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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萧玉寒《花花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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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萧玉寒《花花太岁》

  第一章 胆大心细 再闯高峰
  薄雾的早晨,霞光斜照华厦。
  一幢灰白色、高达四十五层,令世人瞩目的一座商业大厦。
  在大厦的停车场,站着一位唇蓄二撇胡的男子。
  他的左手挽着一个皮袋,沉甸甸的,也不知那是金子、银子,还是不值一文的石子。
  这时是商业大厦的大门开启的时间,一辆小车子准时的驶入这座大厦的停车场。
  那二撇胡男子向小车子瞥了一眼,他立刻就看到一个日本产杂牌车的标志。
  他微叹口气,因为这是他今天见到的,驶入这幢商业大厦停车场的第一辆车子,但不幸的是一部平价货的杂牌车。
  他的右手却也没闲着,立刻拉开皮袋,里面原来分为八层,靠边一层装着的,竟然是染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石子。他捡出一粒紫色的石子,心有不甘的塞入其中一个夹层中去了。
  不久,又接连的驶入多部如“丰度”、“蓝鸟”、“本田”等中下价车,甚至连法国产的“PEUGEOT”也驶进来了。
  二撇胡男子的神色才轻松了点,他接连把蓝、青、绿、黄四种颜色的石子,分别投入四个不同的夹层中去了。
  上午十时四十八分,二撇胡男子的眼神终于蓦地一亮,这是一个吉利的时份,而恰恰在此时驶入一部令人目眩的银影劳斯莱斯豪华房车。
  二撇胡男子微笑着,把一粒橙色的石子,小心的塞入排行第一的夹层中去了。
  果然这是一个绝妙的兆头,因为在接下的半小时内,大厦的停车场,又陆续的驶入多部“积架至尊”、“宝马35”、“平治420”等名贵房车。
  二撇胡男子因此接连把十几粒橙色的石子,投入排行第一的夹层中去了。
  从早上九时许开始,一直到中午一时,整整四个小时,,二撇胡一直站在那里,重复着搬数着染色石子的玩意,若非他的神情如此专注郑重,这世上的任何人,也许都会断认,这人是疯了!
  在整整四个小时中,二撇胡男子投入夹层的,多半是蓝青绿黄四色石子,幸而橙色石子的数目不算少,也幸而紫、赤二色石子搬动的,次数也不算多,二撇胡男子仔细审视皮袋中的各个夹层,终于,他满意的微微一笑。
  然后他就毅然决然的离开这幢四十五层商业大厦的停车场。
  他迈着幅度很大的步子,右手紧攫住皮袋,就如皮袋里面装着的并非七彩的石头,而是昂贵的、比计算机更精确的大生意交易资料。
  他瞥一眼腕表,知道这是午饭的时间,便向街侧的西餐店走去。
  他一连走过三间西餐店,均过门不入,并非那店子不够华丽,而是缺了他此刻心目中的一种宝贝——电视机。
  终于,他走进一间寒伧的店子,因为这店子的正中,摆了一部向人客开放的电视机。
  二撇胡男子叫了一客很普通的西餐,便津津有味的大嚼起来。
  西餐店的人客居然甚多,大概那电视机很适合一些对着活动画面用膳客人的口味。
  二撇胡男子在大嚼的间隙中抬起眼来,向那电视机一扫,电视机播放的,恰恰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那间电视台的画面,于是,他满怀期待的微微一笑。
  他知道很快就是播放商业广告的时间,那必然是一幅目睹而心动的广告画面。
  果然不久电视荧光幕上,就跳出一串神秘的数字。
  662668……
  662668……
  西餐店内的人客,见那数字蓦地摄入眼眸,均不由一怔。
  “咦?662668甚么意思?”有的顾客立刻低声叫道。
  这个人旁边的眼镜客,略一沉吟,便恍然大悟道:“哈!662668,这是电话号码,但也是绝妙的偕音:路路易路路发!哈哈,大吉大利,意味深长,兆头好极了!好,很好,这广告的设计人妙极了。”
  那人眨了眨眼,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广告人的原意?”
  眼镜客道:“是我的意思如何?是广告人的意思又如何?”
  那人神往的道:“是你的意思,那你不必再打这份牛工了,干脆改行开广告公司好了,若是广告人的原意,那就该他发达,因为他竟可创想出这绝妙好辞!”
  眼镜客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被这广告弄昏头了么?这么起劲地替他吹捧,设计这广告的人听了,真该请你上大富豪吃丰盛的大餐了!”
  那人和眼镜客的后面,便是那满怀期待的二撇胡男子,二人的对话,一句不漏的跳进他的耳里,他期待的,果然恰恰是那画面,以及那些人客的反应。
  这时电视机的画面又转了,在那一串神秘数字后面,闪出了“金玲置业有限公司”的八个大字。
  西餐店内先是一霎的沉寂,随即便腾起嗡嗡的叫声。
  “好啊!662668——金玲置业有限公司……好极了!”
  “甚么好极了?你倒似是金玲置业的老板似的!”
  “662668        金玲置业,这岂非金玲置业——路路易路路发之意么,不但好极,简直妙极了!”
  “这么欣赏金玲置业,为甚么不入他三几手金玲股票?呵呵,路路易路路发,你必定发实了!”
  “这还用你说么?早在金玲以现金收购恒霸上市,我就入了,那时金玲的股价是六元,但现在你知道金玲的股价是多少?足足七元!短短数月,股价上升二成!你说,这不是路路易路路发么?”
  西餐店内的嗡叫声,一一钻进二撇胡男子的耳内,他不由微微一笑,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的微笑了,嘿嘿,路路易路路发,662668,假如你知道创出这绝妙好辞的人,就在这西餐店内,我敢担保,不出三日内,这里所有的人必定都成了金玲的小股东了!
  而且,他捏了捏摆在膝盖上的皮袋——假如你们知道这皮袋内的法宝乾坤,你们为抢购金玲股票,还不购得的如痴如醉么?
  二撇胡男子微笑一下,迅速的结了账,就飘然的走出去了。
  XXX
  三日后的上午十时,那幢四十五层高,名叫“龙门”的商业大厦租售管理处,忽然走进两位衣饰朴素的女子。
  租售管理处的女接待向两位女子瞥了一眼,略带疑惑的神色道:“请问两位,你们找谁啊?”
  两位女子互视一眼,向女接待点头微笑,也不答话,便迳直的向租售处的经理室走去。
  女接待连忙制止道:“等一等,你们是……”
  稍年轻的一位女子这才微笑道:“我想见你们的经理,可以么?”
  女接待再扫了两位女子一眼,凭她的眼光和经验,这两位衣饰如此寒伧的女人,决未够直闯经理室的份量,她迅速的下了这判断,便客气地却不容分辩的道:“请你们先等一等!我通传一声再说!两位贵姓?”
  刚发话的较年轻的女子笑笑道:“MISS.邬!”她又伸手一指另外那位女子,“她叫KK!你就照这样通传好了!”
  女接待员迷惑地眨眨眼,她无论如何思索不出,与龙门建筑公司有生意来往的人客中,有“MISS.邬”与“KK”这两个女人的名字!
  但MISS.邬与KK却不像是上来胡混的女人,因此女接待无地奈只好照实通传。她按响了传呼机,道:“周经理么?有两位女子要见你,她们是……你有空么?”
  传呼机上传来周经理不耐烦的回音,女接待的眉头迅速的一皱,转向MISS.邬道:“周经理说,你们有何贵干?如果是租个单位做写字楼,就先看看租楼的价目,不嫌贵了,随便找一位办事的职员就可以了!他没空随便见客!”
  MISS.邬微笑道:“如果贵公司认为租一个单位太少,那就租一层吧!”
  她身边的手KK气不过女接待的嘴脸和那位“周经理”的口气,忍不住插口道:“租一层若还不满意,那请问贵公司尚有多少空置单位了?如此你那周经理大概有空了吧?”
  女接待被她们的话吓了一跳,只好照话通传进去。那周经理似乎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那好吧!请她们进来经理室!”
  那是一个颇为华丽的办公室,其华丽的程度,甚至超越了龙门大厦租售管理处经理的身份。
  “两位小姐!请坐!”周经理向MISS.邬和KK略一欠身,把手一摆道:“听说你们打算租几个单位?”
  MISS.邬和KK以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坐下,对这办公室的华丽,似乎根本就不放入眼内。
  MISS.邬微微一笑道:“请问你们龙门大厦还剩下多少空置单位?”
  周经理扫一眼两人朴素的衣饰,不耐烦了,他眯了一下眼,不满而又微带讥诮的断然道:“两位不是租楼么?那不必调查我们的商业秘密,再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就算认识,也不便告诉你!”
  KK一听,脸色立刻泛红,正欲发话,MISS.邬大概见惯了这种场面,因此根本不以为意,她伸手轻轻一按KK的手背,便微笑道:“对不起,我们无意调查你们的商业秘密!不过请问,怎样才能知道这些准确的资料呢?”
  周经理微微冷笑道:“那很简单,除非你们真的有意租一、二层单位啦!”
  MISS.邬笑笑道:“不是租,而是买!假如价钱合适,甚至可以考虑买下整幢龙门大厦!”
  周经理弯伏的身子腾的挺直了,“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MISS.邬神色不变,微笑道:“当然并非开玩笑,我们是有诚意的!”
  周经理喃喃道:“那请问邬小姐是否知道,现下中区的地价是多少?龙门大厦开盘面积多少?若整幢买下,合计的价钱是多少?”
  MISS.邬似乎是有备而来,因此这根本没有把她难住,她不假思索地随口便道:“现时中区地价约莫是二万元上下!龙门大厦的开盘面积是三万六千二百平方尺,那合计的价钱么……”
  周经理立刻道:“那是多少?”
  MISS.邬未及答话,她身边的KK已忍不住插口道:“价钱多少可以商量!关键是看贵公司是否有诚意……我们当然知道,这是过数亿的大额生意!”
  周经理微一摇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八至十亿的巨额生意!而且据我所知,香港的地产公司,拥有买断龙门大厦实力的,为数大概也不会太多!我大胆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哪一间地产公司?你们的老板是谁呢?大概不是李、郭、岑、钟的其中一家吧!”
  KK被周经理这话激怒了,她微哼一声,咬牙道:“难道说,只有李、郭、钟、岑四家才有资格买断龙门大厦么?”
  周经理咧嘴一笑,摆出一副既然明知又何必故问的神态。
  KK气得满面通红,她咬咬牙就欲发作,MISS.邬却适时的微笑接口道:“坦率的说吧,我们是金玲置业公司的,此行的目的,是先实地了解一下,龙门大厦的空置率到底有多少,以便准确的计算敝公司的承接价钱!如周经理不信任我们,那就先约个时间,由我们的陈总经理与你们的老板见面洽商!”
  周经理一听“金玲置业”四字,立刻就想起不久前,才在电视广告中出现的神秘数字——662668,他心中不由一动,662668——路路易路路发,这“金玲置业”看来大有来头,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既然如此,那倒不可轻觑了对方的实力!
  周经理这般思忖,便咧咧嘴,挤出一丝表示诚意的笑容,缓缓道:“对不起,这事我不能作主!这样吧,我先向敝公司高层请示后有决定了,再约时间见面细谈好么?”
  KK虎着面孔题声不语,MISS.邬却淡淡一笑,道:“当然啦,这是数亿元的大生意呀!喏,这是我们公司的电话,贵公司有决定,请随时通知!”
  MISS.邬说罢,再客套一句,就和KK告辞走了。
  周经理目送两人离去,他的目光移回办公桌上的名片,只见名片上书:金玲置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邬倩云等两行白卡黑字。
  MISS.邬——邬倩云和KK,在路上没片刻的停留,离开龙门大厦租售管理处,便直奔大厦停车场,驾车返回金玲置业有限公司的写字楼。
  当她二人走进总经理室时,二撇胡男子——总经理陈景镛,正与副总经理何焯然谈着甚么,总经理陈景镛的办公桌上,竟被那个内装七彩石子的皮袋占据了一个最重要的位置。
  何焯然此时背向办公室门口,他一听脚步声,也不必转身,便向陈景镛微微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她们回来了!倩云倒还能沉住气,但KK的导火索已点燃了!”
  KK这时已走到陈景镛面前,虎着脸孔一屁股坐下闷声不语。
  邬倩云却向何焯然笑道:“焯然,甚么曹操、导火索的?你不是诸葛孔明,也能未卜先知么?”
  何焯然大笑道:“倩云,你的脚步声细碎,与平日差不多,气静而步稳,自然是沉得住气啦,但KK她步幅突然增大,气息呼呼,这岂非肚内有气,即将爆发的先兆么?”
  陈景镛没笑,他瞥了KK一眼,KK是他的太太,他自然比谁都更清楚她的脾性,他见她虎着的脸孔,便向她微微点头,轻声道:“怎么啦?KK,此行不顺利么?”
  KK塞了一肚子闷气,被陈景镛一问,犹如石油气被火苗点着,终于忍不住狠狠的发泄道:“岂有此理!小小一位租售处经理,仗着他龙门地产公司的架子,竟也敢狗眼看人低!好像全香港的地产公司,就只有李、郭、钟、岑四家似的!”
  陈景镛一听,便知道KK碰上甚么场面了,他不禁微微一笑,轻声道:“不要紧,KK,谁笑得最后,谁就笑得最好嘛!”
  一听,眨了眨眼,她的闷气被迷惑冲淡了,“你这是甚么意思?景镛,难道你真的打算动这鬼大厦的主意么?”
  何焯然这时微笑道:“阿嫂,景镛的意思,是不久的将来,李、郭、钟、岑四家的后面,应该加上一个耳东陈了!”
  KK一听,更感迷惑,她吃惊的张大嘴巴,呼了口气,这才道:“莫开玩笑啦,焯然,你知道那见鬼的经理,初步开出的盘口是多少么?”
  何焯然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敛去,显然他关注的焦点亦是龙门大厦的价钱,“是多少?”他目注KK道。
  KK苦笑道:“那见鬼经理一开口就是十亿八亿的数字!那鬼东西大概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何焯然一听,向邬倩云探询似的望了一眼,见她点点头,便知KK那数字非常准确可靠,不由便倒抽一口冷气,蓦地转向陈景镛道:“龙门地产这是狮子开大口!八到十亿,那每方尺地价,岂非达到二万七千元这数目么?”
  陈景镛沉吟不语,邬倩云却奇道:“你知道龙门大厦的地积么?焯然!”
  何焯然点点头,道:“我早就在地政署查核过,龙门大厦的地积是三万多方尺,若一次性成交,这等交易在地产史上算是破纪录的了!若再以现金支付,据我所知,香港的李、郭、钟、岑四家王牌地产,也未必有这份豪气!”
  KK立刻接口道:“这不是么?金玲刚动用了六亿收购恒霸上市,目下可动用的现金不足一亿二千万,还要应付大额银行利息,景镛呵,趁早打消动龙门大厦的主意算了!”
  邬倩云、何焯然、三人的目光,这时不约而同,一齐凝注在陈景镛的脸上。
  陈景镛这时忽然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金玲置业的创业宗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权衡任何生意的得失,均要遵循这个创业宗旨!”
  陈景镛的话题一顿,忽然把办公桌上的皮袋推到三人面前,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倩云,麻烦你们数一数里面的宝贝好么?”
  KK不等邬倩云动手,便嘶的拉开皮袋,露出皮袋里面的夹层,她再拉开七重夹层,便不由目瞪口呆道.:“你!返老还童了么?景镛,堂堂上市公司的首脑,竟也玩这七彩石头的把戏。”
  邬倩云向皮袋内探头望一眼,也不禁失笑道:“哈!景镛!你这算是松驰神经的玩意?”
  何焯然望着皮袋夹层中分类分色的石子,先是一怔,随而心中一动,再望一眼陈景镛,忽然便若有所思的道:“这……七彩石子,是与龙门大厦有关么?”
  陈景镛微微一笑,并不急于拆开谜底,他向邬倩云道:“倩云,你先把各个夹层的石子数一数,好么?”
  邬倩云格格一笑,果然便与KK一道,把夹层中的石子数了一遍。
  陈景镛很认真的道:“每个夹层是多少?”
  KK又好笑又好气道:“第八层紫色石子二十六粒,第七层赤色石子三十粒,第六层蓝色石子十八粒,第五层青色石子十九粒……老天爷!你再不开谜底,我快被你闷死了!”
  邬倩云笑着接口道:“第四层绿色石子二十八粒,第三层黄色石子三十粒……”
  这时陈景镛忽然道:“很好,那第二层呢?倩云!”
  邬倩云格格的大笑,“第二层么,第二层的橙色石子十三粒……你快揭底吧,景镛!不然KK她可要骂人了!”
  陈景镛微微一笑,他伸手进皮袋内,把里面的石子掏出来,很仔细的在桌上分成七堆,依赤、紫、蓝、青、绿、黄、橙七色排列。
  然后他蓦地一指桌面,道:“这是龙门大厦的停车场!所有龙门大厦商户的均要使用的停车场!”
  他一顿,扫一眼三人迷惑的脸孔,突地便把赤色的石子向前一推,道:“这是最低贱的小车驶进停车场来了!”又把紫色石子推进赤色石子堆中,“这也是驶入停车场的下价货色!”
  他微笑一下,忽地一下子把蓝、青、绿、黄四色石子推到一堆,“这是最受欢迎的中价车子!”然后他才把橙色石子郑重的一压,缓缓道:“这代表富豪级的劳斯莱斯、平治、积架至尊房车!”
  此时他蓦地挺起身子,道:“请数一数,这三堆石子各是多少?”
  何焯然若有所思的接口道:“第一堆赤、紫石五十六;第二堆黄、绿、青、蓝石子共计九十五;第三堆依然是十三这个少数!”
  陈景镛微笑点头,“很好,焯然,你不愧是计算机脑袋!这说明甚么?这说明龙门大厦的商户,中上层实力的占了六十巴仙,加上顶尖富豪级的八个巴仙,龙门大厦具实力的商户,便接近七成了,这对于商业大厦的租值来说,是一个可靠的保证!”
  何焯然眼神亦一亮,接口道:“换言之,也保证了龙门大厦的商业价值。”
  陈景镛微微一笑,道:“应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再从停车场车的数目来看,龙门大厦的空置率必然低于三个巴仙,这对于同等的商业大厦来说,它的使用率已算一流水平了,再说该区现时的土地价已达二万元平方尺,单从龙门大厦所占的地面积计算,其价值已超出七亿的数字,加上其上盖的四十五层楼面价值,它的中远景价大概可以上到十四亿!”
  陈景镛一顿,又决然的下判断道:“因此,KK和倩云所接的那个价目,完全可以接受!不但如此,只要在十亿以下这个数,我也打算把整幢龙门大厦承接了!”
  陈景镛的办公室内,一时间陷入一片沉寂,因为谁也不敢作声。十亿!这并非十万,也并非石头,而是真金白银的十亿!
  何焯然在地产界混了十几年,在行中也颇为自负自己的胆识,但也决计不敢萌动陈景镛这种石破天惊的豪气!
  况且他深知KK所说的准确,金玲置业账面上动用的现金,的确不会超过一亿!而支付银行的利息,每月便超过一千万,在这种情形下,他简直不敢想象,金玲置业如何策划龙门大厦这宗动辄数亿的庞大生意!
  KK吃惊的张大嘴巴,她简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邬倩云的俏脸涨红,她不知说甚么好,一方面她佩服陈景镛的气魄和精明,但另一方面自那晚和他的关系更深一层后,她已决然把自己的荣辱生死与他连在一起了,因此她不能不关注他和金玲置业的安危与前景。
  KK好一会才喃喃的道:“你……你简直疯了!景镛,这时竟敢真的动龙门大厦这十亿交易的念头!”
  陈景镛淡然一笑,他目注邬倩云,道:“倩云,照你估算,现金方面,大概可以从裕人银行再弄到多少?”
  邬倩云叹口气,苦笑道:“金玲刚从裕人银行贷款达八亿港元,时间不到半年,现在就算是三几千万,只怕也很难开口了!因为把裕人银行总经理哈素逼得太厉害了,这对裕人和金玲均没有好处!”
  陈景镛略一沉吟,便把手往桌上一压,决然的道:“那好吧,龙门大厦的交易,先把裕人银行撇开不算,但龙门大厦的交易事在必行,至于现金方面,我再另想办法解决!”
  陈景镛一顿,不理何焯然、邬倩云三人的犹豫,毅然决然的道:“如果龙门地产有电话约会,我打算就与他们洽谈出让的价钱和条件!还有,今天大家所说的,要绝对保密!特别是涉及龙门大厦的潜在中远景价值!”
  很快,何焯然就明白,陈景镛为甚么特别强调要保密龙门大厦的中远景潜在价值。
  XXX
  那是两天后的上午十时,在龙门大厦,龙门地产公司自用的会议室,龙们地产公司的总经理约克森与陈景镛会面,正式商谈龙门大厦的交易事宜。
  约克森的助手是那位租售处的周经理,金玲置业方面,除了首脑陈景镛,便是副总经理何焯然。
  会议室内,二对二,双方均是地产行的积年老怪,讨价,还价的绝顶高手。
  唯一可以分出高下的,是如何估计龙门大厦的现在及中远景潜在价值。
  约克森是一位典型的洋人老板,而且具有典型的洋人作风,特别的是,他的一口广东话竟然非常流利。
  双方对龙门大厦的价钱已招架了几个回合,此时约克森忽地爽快的一笑,随即不容分辩的断然道:“好啰!那价钱就在十到十二亿这中间着眼好了!这从潜在地价来说,已便宜了一亿五千多万了!”
  陈景镛立刻微笑道:“不,若从潜在地价来说,应该说是贵了二亿多!假如是十二到十这个价钱。”
  那周经理接口道:“为甚么呢?可不能这么说呵!陈先生,我们已经过会计师仔细核算,龙门大厦不会低于十二亿这个数字呵!”
  陈景镛微笑不语,有意让何焯然表现一下他在这方面的本领。何焯然会意的微一点头,便道:“对不起,周先生,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龙门大厦落成至今达六年了,当时该区的地价是一万三千多平方尺,六年后的今天,地价应该说是每平方尺二万五千到二万七千之间,因此,大厦总的楼价应该说是到十亿才算合理!”
  洋总经理约克森一听,感兴趣的盯着何焯然道:“为甚么何先生如此肯定龙门大厦的楼价是八到十亿,能详细说说么?”
  何焯然不假思索,便朗声道:“当然可以,约克森先生,上月政府的一块官地,位于龙门大厦的同一地段,拍卖的结果是每方尺二万一千三百港元,那么,加上建筑成本和利息,平均楼面价是二千六百元左右!”
  何燃然此时一顿,陈景镛微笑点头,他便接续道:“按照此比率,龙门大厦开盘面积三万六千平方尺,楼高四十五层,那平均楼面价应该是二千八百元上下,换言之,龙门大厦按现时新落成计,楼价合理数字是十亿元上下……”
  此时周经理的面色一阵涨红,抢着道:“十亿是合理楼价么?”
  陈景镛淡然一笑道:“不错,但应该补充一点,就是十亿,尚未扣除大厦的六年折旧率!所以说,十亿是龙门大厦极量的价钱了!”
  陈景镛断然的确认,令会议室一时间陷于沉寂。此时就连周经理也明白,对方只能去到这个价钱了,他心中一阵喜悦,因为就算这个价钱,也比会计向约克森呈报的楼价高了近五千万!假如这生意做成,他周经理在龙门公司就更威风八面!他的脸色也因而涨得更红。
  约克森却默然,他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任何表示,过一会,他才忽然道:“假如按这个价钱,金玲置业打算以甚么方式支付楼价?”
  约克森此言甫出,何焯然的心便突突的一跳,他根本不能回答,因为就连他事先也只知道“随机应变”四个字的腹稿,如今楼价眼看已到拍板阶段了,他却委实不敢想象,金玲置业如何吃得下这“十亿”的大生意!
  他不由紧张的向陈景镛溜了一眼,陈景镛的神色居然丝毫不变,脸上依然信心十足的微笑,面对这“十亿”的天文数字,他就连眉毛也没跳上一跳!
  陈景镛向约克森淡然一笑道:“你看呢,约克森先生?”
  约克森这时的笑容却蓦地收敛了,他盯着陈景镛,清楚伶利的道:“敝公司是接受两种支付方式:一是现金交易,二是由银行担保的分段现金支付,除此之外,不接受任何的其他支付方式!”
  何焯然一听,心内便凉了半截,因为按照这两种支付方式,就连陈景镛惯用的杀手锏——支付首期、获授权书、银行抵押贷款——也已无所施展!
  陈景镛却居然点头微笑,以此表示这两种支付方式根本不成问题,接而又轻松的伸指头一弹桌面,道:“可以,但我们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这宗交易,必须给予金玲置业一个款项及物业的交收期!”
  约克森一怔,道:“楼宇买卖,交收期是必须的,但我想知道,金玲置业要求的交收期有多长?”
  陈景镛微微一笑,决然道:“例如说,交收期是半年吧,从签订买卖合约起计算,具体是金玲方面先交楼宇价五个巴仙的订金,然后即签双方的买卖合约,从签约的即日起计,一百八十天内付清所有楼价!”
  约克森略一沉吟,便微一点头,道:“一百八十天交收期是否太长了?”
  陈景镛呵呵一笑,道:“普通的小额楼宇买卖也有一至三个月的交收期么!何况这是数亿的大额交易,半年交收期只短不长,这是金玲承购龙门大厦的先决条件!”
  陈景镛面带笑容,但他的意思却斩钉截铁,决不会丝毫松动了。
  约克森与周经理交换了一下眼色,终于点点头,爽快的道:“那好啰!交收期就暂定半年,但一百八十天内,必须以现金或银行担保的分段现金支付,这也是敝公司的先决条件!”
  约克森一顿,又断然的道:“还有,价钱方面,十亿元是敝公司最低的底线了,如果上述几点金玲置业方面确认,那七天之内就可以正式签订买卖合约!”
  陈景镛微微一笑,出人意表的再补充一句:“华人生意讲个兆头,楼价方面是否可以订为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生猛、长久、大发!”
  约克森不由又一怔,向周经理迷惑的询道:“十亿不可以么?偏要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就差这二万元?”
  周经理笑着点头:“十,那是实的偕音,即心实之意,九、八应生猛、长久、大发的意思了!”
  约克森一听,不由呵呵大笑,道:“好!好!有趣极了,那就按陈先生的意思,龙门大厦的价钱,就定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吧!”
  陈景镛伸指一弹桌面,道:“好极,那就一言为定啰,七天内,双方僦先签一份买卖合约!”
  陈景镛意气风发,信心十足;但何焯然却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九九九九八万”虽然大吉大利,好兆头极了,但这一笔可观的真金白银的数字,却足以令人起死回生,或者心惊胆颤!
  XXX
  五天后,陈景镛自出马,毫不犹豫的与龙门地产公司签订了龙门大厦的买卖合约。
  龙门大厦总售价为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
  支付方式是现金交易,或者是由银行担保的分阶段现金付款。签订买卖合约时,金玲置业即付总售价的百分五,即四千九百九十九万为订金。
  从签买卖合约即日起计,一百八十天内完成整个交易程序。
  其余的便是地产买卖的通行条例,例如若龙门地产有违约,须赔偿金玲置业双倍订金;若金玲置业违约,所付的订金便归龙门地产公司所有。
  签约仪式是在龙门地产公司的会议室进行,不太隆重但很严谨,因为双方均有代表律师现场鉴证,甚至还有摄影记者的现场助兴。
  龙门地产公司负责签约的是总经理约克森,金玲置业方面,陈景镛毫不犹豫地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是双方交换合约的正本,整个签约仪式便完成了。
  这时有侍应捧进香槟酒,双方互致贺意。
  约就森向陈景镛举杯道:“恭祝彼此合作成功,也多谢金玲置业替龙门地产本年度的业绩润色不少,因为坦率说吧,龙门大厦的交易,账面上龙门地产已获利二亿八千万了!”
  陈景镛微微一笑,也向约克森举杯道:“不必客气,彼此彼此!因为明年度金玲置业的业绩,也必定因为龙门大厦的成功交易,替金玲置业多添龙地产本年度获利的双倍数字!干杯!”
  邬倩云何焯然他们也陪同赴会,但他们均感这一杯香槟酒,喝下去很有点苦涩,眼看陈景镛意气风发,信心十足的神气,他们捧着香槟酒,均不由呆呆的怔住了。
  直到此刻,近五千万的订金已付出了,买卖合约签妥了,庆贺的香槟酒也喝过了,但他们均不敢肯定,这宗买卖是否可以完成!
  返回金玲置业写字楼的当天下午,陈景镛就微笑着向KK、邬倩云、何焯然他们道:“我打算马上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龙门大厦这宗交易,必须明天就马上见报!”
  KK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打算怎么向那些记者说?景镛!”
  陈景镛呵呵一笑,道:“自然是金玲置业成功向龙门地产购入整幢龙门大厦!整幢大厦的售价是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啰!这是重点发挥的两点关节,其他的就简略带过去,特别不能向外界泄露买卖合约的其他具体条款!”
