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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龙乘风《太空新娘》(惊奇俱乐部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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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龙乘风《太空新娘》(惊奇俱乐部之六)

  第一章 调查目的各异 双方了解一人
  夜已深,我从路易的别墅走了出来。
  打了十二小时桥牌,荷包轻了,但脚步却比来的时候沉重得多。
  我和路易都是大输家,在牌局还没有开始之前,我们都信心十足,以为一定可以大胜对手,赢钱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要大杀对手威风,将来儿孙长大了,也可以自吹自擂一番,就算不把自己封为“桥牌大王”,最少也是“桥牌高手”、“桥牌长胜将军”云云。
  可是,我们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很惨。
  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好叫我们以后别再夜郎自大。
  经此一役,我和路易是决不会自认为桥牌高手了,但路易却又约了另外一个人,在下星期六比剑。
  路易十年前在日本留学,他练的是东洋剑,而且还曾在武伊馆剑道场连败三名“顶尖高手”,并获赠银剑一把,金牌一面,据说是该馆所能颁赠之最高荣誉奖状。
  路易曾力邀我在下星期六观战,但却给我一口拒绝了,我拒绝的理由是:“没有空!”
  路易熟悉我的脾气,知道再说也是多余的,所以,他决不会问我:“下星期六你有什么事?”
  他没有问,我自然无须回答,反正没有空就是没有空,用不着诸多解释,多费唇舌。
  我和路易,彼此都很欣赏对方爽朗的性格,我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
  说没空就是没空,无论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之不必多说,更无须讨价还价,有如街市买菜。
  路易的别墅在近郊,但我来的时候,并没有驾驶车子,因为我要养精蓄锐,务求在牌局上大获全胜。
  但养精蓄锐的结果,乃是变成了赤壁之战的曹操,滑铁庐之役的拿破仑。
  早知如此,我应该驾驶一辆坦克车来,最少可以大收先声夺人之效。
  唉,算了,技不如人,就算能够把一艘航空母舰驶到路易的别墅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同样输得头崩额裂吗?
  男人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决不能诸多抵赖,怨天尤人。
  一想到这里,忽觉心情大佳,居然轻松地吹起口哨来。
  我伸手截了一辆的士,正想向司机说出我家的地址,这司机说:“可以陪我打两局桌球吗?”
  我怔住了。
  这司机是谁?我从侧面看他,觉得此人很陌生,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既然素未谋面,何以他一开口就邀请我打桌球?难道这司机工作得太沉闷,一时兴之所至随便说说,当作是和乘客开个玩笑吗?
  于是,我笑了笑,说:“你准是认错人了,我可不是戴维斯,也不是韦夫。”
  这司机却摇摇头:“我没有认错人,你当然不是戴维斯或者是韦夫,你是龙乘风先生,对不?”
  我又怔住了,而且这一次怔呆程度更甚。
  这司机居然是认识我的,那么,我从路易的别墅一出来就截到了这辆的士,当然不是运气特别好的缘故。
  “你在这附近等我很久了?”我单刀直入问司机。
  司机直认不讳:“不错,我已等了整整十二小时。”
  这时候,他已把的士驶离路易的别墅。
  我看看腕表,已经是凌晨一点,这司机是有谋而来的,但我却不晓得他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而来。
  我不排除他是个劫匪甚至是绑匪的可能性,但这只是有此可能而已,在事情还没有摸清楚底细之前,我暂时只适宜做一个沉静的听众。
  我不再说什么,只是听这司机说话。
  不久,他又再继续说:“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的士司机,但这辆的士也并不是偷回来的,而是向一个朋友借来用的。”
  我还是沉默着,只是“唔”了一声,表示我还没有在车厢里睡着了觉。
  司机忽然叹了口气:“路易是一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却会因为好胜而变成笨蛋。”
  我轻轻吸一口气,这家伙不但知道我是谁,也认识路易,而且好像很了解路易的为人。
  我忍不住问:“你是什么人?”
  “我姓唐,唐汉明。”
  “令尊是研究中国历史学的专家吗?”我故意打探一下对方的背景。
  唐汉明却苦笑了一下,道:“我的姓和名加起来,虽然包括了三个中国大朝代的称号,但家父却是个目不识丁的泥水工匠。”
  我继续试探对方:“你可曾继承父业?”
  唐汉明摇摇头:“我对泥水工程毫无认识,也不感兴趣,我是个律师。”他一面说,一面把一张设计和印刷都很精美的名片递给我。
  我接过名片看了一会,不禁为之诧异莫名。
  一个具有高知识水准的执业律师,何以会在马路旁边等候龙乘风整整十二小时?而且,他在开始等我的时候是星期五下午,到现在则是周末的凌晨一点钟,这律师周末是否全天放假我可不晓得,但总不成连星期五也可以做一些如此无聊的事情罢?
  所以,我立即作出了两种假设。第一种假设是:唐汉明并不是律师,甚至此人根本并非唐汉明,他只是拿着唐汉明律师的名片在招摇撞骗而已。
  而第二种假设则是:唐汉明律师恭候在下十二小时,决非无聊之举,而是有着某种极重大的原因。
  但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我现在却是一无所知。
  反正我已登上了这辆的士,就算他是贼车也好,现在只好听其自然,总不成大惊小怪,跳车逃走去也。
  唐汉明把的士驶向市区,而且在一间桌球室门前把车子停下。
  我微微一笑:“你真的有兴趣打桌球吗?”
  唐汉明道:“我的偶像是戴维斯,但球技却连我的妹妹也比不上。”
  虽然他这样说,但我不敢小觑他,谁晓得他的妹妹是何方神圣?说不定他妹妹的桌球技术只比戴维斯、韦夫之流差一点点,那么唐汉明就算比不上自己的妹妹,面对着自己也够赢有余了。
  进入桌球室之后,他带我来到一间贵宾房,可是,他没有把桌球放在桌上,而是将之放在地毡之上。
  我静静的看着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人虽然并不可怕,但却有着无限的神秘。
  我忍不住用调侃的口吻问:“你习惯在地毡上打桌球吗?”
  唐汉明摇摇头,道:“不,打桌球当然是要在球桌上进行的,但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确是在地上打桌球的。”
  我扬了扬眉:“这人神经肯定有毛病。”
  唐汉明道:“但他在剑道上的功夫很高明。”
  “剑道?你不是说路易罢?”我一怔。
  唐汉明摇了摇头:“路易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傻瓜。”
  “你是说,在地上打桌球的,就是将会和路易比剑的……剑道高手?”我恍然大悟地说。
  唐汉明神态悠闲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他叫庄强,是个读书不成,但却家财亿万的艺术家。”
  艺术家这个名词,往往令人带来散慢、不覊,甚至是清贫的联想。
  但事实并非如此,人有很多种,艺术家亦然,就以庄强来说,这个艺术家便富有之极。
  可是,庄强真的是个艺术家吗?
  我忍不住问:“庄强最擅长的艺术是那一种?”
  唐汉明道:“是雕刻,尤其是对象牙雕刻,简直功力直逼安东尼。”
  “安东尼,是那一位仁兄?”我眉头一皱。
  “正是区区。”唐汉明得意洋洋地一笑,“我在五岁开始学习怎样雕刻象牙,但却也浪费了不少上佳的材料,有一次,父亲禁止我接触任何大大小小的象牙,以免暴殄天物,结果——”他说到这里,语音停顿了一下似是要卖弄一下关子。
  他准是说故事的能手,对付这种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静静等待,决不可露出急不及待想知道答案的神情。
  他若要说,迟早会和盘托出,他于就此打住,就算有人用枪管指着他的脑袋,也不一定能够保证逼供成功。
  所以,与其着急,不如气定神闲等一等。
  何况,他说的陈年旧事,而且此事根本无关宏旨,他就算真的不说,我也不见得会三晚睡不着觉。
  遇上我这样的人,唐汉明似乎开始感到有点乏味了,但不要紧,我并不是个娱乐大众的艺人,而且,就算是艺人,到了私人时间之际,他也有权紧绷着脸,甚至可以把别人骂个狗血淋头的。
  幸好我没有每天都要把别人骂个狗血淋头的习惯。
  这倒不是我的幸运,而是唐汉明有福得很。
  隔了好一会,他才发出一下幽默的笑容,说道:“我把自己的乳牙拔出来,雕成了一个小花球送给女朋友,她才只有三岁半。”
  他笑,但我不笑。
  我不笑,是因为我不想笑,也没有什么值得好笑的,现在这个时间,我应该正在和梦中仙子幽会,但却给这个神秘兮兮的仁兄拉到这里来,听他诉说几十年前的乳牙故事。
  请恕我实在无法陪他一起幽默。我只是问:“庄强为什么要在地上打桌球?”
  唐汉明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晓得,但他是我的好朋友。”
  这又是什么说话了?我开始怀疑他的真正身份。
  一个具有高水平知识的执业律师,怎会如此语无伦次?究竟是庄强神经有毛病,还是唐汉明才是个疯子?
  我盯住这人的脸,看了大半天才道:“你不是准备向我介绍地上打桌球的特种技术罢?”
  我也有我的幽默,而且这种幽默是有利的。
  这人无缘无故把我拉到这里来,虽然不是绑票,但也是可恶之极的。
  我并不是一个太有耐性的人,所以甚少撰写长篇小说。
  但我最长的一套小说,却也写了一百八十万字,完稿之后,连我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打算继续和唐汉明磨菇下去,因为我自问神经正常,但却又不是精神病医生,就算一直陪他谈到天亮,也是多余之至的。
  但就在这时候,唐汉明突然从衣袋里取出一个透明的胶袋。
  这胶袋里装着的东西,发出了晶莹灿烂,十分夺目的光芒,也正由于这种光芒太夺目了,所以在那霎眼间,我根本无法可以看清楚,在胶袋里装着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过了好几秒之后,我才能略为定一定神,随即眉头一皱,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汉明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把胶袋递给我。
  好家伙,他分明是要考一考我的眼光。
  我瞪着他:“你不怕我捧着这一袋东西溜之大吉吗?”
  唐汉明道:“你还没看清楚是真是假,又怎会这样作贱自己?倘若你捧着一袋玻璃碎狂奔出去,龙乘风这张脸以后还能搁到甚么地方?”
  “你不但知道我这个人,也知道我爱面子,这是谁给你提供的情报?”我一面说,一面在研究着那一袋东西。
  “儒庆斋的王老板。”
  “是王余?”我跳了起来。
  唐汉明一愕,双目逼视着我:“你不是和这个人有仇罢?”
  我干咳一声,隔了片刻才说:“我不喜欢这个人的名片,因为他的名片印制得太妙,从而使我觉得自己的名片既简单又乏味。”
  唐汉明立刻哂然一笑:“王余是个妙人,妙人妙事,自然该配上一张妙不可言的名片。”
  他显然也拥有王余的名片。
  王余的名片,设计古雅,颇饶品味,其中一面写道:“王余——闽泉州府人氏以西门丁笔名煮字。”
  王余是武侠小说名家,笔名是西门丁,著名的“双鹰神捕”故事集便是出于此人之手,(全部都在武侠世界刊登),我和他是文友,也是钓友,无论碰头见面或者是千里传音通电话,话题多半不离武侠小说和钓鱼这两件事。
  他是“煮字高手”,至于“煮鱼”功夫如何,待考。
  但现在,我要弄清楚的,却是西门丁何以把本人的来龙去脉,告诉这位姓唐的律师。
  西门丁不喜欢玩弄阴谋(也许他根本不懂),所以,我绝不担心他会利用别人来对我怎样怎样,但事情忽然扯到我这个老友身上,我就不能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问唐汉明:“是不是西门丁要你来找我?”
  唐汉明摇摇头:“不,是因为我想找一个人,而那个人却是你的好朋友,所以,西门丁便叫我来找你——”
  我叹一口气:“太复杂了,我现在正式宣布吃不消,你到底想找甚么人?”
  唐汉明道:“那个人,也许只有你才可以找得到他,而且也希望你能够尽早找到他,因为除了他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帮得了庄强,而且——”
  我越听越是冒火,忍不住把透明胶袋用力一挥:“你要找的这个人,是不是叫上帝?”
  就在我这么一挥胶袋的时候,胶袋里的东西有如一大群飞动的萤火虫,不但灿烂夺目,甚是可以说足以令人惊心动魄,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真正的萤火虫当然不会令人有这种感觉。
  这透明胶袋里的全是钻石!
  常听人说:“挥金如土。”我若真的把这袋东西一手挥掉弃如敝屣,倒不知道该用甚么字句来形容才算恰当了。
  我并不是没有见过钻石的土人,也曾经拥有过一些足以令大多数太太小姐们衷心欣赏、甚至是目为之眩的全美钻石,但那毕竟只是很少的数量而已。
  但现在,在我手里挥来挥去的钻石,却最少超过一百颗以上。
  凭我的眼光估计,这些钻石,最细小的一颗,它的价值也在一万元美金之上。
  我只是个凡夫俗子,当我骤然想到这袋钻石的价值是如此惊人之际,不禁有着手软心惊的感觉。
  因为这透明胶袋若是随着我这一挥之力同时爆烈,那么这逾百颗钻石,就会立即四处飞溅,蔚为奇观之至。
  这些钻石,任何一颗都足以“吃掉”我几个月以上的稿费!
  倘若整袋钻石都飞了出去,而且飞得无影无踪的话,那么,我非要一辈子成为唐汉明的奴隶不可了。
  就只怕卖了身还赔不起这袋见鬼的东西。
  幸好这一个透明胶袋很赏脸,虽然看来比炸春卷皮还脆,但却仍然经受得我这一挥之力,并没有爆烈开来。
  我的妈,真是侥天之幸!
  我惊魂甫定,立刻向现实投降,首先把东西“完璧归赵”,然后对唐汉明说:“希望阁下要找的那个人,并非姓洛。”
  但唐汉明却立即说:“我要的那个人,偏偏就是姓洛的。”
  我呆住了,继而拍了拍额角:“我的天,你要找洛云?”
  唐汉明望住我,半晌才眨眨眼:“除了惊奇俱乐部的创办人兼会长,我还能找谁来帮庄强?”
  我皱了皱眉:“到底是谁有事?是阁下还是那位庄强先生?”我越弄越糊涂,彷似进入迷宫之中。
  唐汉明道:“我和庄强是老友,他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我冷笑一下:“那么,庄强患上伤风的时候,你是否可以替他吃药?”
  唐汉明耸了耸肩:“伤风不必吃药,只要过几天就会自动痊愈。”他并不糊涂,反击本能犹胜壮年的美洲虎。
  我凝视着他,心想:“庄强和唐汉明有甚么遭遇,非要找洛云帮忙不行?”
  我心念电转,但转来转去,还是转不出这个扑朔迷离的迷宫。
  最后,我答应去找洛云,但却不敢保证一定可以找到这个英俊潇洒的混蛋。
  XXX
  回到家里,第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就是要上床睡觉。
  早睡早起身子好,天刚亮我就已经上床睡觉了,算不算是早睡?
  唉,管他是早是迟,总之,这时候千万不要有人骚扰,否则我会挥拳踢脚大发神经,演出第一滴血史泰龙式的狂野大抗议。
  那知我才睡了三分钟,就有人直闯进来。
  这个并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情人,他是个男人。
  他没有我家的钥匙,但在他眼中,一般的门锁简直和豆腐没有分别,既是豆腐,又怎能把门户锁得牢牢固固?
  这男人英俊不凡,连醉倒在沟渠边的时候,样子都是蛮可爱的,如斯人也,自然是许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但我不是女人,而且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所以,这个白马王子进来,我立即便一脚蹬向他的小腹!
  我这一脚去势极快,我敢保证,在一百个人之中,最少有九十九个闪不开。
  这个女人的白马王子也同样闪避不开,因为他根本不打算闪避,而且反应快绝无伦的一把抓住我的足踝。
  我心中一凛,这混蛋是练过大力鹰爪功的,虽然我知道他火候普通,甚至可说练得有点不伦不类,但他若要捏碎我的足踝,还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倒不是我身娇肉贵,而是他的指力是自出娘胎与生俱来的。
  幸好他虽然胆大包天,但毕竟能分善恶,明辨是非,我的足踝他是万万不敢加以伤害的。
  如斯人也,不是洛会长又还会是谁?
  XXX
  该睡觉的时候,我不在床上,等到不该睡觉的时候,我仍然不在床上。
  我开始同情全世界每一个失眠的人士。
  人就是这样自私的动物,没有身受其苦,就很难了解或者是同情别人。
  这是一个现实的社会,连做梦也比起数百年前现实得多。
  很久没有看过电视台的早晨节目了,那并不是因为我平时太迟起床,而是因为电视台的“早晨节目”太早收档。
  但我才扭开电视,洛云就在那边把插苏拔掉。
  我没有抗议。
  有时候,抗议行动是很刺激的,甚至是很有趣的,但在这一刻,我如抗议这个,抗议那个,势必会疲累得有如耕了八百亩瘦田的公牛。
  所以,我只是消极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打开了冰箱,把一罐啤酒抛给洛云。
  洛云开了啤酒,望住我问:“你呢?你喝甚么?”
  我淡然回答:“除了你的血,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喝。”
  洛云大笑,笑声宏亮,表情可爱有如十一岁半的顽童。
  他若真的只有十一岁半,我就不会给他啤酒,而是给他狠狠的打一顿屁股。
  当然,他将来一定会报仇的,但那是将来的事。
  将来!
  又有谁能预计将来的事?
  看见洛云喝啤酒的样子,我真的想把他一脚踢出门外,他太得意洋洋了,完全没有半点谦虚,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内。
  但他又为什么要把我放在眼内?我又不是惊奇俱乐部的会员,若论到古古怪怪的经历,我是及不上他千分之一的。
  “我若是他,也会这样骄傲。”我心里这样说。
  但其实,我这种想法未免是太偏激了,洛云并不是一个骄傲的人,他只是太豪放不羁罢了。
  一个典型的浪子!
  他喝完了啤酒之后,就笑笑说:“昨晚打桥牌的成绩怎样?”
  我耸耸肩:“赢家不是我和路易。”
  洛云道:“果然一如局前所料。”
  我瞪视着他:“你怎晓得我昨晚打桥牌?”
  洛云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哼一声:“打桥牌不犯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你知道又怎样?”
  洛云道:“打完桥牌之后,你和唐汉明怎样了?”
  我怔住,过了很久才说道:“你怎知道我曾经见过唐汉明?”
  洛云淡淡一笑,道:“你可曾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两句话吗?我的跟踪术是一流的。”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你也知道唐汉明这个人?你为什么要跟踪他?”
  洛云道:“我知道他手上有一袋很值钱的东西,而且你已经见过了,对不?”
  我又是为之一呆:“洛云,你不是改行去做劫匪罢?”
  洛云微微一笑,道:“我若是劫匪,早已在你还没有和唐汉明碰头之前就已经动手了。”
  我吸了一口气,两眼直看着他:“别再转弯抹角,你为甚么要跟踪唐汉明?”
  洛云道:“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是谁给你的差事?”我冷冷一笑。
  洛云道:“蟒蛇。”
  “蟒蛇?”我脸色陡地一变:“你是说蟒蛇高亨利?”
  洛云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老江湖。”
  我道:“高亨利为人狡智百出,你怎么会和这种黑社会流氓打交道的?”洛云道:“高亨利曾经是黑社会的老大哥,但自从十年前给一个警长打断一条腿之后,他已不再经营任何非法生意。”
  我眉头一皱,“你相信这个人真的已经改邪归正?”
  洛云道:“这世间上无数人变坏,但也总有些人会改邪归正,浪子回头的。”
  我不禁莞尔一笑:“你打算怎么时候回头?”
  洛云道:“当前无去路的时候,我一定会回头是岸的。”
  我盯着他的脸:“高亨利为甚么要你跟踪唐汉明?是不是因为那一袋钻石?”
