遮拦,那有这事?”
  孟姜女却俏脸泛红,似嗔犹喜的瞪了李铁拐一眼,然后才格格一笑道:“铁拐叔叔再胡说八道,孟姜女一时手痒,说不定便大奏琴儿了……”
  李铁拐一听,未等孟姜女话音落下,身形已呼地掠起,滑出十几丈去了。
  黄石公笑道:“铁拐兄为甚急着走了?”
  李铁拐在前面大笑回话道:“孟姜女娃儿此刻功力大增,又届阴阳合璧、这个神仙侠侣之期,阴辅阳,阳助阴,玄铁琴神音乍起,老黑拐岂非又得大跳铁拐舞了?不逃岂非吃亏之极?逃!
  逃!……”李铁拐在轰然笑声中,已掠下泽山近百丈了。
  黄石公与孟姜女相视莞尔一笑,也相继掠起,走下泽山去了。
  就在黄石公、李铁拐、孟姜女三人,在昭阳湖泽山上与“三煞破龙大法”纠缠时,泽山上刘氏祖墓的嫡孙刘邦,此刻却落难于睢水之畔。
  狂烈的北风,如脱缰的野马,在睢水上空嘶吼、奔腾,把整条睢水卷得晃晃荡荡,黄浊的河水掀起大波,犹如一条被狂风逼得四处奔突的黄龙。
  睢水河边,一条壮汉,头发披散,衣袍尽湿,疲倦的向前奔逃,后面隐隐传来一阵阵吼叫:“活捉刘邦!黄金万两!”
  原来这人便是汉王刘邦。彭城一役,刘邦统率的诸侯大军,被楚霸王猛烈反击之下,几乎全军尽丧,刘邦自己亦仅能只身逃了出来,泅过睢水,逃到睢河东岸。
  刘邦一面夺路奔跑,一面喘气,脑子里不时闪过被楚军杀得惨败的场面,他不由悔恨交集,冰冻的睢水,似乎令他头脑清醒多了。“哎……刘邦悔不听张良之劝……更错把兵权从韩信手中收回,交到刚愎无能的魏王豹手上……自己在彭城竟沉迷酒色,不知防范项羽的反击,致令全军倾覆……看来刘邦今日难逃劫数了……”刘邦心中,不由连连叹息。
  刘邦叹息声未落,前面林边突然杀出一员战将,身骑高头大马,手执大刀,横眉怒目,把大刀向刘邦一挥,猛喝道:“刘邦!你还往哪儿逃!”
  刘邦抬眼一望,竟是项羽手下一员大将丁公,此人武艺超群,力敌千人,刘邦便算平日,亦决难招架他一招半式,何况此时他已疲惫不堪?
  刘帮自知难逃,又悔恨交集,竟连逃跑的信心也失去了,他也不加回话,把眼一闭,坐在地上等死。
  丁公已奉军令,在睢水旁等候取刘邦的人头多时了,此时见刘邦束手待毙,心中大喜,抡起大刀,一刀便向刘邦的脖子上劈下去……
  就在此时,彭城方向的紫龙气已被黄石公的‘九星大阵’扯回泽山刘氏祖墓了。
  丁公这一刀直劈下去,忽然在半空一顿,原来此时但见刘邦四周,忽被一团紫气围住,上下翻旋,形如一尾活现的紫龙!
  丁公不信邪,猛一咬牙,一刀猛劈下去,刀身触着紫色龙云,突感一股热力,沿刀柄直传上来,手腕剧颤,把握不住,脱手而落。那大刀虚悬半空,却不落地,原来竟被紫气托住了!
  丁公一见,心中不由大骇,暗道:刘邦果然非同凡响,周身竟有紫龙云气护体,这岂非人间真龙之象吗……
  刘邦万念俱灰,闭目待毙间,冷飕飕的刀风已刮到脖子上,他只感脖子一凉,心道这一生人完了……接而却又感一热,而且不但脖子,周身也感燥热难挡,犹如置身于一座大火炉中。他的心血一阵沸涌,心胸乍热之下,胆气不由亦大壮,霍地睁开眼来,却是丁公手上的大刀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手上换了另一把短剑,却不敢下手,怔怔的呆住。
  刘邦胆气大壮之中,不由脱口叫道:“丁公,吾与你曾一道在霸王帐中饮酒,为何逼吾太甚?”
  丁公一听,居然拱手道:“各为其主,务请汉王见谅……末将乃身不由己呵!”
  刘邦亦不知丁公已大受震骇,眼见丁公的口气转缓,便忙加一句道:“丁将军欲杀刘邦人头领赏,这也难怪丁公,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过若丁将军仔细计算,却吃亏得很呢!”
  丁公道:“我如何吃亏?”
  ·刘邦道:“丁将军取吾人头领赏,不过是黄金万两,但若丁将军放吾一条生路,他日大业有成,吾必封你作王作侯,一年俸禄便不止此数了!如此看来,岂非极不合算么?”
  丁公想了想,不由点头道:“丁公投入楚军,只因生活逼迫,欲图一富贵日子而已,汉王如此说,亦有其中的道理,只是霸王之命难违,却如何是好?”
  刘邦一听,呵呵大笑道:“若丁将军为霸王尽忠,那便对不住你那些穷苦乡亲父老了!”
  丁公奇道:“为什么?”
  刘邦道:“丁将军试想想,你当初生活艰难,百姓受尽苦楚屠毒,全因暴秦苛政猛如虎也;若霸王真能一统天下,其处政治民之法,与暴秦亦无多大分别,天下百姓,岂非去了暴秦之虎,又来暴楚之狮么?如此下来,天下百姓又不知再受多少年苦矣……试问丁将军又如何对得住尚在水火中挣扎的乡亲父老?”
  丁公一听,半晌无语,因为楚霸王项羽的暴戾,楚国军民以至天下已有目共睹,他又有何话说?好一会,丁公才叹了口气,道:“汉王若能成大业,将如何治天下?”
  刘邦此时热血沸腾,不由激奋的道道:“刘邦若能一统天下,则天下皆吾汉国之民,吾决照四字治之!”
  丁公道:“是那四字?”
  刘邦道:“休养生息!”
  丁公一听,长叹一声,拨马而走,却不入林中,反而落荒而逃。
  刘邦尚不明其意,忙追问一句,道:“丁将军此行何去?”丁公苦笑道:“丁公双眼已瞎,因此也就看不见汉王在此矣!
  但双眼既瞎,回去亦必不容于霸王,与其自投死路,不如落荒而逃吧了……”丁公说着,已策马飞逃而去了。
  刘邦此时才暗松口气,但隔不多久,后面已闻阵阵的楚军追杀声传来,刘邦一咬牙,连忙钻入林中躲避。
  刘邦从林中那面走出时,已是黑夜时分了。他又饥又渴,忽见前面不远,有一处灯光亮出。刘邦料想有灯光必有人家,正好先寻吃一顿再说。
  刘邦悄悄的向灯光处走过去,只见那是一座农家草屋,刘邦伸手拍门,草屋门开了,原来草屋内是一对农家父女,姓戚。这戚家女儿虽然长在村野之家,却天生丽质,犹如深秋丽月。
  戚家父女殷勤招待刘邦,竟然亦不知他是汉王。刘邦心中十分感激,竟顺手解下玉佩,留给戚家作信物,说日后可凭此相会。这位戚家女儿,日后便是刘邦的宠妃戚夫人了。
  当晚刘邦在戚家过了一宿,第二天,却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原来竟是韩信奉张良之命,前来救驾来了。
  彭城一役,刘邦元气大伤。他由韩信救驾逃回荥阳,汉军的主要兵力仅剩下韩信原作侧翼的三万,以及留守汉中、巴蜀、关中的部份汉军,合计兵力不足五万。
  刘邦进攻彭城时,汉军兵力达三十五万之众,但到退守荥阳(今河南荥阳)时,却仅剩三万,而且尚幸亏由韩信统带,才得以保存下来。
  刘邦又羞又愧,竟害怕与韩信见面。此时张良已闻讯赶到荥阳,刘邦见到张良,竟把着张良的手痛哭道:“刘邦一时鲁莽,竞把汉军断送了!这教刘邦何颜见汉军将领乎?”
  张良见刘邦大难不死,此时又见他情真意切,真心痛悔,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刘邦山林位青、黑、赤三煞已去,必定是师傅已把风鉴门的破龙大法化解了!
  张良心念电转,终下判断,欣然一笑道:“汉王且勿悲伤,祸中福所伏,经此一番磨劫,汉王本命劫数已去,更可从中吸取教训,日后兢兢业业,必可重振雄风!”
  刘邦一听,见张良仍对他忠心耿耿,心中不由大为感佩,以手加额叹道:“天机圣姑一门三杰,待刘邦恩同再造,刘邦身边,文武数百臣属,唯子房乃吾真正知己心腹也!吾若大业有成,必不敢忘天机圣姑一门的大恩大德!”
  张良决然一笑道:“吾门所作所为,皆顺天机演行大势而为,但能渡天机之势向有益天下苍生而行,则万死不辞决而为之也,汉王不必客气。”
  刘邦见张良心性淡泊名利,不以此喜,不以此悲,心中更添感佩,他与张良执手道:“子房真有仙人神韵也!”
  张良微微一笑道:“目下汉军大创,汉王有甚打算?”
  刘邦长叹一声道:“汉军兵力仅剩不到三万,诸侯无良,眼见霸王势大,纷纷叛汉投楚,如河北陈余、魏王豹,关中司马欣、董翳等人,皆如是也!刘帮目下几成众叛亲离之局,尚能有甚作为?打算率军返回汉中、巴蜀,老死汉中罢了!”刘邦说着,唏嘘不止。
  张良一听,忙道:“此念万不可萌!若汉王退守汉中,则汉军上下,势将死无葬身之地也!”
  刘邦吃了一惊道:“为什么?退守汉中竟如斯可怕?”
  张良道:“当日驻守汉中,乃为东进而备,军心振奋;如今若退守汉中,则军心必然涣散,汉军大势去也!二来自汉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陈仓秘道已为天下人所知,汉中天险已失,霸王大军攻入,将势如破竹也!有此两大不利,岂可退守汉中而束手待毙?”
  刘邦冒汗道:“子房所论甚是,刘邦几乎误事也!依子房之见,却如何处之?”
  张良沉吟片刻,便决然道:“退守荥阳、成皋,分兵扼守险要,深沟高垒,持久御敌,阻敌之攻势;然后争取时间休整,扩充兵力,消耗敌兵,此长彼消,伺机破敌!”
  刘邦一听。又喜又疑道:“子房此计甚妙,可惜吾已无将可用,却依赖谁来统领三军御敌扼守?可悔吾当日误解去韩信兵权,必令韩信心怀不满,他如何尚肯替汉军尽力?”
  张良一听,心中一动,暗道:师傅当日曾判断韩师弟命势短促,十二年后必定夭折,因他仅于其祖墓前叩得十一个头,墓碑便现血煞之兆,此乃血光之兆也!
