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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庄离去 但今天早晨情况反常,像这样不见一个人的情形,五日来可说从未有过,难道庄中也出了什么事故不成? 满冠星越想越觉得可疑,只觉眼前这座巨宅,好像突然变成可怕的炼狱,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向里面进去。 天色愈来愈是幽暗,远处雷声隆隆,天空已经在飘着丝丝细两,山风吹到身上,寒意渐浓! 他心念一转,暗想:“即使院中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自己也得进去瞧个究竟!” 当下一挺胸脯,大踏步朝里走去,进入二门,穿越天井,大厅上也是空荡荡的,沉寂如死! 他呆立了好一会,才开口高声道:“尚大叔……尚大叔……” 叫了两声,庄中仍是一片寂然,连半点回音都没有。他心头一沉,暗忖道:“果不出自己所料,昨夜庄中果然也出事了。” 正待举步往里走去,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细碎声音进入耳中,他心弦一震,立即拧腰一闪,横跃三尺,回身瞧去。 只见一只白猫,嘴上咬着一块红布条,打身后经过,因被自己蓦地一跳,吓得把布条弃在地上,飞窜而去。 满冠星不禁哑然失笑,暗中一声:“惭愧!”转身欲走,忽然想起那块红布条有点眼熟,好像和小蝉儿那天穿的衣服颜色相同,莫非那是小蝉儿身上之物? 不知怎的,他一想到小蝉儿,登时心头大急,无暇多想,一个箭步跳过去,伸手从地上拾起那布条一看,正是从小蝉儿那件衣服上撕下来的。 他拿在手上,不禁有点发抖,再一细瞧,原来布上还有字迹,写着:“那天一回来,爹管得我很严,不准走出后院一步,真闷死了,今天爹带我走了,我会找你去的,小蝉儿留字。” 字体歪至斜斜,是用黛笔写成的。 满冠星手拿着布条发了一阵呆,心想这分明是蝉儿写给我的,她已被她爹带走了。 这个小姑娘对自己不错,如今…… 他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甜意,脸上也有了热烘烘的感觉。 他又发呆良久,才十分珍惜的把红布条折成小方块,贴身藏好。 至此,他已知道赵家庄中的人全都走了,而庄里庄外那些人毫无疑问全死在老庄主手里,真想不到这位外貌和蔼的老庄主,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目前,自己也得赶快离开这里才好! 他心念转动,那敢耽搁,立即退出大厅,飞也似朝柴房奔去,推门而入,大叫道:“老人家,老人家,庄中出事了!” 但柴堆上没有半点回音! “老人家!” 第二次出口,他就急急跃上柴堆,凝目望去,黑暗的柴堆上面,那里还有瘦小老人的影子? 满冠星爬到柴堆角落,发现柴堆上留着一张白纸,拿下柴堆一看,只见纸上用木炭写着八个字:“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敢情瘦小老人并不知赵家庄的人已弃庄离去,故留字示警,满冠星当即匆匆收拾衣物,走出了充满神秘的赵家庄。 不料刚刚跨出大门,蓦听有人大声喝道:“是什么人?” 同时响起“呛”、“呛”两声拔剑的声音! 满冠星一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大厅前站着三人,其中两个手握长剑的,正是方才庄外见过的游、吴师兄弟两人,他们中间还站着一个身穿青缎长衫的中年汉子,其人面貌白晰,双目炯炯有神,一手按着剑柄,神态极为倨傲。 开声喝叱的就是此人。 那身穿青缎长衫的中年汉子虎目含威,一指满冠星喝道:“小子,你是庄中什么人?” 满冠星听他一开口就叫自己“小子”,心中大是不快,冷冷答道:“你可是和我说话?” 中年汉子道:“不错,你小子是庄上什么人?赵家庄的人都到那里去了?” 满冠星虽觉对方气概不凡,但那种盛气凌人的模样,使他更起反感,不由剑眉微扬,道:“不知道!” 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双目突然现出逼人凶芒,一掠来到满冠星跟前: “好小子,我瞧你只不过是庄中的一名小厮,竟敢在老子面前放肆?” 一声厉叱,左手骈指疾出,一缕指风,闪电般朝满冠星左肩点来! 满冠星早有提防,见他一指点到,霍地沉肩挫腰,身形疾转,右手使了一招“将军披甲”,封挡出去。 那中年汉子没想到一个小厮居然武功不弱,不禁大感意外道: “好小子,原来你还会两手,难怪如此倔强。哈哈,只是凭点伎俩你也敢在老子面前卖弄不成?” 话声一落,正要再度出手,那姓游的中年人在旁叫道: “大师兄,他使的是峨嵋派‘伏虎掌’,莫非……” 中年汉子一怔,停止发掌,道: “不错,这是峨嵋派‘伏虎掌’中的‘将军披甲’,这小子不知打从那里偷学来的?” 