  洛云道:“要是为了钻石,蟒蛇又何必找我这个外人来帮忙?最少I我不会是一个劫匪。”
  我叹了一口气:“但你若要去打劫的话,只怕许多职业惯匪也及不上你千份之一。”
  洛云道:“但我和蟒蛇现在都有一个共通点,我们并不需要钱。”
  我冷笑一下:“并不是急于要用钱的人才去做贼的,例如——”
  “少废话,你老是把话题扯到不切实际的地方去,算是干甚么的?”洛云也很不客气:“你难道不想知道,蟒蛇为甚么要我跟踪唐汉明吗?”
  “请说,在下洗耳恭听便是。”我眨眨眼。
  洛云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才缓缓地说道:“蟒蛇有数之不尽的家财,但只有极少部份,是经营不法生意得回来的,并不如局外人想像一般,他是个靠捞偏门生意才起家的富豪人物。”
  我扬了扬眉:“你这算是为高亨利伸冤吗?”
  洛云脸色一沉:“我说的是事实,高亨利虽然曾经是黑社会的老大,但实际上只是挂名性质。”
  我看着他,有点嘲讽地一笑:“这么说,他是黑社会的名誉会长了?”
  洛云却点了点头:“你这样形容,倒是很恰当的,高亨利之所以会和黑社会挂钩,全是给他的叔父所累,基本上,高家很富有,完全用不着靠非法生意来赚钱。”
  我听到这里,不禁眉头一皱:“你已查得很清楚?”
  洛云道:“你应该相信我的办事能力,更应该相信,在这种事情上,我会保持最客观的态度来作出审判。”
  我莞尔一笑:“你应该去当法官才对。”
  洛云道:“若我当法官,我宁愿做囚犯。”
  我大奇:“做囚犯比做法官更有前途吗?”
  洛云摇摇头:“前途是很难逆料的,但最少,给人在法庭掷臭鞋的,永远不会是囚犯,而是法官。”
  我笑了起来:“别害怕,你若是真的去做法官,我还会送你一面特大的挡箭牌。”
  洛云道:“高亨利本来曾经要是坐牢的,但其后却化险为夷。”
  “因为他太富有,他的财力足以在那个时代妨碍司法公正?”我毫不客气地提出质问。
  “不,他打了一场官司,只付了一杯啤酒的代价。”
  “是谁喝了这杯啤酒?是法官还是陪审员?”
  “都不是,是唐敦敬,也就是唐汉明的父亲,唐家父子同科,都是很出色的律师。”
  我听到这里,似乎开始有点眉目了,但也只是“有一点点”而已,至于高家和唐家有甚么恩怨纠葛,我还是一无所知的。
  我沉默着,任由洛云继续说下去。
  只听洛云继续说道:“高亨利只有一个女儿,她叫芳节,是剑桥理科高材生,正是秀外慧中,极受高亨利宠爱。”
  我虽然开始听得有点入味,但由于实在相当疲倦,所以还是忍不住打的一个呵欠,才问:“高亨利要你跟踪唐汉明,就是为了这个宝贝独生女儿?”
  洛云缓缓地点了点头:“不错,因为高芳节爱上了庄强。”
  我越听越奇,“高芳节爱上了庄强,跟唐汉明又有什么相干?”
  洛云道:“庄强近来对高芳节很冷淡,但却经常和唐汉明到酒吧里喝得天昏地暗。”
  “庄强是个艺术家,他怎样过日子都是可以的,但唐汉明是律师,又怎能老是陪着庄强胡胡混混?”我忍不住问。
  洛云淡然一笑:“这正是高亨利最想不通的地方,所以,他怀疑庄强和唐汉明之间,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
  我吸一口气,道:“例如同性恋?”
  洛云道:“这是其中的一个可能性,除此之外,高亨利又怀疑庄强爱上了白蔷薇。”
  我一怔:“白蔷薇又是谁?”
  洛云道:“白蔷薇就是唐汉明的妻子,但他俩已经分了居。”
  我皱皱眉:“朋友妻,不可戏,虽然他俩已经离婚,但庄强似乎还是不该插足其间的。”
  洛云有点诧异地望住我:“想不到你的思想还是那么守旧。”
  我不禁恚怒起来,立即挥臂抗议:“这并不是封建守旧,而是交朋友的道义!”
  “算你有理,我投降便是。”洛云不再和我争辩:“反正我们现在并不是在研究道德经。”
  我这才放他一马:“高亨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你到底查到了线索没有?”
  洛云耸了耸肩:“目前还在追查之中。”
  我道:“这并不是凑巧,而是足证洛会长异常能干,黑白两道英雄好汉,一概唯阁下马首是胆。”
  洛云不由苦笑一下:“幸好我并不是受薪的。”
  我眨眨眼:“正因为你不收任何费用,所以更加其门如市,客似云来。”
  洛云道:“你不是也想委托我去办甚么事情罢?”
  “正有此意,”我说:“我要委托阁下调查唐汉明那一袋钻石,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弄回来的?”
  洛云望住我:“你何以不直接问他?”
  我沉着脸:“我要得到的,是真正的答案。”
  洛云道:“你怎晓得唐汉明一定会不老实?”
  我道:“他毕竟是个陌生人。”
  洛云“啧啧”连声:“你这种想法真是荒谬兼愚蠢,陌生人不可靠,难道老朋友就最可靠了?”
  我道:“最少,自己认为算是老朋友的人,都是有往绩可以稽考的。”
  洛云道:“你把我当作一匹竞赛的马?”
  我笑笑:“我没有把你当作一匹马,但却经常幻想自己是个练马师。”
  洛云也笑了:“你谈话的艺术颇有进步,可喜可贺。”
  我问:“你既已插手这一件事,最少有三个人都可以放心了。”
  “三个人?是那三位?”
  “高亨利、唐汉明和我。”
  “你打算甚么时候正式介绍唐汉明给我认识?”
  “你了解唐汉明这个人比我还早,却要我来从中介绍,岂非笑话?”
  “这本来就是一个笑话多多的世界。”
  XXX
  我没有直接把洛云介绍给唐汉明认识,因为根本没有这个需要。
  我只把唐汉明的名片交给洛云。有了名片,洛云就算要去谒见美国总统,也会顺顺利利的。
  至于以后的事,就让洛云去干好了,我虽然也是个颇有好奇心的人,但还是及不上洛云十分之一。
  而且,他既已插了手,我也不便和他“争饭碗”。
  反正我现在甚么都不想,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本人的煮字生涯。
  一想到要赶稿这种事,龙乘风又还能有甚么好奇心?别人的事,就让别的人去浪费时间调查个饱好了。
  以后的事情,也就是洛云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个中一切的。
  唐汉明是在律师楼里遇上洛云的,洛云一看见了他,就把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但这并不是洛云的名片。
  洛云的名片,已经在上星期周末,给一个脾气有如野猫的女郎全部“劫走”。
  那是“名片的洗劫”,据说,那个女郎要把洛云介绍给她所有的女同学、女朋友和表姊、表妹们。
  所以,洛云现在递给唐汉明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名片,而是唐汉明的!
  这本是一件古怪之极的事,但唐汉明接到他自己的名片之后,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诧异,而是说不出的喜悦。
  “是洛会长?”他伸出了手。
  洛云和他握了握手,微笑着说:“是一个汽车制造商叫我来见阁下的。”
  “汽车制造商?”唐汉明一愕。
  “是龙乘风,”洛云淡淡一笑,“他是个写小说的混蛋,喜欢闭门造车,唯恐天下不乱。”
  唐汉明笑了:“你似乎不太尊重自己的朋友。”
  洛云道:“不,正因为我太尊重这个小说家,所以才这样形容他,我和他的作风,经常都是彼此彼此的。”
  “你的说话很有趣。”
  “出色的混蛋,通常都是很有趣的。”洛云一面说,一面拍拍衣领。
  唐汉明看看腕表:“现在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我们去吃烧物、煮物和蒸物如何?”
  洛云道:“日本料理烹调技术别创一格,但今天我却想吃盐煽鸡。”
  “东江盐煽鸡?”
  “不错,很久没吃过客家菜了,除了盐为鸡之外,我还喜欢梅菜扣肉和糟汁炒玄光。”
  “很好,我们去旺角日章居怎样?”“赞成,我们边走边谈好了。”
  XXX
  点菜的时候,洛云叫的并不是盐煽鸡,而是霸王鸡。
  唐汉明问侍应部长:“盐煽鸡和霸王鸡有甚么分别?”
  侍应部长礼貌地微笑,并加以解释:“霸王鸡本身也就是盐煽鸡,只不过加上一大撮姜葱丝,如此而已。”
  唐汉明“哦”的一声,笑道:“我还以为吃霸王鸡等于吃霸王饭,吃完之后拍拍屁股便走毋须付帐。”
  洛云道:“你要吃霸王饭,那是容易得很,而且吃了霸王饭之后,接着还可以去吃皇家饭,一举两得,上算之至。”
  唐汉明悠然一笑:“我是律师,想控告我吃霸王饭,可不容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做律师的更加要自我检点,否则,便连律师公会也不肯饶你。”洛云渐渐把话题转到唐汉明身上。
  唐汉明并不是个笨人,当然明白洛云的意思,不由叹一口气,道:“昨晚我深夜打扰龙乘风,那是逼不得已的,我——”
  “你的事,最好长话短说,别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洛云的说话忽然变得锋利如刀,“白蔷薇近来怎样了?”
  唐汉明一愕,半晌才笑笑说道:“你果然比私家侦探还更厉害。”
  洛云傲然地扬了扬眉:“要是一般的私家侦探可以帮你的忙,你又何必找我这个放肆的浪子?”
  唐汉明叹息一声:“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整件事情,跟蔷薇是完全没有半点关系的。”
  洛云目注着他:“这是你的看法?”
  唐汉明道:“也许外面有人会胡思乱想,以为庄强和蔷薇会有些甚么暧昧的关系,但这种想法是毫无根据的,蔷薇虽然曾经有点喜欢庄强,但也只是有点喜欢而已,绝不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洛云道:“你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定不会看错?”
  唐汉明叹了一口气:“我宁愿庄强喜欢的女人是白蔷薇,那么事情还更简单得多。”
  洛云道:“这是甚么道理?”
  唐汉明道:“因为白蔷薇只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洛云道:“难道现在庄强缠上了一个身世很复杂的女人吗?”
  唐汉明道:“我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可是,我知道他惹上了麻烦。”
  洛云道:“庄强有甚么麻烦?”
  唐汉明道:“他在忽然间拥有大批完美无瑕的钻石,而且数量之多,足以令人为之咋舌。”
  洛云道:“他本来就是个富家子弟。”
  唐汉明摇摇头:“但那些钻石,并不是属于他家族的。”
  洛云道:“那么,钻石来历到底是怎样的?”
  唐汉明道:“庄强说,那些钻石,其实不是钻石,而是‘自由的油’。”
  洛云听得莫名其妙,唐汉明接着解释:“自由,是自由神像的自由,至于‘的油’的那个油字,就是生油的油,也是酱油的那个油字,你明白吗?”
  他只是解释“字面”。
  但单是“字面”的解释,就已经说不出的蹩脚。
  洛云不由耸了耸肩:“好古怪的钻石,好古怪的油。”
  唐汉明却苦笑着:“但你可以解释,钻石和油,这两者之间有甚么关系吗?”
  洛云道:“若是用‘钻石和油’这几个字来造句,那该是:‘本人若拥有一座石油矿,就可以搜购许多名贵的钻石了。’”
  唐汉明啼笑皆非:“但现在并不是小学生造句,我想知道庄强为甚么会把钻石和油扯上关系。”
  洛云道:“你认为庄强现在的精神有没有问题。”
  唐汉明道:“肯定有问题,但却不是个疯子,只是受到太大的压力所致。”
  洛云道:“何谓之太大压力?”
  唐汉明道:“我也很想弄个明白,可惜我现在甚么都不清楚。”
  洛云道:“据说,庄强曾经在地上打桌球,那到底是甚么把戏?”
  唐汉明道:“不晓得,但每当我想起那种情景,就会为之毛骨悚然。”
  洛云道:“你担心庄强真的疯了?”
  唐汉明道:“我已说过,庄强并没有神经不正常,难道你一点也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洛云道:“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份担心庄强这个老朋友!”
  唐汉明道:“除了酒肉朋友之外,为朋友之忧而忧,那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我觉得自己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庄强变了,他彷佛已变成了一个消沉的人。”
  洛云道:“但据我所知,这个消沉的人在下个星期还约了路易比剑。”
  唐汉明道:“也许,他正在找寻发泄苦闷的方法。”
  洛云道:“你是他的老朋友,为甚么不直接一点问问,他近来发生了甚么事?”
  唐汉明道:“我当然问过了,而且还用了十几种方法,几百种语气,但我现在所能知道的一切,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洛云道:“连你这个老朋友,对庄强的事情也只是像雾又像花,我这个局外人又还能干得了些甚么?”他这样说,是想看看唐汉明的反应。
  唐汉明立刻摇头不迭,道:“不!你是个冒险专家,有足够的应变能力来处理庄强的事,但我只能扮演一个纸上谈兵的角色。”

  第二章 避免麻烦 疏远女友
  洛云微微一笑:“我不错喜欢冒险,但也不是胡乱地、随便地去冒险的,例如过马路,我一直都尽量小心,最少可以避免抄牌罚款。”
  唐汉明苦笑一下:“你很幽默。”
  洛云道:“但现在你并不是要找寻一个充满幽默感的英国绅士,所以,你必须把最老实的话说出来,我才可以考虑是否插手理会这一件事。”
  “我怀疑……”
  “你怀疑甚么?”
  “庄强贩毒!”
  “甚么?”洛云一怔,“这罪名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怎会想到这方面去?”
  唐汉明道:“他有太多钻石!”
  洛云道:“拥有太多钻石,并不足以证明他正在贩毒!”
  唐汉明苦笑了一下,道:“其实,我这种怀疑本来就是毫无根据的,但除了这种假设,我实在想不出他何以忽然拥有如此大量的钻石。”
  洛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膊,道:“别胡思乱想,凡事总有痕迹可以追寻真相,但必须花点时间,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唐汉明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浪子,似乎比我这个律师还要冷静得多,不由我不衷心佩服。”
  洛云道:“你可以提供一些关于庄强的资料吗?”
  “当然可以。”
  “很好,我会很小心处理这件事情的。而且,对于庄强这个人,我现在已有了很大的兴趣。”
  “我对你有信心!”唐汉明很认真地说。
  XXX
  庄强的父亲是企业家兼银行家,财产以亿作为单位,每年最少出门十次以上。庄强不但父系家族生意庞大,母系家族更是非同小可,单是纱厂已有五间,除此之外,百货公司、戏院、酒家、珠宝、轮船公司等等生意,几乎可说是数之不尽。
  庄强是含着银匙羹出世的天之骄子,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庄强的父母并非暴发户,而且很有教养。
  有教养的父母,所生的孩子通常都不会令人太失望。
  庄强的确不坏,他除了脾气古怪一点之外,简直很难找到其他缺点。
  事实上,脾气古怪也不能算是缺点,只是一个人与生俱来,或者是受到某种因素所影响而形成的特色而已。
  尤其是出色的艺术家,通常都是脾气古怪一点的。
  庄强已算十分正常,但近来的情况却又有点不同,他越变越是古怪了,有一天,他居然对高芳节说:“你是史前巨兽,真可怕!”
  高芳节是个身裁窈窕的女郎,而且个子细小,但庄强竟用“史前巨兽”来形容她。
  他对高芳节不但冷淡,简直就是想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跑。
  高芳节虽然深爱庄强,但她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庄强毫不在乎,他彷佛已有了另一个目标,但那目标到底是怎样的,却是没有人知道。
  唐汉明是他的老朋友,也同样不知道。
  唐汉明只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得到了那一袋价值惊人的钻石。
  初时,唐汉明以为这袋钻石是假的,心想:“小庄真喜欢开玩笑。”但等到他发觉全部钻石都是货真价实的上品之后,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立刻把这一袋钻石拿到一间规模极大,字号最老的珠宝公司,经过专家鉴定之后,证明全部钻石都是真的,而且品质纯净,价值惊人。
  唐汉明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立刻再找庄强。
  但庄强却毫不在乎,只是淡淡的说:“这是很普通的东西,你拿去玩好了。”
  “普通的东西?”唐汉明叫了起来,“你把这袋东西当作甚么?是石子还是玻璃碎?”
  庄强随手挥一挥,道:“随便你怎样说都可以,其实,这是‘自由之油’。”
  唐汉明讶异地望住庄强:“你在说甚么油?”
  庄强也懒得再说,索性用笔将那四个字写在纸上。
  “自由之油?甚么意思?”唐汉明莫名其妙。
  庄强却没有加以解释。
  “这袋钻石——”
  “送给你好了。”庄强大方地说。
  若是换上别人,恐怕立刻就会欢喜若狂,但唐汉明的反应却不是那样。
  他没有因为得到这袋价值惊人的钻石而感到高兴,相反地,他很忧虑。
  他看得出,庄强是有着无限心事的,但却老是不肯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
  即使两人在酒吧里喝得天昏地暗,庄强还是没有“酒后吐真言”。
  唐汉明很担心,他一定要把庄强的秘密揭开,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他千方百计要找寻洛云,希望这位惊奇俱乐部始创人兼会长能够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XXX
  清晨,庄强已醒。
  他醒过来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喂鱼。
  在他卧室的露台上,有一个八十寸的大鱼缸,足够让十几斤重的锦鲤游来游去。
  但现在,这巨大的鱼缸里,并没有巨大的锦鲤或者是龙吐珠,只有十几条比火柴还要细小的鱼儿在游动。
  大缸养大鱼,这是至理名言,但庄强却并不如此。
  就在他喂鱼之际,有人敲门。
  庄强应了一声:“谁?”
  “阿平。”那是他的女佣人。
  “进来罢。”庄强的视线仍然凝注在那几十条细小鱼儿的身上。
  阿平没有进来,只是把门推开了一半,说道:“有位姓洛的先生要找你。”
  “姓洛?是甚么人?有没有名片?”
  “他说他的名片已给人洗劫一空,他又说,他是唐汉明律师的朋友。”
  “够了,让他在外面等,我要刮胡子、洗澡、修理指甲,还要……总之,你叫他等我便是。”
  XXX
  庄家的客厅并不太大,最少比不上政府大球场。
  但和篮球场相比,却是肯定这客厅还要宽阔一些了。
  在这客厅之内,到处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字画和雕刻品。
  但洛云并没有欣赏这些字画和雕刻品,只是捧着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正因为他正在看小说,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所以无论等候时间有多长,他都不会感到沉闷。
  这就是阅读小说的其中一个好处。
  他足足看了一小时小说,换而言之,他等候了整整一个小时。
  庄强终于出现了。
  他衣着随便,行动懒洋洋的,但总算一到客厅就和洛云打招呼。
  “洛先生?”
  “不错,”洛云把小说挟在腋下,笑容可掬地伸出了右手,“在下洛云,是个无聊的人。”
  一见面就作出如此自我介绍,倒也相当特别,但庄强却没有甚么特别的反
  应,只是淡淡的说:“阁下若真的太无聊,不妨到英国海德公园走一走,那是发表滔滔议论的好地方。”
  洛云道:“要是那边有好的听众,我也许会考虑庄先生这项建议。”
  庄强道:“我也许曾经是一个良好的听众,但那最少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到了现在,我连毛孔里都散发着叛逆的气息。”
  洛云道:“具有叛逆性格的人,往往是多姿多采的,只要不捣乱,不煽风拨火,和这种人交朋友保证不会沉闷。”
  庄强摇摇头:“对不起,今天我没有兴趣跟任何人交朋友。”
  洛云道:“那么,你可以把我当作敌人。”
  庄强道:“今天我同样没有兴趣与任何人对敌。”
  洛云道:“这种观念……不,该说是这种态度,未免是太消极了,你不像是这样的人。”
  庄强凝视着洛云:“你也不像个传教士,但你现在说话的口吻,却十足十——”
  “别浪费时间了,”洛云挥手打断他的说话,道:“我知道,你需要别人的帮忙,而我,也许就是你心目中想找寻的人。”
  庄强瞪视着他,足足隔了一分钟之后才开口说道:“我真不明白你究竟想怎样?”