  张良与韩信有师门之谊,不忍坐视不理,微一沉吟,便附耳与刘邦密议一番。刘邦一听,居然欣然点头答允。
  第二天一早,刘邦召见韩信,先向他致歉误解他兵权之失。
  韩信对刘邦的善变,心中果然不满、此时便缓缓的道:“韩信无能,终难取信于汉王,若汉王恩准,韩信但请解甲归田,从此退隐江湖也!”
  刘邦忙道:“韩将军为甚有此消极之念?”
  韩信叹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方能从权定策、制胜敌人,若君对将疑,则将之生命难保,不如退隐江湖,犹可苟全生命也!”
  刘邦一听,这才知韩信担心的是生命难保,不由更敬佩张良的断判。刘邦这般转念,便决然道:“刘邦有一办法,可以保住韩将军延年益寿!”
  韩信甚少见刘邦待下属如此客气,不由奇道:“汉王是甚法子?”
  刘邦慨然道:“韩将军若能助吾取得天下,功高盖世,无韩将军则不可为,他日就算韩将军身犯重罪,一概免死,吾再下手谕一道:对韩将军,见天不杀,见地不杀,金木水火土五行皆不能杀!”
  刘邦说罢,果然即席下了一道手谕,即“见天不杀,见地不杀,金木水火土五行皆不杀”的免死令旨。然后当众向文武属下宣读,再郑而重之的交到韩信手上。
  韩信接了这道手谕,心中不由一阵感激,暗道:汉王既有此免死令旨给自己,则生命必可避免不测了,韩信当下向刘邦拜谢道:“汉王如此待韩信,恩重如山,韩信必定尽心竭力,以助汉王一统山河,君临天下!”
  韩信并不知道,这一道“免死令旨”,却是张良暗中施计,令刘邦欣然而授,以化解韩信本命夭折之厄运,但最终是否奏这一道“免死令旨”,却极大的振奋了韩信的斗志,以及为刘邦打江山的决心。韩信乃黄石公的授业记名弟子,自然知道人生于天地之间,怎能不见天不着地?世上万物亦即金木水火土五行汇变,若皆不能杀他,那世上还有什么可令他丧生?因此他的意志不由更坚稳了,对刘邦自然也再无芥蒂,誓死效忠。
  汉军终在荥阳、成皋之间,阻遏住楚军的猛烈攻势。两军于此楚河汉界对峙了两年又三个月的漫长时间,战场上是以时在这两年多的时间中,项羽挟其优势的兵力,采取速战速决的方针,企图从荥阳、成皋一带正面突破汉军的防线,直捣刘邦在张良、韩信、萧何三人全力协助下,由张良亲自训练了一队精骑兵,配合韩信指挥的部队,实行局部反击,集中优势兵力,采用先歼敌了一部份的战术,在荥阳以东,一举歼灭了楚军一部份近万兵力,使汉军军威复振,终于在荥阳这个战略重镇,利用地理形势的优胜,堵住及阻遏了楚军的进攻。
  稳住了阵脚后,张良随即力主以攻为守,由韩信率军,先破北方的诸侯,把北方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对项羽形成战略包围。第一个进攻的目标,便是反复无常、朝汉暮楚的魏王豹。
  韩信也深恨魏王豹刚愎无能,欣然奉令,率汉军主力北进。
  魏王豹闻汉军欲渡河进攻,即集结重兵于蒲坂(山西永济),塞断临晋(陕西大荔东)交通,阻止汉军渡河。
  韩信先集结船只,于临晋徉渡,迷惑魏军。却暗中调集主力,从夏阳(陕西韩城南)用小口木桶渡河,奔袭魏军后方安邑(山西夏县南)。
  魏王豹直到汉军兵临城下,才如梦初醒,连远在蒲坂的魏军也不及调回,便被韩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其都城夏阳,把魏王豹活捉了。
  韩信善待魏降军,收编入汉军中,令其兵力陡增一倍,军威大振。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声东击西、避实就虚、出其不意”的兵法战例了。
  破魏王豹后,张良即驰赴夏阳,与韩信会合,两人共同商议,向刘邦提出了一条战略大计,即“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西与汉王会于荥阳”的策略。
  刘邦深知张良与韩信合议之计,当世已无出其右了,那有不同意之理?当下令熟悉河北地形的张耳,带慰劳赏品径赴荥阳,以示全力支持的意思。
  不久,韩信即越过太行山东进,进击赵国的大将陈余。
  赵将陈余率二十万赵军迎战,在井陉口(河北井陉东)集结,占据有利地形,准备与汉军决战。
  韩信侦知赵军巴在井陉口摆开决战架势,便指挥部队进至井陉口以西,夜半派出轻骑两千,各持一面红旗,从偏僻小路潜进,隐伏于赵军的营寨附近。
  正面则以万人先出隘路,进至绵蔓水(河北井陉东)东岸,在赵军营寨之西背水列阵。
  赵军陈余侦知汉军背水列阵,不由轻蔑的大笑道:“人谓韩信善用兵,不过尔尔!看其背水列阵,阵破则陷水淹之危,全军必亡矣!简直虚有其名,可笑之极!”
  陈余因此毫不以为意,传令三军,待机出战。
  到天明时,韩信、张耳,即率主力到井陉口,引诱赵军出击,又佯装败退,进入背水阵中。
  陈余一见,以为汉军已败,遂下令空群而出,十几万赵军全向背水阵中的汉军扑去。
  韩信见赵军大军杀到,即令人沿阵大叫道:“吾军已陷绝地,退无可退,只有背水拼死一战。”
  汉军皆知背后即死路,均拼死一战,以一当十,一万汉军,竞化作十万勇士,猛抵挡住十几万赵军的进攻。
  双方激战之际,韩信预伏于赵军大营背后的二千汉军精骑,乘虚进入赵军营寨,拔去赵军营旗,换上汉军大旗。
  久攻汉军不破的赵军,有的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大营全是汉军红旗,迎风招展,误以为大营已被汉军破了,此时赵将成安君已被俘,不由大叫道:“吾军大营已被汉军破了……后无退路,死无葬身之地矣……”
  赵军登时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四面落荒而逃,陈余虽拼命阻止,依然难以制止,不一会,十几万赵军竟变成乌合之众,四散溃逃,非死即伤,多半做了汉军的俘虏。赵军大将陈余也在混乱中,被汉兵乱刀砍杀于背水阵中了。
  战后,樊哙问计于张良道:“先生屡教末将,但凡安营结寨,宜傍山前水,为甚韩将军反背水列阵而大胜赵军,为何如此?”
  张良微笑道;“为将之道,精兵法而勿拘于兵法,宜随机应变,方能克敌制胜,此役赵军十倍于我军,若顺势而战,则兵必先怯,而无死战之心,因此韩将军才以陷诸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之法,激励将士死战,同时也以此迷惑赵军,则可一战而奏奇功也。”
  樊哙一听,叹道:“韩将军与先生皆用兵如神之人也。”此役便是历史上楚汉相争的有名战役“背水一战”了。
  井陉口之战,汉军大破赵军,一举平定赵国,收大批赵国兵将为己用,兵力大增,威震天下。之后项羽曾几次派兵北渡黄河,袭击汉军,但均被汉军击退。
  韩信欲趁机北取燕国,与张良商议道:“吾欲挥军北上,取燕国以定北方,张大哥以为如何?”
  张良微一沉吟,便决然道:“目下尚不可为。”
  韩信道:“为什么不可以乘机指挥?”
  张良道:“目下汉军兵力虽号称十万,但真能作死战的汉军主力,其实仅得二万余,大半均为赵、魏降兵,虽以力服之而未能令其心服也;而且汉军经连场大战,已甚疲困,岂能再作持久之战?若战事稍有拖延,则我军必败矣!”
  韩信不由信服的点头道:“张大哥之言有理,但若取燕国,未知宜作何计?”
  张良道:“善用兵者不以短击其长,而以长击其短;燕军之弱乃慑于汉军势大,其长则可以逸待劳,可作持久之战;因此汉军宜休整兵马,安抚赵国百姓,摆出北攻燕国之势,令其不安,再派一辩士前去劝降,则可不战而克也。”
  韩信一听大喜道:“张大哥之计甚妙也。”
  于是韩信决依张良之计而行,果然不到一个月,燕国慑于汉军威势,向汉军投降。
  韩信攻灭魏、赵、燕三国后,楚霸王项羽的最有力羽翼,便是受封为九江王的英布了。
  英布自随许负登临泽山,目睹刘邦祖墓之贵,天兆露出汉将王天下之象,心中便顿生疑惑,后来项羽虽然封他为九江王,但削了他的一半兵力,英布为此心中怨恨。
  韩信认为九江王英布邻近楚地,乃项羽南方唯一可用之翼,若断此翼,则项羽之都彭城,便暴露于汉军的大军面前了。
  张良同意韩信的见解,并亲自赴九江,以天机大势说服英不久项羽派大将龙且,率二十万楚军进攻韩信的汉军。
  韩信用囊沙堵水,诱敌半渡而击之的妙法,全歼楚军二十万,龙且自杀。韩信亦因“河上三役”,定魏、破赵、下齐、败楚,而名扬天下。其“用兵如神”的威名,令汉军之敌闻风丧胆。
  至此。楚、汉两军的实力,已大致均等;两国的疆土,亦已平分天下了。
  不久,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划鸿沟为界(即今河南荥阳一带),订立和约,双方罢战休兵,其时公元前二○三年九月,楚汉之战已于此时进入决战定输赢的最后阶段。

  第四章 楚亡汉兴 吕氏夺权
  楚、汉以鸿沟为界,订立和约后,项羽向东撤退时,刘邦怯于霸王的声威,亦打算西撤关中,做个汉王安乐公。
  张良却认为决计不可,道:“汉已有天下过半,而诸侯皆已平服;楚军疲困且粮尽,此乃天亡楚之时,若不趁此机灭敌,容其从容东归,使其得以休整,则不出半年彼必反扑而回,届时汉军大势去矣!西撤之举,乃养虎自患、自寻死路之下策也!”
  刘邦一听,便下了决心,趁此役而克楚项羽。他一面派人通知彭越、韩信,令其率军赶来会师,全力聚歼楚军。刘邦自己则率关中汉军十万,突然越过鸿沟,向东撤的楚军发起猛烈的追击。
  楚军及楚霸王项羽,得知汉军已越鸿沟追来,全军大为震惊。
  项羽大骂刘邦背信弃义,撕毁和约,当即在固陵整顿兵力,十万楚军向汉军反扑而来。
  汉军正迫击楚军之际,不料楚军在项羽亲率之下,如泰山压顶的反击过来,当下只好仓促应战。
  不料项羽座下乌骓马快,身长槊长,所到之处,汉军披靡,前军一败,后军即无心作战,调转马头,掉头狂逃。刘邦率军逃返固陵,十万汉军竟被楚军吃掉了二万,只好在固陵死守不出。
  危急之际,韩信已率兵二十五万赶到,彭越也率兵五万赶来会师。汉军兵力陡增至四十多万,军心这才重振起来。
  刘邦依张良之议,把一切统军兵权,交到韩信手上,让他全权指挥调配,张良则亲到韩信中军帐协助,以便一举而克楚霸王项羽。
  楚霸王项羽,得知韩信已率大军赶来,更有张良协助,统四十万大军,正向他压来,深知两人配合的厉害,便不敢贸然反击,无奈以步步为营,交叉退却的办法,向楚都彭城退去,一路虽然稳当顺利,但退军的速度却慢了许多,粮饷的消耗也更严重。
  七日七夜后,项羽率军退到垓下(安徽灵壁南壕城集),已隐项羽知是汉军追至,忙登上高处四望,但见汉军铺天盖地而来,如潮似洪,向楚军屯驻的垓下涌来,项羽第一次感到心情沉重了,他不禁仰天长叹道:“韩信、张良用兵如此神速,项某今日此时在项羽身边的楚军大将,皆是上虞庄的原有江东大汉季布、钟离昧等人,其余尚有近千人作项羽的贴身侍卫,皆是对季布听项羽叹息,忙道:“事已至此,大王无须多虑,汉军虽多,但均乌合之众,那及我江东豪杰精忠?且楚军尚有十万之众,末将等誓死与汉军一战,胜负尚未可预料也!”