  邬倩云迷惑的眨眼道:“但除了已付的五千万订金,尚差九亿四千多万!这……这按金玲置业目下的财政状况,如何筹集这笔吓死人的巨款?你这一宣布出去,那就连回旋的余地也失了!景镛呵!”
  陈景镛大笑道:“孙子兵法,不是有一招叫破釜沉舟,置诸死地而后生么?在商场上,孙子兵法有时也可以大派用场!好啦,详细的以后再说!焯然,麻烦你马上去约会有关的财经记者!”
  金玲置业集团的记者招待会,就在当天下午三时许举行了。
  地点是金玲置业的会议厅,这是陈景镛特别选择的地方。
  在记者招待会上,何焯然以金玲置业副总经理的身份,向赴会的财经记者明确宣布,金玲置业以九亿九千九十八万的楼价,向龙门地产公司购入整幢四十五层的龙门大厦!
  金玲置业的会议厅内,立刻腾起一阵悦耳的惊叹声、赞叹声。摄影机的镁光灯也强烈的闪过会议厅的空间和四壁。
  “请问,金玲置业如何应付达十亿的现金支付?”有记者问道。
  何焯然立刻道:“龙门大厦的交易,只是金玲置业整个投资计划的其中一项而已!”他面不改容,因为他所说的,是陈景镛事先替他拟定的腹稿。
  何焯然此言一出,金玲置业的会议厅立刻一阵沉寂,只有摄影机的“察察”声,以及镁光灯的强光在何焯然的脸上闪耀。
  财经记者见惯大财团的豪气,但此时也不由一阵目瞪口呆。
  不是么?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的龙门大厦交易,已破了香港地产生意的纪录,但还是金玲置业整个投资计划的其中一项,那金玲置业的投资计划到底有多大?金玲置业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那么请问,金玲置业的大股东是谁?”又有财经记者忍不住发问道。
  何焯然微笑一下,不着边际的回答:“金玲置业的最高负责人是陈景镛总经理。”
  “可以当面访问总经理陈景镛先生么?”
  “对不起,这个招待会是由我主持,我负责回答所有记者的问题!”
  引起香港财经界的震动,同时保持金玲置业的神秘感,这就够了。
  第二天,金玲置业以九亿九千九百九十八万,买下整幢龙门大厦的消息便见报了。
  白纸黑字,图文并茂,知者哗然。
  这消息就有如强烈的兴奋剂,激发起香港市面莉地产狂潮。
  有人立刻翻查地政署的资料,同样是白纸黑字:龙门大厦原价七亿二千万,一年后的今日以十亿出售,短短一年内,即获利二亿八千万,这怎不教地产界如痴如醉、如疯如狂?
  政府的官地拍卖,不久就连续创下香港土地价的历史纪录。当这条轰动的消息宣布后,人们的注意力也立刻集中到“金玲”这两个字眼上了。
  “金玲置业”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传闻说,金玲置业集团这资金来自菲律宾的巨富政要。
  有人说,金玲置业是阿拉伯大财团的驻港代表。
  果然如此,那金玲集团的实力,就毋庸置疑了。
  市场的心理因素决定价格的起落,这个自由经济的法则,立刻就在香港的股票市场上表现出来。
  得益的首先是金玲置业,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交易日内,金玲股票从六元八角上升到八元二角九仙,足足涨升二成多。
  龙门地产的母公司大地集团也获益不浅,市面确信大地出售龙门大厦已获利二亿八千万,反映到股票的价值上,岂有不涨升之理?
  在整整一个星期的交易日内,金玲与大地独占龙头,各领风骚,市场充斥着的尽是“买金玲”、“入大地”的喧嚣声。
  大地是香港老牌的大财团。
  金玲是新兴的地产集团。
  金玲竟可与大地倂驾齐驱,在金融、地产、股市场上纵横驰骋,这耀眼图景的本身,就足以令人心旌晃荡,目夺神摇了!
  此时,邬倩云、何焯然等,才开始明白龙门大厦交易的深远用意。
  这天上午,陈景镛出去后返回,他刚走回他的总经理室,何焯然就走了进来。
  “景镛,钟家大少钟志豪有电话来,约你今天晚上吃饭呢!”何焯然脚跟未站稳,便道。
  陈景镛眼神蓦地一亮,“噢?好极,我正想约他见面!”
  何焯然微带不屑道:“哼,他是一位典型的守财奴,还有一位严父守着他。景镛你想打钟家的主意,恐怕不太容易!”
  陈景镛微微一笑道:“不,任何人都有他的作用!所以在商场上,多一位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何焯然苦笑道:“志豪这个人你还不清楚?他把老太爷尊为太上皇似的,试图从他身上弄三几千现金周转,那是想也休想!他不怕钟老太爷把他的皮剥了么?”
  陈景镛却淡淡的道:“我根本不打算从他身上弄甚么现金,因为有时候现金也并非万能的!”
  何焯然叹了口气,道:“但龙门大厦自签约起已过了将近三十天,还有一百五十天就是龙门大厦交易终结期,那余下九亿四千多万现金巨款,将如何打算?”
  陈景镛微笑不语,一派莫测高深的样子,他忽然问何焯然道:“今天上午开市,金玲置业又涨升了多少?”
  何焯然微一怔道:“经纪行詹持正有电话来,金玲开盘是八元四角,比昨日跳升了二角呢!”
  陈景镛立刻道:“那么,比购入龙门大厦,当然是指签买卖合约那天,金玲置业共涨升了多少巴仙?”
  何焯然对数字极为精明,他不加思索便冲口而出道:“上升了二十五个巴仙啰!金玲置业的资产总值,因此也增加了接近二亿了!啊,对了,你打算抛出部份金玲股,套取部份现金么?”
  陈景镛却微一摇头,决然道:“不!决不可以抛出金玲股票,这是杀鸡取卵的下下之策!焯然,况且就算抛出部份股票,也决计救不到九亿多这场大火!”
  何焯然迷惑道:“若不抛出,那就是只有藉金玲置业涨升的机会,要求银行扩大以金玲股票作抵押的贷款了!”
  陈景镛又断然否定道:“裕人银行方面暂时不好开口,倩云她说的对,把哈素这位裕人银行总经理逼得太急,对双方均没有好处,而除了裕人银行外,暂时其他银行决不肯贸然贷出巨款!”
  何焯然不禁怔怔的道:“那还有甚么其他办法?我是说能够筹集现金的办法,否则,到期不能支付余下的巨款,所交的订金不但化水,对方恐怕还要追究法律赔偿,金玲在市面的声誉也必定大受损害!这可是三大损失啊,景镛!”
  陈景镛这时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所以说,龙门大厦这笔生意,其实是从现在起才真正开始交易!”
  陈景镛忽然戛然而止,并没有细说下去。他忽然想起甚么,便又对何焯然道:“差点忘了,焯然,今晚我本来打算和KK、倩云她们出去吃晚饭,但没空了,现在我就要出去!麻烦你告诉她们一声,你有空,陪她们去好么!”
  陈景镛说罢,也不理会何焯然的迷惑,就匆匆的出去了。
  何焯然望着陈景镛匆忙的背影,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心道:是你的太太,倩云亦是你的“红颜知己”,你陪她们名正言顺,我一位王老五,伴着你两位“太座”这算甚么了。
  但何焯然根本连婉拒的机会也没有,因为自签下龙门大厦的买卖合约后,陈景镛的行踪就突然变得神秘而又匆匆,就连他这位共生死同患难的老搭档,与他详细交谈的时间也不多了。
  XXX
  陈景锦驾着车子,在街上飞驰,他的脸色阴沉,与他刚才面对何焯然时简直判若两人。
  他向前面的三叉路口瞥了一眼,忽然把驾驶盘一扭,决然的向亮了绿灯的南面路口驶去,他的心也如驾驶盘般向另一面收紧。
  金玲置业表面无限风光,令人目眩,但他自然最清楚内里真正的财政状况!不错金玲置业的资产总值已达十几亿,但天才知道这十一几亿中有多少是稳实的数字!十几亿资产中,八亿是银行的贷款,其余数亿是金玲股票的市值,而且是借“龙门大厦”这场“东风”刮上去的!“东风”劲吹,那自然“金玲飞扬”,但假若方向突变,那金玲股票的市值立刻如尼加拉瀑布千丈飞跌了!
  金玲股票一跌,便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首先是金玲置业的资产立刻大减,接着是银行催逼增大用以抵押的股票价值,接而是市场对金玲置业信心大失,跌势一发不可收拾,对此境地,金融界必定向金玲置业追讨贷款,那就犹如膨胀的汽球碰上尖矛,立刻爆裂粉碎了!
  因此啊……因此“龙门大厦交易”这一场风暴绝不能停息!只能把它刮得更猛烈!更猛烈!嘿嘿,陈某人既然已成了过河勇卒,那就势必一往无前,要扫除一切障碍,而决不被任何障碍压倒。
  陈景镛的手握着驾驶盘,闷声不语的紧皱着眉头,他的眼睛,却冋前面隐在绿丛中的一座庙宇瞥了一眼。
  嘿!人人都说黄大仙异常灵验,未知他老人家能否明示我此行的成败吉凶!
  陈景镛的车子向黄大仙庙驶去,他在正门口的道旁停了车,与那些善男信女一道步行进去。
  不过,在陈景镛踏入黄大仙庙这一刻开始,所有的那些善男信女的心愿,与他的雄心大志比较起来,就显得这般的无足轻重。
  带着这种古怪的心事,陈景镛与一群善男信女一道,踏入最热闹的大殿中。
  这是黄大仙庙最热闹的地方,人头涌涌,香烟缭绕,善男信女各自围作一堆,向端坐高台神案的黄大仙师叩头跪拜,一面把手捏的签筒摇得咯咯响,霎间,便有竹签掉了下来,据说这便是黄大仙师的圣喻。
  签枝均编了号码,善男信女们捧着求得的签,忐忑不安的转入侧殿,便有解能签的道士按签对号,抽出签文,向他们解说一番祸福吉凶。
  陈景镛也学着那些善男信女,跪在黄大仙师的座前,虔诚的叩拜起来,摇着签筒。
  当他摇着签筒时,不知怎地,前尘往事,旧痛新伤竟一齐涌上心头。他儿时的擦鞋岁月,他那位刻骨铭心的亲密女友金玲,他与KK的夫妻患难生活,钟、岑两家的拼斗撕杀,他在两者之间的左右逢源,然后是他与邬倩云的旖旎一幕……终于“金玲置业”四个字眼灼眼耀目了。
  陈景镛身子微抖一下,更虔诚的祷告起来,他有他自己从心底涌出来的一套祷告辞汇:“黄大仙,你老一定有灵有验,你知道,你一定知道陈某人的辛酸岁月,我绝不能负了金玲对我的期待!因此金玲置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也因此龙门大厦交易势非成功不可!大仙师,我坦白相告,龙门大厦的交易,从此时才真正开始了!你老有灵有验,必定保佑我此次交易的成功,这是我生死攸关的背水一战呀!”
  陈景镛更用心的摇起签筒来,更诚心的用自己的语句祝祷。他的眼前,是金玲置业的光辉灿烂前景在竹筒内飞旋……
  终于,“啪”的一声,签筒果真在这时掉下一枝竹签。
  陈景镛此时变得非常入迷,他用两根手指,像捉蛇般小心翼翼的把掉下的竹签拈了起来,然后便连忙转身向侧殿的解签道士处走去。
  “道长,请指点在下这个迷津……”
  陈景镛把竹签捧给一位道士,说了一句开场白,但立刻又觉得不太妥当,甚么“迷津”?我陈景镛还会瞧错路向么?于是,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是求前程谋事的祸福吉凶!”
  须眉半白的道长睁了半合半开的眼皮,似乎责怪陈景镛的多嘴,他接了竹签,略略地看了一眼,马上又闭上,彷彿在天南地北,上下九千载的推算起来……
  “先生……施主……”
  须眉半百的道长忽然开口道,他的称谓已添了一点现代都市人的口吻。
  陈景镛连忙盯着这道长厚厚而焦干的嘴唇片。
  “你这枝签,是一枝中下签……”
  “怎么说?”陈景镛咬牙道,他一听是中下签便有点上火了,幸而他尚能压抑住。
  道长不理睬陈景镛古怪的面孔,自管自的说了下去:“签曰:吴头楚尾路如何,烟雨秋深暗白波;晚趁寒潮渡江去,满林黄叶雁声多。解曰:第一句吴头楚尾路如何,吴、楚者,吴国楚国也,吴头楚尾,指你正处两地之间,有谋事之心,但尚不明前路如何……”
  陈景镛心中一动,暗道:“是极,是极,这似乎有点意思.。”
  “第二句烟雨秋深暗白波,指你前路有江河,时正值秋深风雨,江水暗浪翻涌,必须小心防备……”
  陈景镛暗咬牙道:“这是惊天大事,当然随时有暗浪漩涡!”
  “第三句晚趁寒潮渡江去,是暗示你如欲渡河,最好趁了晚上……”
  陈景镛的心突突一跳,“这就对了,正是今晚便开始行事!”
  须眉半白的道士忽然叹了口气,急转直下的说道:“唉!第四句满林黄叶雁声多,是教你知晓,你虽能渡过江去,彼岸却已是满林黄叶,大雁南飞,秋深时节,寒冬亦为时不远矣!一得一失,先生……施主你好自为之。”
  道长说罢,厚嘴唇紧抿起来,垂下眼皮,看他的模样,便拼死也不再多说一句了。
  “嘿!难道黄大仙师他老人家,对商场竟亦料事如神么?”陈景镛在心底咕噜了一句,他再没兴趣在黄大仙庙呆下去了。
  陈景镛走出黄大仙观,犹如他此刻的心境,天色亦渐冲地阴暗下来。
  黄昏的阵风把庙外两株古柏吹得呜呜作响,近处的高楼华厦渐见灯光璀璨,远处山上的木屋区却冒起了灰黑色的炊烟。
  陈景镛驾车向尖沙咀区驶去,这时已是晚上七时,是钟家大少钟志豪与他约会的时间了,车子接近尖沙咀那座五星级酒店时,片刻前他脸上的迷惑已决然的隐去,代之而浮上脸上是成竹在胸的泰然之态。
  钟志豪约会的这顿饭宴,特别选在这座五星级酒店的贵宾餐厅,主人是他单独一个,招待的客人也只有陈景镛。
  “志豪,太客气了!”陈景镛走进去时,钟志豪正站起来迎候,陈景镛微笑道。
  钟志豪点头道:“应该的!前一阵你相帮的那事,我钟家还没多谢你呢,阿爸说,改天他再当面向你致谢!”
  陈景镛坐下,淡淡一笑,道:“事已过去,还提它干么,怎么样,志豪,宏景地产近来又有大计划么?”
  钟志豪不禁一笑,他由衷的佩服,陈景镛的眼力超卓,“厉害!厉害!景镛,你好像未卜先知似的,真服了你啦!”
  陈景镛眼神一亮,道:“噢!那一定是很惊人的计划啰!”
  钟志豪欲说甚么,但忽然又顿住,“这……但先不说这些,等下再谈!景镛,菜我已点了,你看可合适吗?”
  钟志豪点的菜式很快就捧上来了,多半是陈景镛喜欢的口味,例如那味蒸得很滑的石斑鱼。
  陈景镛微笑一下,也就不说甚么,他自然知道钟志豪投其所好必有所求的脾性作风。
  钟志豪甚至破例的与陈景镛连饮了三杯。
  陈景镛笑道:“怎么了?志豪,你好像转了性似的,钟老先生终于放松了么?”
  钟志豪酒气上涌,说话也爽快多了,“呵呵,老头子毕竟老了,近来不常参与宏景的事啦!再说我这是舍命陪君子嘛!在景镛兄面前,我敢隐瞒甚么?这是阿爸的意思,他要我在地产生意上多向你学习啰!”
  陈景镛淡淡的一笑,“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志豪,你不是有事向我说?你说吧,能办到的,我决不会拒绝!”
  钟志豪心头一热,酒气上涌,脸上蓦地涨红,他的身子亦向陈景镛这一面靠拢了,他向四面一瞧,虽然贵宾厅异常幽静,他依然这般下意识的习惯地一瞧,然后才把声线压得低低的,道:“坦率说吧,景镛,你知道近日宏景股票在市场上冉冉下跌,不要说上升,老头子因此很不高兴!他说,他已退出地产圈子了,宏景地产的荣辱,就是钟家面子攸关的大事了!因此……因此,他要我向你请教,有甚么办法可以在短期内托起宏景股票?以挽回钟家的声誉!至于……”
  钟志豪忽然一顿,似乎欲言又止。
  陈景镛微笑道:“至于甚么呢?志豪,钟老先生是指现金么?”
  钟志豪不由微一愕,不能再次佩服陈景镛目力的犀利!“你真厉害,景镛!好像甚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是指现金!老头子说,宏景是钟家的百年基业,他绝不容有任何动摇!他的意思为了托起宏景,不惜动用一、二亿流动资金!”
  陈景镛的眼神蓦地亮了,眼前这“一、二亿流动现金”的强光,恰恰与他腹中的焦点连成一线!虽然如此,但他却丝毫不动声息的淡然一笑。
  “噢?钟老先生算得上是地产行的前辈啰,为甚么却要找上我这些后生人?”
  “你太谦虚了!景镛兄,今日香港地产行上,谁不知道金玲置业四个大字!收购华生银行大厦,又收购恒霸借款易名金玲置业上市,再向大地属下的龙门地产购入达十亿的龙门大厦!呵呵,景镛呵,金玲置业的锋头,连几十年的地产世家亦压下去了!别的不说,就连阿爸他也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商场上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钟志豪动容的道,看他神往的表情,他所说的话倒有多半是由衷之言。
  陈景镛终于断定,把钟家这道“现金强光”,与他腹中的“焦点”相连的时刻到了,他收敛笑容,变得很认真了。
  “好啦,志豪,坦率问一句,你们钟家打算动用多少流动现金?我指的是托宏景的股市!”
  “老头子的意思起码一亿,极量是二亿以下!但如何托市,这是我要向你请教的地方。”
  钟志豪说完,但立刻又补充一句,表明钟家的现金只能作托宏景市的用场,其他那就想也休想!
  钟家这种既要充门面但又要吝啬的本性,陈景锦不由一阵恼怒,嘿!这当真是典型的守财奴心态!陈景镛微笑,故意道:“那太容易了,你干脆自己买入大手宏景股票,自己托高宏景市,不就干净利落么?”
  钟志豪一听,却吓得脸色一白,他连忙向四下一瞧,这才悄声道:“这是违反证监处不得制造假市的守则的!钟家自己出面托市,这太着形迹了!”
  陈景镛不动声息的:“那你打算怎么办?志豪。”
  钟志豪苦着脸道:“所以我才来向你这位高手请教啰!景镛。”
  陈景镛疾速的扫一眼钟志豪,确证自己的判断已准确无误,便决然的把“亮光”与“焦点”相联起来了。
  “不错,由大股东出面托市,这很易暴露,但若有第三者甚至第四者插进去,那就完全稳当多了,而且托市的效果比大股东自己出面强得多!”
  陈景孺决然的撕开灿烂前景的一角,以便诱导对方钻进来,而实际上他营造这灿烂前景亦的确驾轻就熟。
  钟志豪的眼珠霍地一亮,他等待的似乎就是对方这话,因此,他连忙趁势向前迈进一步。
  “是的!景镛!因此阿爸的意思,是请景镛兄你出面买入一手宏景!这么大手吸纳,宏景的价钱就必定向上大涨了!”
  “噢!打算买入多少?”
  “起码不少于二千万股吧!否则不够份量啰!”
  “宏景现下的价位是多少?”
  “四元九角五仙,不到五元噢!”
  “不错!那就当五元计,二千万股那是上亿元啦!坦率说,金玲无法抽出这笔现金,因为你也知道龙门大厦那笔巨款可不是小数目!”
  “啊,那你放心!用来托市的这笔现金,当然是我们钟家负责啰!如果你答应了,明天我就把一亿五千万转到你的账户上……”
  钟志豪爽快的道,他这种突然的慷慨,倒把陈景镛弄得微一怔,但也瞬间的犹豫,因为他立刻就抢先插了一句。
  “你不担心我把这笔现金挪到其他方画用么?志豪!”
  “呵呵,我信得过你,景镛,你我也不是初次共事啦!当然啰,老头子方面,为了好向他交代,你买回的这批宏景的股票,必须转来宏景保管,同时也作为金玲向宏景贷款一亿五千万的抵押!”
  “噢!这么说,这一亿五千万是当作金玲向宏景的借贷,然后用这笔贷款去托高宏景股票!买回的股票交宏景保管,作为这笔贷款的抵押!那利息怎么算?呵呵,志豪!钟老先生这一着,可把好处都用透了!”
  陈景镛的嘴角疾速一抖,心中一阵恼怒,嘿嘿!果然是一对典型的守财奴!既要成大事,又要自己占尽好处便宜,他简直连我陈某人也视作阿斗!
  钟志豪听出陈景镛语气中微带不满,便连忙解释道:“这当然是免息贷款!而且这仅是一种私下协议,为了好向老头子交代!至于我本人,对景镛兄你还不放心么!景项就瞧在你我一场交往,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忙了!”
  钟志豪末了的一句,便很带点哀求的味道了。
  陈景镛不由微一笑,此时他确信已把对方的底盘摸得一清二楚,那把“亮光”与“焦点”相连的行动,也就不必再有任何犹豫!
  陈景镛蓦地把身子向钟志豪凑近了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决然道:“那好吧!志豪,托宏景市的风险我就替你背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钟志豪不由一惊道:“甚么?你说!景镛兄。”
  陈景镛微微一笑,续道:“其实也没有甚么,岀发点还不是为了保障双方的安全么!我打算以金玲的股票向第三者交换宏景股票,价钱方面可以有些微的折让!以这种以股易股的方式,大手吸纳宏景,相信二、三千万股绝对没有问题!这样托市的目的就达到了!而且以股易股的方式是通行的办法,收效快,又不惹人注目!”
  钟志豪在点头中又连忙道:“那不必动用那一亿五千万现金啰?'”
  陈景镛断然道:“不!在商言商,我也不能不保障金玲的利益!所以,这笔现金,就作为宏景购入金玲股的资金!至于以金玲股换入的宏景股票,就照钟老先生的主意,存放宏景,作为这笔现金的抵押品!”
  陈景镛一顿,疾速的扫了钟志豪一眼,又断然的补充一句:“这个以股易股的托市办法,与现金购入托市是同一效果,但更安全、更稳当,有更好效果!”
  钟志豪沉吟半晌,他不能不承认,陈景镛这个“以股易股”的办法,的确比“现金收购”隐蔽多了!而且与“现金收购”的效果一样,甚至更强!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景镛,但就怕老头子为此多心了,以为景镛是你占了我们钟家的便宜!”钟志豪略带犹豫道。
  瞧透他心曲的陈景镛不由呵呵一笑,他的手掌蓦地往钟志豪的手背使劲一压,以此来减轻他的狐疑,增强他的信心。“嘿,既然是能够收好效果的办法,那就大胆干啰!钟老先生就算事后知道,你立下的大功亦足以抵销暂时瞒住他之过啦!”
  眼看钟志豪已连连点头,陈景镛随又不耐烦的补了一句:“陈某人蒙你钟家提携,这我不会忘了,难道我还会扔西爪皮让你踩吗?就这样吧,这事你先仔细考虑,你有决定,就随时通知我好了,有空再见!志豪。”
  陈景镛霍的站了起来,打算告辞。但钟志豪却没动,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似在紧张的衡量思索,终于他伸手邀陈景镛重新坐下,略显腼腆的低笑道:“再坐一会好么!景镛,这事的具体细节我还要向你请教!然后,然后明天一早,我就带银行本票上你写字楼办一个私人协议好了!阿爸……老头子急于见到好效果呢!”

  第二章 争夺产权 自组公司
  隔天钟志豪果然亲自来到金玲置业的写字楼,他在陈景镛的总经理室逗留不到半小时,便又很快告辞走了。
  陈景镛瞥一眼办公桌上的那张一亿五千万的记名现金本票,不由古怪的一笑。
  然后他按响对讲机,邀KK、邬倩云、何焯然三人立刻上他的办公室里来。
  KK、耶倩云、何焯然三人走进时,那张一亿五千万的现金本票依然静静的躺在办公桌上。何焯然眼利,他瞥一眼便瞧清了现金本票上的银码竟达9位数字,本票上的记名是“金玲置业”,他不由怔怔的呆住了!
  何焯然意料不到,陈景镛竟如此神通广大,在短短的一日一夜内,便弄来沙漠甘露般的一亿五千万CASH.ORDER!
  “景镛!你……你会变戏法么?”KK、邬倩云,几乎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
  “THAT ARE CASH ORDER!”陈景镛霍地拈起本票,伸出指头啪的一弹,以英文道出一句“这是现金支票”,然后他微微一笑,添了一句,“可以随时动用的一亿五千万现金,现金!这只有地产世家才有的大手笔!”
  何焯然这时已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他立刻就醒悟这其中的关节要点。“这有条件!景镛,宏景要你帮忙么?”
  陈景镛微笑点头,“好!焯然,你果然不愧是金玲的计算机!钟家父子是出了名的守财奴,他们既然出得如此大手笔,自然有其难言苦衷,自然亦有求于金玲的啰。”
  KK不放心道:“志豪前晚约你吃饭,今天他就亲自上金玲来!他要你帮他甚么?景镛!”
  陈景镛微笑一下,把他与钟家宏景私下协议要点说了,然后收敛起笑容,很认真的道:“宏景地产是钟家命根子,钟老头子更把宏景视作他的荣誉所在,因此他绝对不能容忍宏景近月被人践踏,连日低跌的耻辱!他不惜动用大笔现金,去托起宏景,我判定他是虚荣心占了相当大的份量!”
  何焯然笑道:“只要见到成效,钟老头子也就不计较用甚么手法了!”
  陈景镛呵呵一笑,“不错!我正急缺现金,而我恰恰又是他钟家可以信赖的托市人!所以我就爽快的把这差事接了!”
  何焯然道:“你打算如何托宏景市?景镛,你不会真的用现金去购入宏景股吧?”
  陈景镛微笑:“你以为我会错失利用这笔现金的机会么?这一亿五千万现金,起码已可能解龙门大厦的六分之一楼价!而且龙门大厦的交易成功,对他宏景的股价亦是强有力的支撑。”
  “等一等,景镛,你越说我却越糊涂!怎么忽然又把龙门大厦交易与宏景的股价扯上关连了?”KK不解的忙道。
  陈景镛目注何焯然,微笑不语。何焯然这时已完全明白陈景镛的绝妙用意,他笑着接口道:“景镛既然打算通过第三者出面,在市场上以金玲股换宏景股,那么,金玲股上升,宏景自然得益不浅了!而龙门大厦的成功交易,对金玲的股价是有力的保证!因此这同样亦建对宏景的强有力支持!”
  邬倩云不由又惊又佩,她动情的紧盯着陈景镛,喃喃的道:“既弄到一笔急需的现金,达成龙门大厦的交易,又保持住金玲股的上升势头,更可达到替钟家宏景托市的效果!哈,景镛,你这叫甚么的招数了?”
  何焯然笑着接口道:“倩云,景镛这一招么,用他的话说,就叫一箭三雕啰!”
  邬倩云一听,脸上忽然一红,因为她突地想起,男人有两个女人就叫“一箭双雕”!而自己和他……加上KK不正是这种“一箭双雕”么?这古怪的念头令邬倩云神志一阵恍惚,她痴痴的盯着陈景镛唇上的二撇胡,一时间怔怔的不言不语。
  邬倩云这神态,就连KK也发觉了,她觉得奇怪,但却无论如何意料不到,陈景镛与她已有超乎寻常的关系,她伸手轻轻一拍邬倩云的腰肢,失笑道:“他呀!这二撇胡难看死了,有甚么好瞧的啦,倩云哟,莫非你也喜欢上二撇胡的男子么?”
  邬倩云的俏脸倏的涨红了,她发觉KK只是无心的逗笑,这才松了口气,呐呐的道:“哟看你说的,KK!哪有这事?”
  KK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她伸指头一点邬倩云的鼻子,笑道:“亏你在商场上挥洒自如,一个女强人模样,都二十六七岁的人啦,说到这些男女事,便像个小姑娘!”
  陈景镛不想被扯入这两个女人的漩涡,连忙向何焯然眨眨眼睛,何焯然会意,便插口把话题一转,道:“你打算委托谁在市场搞易股这事?景镛!”
  陈景镛笑笑道:“你以为呢?”