  洛云道:“我已说过,我是个无聊的人,就连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将会做些甚么,也许,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就是我这种人罢。”
  庄强道:“但你并不像个和尚。”
  洛云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是传教士,不是个和尚。”
  庄强道:“你走罢,我的事,对你来说是毫不相干的,而且,你也帮不了我的忙。”
  '洛云道:“你这样说,不嫌太武断吗?”
  庄强道:“但这也是我的事情了,对不?”
  洛云道:“既然庄兄如此执着,我也不会强人之难,但你不妨记着我这个人,说不定——”
  “说不定你会中六合彩头奖的,”庄强挥手,“但这也和我无关。”
  洛云悠然地一笑:“但我若绑架阁下呢?”
  庄强道:“到时再算便是。”
  洛云打了一个哈哈:“很好,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艺术家,既然如此,再见。”
  洛云说完之后就走了,庄强盯着他的背影,眼神似是有着说不出的寂寞。
  XXX
  下午两点,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庄宅大院门前。
  驾驶这辆簇新跑车的,是一个黄衣白裤,眼睛闪亮有如明星的女郎。
  她就是高亨利的掌上明珠——高芳节。
  高芳节是来找庄强的。
  她一到庄宅,庄强恰好要出门,他驾驶的是一辆货车。
  而且是一辆十吨大货车!
  高芳节看着这辆货车从庄宅花园通道直驶出来,而且驾车者正是庄强,不禁为之傻住了。
  她立刻挥动一条黄色丝巾,叫嚷道:“强,你怎么做起货车司机来了?”
  庄强爱理不理地“唔”一声:“我有点事,你别挡路。”
  高芳节道:“你要去那里?我也去。”
  庄强道:“我要去男厕,你也可以跟着吗?”
  高芳节眨眨眼:“驾驶着这大怪兽去男厕?”
  庄强冷哼一声:“这是我的事,你少管!”
  高芳节跺了跺脚:“你怎么了?人家一番好意来探你,你怎可以这样无礼?”
  庄强望住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高小姐,你为甚么不去找吴公子?他对你不是一往情深的吗?”
  高芳节冷冷一笑:“别提起那个臭鸭蛋,我一听见就毛骨悚然。”
  庄强脸色一沉,道:“但我看见你这张脸,也同样是毛骨悚然的。”
  “哇!”高芳节陡地尖叫起来:“庄强,你敢这样对本小姐说话?”
  庄强道:“是你逼我侮辱你的,高小姐,我们根本就不适宜在一起,那又何苦累人累己?”
  高芳节完全呆住了。
  格外过度的震惊,使她什么反应都作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脸色苍白地把跑车开走,她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根本没法子可以再说出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
  她失败了,彻底的失败。
  她把跑车开走之后,庄强接着也把大货车驶出庄宅。
  他为甚么要驾驶一辆大货车?
  这一点,高芳节就算再想三百年,也是想不出来的。
  XXX
  庄强驾驶着大货车,一直驶向郊区,而且不断从倒后镜视察货车后面的情形。
  他初时担心会有车子跟踪自己,尤其是那个姓洛的男人!
  洛云这种人,可以说他很热情,也可以说他很无聊,太喜欢多管闲事。
  然而,人各有志,而且各人有各人的条件,倘若没有优越的条件支持着,就算想多管闲事也是管不来的。
  偏偏洛云是个“老子有钱”的家伙,他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庄强其实并不讨厌洛云,他甚至心里暗暗喜欢洛云的“侠义作风”,可是,他却不希望这个人卷入事情的漩涡里。
  洛云离开庄宅之后,庄强立刻拨了一个电话给唐汉明,那时候,时间还很早,唐汉明还没有睡醒,他是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下给庄强臭骂一顿的。
  “唐老鸭,你发瘟了吗?那个姓洛的王八蛋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唐汉明抓了抓额角,含糊不清地说:“好像是他母亲把他生下来的——”
  “废话,每个人都是由母亲生下来的,只有你才例外!”庄强咆哮地在叫。
  “好像是的,要不要把我抓到实验室里研究?”唐汉明的语气,就像是一条软皮蛇。
  庄强道:“你再不老老实实招供,我下午马上派人把你的律师楼夷为平地。”
  唐汉明毫不动容,笑笑说:“唐老鸭律师楼在二十六楼,要把它夷为平地,最彻底的方法就是用鹤嘴锄,只要花上三几百年,一定可以大功告成的。”
  庄强沉默一下来,不再说话。
  唐汉明把电话筒挟在肩膊和左耳之间,也不再说甚么,他在等候庄强的投降。
  但庄强一直不出声。
  倒是唐汉明忍不住了,他首先开口:“洛云找过你了?你觉得那人怎样?”
  庄强还是保持缄默。
  唐汉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他是惊奇俱乐部始创人兼会长,为人浪漫不羁,但很有义气,是我叫他——”
  庄强不等他说完,就已截然道:“你叫他快点赶去城门水塘,那里有两帮猴子正在争夺地盘,再不制止就会发生猴子大火并!”他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XXX
  庄强肯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就把货车驶回市区。
  这是很妙的一着,他先把货车驶出郊外,然后又把货车驶回市区,如此出出入入,兜兜转转,就算真的有人跟踪,也一定会给他发现的。
  庄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是,他这种笑容只是一瞬即逝。
  他脸上很快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孤寂的神情。
  回到市区之后,道路上的交通十分挤逼,就算用“慢如蜗牛”这四个字来形容车速,也是并不为过。
  庄强在货车里甚么也没有做,既没有扭开收音机,也没有播放音乐录音带,他只是在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庄强才把大货车驶到一间工厂大厦的门前。
  这工厂大厦并不很高,只有五层,而地下则是一座停车场,但庄强来到这大厦门前的时候,停车场的铁闸是关闭着的。
  庄强把货车停在铁闸门外,约莫等候了两分钟左右,铁闸就已冉冉上升。
  等到铁闸上升了四分之三左右,庄强就把货车驶入停车场内。
  直到这时候,他仍然认为没有人跟踪着。
  可是,他错了,因为在这辆大货车的底下,早已有人置放着一个细小的无线电追踪仪,所以,尽管庄强一直都很留意货车后的路面情况,以为不可能有人跟踪着自己,但实际上,他这辆大货车的行院,早已给一个人严密监视着。
  这人一直驾驶着车子跟踪大货车,只要大货车在他一公里之内,大货车的
  位置就会无所遁形。
  跟踪着庄强的,正是惊奇俱乐部的洛会长——洛云!
  XXX
  大货车驶进工厂大厦之后,铁闸又再下降。
  洛云心中暗骂:“是谁在装神弄鬼?”
  显然,在这工厂大厦之内,一定有人跟庄强联系着,但那到底是甚么人?庄强鬼鬼祟祟的把一辆大货车驶到这里,又有甚么目的?
  原来,洛云一直没有离开过庄宅。
  以他的机智和身手,别说是庄宅,就算是一座警卫森严的堡垒,他也可以来去自如,若要查察某一个人的行动,更是易如反掌之事。
  庄强虽然已经提高了警觉,但他到底只是一个富家子弟,并非曾经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务人员,洛云既已盯住他,他的一举一动又怎瞒得过洛云?
  在上午十点半左右,庄强来到庄家大院后面的泊车位,那里正停放着一辆大货车。
  洛云早已觉得有点古怪,庄家之内,怎会有一辆这样的大货车?
  只见庄强对着这辆大货车喃喃自语,洛云虽然看见他的嘴唇不断噏动,但却无法知道他在说些甚么。
  不久,庄强便叹一口气,然后看看腕表,又回到他的卧室去了。
  到了下午两点,庄强驾驶着大货车离开庄宅,那时候,大货车内已被装上
  了追踪仪。
  有了这一具细小但却灵敏度十分之高的追踪仪,洛云自然很轻松地就可以知道大货车的方向。
  庄强已进入那一座工厂大厦之内,洛云没有潜入工厂大厦,因为他肯定庄强一定会再出现,而且自然是驾驶那辆大货车出来。
  因为那辆大货车是空的。
  一辆货车,无论是大是小,它最主要的用途就是载货。
  当然,小货车和大货车的载货量大有分别的,但不管怎样,同样都是用来载货的。
  庄强驾驶着一辆大货车进入这座工厂大厦,究竟打算载些甚么东西出来?
  由于那辆货车属于大型的,因此洛云估计,庄强来到这工厂大厦要载走的东西,必然是体积十分庞大,再不然就是数量极多,所以才要动用到这一辆大货车。
  约莫过了十分钟,那工厂大厦的铁闸又再升起,大货车果然又驶了出来。
  洛云并不急于跟前,因为从他汽车上的追踪显示板所见,追踪仪仍然在大货车里,所以,要跟踪这辆大货车,将会和刚才一般容易。
  但洛云却又不免感到有点乏味。
  喜欢冒险的人,一定不喜欢干那些易如反掌的事,因为这种事永远都是绝无刺激可言的。
  洛云真想加油冲上去,把汽车停在庄强面前,然后喝令庄强立刻下车。
  这种做法,自然十分过瘾,但却打草惊蛇,再想追查下去,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所以,洛云还是忍耐着。
  正因为他没有冲动的行事,事情才会有了惊人的变化,而且这种变化,简直是洛云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的……
  XXX
  洛云的汽车,一直和那辆大货车保持着五六百公尺的距离,要是到了笔直的大路,洛云会把车子落后得更远。
  他敢肯定,庄强就算坐在货车顶上面倒后望,也决不会发现自己这辆车子。
  那辆大货车一直驶向郊区,而且越驶越远,洛云的心中,也不禁为之越来越是疑惑。
  庄强为甚么要把这辆大货车驶到郊外?他在工厂大厦究竟取得了怎样的货物?
  这真是一件离奇莫测的事。
  这时候,大货车驶向一条上山的道路,这条道路甚为险峻,侧边全是高高的山崖。
  洛云忽然心中一动,他泛起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似乎隐约预料到有一件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但他随即失笑起来,因为他认为,自己这种想法,根本是很无稽的。
  刚才,他在想:“庄强会不会把货车掉进山崖之下?”
  “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庄强想自杀!”洛云喃喃地对自己说。
  但也就在这时候,他听见前面发生了一声骇人之极的巨响!
  洛云虽然仍在驾驶着车子,但在那霎眼间,他整个人简直是陷入极度震惊,震惊得足以令他为之神经完全麻木的境界。
  他立刻力踩油门,车子以加快三倍的速度向山路上冲前。
  当他的车子连续转了五六个急弯之后,他已看见在一个山谷之下,正有阵阵浓烟和火光直冒上来。
  庄强的大货车,真的已堕入深谷之中,而且整辆货车发生了爆炸,爆炸之声最少持续了一分钟之久。
  然后,就是烈火在燃烧,而且烧得很彻底,洛云简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猛的火焰。
  事情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使洛云有手足无措之感,倘若只是普通的交通意外,他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就是抢救伤者。
  可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还有甚么人可以在烈焰下生存?除非庄强能够在大货车掉进山谷之前,及早跳车,那才会有一线生机。
  但四周没有任何人。
  要是这附近有人的话,洛云是一定可以看得见的,因为在这四周,并没有甚么隐蔽的地方,足以让一个人躲藏起来。
  既看不见任何人,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庄强仍然在大货车里。
  在大货车里,也就等于在熊熊烈焰之中!
  洛云是有手提电话的,他在悬崖边足足怔呆了两分钟之久,才拨电话报警,然后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唐汉明。
  XXX
  唐汉明赶到肇事现场的时候,那辆大货车仍然在冒烟,但却只剩下了车的残骸。
  大批警员,消防员和救护人员,几乎把这座山谷包围起来。
  唐汉明是驾驶着一辆房车赶来的,他看着那一辆货车,眼神充满着难以形容的震骇。
  “洛云……是庄强驾驶着这辆货车的?”他掩着额角问。
  洛云道:“是的。”
  唐汉明嘶哑着声音:“他没有逃出来?完全没有机会?”
  洛云道:“我一直跟踪着他,他若能够及时跳车逃生,必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唐汉明的神情很难过,他拍了拍洛云的手臂:“对你来说,事情已经完结了,一切都已告一段落。”
  洛云立刻用力地摇头:“不!我插手这一件事,只是在开始的阶段,纵使庄强已化为灰烬,但有无数疑团,我是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的。”
  唐汉明凝视着他的脸,隔了很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正是希望你这样说。”
  洛云道:“我看,这里已经没有甚么事情了,你走罢。”
  “走?在这个时候走?”唐汉明怪叫起来,“庄强就在下面,我怎样就此不顾而去?”
  洛云道:“你能做些甚么?”
  唐汉明固执地说道:“就算我甚么都不能做,最少也该看看庄强最后一面。”
  洛云耸肩叹气,不再说甚么。
  经过消防员和警员一番努力之后,一具完全烧焦了的尸体被抬了上来。
  那是庄强吗?
  当然应该是庄强,若不是他又还会是谁?
  然而,从这具烧焦了的尸体看来,又那里有半点属于庄强的样子?
  既不是庄强,也不是任何人,只是像一块特别巨大的焦炭。
  唐汉明茫然地望着这具尸体,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高级警官走了过来,洛云是认识他的,而且两人相当熟悉。
  “马警司,怎么要劳烦你来处理这桩交通意外?”洛云眨着眼说。
  马警司向那货车的残骸伸手一指,道:“与其说是交通意外,不如说是一件可怕的爆炸案。”
  洛云道:“身为警务人员,在执行工作的时候似乎不该乱开玩笑。”
  马警司毫不动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好像是跟着这辆货车的?”
  洛云道:“我已向两位警员详述当时的情况。”
  马警司道:“你为甚么要跟踪这辆货车?”
  洛云悠然一笑:“我甚么时候向警方提出过这样的报告?”
  马警司冷冷一笑,道:“从这条山路一直向前驶,那是一个游客稀少的郊野公园,倘若续向前驶,唯一的去路就是从几百公尺的山崖飞进大海,倒不知道洛云会长究竟想到郊野公园放纸鸢?还是打算连人带车一起海浴?”
  马警司是个公私分明的优秀警务人员,现在,他正在执行职务,所以尽管他和洛云私底下是好朋友,但这时候所提出的问题,却是既尖锐又厉害,洛云若稍有半点差错,他就会进一步采取行动。
  洛云当然知道马警司是个极之厉害的人物,但他却毫不慌乱,而且还悠然一笑,缓缓地“解释”道:“朗月去了瑞士滑雪,那里真是人间天堂。”
  唐汉明在旁边听见洛云这样说,不禁为之莫名其妙,心想:“怎会忽然间把话题扯到瑞士去?”
  但马警司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盯着洛云,看着他怎样说下去。
  洛云接着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朗月和我一起前往瑞士,那是最妙不过的,就算她不是和我一起去,那也不要紧,但最要命的,就是她和她的表哥一起去瑞士。”
  马警司这才说道:“你在吃醋?”
  “吃醋?”洛云想了想,接着又再叹息一声:“虽然这种形容词不怎么动听,但却是事实,唉,心中的情人和她的表哥到瑞士滑雪,这种滋味真不好受,所以——”
  “所以你苦闷得很,便独自驾车到郊野公园吹散吹散闷气了?”马警司接着说下去。
  “对了,正是这样!”洛云神情木然,道:“马警司,这好像并不犯法罢?”
  马警司淡淡道:“你没有犯法,但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哦?是甚么错?愿闻其详。”
  “你犯的错误,就是以为我是个白痴。”
  “岂敢?”洛云连忙双手乱摇,“谁敢把你当作白痴,那人才是IQ零蛋的家伙,至于小弟,智商分数向来偏高,又怎会犯上这种错误?”
  马警司“哼”一声:“少油腔滑调,你不肯和警方合作,将来一定会——”
  “后悔莫及!”洛云嘻嘻一笑,“但那已是后来的事清,就让将来再打算好了。”
  马警司把警帽轻轻向下拉低,又轻轻的跺了跺脚,然后掉头就走了。
  唐汉明向洛云瞪了一眼,道:“你为甚么不向他说老实话?”
  洛云眨了眨眼,道:“你怎知道我在撒谎?我的女朋友叫萧朗月,是一间规模庞大船务公司的董事长,在上星期五,她的确是去了瑞士滑雪!”
  “和她的表哥一起出发?”唐汉明问。
  洛云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嗓子:“不是表哥,是表姐……”
  XXX
  “庄强已变成焦炭!”
  当洛云拨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情之际,我正在喝自榨鲜橙汁。
  我差点把鼻子淹进橙汁里。
  我抓住电话听筒,大声吼叫:“到底是甚么一回事?快说!”
  洛云“呸”一声:“这样大声干吗?又不是我谋杀了他,是他自己驾驶着一辆货车堕崖身亡的。”
  “详情怎样,从实招来!”
  “你听着
  洛云很详细地把一切情况禀告,然后问:“你有何高见?”
  我想了一会,说:“橙汁鲜甜,问题棘手。”
  洛云显然为之莫名其妙,道:“这件事和橙汁又有甚么相干了?”
  “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只有笨得不可思议的人,才会以为两者之间有所关连。”
  “原来你根本没有任何高见,那么,我这个电话算是白打了。”
  “且慢!”
  “不服气了?”
  “别以为激将法管用,我只是不想你疏忽其中一个可大可小的环节。”
  洛云立刻道:“敬请指教……”
  我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当仁不让,我当然是要指教指教阁下的,虽然你推理能力很强,但视力未知是否百分之百可靠?”
  洛云一呆,半晌才道:“甚么意思?”
  我道:“庄强驾驶着大货车进入工厂大厦,那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但当大货车从工厂大厦驶出来的时候,你又是否曾清楚地看见,驾驶着这辆大货车的司机,仍然是庄强本人?”
  洛云不说话。
  他不说话,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已给了他足够的提示。
  也许,我这种想法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若照常理推测,庄强驾驶着大货车进入工厂大厦,必然是提取某些货物,然后又再驾车离开,可是,这只是按照“常理”来推断的,但世事又岂能只是以常理而度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在那一间工厂大厦之内,必然大有古怪,要彻查庄强的事,这是可能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这一点,我也用不着向洛云提醒,他是个聪明人,必会心中有数。
  隔了很久,洛云的声音才自听筒里传了出来:“我认为自己的视力绝对正常,但神经却可能有点问题,大概是神经错乱之类罢……”
  这个人倒是挺幽默的,难怪有消息说:“萧朗月越来越迷上这个狂人浪子了。”
  XXX
  龙乘风的“指教”,使洛云为之背脊冒汗。
  当大货车从工厂大厦驶出来之际,洛云的确未曾看见驾车者是否仍然是庄强。
  这是极重要的一个关键!
  因为假如驾车者已换上了别人,那么掉进深谷里化为焦炭的,也自然不会是庄强了。
  这可能性也许并不太大,但却不是绝无可能的。
  洛云思前想后,觉得事情的确古怪之极,不久,他摇了一个电话找马警司。
  “我是洛云。”
  “你在海边的郊野公园散发闷气吗?”
  “别说笑——”
  “我说的是正经话,”马警司沉声道:“即使现在,你和我的谈话,都可能会被纪录在案!”
  洛云叹一口气:“马警司,你太紧张了,这也难怪,你们的工作的压力太大。”
  马警司默然片刻,才说道:“你想从我这里打探甚么消息?”毕竟他也是个老江湖,早已知道洛云不会白打电话过来。
  “货车内那具焦炭,可已验明正身谁属?”
  “还没有结果,但货车是属于庄强一间运输公司的,肇事前一天,庄强把这货车驶回家中,到今天就出了事。”
  这一次,洛云不作声了,马警司却不放过他,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你曾经找过庄强,目的何在?”
  洛云笑了笑:“我想和他交朋友,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为甚么想和他交朋友?”