  项羽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道:“季将军之言,或许是吾唯一的选择了,"
  项羽一顿,甩开披风,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背靠睢水,环山扎营,决不许汉军越雷池一步。
  项羽凝望营后的睢水,心中不由一阵怆然,暗道:当日刘邦被吾击败,单身逃到睢水,不料今日却被刘邦大军追到睢水畔了。
  项羽当年在垓下会战前的沉思,恰巧点出天下纷争、逐鹿中原的一种玄妙之处,虽然巧合,但也确是天机大势演行的奥妙,其中的隐秘,的确奥妙之极。
  就在楚军停止前进,背水环山扎下营寨时,汉军也追到垓下了。
  项羽暗道:汉军骤至,立脚未稳,突出奇兵掩杀过去,必可一战而奏功。
  于是亲率三万精兵,左有季布,右有钟离昧,项羽居中,各领一万精骑,突击汉军。这一阵势,亦是项羽在彭城反击刘邦,令其几乎全军覆没的同样战术,项羽希望亦能在垓下重演。
  三队楚军,犹如三道电闪,直向刚驰抵垓下的汉军射去,其势锐猛之极。
  项羽毕竟忽略了,此次领军的大将,并非刘邦自己,以及刚愎无能的魏王豹,而是当世两大兵法高手张良和韩信。
  只见汉军虽骤遇强敌,却从容镇静,稍一骚动,位处中军的韩信,见状即把手中的杏黄旗一挥,汉军前锋立即分作三队.中间一队,四员大将居先,左右两队,两员大将当住了楚军的来路,领兵将后面汉军,两人靠于一道,随队伍移动,却绝不分离。
  韩信调动人马毕,项羽的乌雅马已驰到汉军面前,勇猛并不减当年。
  汉军中路的四员大将却疾驰上前,接住项羽厮杀。四人四件兵器齐向项羽的长槊击去,项羽奋起神威。长槊一振,四件兵器便被震开了。四员汉将但感两臂酸麻,只好边战边退。
  此时,左右两路的楚、汉军亦杀到一处,汉军兵众,化二为一,两人合战一名楚军,因此楚军虽然悍勇,汉军的阵脚却毫无退缩。
  奇兵突击,若对方能稳住阵脚,突击之威力便即失去,当另行计划,宜先撒退,不料项羽心火大盛·竞下令楚军拼死向汉军冲击,这便成了消耗战,显然对兵力较弱的楚军极为不利。
  韩信见汉军虽久战而难反击,便把令旗一展,汉军即徐徐后退,各自退回自己的营中。营门口布满鹿砦障碍,汉军龟缩营中,项羽见状,仍想死战攻营,但他身边的钟离昧却甚有见地,他力劝项羽,说僵持下去,汉军后军赶到,反击之下,楚军才退,便将自乱阵脚,军心畏怯,则必一败涂地,项羽无奈,只好下令缓汉军却也不加追截,任由楚军退回。
  汉军大将樊哙不解道:“韩将军为甚不下令,趁势掩杀过去?
  韩信大笑道:“楚霸王项羽,此刻犹如虎落平川矣,只须久困其兵,其军心必然自乱,届时平川之虎势必再变成病中之虎,不难一击而破!但若于此时追击,平川之虎便会变作下山猛虎,我军反而招损失矣!”
  樊哙一听,不由大为叹服。
  这一仗,乃项羽第一次与韩信指挥的汉军正面交锋,他退回大营,不得不承认,韩信用兵,的确与众不同,自己以勇取胜的办法,在韩信面前,已甚难奏效了。
  此时,项羽的爱妃虞姬亦随侍军中,她见项羽从未遇敌如此低沉,便近前柔声探向。
  项羽微叹口气道:“龙且兵败齐地,吾二十万大军覆没,因此而今汉军坐大,如今汉军兵力四倍于我,更有韩信、张良指挥策划,欲一战而胜,只怕难以奏效了。”
  虞姬想了想,便柔声劝道:“目下汉军势大,我军粮草短缺,项羽一听,觉虞姬之言甚有见地,便下令诸将入营,商议退钟离昧也自知此乃唯一自救之法,便大表赞同。季布也想返回彭城江东之地,自然亦不反对。
  项羽见众将均无异议,正欲下令全军拔寨,渡过睢水,向东退走。
  就在此时,军校却突然惊惶而进,向项羽跪报道:“大王,刚才见到我军营四面八方,远处均有汉军移动,因月暗星稀,无灯无火,只见远处汉军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人马涌至!请大王定夺。”
  项羽及众将一听,均大感震惊,霍地站了起来,项羽喃喃的道:“汉军午时刚到,立营未定,就算韩信调兵如何神速,也决不可能夤夜又能进兵……”
  项羽说着,与众人走出营来,向山岗下面的睢水望去,众将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汉军并非从垓下的正面而至,而是抄到汉军的背后,在睢水东南岸远远立下营帐。
  项羽放眼望去,但见数十里之内,汉军营帐密密麻麻,真的是四面皆兵。
  项羽心中不由一阵感叹,暗道:不料韩信用兵竟如此神速,吾曾错失用此人之机,今日后悔,已嫌太迟了。
  项羽虽然心生悔意,但绝不胆怯,他坚信自己尚有甲兵十万,良将百员,且身边将领多是从江东跟随自己过江,辗转逐鹿中原的江东豪杰,于此危急关头,决不会舍自己而去,必会死战到底,只要冲破汉军的重兵围困,杀回彭城,一切便有转机了。
  项羽当即下令,各营添岗加哨,一律饱餐安息,准备明日与汉军决一死战。
  垓下的春夜,一切静寂,凄冷的月色下,照着楚、汉双方的数十万大军,似乎连月亮也在迷惑,不久将至的,将是一场怎么样的惨酷厮杀,以及决定天机大势演变的一役将有何种悲壮的结局!
  就在此时,韩信已趁黑夜,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战前准备。
  白天,他故意让楚军见到汉军在垓下安营扎寨,但入夜之后,韩信即把汉军将领召到帐前,下令道:“全体将士悄然行动,人含枚、马摘铃,若发声惊动楚军者斩!”
  然后韩信即下令道:“樊哙、周勃、灌婴等数十员大将,领汉军主力十五万,火速偷渡睢水,在楚军背后数里外立营!”
  又下令:“英布、刘贾等带兵七万,在楚营左面数里处立营!”再下令:“夏侯婴、王吸等带兵七万,在楚营右面立营!”
  随即韩信又低声吩咐众大将几句,令彼等依计而行。众大将此时对韩信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肃然领令,疾奔出帐,急速带领兵马,分头行事去了。
  时乃仲春,睢水清澈见底,水深尚不过膝,河底又是光洁如卵的滑石,因此汉军涉水,竟如走平地。这一切,韩信似早就了然在胸,汉军执行起来,自然倍觉神速方便。
  第二天清晨,薄雾如纱,蜿蜓的睢水上飘荡着团团雾气,罩着垓下楚、汉两军的数十里营帐。
  此时谁都知道,红日跃出之时,便是楚、汉一战定乾坤的时辰了。
  突地,一声凄厉的号角撕破了天宇间的寂静,随即只听群号响鸣,无数厉音加叠一起,与此同时,一声炮响,大地亦抖颤一下。
  这是从汉军阵营中发出的,楚军均知道,汉军要先发制人,向楚军发动进攻了。
  楚军十余万人,均是跟随项羽多年的主力兵,面对四倍于己的汉军,居然毫不畏惧。
  项羽已作好决战的准备,此时他手下尚有四万铁骑,七万步卒,刀枪林立,甲胄整齐,只待一声令下,便向汉军迎击过去。
  就在此时,汉军四面八方的战旗也一齐挥舞,数万甲兵铺天盖地向楚营涌来,在距楚营一箭之地,却突然停止前进。
  只见阵中的主将猛一挥旗,转眼数万汉军便衣分八色,按青、绿、紫、白、橙、赤、蓝、黄八色排成四方阵。一员汉将带领万余人绕道阵前,向楚营击鼓挑战。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使汉军奇怪的是楚营却如冰块一般毫无动静。
  消息传到汉军中军帐,韩信也不禁微吃一惊,未解楚军有何打算。
  此时张良亦在中军帐中,一听军校报讯,又见韩信微微皱眉,便从容一笑道:“霸王此时欲行雷霆一击,重施彭城大败汉军的故技,汉军若以百变玄阵迎战,恰恰是突击的克星,因此楚军暂时按兵不动而已。”
  韩信一听,霍地站起来,道:“张大哥之言甚是,吾设法令项羽出战便了。"张良道:“韩兄弟打算当面挑战项羽吗?”
  韩信微笑道:“韩信用兵,一向给人以奇巧之感,而独缺一勇字,吾今便反世人眼光而行之,必可激起项羽之战意也。"张良亦欣然点头道:“目下汉军军心士气皆处大旺之期,但久而必衰也,韩兄弟采决战决胜战略,亦不失为妙策也。”
  韩信见张良亦欣然首肯,不由大喜,再无半点犹豫,即疾出中军大营,披挂上马,手执银戟,身后随行数员勇将护卫,从中军帐的山丘直驰而下,一直驰到在楚军阵前挑战的汉军前锋中。
  汉军前锋见元帅驾临,军心大振,金鼓齐鸣,喊杀连声,其声势气浪,令人闻之骇然心惊。
  项羽此时正在山丘上向汉军眺望,神色严峻,却一反常态,并没贸然下令勇猛突击,原来他正在选择一个出击而必胜的战机。
  此时阵前军中小校急驰而来,向项羽报道:“大王,汉军元帅韩信已直驰到前锋,指名道姓,要向大王挑战!”
  项羽一听,精神猛地一振,心道:决战决胜的时机到矣!他当即下令道:“全军出战!誓歼汉军!”