  何焯然道:“一事不烦二主,詹持正的伟烈行是金玲置业的代理股票行,自然数他最合适了。”
  陈景镛微一点头,便道:“那好,焯然,这事就烦你上伟烈行走一遭,你告诉持正,以股易股的事,折让率可以增大一点,但有一个条件,客户接受金玲股后,半年内不得出售,这是我起码的底线。”
  何焯然会心的一笑,“当然啦,以二股金玲置业换三股宏景,换出去的金玲置业近一千三百万股,若在短期抛出去,金玲置业必定大跌,这与抛股票套现就毫无区别了,但半年后龙门大厦已成功交易,那时现金难关早已渡过了。”
  陈景镛不由一笑,他越来越欣赏何焯然的脑筋灵活了。
  但陈景镛的轻松仅是片刻间的事,因为他自然知道,虽然目下已算解决了部份燃眉之急,但那只是六道难关中的其中之一,尚有五道横在他面前,能否越过,直至此刻他依然难下判断。
  陈景镛沉吟一会,忽然目注邬倩云,很突兀的跳出一句:“倩云!你听过岑家二少爷岑逸峰的风流韵事么?”
  邬倩云微一怔道:“你指哪方面?景镛哟,前段时间他和太太闹得满城风雨,然后又和女艺人赵丽云打得火热,要美人不要江山,这事谁都知道啦!”
  陈景镛微笑道:“我是说,你有没有办法认识赵丽云这位美女?”
  邬倩云一听,神色便不太自然,她瞧了陈景镛一眼,嗔道:“怎么?你要我去结识这种美女蛇干么?”
  KK也突然醋意上涌,盯着陈景镛,苦着面孔道:“你想向姓岑的学那风流快活事?景镛!”
  陈景镛不由叹了口气,他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为甚么,在KK和邬倩云面前,涉及这等男女事,他就很有兜不转的感觉了,因为他总觉得亏欠了这两位女子什么似的。
  “哎!你们……呷这些干醋干么?KK,我这是另有妙用!”陈景镛苦笑道。
  “什么妙用啦!你们男人碰上这种女人,还安的好心么!”KK狐疑的嗔道。
  陈景镛笑笑,忽地很快的道:“因为赵丽云依然与岑逸峰打得火热,只瞒住岑老太婆而矣!也因为岑家的财力与人面关系,比钟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因为龙门大厦的买卖交割期剩下不到三个半月,目下我尚欠了七亿九千万楼款。”
  陈景镛此言一出,KK、邬倩云、何焯然便一阵沉默。
  金玲置业目下的困境,三人自然一清二楚,龙门大厦这一宗惊天交易,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把金玲置业推向背水一战的境地,最终能够成功交易,那自然是锦上添花,金玲置业一飞冲天;但一旦挫败,那金玲置业立刻就会面临万箭穿心的险恶绝境。
  KK、邬倩云、何焯然这三位金玲置业高层人物,此时作声不得,单从个人的气魄和胆色去看,他们也只好沉默。
  陈景镛一顿,这时见三人沉默不语,便又微笑一下,缓缓的道:“因此,我打算好好的运用一下岑家的财富……”
  KK苦笑道:“开玩笑,景镛,人家的财富,你怎么去运用?”
  陈景镛不理KK的迷惑,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岑家的财权掌握在岑老太婆的手里,唯一可以突破她这道铁闸的人选是岑逸峰。岑逸峰的弱点是好名好色,因此,能够抓住赵丽云,便可以控制岑逸峰的情绪,逸峰这公子哥儿,情绪冲动起来,他是什么也敢干的!”
  邬倩云这时也略略明白陈景镛的用意了,她眼珠飞快的一转,便瞪着陈景镛道:“你打算在岑逸峰身上弄一笔现金出来运用?”
  陈景镛微一摇头,道:“不!并非现金才可以令龙门大厦交易成功,我之所以答应助宏景托市,他那笔现金只是附带的收获,我还有一层更深的用意。”
  这时何焯然笑笑接口道:“景镛这用意就是,用钟家这根矛,去攻岑逸峰及岑家这个盾,利用钟志豪的成功,去刺激岑逸峰钻入他伏下的圈套。”
  陈景镛呵呵一笑,道:“好啊!焯然,你把我这用意——比如得好极了!”
  陈景镛一顿,蓦地转向邬倩云,“所以我认为,邬倩云能否抓住赵丽云——这条美人鱼!是整个行动大计关键的一着,把岑逸峰控制住,龙门大厦的交易就成功一大半了。”
  邬倩云点点头,但依然有点迷惑,道:“不过景镛,岑家虽然财雄,但也未必能满足你近八亿现金这个数啊!而且我根本弄不明白,你如何能把姓岑的控制得住?他比姓钟的还要精明得多啦!”
  陈景镛微笑道:“这你以后会明白,倩云!这个世界,在名利、地位、金钱、女人八字真言面前,是什么都会发生的,目下最重要的,是看你能否设法结识赵丽云这条美人鱼!”
  在往后的半个月内,宏景和金玲的股票果然节节上升。
  金玲置业从八元四角上涨到八元八角。
  宏景地产更由五元的低位,势如破竹,跳升上七元五角的历史新高点。
  在短短的二个星期交易日内,宏景地产便狂升百分之五十,换言之,宏景地产的大股东钟氏家族的资产亦暴涨了一半。
  钟氏家族付出的一亿五千万现金,在十五天内,变戏法似的增加了五亿多的股权资产,相较之下,那一亿五千万的现金,对钟家父子这对典型的守财奴来说,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商场是最现实的,成功者永远受人捧场。
  宏景成了上市地产公司中的佼佼者,而陈景镛的名字虽然在市面上不大为人所识,但在钟家父子的心目中却是绝顶的超级英雄。
  XXX
  这时就连钟家的老对手岑逸峰亦沉不住气了。
  这天是周末,岑逸峰依惯例回去向岑老太请安后,破例的没有立刻去过他风流快活的夜生活。
  岑家的祖屋是一座旧式的大庄园,建筑物全部在三层以下,但占地却甚为广阔。里面主楼、花园、泳池,那是例牌结构,独特的是灰白的颜色统治了全部的建筑群。据说这是岑氏家族老太爷岑炳然特地选择的颜色,自此之后便一直沿用至今。
  岑炳然的遗孀后人并非不想改变,而是不敢。
  一次大学刚毕业的二公子岑逸峰提出,灰白色太过守旧古板,向母亲岑老太建议改换极富进取的赭石色重新装修。
  岑老太爱儿少有大志,老怀大慰,而且那灰白色也显得过于残旧,便同意了重新装修,而且同意用岑逸峰建议的赭石色泽。
  谁料第一天装修便有事发生,装修工人正欲刮去外墙的灰白漆料,忽然便从花园中刮起一阵狂风,把装修工人架起的棚架吹塌了。
  那装修工人摔下来幸而无恙,但站在旁边督工的岑逸峰,却被溅起的木块把嘴巴撞肿了。
  不幸岑逸峰恰恰是建议改换颜色的人。因此自此之后,岑家上下就无人敢提议装修,那灰白的颜色也就一直统治岑家祖屋庄园至今。
  这时是岑家的晚饭后,岑家的大少岑逸荣,正恭谨地对岑老太回报岑福地产近月来的财政状况,二少岑逸峰却冷冷的闷声不语。
  岑老太安祥的听着,不时微笑点头,看得出,自发生“彩视倒闭”那事后,她便一反常态,面对岑逸荣时,欢容渐渐多起来了;但对岑逸峰,却越来越多冷口冷面。
  “彩视倒闭”对她刺激很大,毕竟那是一笔庞大的金钱损失。
  “嗯,稳中求利就是了,逸荣!”岑老太向岑逸荣点头,微笑一下道。
  受了岑老太这鼓励,岑逸荣的胆气便壮了点,他趁势把自己一个重大决定提了出来:“阿妈,前段时间投得的那幅地皮,我打算把它放出去,阿妈你以为好么?”
  岑老太尚未答话,正目注大厅正中老太爷遗像的岑逸峰,猛地转过头来,目灼灼的盯着岑逸荣,鹰鼻急唇耸了耸,抢着道:“怎么?大哥,几经辛苦才夺回的中区地王,你竟然打算把它放出去?”
  岑逸荣有点忌惮他弟弟的锋芒,这时不由向岑老太望了一眼,见她脸上不怒不愠,似在思索,这才暗松口气,缓缓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二弟,今早我与岑福的会计师开会,讨论岑福的财政状况,以及香港的地产前景,得出的结论倾向认为:岑福近来的摊子铺得太多,流动现金已低于公司的保险线,因此有必要缩小过大的投资计划。为慎重起见,我就计划把压住了二亿多现金的那幅地皮放了,这样不但可以还清银行的贷款、降低每月的利息开支,更可以增加岑福的流动现金持有率!这只是初步提出来,还得经阿妈同意签字。”
  岑逸峰不由微微冷笑道:“哼!你详细计算过么?大哥,如果把那块地皮发展为商业大厦,按现时中区的商业楼宇,可以卖出多少价钱?就按平均楼面价每方尺一千七百元——未计利息及建筑成本,建成四十层高的商业大厦分层出售,起码可以卖得五亿元!哼,若把地皮放出去,扣除利息仅可获利五成不到,但建成楼宇出售却可获利一倍半,两者相差近三倍,这是很浅的数字比例。”
  岑逸荣沉吟道:“但这只是指顺景而言,二弟,如果将来楼市下跌,卖不到这个数字,那加上利息和建筑成本,这笔庞大投资便有亏本之虞。”
  岑逸峰脸红脖子粗的正要狠狠反驳,岑老太向他狠狠的一瞥,道:“那你怎么看日后的地产市道?逸荣!”
  这时,就连岑逸峰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婆是较为偏重他大哥的意思了,他的脸孔因此涨得更红,目中飞快的掠过一丝恨怒的光芒,近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岑逸荣虽已感觉得到母亲近来对他的偏重,但他生性谨慎,而且他深知岑老太对二弟历来有所偏爱,目下的转变是否仅是在气头上?他不能确定,因此他绝不敢太过放肆。他向岑老太点点头,又向岑逸峰他笑一下,这才把他的见解说了出来。
  “不错,近日地价楼价不断上升,但升幅毕竟有个限度,而且美国的失业率连续二个季度上升,生产指数连续下跌,这是西方经济衰退的讯号,香港的经济与西方经济息息相关,一旦西方经济出现衰退,香港亦必定难以幸免,那时楼市就必定大幅回落,而且香港的前途问题并不明朗,所有这些都是地产市道的不利因素……”
  此时岑逸荣忽地一顿,谨慎的审度一下岑老太的神色,见她不住点头,这才大胆地说了下去:“因此我以为,趁现时地价尚保持上升之势,把地皮放出去,起码可以保证有五十个巴仙的利润。”
  “哼!目光太过短浅了!大哥!”这时岑逸峰到底按捺不住了,他的鹰鼻一耸,右手向前猛力一挥,道:“你看看人家金玲置业,在短短二、三年内,一飞冲天,龙门大厦不是在我们那幅地皮附近么?原值七亿多一点,但金玲置业就有气魄以十亿买了,不到一年,龙门大厦便升值接近三亿,我认听金玲置业的首脑人物,他叫陈景镛,原来不过在宏景打工,但另起炉灶后,不到几年,便与大地集团这个老牌英资地产大阿哥并列光荣榜上,这才叫气魄!”
  岑逸峰一顿,重重的呼了口气,这时他的眼睛一阵灼灼的狂热,似乎“陈景镛”这三个字眼,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还有,”岑逸峰意犹未尽,又道:“宏景地产近日也独领风骚,股票从五元不到,半个月内竟狂涨到七元五角,整整涨了五成有多,我查过宏景的上市资料,光是钟家持有的股权,便增加了接近五亿!嘿嘿,阿爸不是期待把岑福发扬光大么?岑家的子孙又干了什么?钟志豪这鼻涕虫尚且敢于出一两下大手笔,但岑家的子孙却只知打退堂鼓!阿妈你说,阿爸在天之灵会安乐么?”
  提起先父岑炳然,岑逸荣便不敢作声了,他知道阿爸在世时,无人敢逆他的意思,连阿妈亦不敢。但自他去世后,岑老太就代替了岑炳然的地位,岑家上下,也无人敢对她意旨提出反对。因此是否把地皮放出去,他便不再坚持,留给岑老太去裁决了。
  岑老太这时亦勾起对先夫的回忆,她耳边忽地跳出,岑炳然当年与澳门赌王对阵,一副牌九下注百万元时的轰然大笑声,而在他的两位后人中,也只有岑逸峰隐隐有着他当年的影子。
  这回忆稍稍冲淡了岑老太近来对岑逸峰的反感,但仅此而已,她吸收了“彩视倒闭”的沉痛教训,已发誓绝不容许岑逸峰拿先夫的产业去胡闹了。而且近日她身体也很差,每晚发恶梦,医生说这是严重神经衰弱的症象,她已开始考虑她一旦百年归老的后事安排,在她心目中,能够保住岑家的产业,就已算对得起岑家祖宗和先夫。
  这种种的盘算,终令岑老太脑中的“稳守”占了上风,她喘了口气,缓缓的道:“你们两兄弟不要争了,逸荣是公司的董事长,处事也比逸峰你慎重,地皮的事,就按你大哥的意思去办吧!当然也不能太贱放出去,有五成利润也就算了。”
  岑老太一顿,又吩咐岑逸荣道:“逸荣,后天星期一,你抽个时间陪我一道上律师楼,我有事与李律师商量。”
  岑逸荣点头恭谨的道:“是,阿妈!”
  岑逸峰心头却突然一跳,忙紧张的道:“什么事?阿妈,后天我有空,我用车你送去。”
  岑老太断然的道:“不,这是有关岑家的大事,你大哥是长子,按规矩应该在场,就这样吧,逸荣!”
  岑老太说完,让儿子向她请了安,便返回睡房休息去了。近来,岑老太上床的时间是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多了,可惜她真正入睡的时间并不多。,
  岑逸荣婚后没有搬出去住,这时他站起来,对岑逸峰道:“二弟,你在家过夜吧!我失陪了,大嫂近日身子不好,我先上去看看她。”
  岑逸荣说罢,就走上二楼去了。
  岑逸峰微哼了一声,他自己也不知这是否算是回了岑逸荣的招呼。
  此时他的脑壳嗡嗡的作响,岑老太末了那句话,已牢牢的盘踞了他的脑袋。
  嘿!上律师楼,有关岑家的大事,大哥是长子,按规矩应该在场,为什么不坦白一点说,这是预立遗嘱的惊天大事,为什么不坦白-点说,岑家的“不动产基金”日后将由大哥他掌管!
  岑炳然在生时有一个绝妙的安排,规定在他死后岑家将设有一个“数亿元不动产基金”,另外安排二亿元供儿子自由投资;又规定岑家两兄弟不能分家,所办的一切均只能是“岑家的事业”;更妙的安排是,“数亿元不动产基金”的调度及运用由他的遗孀岑老太直接负责,因此岑老太实际上成了岑家庞大产业的管理人。
  毫无疑问,就连三岁的娃娃也清楚,岑家的“数亿元不动产基金”是岑家的命脉,谁接掌基金管理人,谁就是岑家庞大产业的掌权人,谁就立刻可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
  岑老太的安排岑逸荣出掌基金管理人的意向,近月来是越来越明显了。
  这是岑逸峰决不能容忍的结果。
  下意识中,岑逸峰的视线移向客厅正面那幅大油画,那是岑氏家族赫赫有名的大功臣岑炳然的遗像,这时油画上的岑炳然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的严厉,灼灼的瞪视着他的爱儿岑逸峰。
  岑逸峰此时的脸色阴沉得有如入夜的云层,但在心底却狂热的喊道:“岑炳然,阿爸,只有你才是岑氏家族尊荣的象征!”在这霎间,久潜他心底的对父亲强烈的尊崇感,有如引燃了的汽油火苗,呼呼的腾升窜跳起来。
  他还清楚记得父亲在世时的豪壮的笑声。
  岑氏家族庞大的产业,是岑炳然一手闯创回来的。早在四、五十年代,岑炳然便在省、港、澳一带,进行炒卖黄金、白银、外币的冒险生意。
  这一切全凭他的气魄和胆色。岑逸峰还清楚记得他在澳门与赌王豪赌的情景,那年岑逸峰已有八岁,父亲带他去澳门,与一班昔日的兄弟相聚。
  不久就摆开了赌局,父亲与赫赫有名的赌王对阵,父亲一副牌九下注百万元,输赢面不改色,视金钱犹如粪土!
  这一场赌局下来,虽然输赢没有多少,但赌王却私下对人称:“岑炳然豪气可令人生畏,今后不敢再与他交锋了!”
  嘿!这才叫岑氏家族的气魄!岑氏家族的胆色!岑逸峰在心底狠狠的嚷了一句。大哥他算什么?胆小如鼠、畏首畏尾,简直连小脚女人也不如,岑氏家族的产权落在他手上,必定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何能比金玲置业陈景镛他的如日中天!他甚至连钟家的鼻涕虫钟志豪也远远不如。
  这种种的判断,立刻又把岑逸峰扯入更强烈的怨气漩涡。老太婆毕竟只是小脚女人,就凭她竟欲把产业大权交托庸才手上,她所犯的错误就绝对不可原谅……
  这种种的因由和疑念,像头头猛虎,轮番向岑逸峰扑噬。
  “咄!魔障!”
  岑逸峰难以压抑的沉喝一声,也不管这时刚好走下来的大哥岑逸荣的惊愕,猛地转身,就奔出岑氏家族的祖屋,驾车疾驶而去。
  XXX
  车,依旧是“1”号“劳斯莱斯”。
  人,依然是鹰鼻慑人的“一哥”。
  这时不同的是他今晚没带司机,逢周末回去请安,岑逸峰照例亲自驾车,他知道,在老太婆的眼中,这样才显得诚心诚意。
  还有不同的是,以前每次回去,他想的是如何讨老太婆的欢心,但今晚老太婆“后天上律师楼”那话已如火苗燃着他的心火,他恨不得立刻捏着她的脖子逼她挤出一个“不”字!
  劳斯莱斯房车辗过道上七彩霓虹灯影。
  吱曳的一声,在一座豪华酒店的停车场停下了。
  岑逸峰跳下车,急步穿过酒店的大堂,向电梯走去。
  片刻后,岑逸峰已躺在一间豪华套房的浴缸里,望着他对面的、他精心雕塑的一件活的艺术珍品,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怪笑。
  十四K金打造的浴缸,仅仅洗去岑逸峰此刻的恨怒的点点,余下的大半火头,他必须寻求一种解脱,否则这心头的烈火,必定立刻就会把他烧死!
  最原始的发泄亦是最彻底的解脱,这是岑逸峰此刻所渴望追求的。
  这是一间岑逸峰出钱租下的秘密基地,用以储藏他的秘密武器,虽然这并非真刀明枪的家伙,但在岑逸峰的眼中,这犹胜可以引起分裂的原子武器。
  这可能是时下一间最豪华的房间,单是十四K金外壳的电话,便足以令人目弦,而且有三部,一部在浴缸边,一部在水床灯饰柜的侧面,一部在酒柜上面,总之客人走到哪儿也伴着他的身边。
  浴缸的旁边有一个雪柜,里面存放的并非冻品,而是为某种神秘目的而设的人参、鹿茸等名贵滋补品。
  正中并列两张大床,一张是普通的弹簧床,另一张却是可供三、四人在上面翻腾的水床,人躺在上面,有如藏身在一个软柔的水泡中。
  水床的正面是一个特制的灯饰柜,灯饰的开关是声控的,只须吆喝一声,颜色便可以变幻随心所欲。
  此刻,那“活的艺术珍品——岑逸峰心目中最珍贵的宝贝”,身上就仅披了一袭近乎透明的丝质睡衣,她就是岑逸峰不惜与家庭反目的人间尤物——赵丽云小姐。
  赵丽云自彩视倒闭后,就离开电视台,改而投入电影圈中。但电影明星的生活仅是她生活的一种点缀,比起岑逸峰提供给她的,那简直是九牛一毛,这可能是她之所以与岑逸峰继续保持秘密关系的原因之一。
  一块鸡腿尚且可以令人牙软,一大叠黄澄澄的“金牛”是否可令女人在床上瘫软?
  这时赵丽云斜躺在水床上面,望着浸在浴缸里的岑逸峰媚笑。但岑逸峰那莫名其妙的怪笑,却像锥子似地刺入她的心房,她的媚笑便突地闪过一缕强烈的幽怨,但很快又知趣的隐去了。
  赵丽云脸上瞬间的变化,躺在浴缸中的岑逸峰却居然捕捉住了,他心中一阵惊慌,在这个他意料即将失去往日风光的时刻,她已经是他尚可引以为傲的唯一珍品了。
  “你丽云!你有心事?”岑逸峰盯着赵丽云,紧张的道。
  赵丽云的心曲彷彿被他瞧穿了,她的身子不禁微抖一下,在这霎间,她似乎已看见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自己的肉体,奉献上去换回的东西,被一腹强大的外力撕扯,眼看便将四分五裂,她因而感到一阵恐惧。
  赵丽云不久前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位商场奇女子,她坦认自己是金玲置业的副总经理,她向她透露,她的老板陈景镛打算成立一家电影公司,正在密识各种人材,假如她愿意在这方面发展,那“金玲电影公司”将非常乐意罗致。
  邬倩云很快就获得赵丽云的信任,不是么?电影公司未来女老板与女演员交往,这不但是电影老板的精明,而且更是电影圈中的天经地义之事。
  不过赵丽云并没有因为认识这位电影女老板而特别高兴,最大的原因是她此时身后有金山倚傍,电影圈仅是她视作消遣的玩意而矣。
  但邬倩云这位女老板的精明,却大大出乎赵丽云的意料,她对香港的富家世界、公主哥儿了如指掌,其中就竟然包括她背后的“金山”岑逸峰!邬倩云在无意中透露的消息,就不能不令赵丽云心惊肉跳了。
  “哼!我赵丽云也并非白痴般的美人鱼,岑家老太婆既然如此决绝,拒人于千里,那就走着瞧!水性杨花,哼!总不见得天下的女子可以任由你岑家子孙白玩了!”赵丽云在心底狠狠的叫道。
  她脸上的媚笑却更荡人心魄了。“哟,我有什么心事了?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大事?我可不能坐着看你被人家当白痴欺负哟!”赵丽云忽然便把话点到焦点上去,果然岑逸峰一听,神色就虎地一变,盯着赵丽云,狠狠的叫道:“谁敢把我当白痴欺负了,你说!丽云。”
  赵丽云的媚笑此时忽地隐去,幽怨的叹了口气,道:“你呀!平日好大口气,但没有一件事过得了你母亲的五指关,你不听外面的人怎么说你?说你连宏景的钟志豪也不如了。”
  “你,丽云!老提钟家这鼻涕虫干么?”
  赵丽云刚才冲口而出的,是她在邬倩云口中听到的消息,想不到却被岑逸峰猛地打断了。
  此时此刻,提起宏景钟家,岑逸峰就一阵窝火,更何况是从赵丽云口中道出的“钟志豪”三字?这简直比杀了他更难过。
  “嘿!钟志豪算什么?你不记得了?丽云!前阵我三几下手脚,就把他钟家那块地王夺了过来。”
  “但现在人家的股票狂升,半月内资产增加了数亿,听说这是钟家的大少钟志豪亲手上演的好戏啊!”
  “不准你再提钟志豪他,丽云,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岑逸峰嘶声叫道,他似乎被“钟志豪”这三个字眼气疯了。
  但赵丽云不知为甚么,竟摆出了一副纠缠到底的神气,这又把岑逸峰弄得更加脑袋发涨。
  “哟!我算是你什么人了?起码你就不敢带我回家见你母亲,在她眼中,这些做女艺人的,,还不是水性杨苗的坏女人么?”
  “嘿!别提她……这老太婆!”
  “我为什么不提?你呀,太自负了,你以为你胜过了你大哥,但你大哥就有本事套住你母亲,我看哪,日后岑家这座金矿迟早归你大哥了!”
  “别说了,气死我了!”
  岑逸峰心中的痛处被赵丽云再次猛地刺中,他大叫了一声。
  但这并没有把赵丽云震住,她咬牙道:“为什么不说?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能看着你被人串计欺负么!”
  岑逸峰恨怒攻心,他忽然嘿嘿的一阵狞笑:“放心!岑逸峰永远不会被人欺负欺负岑逸峰的人,立刻就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嘿嘿嘿!”
  岑逸峰未了又一阵狞笑,他似乎已最后下了某种决断,这决断因而把他心中的愤懑冲淡,另一股拓展他事业的雄心渐渐在扩大,他因此浑身亦燥热起来。
  他蓦地从浴缸中一跳而起,仅象征式的在腰间缠了一条毛巾,便这么半裸地向斜躺在水床上的赵丽云走过去,猛地把她压住,又猛地一撕,把她上的丝质睡衣扯了下来。
  他发狂地辗压着这具雪白的肉体,就如这就是他那“雄心”的对象,他要无情的把她征服!他口里在念念有词的吆喝着:“红!黄!蓝!白!紫……”
  随着他的喝声,水床灯饰的颜色在迅速的变换,岑逸峰身下雪白的女人肉体,便犹如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在迷幻般闪烁!
  XXX
  第二天是星期日,岑逸峰破例的谢绝了一切应酬,一早就驾车驶回岑氏的祖屋。
  这时是上午九时,刚好是岑家用早膳的时间,岑逸峰恰恰在这时走进大客厅来,然后就迳直的走去饭厅。
  饭厅的长形餐桌排了两排座椅,每边四张,虽然就座的岑家人丁单薄,但岑老太依然固执的坚持一切照岑老太爷在生时的摆设。
  岑老太坐在右首的首座,她的对面则是她的长子岑逸荣,原来在岑老太身边就坐的岑逸荣的太太——大嫂,却不见人影,份外显得岑家的形单影只。
  岑老太往餐桌上的四味早餐瞥了一眼,便感触的叹了口气,略动一下筷子,便怅然若失的搁下了,她的食欲近来越来越差了。
  “大嫂她好点了么?为甚么不下来吃早餐?”岑老太眼睛下意识的瞥一眼身边空着的座椅,喟叹了一声道。
  “她好点了,多谢阿妈关心,但她说胃口不好,早上不想吃东西。”岑逸荣恭谨的回道。
  岑老太点点头:“嗯,好了我就放心啦!真有病得早早医治!嗯,她是不是老想呕吐啦?”岑老太的眼睛混浊中闪过一丝亮光。
  “阿妈,张医生来看过她,她说现在已没有呕吐的感觉。”岑逸荣道。
  岑老太一听,便失望的叹了口气,眼皮也垂了下来,“吸!岑家添子添孙,就靠你和大嫂她了!逸峰他浪荡成性,不敢指望他了,若不亲手抱一抱孙子,我就是死了也不眼闭!”
  岑逸荣一听,连忙道:“怎会呢?阿妈,你身子壮健,定会长命百岁,亲眼见着孙子承欢膝下的。”
  岑老太苦笑道:“哎!阿妈自己知道自己事,能再有三、二年头,也算托你阿爸的福气了!”
  “阿妈!阿爸他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老人家长命福寿!”这时岑逸峰刚好走进饭厅这面来,他一听岑老太的话,便欢快的立刻接口道。
  “是你?阿峰!你吃早餐了么?”岑老太在怅然中突然见岑逸峰出现,不知是因他刚才乖巧的一句,还是因人丁单薄的感触,她的语气变得柔和了。
  “二弟,今天没应酬么?坐下吃早餐啦!”岑逸荣连忙招呼岑逸峰道,他的神态倒很自然,似乎对这位胞弟并无多大反感。
  岑逸峰坐下,向岑逸荣微笑一下,又瞥一眼岑老太身边空着的餐椅,便道:“大哥,大嫂呢,她不在家么?”
  岑逸荣道:“大嫂身子不太舒服,不卜来吃早餐了。”
  岑逸峰微笑一下,没再说什么。这时在岑家侍候岑老太多年的女管家英姑,见岑逸峰回来,早就识趣的吩咐下人替他端出一份牛奶和三文治出来。
  英姑见岑老太面前的食物仅动了点,连忙凄近她身前,殷勤的道:“岑太,嫌味道不好?我马上替你换一盘。”
  岑老太望着英姑一笑,她望着英姑时的神态异乎的亲切。“不必了,英姑,这里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岑老太伸手轻轻一拍英姑尚肥白的手掌说。
  英姑今年刚四十出头,十几岁便由岑老太亲自从广州带到香港岑家,后来一直是岑老太的贴身女仆,为了服侍岑老太,据说已打定主意终生不嫁人了,由于保养得宜,四十出头的人风韵犹存。英姑柔顺的答应着,婀娜的走了出去。
  岑逸峰慑人的鹰鼻忽地一耸,眼中掠过一道寒芒,但电光石火间便隐去了,脸上依然是一派欢快的笑容。
  岑逸峰这笑容唤回了一点岑老太往日对他的宠爱,她望着岑逸峰忽然微叹口气,轻声道:“阿峰,你不怪阿妈同意卖那块地皮了么?”