满冠星被他一口道出自己所使的招式,心中暗暗吃惊,但一听说他自己的武功是偷学来的,不由气往上冲,大声道: “我满冠星正是峨嵋门下。” 中年汉子望了他一眼,纵声大笑道: “峨嵋派封山已有一年,江湖上那里还有峨嵋弟子……” 就在他大笑声,中,忽然从大门外走进四个蓝袍椎髻,背负长剑的道人! 领前一个中等身材,年约四旬以上,五官端正,他一眼瞧见那中年汉子,连忙打了个稽首笑道: “原来华山拜大侠和两位令师弟已先在这里了,幸会幸会!” 满冠星听得一怔,始知原来这三人竟是华山派的门下! 姓拜的中年汉子面含微笑,拱手还礼道: “道兄久违了,令师弟包总镖头这趟镖,当真事出离奇,如今业已震动整个江湖,兄弟在汝南听到消息便兼程赶来,不想这里也出了乱子,连名重一时的神龙探爪百里前辈和少林百空大师都遭人毒手,当真令人难以置信!” 满冠星曾听威远镖局中人说过,铁剑绵掌包昌寿乃是武当俗家弟子,此时再听中年汉子向蓝袍道人称呼“令师弟”,那么这四个蓝袍道人准是武当门下了。 为首那蓝袍道人慨叹道: “当今武林之中,武功高出百里老施主和百空大师之人虽是不少,但要像这样在举手之间便把这两位置之死地,就是东怪……” 他说到“东怪”两字,脸上肌肉微微颤动,才又说道: “只怕也无此能力……” 满冠星不知东怪是谁?但听他口气,已知东怪是一位十分厉害的人物。 蓝袍道人道:“拜大侠想必来了一会,这庄上已经没人了吗?” 中年汉子点头道: “不错,赵家庄偌大一所庄院,如今只剩下这个自称峨嵋门下的小子!” 他说话之时,举手一指满冠星。 蓝袍道人目光缓缓转向满冠星,面露惊异道:“峨嵋门下?小施主是峨嵋门下?” 满冠星抱拳道:“小可满冠星,正是峨嵋门下。” 蓝袍道人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地道: “贫道武当青鹤,不知小施主与这赵家庄是何关系?” 满冠星道:“小可自食其力,在庄上做工。” 青鹤道人看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倒也有些相信,道: “那么小施主想必知道赵老庄主的底细?他们都到那里去了?” 满冠星摇头道: “小可来到这里只有五天,也只见过老庄主一面,今天早晨才发现庄上的人都已走了,不知他们去了那里。” 那姓拜的汉子突然大笑道:“道兄别听这小孟口胡言,他既是在这里做工,那有连老庄主是谁都不知道之理?” 满冠星先前听说对方三人是华山门下,华山派是名门正派,故对他们敌意渐消,这时厅他口出不逊,不禁又生气了,抗声道: “信不信由你!” 姓拜的汉子道:“那么五天前你在何处?” 满冠星不假思索的道:“五天之前,小可在威远镖局做事。” 青鹤道人突然双目一抬,湛湛神光紧注在满冠星面上,问道: “小施主何故离开威远镖局?” 满冠星被他一句紧盯一句,好像审讯犯人一般,心中大感不耐,此刻眼看青鹤道人表情沉郁,似乎对自己说的也有怀疑,更觉不是滋味。 尤其想起那天铁剑绵掌包昌寿因知自己是峨嵋门下,就将自己辞退,更觉气愤,不禁愤然道: “小可在峨嵋之时,听说‘四大门派,谊如一家。’不想世态炎凉,包总镖头知道小可出身峨嵋,就立予辞退,这就是五天前的事。” 姓拜的汉子朗声笑道:“于是你就投到赵家庄来了?” 满冠星道:“不错,你待怎样?” 青鹤道人摇摇手道: “小施主不可误会,这位华山派摩云剑客拜大侠,为人豪爽,侠名四播。只因此事关系重大,贵派如果不宣布封山的话,听到这风声也定曾派出高手赶来加入侦查,因为这是咱们四大门派的事……” 满冠星听他说得如此郑重,不由好奇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青鹤道人道:“就是为了一尊绿玉金莲千手如来……对了,小施主当日既在威远镖局任事,而且和包师弟同行,定然知道这次出事经过,能否把当时详细情形见告?” 满冠星当即毫不隐瞒的,从自己投奔沧海镖局,一直说到今天早晨发现庄中人一个不见,自己正待离去为止。 中间遇上小蝉儿一节,和那瘦小老人负伤之事,略过不提,改为在路上碰到尚总管,把自己带来工作。 青鸿道人注目倾听,等到他说完,才沉声道:“那么,小施主还不知道包师弟一行人业已遇害?” 满冠星吃惊道:“哦,包局主一行人都遇害了?” 青鹤道人黯然点头道: “不错,包师弟、白师弟和镖局随行之人,在途中悉遭杀害,无一幸免,只有小施主……” 他说到中途,突然顿住,两道冷峻目光盯在满冠星脸上,问道: “小施主再想一想,那个蒙面人的声音和举动,是否和这里的老庄主相似?” 满冠星迟疑道:“这个……小可倒并没注意到……” 摩云剑客拜人豪冷笑道:“道兄可已听出这小子说的话大有可疑?” 满冠星道:“拜大侠怀疑什么?” 拜人豪朗声笑道: “峨嵋封山已有一年,报国寺僧侣不准出寺门一步,俗家弟子亦不准再在江湖行走,此子居然自称峨嵋弟子,只此一桩,已使人无法相信。” 四个蓝袍道人一齐点头,似乎都觉得他说的话甚有道理。 拜人豪轻咳了一声,又道: “第二件可疑之处,他不早不晚在那尊翡翠观音投镖前几天投入威远镖局,又在包总管遇害之前中途离去,如非早有预谋,那有这等巧合之事?” 