  项羽军令甫下,楚军十余万兵力立即出动,除二万兵力守营寨,其余十万大军,以项羽领先,左右钟离昧、季布、虞子期等二十余员骁将护卫,后面黑压压一群楚军,组成一个庞大的铁三角阵,向汉军刺去。
  项羽的乌雅马,载着项羽,如一道黑箭,直向韩信射至。
  韩信微微一笑,却不接战,立刻闪入旗门之内。
  项羽此时更不迟疑,乌雅马四蹄腾空,向旗门内投去,誓要生擒活捉韩信。项羽深知,此举乃唯一扭转劣势的战机了。
  项羽身后数十员勇将,亦率楚军杀入阵中。项羽乌雅马刚驰入旗门不远,当当一声,四员汉将杀出,项羽手上长槊猛力一挥,四员汉将虎口震裂,其中一员汉将被项羽一槊挑于马下,其余三将只好退入阵中。
  项羽奔前十数丈,立刻又有五员汉将杀出,接住项羽厮杀,项羽奋力一战.但一时再难取胜,被五员汉将缠住了。
  随项羽进军的楚军将士,此时亦已陷入与汉军的苦战中。
  正当两军苦战不休时,汉军阵中突然三通炮响,随即乌云敝日,四周立刻变得阴阴沉沉,不辨东西南北。
  项羽战间,见状微吃一惊,抬眼望去,却见汉军的四方阵,此时旗分八色,兵分八方,成了一个八方阵。
  项羽一见,心中不由骇然,暗道:吾闻此乃八门阵,在春秋列国时,鬼谷子曾以此大阵,大胜吴王夫差之兵,不料今时今日竟在楚军面前出现!这布阵之人必定是韩信,未知他从何处竟学得此天机奥秘阵法也。
  项羽思忖间,八门阵中已把楚军十余万兵力全数卷进阵中了,项羽所率楚军铁三角阵,随即被攻破了。
  项羽略懂此阵,当即大叫道:“全军从阵中绿衣绿甲生门杀入,再从黄衣黄甲的开门处杀出!”
  这是破八门阵的一个方法。但不料汉军八门阵的绿衣绿甲“生门”,却忽然变成红衣红甲的“死门”,楚军从“死门”杀入,恰好是兵力最强之处,因此楚军又死伤不少。
  原来韩信见项羽识得此阵,却知他难明此阵的奥秘,因为此阵乃黄石公亲传的“天机八阵”,虽与当年的鬼谷子“八门阵”有甚深渊源,却因渗入九天玄女的“天机奥妙”,因此倍加精妙,而且变化无穷,犹如主宰天地万物的天机大势,项羽如何识得其中的奥妙?
  项羽见楚军死伤惨重,欲带兵援救,自身已被汉军缠住,动弹不得,不由狂怒之极,长槊挑处,汉军必有死伤,尽管如此,项此时,整片垓下之地,一片山摇地动,杀声、号声、刀枪碰击声、人倒声,汇成一片惊涛骇流,骇人之极。青草变红,睢水变赤。汉军、楚军的尸骸.竟堆成座座可怕的山丘了。
  项羽苦战了一整天,终于突回楚军大营时.所带的兵力,已仅剩不到二万人了,连同守营的二万余楚军,共剩五万兵力。
  项羽不禁仰天长叹道:“韩信用兵如厮神妙,吾当年失诸之此时在中军帐中的虞姬,出来慰侍项羽。项羽与虞姬单独相对时,不禁长叹一声道:“项羽当日从江东上虞庄带爱卿至此,不料大业未成,反累及爱卿生命难存矣!”
  虞姬流泪道:“妾随大王多后,危难之际,岂能舍离大王而独生?”
  项羽一听,心如刀割,想想自己堂堂天下霸王,竟落到连爱妃也保不住的地步,不由虎目通红,咬牙切齿道:“吾就算命丧于此,亦必令汉军十倍死伤,彼此同归于尽便了。”
  虞姬眼见当年一位叱咤风云的霸王,如今竟萌死志,虽然拼命装出欢言柔声安慰,但烛光暗影,相对总觉凄然。
  此时在汉军大营中军帐中,韩信亦与张良及众将等彻夜议计,如何一举全歼项羽的五万楚军兵力。
  樊哙勇猛过人,率先大叫道:“韩将军给吾精兵五万,樊哙拼着与楚军同归于尽,亦必把其全歼!”
  周勃等将亦勇猛请战。
  韩信向张良道:“张大参谋之意如何?”
  张良脸上却绝无半点因胜而喜的表情,因为白天惨战后的可怕场面,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令他心中一阵怆然。
  此时他微叹口气,道:“请问樊将军,今日之战,双方死伤如何了?”
  樊哙回答不出,夏侯婴心思缜密,朗声答道:“回张大参谋,末将曾约略计算,是役楚军已死伤八万之众,汉军死伤之数比楚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良皱眉道:“汉军将士伤亡数字到底有多少?”
  夏侯婴无奈叹了口气道:“说出来末将只怕军心动摇……这个死亡之数,只怕与楚军成倍数之比,亦即楚军死伤八万,汉军便死伤十六万之巨矣……哎,汉军大将亦伤亡近百矣!”言下间竞唏嘘不已。
  张良叹了口气,道:“现楚军尚余五万兵力,且多半乃随项羽过江的江东豪杰,身经百战,骁勇非凡,其战斗力远胜汉军,若以一比三计算,死战之下,楚军五万兵力,便令汉军伤亡十五万矣,合计便达二十万新添冤魂,加上今日的二十万,垓下一地,竟有四十万冤魂徘徊,能不教人怆然么!”
  韩信一听,不由亦叹气道:“如此汉军死伤三十多万,就算全歼楚军,汉军亦必元气大伤,再有诸侯王趁机作乱,则汉军再无力制胜矣……不过若不以死战而克楚军,却又将如何?万不能令项羽逃返彭城,容其东山再起也!其中两难之处,却如何裁决?”
  张良沉吟道:“吾思困兽犹斗,霸王目下尚有五万精兵,且多半乃身经百战之江东豪杰,死战之下,双方必然死伤殆尽,吾等虽有功于社稷,但亦必损寿数,更目睹生灵涂炭,于心何忍……务要寻思一个不战而胜的办法,以期化暴戾为祥和也!”
  樊哙素来对张良拜服,但此时一听,却不由大笑道:“张先生有仁者之心,只怕楚军绝无罢战而降之意也!末将以为,若不经血战,决不能令楚军就此消逝,而毕其功于此一役也!”
  韩信亦为难道:“张大参谋所虑有理,樊将军之言亦不错,两者之间,却如何选择?”
  张良知韩信精于天机兵法,用兵固然如有神助,但于天机大势之道,却独缺,今日之事,只怕非要自己出手不可了!
  张良这般思忖,便决然道:“此事且容张良寻思妙策,众将军是否请先返各军营寨,待命而行,请韩将军定夺。”
  韩信一听,已知张良已有妙策于胸,只是不便过早泄露,便欣然下令道:“众将依张大参谋之言行事吧!”
  众将对张良均十分钦佩,既然是张良的安排,自然毫无异议,当下众将霍然站起,各返营寨候命。
  张良忽然轻声道:“樊将军且留步。”
  樊哙一听,立刻把脚步一顿,任何人的令旨他均敢违逆,独张良轻轻一句,对他却如铁令一般。
  待众将离开后,张良即向樊哙含笑道:“张良有一事相烦将军,未知肯应允否?”
  樊哙大笑道:“但先生之言,樊哙敢不慨然而赴么?先生只管吩咐便了!”
  张良微微一笑,即低声道:“樊将军回去,以竹扎一巨筝,形如大鹏,再把一名兵卒绑牢于巨筝上,以风车送其上夜空,依吾之言,于夜空中大叫,然后将军即速返中军,随吾上高山一行。”
  樊哙一听,又惊又疑道:“先生吩咐,樊哙自当遵令而行,但未知先生此乃何法?”
  张良微笑道:“樊将军且去办妥,然后速返与吾会合,不久便会明白吾之用意也。”
  樊哙一听,不敢再问,即疾奔而也,回去军营,依张良吩咐,全力指挥士卒施为。
  韩信待樊哙离开,才悄声问张良道:“张大哥打算弄甚玄虚妙法?”
  张良向韩信耳语一番,末了微笑道:“兵法亦有云,凡战以攻心为上也,吾决以不战而屈其兵,以期化暴戾为详和之战局也。”
  韩信不由连连点头,含笑道:“张大哥行事以仁者为旨,虽两军决战,亦欲以妙法化解血战,以生灵为念,韩信虽懂用兵,独缺此仁者侠风也。”
  韩信一顿,又向张良道:“一切按张大哥安排而行吧!但张大哥欲以一人之力,化解五万楚兵血煞之气,必凶险重重,尚望一、切小心而行,若需派兵协助,张大哥只管吩咐,韩信无不遵从也。”韩信佩服张良的才智,他此言倒是完全真心而发。
  张良却微笑道:“此乃兵法上所无之玄战,以攻心为主,欲化血企为祥和,亦无血战之事发,韩兄弟放心便了!”
  韩信虽已明白张良的妙策,但此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玄战,因此连用兵如神的韩信,不由亦又惊又喜又奇,未能判断张良此举是否可以奏效,若兵不血刃而令楚霸王之兵瓦解,那便当真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矣!
  当天深夜时分,正在营中闭目苦思的楚霸王项羽,突然被夜空中传来的一阵怪叫声惊醒了。
  项羽走出中军帐,楚军将士闻声亦纷纷走出营外,向上望,五万楚军均一阵目瞪口呆!
  原来楚军将士均清楚见到,在夜空中一只巨大的鹏鸟,有一科啸叫声正从鹏鸟的口中发出,其声道:“霸王归天也!霸王归天也!”
  其声凄冷,从冷漠的夜空、神秘的云海中传来,令人心悸,令人毛骨悚然。
  大鹏鸟叫了一阵,又忽然于夜空中消失不见了,但天际间仍在回荡那可怕的叫声。
  项羽传令众将士返回营寨,不准喧哗惊扰。他自己返回中军帐,心中却一阵迷悯,暗道:莫非我楚霸王真的命该绝了么?
  虞姬刚才亦听到那可怕的叫声,她不禁呆了,似乎已决定了什么。此时见项羽返回帐中,便走近项羽身前,强作欢颜,柔声道:“今天晚上妾身敬大王一杯,且为大王舞。”
  项羽无奈点点头,道:“爱卿有此雅兴,我很乐意奉陪。”
  帐外寒风瑟瑟,马声啸啸,面对如花解语的虞姬,江山美人,美人江山,如今竞眼看尽皆失去,项羽心中不由一阵悲怆。
  虞姬翩然起舞,随舞而歌道:“昔日吴越斗,今日楚汉争,天不假我时,三军欲断魂……"歌舞声悲切哀怨,如泣如诉,令人心碎。
  项羽心弦震荡,不由亦拔剑起舞,与姬和韵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雅不逝,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闻项羽和歌,忆起项王对她的恩爱,不由铭心刻骨,不敢或忘,便亦和歌相答,中军帐内,英雄美人,一幕旷世悲壮惰景。
  就在此时,夜空之中,从垓下最高处的鸡头山上,忽地传来一声如纶笛音,其声如天外飞虹,闻者心弦俱震。项羽和虞姬,受此笛音所惑,不由舞得更酣畅了。
  原来此时张良已登临垓下鸡头山上,随行的只有勇将樊哙。樊哙素来只知张良智计过人,却不知他竟有胆量,独自一人,竞敢携一碧玉笛子,潜上楚军营中的鸡头山,山下即五万楚军兵营。
  樊哙心中不由一阵发愁,暗道:看来张良乃欲上此山吹笛了,若笛声惊动楚军,杀上山来,樊哙一死不打紧,但如何保得张良的安危?张良若有甚不测,则汉军便失一栋梁矣……樊噌心中转念,但眼见张良毅然决然,决不可能令他改变主意,无奈只有叹了口气,暗道:若有甚不测,樊哙唯有死命保护张良杀出重围张良却浑似不知樊哙的担心,潜上鸡头山巅,于月色之下,端坐一块大石上面,微一运气,随把碧玉笛一举,就唇便吹奏起张良此时的笛音意境,巳非原来黄石公所传授的“潮生曲”谱了,他历经多年战火,现身参与天机大势演行,于五十年中的天机大势已了然于胸,因此于此时此地,便情不自禁,把师门的天机绝学与“潮生曲”谱融汇,成了一阙令天地震荡的“天机演行潮生曲”了!