  岑逸峰笑笑道:“怎会呢?阿妈,你是一家之主嘛!再说大哥的见解可能比我慎重。”
  岑老太点点头道:“嗯,你懂得这么想就好,其实阿妈也是为了你岑家的基业,阿妈老了,死了也不可能把产业带进棺材去。”
  岑逸峰微笑道:“不,阿妈,我知道你一定长命百岁。”
  岑老太却顺着自己的思路道:“因此趁我健在,能说能道,就必须把日后岑家的产业安排好!”这时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了,瞥了岑逸荣一眼,又盯着岑逸峰道:“阿峰!你大哥处事的确比你慎重!地皮的事不说,彩视倒闭这祸根就是你惹起的!所以,并非阿妈偏心,从稳守岑家产业着想,裁决权放在你大哥手上,你阿爸在天之灵,也会安心得多。”
  岑逸荣欲说什么,岑逸峰却呵呵一笑,抢先道:“是,阿妈!我承认大哥处事的确比我慎重!”
  岑老太微一怔于岑逸峰的反应:“阿峰!你没半点怨气么?”
  岑逸荣亦不安道:“阿妈你放心,我做大哥的怎会难为二弟。”
  岑逸峰居然连连点头道:“是啊,阿妈,大哥他怎会难为我,阿妈你决定主意好了!”
  岑老太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便断然的点点头道:“好!这才是岑家的好子孙,既然你两兄弟都无意见,这事就定下了,阿荣,明天你就陪我上律师楼去。”
  岑逸荣往岑逸峰溜了一眼,见他神色泰然,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道:“是,阿妈,明天我陪你去。”
  这时岑逸峰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认真的道:“啊!大哥,差点忘了,近日流行一种德国麻疹,如果是生育期的女子患上,不及时发觉根治,那就很麻烦,会影响日后的婴儿孕育。”
  岑老太一听,急道:“那大嫂她?阿荣!不能粗心大意,你马上陪家嫂去医院检查,如果真的怀孕了,影响日后的婴儿,我唯你是问。”
  岑老太的话在岑家便是圣旨,无人敢于违逆,岑逸峰不敢,习惯于恭顺的岑逸荣更不敢,因此岑逸荣立刻答应照办了。
  岑逸峰很关切道:“大哥,要我陪你去么?”
  岑逸荣连忙道:“不用了,二弟,阿妈心情不好,你就留在家里陪陪她好啦!”
  岑逸荣说罢,就匆匆的离开餐桌,走出饭厅,陪他的太太上医院去了。
  岑老太见两兄弟有商有量,心中很感欣慰,与岑逸峰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劝勉他日后做人要稳重踏实、尊重大哥的意思,岑逸峰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岑逸峰忽然想起什么,道:“阿妈,我不太放心,我还是去医院看看大嫂吧。”
  岑老太含笑点头:“嗯,好!你去吧,兄弟如手足,见你两兄弟和和睦睦,阿妈就安心了!”
  岑老太说罢,就返回她的卧室去了。岑老太的卧室在楼下,卧室的窗外是岑家的大花园,近来岑老太呆在卧室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岑逸峰这时已离开了餐桌,他目送母亲的背影在饭厅外面消失,他的眼睛便立刻闪过一道强烈的寒光。
  嘿嘿!这才是岑家的好子孙,这事就定下了,明天就陪我上律师楼去!嘿,这岂非片刻就下了断送岑家产业的决定么!哼哼哼!
  强烈如火灼的愤怒火焰燃烧着他,他疾步奔出饭厅,跑去大客厅,蓦地在父亲的遗像前停下了。
  “阿爸,你放心,任何人也不容否认,岑逸峰是岑炳然之子!”
  岑逸峰狂热的盯着油画上的人像,在心底沉吼了一声,他的愤怒便霍地聚到一个焦点上了。
  岑逸峰转身奔出大客厅去了,不一会便驾车疾驶而出。
  在车行的中途,岑逸峰打了个电话去他的别墅,通知他的私人司机黄金汉立刻出来,在丽都地下餐厅等他。
  然后岑逸峰便驶去法国医院,那是一间与岑家有密切关系的私家医院,姓张的医生便负责岑老太的日常保健。
  岑逸峰驶抵医院,先去探望他的大哥、大嫂。大嫂正在医院接受医生的检查,岑逸荣告知岑逸峰,大嫂的病症有点复杂,很可能要留院观察才可确疹。
  岑逸峰微笑道:“那一定要查出病症才安心啊,大哥!”岑逸峰与大哥略说了几句,便向他告辞离开。
  岑逸峰一会后就离开法国医院,赶去他与私人司机黄金汉约定的丽都地下餐室。
  岑逸峰走进那餐室时,司机黄金汉已在那里等候。
  黄金汉三十出头,算得上是岑逸峰的心腹爱将,他有几手绝招,因此除了岑逸峰的私人司机,还是他的私人保镖。他是岑逸峰亲自挑选物色的人,对岑逸峰忠心耿耿,岑逸峰与那些“尤物”私渡春光,他是唯一知情者及接送人。
  岑逸峰见黄金汉已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便微一点头,旋即又道:“阿汉!走啦!到我车上再说!”
  两人很快就在劳斯莱斯房车上了。黄金汉坐在驾驶座上,岑逸峰仰靠在后面的座背,闭着眼,闷声不语。
  这时是上午十二时,房车内异常沉寂,但黄金汉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阿汉!我说的那事,你准备好了吗?”
  岑逸峰蓦地便开口说道。
  黄金汉微笑一下,把驾驶盘烂熟的一旋,劳斯莱斯房车平稳的驶了开去。
  “放心!一哥,这种把戏,对我来说只是小儿科!”黄金汉笑笑道,忽然又加了一句:“但有两点是很重要!”
  岑逸峰微一怔道:“什么事?阿汉,你说吧!”
  黄金汉胸有成竹的咧嘴一笑:“岑老太信这些……神鬼事吗?”
  岑逸峰见黄金汉问的是这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信!她信极了!上次粉刷装修出事,她断定那是阿爸显灵了。”
  黄金汉点点头,又道:“还有就是岑老太的精神状态,是否足以承受一次鬼魂现身的强烈刺激?”
  岑逸峰沉吟道:“这个不敢肯定,就靠你临场表现了,不过近半年来,她万事不肯放手,加上心痛彩视倒闭的金钱损失,她的身体已大不如前,听医生说,她这种是严重神经衰弱,已接近精神分裂的边缘了!”
  黄金汉眼神一亮,不再问了,他微一咬牙,便决然道:“何时动手?一哥!”
  “你先车我回祖屋,我出来时,再作详细安排,但千万别搞出人命!知道么?”岑逸峰道,末了又特地加了一句。
  黄金汉淡淡的一笑,道:“你放心,一哥,我会掌握其中的分寸。”
  岑逸峰微舒口气,“唔,那就好!”他忽地不放心的又道:“你会背叛我么?阿汉!”
  黄金汉慨然道:“我有案底,但一哥你并没嫌弃我,肯给我一条生路,岑老先生对我阿爸也有恩义,这次就算我报答岑老先生,也是报答一哥你对我的多年关照。”
  黄金汉的父亲生意失败,陷入绝境时,岑炳然曾仗义疏财,使黄金汉一家活了下来。
  提起这事,岑逸峰就放心多了。
  不是么?阿爸他出道时,他的手段和运气并不见得比别人好,但在危急关头,却常常得人搭救,渡过难关。为什么?就是他有“江湖道义”!救过不少落难的朋友,当今红极一时的金融界强人——丰隆银行总裁李正文,早几年银行款项周转不灵,不就是阿爸慷慨解囊相助大笔现金吗?因此阿爸困难时,便获得解救困境的最有力武器——朋友!
  嘿!这才是岑氏家族的风骨!这么看,下了这个判断,岑逸峰把最后一丝犹豫打消了。
  “1”号劳斯莱斯房车很快驶入岑家的祖屋,下车时,岑逸峰向黄金汉耳语了一句:“你趁空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花园柳树后面的银白窗口,是她的卧室,不要认错了地方!”
  黄金汉微笑一下,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岑逸峰下下车,走进大厅。
  这时女管家英姑刚好在岑老太的卧室出来,她见岑逸峰走进来,便道:“二少爷回来啦?老太太刚服过镇静药睡着了,昨晚她整夜失眠。”
  英姑的意思似乎是暗示,若无特别事,就不要去打扰岑老太了。
  岑逸峰瞥了英姑一眼,忽地笑笑道:“噢!英姑,阿妈的身体怎会变得这么差,不服镇静药便难以入睡?我去看看她。”
  英姑深知这二少爷的脾性,他想做就去做,从来无人敢拦阻他,
  只有岑老太是唯一的例外,便忙道:“不要去了吧!二少爷,太太说,你回来就吃了晚饭再走,明天她要去律师楼,她有话和你说。”
  岑逸峰一听,居然就把欲走的脚步一顿,道:“那我就不去吵醒她了!对啦,英姑,阿妈服镇静药才能入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英姑想了想,道:“老爷……他在生时,太太就间中要服用了,她老说头痛,睡不着,她不以为意罢了,后来自老爷去世,她日夜操心,精神太紧张,病情又加重了,特别是最近彩视倒闭……这事对她的刺激很大,我看着她整整七日七夜没好好睡过二小时以上!”
  岑逸峰见英姑唠叨的扯上这事,唯恐她再数落下去,便一口截住道:“那!要去医院详细检查,明天我送她去!”
  英姑道:“早检查过几次了,那法国医院的医生都皱眉头说,这是严重的神经官能综合症,只能抑制,很难根治了。二少爷,你好像转性了啊?太太知道了,她一定会很开心,说你终于肯做孝顺儿了。”
  岑逸峰笑笑道:“孝顺是不分迟早的,是么,英姑?”
  英姑不由一笑,欲走开去,岑逸峰忽然又把她截住:“英姑,午间我有约,是有交情的地产朋友,麻烦你告知阿妈,今晚我不回来吃晚饭了。”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大。
  岑逸峰说罢,也不待英姑答应,便转身出去了。很快,客厅外面便传来车子驶出去的声响。
  英姑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暗道:谁不知道岑二少爷天性风流?什么地产朋友?还不是赶着去与那些美女快活么?他就如他的父亲一样视女人为玩物!但偏偏这号人才是商场上的天之骄子!
  英姑感触的叹了口气,怔怔的站了一会。
  偏偏这时又下起雨来,越接近高处,雨水便越密。山顶区岑氏庄园,这所奇特的灰白色的建筑物,隐在一片灰白的雨网中,显得更加灰蒙蒙。
  英姑复杂的心绪也如雨网一般的灰蒙,举步向里间走去,此时客厅外面突然一阵闪亮,强烈的电光射了进来,划过客厅正中那幅大油画人像。
  英姑良久的在油画像前伫立,然后才走进岑老太房中。
  “叭叭”这时,客厅外面有车子驶入的响号声。
  原来是岑逸荣夫妇,从医院回来了。
  英姑听响密,从岑老太的房中走出来,见是岑逸荣夫妇,便迎住他两人,轻声道:“岑太说,你们回来,就马上去卧房见她。”
  岑逸荣连忙答应,与太太一道,走去岑老太的卧室。
  岑老太此时躺在一张安乐椅上,眼皮半睁半闭,脚步声把她惊醒了,抬眼一看,见是岑逸荣夫妇,便连忙坐起身子,道:“阿荣!大嫂她怎样了?不是德国麻疹吧?千万不要对日后的婴儿有任何影响。”
  岑大少奶一听,忙笑着向岑老太道:“妈妈,我没事,医生详细检查了,确定只是……一种妊娠的反应,妈妈放心好了。”
  岑老太一听,身子便腾的弹了起来,硬生生地把大少奶按在她坐的安乐椅上,一面乐得口中念念有词:“多谢菩萨保佑!炳然,岑家终于有后了。”
  岑逸荣扶母亲坐下,笑着道:“阿妈,小心欢喜过分,她说的只是征兆,十划尚未有一撇啊!况.且是男是女,根本还不知道呢!”
  岑老太狠狠的瞪了岑逸荣一眼,道:“不管是男是女,总之是岑家的子孙我就喜欢,你以后对家嫂的身子更要小心在意,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岑老太说着,又叹了口气,道:“我老了,唯一的希望是看着岑家子孙成群,可惜你又不争气,始终不肯让我见着一班小顽皮,你二弟,那就更不必说了,成了家以为他生性了,但竟然好生生的却要闹出分居的丑事!哎!”
  岑大少奶笑着安慰岑老太道:“妈妈,二叔他可能是一时贪玩吧,他定下性来,必定会带个好媳妇来向妈妈你请安。”
  岑老太苦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峰他这风流性怎会轻易改得了,阿荣,以后你要好好开导你二弟。”
  岑逸荣忙道:“是,阿妈,你放心啦!”
  岑老太得知岑少奶有孕后,话也特别多了,她略一停,又道:“我最担心的就是阿峰这种德性,所以我决定办妥遗嘱,岑家的不动产基金,以后便由你管理,这样阿妈去也去得安心了。”
  “阿妈,你说这些干么?你长命百岁哩!”
  “哎!我自己知道,过得今年也过不了,明年了,阿峰你要看住他,他到底是你亲生胞弟,不要任他大手大脚挥霍也就是了。”
  “是,阿妈,我一定照你的吩咐!”
  岑逸荣连忙点头答应着,他与母亲再说了一会,便向她告辞走出去。
  晚饭时大少奶终于坐在岑老太身边,岑老太心情好,胃口特佳,居然比平日多吃了半碗米饭。
  晚饭后一会,岑若太照例便返回卧室休息去了。
  再过一会,英姑便欲拿药去给岑老太服用。岑逸峰却在此时悄然而进,把英姑叫住道:“英姑,让我看看给阿妈的药是否混淆了?”
  英姑一听,不敢不答应,因为她自己知道把药丸混淆了的危害处。
  英姑把岑老太每日服用的那瓶药丸取出来,递给岑逸峰。
  岑逸峰捏着药瓶,很仔细用心的端详着,看他的神情,谁也不敢怀疑他对母亲的一份孝顺感情。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英姑见岑逸峰不加理会,只好自己走去接听。
  英姑转回来时,岑逸峰已把药瓶交还英姑,道:“英姑,药丸并没混淆,放心给阿妈服用吧!”
  英姑不敢犹豫,马上拿药走去岑老太的卧室,送给她服用。
  就在这晚深夜,岑家便发生了一宗惊人的变故。英姑被“鬼”吓昏了,岑老太也被吓傻了,她目光直勾勾的,那儿也不去,终日站在客厅那幅大油画人像前,哀哀的哭叫,她叫嚷的始终是那几句话:“……炳然回来了,炳然回来了,阿荣,你这不肖子孙,阿爸回来,为什么不下来见他?快叫阿峰来!”
  岑家上下,谁也无法劝止她,也不敢制止;因为这时谁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疯了。
  岑逸荣被岑老太的叫嚷弄得心惊肉跳,他的心理根本就难以承受,这如此惊人的可怕变故,他一叠连声的叫道:“去!快去!打电话报警!啊不!先打电话通知逸峰马上回来……快啊!”
  XXX
  当日的凌晨一时,亦即距岑老太出事的不到半小时,岑逸峰接到急报,马上就飞车赶回祖屋来了。
  这时,岑家的大客厅灯火通明,岑家上下乱作一团。
  幸而岑逸峰终于赶回,岑家这才有了主脑人,论应变的急才,岑逸荣比岑逸峰可就着实逊色一筹。
  岑逸荣见岑逸峰赶回,亦松了口气,他一手执住岑逸峰的手臂,连声道:“二弟,你回来就好……阿妈疯了……英姑昏迷不醒……这……这如何是好?”
  岑逸峰安慰似的拍拍岑逸荣的后背,却没作声,急步走到吵嚷不止的岑老太面前,万分怜惜的把她抱住了,“阿妈!你静一静,没事了,我是阿峰,我回来了。”
  岑老太怔怔的盯着岑逸峰,似乎盯着一位陌生的男子,忽然就失声惊叫道:“啊……炳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阿荣……不肖子孙,阿爸回来,你为甚不下来见他……快叫阿峰回来……”
  岑老太反复吵嚷的就这么几句说话。
  岑逸峰把岑老太交给其他下人照应,他走到岑逸荣身边。
  “大哥,阿妈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岑逸峰道。
  岑逸荣一听,几乎就哭出声来!“二弟,我怎么知道啊!”
  岑逸峰皱皱眉,道:“但阿妈说这些话,传出去对大哥你的声誉,可极为不妙,除非能够确证阿妈精神突然失常啦!”
  岑逸荣语带哭音道:“这当真是无妄之灾,二弟啊,你说如何办好?”
  岑逸峰想了想,便决然道:“阿妈必然是精神受刺激过度,因此才胡言乱语,目下不宜让阿妈的事惊动警方,因为这对大哥你的声誉有极大影响,这样吧,先给阿妈服一片镇静药,让她安静下来,睡一觉,就没事了,如果不成,那就再送医院好了。”
  岑逸荣此时心中迷茫一片,岑逸峰说的,他除了拼命点头同意外,简直不敢想象他自己还能拿出什么主意。“这……就这样吧!二弟……但英姑她如何处理?她现在这样子……”
  岑逸峰一听,立刻走去英姑那面,伸手一探她的鼻息,便马上道:“立刻用车送她去医院,一切待医生最后判断。”
  很快,岑家便开出一辆车子,把英姑送去医院急救去了。
  英姑送去医院二小时后,岑家便接到英姑已不幸去世的消息,死因初步鉴证为:惊吓过度,窒息致死。岑家立刻把英姑的遗体接了回去。
  出事的第二天,岑老太便被送进精神病院,她原定上律师楼,安排基金管理人的事,自然也就悬在半空了。
  岑老太最后确诊为“精神极度分裂”。
  岑逸峰不久就把岑老太从精神病院接了回来,安排住入她的别墅,由私家医生看护。
  岑逸荣不敢反对,因为岑老太叫嚷的那话,已足够令他心惊肉跳的了,幸而岑逸峰没有因此而怀疑他,他也就求神拜佛,还敢说什么?自此之后,岑逸荣在岑逸峰面前,便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矮了一截。
  由于岑家不动产基金管理人岑老太的精神分裂,失去管理能力,依据岑炳然的遗嘱规定,不动产基金的管理权,便落在岑逸荣和岑逸峰两人的身上。
  表面上岑逸荣和岑逸峰是平分秋色,但熟知岑氏家族内部秘密的人都知道,凭大哥岑逸荣懦弱寡断的性子,如何是鹰鼻慑人的弟弟岑逸峰的对手?
  这熟知岑氏家族内情的人中,金玲置业的首脑陈景镛便是其中的一位。
  就在岑家出事的第二天早上,邬倩云便匆匆的走进陈景镛的总经理室。
  此时陈景镛正看着一份文件,他乍听脚步声响,便知是谁进来,蓦地便道:“倩云,昨晚你说的那事是真的么?”
  昨晚深夜十时,陈景镛在家中接到耶倩云的电话,耶倩云告知他,岑逸峰将有所行动,并说这讯息是岑逸峰的宝贝女人赵丽云透露的,此时他刚与赵丽云见面,与他分手后无打电话来了。
  这时邬倩云走到陈景镛面前,伸手轻轻一抹陈景镛的二撇胡,随即格格的笑着嗔道:“你……你呀!做你这个副总经理真不容易,连商业间谍也兼职做了。”
  陈景镛此时与邬倩云挨得很贴,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令他心神一荡,那是他特地托人在法国买回的清雅品种。
  陈景镛抬眼望一下办公室门,见门关着,便轻轻拍拍邬倩云的腰肢,微笑道:“不但要做商业间谍,还要兼第三种职务——情人秘书!是么?”
  邬倩云伸手按住陈景镛的嘴巴,把它封住,半嗔半笑道:“不准你胡说八道,不过有时我也很苦恼,我们之间的事,是不是值得维持下去?景镛哟!”
  陈景镛忙道:“你后悔了?倩云!”
  邬倩云微一摇头道:“不……那晚我让你送我回家,我就作了决定,我是你的人了!但不知道将来是什么结果?”
  陈景镛很认真的道:“我欠你太多了,你知道么?在我心中,你已经取代了‘金玲’的位置了,所以,有金玲置业一日,就有邬倩云小姐……这你放心好了。”
  邬倩云格格一笑,俯身亲了陈景镛一下,这才又笑着挪了开去,在他对面的椅上坐下,道:“也不知你的心是真是假,哎,不说这些话,你知道么?景镛,岑家果然出事了,早上赵丽云打电话给我,说岑逸峰在凌晨一时赶回祖屋,听说岑家出了怪事,女管家被活活吓死,岑老太也被弄致精神分裂了。”
  陈景镛微一怔,沉吟道:“噢!岑老太精神分裂?那这事就当真有古怪了!”
  邬倩云道:“什么古怪?你也信这些鬼神之道么?不过岑家人都说,岑老太爷昨晚的确是回来了。”
  陈景镛微笑道:“回去的是人,并非鬼神,岑家的人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邬倩云奇道:“为甚么?”
  陈景镛道:“岑老太不是岑家不动产基金的管理人么?”
  邬倩云点点头道:“是啊!”
  陈景镛道:“如果管理人精神分裂,那这笔不动产基金,按法例应该归谁管理?”
  邬倩云若有所悟道:“那自然是岑逸荣和岑逸峰两兄弟啦,但若论才智和手腕,岑逸荣这个大哥,显然并非弟弟的对手,对了,你是指岑逸峰他么?”
  陈景镛微微一笑道:“应该说,谁最迟回去岑家祖屋,谁就是这幕争产悲剧的胜利者……唔,日后岑氏家族的天下,便是岑逸峰这风流公子的了,很好,看来与他见面的时机成熟了。”
  邬倩云吃了一惊,忙道:“你打算利用岑逸峰的弱点,逼他就范,向金玲置业提供贷款?景镛,这很容易玩出火来啊!”
  陈景镛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兵法云:以力服人者,口服而心不服;以心服人者,可不战而屈其兵,因此你所说的只是下下之策,并不足取。而且岑逸峰并非弱者,等闲岂能令他降服?”
  陈景镛一顿,又决然的道:“倩云,赵丽云这位美女务必要抓紧,必要时可以给她一点甜头,只要掌握住岑逸峰的动向,那就不难把他扯上‘龙门大厦’这条船上。”
  不久邬倩云便打探到岑逸峰即将自创一家地产公司的消息。
  陈景镛自然立刻就知道了,但他不动声息,毫无动静。
  果然半月后,陈景镛便接到岑逸峰邀赴酒会的请柬,陈景镛不加思索,一口便答应准时赴会。
  岑逸峰自创地产公司的开业酒会,搞得很是隆重。地产、金融界中的头面人物,几乎都被请到,其中甚至还有影艺界的名雌,例如艳色远播的影视红人赵丽云小姐。
  钟志豪代表钟家赴会,岑逸峰故意向宏景发了请柬,在礼貌上钟志豪不能不到贺。
  金玲置业是岑逸峰隆重邀请的客人,陈景镛很乐意赴会,他一早就与他的副总经理邬倩云来到了。
  赴会的贵宾竟然包括香港丰隆银行总裁李正文,李正文年已近七十,是岑炳然早年出道时的拍档兄弟,因此算得上是岑逸峰的世叔伯辈份。
  还有就是香港银行的大阿哥——德丰银行大班柏森,以及外资银行的马首——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
  陈景镛很留意到贺贵宾的身份,此时他不得不惊叹“地产世家”这四字的威力,无论如何这四个字的价值,便足抵亿万了!
  这时丰隆银行总栽李正文向岑逸峰客套几句,又慰勉一下,便走到一角呆坐的岑逸荣面前。
  岑逸荣连忙站起,恭声道:“李世伯!”
  李正文对岑逸荣的好感似乎胜于岑逸峰,他向他点头微笑一下,伸手抚摸斑白的头发,额下的浓眉挑了一挑,便悄声向岑逸荣道:“唔!逸峰这另立山头的事,阿嫂她知道了么?”他口中的“阿嫂”,自然是指岑老太了。
  岑逸荣叹了口气,苦笑道:“阿妈那晚受了惊骇精神分裂后,记忆便完全失去了,医生说短期内将很难恢复了。”
  李正文一听,便默然了,因为他不必问亦知道,岑老太目下的情形,已丧失了管理岑家产业的能力了,既然如此,问她是否知道,是否赞同岑逸峰另立山头,还不是多此一举么。
  李正文叹了口气,道:“阿嫂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岑逸荣摇头叹气道:“我想,阿妈之所以有今日地步,完全是阿爸引致的。”
  李正文皱眉,立刻道:“为什么?”
  岑逸荣道:“因为阿妈对阿爸的尊崇感太厉害了;她事事要求自己一定要比阿爸在世时做得更好,她太上心了,加上对阿爸的强烈的思忆,种种精神压力,终于导致她的精神分裂……哎!”
  李正文默然,好一会,才又道:“那晚岑家发生的事,警方有结论了么?”
  岑逸荣这时已镇静点了,他摇头苦笑道:“没有,一切都不可思议,甚至连阿妈日常服用的胃药也化验过了,结论是百分百纯正的胃药,根本不值得怀疑,那晚的怪事,看来永远是一个谜了,除非阿妈能恢复记忆,但那是很难的了。”
  李正文无言,他远远瞥了岑逸峰一眼,欲言又止,但终于道:“逸峰他另组地产公司,这事你怎么看?逸荣!”
  岑逸荣想了想,便道:“岑福的业绩平淡,二弟自创一家兄弟公司,对业务上也有好处,因此我并不打算反对他。而且阿爸生前遗亦的产业分配中,除了不动产基金外,尚有二亿元现金供我们自由投资,所以我做大哥的也无权去干涉他。”
  李正文点点头,沉吟道:“唔,论魄力和才智,逸峰他的确稍比你强,但你也有你的稳重的长处,两兄弟分开闯闯,对彼此都有益处,但你要处处提醒逸峰他,凡事不可搏得太尽,要留有余地,否则跌下去便很难翻身了。”
  岑逸荣忙道:“是,李世伯……”这时他见邬倩云与赵丽云向这边走过来,便把话顿住了,心中苦笑道:“连阿妈亦管不了他,更何况我做大哥的!”
  邬倩云和赵丽云正向另一边的钟家大少钟志豪走去。
  钟志豪平日不太出锋头露面,因此在这种场合便显得有点冷落,而且他到会只是礼貌式的应酬,他打算再留一会就告辞了。
  这时邬倩云和赵丽云已走到他的面前,邬倩云蓦地停住脚步。钟志豪在岑家投资彩视时,曾与赵丽云有一两面之缘,亦曾经暗中利用过她对付岑逸峰,因此他此时不由有点尴尬,礼貌的向赵丽云点点头,道:“赵小姐,近来好么?”
  赵丽云妙目一转,微笑道:“哟,钟先生是我昔日的大波士,自彩视倒闭后,我不是与其他艺员一道,被逼流落江湖了么?有什么好呀!”
  钟志豪尴尬的咧嘴笑笑,无奈应酬一句道:“东家不做做西家啊,赵小姐才艺出众,前程无可限量。”
  邬倩云因陈景镛的关系,在交际场合与钟志豪认识,并不生疏,这时便笑着接口道:“若论才智,我们这些弱女子,怎比得上志豪你?你三几下手势,便把宏景变成冲天火箭,霎间照红半边天,我可当真佩服得很啊!”
  钟志豪咧嘴一笑道:“邬小姐,我可并没得罪你啊,为什么乱扣高帽了?若说佩服,你们金玲置业才称得上万人瞩目啊!”
  赵丽云笑道:“钟先生赚了这么多钱,什么时候请我们这些旧属下吃一餐啊?”
  邬倩云趁势道:“是啦,是啦,志豪他难道拿不出这餐饭钱么?趁早约个时间,请丽云她吃一顿,把她的嘴堵住便了!志豪!”
  钟志豪没法推却,无奈笑道:“只要赵小姐和邬小姐赏面,什么时候上酒家,还不是一句么?”
  在邬倩云刻意的拉拢下,钟志豪与赵丽云变得熟络了,甚至连请她出去吃饭游船河的约会时间也定妥了。
  三人有说有笑,状甚亲热,也不知钟志豪说了一句什么,竟逗得赵丽云笑得浑身摇晃,她往钟志豪的身边贴得更近了,她身上那奇特的法国香水味,钻入钟志豪的鼻孔、脑壳,他心中不由一荡,平日显得木讷的他,不知为甚么,竟连说话也流畅起来。
  赵丽云与钟志豪在这一面说笑,酒会主人岑逸峰看在眼内,却浑身不自在了。赵丽云在他面前大赞钟志豪的话,此时蓦地兜上脑壳,就如一勺热水泼入他的胸腔,不由便滚烫起来了。
  但他是主人家,客人与客人应酬交谈,他根本就无从发作。而且他此时正与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谈话,斯陆森是岑福的来往银行,岑逸峰不敢怠慢他,因此更无可奈何。
  斯陆森此时也发觉岑逸峰神色有异,便微笑道:“MR.岑,有贵宾还未到会么?”