  “因为他太有钱——”
  “这种理由,法官和陪审团也许会相信,但我不!”
  “为甚么?”
  “因为我了解你的个性,你既不穷,更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绝对不是!”马警司的声音听来有点愤怒,“你若还尊重我这个老朋友,最好别视我的智慧有如猪猡!”
  洛云道:“我从没听过身为警司也会是个蠢材的故事。说句老实话,无论你是马警司也好,是我的老朋友也好,我对你的为人都是十分钦佩的,但我做事也有我的一套,所以在目前的阶段,我不会说甚么,也毋需说甚么。”
  马警司陡地声音转厉:“你身为市民,有责任要和警方合作。”
  洛云淡淡道:“我会的,而且现在已尽量如此,再见。”说完之后就断了电话。
  从马警司这一边,洛云最少可以知道,直至目前为止,警方仍然未能证实货车司机的真正身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庄强失踪了,要是他在货车失事之后曾经出现过,那么,马警司自然会说:“那焦炭不是庄强。”
  可是,庄强在货车失事之后,就无影无踪了,这一点,却又增加了他就是货车司机的可能性。
  然而,洛云最少已有了一个新的概念:“事情绝不寻常,决不可以常理度之。”
  因此,他决定前往那间工厂深入调查!
  XXX
  当洛云来到那间工厂大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大厦门外的街道十分幽静,而工厂大厦之内,也是一片黑沉沉的,并没有任何灯光散发出来。
  工厂大厦之内,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人。
  但这种现象,并未使洛云打消了潜入里面调查的念头,因为庄强曾经把大货车驶到这里。
  姑勿论庄强是否又再驾驶着货车离开这里,但这大厦必然蕴藏着某种秘密,这简直是用不着怀疑的。
  连在大白天重门深锁的地方,到了这时候自然更加铁闸紧闭,想闯进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洛云根本没有打算闯进去,而是要偷进去!
  他是有备而来的,他背上早已背负着一个布袋,布袋内的工具,简直可以使他潜入美国太空总署的火箭!
  所以,到了十点三十五分的时候,他已成功地潜入大厦之内。
  他看着腕表,不禁摇头叹息。
  他很不满意,因为他足足花了十五分钟,才能潜入这工厂大厦的二楼。
  这工厂大厦的外表,看来并不太起眼,但等到洛云置身其间的时候,就不禁为之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大厦每一层最少占地超过三万平方尺以上!
  洛云已潜进了这间神秘莫测的工厂大厦,但他要查些甚么?他要追查的线索是否真的就在这里?
  洛云不知道,他只能小心翼翼,见一步走一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视察,洛云认为这工厂大厦的二楼无甚可疑之处,于是,他又再走上一层。
  但三楼也没有甚么值得留意的地方,洛云又继续再上一层。
  但他还没有走到第四层,就已看见前面有一支枪管对准着自己的脸。
  “别动,你一动额上立刻就会多了一只眼睛!”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发出警告。
  这人的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听来很沙哑,但洛云却听得出,这人的说话绝对不是吓人的。
  所以,洛云没有动,不但身子没有动,就连眉毛和眼睛也没有动一下。
  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人,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
  工厂大厦内,有司阍那是很正常的。
  但这人肯定不是大厦的司阍。
  司阍不会有枪(特殊环境之下例外)。
  司阍更不会戴着面具来执行职务!
  洛云在枪管指吓之下,自然没有轻举妄动,他说:“我是来找人的。”
  戴着面具的人冷冷一笑:“你想找人,该在白天来,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洛云道:“我的时间观念向来很差,要来便来,可没想到现在是甚么时候。”
  戴面具的人沉声道:“少废话,你到底想找谁?”
  洛云道:“这里的负责人。”
  戴面具的人道:“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有甚么话快说!”
  洛云摇摇头:“我不习惯在手枪指吓之下和别人谈话。”
  戴面具的人冷冷一笑:“我也不习惯开枪杀人,但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对不?”
  洛云心中一凛,这人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从对方冷静的手段和凌厉的词锋看来,这人肯定不会是个草包货色。
  于是,他说:“我是来找庄强的。”
  戴面具的人身子陡地一震,失声道:“你要找——”但他才说出了三个字,就已警觉地陡然住口。
  但洛云已肯定他是知道庄强这个人的,否则也不会有那种的反应。
  戴面具的人显然是曾经一度震愕不已的,但庄强到底是否仍然活着,洛云却不晓得。
  然而,无论怎样,洛云最少可以肯定一件事,他这次来一定不会白走一趟。
  洛云虽然为人狂放不羁,但在这时候,他的头脑十分冷静,因为他比谁都更明白,现在决不可以走错任何一步,否则一切都将会随之而完蛋大吉。
  戴面具的人仍然冷冷的盯住洛云,两人都沉默着不开口。
  过了好一会,洛云才说道:“庄强约了我的一个朋友比武,但却失了踪,我是负责把他找回来,好让那场比武能够得以继续进行的。”
  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但庄强曾经约了路易比斗东洋剑,却也是事实。
  戴面具的人冷冷一笑,道:“那一场比赛,已决定取消了。
  洛云道:“是谁的主意?”
  戴面具的人道:“当然是庄强,他对这种玩意再也没有兴趣!”
  洛云道:“那么,他现在对甚么有兴趣?”
  戴面具的人道:“我不晓得!”
  洛养孔收缩:“但我知道,你其实甚么都很清楚!最少,你可以告诉我,庄强在甚么地方!”
  戴面具的人默然半晌,才道:“他已驾驶着一辆货车掉进山谷里,全身还烧成焦炭。”
  洛云道:“只怕未必!既是烧成焦炭,而且还是烧得那么彻底,那么,这具焦尸是否庄强,实在还是大有疑问的。”
  戴面具的人嘿嘿冷笑:“你是个警探?”
  洛云道:“也许是的!”
  戴面具的人冷冷道:“在枪管之下耍花样,似乎并不是高明的手段!”
  洛云道:“你若要开枪,早已开了,用不着等到现在!”一面说,一面向那人逼近。
  戴面具的人陡地发出了一声厉喝:“站住,你正在犯了毕生以来最严重的错误!”
  洛云笑了一笑,倏地迅速蹲下,这一蹲之势极其快捷,而且一蹲下就蜷伏着身子向那个戴面具的人滚了过去。
  洛云是国术高手,这一下使的正是地堂功夫,戴面具的人显然未曾料到,他的身手居然如此厉害。
  戴面具的人想用枪柄袭击洛云的脑袋,但他还没有把枪柄击下,胸膛已被洛云一脚踢中。
  由于敌人有枪在手,洛云的进攻可说是毫不留情的,因为他若稍有半点差池,说不定对方就会开枪击中自己。
  那人胸膛中了一脚之后,手枪已松脱落在地上,洛云眼明手快,一手就把手枪抄在手里。
  在不到两秒时间之内,主客形势已给扭转,洛云用手枪指着那人的脑袋,冷冷说道:“请把面具除下。”
  戴面具的人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把面具除下。
  这人出乎意料地年轻,看来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洛云又冷喝道:“报上名来!”
  “邹平鹤。”
  “是个大学生?”洛云试探地问。
  邹平鹤摇摇头:“不,我只念到中学毕业。”
  洛云道:“何以不继续升学?”
  “为了钱!”
  “甚么意思?是家里没有钱供你念大学,还是你自己急于出来社会赚钱?”
  “两者皆有。”邹平鹤回答。
  洛云道:“早一点出来社会做事,其实也不算差,但做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邹平鹤道:“但我没有小觑自己。”他说完之后,掉头便走。
  洛云陡地大喝:“别走,再走一步,我开枪击碎你的脑袋。”他的声音听来并不是吓人的。
  但邹平鹤没有理会洛云的警告。
  洛云脸色一变,随即验查手枪,他立刻就发觉,这柄手枪虽然是真的,但却没有子弹。
  连一颗子弹也没有!
  洛云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这个邹平鹤,毕竟还是一个大孩子罢了,虽然,他曾经一度“表现出色”,使洛云以为他是一个老江湖。
  洛云很快就把邹平鹤抓回来:“你别走!”
  邹平鹤蹙了蹙眉:“我好像没有欠你债罢?”
  洛云冷冷一笑:“你为甚么要鬼鬼祟祟的戴面具?”
  邹平鹤道:“这是我的自由。”
  洛云道:“包括用手枪指吓别人?”
  邹平鹤道:“我的枪根本没有子弹!”
  洛云冷笑道:“但这已足够构成刑事罪名!”
  邹平鹤叫道:“但这里是工厂,你潜进来意图不轨,有罪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洛云道:“你似乎说得很理直气壮,但照我看,事情并不简单,你若心中无愧,又何必戴着面具做人?”
  邹平鹤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我的家人反对我到外面工作,所以……”
  “所以你连工作的时候也要戴着面具了?”
  “是的!”
  “难道你以为,你的家人会像我一样,潜入这座工厂大厦吗?”
  “这又有甚么稀奇了?”
  “当然不稀奇,因为你的家人之中,说不定有一个就是飞天蠄蟧,又或者是蝙蝠侠、蜘蛛侠之类的英雄人物。”洛云嘿嘿冷笑。
  邹平鹤的脸胀红了,他想不出甚么话来反击洛云。
  洛云忽然把他推到墙边,接着冷笑着问:“本来,你叫甚么名字,对我来说是毫无关系的,但我讨厌年轻人说谎!”
  邹平鹤挣扎着叫:“你怎知道我这个名字一定是假的?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但他才说到这里就愣住了,因为洛云的手已拿着一件物事。
  那是属于他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有他的样子,但名字却并不叫邹平鹤,而是胡长冰。
  “这张身份证恐怕不是伪造的罢?”洛云冷冷一笑,“你说的不错,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但你并不是大丈夫。”
  胡长冰倒抽一口凉气:“朋友,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恐怕没有甚么好处。”
  洛云打个哈哈:“我做十件事情,最少有九件是为了自己才做的,但总得偶然干些亏本生意,不然的话,我会闷得发疯的。”
  面对着这么一个浪子狂人,胡长冰除了投降之外,又还能作出怎样的反击?
  洛云既已控制大局,也不为已甚,道:“胡老弟,我知道你们正在进行着一个秘密的计划,可以让我这个局外人参加吗?”
  胡长冰道:“那是我们的事……谁说我们有甚么秘密的计划?”
  洛.云心中暗暗失笑,这小子前言不对后语,显见自己的猜想,与事实十分接近。
  但正当洛云准备再进一步向胡长冰逼问的时候,忽然背后有人在冷喝:“马上把他释放,这是命令!”
  洛云微微一笑,对胡长冰说道:“你的同党来了。”
  他缓缓地转身望向那人,只见在背后冷喝的,居然是一个美得像朵莲花的女郎。
  她穿一条杏色的长裙,脸上没有半点化妆,她有一头长发,有如瀑布般披散在雪白的肩上。
  虽然她发出了那一声冷喝,但在洛云的感觉里,这个女一郎一点也不冷。
  她是故意摆出这张冰冷面孔的。
  洛云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隔了很久才耸了耸肩,说道:“发出命令的人,通常都是有本钱的人。”
  女郎冷然一笑:“你是在讥讽我的身材?”说到这里,她轻轻的挺了挺胸膛。
  洛云悠然一笑:“以你的高度和中国女郎的标准,你这方面的本钱已很足够。”
  女郎的脸色更冰冷:“你是个轻佻而又无知的蠢材!”
  洛云眨眨眼笑道:“你全都说对了,那又怎样?”
  女郎道:“你若不马上把小胡释放,你的朋友立刻就会变成一条鱼!”
  “我的朋友变成一条鱼?甚么意思?”洛云一怔。
  女郎道:“你看看楼梯那边!”
  洛云轻轻皱了皱眉,然后,他的视线就转移到另外一个方向。
  他看见了楼梯那边,不知何时已站着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他也和刚才的胡长冰一样,戴上了面具。
  但有一点,他是和胡长冰有所分别的。
  胡长冰最初出现在洛云眼前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柄手枪,而这一个戴面具的人,他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支鱼枪!
  手枪有没有子弹,那是看不出来的,但鱼枪能否杀人,却是一目即可了然。
  这支鱼枪肯定可以杀人。
  而且,这支鱼枪正指着一个人的太阳穴。
  那是庄强!
  XXX
  庄强果然还活着,他并没有变成焦炭,换言之,从工厂大厦驾驶大货车出来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洛云不禁为之暗叫惭愧,因为若不是龙乘风给他提示,他也许到现在还没有想出这个重要的关键。
  这倒不是洛云愚蠢,而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要是易地而处,说不定龙乘风也会疏忽了这一点。
  庄强虽然给一支鱼枪指着脑袋,但他居然还能面露笑容,还挥手向洛云打招呼:“嗨!怎么你也来了?”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老兄,你在搞甚么把戏?”
  庄强耸了耸肩,道:“我不晓得,但在鱼枪之下的,通常都是一条鱼儿。”
  洛云道:“你若是鱼,也只会是一条失魂鱼。”
  庄强道:“也许是的,洛会长,你到这里来,不见得是存心来探望我罢?”
  洛云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来探望阁下,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
  庄强道:“探望敌人也是可以的。”
  洛云道:“但你既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敌人,我们之间——”
  “少废话!”那个戴着面具,手里紧扣着鱼枪的人倏地冷冷喝道:“小胡,我命令你立刻把这个人绑起来,他若敢反抗,我立刻射穿庄强的头!”
  胡长冰干咳了一声,说:“知道了。”
  洛云立刻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如此容易就范吗?”
  那个戴面具的人冷笑道:“你可以反抗,甚至可以冲过我这边来,但庄强的性命,立刻就会断送在你的手里!”
  他的声音十分沉实,而且手中的鱼枪的确是杀伤力异常强大武器,洛云倒是不敢轻易冒险。
  他只好淡淡一笑,把两手摊开说道:“朋友,我不管你们这里的事情了,我退出便是!”
  戴面具的人冷冷道:“你不再理会庄强了?”
  洛云苦笑了一下,道:“我现在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又还有什么能力可以理会庄强呢?再说,他也不是我的朋友。”
  “既不是你的朋友,何以还要冒险进来?”
  “我可没想过,这样也算是冒险。”
  戴面具的人沉声说道:“你现在既然闯了进来,暂时就不能离去。”
  洛云扬了扬眉,道:“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打算非法禁闭在下吗?”
  戴面具的人冷冷一笑,道:“不错,因为我们的事情,绝对不容许外人干涉。”
  洛云笑了笑,道:“你们又不是秘密制造原子弹——”
  戴面具的人陡地喝道:“我们没兴趣听你的幽默笑话,小胡,还不绑起这个混蛋?”
  胡长冰不再迟疑,立刻用一根绳索把洛云绑了起来。
  洛云没有反抗,他若要反抗,别说是胡长冰,便是世界重量级拳王再加上占士邦,也未必可以顺顺利利把这个浪子狂人绑起来。
  胡长冰一面捆绑洛云,一面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直至他把洛云结结实实地绑好了之后,他才擦了擦额角沁出来的汗水,道:“难道你不觉得,贸贸然给人绑起来,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洛云笑了笑,道:“应该受绑的时候,就不要迟疑,不要反抗,这是冒险家应该拥有的冒险精神。”
  那个女郎笑着走了过来,她睨视着洛云:“果然不愧是惊奇俱乐部的始创人兼会长。”
  洛云不禁愣住了,他盯着这女郎的脸:“你早已知道我是谁?”
  女郎悠然一笑:“早已有人说过,倘若这里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此人必然就是洛会长。”
  洛云又是一呆:“是谁说的?”
  “是我!”说出这两个字的人,赫然正是庄强!
  庄强没有再被鱼枪指吓着,因为那一支杀伤力强大的鱼枪,现在已落在他的手上。
  而且,他还把鱼枪指着那个戴面具的人的脑袋。
  戴面具的人发出了笑声,庄强也在笑,在这一瞬间,洛云什么都明白了。
  庄强和戴面具的人,根本就是同一伙的,刚才他俩只是在洛云的面前演戏。
  洛云上当了。
  庄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目注着洛云,望了很久很久才说道:“无论怎样看,你都不像个笨蛋。”
  洛云道:“我不像笨蛋,你却不像个聪明人。”
  “不像笨蛋的人偏笨得不可思议,不像聪明的人却是才华绝世,也许,这就叫做大智若愚罢?”庄强瞪着眼睛说。
  洛云道:“暂时占着优势的人,总是意气风发的。”
  庄强道:“也许我是暂时占着优势,但你呢?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扭转败局吗?”
  洛云道:“我不知道,也许你现在马上就要用鱼枪射穿我的头!”
  庄强的脸色陡地一沉,冷冷道:“你说对了!”他一面说,一面拿起了鱼枪,直指着洛云的太阳穴。
  洛云瞪着他:“你想怎样?”
  庄强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管我的闲事,更加可恶可憎可恨可杀!”
  洛云道:“但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神态十分可笑。”
  庄强道:“你错了,可笑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洛会长!”
  洛云道:“我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笑之处。”
  庄强道:“你若拿着一面镜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的脸有多苍白。”
  洛云道:“我向来都是营养不良的。”
  庄强哈哈一笑,道:“不管怎样,你自嘲的能力十分不错,但这并不能挽救你的性命!”
  洛云道:“你敢射穿我的头吗?”
  庄强道:“我不敢射穿你的头,因为我害怕看见一个人脑浆四溢的情景,但我可以射你的脖子,也可以射你的胸膛!”
  洛云道:“射人远比射鱼刺激,动手呀!”
  庄强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
  洛云道:“我不愿置评,你若敢射,迟早会射,若不敢射,等三百年也射不出这一枪!”
  庄强倏地大笑:“很好,不愧是他妈的洛会长,小胡,松绑!”
  胡长冰愕住,那个女郎却微微一笑,道:“小胡,难道你没听见庄公子怎样说吗?”
  胡长冰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给洛云松绑。
  洛云一松绑,立刻就笑笑说:“你不怕我反击吗?”
  庄强把鱼枪远远抛开,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我现在正是要告诉你,我不用鱼枪,不用任何武器也可以把你制服!”
  洛云道:“好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信心,你是使东洋剑的,相信也一定练过空手道罢?”
  庄强发出了一声大喝:“少废话,看掌!”就是这样,他和洛云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洛云知道庄强并不是个文弱书生,但却也未曾料到,他的功夫居然十分了得。
  两人一经接战,就打得十分灿烂,把胡长冰看得为之目瞪口呆。
  庄强也同样想不到,洛云的武功如此超卓,好几次,他以为自己可以击败洛云,但结果都给洛云以极巧妙的招数,化解开去。
  洛云号称浪子狂人,他是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狠劲的,但这时候,他却似乎不愿意把这股狠劲压在庄强的头上。
  可以说,洛云这一架打得十分斯文。
  但纵使如此,他还是赢了,而且赢得干净利落,使庄强无法不心悦诚服。
  “好武功!”庄强已给洛云压在地上。
  但那个戴面具的人却冷冷一笑道:“我不服!”
  洛云轻轻拍了拍掌,两眼直盯着那人的瞳孔:“你老是戴面具,算是干什么的?”
  戴面具的人道:“你想看看我的庐山真面目?”
  洛云道:“当然很想。”
  戴面具的人默然半晌,果然缓缓地把面具除了下来。

  第三章 超然计划 研究疯狂
  洛云一看见这人的睑,就不禁为之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但这张脸他绝对不陌生。
  洛云曾经在不少报章和杂志上,看过这人的照片。
  那是一个年纪已有六十几岁的长者,他是研究人类学的权威。
  “商少川教授?”洛云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印象里,商少川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谦虚学者。
  一个这样的高级知识份子,居然会神秘兮兮的戴着面具,和庄强这个艺术家疯狂地混在一起,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商少川,浪得虚名的商教授。”
  洛云不禁苦笑了一下,道:“倘若连你那样的学者也算是浪得虚名,只怕世界上所有的专家都是骗子了。”
  商少川断然道:“本来就是如此。”
  庄强在旁边叹息一声:“其实,人类是最可怜的动物,因为他们自负聪明。”
  洛云忍不住道:“但你总不能说人类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
  庄强道:“为什么不能说?”