满冠星大怒道:“你是说我冒充峨嵋门下,另有图谋?” 拜人豪厉声道: “不错,威远镖局包总镖头一行六人和庄外百空大师等六位,全都死在东怪‘夜魔掌’掌下!江湖传言,绿玉金莲千手如来已落入东怪之手,你分明是奉他之命,诡称峨嵋弟子,想藉机探听我们四大门派动静……” 满冠星根本不知东怪是谁,尤其对方口中的绿玉金莲千手如来究竟是何等宝物亦毫无所悉,闻言不禁怒声道: “拜大侠仅凭臆测,不觉得太武断吗?” 拜人豪冷笑道: “拜某在江湖上混了二十来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岂会被你小子瞒骗得过?” 青鹤道人是武当门下青字辈首徒,做人处世极为稳健,但此刻细思摩云剑客之言,果然甚有道理,不由转脸向满冠星说道: “拜大侠所言,小施主也许认为与事实大有出入,但眼下情形,也确是如此,何况此事关系重大,因此贫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施主是否肯予协助?” 满冠星虽然听出青鹤道人似乎也同意摩云剑客的看法,但他语气温和,听来较为顺耳,乃正容道: “四大门派,谊如一家,道长有什么见教,只管明说。” 青鹤道人打了个稽首道: “善哉,贫道实因此事关系四大门派盛衰之机,牵连甚广,因此贫道也作不了主,要请小施主随贫道上武当一行。” 满冠星不防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不由迟疑道:“这个……” 那静立一旁的三个蓝袍道人见他态度暧昧,竟然“呛”“呛”“呛”的撤出长剑,将满冠星包围起来。 满冠星火了,冷笑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蓝袍道人冷冷说道: “我大师兄好言相请,小施主最好不要拒绝!” 满冠星最讨厌这种威胁口气,勃然变色道: “要去,小可自己会去,你们把我当作杀人凶犯不成?” 青鹤道人面情严肃道:“小施主既然答应,就请走吧!” 满冠星斩钉截铁的道:“小可不去。” 青鹤道人微微一怔,正待开口,忽见一条人影闪电从檐上飘落,来人大笑道: “哈哈,堂堂的武当派竟要欺负一个后生小子不成?” 这条人影落到地上,竟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修眉入鬓,俊目如星的青衫书生,他腰悬一口长剑,神态潇洒已极! 拜人豪剑眉怒扬,喝道: “尊驾何人?” 那青衫书生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冷冷的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拜人豪厉声道:“拜某是谁,你不妨到江湖上去打听打听!” 青衫书生微微一笑道: “武当、华山,徒具虚名,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自命堂堂正派之人,今日竟倚多为胜,欺侮人家业已封山的峨嵋俗家弟子,哼,有本领怎么不敢找上野狼湖山去?” 拜人豪大怒,仰天狂笑道: “尊驾口出狂言,不知敢不敢试试徒具虚名的华山派华山剑法?” 青鹤道人毕竟较有涵养,连忙向拜人豪摇手道:“拜大侠且慢。” 然后转对青衫书生说道:“施主目中认为华山、武当徒具虚名,想必施主是大有来历之人,贫道倒想请教施主究是何方高人门下?” 青衫书生笑道: “武林之中,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师门来历,说出来谅你们也未必知道。” 拜人豪一哼道:“好狂的口气!” 青衫书生轩眉一笑道:“我一点也不狂!” 他这一轻笑,眉宇之间,闪过一抹妩媚之态! 青鹤道人一怔,暗想:“这人莫非是女扮男装?” 摩云剑客早已怒极,探手从肩头撤出长剑,厉喝道:“鼠辈,我让你见识见识华山剑法,你亮出兵刃来吧!” 他这声“鼠辈”叫得青衫书生突然目露煞气,冷冷道:“你别以为仗着区区华山太白剑法就可横行江湖,我宝剑出手,例必伤人,你吃得消吗?” 摩云剑客拜人豪长笑一声,道:“哈哈,拜某正要瞧瞧你剑术上的造诣,可比得上你口舌上的能为?” 青衫书生从衣袖中露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缓缓握住剑柄,抽出一柄松纹古剑,含笑道:“你可以出手了!” 拜人豪原是剑术名家,他见对方掣剑的手法,已知对方剑上造诣十分不凡,口中冷嘿一声,右腕振动,长剑疾如电光石火,刺向对方胸口! 这一招极之辛辣凌厉,只因对方口出大言,是以一出手,就使上了太白剑法追魂七剑之一的绝招。 他出手很快,那知青衫书生也丝毫不比他慢,只见青光蓦展,有如灵蛇乱窜,刚一挥起,便化为十数点闪烁青芒,迎面急洒而来。 双方剑招一接,随即擦肩错开! 在场众人均是剑术名家,所谓名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此一招,虽然表面上并没分出胜负,但大家已看出拜人豪比对方要逊上一筹! 