  岑逸峰怔了怔,这才连忙道:“啊,没有,你对地产市道的看法,我在恭听着呢。”但他心里却狠狠的咬牙道:“嘿嘿嘿!钟志豪这小子存心不良,不是想打丽云她主意吧?哼哼!他也太不自量力了,竟敢在摘月圣手面前班门弄斧!嘿!”但这时却又不便撇开斯陆森走过去。
  幸好这时来了救星,这救星就是金玲置业的陈景镛,起码在此时怒恨的岑逸峰心中的确如此。
  XXX
  陈景镛远远的向邬倩云、钟志豪、赵丽云三人瞥了一眼,便微笑着向岑逸峰这面走了过来。
  “逸峰兄,恭喜你!”陈景镛向岑逸峰点头微笑道。
  “多谢!啊,对了我来替你们介绍,这位是金玲置业的总经理陈景镛先生,他是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你们好好聊聊!”岑逸峰说着,便欲趁机脱身。
  但陈景镛接着的一句,却把他扯住了,“请教逸峰兄,你公司的名称——B.Y.SON有什么深意?”
  这就把逸峰潜藏的另一种欲念勾了出来,他的眼神蓦地一亮,这欲念因而把对钟志豪的怨恨亦冲淡了。
  “没什么,B.Y是先父姓名译音起首字母,SON——自然是儿子之意啦!”岑逸峰傲然一笑道。
  陈景镛微微一笑,立刻投其所好道:“那么B.Y.SON,就是‘岑炳然之子’的意思啰?”
  岑逸峰兴致勃发,双目炯炯闪灼,满怀期待的叮着陈景镛道:“不错,真的是‘炳然之子’意思,怎么样?景镛兄!”
  陈景镛呵呵一笑,他自然清楚岑逸峰渴望听到的是什么:“好!好极了!岑老先生威名四播,虎父无犬子,逸峰兄出手的气势自然便非同凡响!”
  岑逸峰笑了,而且是由衷的笑,他伸手轻轻一拍陈景镛的肩膊,真心实意的道:“多谢,景镛兄,改天抽个时间,有些事要向景镛兄你请教。”
  陈景镛微笑点头,不动声色的以此表示答应他久待的约会。
  然后陈景镛向赵丽云、钟志豪那边呶呶嘴,会心的一笑道:“啊!原来是宏景的志豪兄来了,逸峰兄,你不过去招呼他么?我替你陪着MR.斯陆森。”
  岑逸峰终于抽出身来,他快步向钟志豪这面走过来,隔了数尺,便大声道:“啊,啊,是钟世兄驾临,怎么呆在一角,不怪小弟招呼不周么?”
  钟志豪乍见岑逸峰走过来,便不由微一怔,面色亦一红,他的辞锋比起岑逸峰显然逊色多了。“哪里,哪里,恭喜岑兄骏业宏开……祝你鹏程万里。”
  岑逸峰呵呵一笑,“多谢,对了,我差点忘了,丽云,你和钟世兄曾经是旧宾主之谊,也不必我介绍了吧!”
  赵丽云俏生生的一笑,却不作声。
  钟志豪无奈凑趣的笑道:“那是……双重喜事啰?事业、美人,两者兼备啦!逸峰兄,恭喜你!”钟志豪的笑有点不自然,不知为什么,乍然目睹岑逸峰与赵丽云并列一起,大有金童玉女的气派,他心中忽然窜起一股强烈的嫉怨,他毕竟是到成家立室之年了。
  岑逸峰听出钟志豪话中的怨意,心中不由大乐,哼哼哼!你钟大少虽然沾了钟家独子的光,但起码于摘月而言,你就比我差了一大截!他呵呵一笑,便算回话,既没承认,也无否认,实际上也就等于傲然默认。
  钟志豪顿时感到了无兴致,他向岑逸峰客套二句,便告辞走了。
  邬倩云也知趣的向两人微笑告辞走了开去,中途一折,便走回陈景镛的身边,两人神态甚为亲热。
  岑逸峰对这些男女事有异常的敏感,他向邬倩云、陈景镛那面瞥一眼,忽然对赵丽云微笑道:“原来你与邬小姐相熟?丽云。”
  赵丽云嗔道:“我认识女朋友,你也不高兴?逸峰哟!”
  岑逸峰笑笑,道:“啊不!你多心了,丽云,我是说,金玲首脑景镛兄,艳福不浅啊!”他忽然觉得,赵丽云与邬倩云交往很有必要,因为这至少可令他更贴近陈景镛的成功秘诀。
  陈景镛在岑逸峰心中已是百分百的一位商界奇才。别的不说,单是龙门大厦这宗达十亿的交易,就足以令岑逸峰相信,陈景镛绝对有点石成金的超凡本领。
  “B.Y.SON——比仁新”地产公司的开幕酒会,吹响了岑逸峰超“钟”赶“陈”的闯业雄心号角。

  第三章 富有胆略 推波助澜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岑逸峰就主动邀请陈景镛会面。
  那是一间夜总会,而且据说是时下世界顶尖级的夜总会,金柱玉阁琼楼,奇饰珍雕天工巧夺,恰如最显赫的王宫。
  陈景镛与岑逸峰走了过来,岑逸峰今晚特地素装便服,他甚至吩咐他的司机黄金汉,老远就把他那辆“一哥”车停下,然后他与陈景镛会合后,才一道走进夜总会。
  夜总会内里的格局,这时就连陈景镛亦暗暗点头,他这位建筑工程师,虽然此时已贵为大集团的首脑,但对于任何独特新鲜的设计,却依然保持强烈的兴趣。
  一眼望去,全是金、黑、紫、红四色调配,地面铺砌高级云石,走廊主柱,楼梯均以高级水晶玻璃嵌制,最足以炫耀的,是所有显眼的装修设施,包括台上的酒牌以至洗手间的水龙头,无一例外,全部镀包如假包换的黄金。
  这时的岑逸峰毫不惹人注目,夜总会的侍应也不知这是鼎鼎有名的“一哥”驾到,但当两人在大堂一角的厢座坐下时,陈景镛却发觉岑逸峰一派洋洋得意的神气。
  陈景镛心中一动,立刻恍然而悟道:“听说岑家定下一条家规,岑氏家族中人,男子不得在夜总会露面,女子晚上八时前必须归家;这家规岑老太执掌得极严格。岑逸峰此时此刻却特别邀在这儿会面,他的用意不外向他宣示:岑逸峰已彻底摆脱家族的羁绊,大可以放胆施为了,嘿,很好,简直好极了!”
  这时有妈妈生走过来,热情却不很恭敬的道:“两位先生,有相熟的小姐么?”
  陈景镛微笑不语,岑逸峰的脸色却一沉,大概不惯被人如此怠慢嘴脸,幸而他忽然醒悟,他“一哥”在夜总会毕竟是生客,而且凭他此时的外表,在妈妈生的眼中,顶多只是一位略有身势的“初哥”而已,于是这才转怒为笑,目询陈景镛的意思。
  陈景镛微笑道:“醇酒美人,如果任选的话,我愿拣醇酒。”
  岑逸峰呵呵一笑,道:“那好,就先来支XO吧!”
  夜总会的侍应手脚倒很勤快,不到片刻,便送上酒来了。
  这时舞池那面已开始有每晚的压轴好戏出台,那是连续三场,女人凭天赋本钱表演的艳舞。岑逸峰目光灼灼,陈景镛却仅淡然一笑。
  当第三位艳女郎退下去后,岑逸峰似乎才突地醒起今晚约会的主要目标,并非那些玉腿酥胸的美女,而是身边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二撇胡!
  这么想着他才把仍有不舍的目光收回,转到陈景镛的二撇胡上,忽然很认真的道:“景镛兄,我想向你请教一个意念,可以么?”
  陈景镛微笑道:“你说吧,逸峰,怎地客气起来了?”
  岑逸峰随即道:“我打算扩大B.Y.SON的声势,景镛兄有甚么高见?”
  陈景镛的心突突一跳,他久待的话题终于在对方的口中自动跳出来了,但他脸上的神色却丝毫不变,反而淡淡的一笑,道:“我的名字是‘镛’,逸峰兄,我能说的,可能是庸人之见啊!”
  陈景镛这欲进先退,却就把岑逸峰逼得更急了,他连忙伸手一拍陈景镛的大腿,大声道:“我是真心的,景镛,你别太谦虚了,就凭你以股易股托高宏景股价那一手绝招,便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了。”
  陈景镛见岑逸峰过于意气风发,他不想太过张扬,便微笑一下,轻声道:“逸峰,你也知道这事?讯息很灵通啊!”陈景镛一顿,心中也一阵微嘿:还不是赵丽云这美人儿向你泄露?若非如此,陈某的计划便大大打折扣了。
  岑逸峰却得意一笑,道:“当然,我也有我的消息来源。”他一顿,又连忙道:“所以啊,景镛,我与你一场朋友,你总不会厚彼薄此吧!我是真心实意的。”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陈景镛知道岑逸峰这说话的口气,已是很难得的礼贤了,他不敢把他逗得太急,便即把笑容一敛,道:“我想,若要扩大声势,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公司上市,一来可以集资,二来可以扩大知名度,这是一举二得之事.。还有就是扩大投资,敢于做前人不敢碰的生意。”
  岑逸峰眼神一亮,灼灼有光道:“就如景镛兄你那龙门大厦交易吧,嘿!果然高明,与我所想的不谋而合,但公司上市要向交易所申请,听说手续很复杂,而且时间很长,这麻烦极了。”
  陈景镛微笑道:“按普通的上市办法,我知道这不合逸峰兄的脾性,不过世事并无绝对,只要肯动脑筋,就必定会有更快捷妥当的法子。”
  岑逸峰一听,便勾起他对金玲置业如何上市的记忆,不由呵呵一笑,道:“就好像金玲置业借恒霸的壳上市的例子!呵呵,你那一手同样令人叹服,不过‘借壳上市’这法子虽妙,但一时之间,却很难物色这个‘壳’啊,景镛兄。”
  陈景镛淡淡道:“这就需要对时下商场大势了如指掌了,若逸峰兄决意选择公司上市,现下倒有一个‘外壳’,颇合你的比仁新公司套装上市。”
  岑逸峰逼不急待道:“是哪一间公司?你快说,景镛兄!”
  陈景镛的嘴角疾地一抖,嘿!急于表现自己,这大概是时下一些公子哥儿的通病,他微笑一下,道:“据我所知,景祥地产是七三年股市大旺时上市的公司,注册资本不大,七五年起,经济逆转及地产低潮,景祥连年亏蚀,近几年长时间没有买卖,股民大概已把它遗忘了,但它具有上市公司的地位,我想逸峰兄若要套景祥这个‘外壳’上市,大概不会费多大的力气。”
  岑逸峰目光灼灼闪动,兴奋的道:“好极了,这很合我的胃口,景祥、景祥,好景不长,但那没什么,只要换上‘比仁斯’这个主人‘那就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陈景镛趁岑逸峰兴高采烈,适时地把他的意思抖了出来。“不错,逸峰兄,只要在比仁新易名上市后,大胆做一笔别人不敢碰的大交易,比仁新公司就必定一飞冲天!”
  岑逸峰神采飞扬,道:“嘿!这大概就能把钟志豪的宏景压下去了,看钟志豪这小子还敢在女人面前炫耀……”他忽地一顿,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惜目下很难碰上像景镛兄你那龙门大厦交易了。”
  陈景镛马上随口一句道:“啊啊!那金玲置业就把这宗交易让给比仁新公司好了。”
  岑逸峰一听,不由一怔,道:“你是说笑吧,还是认真?景镛!”
  陈景镛微笑道:“如果你把它当真,那就是真的吧!问题是在乎逸峰兄你的眼光及气魄罢了!”
  岑逸峰吃惊道:“你这是认真的?这与眼光及魄力有何关系?”
  陈景镛迅速而准确的道:“龙门大厦是龙门地产七五年建的,当时的市价约四亿五千万,七八年大地公司以七亿一千五百万收购整幢大厦,短短三年不到,升值二亿六千五百万!到金玲置业接手,大地又净赚二亿八千万,实际上,大地公司可以赚取更多,因为目下龙门大厦的市值已约达十七、八亿,这其余的部份,便由金玲置业净赚了。”
  陈景镛一顿,迅速的瞥了岑逸峰一眼,随即续道:“实话说,这笔生意并非人人敢做,我也承受公司内部的很大压力,这就讲究眼光及气魄了,我咬咬牙就下了决断。好,待我签约落实了这笔交易,不出三个半月,龙门大厦邻近的地价已狂升四十个巴仙,那是官地拍卖的价格,有案可查,这时人们才惊疑为什么金玲置业有这个眼光和气魄。”
  岑逸峰神往的喃喃道:“说真的我也感到惊疑……金玲置业的胆子大得如此惊人。”
  陈景镛微笑道:“大交易大气魄,越是复杂的交易,越能显出个人的眼光、气魄、才华!逸峰兄敢试一试么?”
  岑逸峰心底潜伏的狂热已被陈景镛勾出来,他目光灼灼,盯着陈景镛道:“你打算把龙门大厦让给我?你试开个盘口!”
  陈景镛微笑道:“我很乐意成全逸峰兄这个雄心,不过在商言商,金玲置业必须向股东负责,不赚白做的生意必然大大打击股东的信心,所以么,若外人探盘,那十八亿上下是跑不掉了,但逸峰兄开了口,那就无需漫天讨价,暂订在十六亿上下数目吧!”
  陈景镛蓦地曳然而止,把要说的留给岑逸峰去思索沉吟。
  岑逸峰的脸色这时却一阵发白,他自然清楚“十六亿”这天文数字的内涵,他岑氏家族虽称地产世家,财雄势大,但“十六亿”这天文数字,也足以令他脑壳发麻。
  岑逸峰喃喃道:“大生意大气魄,这的确是大生意大气魄……但这生意也委实太大了。”
  陈景镛微微一笑,道:“当然,这里头涉及的问题很多,绝无必要匆促判断,这事改天再谈。”
  陈景镛一顿,瞥了岑逸峰一眼,岑逸峰脸上此时忽红忽白,陈景镛迅即添了一句道:“不过按现下的市值,龙门大厦绝对超过十七亿,逸峰兄只需查一查官地拍卖的记录,那就一目了然了!呵呵!”
  陈景镛说完这一句,便决然的收住话题。往下说的,便是一些男人在风月场中常说的话了。
  XXX
  在夜总会与岑逸峰会面的半个月后,陈景镛就接到大地公司属下龙门地产——周经理的电话。
  接了这电话,黄大仙师赐示的那道签文,蓦地便兜上陈景镛的脑际。
  “吴头楚尾路如何,烟雨秋深暗白波;晚趁寒潮渡江去,满林黄叶雁声多。”
  “嘿嘿……龙门大厦的交割期只剩最后四十五天;金玲置业方面于那笔九亿四千多万的尾数是否方便?若届期不能办妥交割转名手续,那不但五千万订金将被没收,金玲置业还必须负上违约的赔偿金,嘿,这见鬼的龙门地产周经理,大概是打定白赚金玲置业五千万的鬼算盘了。”
  陈景镛的脑袋,此刻就有两头魔怪在轮番的向他咆哮。“嘿嘿嘿!若是真的‘烟雨秋深暗白波’,那迷蒙雨、白浪波涛该把陈某淹没了吧?但决不致于就中了见鬼的龙门地产鬼算盘的敲击!嘿嘿嘿,既然黄大仙师道我可以‘渡江去’,那陈某人就决计不会真的被淹没。”
  这么早下了这个决然的判断,陈景镛便猛的伸指揿着桌上的传呼机,“方秘书么?请通传何、邬两位副总经理,请他们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刻上我这里来。”陈景镛决然的道。
  陈景镛这口气,就连方秘书亦知道,她的波士此时此刻,已下了某种惊人的决断。
  方秘书不敢怠慢,连忙依陈景镛的指令通传去了。
  一会儿后何焯然和邬倩云,就先后匆匆而进,何焯然微带惊奇,却没作声,但邬倩云却嗔道:“是什么天大的事啦?这么大阵仗,派秘书来请,打个电话过来不就行了么?景镛哟!”
  陈景镛这时就算对邬倩云也有点不耐烦了,他向她把手一摆,郑而重之的道:“焯然、倩云,有两件事,我想要你们马上去办。”
  邬倩云奇道:“到底是什么大事了?”
  陈景镛凌厉的瞥了邬倩云一眼,但触着她略带遗惑的眼波,目光却又放缓了:“你不知道,这很难怪你不明白的,倩云,刚才龙门地产的周经理打电话来,通知金玲置业准备办理龙门大厦的交割手续,就是这事。”
  邬倩云一听,立刻就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了,龙门地产交割,便即意味着要九亿四千万的现金,这对于目下金玲置业的财政状况来说,就无疑等于逼近了烘烘烈火,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想象下去了。
  何焯然比邬倩云镇静,他想了想,便轻声道:“是打算紧急筹款么?景镛。”
  陈景镛微一摆手,道:“龙门大厦的尾数达九亿四千万,交割只剩四十五天,余下的十天便是正式的交割日子,在短短的四十五天内,要筹足尚欠的尾数,用普通的求贷办法,根本难以达到目标。”
  何焯然沉吟道:“钟志豪的宏景,不是有一亿五千万作为托市的现金?金玲是否可以在短期先调度周转一下?”
  陈景镛摇头道:“这笔钱投进去也无济于事,因为龙门地产坚持一次性付款交割,否则便当毁约处理,不但没收订金,还要控告赔偿。而且宏景这笔现金,是金玲目下的紧急周转保证,若投进龙门大厦,那金玲的流动现金就空营了,这极之危险。”
  邬倩云见陈景镛此时也失去平素的镇静从容,她的心不由一阵急跳,忙道:“这怎么办?景镛,我看还是从哈素的裕人银行那里想想办法吧!景镛哟!”
  陈景镛不加思索,便决然的排除了这个提议:“这不行,倩云!我私下查证过哈素,他们的总行每年核数期快到了,不宜再在此关头增添哈素的麻烦,顾此失彼,总要待他平安渡过今年度核数关后才好说话。”
  邬倩云的心神不由有点乱了,她吁了口气,失声道:“但万一筹集不足拨款,金玲损失五千万订金不说,若被控告,金玲信誉受损,对市场有不良反应,那金玲就完了,景镛你当然明白这点呀?”
  陈景镛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不错,倩云,所以为了渡过这关口,有些事,也不得不当机立断进行。”陈景镛一顿,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末了又补充道:“总的目标是岑逸峰,无论如何要尽快把他扯上龙门大厦这条船上。”
  何焯然此时已完全明白陈景镛的用意,他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扑熄逼近烈火的唯一消防水源了。
  “你打算如何安排?景镛!”何焯然没再细问,他这个人只要确认对方的主意巧妙,他就会不顾一切、尽心尽力的去执行。
  陈景镛感激的瞥一眼何焯然,但却没说什么,因为他与何焯然的相处,已到心灵相通的境界了。
  陈景镛见何焯然、邬倩云已完全投入他的行动计划,略一沉吟,便决然道:“我打算马上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会上就向记者们吹风:多位买家希望能以十四亿购入龙门大厦,金玲置业正在考虑是否出售,价钱方面是考虑的主要因素;另外,切勿提及买家的名字,只需说,买家是本港著名的大财团,仅此而已,别的不要多说。”
  邬倩云的思路毕竟跟不上陈景镛,甚至连何焯然亦稍有不及,她迷惑的插了一句:“为什么不要透露买家的名号?”
  何焯然不待陈景镛解释,便微笑道:“景镛的意思,是保持一种神秘感,市场的神秘感越强,引起的关注便越强烈。”
  陈景镛赞许的微笑点头,道:“不错,焯然,和你不必多说了,这事就由你去办好么?”他虽用商量的字句,但口气却是不容分辩的斩钉截铁。
  陈景镛说罢,也不理何焯然的反应,因为他深知何焯然已领会了他的意念,根本就毋须多费唇舌,他的目光转移到邬倩云这面。
  “倩云,记者招待会后天召开,今天晚上你就设法与赵丽云小姐相聚,然后不着形迹的向她泄露:宏景钟志豪正与金玲置业洽谈,有强烈意愿承购龙门大厦,出价最高去到十五亿五千万,太高的不要说……其中的细节,你自己掌握发挥就可以了,倩云。”
  邬倩云连连眨眼,忍不住失笑道:“怎么又扯上钟志豪他?以他这个性子,你就是把他杀了,也决计不敢干十五亿多的大交易,他如何会私下向金玲置业治购龙门大厦?”
  陈景镛微微一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跳出一句:“这叫以彼之法,施之彼身,又叫虚则实,实则虚的孙子兵法运用么!”
  何焯然会心的一笑。邬倩云却没笑,她盯着陈景镛的二撇胡,心中不由又惊又佩:哎!他……他的脑袋到底用什么构成?我虽然与他有那种……关系,但我又能理解了他多少了?
  几天后,在香港浩瀚商海的一角,明里暗里就有连串的活动进行中。
  先是在陈景镛接到龙门地产周经理电话的当晚,邬倩云凭她的超卓交际本领,与电影明星赵丽云小姐聚会,两人一齐渡过了晚上的二个钟。
  当赵丽云与邬倩云分手后,她的约见电话,便直接打入岑逸峰的私人别墅的睡房。
  这是一个只有女人才知道的电话号码,而且是为数甚少的美丽的女人,赵丽云恰恰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因而这是岑逸峰最乐意接听的电话。
  XXX
  岑逸峰接了赵丽云这电话,居然就抛开一切,连夜驾车出来,去他长期租用的那间豪华酒店,与赵丽云相会。
  岑逸峰走进来时,赵丽云刚好浴罢,穿了一套不太性感的睡衣,慵懒的躺在床上,双手反托后脑,默默的出神。
  她见岑逸峰走进来,丁点不感到惊奇,因为岑逸峰自己有这间酒店房的锁匙,但一抹古怪的笑容,却忽地跳上赵丽云的嘴角。
  “丽云,你说的那事是真的么?你快说清楚一点。”岑逸峰脚根未站定,便迫不及待的道,他似乎对慵媚的赵丽云魅力也暂时失却兴致了。
  赵丽云半嗔半怨的瞥了岑逸峰一眼,咬唇道:“你!一听是宏景钟家的事,就这么紧张,如果是我自己的事,你还会来么?”
  岑逸峰不由皱一皱眉:“哎呀我的小姐,你就算要娇要嗔,也先把这事说清楚再来好么?丽云,这事对我很重要。”
  赵丽云娇嗔的一笑,道:“什么说清楚不清楚,就是那事啦,总之是宏景姓钟的,打算出高价收购龙门大厦,一句就说完了。”
  岑逸峰不欲与赵丽云在此时呕气纠缠,便忙道:“宏景打算出那个价钱?”
  赵丽云记得倒很清楚,“听说是十五亿上下哩!唏,人家姓钟的出手似乎豪爽极了。”
  岑逸峰听出赵丽云话中似有怨气,但这时他并不打算理会,他皱了皱眉,便又道:“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丽云。”
  赵丽云见岑逸峰一反常态的凝重,便不敢再使美丽女子的武器了,她变得很认真的道:“你不是要我注意从邬小姐处打探动静么?所以我今天晚上刚听到,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你了。”
  岑逸峰点点头,半信半疑道:“好,丽云,你果然是我的心肝儿宝贝,但邬小姐为什么会告诉你这消息?”
  赵丽云咬唇道:“怎么?你不相信我?我告诉你,是邬小姐无意中说的,因为她提起你新成立的比仁新公司,她还大赞你够气魄哩!但我说,宏景的钟志豪也不错嘛,人家的股票就连月来大升么,于是她就忍不住泄露了龙门大厦,宏景姓钟的洽购的事,这不是邬小姐主动告诉我,是我套她的口风才打探到的。”
  赵丽云邀功似的连声道。岑逸峰的心火,却就被她连串的“宏景”、“钟志豪”这些字眼勾出来了,他闷哼一声,脸色也涨红了。赵丽云见状,便站起来,拉他在床边坐下,依偎着他,格格一笑。
  “看你,听到志豪……他的名字,便像吃人似的……你总是怀疑人家对你不忠实。”
  “哼哼哼!钟志豪这小子算什么?宏景今日风光,还不是沾了陈景镛的光么,若是凭他那守财奴性子,宏景还不是半死不活么?哼!你看看,我岑逸峰今时不比往日,只要比仁新公司成功挂牌上市,姓钟的小子必定拜在我岑某人的脚下边……嘿!我的心肝儿!”岑逸峰豪气的叫道,然后他的手趁势把赵丽云拥住,空出的手也不安份起来,在赵丽云美妙的胴体上肆意游走着。
  赵丽云被他逗得喘了口气,却又适时地把身子挪开了点,格格一笑道:“公司上市,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岑逸峰呵呵一笑,道:“当然,凭我的魄力和财力,B.Y.SON挂牌上市,必定教市场大吃一惊,至于那龙门大厦,公司上了市,我就能腾出手脚,抢在姓钟这小子的前面。啊啊,那时你再看看,是姓钟这小子强,还是我岑逸峰所向无敌。”
  岑逸峰说着,空着的手又不规矩起来,赵丽云轻笑一声,伸手一拍岑逸峰停在她大腿的手背,不失时机的追问一句:“看你……猴急死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的家人?再这样下去,我这算是你的什么人了?逸峰哟!”
  岑逸峰呵呵一笑,道:“你急什么?丽云,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么,反正老太婆如今疯疯癫癫的,我和你的事,谁也管不了啰!好吧,我告诉你,等B.Y.SON成功挂牌上市,干一二宗惊人大戏,B.Y.SON一飞冲天之时,就是送给我和你最佳的结婚礼物,我的心肝儿,我现在就把你含进嘴里了。”
  岑逸峰说着,果然坐言起行,真的便把他身边最美丽的女人含进去,但并非嘴里,而是他年轻健壮的躯体。
  第二天一早,岑逸峰就毅然决然的与景祥地产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赵世明再次见面。
  上一次会面是陈景镛替他两人拉拢的,但双方认识后,陈景镛就坚决的退了出去,表示以下便不必他这位局外人了。
  两人在景祥地产的写字楼见面,扫一眼景祥地产写字楼寒酸的门面,岑逸峰就毫不掩饰他的豪气,他大剌剌的在赵世明面前坐下,劈头便不耐烦的道:“赵董事长,怎么了?那个价钱还不够吸引力么?拖下去,可能对景祥地产是一种损失么?”
  赵世明在气势逼人的岑逸峰面前,说话的口气也不由软了,他自然清楚景祥地产目下的状况,景祥地产在几年前趁股市大旺上市,岂料不久股市大跌,地产业进入调整期衰退,景祥的业绩从此一蹶不振,股票在市场长期没有买卖,公司连年亏蚀,的确是在拖日子而已。本来有人肯收购景祥,赵世明求之不得,但对方却窥透了他的弱点,要趁火打劫似的,仅提出一个很低的价钱,而景祥地产对外负债已达二千多万,对方所出的收购价只及负债的一半,赵世明又如何答应得下。
  赵世明喃喃道:“岑先生财雄势大,也不在乎多出一点吧!单是上市公司的招牌,市面的价钱也达三千万啦!只要岑先生豪爽一些,景祥地产上市公司的地位就是你的啦!”
  岑逸峰打心里瞧不起这种商场上的庸才软骨头,他瞥一眼赵世明的失魂落魄相,他的可怜兮兮的模样,把他激怒了,他的鹰鼻一耸,便决然道:“不错我岑逸峰付得起高价,但也得看是否物有所值,就凭景祥地产目下的财政状况,如何值得四千万这个价钱,这样吧,每股B.Y.SON出价一元五角,条件是把赵董事长手上的七成股权全部转让。”
  赵世明牙痛似的低嚷一句:“就不能提高一点收购价么?例如说,是每股一元七角吧!”
  岑逸峰立刻断然道:“不成,一元五角,多一个仙也不会考虑了。”他一顿,瞥一眼赵世明心痛的样子,立刻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以每股一元五角收购你手士的一千六百五十九万股景祥,动用现金二千四百多万,已经很照顾赵董事长你了,这个你先仔细考虑,改天我等你电话答复。”
  岑逸峰见赵世明仍在犹豫,便按捺不住了,霍地站起来,说了一句,就告辞走了。
  隔天却就连岑逸峰也急燥起来。
  报上的财经消息报导了金玲置业的记者招待会,公开宣布有多个大财团,正与金玲置业洽购龙门大厦,大财团出价准确数字未见透露,但据称在十四、五亿元之间,金玲置业正在考虑,价钱太低是重要因素,云云。
  岑逸峰在B.Y.SON写字楼他自己的办公室,读着这段消息时,公司副总经理徐茂生从外面悄然的走了进来。
  徐茂生原是岑福的受薪董事,但岑逸峰自创B.Y.SON后不久,便把徐茂生从他岑福拉过来了。
  “什么事?茂生!”岑逸峰在报纸后面抬眼向徐茂生一瞥道,他其实根本不必看,从他那女人似的脚步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
  徐茂生却报丧似的道:“景祥那老赵有电话来,还是坚持一元七角这个价位,我看,他是死活不肯退缩的了。所以我看,就答复他,不作交易吧!”
  岑逸峰略一沉吟,忽然霍地把报纸一弹,决然道:“不!答应他!就一元七角成交!”