  但闻笛音清厉凄切,如泣如诉,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如大海浪潮,如天地乾坤幻变,令人心弦抖颤,意切切心茫茫,不知所其笛声初如九月深秋,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寒雁悲怆;接而令人有如置身荒漠,天地悠悠,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独怆然而涕下;接而又似看见自家妻儿父母,白发倚门,幼儿翘首,娇妻含愁,皆盼己归;再而笛声忽转,如阐天下大势,暴秦已亡,群雄逐鹿,竞斗中原,楚汉相争,一暴一仁,楚暴趋亡,汉仁归心,一统天下,乾坤浩浩,无以逆转……最后笛声突转,以楚歌吹韵吹奏,回荡于十里楚营上下。
  笛声从鸡头山飞流直下,穿透楚军千百营寨,楚军士卒人人皆闻。初则人人涕泣,个个心酸,泪流情切,放声大哭。再而随笛而思,越思越想,悲切烦恼,不可自控,人人思家之心强烈之极。此时就算有火急军令,楚兵亦决置诸不理了。
  接而楚军将士,皆私相窃议,暗道:此必乃神仙降世,以此晓喻吾等,大势已去,汉兴楚亡,无可抗拒,争斗下去,徒然送死,不如早返家吧!
  于是先有百十士卒潜行而去,接而营门大开,楚军成千成百,纷纷逃散,大小将领初时喝止,接而眼见十营九空,不由也四不到两个时辰,张良的一曲“天机演行潮生曲”意境,和着情切意真楚歌乐韵,竟把五万楚军吹散了四万九千人!
  此时,在鸡头山上,樊哙站于张良背后以作护法,目睹山下十里楚营,张良笛音中的“四面楚歌”,竟把壁垒森严的楚军吹散!他又惊又佩,心思如潮涌,张良在他眼中,何止是仁者侠风?简直是神仙临凡了!
  楚霸王项羽,与爱妃虞姬,仍在中军帐中酣舞不休。楚军十营九空,四散而去,项羽竟浑然不觉,在他的心中,一片壮忆激烈难酬的悲怆,他但愿如此长舞下去,不知人间为何世了!
  虞姬在酣舞中忽然唱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唱未毕,已拔出护身雪匕,向玉颈一抹。项羽急来救时,已自不及,但见血光一闪,身子摇晃了两下,恰似落花于流水,跌进项羽怀中,殷红的鲜血,喷了项羽一身。项羽但觉中军帐中,忽然一阵异香四溢,似兰似麝,扑鼻醉人。
  项羽此时也忘了悲伤,不由如痴似醉,喃喃的道:“虞兮虞兮,原是花仙降生……如今先吾而去,仙路上可有寂寞之感……
  中军帐中的侍卫一见此霸王别姬悲惨场面,又听项羽喃喃自语,心知项羽已萌死志,不由纷纷跪下,向项羽进言道:“于等皆从江东随霸王入中原者,誓保霸王安然回返江东,假以时日,仍可东山再起也!”
  八百江东壮士,不由分说,簇拥项羽上乌雅马,乘夜向东面飞驰而奔。
  汉军眼见张良一曲,吹散了十里楚军,惊喜若狂,竟放松了警戒,被项羽及八百江东卫士突围而去。
  张良此时已与樊哙返回汉军中军帅帐,韩信正向张良拜贺,忽接报项羽率八百卫士突围而出,便微微一笑,向张良道:“张大哥之意,项羽及余八百骑,是否仍可令其可不战而屈?”
  张良心中忽然有所不忍,便沉吟道:“项羽气数已尽,便留其一命,亦仅堪作一地方安乐翁而已。”
  韩信微微一笑,道:“吾早料到项羽必向东而逃,他欲返江东,必过乌江,早派其旧将吕童,率二万精兵,等候于乌江边了!”
  张良道:“韩兄弟为甚派项羽的旧将截击他?”
  韩信道:“项羽只能逃到乌江边,他欲过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因此故意令其旧将守候,羞辱于他,再以妙法令其气短,则项张良一听,心中一动,登时想起项羽破秦骊山皇陵时,自感头痛难忍;又忆起当年黄石公对项羽运命之判,不由叹了口气,道:“看来项羽终难逃此劫数了!”
  项羽率八百江东卫士,从垓下突围向东,途经二百多里,突破汉军三重伏兵,抵达乌江时,八百江东壮士,便仅剩下二十六骑了。
  不久汉将吕童,率二万伏兵杀出,项羽的二十六骑卫士,又悉数亡于乌江边。
  项羽只身突出重围,已抵达乌江边,江上有一只小船,项羽便向乌江边奔去。
  项羽向那船家吆喝道:“船夫!吾乃楚霸王项羽,快摇过来渡吾过江,吾将赏你黄金万两!”
  那摇船的船夫一听,即呵呵大笑道:“霸王赏吾万金,乃小恩小惠也,当年若以百姓苍生为念,不坑兵卒,不杀关中百姓,则乃大仁大义,尚能如此,今日又何须施此小恩小惠乎?因此吾亦不敢受也!霸王且回头细看,便知吾言非虚也!”
  船夫说罢,竟不顾而去。
  项羽又惊又怒,回头一看,不由心胆俱震,但见江滨大地上,有七个蚂蚁排成的字形,道:“楚霸王乌江自刎。”
  项羽一见,思前想起,不由如痴如醉。略一犹豫间,汉将吕童巳率兵掩至,把项羽四面围住。
  项羽见自己竟被旧属围困,又羞又气,不由万念俱灰,心中唯剩一个意念,那便是他忽然想起,当年黄石公于骊山脚下,替他项氏堪点一座雄狮穴,他跪拜时,头部竟高出墓碑一截,忽感头部一阵发热发胀,当时便昏倒了,事后百思莫解,此时此刻,他才猛地想起当日的情景来了。
  项羽不由又想起他破秦始皇陵时,头部被一股黑气一冲,登时亦头痛不止,一切一切,竞均痛在他的头部。
  项羽念及此处,不由仰天长叹道:“黄石公啊黄石公,吾至死亦不恨你,怪只怪你即欲替刘邦堪点一座紫龙蟠帝皇龙脉,又何必为吾造就一座贵为霸王的雄狮龙穴……天意既欲亡吾,夫复何言!”
  项羽叹毕,丢掉头上的霸王盔、手中的浑铁槊,左手捏住头顶的发髻,右手紧握太阿剑,轰天雷似的大吼一声,剑光一闪,其头已断,却仍捏在左手中,身躯紧靠岩壁,屹立不倒,壮烈之极!
  汉军将士近二万人,目睹此情此景,不禁大骇,俯伏江边,不敢仰视……
  韩信、张良等闻讯赶到江边。韩信一见,即阿呵大笑道:“项王何太刚烈,须知江边蚁字,乃吾教士卒事先用蜜糖写字,蚂蚁闻糖味纷附之,自然变作蚁字了!项羽不堪受此异象震惊,果然自断人头落地!若他当日不视我如执戟郎,他又岂有今日之下场啊!”
  张良一听,不由暗暗皱眉,心道:项羽固然劫数难逃,汉邦当兴,但此乃一半天意,亦赖吾门三人鼎力助之,韩兄弟若无师傅授以天机兵法,又岂能成得如此伟业?不过韩兄弟心性似嫌偏狭,对项羽之怨,虽死而不能忘怀,其本命之劫,只怕也不太远这是张良此际转念,自然不便向韩信坦言,因为就算他向韩信详述,当此志得意满之时,韩信又岂能听得进耳?
  张良目睹项羽壮烈死状,感慨万千,更忆起垓下的数十万尸骨血河,心中不由一阵怆然。自此时起,功成身退、退隐江湖之楚霸王项羽归天,楚国已灭,历经多年的汉楚之争,便以汉兴而成定局。而且楚国一灭,天下能与刘邦争锋的,也已绝无仅有了。
  汉高帝五年(前二零二年),刘邦即皇帝位,定都洛阳。
  汉国建立之初,人口散亡,户口中十仅剩二三,刘邦贵为皇帝,所乘车马,配的颜色不能达到一色,丞相将军甚至要乘牛车出入,天下之凋零,由此可见一斑。
  刘邦既登帝位,果然便把当日遇白蛇邂逅的吕雉封为皇后,而民女戚夫人,便封为贵妃了。
  吕雉既称皇后,她的真名也就隐去,历史上便只知吕后二字了。
  不久张良又建议刘邦迁都。刘邦与文武百官商议。
  萧何已贵为丞相,站于文臣班中之首。韩信已被封侯,列于武将之首。独张良坚辞封爵,仍以朝廷参军(即参谋)的半臣半客身份,继续辅佐刘邦一段时日。
  此时丞相萧何听刘邦询及迁都之事,便道:“张参军精于此道,皇上可征询其意便了。”
  刘邦虽贵为帝皇,但对张良始终尊敬有加,特别是张良淡泊名利的心胸,更令刘邦钦佩不已,因此一听萧何之言,便欣然一笑道:“丞相之言正合朕意,这便请子房先生替朕定夺吧!”
  张良微一沉吟,心道:定都乃一国之根本,天机大势演行至此,当主汉室一统天下天疑,吾既受命于师,引渡天机演进,虽一切已成定局,为天下数百年本治着眼,定都之事,倒不宜袖手旁观也!罢,罢,张良便再为此事费一番心血,然后当可决然退隐,寻吾师覆命去也!张良这般思忖,便决意替汉室再干一宗大事,然后便决然而去了。
  张良于是朗声道:“天下定都之所,皆以昆仑结脉之所在也。昆仑西出,一分为三,北龙、中龙、南龙是也。其中以中龙为至尊,中龙结脉之处,又以关中咸阳为尊,洛阳仅为其次也。其龙脉发昆仑,经由黑水,绵络西河、横山,始起祖宗,转萦湖泽,自西而东,尽落关中,按天星分布,关中落在太微星格,太微星又称帝星也,亦即帝脉结聚之地。”
  刘邦一听,大喜,欣然道:“子房,然则咸阳尚有甚好处?”
  张良道:“关中之地,龙合之玄格,前屏后幛,左龙右虎,此皆谓其风水之美也。若论形胜,则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只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汉、渭贯输天下,西补给京师;若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平伏,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刘邦一听,欣然道:“子房之论精癖之极,丞相以为如何?”