因为,两人在这一合即分之后,神情上就有了显著的不同! 拜人豪头上忽然绽出青筋,满脸都是愤怒之色,而青衫书生却是行若无事,气定神闲。 拜人豪的两个师弟游希仁和吴平怕大师兄有失,连忙仗剑欺上,准备出手。 青衫书生讥笑道:“华山派名列四大门派,敢情就只这般能耐?” 拜人豪厉声道:“你也没什么了不起!” “好!” 青衫书生“好”字出口,右腕挥处,那柄松纹古剑上陡然青光闪勤,发出一阵嘶嘶异声,出手功力,陡然增强数倍。 只见他剑尖东指西点,飘忽莫测,诡奇绝伦,一连数招,就把摩云剑客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拜人豪先机尽失,连封架都大感困难,这才知道对方剑法果然高出自己甚多,但他乃是华山派首徒,纵使不敌,也不肯倚仗人多取胜,瞥见两个师弟欺近,忙喝道:“你们退下去!” 青衫昼生冷笑道:“加上他们两个,也不济事,都上来省得我多费手脚!” 话声甫落,只听利剑啸风,嗡然入耳,摩云剑客闷哼一声,手上长剑,呛然坠地,右臂下垂,肩头一缕鲜血顺着衣袖流下! 青衫书生收剑而立,冷冷道:“这是你应得的薄惩,让你日后记得,行走江湖少出口伤人!” 摩云剑客脸如喷血,惨笑道:“拜人豪学艺不精,一剑之赐,必有以报,尊驾亮个万儿,咱们后曾有期。” 青衫书生傲然卓立,很不屑地道:“这种话,我听得多了,说不说都一样,要找我报仇,你还差得很远!” 拜人豪气得差点吐血,从地上检起长剑,转身喝道:“师弟,咱们走!” 青鹤道人眼看华山派摩云剑客和人家只走了五六个照面,便自落败,心中大为惊异,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这位施主原是冲着贫道而来,倒叫拜大侠出手负伤,贫道实是过意不去。” 拜人豪一语不发,大踏步往门外走去,游希仁、吴平两人也跟着走了。 场面一时僵住,武当四道站着没动,满冠星也楞楞的呆立着,心神紊乱,他已经无法分得清谁敌谁友,摩云剑客拜人豪的受挫而去,虽觉大快心意,但他终究是四大门派中人,可是想到峨嵋封山之后,少林、武当、华山三派的人没有一个瞧得起自己,心中又大感愤慨。 也因此,他对青衫书生拔刀相助为自己出气,心中很是感激。 青鹤道人目送摩云剑客师兄弟三人在雨中消失,缓缓转过身子,面对青衫书生,沉声道: “施主剑法高明,贫道不自量力,说不得也要向小施主讨教高招!” 青衫书生仰脸望着天空飘洒的雨丝,口中冷冷说道:“我早已说过宝剑出手,例必伤人,你也想挂彩回去?” 冰冷的语调,傲慢的神情,根本没把面前这位武当首徒青鹤道人放在眼里! 青鹤道人涵养再好,这时也触动了真怒,即从肩后撤下长剑,大笑道: “施主未免太狂,请出招便是!” “好!” 青衫书生身形一动,也没见他伸手拔剑,眼前青光暴闪,突然一阵强烈剑啸传入众人耳中,一点寒星已直奔青鹤道人的胸前! 青鹤道人不防他出手如此迅速,急忙举剑运功迎去,电光石火,双方长剑一接触,青鹤道人顿觉青衫书生这一招剑法,非但内力极强,而且异常诡谲毒辣,自己几乎抵挡不住,心头一懔,赶紧向旁跃退。 青衫书生一声脆笑,青影飘动,剑如灵蛇,倏吐倏缩,但听一阵金铁交鸣,竟把青鹤道人手中长剑击落在地。 青鹤道人登时面红耳赤,长叹一声,袍袖一挥,率同三个师弟冒着大雨疾行而去。 满冠星平日自以为峨嵋派的“千佛手剑法”神奇无敌,今天瞧到青衫书生这一手剑法奇奥莫测,更在本门剑法之上,心中大为叹服,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看见青鹤道人落败而去,他不禁轻叹一声,道:“兄台剑法果然高明……” 青衫书生一笑道:“你干么叹气?” 满冠星连忙作了个长揖,道:“兄台仗义解围,小弟感激不尽。” 青衫书生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老实说,我是看不惯他们这些自命正派而却昧于事理之人,所以才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 语毕,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又细又白的牙齿。 满冠星不禁看得呆了。 青衫书生大摇大摆的走向庄中大厅,一面回头问道:“满兄弟,峨嵋派已经封山,你怎么仍在江湖走动?” 满冠星一怔道:“兄台怎知小弟姓满?是峨嵋门下?” 青衫书生笑道:“你方才自己说的呀!” 满冠星道:“哦……” 青衫书生一脚跨入大厅,道: “我瞧你人品不俗,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年龄相若,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咱们何妨兄弟论交如何?” 