  徐茂生吃了一惊道:“你不是说,一元七角不合算么?逸峰!”
  岑逸峰把报纸向徐茂生面前一掷,道:“你看看吧!”
  徐茂生连忙向报纸溜了一眼,财经新闻的大字标题蓦地跳入他的眼眸:大财团有意洽购龙门大厦,势将再破地产大交易纪录……
  徐茂生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喃喃道:“龙门大厦四个半月前,刚以十亿易手,眨眼又升上十四、五亿的高位?四个半月狂升四、五十个巴仙……这,这是真的么?不会是故放烟雾吧?”
  岑逸峰自负的一笑,道:“不,是真的!因为我有另外的核证渠道,而且我知道,大财团中数钟家的宏景出价最高,但金玲置业仍在考虑。”
  徐茂生迷惑道:“这说明什么?”
  岑逸峰傲然道:“这说明龙门大厦的潜在价值极高,B.Y.SON绝不能放弃这个一飞冲天的大机会,嘿嘿,我岑某人决不容姓钟的这小子独占鳌头!”
  徐茂生忙道:“你打算向金玲探盘?但不是急于把B.Y.SON上市么?这两头如何兼顾?”
  岑逸峰笑笑道:“你知道为甚么金玲如此豪气么?他们就是借了上市公司集资这个光,宏景宜是有样学样,利用上市公司地位托高本身的资产股权,才有今日的风光,嘿嘿!”
  岑逸峰嘿嘿的一顿,此时他的心火又被猛地勾出来了,他的鹰鼻急促的一耸,便不容置喙的傲然道:“立刻收购景祥地产,借其壳上市,向金玲置业洽购龙门大厦,这是B.Y.SON一飞冲天的绝妙时机,三箭齐发、一箭三雕。”
  岑逸峰此时的语句,也刻意的模仿着陈景镛惯用的字眼了。
  XXX
  很快,岑逸峰就决然的以每股一元七角的代价,从景祥地产董事长赵世明手中,收购了他拥有的一千六百氏十九万股股权,一举而拥有景祥地产有限公司的百分之六十八点一八的绝对控股权。
  岑逸峰收购景祥,自然并非看中景祥资产超值,或盈利可观,而是景祥地产的上市公司地位。
  夺得景祥地产的控股权,很快,岑逸峰就决然的把景祥地产大部份豪华置业出售,获利二千五百万,岑逸峰再注资一千万,这样,便不但改变了景祥地产的财政赤字,更重要的是把历年经营不善的累积赤字冲销,景祥地产便恢复了盈利公司的地位,在证券交易所恢复上牌交易。
  不久,岑逸峰把景祥地产易名为“比仁新”,B.Y.SON的大名,堂而皇之的在市场上出现了,岑逸峰的第一道光束在港岛上空闪灼。
  XXX
  岑逸峰这道亮光甫在陈景镛眼前掠过,陈景镛便立刻捕捉住了。
  几乎是证券交易所出现“比仁新”名字的同一时间,陈景镛的电话便打入岑逸峰的董事长办公室。
  “逸峰兄么,恭喜!恭喜!恭喜你心想事遂,马到功成。”陈景镛在金玲置业的办公室,在电话中微笑道。
  岑逸峰很高兴这个电话,事实上他亦正想打电话找陈景镛,他打算洽谈的绝非接受道贺如此简单,而是一宗将令世人震惊的大交易,但一些关键的细节他尚未考虑成熟,因此气魄大如他,亦只好缓一缓再说。
  偏偏却在此时接到陈景镛祝贺的电话,这就把岑逸峰勉强压抑的雄心勾出来了。
  “多谢你,景镛兄,这也得多谢你的提点!”岑逸峰道,他略一顿,便又忽然的道:“对了,景镛兄,上次夜总会你提过的龙门大厦,金玲置业真的打算出让么?”
  陈景镛在那面道:“当然,在商言商,不能不考虑价钱是否合理,但如果是逸峰兄你,价钱方面么,那自然会在合理的基准上,彼此通融一下就是啦!”
  岑逸峰一听,便暗道B.Y.SON一旦成功上市,强如陈景镛他,亦不得不绐我一点面子,这判断令岑逸峰很高兴,他略一沉岭,便决然道:“那好吧,景镛,明天一早,我就上你的写字楼,就谈这事好么?”
  第二天上午十时,岑逸峰果然准时的在金玲置业的写字楼出现,与他同行的还有B.Y.SON公司的副总经理徐茂生。
  陈景镛先把何焯然正式向岑逸峰介绍。
  岑逸峰一听,便立刻想起什么似的呵呵一笑,随又向何焯然拱手道:“原来你就是何兄,在丰隆见过一面,我太太的事,多亏了你啦!多谢,多谢。”
  何焯然微笑道:“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么?景镛是岑先生好朋友,我出一点力,那是应该的。”
  岑逸峰笑道:“那次在酒楼讲数,几乎把我这位副总经理吓死了!但何兄这么一站出来,就把此事摆平了,呵呵,景镛,你有这么忠心能干的助手,也难怪你如此成功啦!”
  何焯然淡淡一笑道:“我不算什么,蒙景镛他提拔关照,勉强在金玲占个位置罢了!”
  岑逸峰大笑道:“好,好极了,有高功而不倨,忠心为主,果然是景镛兄的心腹爱将。”
  陈景镛这时微笑接口道:“不想浪费逸峰兄时间了,这就上会议室谈谈好么?”
  陈景镛领岑逸峰走进会议室,为表示郑重其事,双方的副总经理加入洽淡。
  岑逸峰果然有兴趣做成龙门大厦这宗大生意了,因此双方来往几个回合后,焦点很快便聚到龙门大厦的售价上面。
  何焯然这时微微一笑,很准确的道:“按龙门大厦的所在区域地价升值率,目下已达十五、六亿这数字,若中远期来看,十九、二十亿将是很可靠的远景价值。”
  徐茂生既然列席,好歹也得表示一下自己的见解:“那何副经理认为,龙门大厦的现价,应该值多少呢?”徐茂生口气游移,单从这点便可见,比起何焯然的地产经验,他就明显差了一截了。
  何焯然毫不犹豫便报出了一个早有腹稿的价钱:“既然中远景价值十九、二十亿,那在目下的时价上加一点点,就是十七亿这个数字吧!”
  徐茂生一听,背上不由一阵寒凉,“十七亿”这个数字,就如一块坚冰在他光裸的背上滑过,他不由把嘴闭紧了。
  岑逸峰却傲然的一笑,手指一弹桌面,便朗声道:“只要物有所值,价钱高低不是问题,但景镛啊,你不会向我坚持要这个价吧!”
  陈景镛目视何焯然,他自己却微笑不语。何焯然随即接口道:“当然啦,岑先生开口了,这个面子到底是要给的,不过宏景曾以十五亿五千万探盘,金玲也一口拒绝了,因为这价钱距时值太远了。”
  岑逸峰一听,鹰鼻便蓦地一耸,急促的道:“那宏景方面怎么说?”
  何焯然笑笑道:“金玲还了一个十七亿的价,宏景方面到底知道龙门大厦的潜在价值,因此他们答应考虑,我看不出三几天,他们就有明确的答复了。”
  岑逸峰的心不由突突的一阵急跳,嘿嘿,如果任由姓钟的独占鳌头,那我岑逸峰“一哥”的名号就白叫了。
  岑逸峰紧张的盘算了一会,因那心火的催逼,他抑制不住便道:“那么景镛,金玲打算多少钱给我?你说一个数字。”
  陈景镛心中亦一阵跳荡,他自然知道会谈的最关键时刻到了,而这宗生意的成败,几乎就决定了金玲置业的生死存亡。
  这么盘算的结果,陈景镛便淡淡的一笑,很真诚的缓声道:“逸峰兄,那你以为价位去到哪儿可以接受了?”
  岑逸峰压抑不住心中的狂跳,立刻道:“那我就大胆提出个数目啦,就是宏景愿意付出的价钱——十五亿五千万吧!……十七亿那是强人所难呀。”
  岑逸峰主动报出这个数字,连他自己亦不由一阵心跳,因为“十五亿五千万”,也决非任何人可以轻易报出的,而且他这时就连他自己的面子也押上去了,若陈景镛一口拒绝,日后他就休想在姓钟的面前挺直腰杆了。
  岑逸峰这般转念,瞧了陈景镛一眼,见他仍在沉吟,似有否定的神色,心中便不由跳得更狂,连忙又冲口而出一句:“或者,为了好让金玲对宏景好交代,就生十五亿五千万上再加一点点吧!景镛,这已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岑逸峰末了这一句!就很有点向人恳求的味道,这对于岑逸峰来说,的确是破天荒的事。
  终于被岑逸峰目灼灼盯住的陈景镛,忽然叹了口气,下了狠心的道:“既然是逸峰兄开口了,这个大面子就把一亿打去了!好吧,那就低于时价一亿,以十六亿成就B.Y.SON新上市之喜吧!”
  岑逸峰一听,这才放下心头大石,他吁了口气,点点头,表示这个价立可以接纳了,但随又很认真的对陈景镛道:“金玲肯卖这人情给B.Y.SON,我很感谢,但楼宇的交割方面,实不相瞒,我还要与景镛兄你好好商量才可最后确定。”
  陈景镛这时很体谅的点点头道:“这个当然啦,十六亿的交易,现金方面的确要好好议一议,逸峰兄有什么打算么?”
  岑逸峰想了想,便决然的道:“十六亿的楼价确定了,融资方面就要麻烦景镛兄你帮忙解决了。”
  陈景镛立刻道:“B.Y.SON方面,现金还差多少?”
  岑逸峰沉吟道:“我约莫估算一下,除开我能够调动的现金,大约尚要融资十亿八亿吧,你看,景镛,这里面的细节如何解决?”
  陈景镛沉吟不语,岑逸峰坦率报出的数字,立刻就被陈景镛捕捉住了,他既然称尚差十亿八亿,那就足证他能够调动的现金,足达七至八亿这个数目,而金玲置业所差的,就恰恰是这七、八亿救火水源,只要能在余下的三十天内,以这笔现金解决了金门大厦的交割手续,其余的盈利尾数,倒可以缓一缓再说。
  陈景镛迅速的便下了令人吃惊的判断,他的判断一经确定,他便绝不会中途而断,他爽快的一笑,就道:“这样吧,逸峰,B.Y.SON收购金门大厦的交易过程分两个阶段,首段买方先付八亿元现金,金玲置业则授于B.Y.SON方面产业大授权书,持有金门大厦的大授权书,B.Y.SON方面凭此足可以作为抵押,向银行方面融资,凭逸峰兄的面子,相信这余下的八亿尾数很容易办到,然后这第二阶段的交易程序便完满结束了,日后金门大厦的升值盈利,便全属逸峰兄的B.Y.SON了。”
  陈景镛凭他的非凡的商业头脑,一个天衣无缝的交易程序揣了出来,霍地便把岑逸峰的困网冲开了大半。
  但岑逸峰仍有一点疑虑,他想了想便道:“还有一点,景镛,两个阶段之间的时间回旋不可能太短,否则到期筹不足尾数,那彼此就不太好看了。”
  陈景镛微微一笑,道:“这没问题,反正尾数有部份是金玲置业的盈利数目,先有个账面数就可以了,这第二段的交割期,可以宽容到B.Y.SON筹足数目为止。逸峰兄,坦率说,这是金群置业地产交易的唯一先例。”
  岑逸峰一听,不由感佩交集,深感这是岑逸峰给足他岑逸峰的面子,他决计不可以退缩了,他猛一咬牙,便决然道:“那好,就这样定了,现在就先草签一份买卖合约,B.Y.SON方面以五千万作订金,半个月内付楼价的一半,景镛,你说呢?”
  陈景镛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先签一份买卖合约,作双方交易的承诺。”
  岑逸峰在金玲置业写字楼逗留不到一小时,一份令人吃惊的庞大交易买卖合约,在短短的数分钟内,便由B.Y.SON和金玲置业双方的首脑签妥了。
  XXX
  岑逸峰和徐茂生离开金玲置业写字楼,驾车走了。
  但直到此刻,何焯然依然未能确定,B.Y.SON和金玲置业这宗交易是否可以最终完成。
  这时KK和邬倩云,闻讯也赶来陈景镛的总经理室。
  “景镛,你认为B.Y.SON会履行买卖承诺么?”何焯然犹豫的道。
  陈景镛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你以为呢?焯然。”
  何焯然沉吟道:“岑逸峰不错有决心做成这笔大生意,但决心不等于实力,我担心他到底能否承担这巨大的财政压力。”
  邬倩云奇道:“岑逸峰不是已付了五千万订金么?他若无把握,如何肯这般草率决定?”
  何焯然微笑道:“不错,岑逸峰很有雄心气魄,但他依然脱不了公子哥儿辈的通病,他太狂热了,做生意总好像要向世人证明什么似的,这就往往造成处事的冲动轻率!而且他这五千万订金,他甚至可以如彩视般,视作玩玩而矣!总之,与岑逸峰打交道,很难以商人的眼光去作判断。”
  KK吃惊道:“真金白银数目可不小的五千万,也视作玩意?老天,难道他岑家真的是金子造成。”
  陈景镛微笑道:“如果你知道岑家的不动产基金的数目,以及岑家庞大的产业有多少,你就不会奇怪了,KK!”
  KK道:“多少?难道岑老太爷真会留下十亿八亿的不动产基金么?”
  邬倩云这时笑着接口道:“只会多不会少,KK,这是岑逸峰向他的心肝宝贝儿赵美人透露的。”
  陈景镛接口道:“这笔庞大的不动产基金,岑炳然曾指定他的遗孀岑老太作管理人,因此岑家的财政大权,便始终牢牢掌握在岑老太手上,气魄雄心大如岑逸峰,亦不得不受她的控制,但随着岑老太突然精神分裂,她对岑逸峰的冰封便解冻了,在短期内,另立门户,自创B.Y.SON企业有限公司,便是一个最有力的证明。”
  何焯然这时若有所悟地道:“就算岑逸峰控制了这笔不动产基金,他也不能任意挪动,因为这笔基金既然是不动产,那就只能永远视作岑家的整个家族的产款,岑逸峰能想出什么妙主意?”
  陈景镛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道:“假如我是岑逸峰,我虽然不能公开挪用这笔基金,但我完全可以用这笔基金作银行的按揭抵押,我相信任何银行均不会拒绝,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十亿八亿基金的抵押品更稳当安全。”
  何焯然会心的一笑,道:“不错,岑逸峰只要能在银行贷出五亿上下,加上他手头上掌握的现金,那龙门大厦的八亿——首期就解决了!”
  KK仍有点担心道:“那么就算他解决了首期,但余下的八亿尾数呢?我担心他B.Y.SON亦未有能力解决。而且听说岑福的财政有一半是他大哥控制的,岑逸荣未必容得他弟弟过于疯狂哪!”
  何焯然代陈景镛解释道:“阿嫂!只要龙门大厦的首期八亿解决了,金玲置业的难关也就大步跨过去了,余下的尾数大可先入账目,增强金玲置业的气势,把金玲股价推向更高的顶峰,再说凭岑逸峰的性子,他是好强要胜的人,他必然千方百计去筹备现金应付,凭他岑家的财力,余下的八亿尾数大概也不难解决。”
  KK一听,不禁又惊又奇,这种复杂的交易,简直把她弄懵了。她好一会,才喃喃的道:“龙门大厦竟值十六亿!怕就怕岑逸峰只是一时冲动,待他冷静下来,他会不会反悔了?景镛!”
  陈景镛微微一笑便决然道:“这就要由我们这方面去推着他向前冲了,事到如今,也决不容他再往后退缩,岑逸峰若一退缩,金玲置业立刻就万劫不复。”
  陈景镛提到金玲置业目下处境的险恶,就连KK亦不敢作声了。
  在座的四人均深知,假如三十六天后金玲置业不能交付龙门大厦九亿四千万的尾数,这笔交易便立刻告吹,不但五千万订金被没收,金玲置业也就面临毁约的赔偿控诉,更严重的是金玲置业股票将因此而暴跌,银行亦势必追加抵押价值,否则便逼还贷款,靠贷款支撑局面的金玲置业,离破产的边缘也就不远了。
  “破产”二字跳入KK的脑壳,她不禁倒抽了口冷气,欲抱怨陈景镛的话因而也被这口冷气封住。
  陈景镛立刻就察觉KK等人的沉默,他便又适时的呵呵一笑,道:“这只是最坏的结果,而且我相信这是一个永不会发生的结果,目下只差一把力,只要再向岑逸峰推送一掌,他就决不会再退缩了。”
  何焯然会心的道:“景镛,你打算再利用舆论的威力么?”
  陈景镛把手掌往办公桌上一压,决然的道:“不错,这就叫投其所好。”
  当天下午二时,金玲置业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第二天一早,香港各大报章的财经新闻就以加大的标题,报导称B.Y.SON企业有限公司成功洽购龙门大厦,作价十六亿,金玲置业半年业绩骄人的大飞跃。
  这消息立刻引起香港市面的大震荡,除了热烈的掌声,更多的是赞叹声。
  这掌声、赞叹声立刻又化作“买”声,万千中户、散户,纷纷把“买”字投向成“B.Y.SON”和“金玲置业”。
  在短短的半日市内,“B.Y.SON”狂升十五个巴仙。
  “金玲置业”也不甘落后,被人轮番追捧,半日涨升十二个巴仙。一时间,证券交易所充斥的,竟几乎是“买B.Y.SON”、“买金玲置业”的狂热呼喊声。
  到下午开市,再升五个巴仙,金玲置业的气势却稍缓,仅再微升三巴仙。
  这时就连B.Y.SON的副总经理徐茂生亦沉不住气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入岑逸峰的办公室,就欲向岑逸峰报喜。
  岑逸峰这时却捏住电话筒,目光灼灼,鹰鼻连连急耸,显然正处强烈惊喜中。
  “景镛啊!昨天那个招待会么,怎么搞的?那仅是初步的买卖合约啊!怎么变成已正式成交了么?”
  陈景镛大概在那面答了一句什么,这回答显然令岑逸峰脸上大增风光,因为他的惊疑霍地褪去,喜悦爬上了他的额角,丝丝的放出光来。
  “啊啊,景镛,你这一手也真够妙绝!B.Y.SON果然狂升二十个巴仙!啊啊,但你的金玲置业也不弱嘛,不是已涨了十三个巴仙么!好了,目下形势大好,龙门大厦交易必定成功了吧!”
  岑逸峰兴奋的低嚷一句,猛地把电话搁下,这才发觉徐茂生就站在他面前,喜神似的望着他欲有所言。
  “什么事?茂生!”
  “啊,没什么,我想说的,你刚才在的电话中都清清楚楚地说了。”
  “你怎么看?茂生啊!我是说这好处。”
  “别的暂时不太明朗,但德丰银行刚才有电话来,说那笔以B.Y.SON股票抵押的贷款,他们很乐意接受了。”
  徐茂生微笑道,他的报喜毕竟是好消息。
  果然岑逸峰一听,便呵呵大笑道:“好极了,你马上打个电话,不,你亲自上岑福一趟,告诉大哥他,B.Y.SON目下的资产总值,与岑福地产已大致扯平!”
  岑逸峰一顿,又若有所断的加了一句道:“另外,你试试他的口风,是否有意把岑福与B.Y.SON合并的意思,你向大哥鼓动一下,就说假如合并起来,那就等如岑福地产变相上市,日后必可鸿图大展,大振家声!”
  徐茂生此时已知岑逸峰不是说着玩的了,便连忙插了一句道:“假如岑福与B.Y.SON合并,那股权方面的分配,可不能轻率从事啊!”
  岑逸峰微笑道:“岑氏家族的最大产业是那笔不动产基金,目下老太婆虽然失去管理能力,但按基金的管理规则,我和大哥共同签字,才可以运用基金作投资用途,而且投资盈利也属于岑氏家族,不能由任何一人独占,既然如此,那股权方面,也就不必斤斤计较了,总之,共同为家族效力,这是我的本意。你就拿这点去好好打消大哥的疑虑。假如他有意思,我再与他正式见面,这事你马上就去办。”
  徐茂生笞应了,他想了想,又道:“那德丰银行方面的邀约?”
  岑逸峰呵呵一笑,“那只是三几千万的数字,目下我已不急了,只要把大哥扯入B.Y.SON的旗下,那区区数目算得什么?但也不能单大哥这面,我明天一早就打算约见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听听他对龙门大厦交易的意见,就这样吧,茂生!”
  岑逸峰决然道,徐茂生不敢再犹豫,答应一声就走出去了。岑逸峰不待徐茂生走出他的办公室,他的右手已决然的搭上电话了。
  “MR.斯陆森么……一言为定,明早见。”
  徐茂生听到的是岑逸峰这么一句,他的心不由一阵急跳,心道:岑逸峰被金玲置业推上顶峰了,登高望远,自然风光无限好,但只怕高处不胜寒呀!
  但当徐茂生驱车前去岑福,与岑福地产董事长岑逸荣见面时,他惊奇的发觉,就连做大哥的岑逸荣,也被他弟弟岑逸峰目下如日中天的气势震慑了。
  那是在见面后,徐茂生向岑逸荣客套几句,正欲把岑逸峰委托婉转道出时,岑逸荣已叹了口气,苦笑道:“比起二弟B.Y.SON的成就,岑福就逊色多了,逸峰他做生意果然比我有气魄多了,请代我向他祝贺。”
  徐茂生趁机把岑逸峰的意思亮了一半:“逸峰他老说,他所做的无非都是为了替岑氏家族争光,所以他一直认为,与其把岑家的实力一分为二,为什么不联成一体,共同进退,以光大祖业呢?岑先生你以为对么?”
  岑逸荣微叹口气,道:“我以为,能够保住祖业,那就已算对得起祖宗了,论气魄么,或许我是落伍了。二弟他也是岑福地产的股东,他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坦率向我说呢?”
  徐茂生见岑逸荣的口气微含怨气,但在怨气中却又游移不定,便连忙加了一句道:“其实逸峰他打算亲自上来岑福,但他急着有场重要约会,所以便要我先向岑先生你初步谈谈,他说,改天他一定前来当面向你说清楚。”
  岑逸荣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会,这才道:“那好啦,你回去告诉二弟,他有什么打算,就约个时间说清楚好了。”
  徐茂生回去把岑逸荣的意思转达了,岑逸峰略一沉吟,便呵呵一笑道:“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做生意太保守,此时此地做地产生意,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么,假如岑福归入B.Y.SON旗下,那业绩就必定大大改观。”
  徐茂生讨好地道:“B.Y.SON既然是岑炳然之子的意思,那岑福投入旗下,那是顺理成章的了。”
  岑逸峰不由傲然的大笑道:“不错!B.Y.SON,只有岑逸峰才能光大岑家门楣,才是岑炳然之子,岑福无论如何要归入B.Y.SON的旗下。”
  当天晚上,心情激奋的岑逸峰什么地方也没去,未到七点钟,便一头钻入赵丽云居停的那酒店去了。
  不久两人离开酒店房间,驾车出去吃晚饭,此时的岑逸峰,因岑老太的精神分裂,加诸他身上的所有牵制都消失了,他大可以任意施为。
  晚饭后又驾车驶上山顶,岑逸峰拥着赵丽云,钻出他那部“1”号劳斯莱斯房车缓步走上山顶最高处。
  此时月临中天,山下华灯璀璨;高楼华厦如霓虹仙子临凡,飘幻闪灼,躬身献媚,恭拜于岑逸峰的脚下。
  山风颇猛,岑逸峰刚才又饮多了几杯XO,山风撞怀,酒气便沿胸腹冲上脑壳,他有点醉了。“嘿嘿!阿爸一盘牌九一百万豪气惊人,但他的儿子今日一宗生意竟达一十六亿元!嘿嘿嘿,谁说富家子弟是二世祖,只晓败家不懂闯业?岑逸峰就偏要教世人领略岑氏家族后人的气魄!”岑逸峰豪气干云的叫道。
  赵丽云格格一笑,笑得甜蜜极了,“哟,这才是真正的一哥嘛!不过,岑氏家族也不是你说了算嘛!”
  岑逸峰右手一圈,把赵丽云抱紧了,就如揽月入怀,“为什么?丽云!”岑逸峰低嚷一句道。
  赵丽云仰首盯着逸峰,在黑夜星月下,她的眼睛就如一颗闪灼的黑钻石,“不是么?例如你和我的……事,你就不敢明正言顺的带我回你岑家,我……我和你这样不清不楚的,这算什么名份哟!”
  岑逸峰笑了,他俯身吻了赵丽云一下,然后宣誓似的决然道:“快了,丽云,等我把岑福并入B.Y.SON旗下,成功办妥龙门大厦这宗生意,我们就马上注册结婚,那时既是我们的婚宴,也是B.Y.SON扬天下的庆功宴会。”

  第四章 大厦陷阱 破产清盘
  岑逸峰驾车下山,当晚,岑逸峰就留在赵丽云的酒店房间,趁着酒气,与赵丽云疯狂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十时,是岑逸峰与香港US银行副总经理约会的时间。
  在一间雅静的餐厅,刚踏正十时,岑逸峰和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便不约而同的准时到达。
  岑逸峰约会斯陆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龙门大厦的交易。
  从草签买卖合约,B.Y.SON订金作实,到金玲置业主动宣布B.Y.SON成功收购龙门大厦,因而令B.Y.SON股价急升,这接连的几股春风,已把岑逸峰吹送上一个万人瞩目的高峰。
  此时岑逸峰已不能退缩,他亦坚决的不肯退缩,若从高峰上退下来,这对岑逸峰来说,简直是比死更可怕的奇耻大辱。
  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这位西洋的美国人,此时恰恰成了岑逸峰身处高峰,用以支承重量的其中一柱有力的龙头拐杖。
  斯陆森也有美国人的干脆奔放性格。
  因此两人很快就转入正题了。“假如说,B.Y.SON龙门大厦抵押,U银可以贷出多少?”岑逸峰呷了一口冷冻饮品,很认真的道。
  斯陆森略一沉吟,便道:“按MR.岑的信用记录,再加上保险系数较高的物业,大致可以考虑按楼价的最高成数贷款,具礼数字就不好妄下判断了。”
  岑逸峰微笑道:“那我坦白告诉你,MR.斯陆森,龙门大厦我以十六亿港元承购,但现时该区的楼价折算已超过十七亿,再按中短期的发展价看,二十亿那时极稳当的价目了,假如以私人朋友身份估算,龙门大厦可以按贷多少?”
  斯陆森皱了皱眉,这问题牵渉面的复杂,就是干脆爽快如斯陆森,亦不能一口答出。他想了一会,才以不太肯定的口吻道:“龙门大厦交易我听说过,地产市场的反应也相当热烈,因此,MR.岑估计的中短期发展价也并非全无根据。不过,如果是整座大厦按揭,由于涉及的金额庞大,任何银行均会考虑各个方面的因素。假如约略私下估算,结合MR.岑的家族信用,那按买入价的八成贷款,亦该可以接受,不过……”
  斯陆森忽然一顿,他的口气亦竟然犹豫起来。岑逸峰微一怔,连忙急道:“不过什么?”
  斯陆森郑重的道:“这必须要有楼宇的正式契约,再加上类似MR.岑这样的家族信用担保,这两条的规定,那是缺一不可。”
  岑逸峰沉吟道:“如果有业权的大授权书呢?U银可以接受么?”
  斯陆森想了一会,才道:“大授权书可以视作拥有业权,但并非绝对的业权人,所以在抵押的价值方面,便必须扣除保险系数。”
  岑逸峰道:“假如只有一份买卖合约、暂时大授权书及正式契约未及发出,先行抵押按揭,MR.斯陆森认为是否可以接受?我是说假如如此。”岑逸峰末了又特地加了一句。
  斯陆森的面色却虎地一沉,不加思索便断然道:“任何买卖合约都是非正式的契约文件,只是承诺进行这宗买卖,而决非已拥有业权,银行方面,对非业权的文件,通常是绝不会考虑的,特别是U银,更规定不能接受单纯的私人信用贷款,而且……”
  岑逸峰鹰鼻一耸,道:“还有什么?MR.斯陆森!”