  商少川道:“两位何必作此口舌之争?反正一切都是定局。”
  庄强冷冷道:“我讨厌这个人,他太无聊,分明与他无关的事情,他偏要管。”
  商少川道:“这也是人类劣根性的一种表现。”
  洛云怒叫起来:“这算是干什么的?为全人类作出全面性的大检讨吗?”
  庄强道:“是又怎样?”
  洛云道:“你们还没有这样的资格!”
  庄强挥动着拳头,叫道:“别逼我在你的脸上揍三拳。”
  洛云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再说话。
  这时候,那个女郎把洛云拖了出去。
  女郎的脸庞很漂亮,她的手也很嫩滑。
  给这样嫩滑的手拖着走,那种感觉是很舒服的,所以洛云没有抗拒。
  女郎把他拖到很远很远的一角,然后才说:“你快走罢,但答应我,别向警方说出今天的经历。”
  洛云道:“但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女郎道:“我叫苗依依。”
  洛云道:“这名字很美,就和你的声音同样动人,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女郎摇摇头:“无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和你都是没有关系的。”
  “不,我要知道庄强在搞什么把戏。”
  “就算你知道又怎样?”
  “这是我做人的原则,除非不插手,一插手就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苗依依蹙了蹙眉:“你太固执了,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洛云道:“我并不祈求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无法容忍你们在制造神秘的故事。”
  “你一定要知道故事的真相?”苗依依眨眨眼问。
  洛云道:“不错,你最好不要阻止。”
  苗依依考虑了好一会,忽然说:“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问问商教授。”
  洛云笑了笑,道:“希望你会带给我一个愉快的消息。”
  XXX
  苗依依和商少川、庄强谈了很久,才向洛云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洛云立刻上前,道:“你们商量得怎样了?”
  苗依依不作声,商少川也保持绒默。
  庄强轻轻咳嗽两声,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洛云,你是个勇敢的人,我很佩服。”
  洛云扬了扬声:“阁下对我这个狂人前倨后恭,何解?”
  庄强笑了笑,道:“不为什么,因为你已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了!”说着,他伸出了右手。
  他要和洛云握手。
  但洛云却没有把他的右手伸出来,他在摆高姿态。
  庄强的手只好缩回,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别太过份,容忍是有限度的。”
  洛云道:“你用不着容忍,鱼枪就在这里,你大可以——”
  “够了够了!”商少川忽然叫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是江湖大盗还是职业杀手?”
  洛云却叹了口气:“我宁愿你们真的是这些人,最少,对付这些人我会很有办法。”
  商少川冷冷一笑:“我们若是这些人,你的脑袋早已给射爆!”
  洛云不愿意再作出口舌之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说道:“商教授,虽然我们现在只是第一次会面,但我早就很敬仰阁下,我相信,你在这里决不会是做什么犯法的勾当,而是正在从事某种研究的活动,对不?”
  商少川听见他这样说,显得有些动容。
  洛云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接着又说道:“但我要知道,你们正在研究些什么?”
  商少川默然半晌,然后才说道:“这事情是可以慢慢商榷的,但……”说到这里,他的视线一转,望向庄强。
  庄强搓了搓手掌,道:“可以让他知道,但他必须答应保守秘密。”
  洛云很爽快地点点头:“可以!”
  “包括唐汉明在内!”
  “也可以。”
  “但你怎样向这个唐老鸭交待?”
  “根本毋须交待。”洛云耸肩一笑,“我并不是唐老鸭的雇佣兵。”
  庄强笑了,而且这一次觉得很愉快,他又再伸出了手。
  洛云不再摆高姿态了,他也伸出了手,和庄强的手握在一起。
  但他才跟庄强握手,就知道不妙。
  “庄强,你好卑鄙——”洛云瞪眼怒骂。
  但他才骂出这几个字,人已晕眩。
  原来庄强的手指,是戴着一枚戒指的,而且这一枚戒指是另有机关。
  两人的手才握在一起,戒指里已射出了一枚细小的刺针。
  这是藏有强烈麻醉剂的刺针,可以使一个体格壮健的男人在十秒钟内昏迷。
  洛云虽然身手不凡,但他中了麻醉针,想反抗已来不及了。
  他在十秒钟之后晕倒,完全不省人事。
  XXX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洛云才醒了过来。
  当他恢复了知觉之后,他全身不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张开。
  他要静静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要是事情是准许的话,他会考虑马上突围而出。
  隔了好一会,他才把眼睛微微张开,到后来,他索性把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大。
  因为他发觉自己已变成了一只猴子。
  ——猴子的命运,通常都是给人用铁笼关起来的。
  洛云现在就是这样。
  若想知道他现在和一般猴子有什么分别,那倒是不难的。
  最少困着他的这个铁笼,比一般困着猴子的铁笼最少牢固十倍以上。
  在铁笼外面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铁箱子。
  洛云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货柜。
  他被困在一辆货柜车之中。
  洛云没有大声呼叫,因为他知道那是于事无补的。
  要是他一呼叫就可以有人把他救出险地,那才是不折不扣天下的奇闻。
  所以,洛云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他等了约莫十五分钟,货柜并没有震动的迹象,换而言之,这辆货柜车是停下来的。
  但也许,他只是在一个货柜之中,在这个巨大的货柜下面,根本就没有车子。
  洛云看看腕表,想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可是,他一看之下,不由得为之一阵苦笑。
  他的腕表仍然戴在手腕上,但却已给人彻底破坏,根本就无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只好再等待。
  又过了好几分钟,货柜门忽然打开了,洛云感到一阵强烈的光线,从外面直射了过来。
  打开货柜的是苗依依。
  苗依依跳上了货柜,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笑容甜美。有如一朵灿烂的玫瑰。
  洛云淡淡一笑:“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狱卒。”
  苗依依眨了眨眼道:“要是我们做了刽子手,你是否也会这样赞美我?”
  洛云“啧啧”连声:“别提起刽子手这种字眼好不好,这未免太煮鹤焚琴,大杀风景了。”
  苗依依嫣然一笑:“你这个人真是古怪得不可思议,别人的闲事,我才没兴趣去理会,尤其是庄强,他什么事情都敢干,你又何苦去惹他?”
  洛云望住她,道:“你是说,他正在作奸犯科?”
  “我可没有这样说过,”苗依依嘿嘿一笑:“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
  洛云悠然一笑:“聪明就是聪明,何苦要加上‘自作’这两个字?”
  苗依依白了他一眼:“你若要再不正不经,我不放你出去。”
  洛云摆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你要放,迟早放,要是不放,就算我跪在你的面前,也是‘徒劳无功’的!”
  苗依依哼了一声:“在下认输!”
  洛云哈哈一笑:“只要赌局仍在,谁敢说自己必赢,又有谁可以肯定自己或者是别人赌下去非输不可?”
  苗依依冷冷一笑:“但你可曾想过,甚么叫一言丧邦?”
  “是不是我说错了话,你真的不肯放过我了?”
  “现在还没有,但你若还是继续口没遮拦,那就难说得很了。”
  “小生投降,决不再油嘴滑舌便是。”洛云举起了双手。
  但苗依依却在这时候把货柜门关掉,不再理睬洛云。
  XXX
  被困在铁笼里的滋味,当然是很不好受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货柜门才又再打开。
  这一次,打开货柜门的并不是苗依依,而是庄强。
  苗依依打开货柜的时候,她是面露笑容的,庄强亦然,但他的笑容并未能维持得很久。
  因为他一打开货柜门,一只拳头就已向他迎面飞了过来。
  这一拳好快,快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拳头,而是像一颗巨大的子弹。
  “蓬”的一声,庄强中拳应声倒下,洛云有如出柙猛虎般冲了出来。
  当他从货柜里跳出来的时候,立刻就看见了那一支可恶的鱼枪。
  握着这一支鱼枪的并非别人,正是商少川教授。
  “别逼我动手。”商少川的声音同时响起。
  洛云没有再轻举妄动,他并不是害怕这一支鱼枪,而是不想和商少川动武。
  商少川是一个科学家,虽然目前洛云还摸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却总是隐隐觉得,商少川决不会是一个犯罪份子。
  商少川如是,胡长冰和苗依依亦如是,还有庄强,他更不像一个是为了分金钱而铤而走险的人物。
  所以,洛云没有继续压逼商少川,他只是伸了一个懒腰,揉揉眼睛说道:“那个铁笼太细小了,我想出来活动活动。”
  商少川道:“你能够把那样的一个铁笼打开,足见不凡。”
  洛云道:“但我还是打不开货柜的铁门。”
  商少川道:“关上货柜门是简单的事情,但越简单的装置,往往是越难开启。”
  洛云道:“那只是对被困在货柜里的人而言的,在货柜外面,要打开柜门倒是易如反掌的。”
  这时候,庄强捧着下颚吃力地爬了起来。他盯着洛云,但目光并没有怨毒之色。
  他站直了身子之后,才叹了口气:“你是一块混帐的贴身膏药!”
  洛云笑了笑:“良好的贴身膏药,对你只会有莫大的裨益,决不会把你的皮肤也扯脱下来。”
  庄强吐出一口气:“我若是黑社会头子,你最少死了十八次。”
  洛云摇摇头:“真正厉害的黑社会头子,才不会动辄就杀人,与其惹一身麻烦,不如多交一个朋友。”
  庄强凝注着他,隔了很久才说:“朋友是应该彼此信任的,但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信’字存在。”
  洛云悠然一笑,“凡事总有个开始的,交朋友自然不例外。”
  庄强望了望商少川一眼,“商教授,你有什么高见?”
  商少川沉默着,良久才开口回答:“我们现在只能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选择是开鱼枪射穿他的心脏?”
  “不错。”
  “第二种选择,就是让他参加我们的计划?”
  “都给你说对了。”
  “好,我选第一种!”
  商少川立刻把鱼枪伸前两寸,直指着洛云的胸膛,同时冷冷笑着问:“你听见了没有?”
  洛云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
  商少川接着却说:“庄先生说选第一种,其实意思就是说选择第二种,这是他和我之间早有默契的协定!”说完之后,他就把鱼枪抛在地上。
  洛云的神情还是一样,连半点也没有改变。
  XXX
  洛云的估计没有错误。
  庄强、商少川、胡长冰和苗依依都不是什么犯罪份子,但这些人聚在一起,到底有什么重大的图谋?
  直至目前为止,洛云还是全不知情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事情绝不寻常。
  能够令商少川参加的计划,决不会是平平无奇的计划。
  尽管洛云心中有着无数疑问,但他没有急急追问,反正他已参加了这个神秘的计划。
  商少川望了洛云好一会,忽然对他说:“你是否想知道,那一辆货车为什么会掉进悬崖里?”
  洛云眨了眨眼:“要是商教授愿意坦白相告,在下自然是洗耳恭听的。”
  商少川默然半晌,才继续说:“那一辆货车装着的是废物。”
  “废物?什么意思?难道那是一辆垃圾车吗?”
  商少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一辆垃圾车里面装着的垃圾,它的价值最少是垃圾车的一百倍!”
  洛云不禁为之呆住了,“这岂不是逾千万元以上吗?”
  商少川点点头,“不错,这些垃圾太值钱了,但既已变成垃圾,就是一文不值。”
  洛云倒抽了一口气:“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商少川望了望庄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庄强没精打采地挥了挥手,“算了,最伟大的人也会有失败的时候,但失败了便失败,用不着那么冲动。”
  “你在说谁?”洛云追问。
  “你该猜得到的。”庄强的神态有点神秘暧昧。
  洛云的身子倏地一震,“你是说那个已经变成焦炭的司机?”
  “司机?”庄强的脸色忽然变得一片涨红,他甚至紧握着拳头大声咆哮起来。“他不是什么司机,而是什么世界上顶尖儿的科学家詹拔博士。”
  “詹拔博士?”洛云傻住了,“你不是说曾经在美国太空总署内有‘火星导师’绰号的那位詹拔博士吧?”
  “不是他还会有谁!”庄强愤怒地挥动着拳头,“但在你的口里,他只是一个货车的司机!”
  洛云完全愣住。
  在这里,他遇上了商少川教授,已经是一件令他很诧异的事,但他做梦也想不到,驾驶着大货车驶进深谷里的人,居然会是詹拔博士。
  詹拔博士是太空科技的顶尖科学家,凡是他参与的太空计划,没有一件是失败的。
  所以,他又被称为“成功博士。”
  能够在那一圈子被誉为“成功博士”,决不是简单,或者是偶然的事情,所以,当洛云知道那个“货车司机”就是詹拔博士之际,他实在是无法不为之惊呆万分的。
  “他怎会驾驶着货车从工厂大厦出去的?”洛云忍不住问。
  庄强的脸上立刻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商少川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就在这时候,苗依依还索性哭了起来。
  洛云一听见女人在哭,心情就大乱了,他连忙劝道:“苗小姐别难过,詹拔博士之死是一桩意外——”
  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这种说法未免是太武断了,而事实上,在他心里,也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当作意外看待。
  他知道,其中必定大有原因。
  但原因何在,他目前却是毫无头绪的,他现在只知道:“詹拔博士是运载着一批垃圾离开工厂大厦的。”
  但那些垃圾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听见苗依依的哭声越来越是凄切,到后来,她还不断重复着一句说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洛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便问:“詹拔博士之死,又和你有什么相干了?”
  苗依依美丽的眸子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她抽抽泣泣地说:“是我把他气得下不了台的,其实,他制造的东西并不是垃圾,只是不适合他们使用罢了……”
  “他们?”洛云扬起了眉毛,“他们是什么人?”
  苗依依想继续说下去,庄强却截然地道:“不必解释,我们现在就带洛会长去见他们。”
  洛云心想:“这样也好,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总瞒不过我的眼睛。”
  庄强又瞪了洛云一眼:“到目前为止,我还弄不清楚你到底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
  洛云耸肩一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XXX
  在庄强、商少川等人的率领之下,洛云来到了一间地下室。
  洛云忽然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庄强道:“我只可以告诉你,这里并非那一间工厂大厦,而是另一个你完全不知道的所在。”
  洛云微微一笑:“有必要如此故作神秘吗?”
  庄强摇摇头:“这并不是故作神秘,只是你不明白我们研究工作情况而已。”
  洛云环顾四周一眼,悠然一笑:“这里并不像个实验室,倒像个室内运动场。”
  庄强点点头:“不错,这里的确是一个室内运动场,不少运动纪录都是在这里刷新的。”
  洛云又看了四周一眼:“你们在这里举行什么运动?是不是柔软体操?还是兵兵球比赛?”
  庄强摇摇头:“都不是,他们在这里掷——”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地下室就响起了一下“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一道铁门撞开的声音,由于地下室本来十分宁静,忽然间响起了这么一下的巨响,的确是足以令人吓一大跳的。
  庄强倏地喝道:“什么事!”
  喝声未已,他已看见了五个如狼似虎的大汉直冲过来。
  这五个大汉,全都是用丝袜罩着脸孔,而且手里都有手枪。
  商少川立刻拦在庄强面前,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可以乱闯到这里来?”
  中间一个大汉冷冷一笑,不由分说一拳就击向商少川的下颚。
  商少川一声闷哼,随即倒下。
  庄强更怒,叫道:“你们想怎样,尽管开口好了,何必动手伤人?”
  那大汉桀桀一笑:“庄少爷,我们知道你是很讲义气的,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还是合作一点马上跟我们走!”
  庄强脸色一变:“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走?”
  那大汉又在怪笑:“不为什么,只因为我们是绑匪,而你就是我们的‘参’!”
  庄强愕住了,洛云立刻挺身而出:“你们别动他!”
  那大汉的枪嘴立刻压在洛云的太阳穴上:“他妈的,你是什么东西?快给我跪下!”
  洛云没有立刻跪下,那大汉陡地发出了一声怒喝:“你以为我不敢一枪轰掉你的脑袋!快跪!”
  洛云暗叫倒楣,心想:“今天交上了什么运,老是给人用手枪,鱼枪指着脑袋!”
  那大汉并不是庄强、商少川之流,洛云倒不必怀疑他是否有开枪的勇气。
  他只好跪下,在枪嘴之下屈膝!
  那大汉发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声,却没料到洛云的膝头才跪下去,右臂已一记肘拳重重直撞他的小腹!
  在五柄手枪指吓之下,洛云居然胆敢赤手空拳猝然反击,这真是令人诧异万分的事。
  也正因为谁都料不到他有这份胆色,所以那大汉连看也没看清楚,就已给洛云一记肘拳撞得弯腰嚎叫起来。
  那大汉弯腰之际,恰好整个身子遮着洛云,洛云眼明手快,一手已把他的,手枪抓了过来。
  等到其余大汉看清形势之后,洛云已把手枪压在那大汉的脸上,同时冷喝:“你们都给我缴械!”
  那四个蒙面大汉互望一眼,洛云又已在大叫:“快放下武器,否则我先杀了他!”
  那四个用丝袜罩住面孔的大汉显然还在迟疑不决,但洛云最少已争取到一种有利的形势,足以和这些匪徒互相抗衡。
  但也就在这时候,背后忽然有人用玻璃瓶狠狠的敲在洛云头上。
  要是在平时,凭洛云的警觉性,一定可以把这种背后的突袭闪开,甚至会马上作出凶狠的还击,可是,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在对付那五个匪徒,而且还正在制服着其中一个大汉。
  在如此情况之下,他又怎能闪开如此卑鄙的背后袭击?
  这一击之力绝对不轻,洛云几乎在不到两秒之内就已晕倒过去。
  但也就在这不足两秒时间之内,他已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人是谁。
  那人居然是胡长冰!
  毫不起眼的小胡,在这重要的关键时刻里,用一只不值钱的玻璃瓶子,把惊奇俱乐部的洛会长击得昏倒过去!
  XXX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洛云又从晕迷中悠悠转醒过来,但这一切,他不再“暗中观察四周环境”,而是一醒过来就把眼睛睁大。
  他一睁大眼睛,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座很名贵、很华丽的台灯。
  这种台灯,绝大部份是用人手制造的,它的售价最少在三千美元以上。
  然后,洛云又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极柔软极舒适的大床上,而且床褥间还有阵阵兰花般的香气。
  他有点难以置信,因为他第一次给人弄晕,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是给人用一个笼子关起来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云泥之别。
  他正想下床,就听见了一个动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可以继续休息一会。”
  那是苗依依的声音。
  苗依依穿着一件泰国的丝质长袍,头发又湿又亮,显然正从浴室走了出来。
  无可否认,她是一个十分动人的女郎。洛云是个见多识广的冒险家,对于女人的欣赏力向来自命不凡,能够连他也认为是美丽的女郎,肯定不会差到甚么地方去。
  洛云凝视着她,看了很久很久才吹了一声口哨,由衷地说:“你真美。”
  她把湿滑的秀发轻轻向后一掠:“你以为我们在使用美人计?”
  洛云悠然一笑:“有美人计的地方,往往同时也会出现美男计。”
  “但从来没听过美男计中的美男,会在一天之内昏迷两次之多的。”
  “这是将计就计。”
  “唉,男人就是这样愚蠢的动物,死要面子,死不认输。”
  “还有,看见了漂亮的女人就死心塌地追上去,甚至前仆后继,不惜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苗依依忍俊不禁,掩嘴失笑。
  她这样一笑,更增妩媚,连洛云也不禁看得如痴如醉。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问:“这是你的房子?”
  苗依依摇摇头:“不,我的家没有这么漂亮,这是庄家的客房。”
  “庄家?”洛云倏地跳了起来,“你是说,这里是庄强的房子?”
  “我已说得很清楚,这是客房,并不是庄强的卧室,要是在他的卧室里,你最少可以在地板上找到十几只臭袜。”
  “你到过他的卧室?”