  萧何素来佩服张良之见识,一听便毫不迟疑,回道:“张参军所言,乃金石之断,陛下可依议而行!”
  刘邦大喜道:“如此好极,朕决意迁都关中咸阳也!”
  张良又微笑道:“关中咸阳,原为暴秦旧都,龙气已尽,故秦不过十年也!定都关中,不宜取咸阳之弊,可于咸阳之北,又名龙首山处,作汉宫基址,都名可定为‘长安’,以保天下长治久安之刘邦一听,不由抚掌乐道:“子房真知朕心事也!新都便定名汉刘邦从洛阳迁都之事,便确定下来。刘邦又请张良、萧何二人亲自设计督建。张良决意力保汉室长治久安,便亦欣然答允。
  ,由张良亲自堪址,汉宫建于咸阳北的龙首山上。龙首山西起渭河南岸,迤逦东行,至浐河西岸向南延伸,逐渐与杜陵原合为一体,西端地势高昂而起,形如龙头。因此又名龙首山,亦即昆仑中龙之首,其龙脉之旺,由此可见一斑。
  张良选址既定,又决定沿龙首山四周建长安城。城墙高三丈五尺,基底一丈五尺,周长五十多里,城内地积竟达四十平方公里,比之西方同期的古罗马都城,大近四倍。
  萧何负责实际建造,他按张良之设计,在长安城龙首山上建汉宫殿,其中包括未央宫,大近四平方公里。长乐宫大近五平方公里。其中未央宫又包括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等,规模之宏伟,冠绝天下。
  不久,刘邦正式迁都长安城住进未央宫,号为汉高帝,君临天上,一统江山。
  皇后吕雉、贵妃戚夫人等妃嫔,从此住入未央后宫,与刘邦朝夕相处了。
  刘邦正式迁入长安城后,张良已知自己的重任已了,退隐心念不由更强烈了。
  这天晚上,张良正在参军府机要房中独自寻思,机要房的屋顶上面,忽然被人揭开一块青瓦,月色如银,直射进来,连张良案上的灯烛亦被月华弄得黯然失色。
  随着银月色一道而进,尚有一声格格脆笑声道:“月下江湖,岂非比枯灯独坐更舒服么?为何尚留恋于此繁华帝都之地!”
  张良一听,他功力深湛,落叶飞花,皆难瞒过他的耳目,乍闻之下,已知是谁驾临,不由欣然欢声道:“张良恭候师傅、师姑、铁拐前辈大驾光临也!”
  外面又传入一声轰然大笑道:“好!张良,你这小子之功力,竞可达听声辨形之境界矣!”
  人随声进,机要房外,已飘入二男一女,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进来的,参军府虽不算禁卫森严,但要避过外面守卫的兵丁耳目,却也亦非轻易之事。
  来人自然便是黄石公、李铁拐和孟姜女。
  张良一见,连忙离座,向黄石公拜道:“徒儿恭迎师傅大驾,师傅今日现身,正好向师傅覆命矣!”
  李铁拐一听,笑道:“如此说,张良,你以为已完成师门训令了么?”
  黄石公却欣然一笑,双手把张良扶起,满面欢容道:“良儿所言不差,师门训令,引导天机大势逆转,灭秦抑楚扶汉,汉室数百年天下已定,师命的确可以欣然而覆命矣!”
  当下张良殷勤待黄石公等三人坐下,又着下人献上香茗。
  李铁拐一见,却皱眉道:“老黑拐千里来相会,难道连一杯酒也省了吗?”
  张良微笑道:“目下百物待举,百废待兴,连丞相大将亦以牛代马,香茗一杯,已是极佳上品了,铁拐前辈幸勿嫌弃。”
  李铁拐一听,即大笑道:“既皇城生活亦如此清贫,张良不如早返家吧!”
  张良暗道:吾正有此意,但未知师傅之意如何吧了!他这般思忖,便向黄石公道:“师傅以为,于此天机大势初定之日,张良等当如何自处?"黄石公微笑道:“良儿以为呢?”
  张良一听,便坦然道:“若据张良推算,主宰五十年天机运势之乾卦二十四字真言,如今已进入末了之八字矣!此即为‘亢龙有悔、群龙无首’八字也。”
  黄石公道:“‘亢龙有悔’四字作何推算?”
  张良沉吟道:“良儿以为,亢龙有悔之‘龙’,乃指‘飞龙在天’之‘龙’,亦即在位之龙也,既然由‘飞龙’而入‘亢龙’,则其有一番暴烈逆反之事发生,因此而终将有悔也!而其结果则是‘群龙无首’,恐怕乃天下大乱之象也。是否如此,请师傅明示?”
  黄石公一听,不由欣然一笑道:“很好,良儿引渡天机大势逆转功成之日,亦乃天机奇学大成之时矣!你的推算,已得其中要旨,足可闯荡江湖矣!”
  黄石公一听,又续道:“良儿于天机精微处及宏远之处,尚须再下苦功,则一切自会明察秋毫。倒如‘亢龙有悔’一句,其中涉及为甚成‘亢龙'?‘群龙无首’又为甚‘首'?历时多久?程度如何?此均乃天机大势精微之处也!”
  张良一听,忙道:“是,师傅!张良以为,此‘亢’象之生,必与当今皇后吕雉有关,日后‘群龙无首’之乱局,亦与吕后有甚大渊源也!”
  李铁拐和孟姜女一听,均大感兴趣道:“为什么与吕后有关?”
  张良朗声道:“机要房中再无外人,张良便大胆直说也!当日于芒山白蛇峰上,所见之吕后祖墓,上有白蛇盘绕,然后即有白蛇向刘邦进袭,刘邦又以剑伤白蛇之事;白蛇乃吕氏龙脉现形,刘邦既然伤之,则彼此便有一段相生相克的劫数矣!而吕后吕雉,此女乃刘邦夜遇白蛇,逃奔之际经目家庄巧合相配,以此种种朕兆推测,吕后吕雉必乃芒山吕氏白蛇龙脉之女无疑!”
  黄石公此时微一点头,鼓励示意张良说下去,张良又朗声道:“白蛇乃至阴之物,刘邦本命偏于阴柔,吕后与刘邦相配,便成了一个‘阴阴而亢’的凶格,因此令龙亢的,必乃吕后无疑。再者‘亢’既然‘有悔’,则主吕后必然牵制住刘邦,日后刘邦一旦归天,吕后必然乱政,届时‘群龙无首’之局面便出现了!此乃张良大胆推断,祈师傅指正。"李铁拐、孟姜女一听,均耸然动容道:“张良所言,的确可怕,未知是否如此?”
  黄石公此时微叹口气道:“天意如此,夫复何言?良儿所判,必于日后一一应验!不但如此,只怕连参与天机逆转大势之人,张良一听,悚然而惊道:“参与天机逆转大势之人,当首推刘邦、项羽、韩信,项羽之劫已然应验,刘邦之劫不久亦现,莫非韩信有不测凶险了?”
  黄石公微叹口气道:“良儿忘了当日韩信叩拜祖墓,当叩拜第十一个头时,墓啤上忽然现血煞兆么?”
  张良一听,便知师傅已确然判断,则韩信必定凶多吉少了!他与韩信毕竟有同门之谊,震惊之下,不由喃喃道:“为让韩信逃过此劫,我曾设法让刘邦下了一道‘见天不杀、见地不杀、金木水火土皆不能杀’的手谕,杜绝杀其之可能及手段,难道如此亦不可助其逃过厄运么?”
  黄石公凝神沉思,亦似在推算,好一会方肃然道:“本命使然,决难回避!而且韩信形迹太露,贵气横溢,此乃招过之因由也。良儿虽巳替其伏下化解妙法,恐怕亦徒劳无功也!”
  张良、李铁拐、孟姜女三人一听,心知韩信运命已定,想他时值英年,均不由心中恻然不已,但也知已无话可说了。
  张良有感于韩信之厄运,退隐之意不由更坚定了,他试探的向黄石公道:“师傅夤夜至此,必有所训谕,请师傅明示。”
  黄石公一听,不由微微一笑道:“虎斗龙争势已平,江天风静月华清,心意欲觅还乡诀,且听四海潮生声。”
  李铁拐、孟姜女二人一听,尚难明所以,张良却已欣然点头道:“是,师傅,张良明白了!”
  张良说罢,随即伏案疾书,原来是一封“请辞书”,书道:“张良灭秦抑楚扶汉,一为天下苍生得享太平,二受命于师命,今汉室大业已成,四海清平,张良留此而无益矣,今特请辞,书成之时,张良即为草野之身,朝廷国家大事,当不复再闻。”
  张良书毕,把“请辞书”压于案上的石砚下面,然后即霍然而起,呵呵一笑道:“既卸重担,一身轻松,正好趁夜色,踏月去吧!”
  李铁拐、孟姜女见张良心志坚决,这才知他果然视荣华富贵如粪土。李铁拐不由大笑道:“怪道石公老弟,当世唯一的玄机大师,收了你这唯一的徒弟,原来你这徒弟竟与其师乃同一路也!呵呵,千古佳话,有趣之极!”
  孟姜女见张良决意随行,退隐江湖,暗道:好啊,这下又添热闹了!她心直口快,忍不住格格大声道:“好啊,石公大哥,这才叫慧眼识仙徒呵!”
  黄石公、李铁拐、张良、孟姜女,当即联袂而出参军府,在淡淡月色中,飘然而去了。
  黄石公等人于汉都长安城神龙一现,张良辞朝退隐这一晚后,汉宫中很快便又风起云涌了。
  先是因立太子之事,吕后吕雉与贵妃戚夫人闹翻,刘邦之意,欲废吕后之子,改立戚夫人之子为太子,不料却被吕后察觉,展开了一幕惊心动魄的宫廷内斗。
  吕后与丞相萧何、大将樊哙、刘邦家臣邓食其联合起来;而戚夫人唯一的靠山只有韩信,因此戚夫人自然非目后对手,改立太子之事,终难成事。韩信与戚夫人反与吕后结下仇怨了。
  自太子险被改立这一事开始,吕后便忽然性情大变,她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宫廷内斗,亦如群雄逐鹿中原,成则为主,败则为寇,她要保住自己母子的生命,便必须先下手为强,把所有潜在之敌一一诛灭,直到把汉室大权抓到自己手上为止。
  H不久,吕后趁刘邦出游未归之机,诬陷韩信谋反,与丞相萧何、家臣邓食其串谋,把韩信骗至长乐殿,说韩信谋反,武士一拥而上,把韩信绑了。
  韩信见萧何目睹自己被诬陷,竟不发一言,不由又惊又怒道:“韩信要反早反了,难道丞相不明白韩信之心迹么?”
  萧何竞冷冷的道:“韩将军功高盖世,留着终究令朝廷不安,既然如此,为天下太平计,韩将军唯有舍己而从大局吧!”
  韩信一听,知此乃吕雉与萧何的密谋,为自己一派的权力而大诛有功之臣,不由大急,深知无从分辩,便探手入怀,取出刘邦的“免死手谕”,展开大叫道:“高祖有亲笔手谕在此,见天不杀,见地不杀,金木水火土五行均不能杀!”