  斯陆森却很坚决的道:“而且就拿U银说吧,涉及一亿美元以上的大额贷款,一定要由三位正副总经理共同签字作准。所以,站在私人朋友方面的回旋余地是很少的。”
  岑逸峰的面色不由一沉,他的心情也如面前的饮料般一阵冰冻。两人又再说了一会儿话,这时的话题已截然不同了。然后斯陆森说银行有个会要他回去主持,他先告辞走了。
  斯陆森的前脚刚走,岑逸峰立刻就向外面拨了个电话。
  “景镛么?你是否有空是的,是有关龙门大厦的事。”岑逸峰低嚷了一句。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霎,但随即又回答了一句什么,岑逸峰一听,便立刻搁下电话,匆匆的结了账,便走出餐厅。
  不一会,岑逸峰就驾车直闯金玲置业的写字楼来了。
  陈景镛把岑逸峰迎进他的总经理室,然后办公室的门便在里面严密的关上,任何人也不能进去,就连何焯然、邬倩云等高层人物亦拒诸门外。
  办公室内,两人已密谈了一会,陈景镛与岑逸峰,此时隔了一张办公桌,但两人的身子却伏向桌子,因此两人的头便几乎碰在一起了。
  “……如果金玲置业不立刻签发大授权书,这笔交易可能要吹了,景镛!”甫出航便在U银副总经理斯陆森那儿触了礁的岑逸峰,此刻又急又羞又气,不由便低吼了一句。
  “那!B.Y.SON不但声名大损,股价暴跌,订金五千万也要报销了,这后果相当严重,你考虑过么?岑逸峰!”陈景镛见岑逸峰竟有往回退的意思,心头不由一
  震,老谋深算如他,亦不禁一阵冲动,因为他深知这“退缩”的结果将意味着什么,与大地公司的龙门大厦交割期已剩下不到二十五天了。
  “这!这也是无法子的事嘛,也不是我愿意见到的,景钟,你不肯先签大授权书么?”岑逸峰撒野的公子哥儿脾气,不禁就使了出来了。如果他知道对方实际上亦处于他同一种困境,他很可能就会大怒而去了。
  此时陈景镛的身子往回一缩,两人的头儿就离远了点,否则便当真会碰撞了。
  “现金周转方面,碰上困难了么?逸峰啊!”陈景镛的语气忽地一变,换回平日知己朋友的口气,微微一笑道。
  见到陈景镛这熟悉的微笑,岑逸峰被扯紧的心弦才一松,在他记忆中,陈景镛这种微笑,就意味着他已有成竹在胸解决的方法了。岑逸峰心弦一松,便稍稍冷静下来,但仍不肯服输地呵呵一笑道:“你果然够眼光,景镛,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困难,只要你肯先签大授权书,我保证七天内就付足龙门大厦楼价的一半。”
  陈景镛却避开了这焦点,以商讨的口吻缓声道:“凭逸峰兄的魄力,现金问题本可以解决的么,例如说,某种巨额的不动产基金,通常银行都很乐意接受为贷款的抵押品,你说呢?逸峰。”
  岑逸峰皱眉道:“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老头子的遗嘱规定,在第一管理人即老太婆未能确定第二管理人时,这笔不动产基金便须由大哥和我共同管理,因此目前仍然有一半的管理权在我大哥手里,他不同意,便不能作整笔基金的运用,若没有大哥的签字,银行绝不会接受抵押贷款。”
  岑逸峰为了在陈景锦面前表现他并不缺做大生意的气魄,只是英雄受制约的无奈,便把他岑氏家族的内部秘密亦作为武器施展出来。而这一点关节,亦恰恰是陈景镛百密一疏的忽略,陈景镛的眉毛因此亦不由猛地一抖,幸而这只是片刻的冲动,他很快又浮现出令岑逸峰放心的微笑。
  “哪,逸峰兄尝试过其他办法贷款么?”陈景镛微笑道。
  岑逸峰道:“这不是小额贷款,所以就连岑氏家族的信用担保也不起作用,与岑家有故交的丰隆银行,前段已由那块地皮按出几亿贷款,若没有新的抵押,你就是杀了李正文,他也不会点头了!”
  陈景镛微笑道:“如果把那块地皮放出去呢?时价不是达数亿么?”
  岑逸峰的手指猛地一弹桌面,气恼的道:“那块地皮是拨入岑福的账号的,因此除了大哥他首肯,谁也无法调用……我……我正在想办法解决,但不是短期可行的事!”岑逸峰一顿,又道:“这解决的办法能不奏效,与龙门大厦的交易有直接牵连,所以解决了龙门大厦的部份现金周转,往下我就大可从容行进……景镛啊,大授权书的事,你无论如何要协助解决啦!”
  陈景镛沉默了,他这时已完全洞悉了岑氏家族的财政情形,实际上远比表面的风光复杂多了,在此时若逼得岑逸峰太紧,他没了威风八面的兴趣,他的公子哥儿脾气一旦发作,拼着损失五千万订金,他会选择把龙门大厦交易作废的决定,这个可能他是随时都会赌气作出的。
  这可怕的后果摧逼着陈景镛,把他深潜的万千脑细胞亦挤压出来了,蓦地,一位外籍银行大班的模样在他眼前一闪,他全身的神经线因而被强烈的扯动了。
  “逸峰!你与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的关系如何?”陈景镛忽然很认真的沉声道。
  岑逸峰皱眉道:“岑福历来是US银行的客户,US银行是岑福的来往账户银行之一,是该行的副总经理斯陆森直接负责的,所以不能不说不熟。但US银行的制度极严,想打他们的无抵押赁款主宅,恐怕很困难!”岑逸峰不由浮现出刚才斯陆森一副公事公干的面孔。
  陈景镛微笑一下,“太冒险的生意银行固然不做,但银行打开门做生意,毕竟要做买卖!”陈景镛一顿,欲言又止,故意让岑逸峰去领会其中的含意。
  岑逸峰的神经线被这一撩拨,眼睛便蓦地一亮,“对了!US银行正打算觅新的办公地址,在这上面倒可以打打主意,嘿嘿!”岑逸峰很为自己忽然触动的灵机而得意。
  陈景镛却不由一怔,他原来的提示不过是示意岑逸峰试试在MR.斯陆森身上做功夫,想不到岑逸峰忽然有这神来一笔,他的眼神不由一亮:“不错,逸峰兄,买楼先付定金,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陈景镛一顿,忽然又不放心的道:“但据我所知,美国联邦储备局规定,美资银行不能到海外投资物业,因此US银行是无法动用巨款购物业作投资的。”
  岑逸峰却立刻呵呵一笑,道:“投资海外物业固然不可以,但自置银行海外办事处,却是美国联邦储备局所无法制止的,景镛,你明白其中的诀窍么?”
  陈景镛微笑道:“呵呵!如果先行放出龙门大厦的三分之一,这笔楼款就足够应付交易的首期了。”
  “但关键是US银行是否答应这宗庞大交易!”岑逸峰忽然稍带疑虑的跳出一句。
  陈景镛不答,却忽然哈哈大笑。
  陈景镛的笑声充满自信,这立刻又感染了岑逸峰,他但觉得,他必须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才跟得上陈景镛的步伐和思路,才能最终超越这位商界枭雄。
  “哪这就要看逸峰兄你如何在斯陆森身上做功夫了。”
  末了,陈景镛极富暗示的微笑道。然后,岑逸峰就向陈景镛告辞,不惹人注目的悄然离开金玲置业的写字楼。
  XXX
  两天后的下午三时。
  距US银行二条街的地下餐厅。
  这是岑逸峰因龙门大厦第四次约会US银行副总经理斯陆森。
  每一次约会,MR.斯陆森均选择不同的地点,因而这是约会的第四间餐厅。
  餐厅内幽雅恬静,因为这是高格调的餐厅,一杯冷饮比普通的贵三倍价钱,所以光顾的顾客特别稀少。
  餐厅清一色是穿迷你裙的小姐,雪白的玉腿在淡紫色的灯饰下摇曳,虽然人客稀少,但她们却自得其乐,大概“一年不发市,发市当三年”是这间餐厅的经营宗旨。
  岑逸峰此时的目光并没停在他有特别嗜好的玉腿上,而是MR.斯陆森这美国人的面孔上。
  他们已在餐厅密议了一个小时,所谈的全是有关龙门大厦的交易。
  US银行的放贷制度确是极严,绝不接受任何无抵押的贷款。美国联邦储备局也明文规定,美国银行不得在海外投资物业。不过岑逸峰的脑弦已被陈景镛拨动,他在大学研读的也恰恰是工商法律课程,虽然他算不上是高材生,但他动起脑筋来,倒也能构思一两套绝妙的商业好戏。
  这是US银行在香港自置办事处,因此也就决然的绕过了美资银行不能投资海外物业的法例障碍。
  这是商业大厦的楼宇买卖,签订买卖合约,买方先付订金,这是通行的地产交易,至于买方所愿付订金数目的多少,那是买卖双方议定的事。
  MR.斯陆森沉吟道:“我承认这或许是可行的办法,但请恕我大胆问一句:这对US银行有甚么保障及利益?”
  岑逸峰不由微一怔,他料不到这美国佬如此爽快,兜头就把问题触到焦点上来了。
  岑逸峰想一想,他的脑中忽然有如电光一闪,一个极富魅力的完美方案突地跳了出来。
  “呵呵!MR.陆森,为了保障双方的利益,可以采用一种分层分期的买卖办法。”
  MR.斯陆森的蓝眼珠聚在岑逸峰的脸上:“噢?请详细说说,岑!”
  岑逸峰微微一笑,道:“就是说,第一期是US银行以一亿二千四百万美元,买入B.Y.SON名下的十五层龙门大厦,用作US银行的新办事处,然后是第二期,US银行有优先权,以优惠价五千五百一十二万美元,购入五层龙门大厦,此项优先权可延至二年后的十二月,但在同年十月后,每延迟一月成交,楼价增加十万七千美元,还有……”
  岑逸峰突地一顿,瞧一眼MR.斯陆森,断定他已大感兴趣,这才迅速的续道:“若US银行完成第二期交易,那就可以拥有第三期优先置楼权五层,然后是第四期、第五期、第六期,顺延十年,直至四十五层龙门大厦全部售清为止。”
  “止”字出口,岑逸峰也戛然而止,他微笑一下,很为他这神来一笔,天衣无缝“龙门大计”而自负。
  MR.斯陆森亦迷惑的吃惊道:“MR.岑,什么时候你想出这稳坐钓鱼台的妙法?”
  岑逸峰得意的一笑,道:“但US银行在楼价方面也绝不吃亏,这就是可向US银行总行有所交代么。”
  斯陆森点点头,表示他同意这个分期分层买卖龙门大厦的办法,对双方均有保障,但随即又沉吟道:“但如此庞大的交易,US银行通常要由三位正副总经理批签,我只是其中之一,这其中的关节,如何变通?”
  这时,两人的话题,终于触及这宗庞大交易的神秘一面了。看来一切顺利的交易,也正是在这要命的焦点上触了礁。
  斯陆森闷声不语,他爽快起来教人吃惊,但沉默起来却也着实令人恼恨,此时他完全是一副不能解决难题就干脆拉倒的神气。
  岑逸峰气得在心内恨恨的骂了一句道:“这见鬼的西洋鬼USA!”但他亦明白,拦在面前的这块礁石是如此巨大,以至欲想前进,就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就绕过它,要么就狠狠的把它炸碎。
  岑逸峰咬牙道:“假如三位正副总经理出外公干或私人渡假,那留行的一位,是否有权审批?”
  斯陆森粗犷的脸上颤了颤,缓缓道:“如果任何二位总经理出外超过十五天,留守的一位可以审批一亿美元以下的金额交易,这是US银行总行颁下的规例,不过二位总经理一齐离开十五天以上的机会绝无仅有!”斯陆森末了特别紧张的添了一句。
  岑逸峰的眼珠霍霍的转,忽然鹰鼻一耸,道:“嘿嘿!机会是人去制造的,把握住千份一的机会,就足够成事了,关键是MR.斯陆森你的配合!”
  斯陆森的脸上肌肉急剧的抖颤,显然他亦深知这“制造机会”后果的严重性,一时间,他怔怔的竟忘了答话。
  岑逸峰心中不由突突一跳,嘿嘿!在这要命的关口,可容不得你再向后退缩了。“……就看逸峰兄你……如何……做功夫了!”蓦地一声充满诱惑的音响在岑逸峰心中一荡,他不由狠狠的猛一咬牙,缓缓的但又决然的道:“此事势在必行,明天我就把B.Y.SON与US银行有关龙门大厦的交易文件呈交,先让X总经理和Y副总经理过目,但不必急于审批,待他们离开香港,再立刻进入交易程序。”
  岑逸峰一顿,扫了MR.斯陆森一眼,他依然沉默不语,便又立刻加了一句,“至于私人的风险方面,第一期交易额的二个巴仙,你以为怎样?大概足够补偿潜在的损失吧!MR.斯陆森!”
  斯陆森的脸上又一阵抖颤,这常是他作紧张抉择的神态。嘿!第一期交易额的二个巴仙,这意味着什么?这足够自己下半生的花销了,而且一切均依照银行法例去做,最大的责任追究也不过是“业务疏忽”!就算自己因此辞职不干,这场人生豪赌胜算之大,赔率之高,只怕就连天父的信徒也砰然动。
  终于,斯陆森猛一咬牙,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B.Y.SON与US银行拟议的龙门大厦交易文件,便循正式的途径,进入U银高层的办公桌面。
  然后便交由直接负责岑氏家族来往账户的副总理斯陆森审核。
  斯陆森的审核功夫做得十足,甚至可以说是严格得近乎苛刻,但这样一来,整份交易文件便在斯陆森的手上拖住,迟迟未能呈上另外两位高级职员审批。
  不久US银行果然在旧金山召开该行的高级职员会议,会期据说长达一个月。
  斯陆森由于正忙于处理B.Y.SON的交易文件,因此顺理成章留守香港,US银行的审批大权,便落在他一人身上。
  就在US银行香港分行总经理及另一位副总经理赴美国开会这一段半真空期,斯陆森以副总经理的身份,与B.Y.SON签订了龙门大厦的买卖合约。
  依照买卖合约规定,US银行先行支付十五层楼的楼价,作为整个交易的订金。
  这笔订金,达一亿二千四百万美元,折合港币九亿六千七百多万。
  收到这笔巨额订金的第二天上午,岑逸峰就带备有关文件,与他的副总经理徐茂生一道,由他的保镖兼司机黄金汉护送,意气风发的直闯金玲置业的写字楼。
  岑逸峰此时得意极了,与US银行的交易,十五层龙门大厦已值九亿六千多万港元,那售余的三十层起码超过十四亿港元,合计整幢大厦二十三亿那是稳当极了,B.Y.SON以十六亿买入,眨眼便有七亿多的账面盈利,嘿嘿嘿,岑福就历年的盈利合计,也未必够得上这个数目。
  岑逸峰此时比陈景镛复急于做成这宗大生意,实际上他,与US银行的一纸合约,便已把他牢牢的绑在“龙门大厦”这辆正冲锋陷阵的战车上了。
  岑逸峰和徐茂生刚走进金玲置业的写字楼,片刻前已接电话通知的陈景镛,便亲率何焯然、邬倩云、KK等金玲大员,在写字楼的大堂恭迎。
  在金玲置业的会议室,经过一轮有关的交收手续,岑逸峰刚取得的近十亿巨款,便转了八亿到金玲置业的帐上。
  双方交收毕,陈景镛拉着岑逸峰的手,充满自信的道:“三天后,金玲置业必定把龙门大厦的业权授权书送上B.Y.SON的写字楼去,你放心啦,逸峰!”
  岑逸峰呵呵一笑道:“那一言为定啰,怎么样?景镛,我岑逸峰承诺的事,称得上一诺千金这四字吧!”
  陈景镛微笑道:“是的,这要多谢B.Y.SON的合作,当然站在私人的立场,我也要向逸峰你说一声多谢。”陈景镛这一句倒是由衷而发,因为假若岑逸峰知道陈景镛目下处境的险恶,这笔巨款,就等如救火的水源,如果知道内情,他就明白此刻陈景镛的心境了。
  岑逸峰大笑道:“谢什么?景镛,坦率说,B.Y.SON在其中的盈利也绝不少么,亏本生意,你以为我会做么?”
  陈景镛凑趣的加了一句道:“那好极了,彼此,彼此,皆大欢喜!”
  然后两人又略略商议一下发出大授权书后的第二期尾数交付事,但此时双方都不太着急了。
  岑逸峰上金玲置业的第二天中午,陈景镛就与何焯然一道,拎着他那个黑色皮包,驾车直闯大地公司旗下龙门大厦的写字楼。
  当陈景镛和何焯然从龙门地产写字楼出来时,已是当日的下午二时。
  阳光依然很猛,照在陈景镛的身上,就如他此刻心境般的灿烂。
  然后两人驾车回去,在车上,陈景镛往车窗外的高楼华厦瞥一眼,忽的伸手一拍他那个黑色成包,意味深长的微笑道:“我忽然觉得,有人讥讽没实力的一人公司叫皮包公司,这名称好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焯然!”
  何焯然想了想,忽然恍然的一笑道:“你这只黑皮包,第一次装的是那旧楼的小屋契,第二次装的却是七彩的石头,第三次装的,便是此刻的整幢四十五层高的龙门大厦了。”
  陈景镛微笑道:“所以嘛,就算是皮包公司,只要善于装东西进去,也敢于装进去,那不必很久,便可以放入整幢高楼华厦。”
  何焯然大笑道:“就是你手上的这只黑皮包,竟把香港两大地产世家也吸引进去了。”
  何焯然一顿,又微微一笑道:“你真的马上向B.Y.SON发出授权书么?”
  陈景镛目注何焯然,道:“你以为呢?焯然。”
  何焯然沉吟道:“金玲置业已成了龙门大厦的正式业权人,如何运用,那有许多种选择,就看你如何考虑了。”
  陈景蹦镛笑道:“十六亿对龙门大厦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售价了。”
  何焯然道:“但听说B.Y.SON与US银行的交易,却已升上二十三亿。”
  陈景镛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又决然道:“这个售价,不过地产世家的名头起作用吧!也只有他岑氏家族才能有的售价,往下还得好好借助这些世家的庞大潜力,不然,就如一匹良驹,若任意驱策,那就必然一而壮,再而衰,三而竭了。”
  何焯然略一沉吟,便心领神会的大笑道:“不错!不错!竭泽而渔,这并非智者所为,是么景镛啊!”
  金玲置业取得龙门大厦业权的第三天,有关业权的大授权书,便准时的发到岑逸峰的B.Y.SON名下了。
  XXX
  岑逸峰收到金玲置业发出的龙门大厦大授权书,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因为直到此时,他才确信,龙门大厦的大交易,已成功了一大半了。
  岑逸峰自负的一笑,这才把这份大授权书小心翼翼的放进保险柜,这是一份代表了时值二十三亿港元的契约,因此就连岑逸峰亦不敢粗心大意等闲视之。
  然后他把徐茂生传召进来他的办公室。
  “茂生,待会你去US银行,约斯陆森,把龙门大厦的十五层正式业权转入他们的名下,顺便向他打探一下,第二期五层的优先购买权,US方面是否有意思提前行使?售价方面可以通融一点,就照双方的合约价吧!"
  岑逸峰毅然决然的道,徐茂生没问什么,便出去照办了。龙门大厦的成功交易,对徐茂生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教训,他原来预计千难万险的生意,竟被岑逸峰一一迎刃而解,特别是US银行认购合约签订后,B.Y.SON的账面上明摆着已净赚了七亿巨额数字,这叫谨慎而又恭顺的徐茂生,在这位“英明神勇”的一哥面前,还敢开口说话么?
  满面春风得意的岑逸峰,并没留意徐茂生出奇的恭顺的面孔,事受上,岑逸峰断认,能成功做成盈利七亿大生意的人,应该获得更多更热烈捧场。
  此时的岑逸峰并不打算就此停顿,他开始在脑中盘旋,是否有必要立刻再向前跨出更令人吃惊的一步。
  偏偏电话在这时却响了起来。岑逸峰伸手一抄,便把电话筒搭上耳边:“我是逸峰,是你吗悦宁?市场那面的情形怎么样啦?嘿,上升五十个巴仙,不错,这是B.Y.SON账面盈利七亿,在股票市场的直接后果,谢啦,悦宁,请替我留意!”
  接了这电话,岑逸峰本就热得发烫的心绪,蓦地又被浇上一桶汽油,烘得一下子燃得更旺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跳起来,便奔出了他的办公室。
  岑逸峰驾车直向岑福地产的写字楼驶去。
  岑福地产董事长岑逸荣,这时正躺在他的高背大班椅上出神。因此就连他的太太慧芳走进来也没有留意,他的太太是商科出身,因此一直留在岑福地产协助岑逸荣处理日常业务。
  “你怎么啦?逸荣,想什么哟!”慧芳轻声的采问道。
  岑逸荣听到太太的话声,这才从沉思中突然惊醒,但脑中依然残留片刻前的委屈。
  “……我想,慧芳,阿妈她是否有复原的希望?哎!”岑逸荣叹了口气。
  慧芳知道丈夫的心病又发作了,她皱了皱眉,柔声的安慰道:“妈妈的病,你也尽了力啦,至于能否复原,不是连精神病专家也不敢确定么?事已至此,你还去想他干么哟!”
  岑逸荣痛苦的叹气道:“哎,你也听到的,阿妈神经病一发作,便是那几句不肖子孙……阿荣……快叫阿峰回来……你知道么?人家听了,会不会以为是我把阿妈害成这样子?”
  慧芳走过来,依偎在岑逸荣身边,柔声道:“你别太多心了,那些话是妈妈胡言乱语说的,谁也不会当真嘛!”
  岑逸荣苦笑道:“但人家必定会有疑问,不然为甚么阿妈她会骂我是不肖子孙?特别是叔伯辈们听了会怎么想?丰隆的李正文是世叔伯,他对我的态度就有点异样呢,哎!”
  慧芳不由亦幽幽的叹了口气,显然岑逸荣这样的疑惑困扰绝非第一次了,她想了想,这才道:“别人如何想,你别理他,只要家里人,特别是二叔逸峰他明白事理就好,那基金接任管理人的事,不过是妈妈个人的意思……而且这事也成过去了。”
  岑逸荣稍感安慰的点点头,道:“是的,慧芳,二弟总算还理解我,他不但没有怀疑,反而处处替我办解……而且近日他把心思全放在事业上,很有成绩呀。”
  慧芳若有所思的道:“当然啦,二叔的B.Y.SON近日的名头,甚至已盖过岑福地产了,我看哪,论做生意的气魄和手腕,你做大哥的,大概要向弟弟学学啦!”
  岑逸荣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看来我的确不是二弟的对手……阿妈的事把我弄得心烦意乱,如果二弟肯兼顾岑福一下,那我就求之不得啊!”
  “大哥、大嫂,原来你们都在这。”
  就在这时,岑逸峰已大步走进来,岑逸峰仍然是岑福地产的执行董事,又是董事长的胞弟,他进出岑福根本就不必经过任何通传。
  “是你,二弟,坐啦,刚才我和大嫂正说起你来呢!”岑逸荣连忙挺起身子,招呼道。
  岑逸峰微微笑道:“说什么呢?”
  慧芳笑着接口道;“他呀,还不是因妈妈的事么?他老是为这事自叹自苦,二叔你好好劝劝你大哥啦!我还有事办,二叔你请坐啊!”慧芳说罢,就先自离开岑逸荣的董事长室。
  岑逸峰在岑逸荣对面的椅上坐下,岑逸荣这时却站起来,向岑逸峰这边走过来,然后在他身边坐下,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大哥有心事?”岑逸峰关心的道,在他的内心深处,大哥除了在基金事上曾一度威胁他外,其他的就好像一位老好人了,因此岑逸峰断然的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并非通常豪门恩怨的争产谋利,而是为了整个岑氏家族的声威而战,特别是绝不能有负“岑炳然之子”的赫赫称号。
  岑逸荣叹了口气,苦笑一下,并不作声。岑逸峰瞧大哥这样子,便知他又被那事困扰着他的心绪,他体谅地轻轻一按岑逸荣的肩头,真诚的道:“不要想得那么多,大哥,阿妈的事已过去了,眼下她不必终日操心,看来倒是她的福气。别人怎么看,那是人家的事,只要我们两兄弟同心合力,把阿爸的事业发扬光大,也就无愧于云对岑家祖宗啦!大哥!”
  岑逸峰说的,倒有一大半是他自己的心曲。岑逸荣听了,就很受用,的确在他此时的心境下,来自胞弟岑逸峰的安慰谅解,比任何人的言语更有效力,而因此他对弟弟的感激又大大加深一层。
  岑逸荣感激的拍了拍岑逸峰的手臂,忽地很出于真心的道:“恭喜你,二弟,你的B.Y.SON搞得很成功啊!我做大哥的,真的望尘莫及了。”
  岑逸峰淡淡的一笑,道:“大哥是指龙门大厦这笔交易?那不算什么,不过是账面盈利七亿罢了!”
  岑逸荣吃惊的吐了吐舌头,“七亿……”这几乎是岑福地产五年的纯利啦!“二弟,什么时候你也分身照应一下岑福地产,这也是阿爸留下的产业嘛!”
  岑逸荣的语气真诚,岑逸峰心中不由一阵喜悦,他不再犹豫了,趁势便把他此行的目的亮了一半。
  “所以我说,大哥,B.Y.SON和岑福地产同是岑氏家族的产业,合则两利,为什么不把B.Y.SON和岑福地产合并起来?大干一番?大哥!”
  岑逸荣一听,并不太激动,显然他已有心理准备了,因为上次徐茂生露出的口气,岑逸荣就意料这件事岑逸峰必定会来,而近月来的困扰,已令岑逸荣有点心灰意冷。
  “哎,可惜阿妈……这样子,她不能出主意了!”岑逸荣叹了口气,苦笑道。
  岑逸峰鹰鼻一耸,连忙紧逼了一句:“是啊!大哥,眼下就靠我们两兄弟齐心合力了,我看,当机立断吧!大哥,只要两者合并,岑家的财力就不会分散,就完全有能力与大地等老牌地产王国一较高下。”
  岑逸荣犹豫不定:“这,这不太冒险么?二弟!”
  岑逸峰鹰鼻急耸,呵呵一笑道:“不!这不是冒险,而是做生意的气魄和决断……当然嘛,B.Y.SON和岑福地产合并后,董事长依然是大哥你,我么,仍然是执行董事好了,这样有大哥你时时提点,不就很稳妥么!”
  岑逸荣见岑逸峰如此尊重他,他就连拒绝旳借口也失去了,终于他点点头,道:“合并后,你有什么大计划?二弟!”
  岑逸峰充满自信的道:“首先集中全力搞妥龙门大厦交易的第二期数,把龙门大厦作为巨额盈利拨入公司的年度业绩,这样,B.Y.SON的股票必然标升,反过来,B.Y.SON和岑福地产的股权产业也就成倍的扩充,一跃而为香港有数的大型地产公司,到这时,还有人敢轻觑岑氏家族么。”
  岑逸荣沉吟半晌,道:“合并后的公司叫什么名堂?”
  岑逸峰微笑一下,忽然道:“大哥是岑炳然的儿子么?”
  岑逸荣失笑道:“当然啦!你问这干么?”
  岑逸峰却不笑,很正经的又道:“那大哥知道,B.Y.SON的中文译名么?”
  岑逸荣英文不差,他想了想便恍然的笑道:“啊,对了,这是‘岑炳然之子’的意思哩。”
  岑逸峰这时才得意的大笑道:“既然大哥亦是岑炳然之子,那B.Y.SON公司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XXX
  不久,岑福地产便开始非正式的与B.Y.SON合并。
  办法是B.Y.SON大批发行新股,每股作价二元六角,共值三亿八千万,向岑福地产收购大部份的物业。
  而原属岑福名下的那幅地皮,便正式成为B.Y.SON名下的产业。
  岑逸峰很守承诺,B.Y.SON的董事长依然由岑逸荣出位,他目已则改任执行董事。当然,B.Y.SON的运作大权,便非岑逸峰莫属了。
  岑逸峰很快就说服了岑逸荣,同意把那块地王沽出,藉着龙门大厦交易掀起的地产狂潮,这幅原价三亿的中区地王,竟沽出四亿五千万的高价。
  按照岑福地产与丰隆银行的协议合约,这块地王沽出后,便要全数还清岑福欠丰隆银行的贷款。
  因此岑逸荣知道这块地皮卖出高价后,除高兴外,又有点担心,他主张先把其中的三亿元还了给丰隆银行再作其他的投资。
  岑逸峰却微笑道:“不,大哥,这笔钱不但暂时不还丰隆,反正李正文也不缺了这款项周转,不但不还,还要向他提出再贷四亿元,这样,龙门大厦的第二期数就可以解决了。龙门大厦的业权正式归入B.Y.SON,按照与US银行的买卖合约,盈利七亿这已经是起码的数目了。”
  岑逸荣吃惊的呼了口气,道:“向丰隆再贷四亿?你拿甚么去作抵押?二弟啊!”
  岑逸峰呵呵一笑道:“当然是B.Y.SON的股票啊!B.Y.SON目下是市场的热门股,任何银行均乐意采纳为抵押品,这就是上市公司的独有好处。”
  岑逸荣迷惑道:“你知道李世叔做生意算盘子精极了,他会答应以股票抵押再贷四亿么?这可能性很低啊,二弟。”
  岑逸峰伸手一拍岑逸荣的肩膊,极富鼓动性的沉声道:“这个嘛,就要看大哥你啦!李世叔素来认为你处事慎重,你这次就大胆决断一次给李世叔看看,说明大哥你也是岑炳然之子,虎父无犬子嘛!大哥!”