  “没有,这是他说的,”苗依依耸了耸肩,“他的房子,从来不准许佣人进去收拾东西,他说,他的房子就是他的领土,除了蜂螂和蚂蚁之外,谁都不可以踏足其间,否则格杀勿论。”
  “说说而已。”洛云淡淡一笑,“他是个艺术家,艺术家的脾气通常都是怪怪的,而且言词往往十分夸大。”
  苗依依眨眨眼盯着他:“你怎么不问庄强现在怎样了?”
  洛云摊了摊手,漫不经心地说:“他给歹徒掳走了,对不?”
  苗依依跺了跺脚:“你明知道事态如此严重,怎么还是如此轻描淡写?”
  洛云叹了口气,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这个用来吃饭的家伙,给你的好伙伴狠狠敲了一记,这才是天下间最严重的事。”
  “你自私!”
  “人类本来就是自私的动物,要不是这样,恐怕早已和史前怪兽一样绝了种。”
  “但庄强的事,你总不能袖手坐视,他是你的朋友!”苗依依叫了起来。
  洛云嘿嘿一笑:“我和他之间,只可以在患难的时候才算是朋友,更尤其是当他有难的时候。”
  “求求你别这样小器好不好?庄强是个好人,他虽然脾气古怪,但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包括我和你在内!”
  “你怎会和他混在一起的?”洛云笑着问。
  “别用‘混’这种字眼好不好?我是个品格高尚的女孩子。”苗依依抗议。
  “怎见得你品格高尚?”
  “我是一个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
  “这就可以证明你的品格高尚?”洛云又笑了起来,“照你这种论调,在街头拉二胡唱北方小调的盲妹就不高尚了?”
  “我没这样说过,你别把这种罪名加在本小姐头上。”
  “别再开玩笑了,庄强真的给那些匪徒掳走?”洛云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不错,这是我们最大的耻辱,”苗依依咬了咬牙,“因为我们找错了一个人!”
  “胡长冰?”
  “他是个混帐的东西!他居然见利忘义,暗中勾结绑匪来对付庄强。”
  “这是很难说的,庄家实在太富有。”洛云叹了一口气。
  苗依依跺了跺脚:“都是我不好!”
  洛云奇怪地盯住她的脸:“怎么又跟你有关系了?”
  苗依依叹了口气:“本来,商教授是不赞成小胡也参与我们的计划的,但庄强却认为小胡很有上进心,而且对科技的研究又是那么狂热,所以认为应该让小胡加入。”
  洛云目光闪动:“照你这样说,那是庄强咎由自取,又和你有甚么相干?”
  “当时,商教授和庄强为了小胡应否参与计划的事,有过一番争论,结果决定投票。”
  洛云“唔”一声:“商教授和庄强的意见分歧,两人的票数是一对一,其余的票数又怎样?”
  “詹拔博士弃权,”苗依依说:“他可以为了科技的研究而废寝忘餐,但却从不愿意理会人事上的问题。”
  洛云淡淡一笑:“所以,最后决定性的一票,就由你来作主了,而且你还站在小胡这一边,赞成他参加这个研究计划,对不?”
  “我不是站在小胡的一边,而是为了支持庄强。”苗依依很坦白。
  洛云望住她:“你很喜欢庄强?”
  苗依依点点头:“他这个人很有趣,和他在一起,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洛云没有放过机会,立刻趁机会说:“高芳节也是这样说。”
  苗依依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情:“你认识高芳节?”
  洛云笑了笑:“我是否认识她,并不是重要的事情,问题是你自己心里这样想。”
  苗依依叹了口气:“高芳节和我相比,她是可怜得多的。”
  “为甚么这样形容她?”
  “我只是很喜欢庄强,也许还有点爱上他,但高芳节对他的感情,却像是大海中汹涌的波涛,根本无法可以克制着自己。”
  “每个人都有爱另一个人的权利。”
  “虽然这样,但拥有这种权利,并不等于拥有幸福,”苗依依幽幽叹了口气,“相反地,它会带来无限的痛苦。”
  “你指的是单恋?”
  “不错,单恋是恋爱的单程路,只会付出,而不会得到回报。”
  “那倒不一定,不少浪漫的爱情,初时都只是由男方或者女方单恋,然后才把爱情的火焰燃起。”洛云的说。
  “但高芳节并没有这种幸运……也许,她比单恋的人更加不幸。”
  “她到底是一直在单恋庄强,还是庄强忽然移情别恋了?”
  “据我所知,庄强对高芳节,本来是既不怎么太喜欢,但也并不是讨厌她的,他俩之间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双方都很愉快。”
  “但后来又怎样?”
  “其实,庄强并没有真正爱上高芳节,但要是没有第三者的出现,他也很有可能成为高芳节的丈夫。”
  “是因为高亨利的缘故?”
  “不错,庄强的父亲,倒很渴望高芳节能够成为庄家的媳妇,那样,他和高亨利就可以拉上关系了。
  “高亨利的底细并不太好。”
  “但他有势力,而且早已发财立品,没有干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不管怎样,最少庄强的父母,对高亨利都没有甚么歧见。”苗依依说。
  洛云淡淡一笑:“你就是那个第三者?”
  苗依依抿嘴一笑:“我也希望自己就是那个第三者,但我并没有这种幸运。”
  “你没有这种幸运,谁有?”
  “黛媚。”
  “黛媚?她是谁?她姓甚么?”
  “她没有姓氏,也不是一个孤儿。”
  “既不是孤儿,为甚么会没有姓氏?”洛云大惑不解。
  苗依依叹了口气:“有许多事情,你是不容易明白的,除非你有机会看见黛媚和他们。”
  “他们?”洛云不由发出一声苦笑,“他们到底又是甚么人?”
  苗依依眨了眨眼:“他们是黛媚的兄弟姊妹,和她的族人。”
  “族人?”苗依依吐了一口气:“你不是想说,黛媚是一个食人族的公主罢?”
  苗依依摇摇头:“别把他们形容得如此可怕,他们不但不吃人,甚至不吃肉食。”
  “他们是素食主义者?”
  “这并不是主义不主义的问题,而是他们一生下来就从不吃肉,就像是牛只吃草的道理一样。”苗依依解释着说。
  洛云一愕:“他们可不是吃草的民族吧?”
  苗依依居然点点头:“最少有一半是的,他们吃最嫩的青草,而且视为珍馐美味,但粗糙的草和枯黄的草,他们就决不会吃。”
  洛云听得完全呆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你说的是真话?”
  苗依依冷冷一笑:“你若认为我是个骗子,可以马上离开这里,谁也不会加以阻拦。”
  “不错,”露台窗帘外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而疲倦的声音,“洛会长,你是可以随时离开庄家的。”
  这房子的露台上有人,洛云并没有感到意外,而且早已察觉出来,只是诈作不知而已。
  但这人若不开口,洛云倒也不敢肯定这人是谁。
  这人是商少川教授,他站在露台外面已经很久了。
  XXX
  商少川的声音听来很疲倦,他的眼神也是一样。
  他从露台那边走到床边,足足花了一分钟时间之久。
  他的步伐是那样缓慢,彷佛连走路的气力也没有了。
  洛云盯住他,忍不住说:“你受了很大的打击吗?”
  商少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事情并不顺利,比想像中困难得多。”
  洛云忽然有点激动:“事情事情!他妈的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君子是不说粗话的,但洛云并不是个君子,他是个现代都市的浪子,豪放不羁的狂人。
  他现在只说“他妈的”三个字,已经是斯文得很。
  商少川却瞪着他,埋怨地说:“有女孩子在的场合,别太粗鲁好不好?”
  洛云“呸”一声:“你他妈的懂个狗屁!古往今来,无数重要甚至是伟大的决定,都是在粗话连篇中孕育,继而产生出来的,要是没有‘没你娘鸟兴’这种对白,水浒传未必有资格成为中国四大文学巨著之一!”
  商少川勃然变色:“你这种言论太过份了,若不是神经不正常,就是故意哗众取宠!”
  洛云却在这时候笑了起来。
  商少川一呆:“有甚么好笑!”
  洛云说:“你的火气又回来了,那很好,证明你仍然活力充沛,可以面对任何挑战。”
  商少川默然半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庄强是个善良的年轻人,你和他一样。?”
  洛云悠然一笑:“谢谢商教授的赞赏,但现在并不是互相拍马屁的时候。”
  苗依依的眼色立刻一变,正想说两句,商少川却也笑了起来:“不错,待事情一一解决之后,才再大拍马屁不迟。”
  苗依依咬了咬牙,忍不住哼一声说:“若有人拍我的马屁,我大叫非礼!”
  商少川瞪了她一眼:“现在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们必须把庄强找回来。”
  苗依依吸一口气:“除了报警或者是照付赎款之外,我想不出有甚么办法可以把庄强救出险境。”
  洛云沉吟着,良久才问:“绑匪要求多少赎款才肯释放庄强?”
  商少川苦笑了一下:“他们狮子开大口,索价五千万元。”
  洛云道:“那么,庄强的父母怎样处理这件事?”
  商少川摇摇头:“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
  洛云跳了起来:“甚么?这怎可能?庄强是五千万的‘参”,倘若绑匪不向他父母勒索,难道还会向别人提出勒索巨款的要求吗?”
  商少川这次却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正是这样。”
  洛云愕住了,完全愣住。
  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庄强的父母之外,还有甚么人可以满足这些绑匪的要求。
  “有人可以付出价值五千万的钻石!”苗依依忽然这样说。
  她的话并不响亮,甚至彷佛是在自言自语,但洛云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苗依依立刻追问:“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是不是高芳节的父亲?”
  苗依依摇了摇头:“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女孩子——黛媚。”
  “黛媚?”洛云又愣住了,他没有见过这女孩子,但已知道她和庄强的关系不比寻常。
  可是,他倒未曾料到,黛媚居然有如此惊人的财力!
  “黛媚到底是甚么人?”洛云非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高贵但不骄傲,具有完美的人格,而且很漂亮很漂亮。”苗依依这样形容黛媚。
  洛云试探着问:“难道连你也比不上她?”
  “我和她比?”苗依依似是大为诧异,“我怎可以和她相比?她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
  “完全不同的人?”洛云大为奇怪,“这是甚么意思?”
  商少川干咳了一声,说:“洛会长,关于黛媚的一切,你将会完全明白的,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把庄强救出来,其余的事情,可以慢慢研究。”
  洛云默默良久,吁一口气说:“最简单的方法,是满足绑匪的要求,他们要甚么,我们就给他们甚么。”
  苗依依叫了起来:“不行,这并不是良好对付罪案的应有态度!”
  洛云微微一笑:“苗小姐,你说得很精采,所以,我们应该报警。”
  “我反对!”商少川紧握着拳头,声音听来简直是在咆哮着,他说:“这是万万不可以的,要是警方一插手,我们的研究工作会遭遇到很大的麻烦!”
  洛云蹙了蹙眉:“怎会这样的?除非你们所谓的研究工作,是提炼毒品!”
  “荒谬!”商少川把拳头向前一伸,差点就一拳击在洛云的鼻子上,“你不懂就少放屁!”
  洛云淡然一笑:“我的确甚么都不懂,还望商教授多加指导。”
  商少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两手一摊:“那些混帐的劫匪,他们要的其实并不是钱,而是黛媚的一件东西。”
  “是甚么东西?”
  “那件东西的名字叫‘自由之母’。”
  “自由之母?”洛云一愕,接着立刻问:“它是不是一颗钻石?”
  商少川的脸色倏地一变,声音同时转厉:“你怎会知道的?是不是小胡那个混蛋——”
  “别把我和胡长冰拉在一起,”洛云立刻截住他的话:“胡长冰是胡长冰,我是我,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一个人,更不曾跟他有过任何接触和勾结。”
  商少川哼一声:“那么,你怎知道‘自由之母’是一颗钻石?”
  洛云道:“因为我知道,有一袋价值不菲的钻石,庄强曾经称之为‘自由的油’!”
  “自由的油!自由之母!”商少川发出了呻吟的叫声。
  洛云继续说:“‘自由的油’既然是钻石,那么‘自由之母’当然也极可能会是一颗钻石,而且这颗钻石可能是最大的一颗,对不?”
  商少川睁大了眼睛望住洛云,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你很聪明,这种推测完全正确。”
  洛云淡然一笑:“这只是很简单的推理,并不值得骄傲。”
  商少川沉吟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一颗‘自由之母’价值到底该值多少,恐怕谁也不会知道。”
  洛云道:“它究竟有多大?”
  商少川道:“是我所见最大的一颗钻石。”
  虽然商少川并未具体地把“自由之母”的大小及形状说出,但这颗钻石是特别巨型的稀世奇珍,那是完全不必置疑的。
  洛云想了一想,才说:“照你们看,黛媚肯不肯把这颗钻石交出来?”
  商少川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叹一口气。
  苗依依却立刻用力地点头,语气十分肯定地说:“会的,只要她知道庄强现在的处境,就算要她把头颅交出来,她也会答允的。”
  洛云听得为之呆住,但商少川却不赞同这种见解:“绑匪若要她的头颅,她也许会为了庄强而自我牺牲,但那一颗‘自由之母’,却关系重大之极,她就算再对庄强更痴情,也不会把它交出来!”
  洛云更是大感诧异:“如此说来,这一颗钻石,岂不是比她的性命还更重要吗?”
  商少川缓缓地点头:“可以这样说。”
  洛云不由苦笑着:“但我却越来越糊涂了。‘”
  商少川道:“糊涂是福,人生难得糊涂。”
  洛云嘿嘿一笑:“你们不是要我救庄强吗?但我给你们弄得糊糊涂涂,东西不分,南北不辨,又怎能把庄强从绑匪手里抢救回来?”
  洛云认为,他这样说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商少川的想法却并不一样。
  商少川还是不断的在摇摇头:“救人和我们的研究工作,完全是两回事,虽然我们已同意你参加我们的计划,但现在庄强身陷险境,就必须把他从绑匪手里抢救出来,才说其他的事。”
  他的态度很固执,洛云也是无可奈何的。
  忽听见苗依依轻叹一声:“事情似乎很不顺利,我们接二连三受到波折,这究竟是谁的不幸?”
  商少川冷冷一笑:“现在并不是研究谁人不幸的时候,其实,我们都很倒楣,在这个重要关头上,偏偏出现了那些混帐的绑匪!”
  洛云皱了皱眉:“算了,与其在这里长嗟短叹,不如采取实际的行动罢。”
  商少川瞪着他:“你有甚么高见?”
  洛云苦笑着:“我的高见,是采用抽丝剥茧的手法,首先把绑匪的底细查出来,然后才觑准机会行事。”
  商少川道:“如何抽丝剥茧法?”
  洛云沉吟片刻,才说:“要是完全没有任何资料,就算是福尔摩斯番生也没法子可以破案的,对不?”
  “你想知道胡长冰的事,可以问依依。”商少川对洛云说。
  苗依依没好气地笑了笑:“不错,我是小胡的监护人,他的一切,我不清楚谁清楚。”
  商少川立刻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小胡是你的老朋友,他的底细,你的确是最清楚的。”
  苗依依不禁为之叹息一声:“我只知道,他从前并不是一个绑匪,也没有和绑匪来往,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而现在,他已变得令我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洛云道:“你认为他有甚么举止,是最值得怀疑的?”
  苗依依道:“小胡若有值得怀疑之处,我不会赞成他参加这个计划了。”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计划?”洛云已不知道第几次提出这样的质问,现在,他又再尝试了,就连自己也感到十分可笑。
  苗依依没有回答,但这一次,商少川却忍不住说:“詹拔博士是太空科技专家,我们这一个计划,自然是和这种科技有关。”
  洛云正想套出这种答案,这样,他最少可以有了一种比较确切的概念。
  洛云正想再问下去,但商少川却抢先说:“洛会长,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已经很多了,但最重要的还是把庄强救出来,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苗依依眨着眼,说:“你若想查清楚小胡近来的行为,不妨向杜美宝那里花点功夫。”
  “杜美宝?她是谁?”
  “小胡的女朋友。”
  XXX
  杜美宝是一间洋行的女秘书,年纪比胡长冰还大两岁,她办事能力相当高,所以很获得老板的信任。
  但这几天以来,她并没有上班,洋行的职员对洛云说:“杜小姐放大假,到夏威夷旅行去了。”
  洛云没有再问下去,半小时后,他查到了杜美宝的住址,立刻前往找她。
  但杜美宝的寓所里没有人,后来,她的邻居告诉洛云,说这个单身女郎已经在三天前搬走了。
  洛云心中有数,知道杜美宝和庄强的事一定有关系,但她已失了踪,又该怎样追查下去?
  要是换上别人,也许会一筹莫展,但洛云却是个法宝多多的人,他很快又有了主意。
  他立刻回到那间洋行,继续追查有关于杜美宝的一切,初时,他一连碰了几个钉子,但他还是没有放弃,终于,一个戴眼镜的女职员向洛云“大爆内幕”。
  这个女职员叫姚秀,的确长得颇有秀气,但却胸襟狭窄,而且对杜美宝存着敌意。
  姚秀对洛云说:“杜美宝看来很斯文,但实际上,她是黑社会一位大阿哥的情妇。”
  洛云皱了皱眉:“这个不大可能罢,她若是黑社会大阿哥的情妇,又怎会和胡长冰走在一起?”
  姚秀冷冷一笑:“别把美宝估计得太高,她有资格一辈子绑住大阿哥的心,才是奇事!”
  洛云心中暗暗好笑:“照你这样说,她是个‘过气黑社会头子的情妇’了?”
  姚秀笑了起来:“你这种形容词虽然尖酸刻薄一些,但却最贴切不过。”
  洛云却在这时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她现在已失了踪,我连想见一见这个过气情妇也缘悭一面,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姚秀瞟了他一眼:“你不是想追求这个女人罢?”
  洛云吓了一跳:“怎会追求她?只不过……”
  姚秀冷冷一笑:“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甚么人。”
  洛云怔住:“你知道我是甚么人?”
  “当然,”姚秀咬了咬嘴唇,用一种充满自信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一定是个警探,为了查案,所以要追查杜美宝的一切,对不?”
  洛云吁了一口气,笑而不答。
  姚秀又瞟了他一眼:“还有甚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不妨开口。”
  洛云想了一会,说:“我若要找寻杜美宝,你可以帮我一臂之力吗?”
  姚秀狡黠地一笑:“我将会得到怎样的报酬?”
  洛云目光一闪:“一颗五卡拉钻石,你满意不?”
  “五卡拉的钻石?”姚秀吃了一惊,“你在开甚么玩笑?”
  洛云微微一笑:“你就当我开玩笑了,但无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只能给你这一点点微薄的酬劳。”
  姚秀叹了口气:“我宁愿你给我一个吻。”
  洛云盯着她,忍不住捧着她的脸,说:“你很漂亮,我早就想这样做,但这里是大庭广众的地方……”
  “你不敢?”
  “本来是不敢的,但我又怎能抗拒一个可人儿的邀请?”洛云说完之后,就搂住她的纤腰,和她轻轻一吻。
  虽然这一吻看来是如此“微不足道”,但姚秀已感到很满足。
  她从来没有见过洛云那样有魅力的男人。
  XXX
  姚秀不喜欢杜美宝,不但不喜欢,简直就把她当作是头号大敌人。
  因为在公司里,杜美宝的表现比她出色,而且姚秀一直认为,杜美宝是针对着自己。
  女人一结上了梁子,往往一辈子也不能化解,而且起因可能会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姚秀虽然憎恨杜美宝,但对杜美宝的事并非不闻不问,相反地,她一直都在暗中留意杜美宝的一举一动,甚至曾经暗中跟踪,简直把杜美宝当作罪犯看待。
  姚秀为甚么这样做,这一点,恐怕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
  但她以前所做的种种事情,却帮了洛云一个很大的忙,要不是这样,洛云想在这个时候找寻杜美宝,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杜美宝在甚么地方?