  吕后冷笑道:“哀家当然不敢违诏,早就替你安排好后路也!”
  吕后说罢,令人把韩信用丝绢捆牢,用绢绸蒙住眼睛,用玉盘垫在韩信脚下,再令人把竹刀拿出来。
  吕后冷笑道:“丝绢蒙眼,便不见天;玉盘垫脚,便不见地;竹刀不属金木水火土,皇上的手谕自然便不违了!”
  韩信一听,不由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喃喃的大叫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功臣亡!韩信生死存活皆在妇人之手上也!”
  韩信说罢,不再说话,闭目受死。其时为汉高帝十一年九月十一日,韩信的龙脉贵气,果然不出十二年,犹如他当年叩拜第十二个头未毕,墓碑即现血煞之气,韩信的贵运,果然难以逾越第十二年这个运劫玄关。
  据说韩信遇害当日,天地皆暗,日月晦明,愁云惨雾,一昼夜而不散。因此长安城中,人人悲怆嗟叹。
  刘邦出巡回长安时,韩信三族被夷,一切已成定局了。刘邦不由又惊又怒,他虽有提防韩信之心,但的确未至于令其身亡地步,但目后与萧何连成一线,又有大将樊哙撑腰,连刘邦亦奈何说也奇怪,自韩信死后,刘邦的性情,竟一转而为暴烈亢奋,亦开始嗜杀起来,不少开国功臣,便在刘邦、吕后、萧何的密谋中,一一惨被谋杀。
  不久,刘邦自己也病倒了,吕后此时巳稳握大权,连刘邦也不放在眼内,下令宫内卫把未央宫严密封锁,未经皇后意旨,任何人不准面见刘邦。
  、刘邦此时才知吕后的“杀功臣、清君侧”的毒计,目的是架空自己,朝政大权,便落在吕后手上了。
  汉高帝十二年四月二十五日,驰骋沙场,戎马一生的刘邦,终在长乐宫去世,时年六十二岁。
  刘邦死时,他身边只有贵妃戚夫人陪侍身侧,而吕后则与刘邦的家臣邓食其,仍在私会渲淫。原来吕后与邓食其早就密不可在欢会中,吕后咬牙切齿地对邓食其道:“当年若非老父迫我下嫁刘邦这老头,我吕雉怎会白白浪费了青春岁月?哼哼,看我尽把亲汉室的人诛杀了,这天下便是吕家的啦!这也算补回我的宝贵青春吧!”
  邓食其一听,但见吕后浑身赤裸,肉色雪白,睁眉怒目,眼珠闪光,犹如一条择人而噬的大白蛇,他不由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
  刘邦去世后,由丞相萧何一手策划安排,立吕后的儿子刘盈为帝,即汉惠帝。尊吕后为皇太后,汉惠帝年幼,朝廷大事概由丞相萧何与吕后决断。不久吕后连萧何亦除去了,一切大权,均落在吕后手上,她终于贵为没有皇冠的“女皇帝”了!
  此时,跟随刘邦南征北战的文武大臣,被诛被杀病逝,多半已不在人世,汉室由吕后专权,荒淫无道,天下民怨沸腾,主宰五十年天机大势的“乾卦”最后八字——“亢龙有悔、群龙无首”的乱局,终于在茫茫大地上应验了,天机奥秘,玄妙之极?
  汉室吕后专权的一年后,都城长安北郊的龙首山上,忽然闯上一批神奇的绝顶高手。
  龙首山屹立于沙子河畔,犹如一条墨绿色的昂首苍龙,山上有一间道观,名玉清观,深藏在高高翘起的龙头之上。
  道观中原来有几名道士,但自那批高手闯上来后,便神秘失踪了,如此也无人敢问,因为下至县衙,上至高官,根本无人敢受理这宗无头奇案。
  而自此之后,民间便有诸多传说,有说曾亲眼见过身穿锦衣的贵人,从汉宫中出来,一路北上,最后的目的地,竟是那座神秘的玉清观。有说玉清观中,于深夜月明之时,便有男女的玩耍声传出来,旖旎香艳极了。有说龙首山有真龙复活,但上山之人,千人上而无一人回,大概均被真龙吞入腹中去了。
  民间的传说越来越多,也越传越离奇,但谁也说不出真相,因为知道真相的人,哪怕是蛛丝马迹,亦必定立刻在世上消失了。不过越是如此,欲知真相的人却越多,包括有些江湖隐侠、武林高手,纷纷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前去龙首山查探,虽然屡探屡死,却也屡死屡探。
  如此引人触目的惊天秘密,终于把一位久已隐世的绝代高人引出来了。
  这是一道令任何高手均倒吸冷气的深涧,但却是通往龙首山之巅玉清观的唯一路径。因为若从正面上山,甫抵山脚,便必然有人截住,然后被截住的人,不到片刻消失不见了。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达官贵人,无一例外,绝无幸免。
  深涧之间,原有一座独木桥,但此时桥身早已中断,仅两面尚残留一截。深涧宽近十丈,深涧下非流水,因为知道的必定是死人,死人的秘密是绝不会泄露的。
  此时,在桥南的岩石草丛中,一位不知年岁、不知年份、无欲无求、无形无影的男子,忽然如白云般飘然而出,因为这男子一身白衣白袍,容貌似少犹老,略带女子的柔气,却被新长的三绺短须掩盖了。也无人知道他是谁?来自何处?胆量有多大?本领有多高?
  他施施然的向天下人皱眉的深涧一晃而近,单是踏上南岸一截断木,“飕”地一下,已滑到桥中断之处,下面便是白云缭绕的深涧,断口处竟宽近五丈,任何高手均无法逾越。
  白衣人却淡然一笑,白衣袍忽然无风自动,鼓涨起来,一股浑厚无比的真气,激发而出,竟把衣袍涨满了。
  白衣人的身躯也徒地升离断木三尺,犹如一团白云似的,向对岸飘飘然而去,姿态轻松美妙极了,眨眼便已安抵北岸岩边了。
  不过若有武林中人有幸窥见,便知此乃“御气飞行”的至高武学境界了。
  白衣人在北岸略一驻足,向北面凝视一眼,一座殿宇朱红墙垣,便在虬松枝丫间露了出来,那便是隐藏了惊天秘密的玉清观了。
  白衣人微一沉吟,身形又疾飘而起,眨眼便已隐入虬松林深处了。
  这是一道凡人绝对无法逾越的天险,因此毫无防范,事实上能够飞越此深涧的人,也根本无法防范。
  不久夜幕降临,龙首山群蜂一片静寂,山风轻吹,充满萧瑟气氛。玉清观中,却依然透出一点亮光,那是神案上的长明灯。
  白衣人此时突然出现了,他以气御行,如云飘雾移,无声无息,便已接近玉清观百丈范围内了。
  白衣人刚掠上一棵松树顶,他踏于树顶的松叶上面,松叶竟纹丝不动,可见白衣人的轻功,已达超凡入圣的境界了。
  白衣人正欲向玉清观掠去,忽然,松树十丈外的一处水塘,却传来一阵男女奇怪的玩耍声。
  白衣人目力超卓,他放眼一瞧,便把下面旖旎的一幕摄入眼中了。
  只见在水塘之中,一位妇人,浑身赤裸,雪白丰腴,正与两名面目清秀的男童在水中玩耍,男童自然亦是浑身裸了。
  形如白蛇的妇人,不时把身子浸入水中,每当此时,妇人便发出一阵销魂叫声。原来水中竞有无数三色鱼,排成长队,轮番向妇人身上各部位进袭。
  三色鱼似受过精巧的训练,鱼嘴专门向妇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进攻,乍触之下,妇人像不可抑止的呻吟低叫。
  接而妇人忽然向两名光裸男童招手,命两人仰躺水中,她的雪白玉体,便向男童轮流压了下去,她的背部,大腿等部位,却正在接受三色鱼的进袭,如此前后受乐,妇人似已如仙如死,嘴中的呻吟,一转而为厉啸,其语调犹如一条白蛇的啾啾啸叫。
  白衣人目睹这一幕,脑际忽地浮出汉高祖刘邦曾数番纠缠的那雪白大蛇的身影,以及芒山白蛇峰上的那座吕氏祖墓,他不由微叹口气,一串意念蓦地浮上脑际:“……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主宰五十年天机大势的‘乾卦’廿四字真言,不料竟一一应验……先是陈胜、吴广的鹰扬穴、猛鹫穴,动摇暴秦的根基;接而是项羽、刘邦等人向暴秦的轮番冲击;暴秦亡了,却是楚汉争锋,终以项羽自割人头于乌江畔,汉室初为结局;不料不出五年,天机大势便一转而为‘亢龙有悔、群龙无首’,天下尽归白蛇龙穴之女的可悲乱局……“”
  白衣人心念电转,眉毛已猛地一抖,这是他心生嗔怒的表示,接而又浮出韩信惨死当日,长安城日月无光的可怕景象,以及众多开国汉室有功之臣纷纷遇害的悲壮场景,这一切,又竞与那白蛇龙穴之女有甚渊源!
  白衣人目中精光一闪,射向水塘中正淫乱的那妇人雪白身躯,二个字眼蓦地刺入心房—吕后!这令他目中精光陡炽,右手一探,一根碧绿的玉笛已到手中,长啸一声,便向水塘中那妇人电射而去!
  白衣人身形如电闪光划,眼见那妇人雪白玉胸,便要被玉笛洞穿!
  不料白衣人的身形甫动,水塘中的机关立被触动,只听半空一声脆响,一张结满尖刺的钢丝网便兜头而下,钢丝网宽近十丈,白衣人的身手更快,亦难一下飞出十丈,因此他竟被钢丝网罩住了!
  钢丝网一经罩住,便立刻向里面收缩,令被罩的人根本没有余暇逃遁。
  白衣人被钢丝网罩住,初则微一怔,他身上的白衣袍竟被钢刺勾住,立刻又向里面收缩,竟把他的身躯亦带动了。
  白衣人被激怒了,他的内力似由心而发,动怒之下,真气即激发而出,他手中的玉笛猛地一挥,登时漫天笛影,化作万道剑光,向钢丝网射去,只听一阵裂帛似的脆响,巨大的钢丝网,竟被划过的剑光剪得片片而碎!
  白衣人闪电般便把钢丝网破了,但就因此略一缓,水塘上的妇人以及那两名裸童,已忽然失去踪迹了。
  白衣人此际真气激荡,荡气复萌,忽然嘿的一声,举步便坦然向玉清观走去,简直视天下禁地如无物。
  白衣人刚接近玉清观三丈范围,立刻便有四名武士走了出来,身形如电,一字形排开,阻住了白衣人的去路,显然均是武功绝高之武林高手。
  “是什么人敢闯入玉清观!”四名武士轰然一声大吼,其声如平地响雷,令人心悸。
  白衣人却连眉毛也没稍动一动,淡然道:“天下之大,吾何处不可去?何处不可往?岂仅止汝玉清观?”
  四名武士大怒,手中一抖,四人四种兵器,分从四面,前后左右一齐向白衣人闪电般刺到,其声真如当年项羽在垓下遇上的“四面楚歌”,同样的不留一丝余地!