满冠星拱手道:“是,小……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青衫书生瞧了他一眼,浅笑道:“你太拘谨了,豪放一些嘛!” 满冠星道:“小弟尚未请教兄台贵姓大名……” 青衫书生道:“我叫高玉楼。” 满冠星道:“这名字真好!” 高玉楼忽然脸上一红,移目他视道:“姓名只代表一个人的称谓罢了,有什么好不好的?我方才问你,峨嵋封山已有一年,你何以仍在江湖上走动?你还没回答我呢!” 满冠星忙道:“小弟没在江湖走动,只是替人家做工而已。” 高玉楼笑道:“照说某一门派宣布封山之后,其门下弟子多半闭门不出,也绝口不再提起武事,你依然自称峨嵋弟子,岂非仍在江湖?” 满冠星道:“我本来就是峨嵋弟子,有人问我,我怎好不说?何况我孑然一身,无家可归,不出来谋事,难道要我饿死?” 高玉楼点点头道:“这话虽然不错,但峨嵋封山,和其他门派不同,你如果仍以峨嵋门下自居,只怕连小性命都要保不住呢。” 满冠星问道:“为什么?” 高玉楼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峨嵋派为什么封山?” 满冠星摇头道:“小弟不知道。” 高玉楼道:“你没听说过‘梅花开,峨嵋谢。’这句话?” 满冠星道:“这句话小弟倒是听人说过,只是不知其中含意,高兄能否见告?” 高玉楼清澈的目光注视在满冠星的脸上,道:“奇怪,你连这句话都不知道,梅花门下每六十年下山一次,峨嵋派在她们下山之日起,就得绝迹江湖,这是人人皆知之事呀!” 满冠星今天总算知道了峨嵋派封山的原因,多日夹闷在心头的疑团终于获得解答,忙又问道:“那么,梅花派到底是什么样的门派?” 高玉楼道:“你总听说过江湖上除了四大门派之外,还有五大世家吧?” “五大世家?” “你真的会一点也不知道?” “小弟在报国寺一年之中,也难得见上几次老师父,从没听人说过江湖上的事情。” “原来如此,难怪你什么都不懂,所谓五大世家,就是当年江湖上五位武功已臻出神入化的高人,他们是东怪——” 满冠星身子陡然一震,急急问道:“东怪!你说的东怪就是用‘夜魔掌’打死庄外许多人的那个东怪?” 高玉楼眨着眼睛一笑道:“哼,你还说不知道?” 满冠星道:“真的不知道,关于东怪这个人,小弟还是方才听他们说的。” 高玉楼道:“那就听我说下去——我说的是百年前的事,这五位杰出高人,是东怪、西妖、南魔、北鬼、中金龙,也有人叫他们‘妖魔鬼怪神’的。” 满冠星道:“那么梅花派呢?” 高玉楼道:“即是西妖梅花夫人。” 满冠星道:“她活了一百多年还没死?要到江湖上来兴妖作怪?” 高玉楼“咯”的脆笑一声道:“谁说的?目前的五大世家已经是五位老前辈的后人了。” 满冠星道:“高兄可知梅花开,峨嵋为什么要谢?” 高玉楼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知她们和峨嵋有着极深的夙怨。” 满冠星道:“高兄可知梅花派在那里?” 高玉楼道:“你问这个干么?想找梅花派去?” 满冠星俊目放光,凛然点头道:“不错,我要找这一代的梅花夫人评理去,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她可以走动,峨嵋派也可以走动。她凭什么要逼我们峨嵋派封山?这太不公平了,我是峨嵋弟子,我……我非要洗刷这种耻辱不可!” 高玉楼见他说得俊脸通红,满面怒气,不禁“嗤!”的轻笑一声,道:“满兄弟,我又不是梅花夫人,你干么和我生这么大的气?” 满冠星道:“高兄务请将西妖住处见告,小弟这就找她去?” 高玉楼道:“傻子,凭你这点武功,真要去找梅花夫人,只怕还没见到西妖本人就已死在她的手下了。” 满冠星一哼道:“那也未必见得?” 高玉楼睨着他问道:“你的武功,比我如何?” 满冠星道:“高兄一身绝学,小弟望尘莫及。” 高玉楼笑了笑道:“这就是了,梅花门下,六十年才下山一次,武功修为,如无过人之处,那敢下江湖?因此,可以断言梅花门人武功决不会在我之下,你如何去得?” 满冠星道:“小弟纵然武功不济,也非找她不可。” 高玉楼轻笑道:“真是孩子话,武功不济,找她又有何用?何况梅花派下山,在江湖上还有十九年的时间,要找她们也不必忙在一时,最主要还是另投名师,练好武功,才能和她们一较长短。” 满冠星摇头道:“我已是峨嵋弟子,决不再另投名师了。” 高玉楼笑道:“说你傻,一点也不假,江湖上带艺投师的多的是,自古以来,许多武学大师均身兼数家之长,以你满兄弟的资质,如有名师指点,不出几年,保证你一定强过我。” 满冠星道:“小弟那敢和高兄相比?” 高玉楼正色道:“你当我和你说着玩的?满兄弟,咱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老实说,我师父一直嫌我资质太弱,不能继承他老人家的衣钵,我有意把你引到师父门下,他老人家曾说过不愿再收徒弟了,但有我代为恳求,当可有望,你意下如何?” 满冠星方才看见他随手挥洒之间,连败华山摩云剑客、武当青鹤道人,武功之高已臻一流,他师父自然更不得了!