  要不是姚秀带着洛云东找西访,洛云一辈子也不会打到润利车房来。
  润利车房在近郊的一座小山岗下,在它的附近,有一间木材厂,和几亩菜田。
  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地方,但姚秀却把洛云带到这里来。
  姚秀在木材厂那边就丢下了洛云,她说:“你是个冒险家,我不是。”
  洛云完全同意,微笑着向她挥手:“你的责任已经完成,我会记住你的。”
  姚秀眸子大亮,笑笑说:“你这个人很有趣,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她说完之后,就截停了一辆的士走了。
  洛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对他来说,姚秀并不是个太讨厌的女郎,但却也不见得怎么讨人欢喜。
  和她相处了两个小时,洛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找到杜美宝的下落。
  因为他深信,杜美宝和胡长冰必然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很可能会在一起。
  XXX
  车房门外,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一大堆钢铁。
  这一大堆钢铁,可以说是机械零件,但也可以形容为垃圾。
  车房内有一辆汽车,虽然它的确是一辆汽车,但给人的印象也只有“垃圾”这两个字才能贴切地形容。
  洛云没有见过杜美宝。
  现在,他深信只要看一眼,就可以认出杜美宝这个女郎。
  那是拜姚秀所赐,她有杜美宝的照片,而且数量还十分之多。
  其中有些还是偷拍的。
  姚秀就是一个如此莫名其妙的女郎,她又不是间谍,但她在杜美宝身上所下的功夫,却简直比国际间谍还更积极。
  到头来,得益的是洛云。
  洛云虽然很急于要把庄强救出来,但他知道,“欲速则不达。”所以,他并没有贸贸然进入那间垃圾站似的车房!而是在木厂那边找到一个隐蔽之处,暗中观察车房内外的动静。
  车房内有一个瘦老头,他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手里捧着一本武侠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这老头看来无甚可疑之处。
  但这无甚可疑之处,偏偏也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一间车房,应该有年轻力壮的修车工人才对,但这老头又不是修车工人,他在这里有什么作用?
  要是换上别人,也许会以为他是个年老的看更。
  但洛云却不以为然。
  因为从他的经验判断,这老头亦不是寻常的人,因为他看见这老头的指骨,结着厚厚的茧。
  这老头是个技击的高手!
  虽然,他现在年纪已经老了,但洛云还是不敢小觑这个老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车房里看来是那么平静,老头除了偶然抹一抹眼镜之外,他甚至连坐的姿势也没有改变过。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老头才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把武侠小说放在一旁,然后把车房的铁闸关上。
  但这老头并没有离开车房,而是把自己关在车房之内。
  车房的面积并不太大,而且还有一辆垃圾般的汽车,这老头却把自己关在里面,难道他打算在车房内歇宿吗?
  就算他真的要在车房里睡觉,现在时候还是太早了。
  他最少也该去吃饭。
  除非在那车房之内,有食物可以让他充饥!
  但情况看来显然并不寻常,洛云打算上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以他的本领,要弄开这间车房的铁闸,绝对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问题却是,只要他一打开这铁闸,那个老头就一定会发觉。
  洛云当然不想打草惊蛇,但若不是这样,他又还能采取怎样的步骤,作出更深一层的调查?
  但最后,他还是继续忍耐着。
  天色渐渐黑了,洛云并没有感到太疲倦,但却有着饥渴的感觉,他已大半天没有吃喝。
  那个老头又怎样?难道他在车房里进餐吗?
  虽然这是有可能的,但无论怎样看来,这却是不寻常的事情。
  有好几次,洛云已不打算再呆等下去,但不知何故,他仍然又再忍耐下来。
  看看腕表,已九点半了,车房里一面黑暗,连灯光也没有亮着。
  这也是不合情理的,那个老头除非一关掉铁闸就在车房里睡觉,不然的话,他又怎会连一点灯光也不燃亮起来?
  一想到这里,洛云觉得事情大有蹊跷,于是,他又再等候着。
  但他在等甚么?
  这一点,就连洛云自己也不知道,但除了再等下去之外,他暂时还想不出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来采取适当的行。
  然而,能够这样等待,已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直到了十点五十六分,车房铁闸忽然打开。
  洛云立刻全神贯注留意着车房内的情况,只见铁闸打开之后,出现在洛云眼前的,居然是一辆簇新的劳斯来斯豪华房车。
  这一辆车子,和刚才停放在车房内的垃圾车辆,简直有天渊之别。
  就连洛云也感到为之一阵糊涂了,这是什么玩意?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在变戏法吗?
  这辆华丽名贵的车子很快就开走了,洛云只能看见车厢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开车的司机,另一个则坐在后排座位之上,但都未能看清楚他的脸孔。
  但不管怎样,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已足可证明,这间看来毫不起眼的小车房,果然是大有古怪的。
  就在这时候,洛云看见车房里有一个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向外面东张西望。
  这人赫然正是胡长冰!
  XXX
  胡长冰果然在这车房里。
  而且,他一定早就在车房里面,因为洛云并没有看见任何人曾经进入过车房。
  洛云已忍耐得太久了,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忍耐。
  他立刻采取行动。
  他不动则已,一动就有如美洲豹般骠悍,就连他也感到有些惊诧,因为他现在已很饥饿,而且久候多时,早使他感到相当疲倦。
  但他一动起来的时候,那股狠劲仍然是那样惊人。
  胡长冰就是给洛云慑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骠悍的人,当洛云向他疾冲过来的时候,那种气势竟然使他为之手足无措。
  他想把铁闸拉下,但不知如何,却手足酸软无力,连铁闸也拉不下去。
  等到他稍为定一定神之际,洛云的拳头又已击向了他的下颚。
  洛云并不是一个拳师,但他的拳头却比绝大多数的职业拳师还更可怕。
  胡长冰又怎受得起这一拳?
  洛云一拳就把他击得昏倒过去,他倒下去的时候,甚至连闷哼一声也没有发出来。
  洛云把胡长冰拖到车房一角放下,然后就把铁闸向下拉。
  这一拉,本该是胡长冰的责任,但他却在拉下铁闸之前,给洛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服。
  洛云一拉下铁闸,立刻就听见有人在叫唤:“阿冰,你怎么啦,还不下来在上面干吗?”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洛云还可以肯定,她就是杜美宝!
  XXX
  洛云很快就找到了一条通道。
  原来在这车房之内,是有另一条汽车通道,可以一直通向地牢下面的。
  这车房居然别有洞天,它到底是属于甚么人的?
  当然,胡长冰、杜美宝和一群绑匪混在一起,那是无可怀疑的事,但这绑匪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还有,刚才开出去的那一辆劳斯来斯,它的主人又是谁?
  倘若这里是绑匪的大本营,那么,坐在劳斯来斯后排的那个人,极可能会和这绑架案大有关连。
  但那人已经走了,他到底是谁?
  现在,洛云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眼前的形势。
  他不再迟疑,立刻从那通道直走下去,不到五秒,就有一个人从通道下面
  急冲上来,喝道:“是谁?停步!”
  这人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身材相当健硕,手里还握着一柄手枪。
  他的喝声很响亮,态度很不客气,洛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人是随时都会开枪的。
  要是换上别人,此刻必然会停步,举手投降。
  但洛云并非别人,他是惊奇俱乐部始创人兼会长,别人兴高采烈的时候,他可能会大发脾气,别人会举手投降的时候,他却偏偏施展最凶狠的反击。
  他的反击极快,一个滚地葫芦,人已欺身扑向对方。
  枪声倏起,但洛云却在怪笑,接着大声说:“射歪了!”
  大汉眼色骤变,正想开第二枪,小腹已给洛云一拳直撞过来。
  洛云这一拳是毫不留情的,因为拳头再不留情,还是及不上一颗子弹的。
  大汉虽然身材魁梧,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但却经受不起洛云这一拳。
  事实上,能经受得起如此一拳的人,恐怕是有如凤毛麟角了。
  洛云不但给了他可怕的一拳,而且还把手枪夺了过来。然后,通道下又有两个人冲了上来,其中一人失声叫道:“大哥!”
  大哥!
  这个挨了一记重拳的大汉,是这伙人的大哥!
  洛云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倒还罢了,既知这是绑匪的首领(最少也是重心人物之一),情况自然又是大大的不同。
  他立刻把手枪指着首领的脑袋,随即喝道:“统统给我站开一旁!”
  这时候,已有四男一女围了上来,那个女人正是杜美宝,而其余的男人,不问而知就是那些绑架庄强的歹徒,而这几个人,都已把手枪拔出,直指着洛云。
  洛云冷冷一笑:“有种的便开枪,一命换一命,这是最公平的交易!”
  给洛云挟持着的大汉却叫了起来:“别怕他,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话犹未了,洛云已反手拍向他的面庞。
  他这一拍劲道十足,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个大汉的脸登时被打得又红又肿。
  杜美宝尖叫起来:“你是什么人!”
  洛云冷冷一笑:“和你一样,都不是好人!”他说着这两句话的时候,枪管压得那个大汉更紧。
  以人数来说,洛云自然是处于劣势的,但他已把绑匪的首领挟持着,却又在劣势之中争取到优势。
  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绑匪沉着脸,说:“朋友,你是从那里来的?”
  洛云哈哈一笑:“好像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
  绑匪道:“在这个时候虚耗时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要多少?”
  “我要多少?”洛云又笑了。“你把我当作什么人?是你们的行家?还是贼亚爸?”
  “希望你不会是那些笨警探!”
  “笨警探?你以为这里正在上演滑稽警匪片吗?”
  “少废话,你想怎样?”
  “走马换将!”
  “什么走马换将?”
  “我把你们的首领释放,你们恢复庄强的自由!”
  “不行!我们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把整个计划取消!”那个绑匪的态度看来十分倔强。
  洛云冷笑着,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一场艰苦的谈判。
  “朋友,你们这个计划,本来就是注定要失败的!”洛云试探地说。
  绑匪冷冷一笑:“是成功是失败,与你无关!”
  “但庄强是我的朋友!”
  “我们不管你和庄强有什么关系,总之,你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把我们的大哥释放,然后马上离开这里!”
  “要是我依照阁下的话去做,又何必冒险直闯到这里来?”
  “除了释放庄强之外,你可以提出别的条件,例如金钱,或者是杜小姐!”绑匪忽然伸手向杜美宝一指,“她是个很不错的女郎,你和她玩三几天,保证你可以得到最大的快乐。”
  他说完之后,几个绑匪一起轰声大笑起来,而杜美宝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向洛云抛了一个媚眼。
  杜美宝的确很骚媚,也比姚秀美丽。
  但在洛云的心目中,又有那一个女郎的眼神可以和萧朗月相比?
  萧朗月没有“媚眼”可抛,因为她的眼神是高贵的,明亮动人的,决不能用这个“媚”字来形容。
  杜美宝的眼神,也许可以让许多男人看得目眩神驰,但却无法令洛云为之动心。
  洛云当然并不是个全无弱点的男人,但他的弱点并不在这里。
  “你们现在听着!”洛云忽然发出了一声暴喝,而且在发出暴喝的时候,又用手枪的枪管击在绑匪首领的太阳穴上:“除了把庄强释放之外,我决不会和你们有任何的妥协!”
  那个绑匪脸色一沉:“朋友,你这样做,对你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洛云冷冷一笑:“你明知道这是废话,却偏偏说出来藉以拖延时间,真是可笑复可怜,我现在给你们一分钟,在一分钟之内,若还不释放庄强,我就开枪!”
  “你敢?”
  “我也许不敢开枪,你们不妨赌一赌,就当作是押骰宝赌大小好了。”洛云说完之后,就看着腕表。
  一分钟并不是一段太长的时间,可说是转瞬即逝。
  这是一种赌博,洛云在赌,那些绑匪也在赌,但现在,双方都不知道结果将会是怎样的。
  倘若是赌骰宝,那么,这一注开出来的将会是大?还是小?
  一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双方还在僵持着,但他就在这时候,通道上忽然有人冷冷一笑,说:“你们不必赌了,这一局开的是围骰,三颗都是六点统杀!”
  这人的声音很苍老,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慑人的力量,洛云不必转身去看,就已知道这人是谁。
  那是商少川教授!
  XXX
  商少川居然会在这里出现,就连洛云也大感意外。
  而且,不但商少川突然出现,苗依依也来了。
  在苗依依的身边,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他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的眼镜,脸上露出了一种很不自然的笑容。
  这种笑容,简直是比哭还更难看。
  那些绑匪一看见这个中年人,立刻面露惊诧不已的神色。
  商少川对那中年人绝不客气,忽然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一个绑匪怒喝冲前:“你怎可以动手打他?”
  商少川冷冷一笑:“为什么不可以?我不但可以打他,甚至杀了他也是可以的!”
  那个绑匪想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但那中年人却挥了挥手,道:“亚超,你不要乱来,他……他是商少川教授,也是我的兄长!”
  那个绑匪陡地呆住,道:“什么?他……他是你的兄长?”
  那中年人道:“不错,他是我的同胞兄长,他这个人有研究狂,和我的妻子一样。”
  亚超面露不以为然的神情:“不!这是不可能的,你姓戚,他姓商,你们怎会是两兄弟?”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道:“朋友们,很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真正的姓名告诉大家,其实,我并不是姓戚的。”
  “不姓戚,难道……姓商?”亚超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中年人叹息一声:“是的,我叫商少棠……”
  亚超暴跳了起来:“你为甚么不肯和我们老老实实的合作。”
  商少棠又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不老实,而是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亚超道:“这么说,那个计划……”
  “当然是取消了,这计划该由我的兄长来主持,再说,没有‘自由之母’,我们连最起码的动力也消失了,又还能弄得出一些甚么来?”商少棠神情萎颓地说。
  洛云心中暗叫:“怪哉怪哉!怎么又有一批人想计划这个计划那个了?他们想进行的到底是甚么样的计划?”
  他心中满是疑问,但目前却无法得到解答。
  他只能静观其变,反正局势正在不断在进展,到底将来会变成怎样,那是谁也无法可以逆料的。
  XXX
  商少川的出现,使形势起了急剧的变化。
  商少棠显然是整件绑匪案的主脑人物,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商少棠终于下命令,把庄强释放,其后,商少川仍然狠狠的把他骂了一顿。商少棠无精打采地离去。
  庄强给那些绑匪囚禁在地牢内,到现在才能恢复自由,可是,他甚么都不关心,甚至没有问自己给甚么人绑走。
  他只是问商少川:“我们的计划还可以继续下去吗?”
  商少川毫不迟疑,立刻就大声回答:“当然可以!”
  洛云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一手把庄强抓了过来,瞪着眼睛说:“你们若要继续进行计划,首先要令我这个浪子狂人满意!”
  庄强眨眨眼:“你想要多少?”
  洛云怒吼起来:“别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我并不是绑匪!”
  商少川在旁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弟弟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绑匪,他所拥有的财富虽然比不上庄家,但却也不会差得太远。”
  苗依依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根本不需要钱,他所需要的只是那一颗叫‘自由之母’的钻石!”
  洛云道:“他也想进行那个计划?”
  商少川道:“不是他,是他的妻子雷敏贞。”
  “雷敏贞?这个名字倒不陌生。”洛云面色一凛,“她是不是雷氏电脑公司的总工程师?”

  第四章 太空科学研究 地球外星沟通
  “不是她还有谁!”商少川悻悻地道。
  洛云沉吟半晌:“她是一个出色的科学家,但她为什么要卷入这一件事的漩涡呢?”
  商少川道:“理由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不会是为了钱。”
  苗依依点了点头:“雷敏贞的父亲,是华尔街著名的华人大亨,雷氏电脑公司集团,她父亲占了八成以上的股份。”
  商少川道:“而且,对雷敏贞的父亲来说,这只是九牛一毛的小生意!”
  洛云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们这一群人太富有了,要是联合起来组织一支军事力量,恐怕许多国家都不是你们的对手。”
  商少川冷哼一声:“别夸大其词,商少棠也许是个亿万富翁,但我却不是,我只是一个穷学者!”
  “我也不想别人对我夸大其词,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们到底在研究些甚么东西?”
  “你不必穷噜苏,跟着我们回到那个地方便是!”
  “那个地方?是甚么地方?”
  “那个产生不少新纪录的室内运动场!”庄强忽然插口说。
  洛云只好忍耐着,反正事情已快到水落石出的时候……
  XXX
  半小时后,庄强已带着洛云等人回到那个地下室。
  那个地下室看来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却在地上铺了一块人造草皮。
  在这块人造草皮上,可以看见有一个扇形的界线,洛云知道,这是棒球球场的形状。
  可是,玩棒球所需要的面积是很大的,要是成人棒球场,它所需要的面积甚至比足球场还更大。
  洛云一看之下,不禁为之眉头大皱,问庄强:“这是甚么玩意?”
  庄强瞪着他:“你不懂BASEBALL吗?”
  洛云冷冷一笑:“我在十八岁那一年,曾经投球给一位棒球巨星,结果给他打了一支全垒打。”
  “那位巨星是谁?”
  “王贞治。”
  “后来怎样?”
  “王贞治是名闻全球的全垒打王,在他的眼中,我肯定不是一个出色的投手,而事实本来也是如此,但那一天,我也打了一支全垒打。”
  “王贞治是全垒打王,你呢?”
  “我是蛋治王。”
  “蛋治王?”
  “不错,那时候我很喜欢吃鸡蛋三文治,所以就有人叫我做蛋治王。”洛云微笑着说。
  他一面说,一面望着眼前这个小型棒球场,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疑惑。
  他忽然问:“你曾经说过,有人在这里掷——”但掷些什么,却还没有说下去。
  庄强微微一笑,说:“是掷铁饼。”
  “在这里掷铁饼?”洛云一呆,“这怎么够地方使用?”
  “若以地球人的标准计算,当然是不足够的。”
  “地球人?甚么意思?难道在这里掷铁饼的人并不是地球人,而是来自外太空的生物吗?”
  庄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出了一只细小的铁饼给洛云看。
  这铁饼真的很细小,大概只有硬币那么大小。
  “这就是他们所掷的铁饼了?”洛云拈着这铁饼,感到十分新奇。
  “不错,这就是他们所掷的铁饼。”庄强回答。
  洛云不禁长长的抽了一口冷气:“如此说来,这些掷铁饼的人,岂不是小人国的人民吗?”
  庄强还没有回答,地下室内忽然响起了一阵鼓乐之声。
  这鼓乐之声吹吹打打的,音调听来十分古怪,是洛云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
  但听了一阵之后,洛云觉得相当悦耳。
  不久,他就看见了两支棒球队的队员出场。
  洛云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矮小的棒球员,因为这些球员只有洛云的手掌那么高!
  洛云立刻有着置身于小人国的感觉!
  XXX
  细小的球员在细小的棒球场内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棒球比赛!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一切都是那么认真,两队都有教练、领队、纪录员,当然还有主裁判在球场内主持着整个战局。
  庄强为洛云介绍这两支棒球队。
  庄强道:“穿蓝衣白裤的是飞龙队,而穿红衣白裤的是魔鬼队。”
  洛云微微一笑:“若只听两队的名字,似乎是忠奸分明的。”
  庄强会意地点了点头:“前两仗,都是奸人占优,连赢两场,但这一次,飞龙队变阵出击,未必能够高枕无忧。”
  洛云问:“如何变阵法?是不是转换了投手?”
  “不错,不愧是大行家。”
  “这只是棒球的基本知识,棒球比赛的投手是整支球队的灵魂、命脉所在,要是投手水准不稳定,演出失准,那便非败不可,除非对方投手演出更加一塌糊涂,自当别论。”
  “不错,这一次,飞龙队使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派‘舰长’担任投手。”
  “舰长?”
  “不错,舰长就是黛媚的弟弟,他投球又快又准,唯一缺点是脾气稍为暴躁。”
  “肝火太旺盛的人,决非投手之材。”
  “这一场比赛,我看好飞龙队……”
  XXX
  比赛进行得十分激烈,结果,真的是飞龙队赢了。
  庄强很高兴,连手掌也拍得一片通红,洛云也看得有点出神。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实在难以相信世间上会有一场这样古怪的棒球比赛。
  其实,对洛云来说,这一场棒球比赛谁胜谁负,都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还是这一群身形如此矮小的人,他们到底从那里来的?