  白衣人一见,目中精光一闪,冷哼一声道:“江湖霄小,竞把吾之四面楚歌化作杀人招式了……”
  白衣人话音未落,手中玉笛轻描淡写的向四面划了一圈,一道无形的气墙,已把四种兵器挡住了,犹如锐器碰在橡皮上,刺劈的力度越强,反弹的力量便越强大。持枪的武士蹬蹬的连退一丈,余势不止,一屁股摔在地上。持棍的武士,棍棒突然回击,噗的一下,击在自家头上,竟然昏了过去,其余两名分挥剑舞鞭的武士,竟如断线风筝,呼地倒后飞去,撞在远处的一棵松树上,才停住身形,却立刻栽倒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仅是白衣人举手投足霎间之事,但却已足令天下人震惊玉清观此时毫无动静了,似乎巳被白衣人出手的惊人武功震慑住了。
  白衣人淡然一笑,无喜无悲,又向前走了一丈,他似乎知道,越接近玉清观,所遇上的凶险便越大,但却毫不为意,依然从容就在此时,夜空中突然一阵厉啸破空声响过,电闪一般,二名手持长剑的道士,已一前一后把白衣人堵住了。显然这两名道白衣人冷然不动,凝然而立,眼睛望着虚空,对身前身后的强敌根本不屑一顾似的。
  两名道士被白衣人的傲态激怒了,两柄长剑猛地一抖,连环穿剑,如同雪花片片,洒向白衣人。
  白衣人手执玉笛,步也不移,忽然原地转了一图,玉笛去势两名道士立感气劲从玉笛孔中激射而出,化作森森剑气,绕身旋转,先是脖子一凉,接而心胸一寒,再而腰带一松,身上的道袍竞然散落,露出一身灰白的内衣袂!
  两名道士呆了,手执长剑也忘了进击,因为两人均心知肚明,假如断的并非腰带,那便是自己的脖子了!这等杀人如无形无影的剑气,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两人就连举剑的勇气也白衣人绝不嗜杀,见两名道士斗志全消,便淡然一笑,举步又向玉清观的山门走去。
  此时竟再无人阻拦,又或许里面另有厉害杀着。白衣人也毫不理会,似乎龙潭虎穴,在他眼中,亦如闲庭信步而已。
  白衣人进入山门,山门对开是一个很大的庭园,白衣人绕视一匝,忽然便微微一笑道:“廿四金刚大阵迎客,为甚尚不排列出白衣人的声音不大,却一言化千音,分向玉清观中上下左右飞射而去,只要是有耳朵的生物,只怕莫不被此千音飞射触及。就在此时,忽听一阵金鼓大振,随即劲风飕飕,纵出廿四名高颧深目的金甲武士,全身均被金甲包裹,仅露出双目下的一截金甲武士迅速移动,以四人分占四方为一组,围住白衣人,再而又有第二组四人,第三组四人,合计六组,把白衣人困在核金刚大阵排列出仅一霎,玉清观大殿内,便有一妇人翩然而出,平装素服,但却神态威严,仪态万千,令人不敢仰视,妇人的身后,又并排挺立四名武士,目中精光烁烁,射向庭园,却如无物,大有目空一切的气派。
  那妇人威严的轻喝一声道:“何方野人?敢擅闯龙首山玉清观禁地!不怕身首异处吗?”
  这妇人竞然是刚才在水塘中,与裸童及三色鱼恣意作乐的裸妇,不过此时已判若两人了。
  白衣人被困在金钢阵中,神态却从容之极,犹如面对一堆泥塑木雕,就连眉毛也没跳上一跳。此时他巳发现走出来的妇人了,又听她发话的威严,不由微微一笑道:“佛寺道观,乃和尚道士之栖身地,只要有礼佛敬道之心,任何人皆可进出自由,又岂能自称什么禁地也!倒是堂堂一位汉国皇太后,为甚竟纡尊降贵,降临如此隐秘荒凉之地了?”
  白衣人含笑而说,落入那妇人耳中,却如九天雷音,她不由身躯微微一抖,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为甚竞知道哀家的身份!”
  白衣人可呵一笑,道:“汉室天下,乃万千能入志士鼎力而成,又岂止你吕氏一人乎?你欲堵住天下人的口实,只怕也太不自量力也!可笑呵可笑!”
  这妇人竞然是当今皇太后吕雉!却竞然在这龙首山玉清观中出现,单是这一点,便足令天下人瞠目结舌了!
  妇人—皇太后吕雉,一听白衣人之言,脸色一沉,厉声道:“此人所知太多,不必追问身份,格杀勿论!”
  目后身边的武士一听,四人即立刻传令道:“金刚大阵杀字诀!动!”
  动声刚落,廿四金刚大阵已然发动,六围金甲武士,忽地向前面的空位一插,登时成了一个金刚圈,向中央的白衣人猛压而近,任何高手均会被压成肉泥!
  白衣人直到此危机四伏、生死一线的关头,仍然神态从容之极,他的豪气似乎被逼近身前的“金刚图”引发了,蓦地长笑一声道:“欲以金刚圈取吾生命!但吾面对浩浩乾坤,尚从容以对,何况此区区廿四人金刚阵!且看吾当年如何悟透五十年乾坤三大奥秘吧!”
  白衣人说罢,手中玉笛猛地一抖,身形骤变,竟如大地潜龙,隐于天地,蓄势待发,四周亦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气劲,令人气息一窒,廿四名金甲武士,迫逼之势因此而一顿,始露迷惑,似在思索,面对如此天地潜龙,是否可以进袭冒犯呢?
  金甲武士迷惑不定间,白衣人的身形又变,化作一尾宏烈真龙,横悬于苍茫大地,诡气四溢,令人触之而心摇魄荡,根本连出接而白衣人的身形急促幻化,忽如真龙从深渊跃出,悬于天际,四溢的龙气化作团团雾气,霎间把廿四金甲武士罩住了!眼不能视物,口不能言语,身不能动弹,脑不能思物,目瞪口呆,形如泥塑木雕,挺立不动!此时休说令其杀人,彼等只怕连亲爹老娘也忘记了。
  白衣人身形忽地一收,手执玉笛,凝然而立,脸上无喜无悲;无怨无恨,从容如仙人降世。
  吕后目睹白衣人这等盖世神功,不禁骇然道:“此人神功之高,简直比当年的楚霸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并非人,而是仙神一类的人物了!”
  吕后身边的四名绝顶高手,仍不服气,想道:“待吾等收拾这白衣妖人!”
  四人正猛扑出近丈,白衣人玉笛一挥,已凑上唇边,一缕笛音,蓦地响起,四名高手顿感心头一颤,全身脉道竟如遭寒冰突袭,全数封闭凝住,前扑之势不变,但却如变木人,休想再动上一吕后惊骇之际,笛音又忽然一转,天地间篓时被一股浑厚无比的音韵充斥洋溢,就如茫茫虚空,天地初开,人不似人,鬼不似鬼,充满无穷奥秘。
  吕后心中一震,便连疑惑也没有了,在她眼前,幻化出一幕又一幕的惨杀场面,从她与刘邦的寒夜邂逅,到她设法保住太子之位,又使计坑害朝臣,到她亲手策划杀韩信的阴谋,那一晚的天愁地惨,日月无光,又到刘邦归天,她大权在手,专横天下,为补回多年失落的青春,肆意与壮男美童以及三色鱼等物恣情作乐……一幕又一幕浮上她的脑际。
  吕后迷茫之极,不由喃喃道:“这……这是甚笛音意境?”
  耳际响起一声天外来音道:“此乃‘亢龙有悔、群龙无首’的天机大奥秘也!你明白了么?”
  吕后不由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天外来音道:“你明白了什么?”
  吕后道:“暴秦无道先亡,群雄竞逐,楚汉相争,楚灭汉兴,却被哀家抑刘扶吕,刘邦之亢,造成群龙无首之乱,哀家不自量力,欲以妇人之阴,制驽群雄,而可勉强保住天下一统!不然,只怕天下又再大起杀戮了!”
  吕后此言一出那“天外来音”一阵沉寂,似在思索其中的含义,好一会,才道:“虽然你有力保汉室一统之功,但手段残忍,惨杀有功之臣无数,如此岂可不招人怨天怒?”
  吕后一听,由衷而发,呵呵大笑道:“当年楚汉相争,三大高人助汉王刘邦,其中又以张良、韩信为主角,灭楚兴汉,所用之手段又仁慈么?所杀之人又少么?哀家所作所为,不外其一二而已!况且如韩信、戚妃等人,哀家杀彼,不过是抢先一步所为也!既然如此,早杀迟杀有何区别哉?”
  那“天外来音”似又一顿,一会方道:“你所说乃天机演变之大势也,虽然如此,但汉室数百年天下,岂容你吕氏篡谋?而欲据之成吕家天下!”
  吕后一听,不由叹了口气,道:“哀家本有此意,但不料汉室气数太盛,绝难动摇,哀家唯有以刘、吕合璧,阴阳相辅相承之计,才勉强握住朝政大权,若哀家改汉换朝,只怕连生命也难保住,哀家又岂会愚蠢至此!”
  天外来音道:“你明白此天机演行大势,当然不会干出如此蠢事矣!”
  吕后的心思被触动,心绪如潮,竟难自控,滔滔直白心曲。
  白衣人此时忽然无奈一笑,玉笛之意境突地一转,如九天仙乐从天而降,令人心骇震荡,随即但感欢快若狂。
  先是那廿四名金甲武士,忽然手舞足蹈,跳起古怪的舞步。
  接而那四名绝顶高手,手脚也可移动,心弦受震之下,虽然拼命抑止,最终亦忍不住双手一举,双腿忽蹲忽屈,大跳起求上玉清观庭园中,哪还有片刻前的肃杀之气?代之而呈一派欣其中独吕后仍站立不动,目睹眼前奇景,不由惊得呆了。好一会,她才喃喃的道:“你……你到是何方神圣?竞有如斯威力?”
  白衣人肃然道:“吾上龙首山之意,乃向吕后你示知,天机大势已定,绝非人谋所可能逆转!你一切好自为之,不然乐中有悲,吉中有凶,福中有祸,其中的分别,仅一线之差而巳!你若明白了,吾之目的便了了,你明白了么?”
  吕后叹了口气,道:“哀家自然明白不过,假如哀家有改汉换朝之心,你这一代高人,取哀家生命简直易如反掌!其实不必言明,哀家亦决不至如此愚蠢也!”
  白衣人微一觉吟道:“你明白就好了!至于吾是谁,也大可不必思索也!”
  白衣人话音未落,浑身白衣白袍忽然膨胀起来,身形骤起,笔直的升上半空,然后一个回旋,如仙人腾云驾雾,眨眼便在吕后眼中消失了影踪。
  就因白衣人夜闯龙山玉清观,犹如神龙一现,吕后虽然专横汉政十六年,到底不敢改换汉朝的名号,最终还政于刘氏血脉,是为一代勤俭之皇汉文帝刘恒。
  至于那神龙一现的白衣人是谁?只要识音辨形察其所为,也就呼之欲出,既然如此,也大可不必再深究下去了。

   (全书完)
    Q群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哥舒OCR 一校,轩辕整理于2025.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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