何况这位高兄为人豪爽,和自己初次见面就这般热心,比起少林明月大师、威远镖局铁剑绵掌、华山摩云剑客等人之冷酷无情,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自己立誓要做峨嵋派的弟子,又岂能见异思迁? 高玉楼似知他心意,粲然一笑道:“我和你一见投缘,才给你这个机会,老实说江湖上多少人想拜在我师父门下,都不可得呢!” 满冠星迟疑道:“尊师大名如何称呼?” 高玉楼笑吟吟道:“他老人家很少在江湖走动,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知道。” 满冠星问道:“尊师莫非也是五大世家中人?” 高玉楼微哂道:“我师父眼里,那有四大门派和五大世家?” 说着,一把拉着满冠星右手道:“别多想了,走吧!” 满冠星只觉得他手掌温软嫩细,柔若无骨,不觉一呆道:“高兄,你……” 高玉楼立刻接口道:“咱们先到镇上去吃一顿饭,顺便替你买点东西。” 两人离开赵家庄,走了七八里路,忽见前面路上正有一人迎面奔来! 那人行动甚疾,眨眼工夫,已到面前,敢情是个身穿青布衫裤的老婆子,花白头发,脸长如驴,三寸小脚,走在地上,足不扬尘。 高玉楼见到此媪,面色一变,赶紧拉着满冠星退到一边,让老媪过去,于目送她去远之后,连忙低声道:“兄弟,咱们快走!” 满冠星回头瞧去,见那老婆子已在十六、七丈之外,不由吃惊道:“这位老婆婆好快的身法,高兄你认识她吗?” 高玉楼悄声道:“她是洪泽湖的公孙大娘,咱们不可惹她,快走才好。” 满冠星想起早晨曾听华山门下那个叫游希仁的说过,神龙探爪百理溪家住洪泽湖老子山,他老妻公孙大娘武功比他还高,敢情这老婆子就是公孙大娘。 赶到泰安府,两人进入一家气派很大的酒楼。 此时午牌已过,食客渐稀,两人边吃边谈,满冠星对送上来的菜肴,只觉样样都是从未吃过的美味,吃得开心极了。 高玉楼酒量甚浅,喝了几杯酒,脸上已是红馥馥的,份外显得俊美。 满冠星总觉得这位高兄美得出奇,和小蝉儿有几分相似,尤其在他笑的时候,竟有一股妩媚之气,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酒足饭饱,会过店账,步出酒楼,高玉楼忽然朝大街上一家客栈走了进去。 满冠星道:“高兄,我们这时候就要落店了?” 高玉楼道:“不,只是找个地方歇歇脚罢了。” 说话间,来到客栈,店伙早已迎上来,招呼得知他们要打尖,便将他们领入上房,然后又送上一壶香茗,随即退了出去。 高玉楼等店伙退出,也立即起身道:“满兄弟,你休息一会,我到街上去买点东西就来。” 说着,不待满冠星回答,一迳出门而去。 满冠星不知他欲去何处,也没在意,乃躺下歇息。 约莫过了一刻时,只见高玉楼兴冲冲的回转,手上捧着一大叠衣服和一双新鞋,放到床上,笑道:“满兄弟,你快来试试,买现成的,看合不合身?” 满冠星这才知道他是替自己买衣服去的,心中感激万分道:“高兄何必这般破费,小弟……” 高玉楼截口道:“咱们既是弟兄,何分彼此,何况像你这般人品,穿了一身粗布衣服,真是太不相称了——快换一件试试,我还有点事要办,你要什么,吩咐店伙好了。” 说毕,转身就走,同时随手带上房门。 满冠星当即下床脱下衣衫,换过新衣,觉得长短大小无不合身,心中甚是高兴。 他模仿着高玉楼潇洒的姿态,拂拂衣袖,背负双手在房中走了几步,自己也不禁暗暗好笑。 正在此时,只听房门“笃笃”二响,以为是高玉楼回来,连忙上前开门道:“高兄回来了……” “是我!” 房门开处,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青布衫裤的老婆子,一头白发,脸长如驴,两道精光熠熠的眼神,盯着自己直瞧! 满冠星吃了一惊,后退半步道:“你……你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白发飘动,满脸戾气,冷冷道:“没想到我老婆子会找到这里来吧?” 满冠星定了定神,拱手道:“老前辈找小可不知有何贵干?” 公孙大娘道:“你已经知道我老婆子是谁了?” 满冠星点头道:“是的,小可方才在路上听高兄说的。” 公孙大娘一脚跨进房门,道:“你知道就好,老婆子有话问你,你们方才可是从赵家庄来的?” 满冠星见她目露凶光,心下暗暗吃惊,又后退了一步。 公孙大娘忽然左手一伸,搭上满冠星肩头,粗暴的喝道:“小子,你还不快说。” 喝声出口,手爪骤然一紧,满冠星顿觉肩头被抓之处,骨痛欲裂,连忙运功抵御,一面急声道:“老前辈快请住手。” 公孙大娘冷嘿一声道:“好小子,瞧不出你内功倒是不弱!” 五个指头渐渐放松,喝道:“我问你方才可是从赵家庄来的?你好好回答,免得再吃苦头!” 满冠星顺口答道:“小可正是从赵家庄来的,老前辈想必为了百里老前辈被害之事闻讯赶来的?” 公孙大娘厉声道:“你是赵家庄的人?” 满冠星忙道:“不,小可只在赵家庄做了五天短工,今天早晨发现百里老前辈遇害……” 当下,将自己被威远镖局中途解雇,到赵家庄做工,今天早晨发现庄内死了几个人等等说了一遍。 公孙大娘一哼道:“夜魔掌除了商德一人练成之外,决无别人,只是他最多也不过四十出头的人,你说的可是实情?” 