  岑逸荣这时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不敢拒绝,因为此时他深知,岑氏家族的成败荣辱,就全系在B.Y.SON身上,而B.Y.SON的前途命运,目下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龙门大厦”交易是否最终完成之上。
  隔天岑逸荣果然就亲自出马,上丰隆拜会董事长李正文。李正文的丰隆银行在早几年碰上大挤提,岑炳然曾慷慨提供数亿现金周转。因此岑逸荣此行倒甚有信心,意料多半成功,不会有负二弟所托。
  但中午岑逸荣回来时,脸色却很不好看,严密盯着大哥此行的岑逸峰,立刻就接踵走入岑逸荣的董事长室,逸峰一眼便瞧见大哥脸上的含羞带愧,也因此猜出他此行的挫败。
  “怎么样?大哥,丰隆银行方面?”
  “哎,我早说过李世叔的算盘精极了啦!他好过直说一口拒绝罢了。”
  “别生气,大哥,慢慢说嘛!”
  岑逸峰出奇的镇静,并安慰他,无半句的怪责,这令岑逸荣暗松口气,“打虎不离亲兄弟”的感慨又在他心中萌发,他因而带了恨意的道:“他也忘了阿爸生前如何助他丰隆渡过挤提的危机了。他说要新贷款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先还旧债,再议新贷款的条件;二是新旧贷款重新厘定抵押品的价值,而且要合并起来计算。”
  岑逸峰忙道:“第一个办法不说,第二个办法方面,如何重新厘定?”
  岑逸荣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把公司的情形对他说了,我强调这只是暂时的现金周转问题,龙门大厦交易的事,我也大略向他说了,不过李世叔不容争议的就下了判断:‘龙门大厦交易是否成功,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他只关心丰隆股东的利益。’他的口气就连丝毫的松动也没有。”
  这时就连岑逸峰也有点焦燥了,他猛地打断大哥的话:“李正文到底提出什么的办法?”
  岑逸荣苦笑道:“他说,除非岑老太肯出面担保,再以岑氏家族的不动产基金作抵押,那在原来贷款的基础上增加新贷款才会考虑接受……哎,阿妈这样子,怎么担保?他这不是等于一口拒绝么?”
  岑逸峰咬牙道:“第一个条件是虚伪其辞,李正文不外以此表示他尚念旧情,第二个条件才是主要的目的,确保他丰隆坐稳钓鱼台。”岑逸峰忽地一顿,随即目灼灼的盯着岑逸荣道:“假如真的拿这笔基金去抵押贷款,大哥你看?”
  岑逸荣一听,不由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如果这样,岑氏家族的产业,就差不多全部变成银行的贷款了……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岑氏家族就彻底完了……二弟!”
  岑逸峰突地将手指啪的一弹,傲然道:“这只是‘万一’!而且是决不会发生的‘万一’!只要保证龙门大厦这笔交易成功,那笔单是七亿的盈利,便足以偿还丰隆的贷款有余了,那笔不动产基金安全稳当极了。干吧,大哥!当机立断,此时不容再犹豫了。”
  岑逸荣沉吟不语,好一会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目下已势成骑虎……哎,二弟,你说怎办就怎么办吧!”
  仅几天后,岑逸峰果然以岑氏家族的不动产基金作抵押,连同一批数目庞大的B.Y.SON股票,合计作为新旧贷款的合并抵押,成功地由丰隆银行贷出巨款四亿二千万。
  然后岑逸峰连同卖地所得的四亿五千万全部转到金玲置业的名下,B.Y.SON正式获得龙门大厦的大业主权。
  此时,B.Y.SON的资产总值,经过一系列的买卖合并,再加上决定性的账面盈利,已高达二十三亿的天文数字。
  这一切,电光石火集中在一个月中进行。
  此时,也恰恰是US银行X总经理和Y副总经理离港赴美开会,副总经理MR.斯陆森留港独掌审批大权的日子。
  如果说英雄可以造时势,那时势却常常决定英雄的成败。
  B.Y.SON和岑逸峰的名头,不但已压倒他的宿敌宏景钟氏家族,甚至已足可与耀目的金玲置业并驾齐驱。
  XXX
  此时的岑逸峰,不但在名头上与陈景镛并驾齐驱,对陈景镛的一切妙着,亦紧追不舍亦步亦趋。
  这就是借助舆论的威力,最大限度的抬高企业在市面的身价,具体的运用,就是不失时机的召开记者招待会。
  B.Y.SON很快就召开记者招待会。
  这是一个足以显示岑逸峰雄心万丈、威风八面的记者招待会。不过,陷入事业成功狂热中的岑逸峰,却很不幸的忘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这“环节”就有如把岑逸峰扯上事业成功高空的“银链”,若这一个“环节”松脱或断裂,那在高空的人就会连人带“链”摔下来,更不幸的是下面等着他的是一个永远无法逃出生天的无底深渊……
  就在岑逸峰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五天前,原来预料会在美国开会加上私人渡假、至少在美国逗留三十八天以上的US银行X总经理和Y副总经理,却在二十八天后提前返港了。
  X总经理和Y副总经理返港的第三天,副总经理MR.斯陆森就出人意表的提出“自动请辞”。
  不幸这一切岑逸峰都毫不知情,因此B.Y.SON的记者招待会如期召开。
  记者招待会特别选在B.Y.SON的会议大厅举行。
  一张铺了紫绒布的长形桌子后面,是彩雕的“B.Y.SON”几个英文字母。
  英文字母的两面,此时特别挂了二幅立体图,立体图上有各种彩色的图案标记。
  长形主人桌前面,则是清一色的真皮软靠背椅,这是特别为招待记者而设的,用岑逸峰的话说,这是让记者也享受一下B.Y.SON光辉成就的喜悦,为此,岑逸峰破例让记者尝一下B.Y.SON令人侧目的成果。
  上午十时,岑逸峰在稍早抵达的话者目光迎接中大步而出,他的身后,是他的大哥岑逸荣,以及记者较为生疏的副总经理徐茂生。然后记者们略感惊奇的发觉,在三位主人家的后面,跟着走出两位美人,一位神态端庄,一望而知是大家闺秀,另一位却是恍似下凡尘的“月中仙子”!
  三男二女在长形主人桌后坐下,随即是徐茂生以记者招待会主持人的身份说了几句开场白,大意是B.Y.SON公司准备公开宣布一宗成功的大交易及未来的投资计划。
  接而就向记者介绍了岑逸荣和岑逸峰的身份,至于那两位美人,徐茂生只简单介绍说那是岑氏家族的家人。
  然后徐茂生便向岑逸峰目询一眼,岑逸峰微笑点头,徐茂生便朗声的向众记者宣布道:“各位!本人奉B.Y.SON董事局的指示,向公众公布一项公司的重大交易,B.Y.SON公司,成功以二十三亿港元,向香港US银行出售名下的贵重物业龙门大厦……各位有问题,请随便发问。”
  徐茂生话音刚落,记者席上便立刻腾起一阵强烈的惊叹声,后后镁光灯的强光便交叉的在徐茂生、岑逸峰、岑逸荣,甚至那两位美人脸上、身上划过一片白光闪烁,仿佛B.Y.SON的众主人本身也成了一道道耀目的白色彩虹。
  “请问贵公司在这宗交易上获利多少?”有记者发声问道。
  依然是徐茂生的回答:“B.Y.SON盈利数字约达七亿元港币。”
  记者席上又腾起惊羡的赞叹声。
  “请问贵公司下一步的发展投资计划是什么?”又有记者问道。
  徐茂生正欲回答,在他身边的岑逸峰却按捺不住越来越冲涌的心火,蓦地便站起来,伸手向后面的两幅立体图一指,又傲然的呵呵一笑,道:“各位知道这上面代表什么?我有幸向大家介绍,蓝色的箭头代表B.Y.SON名下的物业,紫色箭头代表B.Y.SON名下的资产,各位请看,这是否犹如蓝紫两道火箭,向上一飞冲天。”
  岑逸峰一顿,又雄心万丈的接下道:“趁此机会,B.Y.SON向公众宣布,日后本公司的业务不但在香港全力发展,还要拓展海外市场,冲出东南亚,冲出亚洲,更甚至而冲向全世界,各位,这就是B.Y.SON投资发展的基本大计!”
  记者席上一片沉寂,就好像岑逸峰的万丈雄心,已把众记者的意志力亦征服了。
  接下才是一阵嗡嗡不绝的响声,在B.Y.SON的会议大厅回荡不息。
  终于有位记者微笑着站起来,向岑逸峰提了一个轻松的问题:“请问岑先生,听说你认识不少美丽的女子,那么请问岑先生,在事业与美人之间,岑先生选择事业还是选择美人?”
  这口快的记者话音刚落,人们便腾起一阵轻快的笑声,很欢迎这种非正式的花边新闻。
  但见岑逸峰呵呵一笑,从容而傲然的朗声道:“事业成功,自然有美人垂青,因此奉劝各位不必刻意追求,两者原是一而二,二而一密不可分的事么。”
  岑逸峰的回答,又惹起一阵由衷佩服的笑声。不是么,如果说事业与美人两者兼得的幸运儿,除了主人席上的岑逸峰,只怕也没多少人堪配这称号了。
  “请问岑先生,可以介绍一下你的女朋友——赵丽云小姐么?”有记者忍不住问道。
  岑逸峰笑了,然后很大方的把手向两位美人一摆,道:“这位是岑逸荣董事长的夫人,这位么,既然各位都认识,本人趁此机会向各位宣布:赵丽云小姐确是我的女朋友……”岑逸峰忽然一顿,神秘的一笑,这才朗声续道:“告诉各位一个秘密,她很就会是岑氏家族的人啦!”
  赵丽云瓜子脸上的凤眼,此时半垂半闭,脸色绯红如含苞玫瑰,低低的娇哟一声,若不胜情算是对记者灼灼目光的回答,大概是终于“名列豪门”的激荡吧!
  B.Y.SON的记者招待会,很快就进入招待记者畅饮XO的欢笑尾龙环节了。
  岑逸峰和赵丽云、岑逸荣和太太慧芳,以主人的身份,频频向记者举杯劝饮。
  会议厅内,欢笑声不绝于耳,记者招待会成了B.Y.SON的嘉年华盛会。
  此时不但岑逸峰脸色涨红,心神激荡,就连生性拘谨的大哥岑逸荣也忽然觉得,这才是岑氏家族应有的风光。
  就在此时,岑逸峰的女秘书蓦地匆匆而进,她向四周张望一眼,便向B.Y.SON业绩图前面的岑逸峰急步走来。
  这时岑逸峰正与一位财经记者说了一句什么,大概是拜托他在舆论上多美言几句。他见女秘书神色仓皇地向他走过来,便从容的向记者一笑,道一声失陪,这才走前两步,向女秘书迎过去。
  “US银行总经理钟斯先生电话……”
  女秘书低低的嚷了一句,显然她亦知道这电话的极不寻常,因为U银总经理钟斯“X”突然出现了!
  “等一等,我知道了!”岑逸峰立刻截断女秘书的话,他略一沉吟,又连忙道:“请替我转告董事长——大哥,请他尽量招呼好各位财经记者。”
  岑逸峰说罢,这才若无其事的向不远处盯着他动静的财经记者一笑,然后步履从容的走出会议厅。
  离开会议厅,断认已完全脱离记者目光的监视,岑逸峰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向他的办公室奔去。
  岑逸峰自然意识到US银行这电话的极不寻常。
  岑逸峰伸手猛地抄起电话,道一声:“是,我是岑逸峰……”但立刻,他的脸色陡地一变,如遭雷殛,不由自主的重复了对方的一句,“什么?中止龙门大厦买卖合约?这怎么可以?简直岂有此理!这是你们副总经理MR.斯陆森批签的么!我……我要求和他通话。”
  打电话来的果然是US银行香港分行的最高负责人总经理“X”钟斯,一位典型的斩钉截铁般强硬的美国大班!“对不起,MR.斯陆森已向总行递了请辞,总行指示,所有MR.斯陆森经办的文件合约,均要重新审核,特别是一亿美元以上的大额交易,所以,经我们仔细商讨决定中止与B.Y.SON公司有关承购龙门大厦的买卖合约。”
  “等一等,MR.钟斯,我们约个时间当面谈一谈好么?”岑逸峰咬牙道。
  “不,大概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这是US总行的意思。”“X”钟斯在那面斩钉截铁的道。
  “哪!U银已承购的十五层楼怎么处理?这是已兑现的交易嘛!”岑逸峰咬牙切齿道,此时他就差点破口大骂了。
  “当然啰,已经完成的交易已不可能取消,MR.岑,这是US银行吃亏的事,龙门大厦的售价,被人为的大大提高了,这点MR.岑应该心知肚明啦,所以往下的认购承诺,U银不得不立刻中止。”
  钟斯在那面一顿,没等岑逸峰破口大骂出口,又突地补添了一句:“总行方面还指示:日后即使B.Y.SON抬着现金到银行,也不要给他们开户口,中止合约的有关细则,我们会直接送来,MR.岑。”
  岑逸峰捏着电话,怔怔的僵立,脸色铁青的咬牙切齿,就如他捏着的,是杀了他父亲的冤家大仇人。
  因这事而引发的重种严重后果,在岑逸峰脑海中一一掠过,他再也呆不住了,招电话向下面狠命一摔,就逃命似的奔出去,就好像这办公室内,已埋伏了强力的烈性炸弹,随时会把他的B.Y.SON炸得粉碎。
  岑逸峰重新在会议厅出现,此时他又红光满面,依然是鹰鼻慑人的一哥——岑逸峰。
  B.Y.SON的记者招待会,在畅饮XO欢乐中结束了,关于那电话的事,岑逸峰就连他的大哥岑逸荣亦瞒住,反正十五层三分之一已落实卖出高价,余下的三分二,杀千刀的U银不要,那决然是他们自己的损失,“嘿!完美无暇的钻石还怕卖不出好价钱么。”
  就是这一条坚定的信念,支持着岑逸峰的精神负荷,令他依然是雄心万丈的“一哥”!
  这天晚上,在驾车送赵丽云返回酒店的路上,岑逸峰忽然向依在他身边娇若不胜情的她瞥了一眼,忽地莫名妙的跳出一句道:“丽云,假如我岑逸峰突然破产,甚至成了街边的乞丐,你会离开我么?”
  赵丽云呼地挺起身子,俏脸微微一变,极小心的盯了岑逸峰一眼,一句话便欲冲口而出,但忽然又自信于自己的眼光,便格格的一声娇笑,身子往岑逸峰这面贴得更紧了。
  “哟!看你,又来试人家的心啦,我不依的。”
  “嘿!但真的这样,你怎么样?丽云。”岑逸峰道,他忽然变得很执着,非要赵丽云回答不可。
  赵丽云顺着自己的思路,拿小指头一戳岑逸峰的大腿,嘻嘻的一阵软笑道:“人家……都是你的人啦,你就算要逃命,我跟着你亡命天涯就是啦!嘻嘻,那多浪漫啊,逸峰哟!”
  岑逸峰皱了皱眉,不作声了,因为她的回答,不知是一种安慰,还是一种演戏的台辞。
  XXX
  第二天B.Y.SON成功以高价,出售龙门大厦,盈利七亿港元的消息,却极准时的见报。至于U银取消买卖合约的消息,岑逸峰居然严密的封住了。
  这一下子立刻化作一股狂潮,不但是地产方面的,就连股票市场也沸腾了。
  “恭喜你!一哥……B.Y.SON全日上升三十个巴仙,几乎破了股票涨升的纪录了。”
  当天下午,岑逸峰就接到代理B.Y.SON股票事务经纪张悦宁的电话报喜。
  这一个及时雨般的电话,几乎就把岑逸峰上一个电话阴影扫去,不是么?仅一个交易日B.Y.SON就上升三十巴仙,换一句话说,岑氏家族的股权资产立刻增大百分之三十,即接近五亿的天文数字,就算整幢龙门大厦出售的盈利,也不过是七亿而矣。
  普天下还有什么生意,比股票市场的盈利来得更快如火箭。
  “嘿嘿,什么破产?什么亡命天涯?我岑逸峰会走到这见鬼的地步,哼哼,丽云,你一千万个放心,我岑逸峰永远不会让姓钟的小子瞧着看笑话。”岑逸峰的心曲在沸腾激荡,急于寻求某种最有效的渲泄。
  他的手忽然搭上电话,拨了一个他久已生疏的电话号码,电话竟马上就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宏……景!是我钟志豪……啊!你是岑逸峰兄。”
  “不错!不错!钟世兄,果然是岑逸峰我啦……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B.Y.SON的股票,比钟世兄的宏景,更受市场欢迎啦!一个交易日狂涨三十巴仙,啊啊,钟世兄你看,这是否破了香港证券市场的纪录啦!”
  说完这句,岑逸峰就迅速的把电话搁下,在他想象中,姓钟的这小子必然惊讶得目瞪口呆了,这就够了!
  打过了这电话,岑逸峰强烈感到意犹未尽,他觉得必须选择一种强烈刺激的玩意,否则无以渲泄心中激荡难禁的喜悦。
  他把他的私人司机兼保镖黄金汉召了进来,微笑道:“阿汉,开车去接她们来我的别墅,在今晚八时前办妥,行么?”
  阿汉笑道:“是她们三个么?赵小姐要不要惊动?”
  岑逸峰连忙道:“不,不要惊动丽云,她不是这类好刺激的女子,要准时,阿汉知道么?”
  黄金汉微笑道:“是,一哥。”
  黄金汉立刻转身而出,很快,他就驾车把三位曾与岑逸峰“合作”过的艳女郎接回岑逸峰的别墅。
  当晚,在岑逸峰的豪华套房内,整晚灯火神秘而浪漫,一男三女在里面彻夜狂欢。
  接连又几天过去。
  这段日子一切都风平浪静,B.Y.SON的股票在市场的升势虽然已停缓下来,但依然有些微上升,这对于曾一度急升的股票来说,保持上升,而没有大幅向下调整,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虽然US银行态度决绝,中止承购其余三分二龙门大厦的合约,但这也算不得什么,岑逸峰已开始四出活动,只要能寻到合适的买家,那US银行的无理决定,对B.Y.SON来说就毫无威胁了。况且这消息也被他严密的封住。
  在这段时间岑逸峰一直把U银中止合约的事,保密到极点,甚至连他的大哥岑逸荣也不知道。用岑逸峰自己的思路说,大哥是典型的“保守怕事派”,知道得越少就越好。
  这天是周末,刚接了陈景镛一个口气古怪电话的岑逸峰,他把电话一搁,不由便嘿嘿的一笑。
  哼哼哼,如今就连金玲置业的陈景镛,也在资产总值足与他并驾齐驱的B.Y.SON面前脚软了,不然他为什么竟流露羡慕的口气?还暗示趁好即收,龙门大厦宜及早沽出?嘿嘿嘿,地产市道正如日中天,一日比一日畅旺,龙门大厦就有如一颗“完美无瑕的钻石”,大可以待价而沽,反正B.Y.SON也并不等现金周转。
  决然的下了这个判断,岑逸峰就断然的把陈景镛的劝告抛开,他依然是一派的傲然而从容。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这是周末,每到这个时候,他必定会事先打电话去找赵丽云,约好晚上的消遣节目,今天他想起打电话时已迟了二个钟头了。
  岑逸峰拨电话去酒店,但电话响了好一会,竟无人接听,岑逸峰心道:赵丽云必定是见他久没电话,亲自上来B.Y.SON的驾车途中了。
  岑逸峰判定这点,他心中的一点疑思便一扫而空,他自负的一笑道:“嘿嘿,凭我岑逸峰今时今日的商场白马王子地位,就算最高傲的女人,只怕也会情不自禁的动心吧,丽云她亦绝不会例外,嘿嘿!”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响了,打电话的人竟是他的私人司机兼保镖黄金汉,黄金汉此外还有一个秘密任务,就是负责监视岑逸峰看重的女人的行踪。
  “……一哥,赵小姐驾车出去了,我跟了一段,她去的方向,好像是宏景建筑地产的写字楼啊!”
  黄金汉密报道,岑逸峰一阵大怒,但随即又轻松的呵呵一笑,暗道:丽云必定是气我那晚的狂欢,故意以此来刺激我岑逸峰,嘿嘿,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谁比我岑逸峰更能令女人心动。
  岑逸峰这般转念,便决定不再打电话,亦不再等赵丽云上来写字楼,他嘿嘿的莫名其妙的一笑,便离开B.Y.SON的写字楼,独自去寻他的刺激消遣去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岑逸峰在办公室就接到赵丽云求饶似的电话,解释说她昨天是与一班台湾来的姐妹消遣聚旧去了。
  岑逸峰呵呵一笑道:“是么!丽云,如果你愿意,介绍我认识你那些姐妹好么?当然啦,我的心上只有你嘛!”
  岑逸峰轻轻一句,就把这事带过去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岑逸峰就连最难缠的畀女情事,处理起来也轻松多了!
  岑逸峰得意的伸手啪的一弹,便开始等着一间公司的电话,那公司的总经理昨天与他在夜总会消遣时,已口头答应考虑购入五层龙门大厦,只要再洽妥几间公司承购,那短期内被龙门大厦积压的现金及盈利,就可以迅速的回转,然后又可以更大规模的拓展了。
  但有个原则,就是绝对不能压价,否则岑逸峰断然的决定宁可不卖。
  此时电话果然响了。
  打电话来的,却并非那公司的总经理,而是代理B.Y.SON股票的经纪张悦宁。
  岑逸峰微微一笑,在他意料中,张悦宁所报的,必定是B.Y.SON股票又上涨了多少巴仙的喜讯。
  “悦宁,说吧,B.Y.SON又上涨多少啦!什么?”
  “……不是涨,而是跌,而且势头很猛,可不能等闲视之啊,市面流传一个消息,说US银行已取消了承购龙门大厦的合约,这消息对B.Y.SON很不利啊!”
  张悦宁在那面紧张的道,岑逸峰曾把一批为数不少的B.Y.SON股票配售给张悦宁,B.Y.SON股票的涨跌,对张悦宁有着切身的利益,所以他不能不紧张。
  岑逸峰的身子也霍的挺直了,他自然亦明白这事的严重性。“嘿!跌了多少?是谁泄漏了消息的?嘿嘿嘿!”
  “哎,那传言的消息是真的啰?这就坏了,逸峰兄,B.Y.SON甫开市不到一小时,就已跌了二十巴仙,如果……如果这消息证实,那更不得了。”
  张悦宁在那面牙痛似的惊呼道,现时B.Y.SON股票每下跌一点,亦即他自己的资产损失一点,因为他几乎已把全副家当押上B.Y.SON了。
  岑逸峰狠狠的一咬牙,道:“谁说那消息是真的?这是谣言,知道么,谣言……但就算如此,又算得什么了?你等着,不出三天半日,就有事实给他们看了。”
  岑逸峰说完这一句,就断然搁下电话,沉重的呼了口气,他此时虽仍能保持镇静,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急于接听那个承购的电话了。
  终于,那公司总经理的电话打来了,但接听后岑逸峰却狠命的把电话一摔,一步并作两步的奔了出去。
  这周一的一整天,岑逸峰也没有在B.Y.SON的写字楼出现。
  他出去四处张罗,力求尽快把龙门大厦沽出去,以便尽快以铁一般的事实,去证明他岑逸峰处事的决断英明,而且终究是眼光独到,气魄宏浩。
  但看来岑逸峰的努力收效甚微,因为到这天晚上,岑逸峰终于不得不把此事向他大哥岑逸荣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岑逸峰的目的是要大哥同意,把龙门大厦发到拍卖行分层拍卖,岑逸峰断然的相信,公开竞投的结果,龙门大厦必定可以高价成交,从而以钢铁般有力的证明,粉碎任何对B.Y.SON的动摇。
  岑逸荣到此时根本就拿不出主意,除了同意岑逸峰的决定,他也不知他自己还能做什么比这更有效的功夫了。
  这天从早上开始,岑逸峰就留在办公室,紧张的等着从拍卖行来的讯息。
  岑逸荣和太太慧芳,这时也双双呆在岑逸峰的身边,因为他们均明白,这是一场关乎岑氏家族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
  但仅此而已,B.Y.SON的所有职员,均不知公司内五发生着一场重大的变故,就连副总经理徐茂生也被蒙在迷幻般的烟雾中。
  拍卖行打来的电话终于响了。
  岑逸峰沉重的呼了口气,他似亦不胜那千钧负荷了。
  接了这电话,岑逸峰就咬牙切齿的低嚷了一句,然后就软软的跌坐在他的大班椅上。
  “怎么说?阿峰,到底卖出多少了?”岑逸荣这时已一反平日的拘谨,火急的询问道。
  岑逸峰牙痛似的哼出了一句:“哼哼哼,拍卖行叫价三千三百万,无人出价!哼哼……”
  岑逸荣气急道:“你不是说,龙门大厦每层起码值五千万么?这……这怎会贱到无人出价?”
  岑逸峰哼哼道:“……所以,所以,哼哼,我已下令拍卖行收回了,这只是那些人盲了眼不识货么?”
  龙门大厦分层拍卖无人出价被逼收回的消息,传入股票市场,立刻又引起更大的震撼,B.Y.SON股票被人发疯般的抛售,势如江河直泻,短短半日市,便下跌超过五十巴仙,又一次创下纪录,可惜这不是涨升的纪录,而是暴跌的可怕图像。
  “逸峰!你赶快救市,否则B.Y.SON便玩完了。”张悦宁在证券交易所直接打来电话道。
  “哼哼,你慌张什么?悦宁……你看看,我马上就要B.Y.SON升上去……哼哼!”
  岑逸峰哼了一句,就又立刻抄起电话,拨了一个他极不愿意拨的电话号码。
  “景镛兄么?有事请你帮帮忙……”岑逸峰呐呐的道,这电话是打去金玲置业的,岑逸峰极不愿在陈景镛这位他心中的“英雄”面前认输。
  “嘿,是逸峰么!帮忙!你是说替你托市,你知道么?就是因为龙门大厦放不出去,连金玲置业亦被人践踏了,半日下跌二十巴仙,嘿嘿,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此时要人救,但金玲置业自顾不暇,谁来救呀!”
  这是陈景镛的声音,这话说完,他就断然的搁下电话。
  岑逸峰又羞又恼又气,他作梦也想不到,这位他素来仰慕的“英雄”,竟在这时一口拒绝他的求援。
  不幸电话这时又响了起来,岑逸峰这时已失去再接电话的勇气,因为他最害怕的事,随时随地会在这电话中跳出来。
  岑逸荣伸手抄起电话,仅听了一会,他就一屁股的摔在椅上,额上汨汨冒出冷汗。
  “怎么啦?逸荣你!”他的太太慧芳连忙替他用纸巾擦汗,一面惶急的道。
  好一会,岑逸荣才喃喃的道:“李世叔电话……他说……由于B.Y.SON股票已跌近报废的危险线,因此已失去作为贷款抵押品的价值。”
  “那又怎么样?嘿嘿嘿!”岑逸峰面无血色的低吼一句:“他这时也来落井下石么!”
  岑逸荣却不理会岑逸峰的吼叫,他自管自的说了下去,就如这话是说给他自己和太太听似的,“……他说B.Y.SON欠丰隆的贷款,需要重新安排,一是立刻还款,二是整笔岑氏家族的不动产基金,转到丰隆的名下……还要授权他成为基金的第一管理人,否则……否则他就要入禀高院,要求B.Y.SON清盘了……完了!二弟,岑氏家族被你彻底玩完了。”
  说完这一句,岑逸荣不知何来的勇气,这时竟出奇的镇静,他再没说任何话,拉起太太慧芳的手,就决然的走了出去。
  此时就连岑逸峰自己也明白,岑逸荣说的,是铁一般的事实,岑氏家族的庞大产业,在见鬼的龙门大厦陷阱下,金玲置业已巧妙的吃了一大半,其余的一小半,就惨无人道的被股票市场吃光了,当然还有那见鬼的忘恩负义的李世叔。
  几天后,B.Y.SON的股票已跌到停牌的一角。
  这时岑逸荣夫妇再没在B.Y.SON出现,就连香港亦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岑逸峰在绝望之余,亦萌生过亡命天涯的念头,以免面对残酷的清盘的到来。但他打过几次电话到酒店,均没人接听,原来赵丽云在B.Y.SON停牌的当日,便与一位红小生私奔去了。
  这天的早上,岑逸峰突然宣布,全体B.Y.SON在职员工,一律放假三日,从副总经理徐茂生到清洁的阿婶,全部职工无一例外。
  待所有职员离开后,岑逸峰就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他手上拿着一枝洗洁精,他走去会议厅,用洗洁精擦拭“B.Y.SON”这行金色的英文字母,直到每一线条均光洁透亮为止。
  他返回他的办公室,把他那张高靠背的大班椅搬出来,在那行英文字母的正中前面摆好,然后他就极有姿势的端坐上去,静待法庭清盘官的到来。
  他双目灼灼的盯着“B.Y.SON”这行金色字母原来的地方,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如上次在这儿向记者宣布业绩时的神态,得意洋洋的朗声道:“就凭这坐等清盘官驾临的胆色,当今世上有谁比得上我一哥——岑逸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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