满冠星道:“小的说的,句句实话。” 公孙大娘又问道:“你如果再遇到赵家庄那个老庄主,也许他已经不是老庄主模样,他的声音,你是不是还听得出来?” 满冠星听得好生奇怪,心想赵家庄老庄主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一面却点头道:“老庄主的声音,小可当然听得出来。” 公孙大娘道:“好,那么你跟我老婆子上野狼湖山去!” 满冠星吃惊道:“老前辈要上野狼湖山去找东怪?” 公孙大娘厉笑道:“不错,商德纵然改变容貌,但改不了声音,何况‘夜魔掌’是他的独门武功,武林中只此一家,你随我前去,毋须害怕。” 满冠星这才知道东怪叫做商德,一时大感为难道:“大娘,小可另有……” 公孙大娘不待他说完,截口道:“不用多说,目前识得赵家老庄主说话声音的,只你一人,老婆子口出如山,要你同去,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来跟着我走。” 满冠星道:“这个……” 公孙大娘怒道:“老婆子好言相商,你莫要不识抬举!” 满冠星抗声道:“大娘要找东怪,小可也急于去找西妖,各人有。各人之事岂可相强?” 公孙大娘冷哼道:“凭你这点微末之技,也想去找西妖?” 她身形丝毫不动,探手之间,又一把扣住满冠星手腕,道:“小子,你就是要找玉皇大帝,也非等老婆子办完正事再说!” 满冠星心头甚是气恼,暗想:“武林中人,怎么都是毫不讲道理的?”心念转动,突然一反手腕,企图挣脱她的手爪。 两天前,柴房中那个瘦小老人,切过他的腕脉,曾说他体内真气已有三十年功力,只是“百汇穴”闭塞不通,无从发挥,不过他自幼练习峨嵋派正宗内功,后来又经少林方丈百忍上人授以“达摩易筋真经”,虽然功候尚浅,还不到能够自行打通任、督二脉的境界,但此时情急之下,却也行气如珠,运劲若钢。 公孙大娘只觉五指一滑,几乎被他挣脱,心中也暗暗吃惊,心想:“这小子功夫还真不错!” 一声冷嘿,左手突然加劲,同时右腕一抬,疾拂满冠星肩头。 这一下,公孙大娘使的正是她独门“拂脉截经手法”,满冠星一来功力差她太远,二来右手被她牢牢扣住,来不及化解,只觉半身一麻,立被公孙大娘制住,再也动弹不得。 他前天初遇瘦小老人之时,曾被点了“灵台”、“凤眼”两穴,丝毫不觉有异,那是因为瘦小老人不知满冠星体内已有数十年内功火候,他隔空虚点,出手极轻,故体内真气自生抗力。而这时公孙大娘抓住他手腕,由于差点被他挣脱,知他内功不弱,是以出手自然甚重,满冠星体内纵有数十年内功火候,也无济于事了。 公孙大娘将他制服之后,得意的笑了笑,道:“小子,你替我安静点,只要老婆子办完正事,会有你好处的!” 说起,一把挟起满冠星,朝店外走去! 满冠星经脉受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任由她挟在胁下,像一只小鸡一般被人提着走了。 此时虽在大白天,但公孙大娘身法奇快,健步如飞,眨眼工夫,便已出了城门。 一路飞奔,快接近傍晚时分,公孙大娘三寸金莲还是足不着地般的奔驰,估计已跑出一百多里地了。 天色愈来愈黑,阴暗的苍穹压在群山峰头,公孙大娘脚下总算缓慢下来,原来已到一处荒僻的山区,前面不远有一座小庙,此时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光,走近庙前一看,只见两扇庙门早已破损不堪,小天井中草长过膝,瓦砾成堆,檐下蛛网密结,石阶上也生满了厚重的青苔。 公孙大娘可不管这些,一脚跨入大殿,放下满冠星,伸手一拍,解开他受制的经脉,同时又迅速在满冠星右膝拂了一下,尖声道: “小子,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老婆子要出去弄一点吃的东西来,你乖乖坐着,好在上身经穴已解,以你的武功,也不怕有野兽侵入,只别妄想逃走就好!” 说到最后一句话,人已转身出去,一闪而逝。 满冠星目送公孙大娘身形消失,知她业已走远,双手试着活动,果然穴道已解,当即站立了起来。 那知道他坐着倒也并不觉得什么,这一站起,不但身子并没站起,顿觉双腿酸软如棉,丝毫用不上力,心知她怕自己逃走,制住自己腿上脉穴,当下只好坐着不动,闭上眼睛养神调息。 半轮新月,缓缓从残破的椽瓦之间,照上大殿。 荒山破庙,倍增凄清,屋角里尘封土积,一阵阵阴暗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正当此时,忽听一丝极其轻微的声息,飘落檐下! 满冠星只当公孙大娘回来了,他心中对她有很大的反感,是以依然枯坐未动,并没理会。 但在这一瞬间,鼻孔中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同时,有人带着轻微喘息,压低声音叫道:“满兄弟,你怎么了?” 那是高玉楼的声音! 满冠星心头一喜,睁开眼来道:“是高兄……” 站在面前的不是高玉楼是谁?黑暗之中,只见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在自己的脸上,胸部起伏不停,敢情他一路尾随公孙大娘下来,跑得太累,是以气喘如牛! 高玉楼急道:“兄弟,你是不是被她点了穴道?” 满冠星点点头道:“小弟上身穴道已解,只是双腿若废,一点也使不上力气。” 高玉楼急道:“她定是怕你逃走,才点了你腿上穴道。” 说话之时,伸手在满冠星腿上轻轻拍了两下,道:“你快站起来试试,是否好了?” 满冠星依言挺身站起,只觉两腿酸软如故,乃又废然坐下,摇头道:“不成,小弟站不起来。” 高玉楼脸上飞过一丝惊奇之色,又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落指如风在满冠星腰股之间连揉带拍,接连拍了几处大穴,依然无法解开满冠星腿上穴道,不由皱眉道:“这老虔婆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是如此古怪?” 满冠星叹道:“既然解不开穴道,高兄还是快走吧,公孙大娘只要小弟跟她上野狼湖山去,似乎也并无恶意,小弟就跟她去吧!” 高玉楼低哼一声,道:“她是不是要你到野狼湖山认人?” 他问这句话时,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机,隐藏袖中的右手,骈指如戟,缓缓举起,似要向满冠星“咽喉”点去。 但目光落到满冠星脸上,忽然幽幽一叹,低声道:“唉,我爹……” “爹”字出口,忽然似有警觉,急忙改口道:“真急死人了,我师父又不在这里,我纵然背着你逃走,只怕也逃不出十里地……” 满冠星那里知道方才自己差点就死在他指下,闻言忙道:“高兄,公孙大娘可能快回来了,你不用再顾着小弟,还是快走吧!” 高玉楼冷哼道:“你当东怪是好惹的?野狼湖山,有去无返……” “嘿!” 一声怒叱,起自身后! 高玉楼身形迅速横闪数尺,举目一望,只见公孙大娘两手捧着许多食物,似笑非笑的站在数步外,黑暗之中,看去恍若鬼魅! “小子,你是什么人?敢在老婆子背后,危言耸听,野狼湖山有什么去不得的?” 口中说着,突然右手一探就往高玉楼肩头抓去! 她左手捧着一大堆食物,出手却是快速无比。 高玉楼早已留上了神,双脚点动,向后面跃退四尺。 满冠星身不能动,见状更是大急,叫道:“大娘,这位高兄是小可好友……” 公孙大娘一抓落空,桀桀怪笑道:“哼,你跟了我老婆子两百来里,当我老婆子不知道!” 左脚一跨,又向高玉楼身前欺去。 高玉楼一身武功出自家传,平日为人高傲成性,此行又奉有乃父之命,不准在人前泄露来历,是以一再忍让,此刻眼看公孙大娘向自己逼来,不由激起他逞强之心,柳眉挑动,反手摘下长剑,冷笑道:“老虔婆,你当我怕了你不成?” 公孙大娘桀桀尖笑道:“你在我背后,一连叫了几声老虔婆,今晚就叫你试试我老虔婆的厉害!” 满冠星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心下大急道:“大娘,你上了年纪的人,怎能和高兄一般见识?” 公孙大娘回头道:“小子,你给我闭嘴,这小辈方才妄想替你解开穴道,现在我要他试试老虔婆的‘拂脉截经手法’,以示薄惩。” 高玉楼满脸怒容道:“只怕未必!” 公孙大娘厉声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倏然探手抓去! 高玉楼振剑刺出。 公孙大娘侧身让过剑势,手腕一抬,迅速变招,改抓对方左肩,随手带出的劲风,凌厉无比! 高玉楼心头一惊,身形连晃,唰唰唰连劈三剑。 这三剑可是狠辣已极,黑暗之中,但见青光如电乱窜,十数点寒星,分向公孙大娘身前大穴袭去。 公孙大娘没想到对方一个年轻后生,在剑上会有如此造诣,一时大意轻敌,几乎被高玉楼急袭而来的剑尖扫中,不觉激起怒火,厉笑道:“小辈,瞧不出你还有两手!” 右手扬处,掌心突然透出一股吸力,竟将高玉楼的长剑引开,右脚疾上半步,欺入中宫,闪电般扣住高玉楼握剑的右手! 公孙大娘这一招奇异怪招,正是她夫妇两人的成名绝技“神龙探爪”的手法。 高玉楼武功虽高,那里能够防守得住,被她顺手一拂,制住经脉,宝剑立时脱手,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公孙大娘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将他提起,放在满冠星身边,让他坐下,咧嘴尖笑道:“你现在明白了吧?老虔婆不是好惹的。” 高玉楼一张俊美的脸上满布红霞,冷哼一声道:“老虔婆,你使诡计取胜,算得了什么?有本领就和我打上三百个回合!” 公孙大娘尖声大笑道:“老婆子的‘神龙探爪’,江湖上还没有人敢说我是以诡计取胜,你真是少见多怪!”语声一顿,继道:“不过,你方才那几招剑法着实不错,你倒说说,你师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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