  赛后,庄强对他说:“这都是来自外太空的一群科学家。”
  “外太空的科学家?”洛云一呆,“他们怎会在这里出现的?”
  庄强微微一笑:“这是机缘巧合。”
  “什么意思?”
  “两年前,我到新几内亚探访一个老朋友,”庄强缓缓地说:“那人叫孟森然,是一个可以为了毛虫而躺在树林里三年五载的怪物。”
  洛云不由吸了一口气:“这个老孟,的确是个怪物,我认识他,而且还给他揍过两拳。”
  庄强眉头一皱:“你怎么到处跟别人打架?”
  “你听错了,我并不是和他打架,而是给他揍了两拳!”洛云更正说。
  “他为什么要揍你?”
  “因为那天手痒,用手在他的一只蝴蝶标本上按了一按。”
  “用你这根香蕉般的手指按一按?”庄强不禁为之失笑起来。
  “我的手指修长而灵巧,决不会把那只蝴蝶按得肠穿肚烂的,但老孟的反应却像是我踢了他十八下屁股,不由分说就给我飨以老拳。”
  “说来说去,还是自作孽,不可活。”庄强哂然一笑,“希望你经过这一次教训之后,做事会稳重一些。”
  “对,我下次遇上老孟,一定不会用手指按他的蝴蝶,而是要先用拳头把他打得昏倒过去,然后才对付那些不会揍人的蝴蝶。”洛云一本正经地说。
  庄强不禁大笑。
  过了一会,洛云继续追问:“你到新几内亚探访老孟,除此之外,不见得本身全无任何目的罢?”
  庄强道:“我当然是另有目的的,因为我想在那里娶一位新几内亚的土人小姐,体验一下做食人族驸马的滋味。”
  洛云自然知道,这都是废话,但由于这一点并不重要,所以洛云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只听见庄强继续说:“新几内亚是个好地方,那里山明水秀,风景美丽,但见垂杨绿柳,鸟语花香,大有江南景色般的优雅。”
  这是废话的延续,要是换上别的地方,别的人这样说废话,洛云恐怕立刻就会溜之大吉,但现在,就算庄强说月亮是四方的,他也只好点头称是。
  庄强见洛云没有反驳,不禁面露得意之色,半晌才缓缓说道:“老孟是个很有耐性的家伙,为了要研究一种罕见的毛虫,他在新几内亚一个森林里建立了一座皇宫。”
  洛云“哦”一声,漫声说道:“这座皇宫,大概和中国的紫禁城不相上下罢?”
  这一次,庄强不禁乱吹大牛了,他嘻嘻一笑:“这可差得太远了,紫禁城气象万千,房舍亭台栖阁多得不可胜数,但他这座皇宫,只有十二栋楼台,气派和紫禁城简直是完全无法相比的。”
  “十二栋楼台?”洛云不禁为之脸色一变,他看看小型运动场内的棒球球员,忽然跳了起来,一手抓住庄强的衣衫,叫道:“你是说真话?”
  庄强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在这个时候向你放屁?”
  “不,我知道事情很古怪,你再无聊也不会一直废话连篇说下去。”
  “你知道就好了。”庄强哼一声:“既然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干吗还不放手?”
  洛云只好放手,而且向他道歉:“都是我不对,我太莽撞,你老人家切莫见怪。”
  庄强“呸”一声:“我不是甚么老人家,我比你还年轻!”
  洛云道:“这只是我对你的尊称,我现在正式宣布,洛某对阁下十分尊敬,所以请你长话短说,不要再卖弄关子好不好?”
  庄强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满意地望着洛云,过了片刻才缓缓地说:“老孟本来是在那里研究毛虫的,但有一天,他忽然看见了一桩怪事。”
  洛云眉头一皱:“是怎样的怪事?”
  庄强道:“他看见一条灰黑色的蜥蜴,它的口里衔着一个人!”
  “一个怎样的人?”洛云追问。
  “那人就是现在这场比赛飞龙队的投手——舰长!”庄强说。
  “舰长!”龙乘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们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地点,是在新几内亚?”
  “不错。”庄强的眼神露出了异样的神采,“为了这件事,老孟感到很烦恼。”
  “为甚么?”
  庄强苦笑一下:“因为老孟只对毛虫有兴趣,但这些从外太空来的矮小人,却并不是毛虫!”
  洛云道:“但那十二栋楼台呢?”
  庄强道:“老孟虽然为舰长的族人建造了十二栋楼台,但都只不过是劣货,要是老孟全心全意去做,一定会做得更好十倍至千百倍。”
  洛云道:“对别人苛求,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对被苛求者来说,感受就全然不同了。”
  庄强哼一声:“你懂甚么,老孟虽然对毛虫学的研究达到了疯狂程度,但他最大的本领,却是土木工程和雕刻精致的象牙塔,这两种技术混合在一起,要建造一个适合曼瑟亚斯族人居住的城市,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把事情看得很简单,但洛云并不以为然。
  过了一会,庄强又继续说:“当我找到老孟的时候,老孟说要为我做媒,而且说,他介绍给我认识的,将会是地球上最娇小玲珑,可以用‘微型’二字来形容的新娘。”
  洛云一怔,半晌才道:“老孟虽然脾气古怪一些,但和老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经常说笑的。”
  “那时候,他确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跟我这样说话的,但后来……”
  “后来怎样了?这种事不是弄假成真罢?”
  “直至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娶得那位漂亮的公主,成为地球上最美丽的‘微型新娘’,但我却已爱上了黛媚!”
  “黛媚?”洛云盯住庄强的脸。
  “不错!她是曼瑟亚斯族的公主,在五年前,她和一批科学家乘搭太空船,在途经地球的时候太空船出了毛病,结果降落在新几内亚的森林里!”
  “老孟见到那艘太空船没有?”洛云紧张地追问。
  庄强摇摇头:“他没这个兴趣。”
  “没这个兴趣?”洛云跳了起来,“这就是说,他有机会可以看见来自外太空的太空船,但却提不起兴趣去看一看?”
  “是的,老孟是个怪人,怪得不可思议,怪得难以想像,在他的脑海中,除了毛虫之外,就连杨贵妃再生,他也是不屑一顾的。”
  “老孟是怪人,你呢?”洛云眨着眼问庄强。
  庄强微微一笑,“我当然绝对正常,最少,我自己认为如此,黛媚也认为如此。”
  洛云道:“你怎样应付这一件事?”
  庄强道:“用最理智的方法行事。”
  洛云道:“如何理智法?”
  庄强道:“我和他们混得很熟,他们的事,我都很了解。”
  洛云道:“了解到怎样的程度?”
  庄强道:“我见过他们的太空船,而且还跟他们的科学家研究过这艘太空船的结构。”
  洛云眉头一皱:“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吗?”
  庄强摇摇头:“对于太空船这种东西,我完全是门外汉,就像是唐代伟大的诗人李白,决不会认识埃及文字一样。”
  洛云叹了口气:“我也同样不认识埃及文字。”
  庄强道:“世间上没有任何人是全能的,但有两件事情,却可以把别人的才能引为己用。”
  洛云微笑道:“其中一件,不问而知是金钱。”
  “不错,另一件就是友情,一个人若具备这两种条件,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事半功倍之效。”庄强有点得意地说。
  然而,洛云并没有感到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每个人都必须承认事实,不然的话,就很难客观地去分析眼前的形势,要是一个人连眼前形势怎样也弄不清楚,就只有注定失败的份儿。
  没有人会喜欢失败,洛云亦然。
  他是个冒险家,并不是一个有自虐狂,喜欢在失败的泥沼里打滚的颓废者。
  只听见庄强继续说道:“老孟对这件事情毫不感到兴趣,甚至觉得这是一件麻烦顶透的事,于是,我在他的面前拍胸膛保证,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洛云一怔:“甚么意思?”
  庄强目中发出光:“我答应过黛媚,一定要把他们的太空船修理妥当,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星球去。”
  洛云不禁长长的吸一口气:“你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庄强道:“不见得简单,但却也不是绝无可能,他们虽然个子矮小,但头脑比我们地球人发达得多。”
  洛云道:“我知道,但那又怎样,他们的太空船还不是掉落到地球上吗?”
  “那是意外……”
  “这个问题,姑且勿论,他们的太空船远在新几内亚,你怎样把它修理。”
  “先把它运回这里。”
  “有这个可能吗?”
  “这已不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而是我已办到了这一点!”庄强傲然地回答。
  洛云一怔:“你是把它偷运回来的?”
  “不是我,这是大海盗的杰作。”
  “现代独眼龙毕佐治?”
  “不错,他老人家肯出手,别说是一艘太空船,就是整个太空基地,也可以从万里迢迢的地方运入来。”庄强信心十足地说。
  “这些外星人也是一起运入来的?”
  “他们是人,你别用‘运入’这种字眼来形容他们进入此地好不好?”庄强忿然地叫了起来。
  “是的,我愿意道歉。”洛云神情肃穆地说。
  庄强笑了:“洛会长,你这个人果然与众不同,别紧张,我并不是器量狭窄的人,他们也不是。”
  洛云道:“老孟真的不再理会这件事了,他不是为了这些外星来客而建造了十二栋楼房吗?”他这一问,是存心作出进一步的试探。
  庄强神秘地一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这个人只对毛虫有兴趣。”
  “既然只对毛虫有兴趣,又怎会为他们建造‘微型皇宫’?”
  “因为这个地球上,有一个礼义之邦,而恰巧我又是这个礼义之邦最有礼貌,最重道义的人,所以——”
  “所以你就用最强硬的手段,逼胁老孟建造那些楼房!”洛云目光直盯着庄强的脸。
  庄强哂然一笑:“别把我当作是蛮横不讲道理的山贼好不好?我只是对他说,我对他捜集到的毛虫很有兴趣,同时告诉他我很喜欢把毛虫炸熟而食之,例如炸蟋蟀、龙虱以至蚕虫等等。”
  洛云不禁失笑起来:“对老孟来说,吃毛虫的人,简直比食人族的族人更加恐怖。”
  庄强笑了一笑:“我认识好几个喜欢吃蚯蚓的朋友,他们都特别调皮,经常到处捣蛋。”
  “你又怎样?”
  “我是他们的首领。”
  洛云叹了口气:“这就只好算是老孟特别倒楣好了。”
  庄强眉毛一蹙,“难道你认为我对老孟的态度很过份吗?那些毛虫只是低等生物,有甚么好值得研究的?要不是我忽然心血来潮跑到新几内亚,这个伟大的发现就会不了了之,哼,连外星人都比不上那些毛虫,简直是笑话中的笑话!”
  “别再提老孟了,你现在打算怎样?”
  “我要把他们的太空船修理好,无论花多少钱都不重要!”庄强很认真地说。
  洛云望住他:“但金钱并不一定是万能的,地球人何尝不想到达遥远的星球?但除了月亮之外,别的星球还没有人类的足迹。”
  庄强冷冷一笑:“但在这里,还有他们的这一群外太空的科学家。”
  洛云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倘若他们真的那么有本领,又何须你这个愚蠢的地球人协助?”
  庄强道:“那是因为他们最出色的一个科学家‘旗手’死了。”
  “他怎会死了的?”
  “因为他在太空船掉落在地球的时候,企图采用一种还没有研究成功的科学技术挽回大局。”
  “结果怎样?”
  “彻底失败!”庄强叹息一声:“为了这件事,‘旗手’很生气,他不是生别人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结果服毒自尽死了!”
  “真可惜!也真荒谬!”洛云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既愚蠢,又不负责的行为。”
  庄强道:“地球上的人类固然荒谬愚蠢,外星人也是一样。”
  “这倒不一定,你现在只接触其中一种外星人,又怎能断定其他外星人也是一样的?”
  “难道你以为宇宙间会有一种完美无瑕的人类?”
  “我不敢肯定有这种人,但同样地,谁也不能肯定没有这种人。”
  庄强道:“你这种说法,永远不会错,因为永远没有人能了解整个宇宙!”
  洛云笑了一笑:“你其实很聪明。”
  庄强苦笑道:“就只怕是自作聪明!”
  洛云道:“不管怎样,我对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绝对支持的,但高小姐那边,你打算怎样向她交待?”
  “你是说高芳节?”庄强讶异地望着洛云。
  洛云淡淡一笑:“你认为我太多管闲事?”
  “不,我现在不再认为你是个无聊的人,因为你已经是我的朋友!”庄强态度挚诚地说。
  洛云高兴地笑了起来:“很好,你终于能够接受我这个人了,但你好像无法接受高小姐的感情。”
  庄强默然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高芳节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但她不该选择我做她的男朋友。”
  “你有甚么不好?”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太完美的人。”
  “你认为高小姐很完美?”
  “最少,在别人的眼中如此。”
  “但这是别人的看法,并不是你的看法。”
  “别人的看法,往往是最客观的。”
  “婚姻是人生大事,只要自己高兴,别人的看法怎样,又有什么相干了?”洛云微笑着说。
  庄强也哈哈一笑:“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根本不须向高芳节父女作出甚么交待,你看来也不像是如此婆婆妈妈的人罢?”
  洛云拇指一竖:“说得好!男人大丈夫,做事爽爽快快,岂可婆妈拘泥,把事情弄得狗屁不通!”
  庄强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他们的太空船修理妥当!”
  洛云吸一口气:“倘若太空船真的修理妥当,你和黛媚之间的事情又怎样解决?”
  庄强眨眨眼:“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是想横刀夺爱罢?”
  洛云悠然一笑,不再说话。
  不久,商少川教授走了过来,对庄强说:“加利来了。”
  庄强一怔,问道:“加利?那一位加利?”
  商少川道:“是詹拔博士的一位学生。”
  庄强更加怔住,半晌才道:“他来干吗?”
  商少川道:“是我邀请他到这里来的。”
  庄强的神情更为诧异:“你把这么一个人请到这里?”
  商少川道:“他想试一试。”
  “试一试?试甚么?”庄强差点没跳了起来,“你不是要他去碰那艘太空船罢?”
  商少川却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庄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要是他面对着的并不是商少川,而是另一个人的话,他此刻必已雷霆大发,甚至粗话连篇骂将出来,也不是甚么奇事。
  洛云并不是个君子,庄强更加不是。
  洛云见庄强很生气,便把他拉到一旁了,悄悄地问:“你对加利没有信心?”
  庄强两眼一瞪:“我为甚么要对这个人有信心!连詹拔博士也失败了,他这个学生巴巴的赶到这里来又能有甚么作为?”
  洛云叹了口气:“想不到你的头脑居然迂腐至此。”
  “你说我迂腐?”
  “当然,”洛云沉声说道:“难道你没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
  “听得太多了,甚至连耳朵也听得有点麻木,但那又怎样?你知道加利的本领,定会比詹拔博士更加了不起吗?”庄强冷冷的望住洛云。
  洛云道:“我不能肯定这一点,同样地,任何人也不能肯定,詹拔博士失败了,所以加利也将会遭遇到同一命运,除非是顽固无知的人,才会作出如此武断的推测。”
  他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庄强的脸立刻为之发热起来。
  但过了一会,他终于点了点头,承认洛云的看法是对的。
  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不错,最少该让他试一试,不然的话,许多人都会不服气。”
  接着,他就对商少川说:“我很乐意接见那位加利先生。”
  商少川立刻把加利带进来,他是一个很英俊的中年人,看来很有点绅士气派。
  庄强皱了皱眉,和加利握了握手之后,忍不住说:“你看来不像个科学家。”
  加利毫不介意,微笑着说:“阁下对我的批评十分中肯,我看来的确不像一个科学家,而是像一个第三四流的舞台剧演员。”
  庄强摇摇头:“不,你只是第八九流的舞台剧演员。”
  加利还是没有生气,而且还哈哈一笑:“阁下果然是个不同凡响的中国人,佩服佩服!”
  庄强却冷冷一笑:“你佩服我有甚么屁用,最重要的是我会不会佩服阁下的科技才能。”
  加利眨了眨眼:“每个人都会有倒霉的时候,而且只要交上了霉运,做任何事都应失败的,例如詹拔博土,他近来的运气一向很坏,连以前一直追求他的女郎也给另外一个屠夫般的男人抢走了。”
  庄强的脸色更不好看:“我对任何人的私生活都没有兴趣,你这一次来,究竟是为了要解答男女间的疑难问题,还是从事科学的研究工作?”
  加利摇摇头:“两者都不是。”
  庄强立刻跳了起来:“那么,你到这里来是干甚么的?”
  加利神秘地一笑:“你想知道答案?”
  庄强哼一声:“我限你在十秒之内把答案说出来,不然的话我踢你出去……”
  加利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练过东洋剑和空手道,但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动手揍我这种人,并不是一件痛快的事。”
  洛云哈哈一笑,目注着庄强道:“我的朋友,你这次遇上强劲的对手了。”
  庄强到了这时候,反而沉住了气,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算了,我知道这位加利先生很喜欢让人猜哑谜,就让他满足满足好了。”
  加利但笑不语。
  商少川却忍不住道:“加利,别再拖延时间了,把她带进来罢。”
  庄强一怔,立刻瞪着眼问加利:“你还带了甚么人到这里来?你以为这里是万国博览会吗?”
  加利悠然一笑:“我不管这里是甚么地方,我只知道,玛莉亚对这件事情很有兴趣。”
  “玛莉亚?玛莉亚是谁?”庄强的火气又冒升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清亮的声音在商少川教授背后响了起来,说:“我就是玛莉亚!”
  庄强立刻盯着那人的脸。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假如说加利是第八九流的舞台剧演员,那么这个妇人就是童话剧集里的女巫。
  玛莉亚微笑着走了出来,她戴着一对黑色丝质手套,走路的姿势摇风摆柳似的,好像随时都会从高跟鞋上仆跌下来。
  “玛莉亚!”庄强忍不住怪叫起来,“这里真是越来越热闹了,相信不久这里就可以举行一场盛大的嘉年华会。”
  玛莉亚格格一笑:“庄先生,你可知道,是谁绑架你的?”
  庄强一呆,道:“你这样问是甚么意思?你和那些绑匪有甚么关系?”
  玛莉亚悠然地说:“整件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很想研究一下,那一颗叫‘自由之母’的钻石,到底是一颗怎么样的东西。”
  庄强怔怔地望住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商少川轻轻的叹了口气,对庄强说:“玛莉亚是我的弟妇,她是个不入流的科学家,但却有不少第一流的科学家都对她的论文佩服得五体投地。”
  庄强一呆,问加利:“你也是其中之一?”
  加利立刻点头承认:“当然,在我的心目中,玛莉亚简直是一位完美的女神。”
  庄强冷笑一声:“阁下的措词最好小心一点,她是个有夫之妇。”
  加利嘻嘻一笑:“你别误会,我决不是一个浪子登徒,我和玛莉亚之间的友情,绝对是纯洁的,纯洁得就像是从南极冰块里溶解出来的冰水一样。”
  庄强冷冷道:“你这个屁放得很好。”
  玛莉亚陡地怒叫起来,用手指戟指着庄强的鼻尖:“你敢再对加利无礼,三十分钟之内这里就会被炸为灰烬!”
  庄强毫不示弱:“你敢再用这根涂满劣质指甲油的指甲指着我,十五秒之内你就只会剩下九根手指。”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突然闪电般连续挥出了三拳。
  但他这三拳并不是击向同一个人,而是分别打在庄强、加利和玛莉亚的肚子上。
  那是洛云的杰作。
  庄强怪叫起来,道:“洛会长,你疯了?”
  洛云却气定神闲,淡淡地说道:“没甚么,我只是凑凑热闹罢了,反正你们迟早都要大打出手的,由我这个浪子狂人来展开序幕战,又有甚么不对了?”
  庄强、玛莉亚和加利同时呆住。
  过了好一会,庄强忽然高举两手,怪声叫道:“算了,都是我不好,我现在投降,你们想怎样便怎样!”
  加利道:“你生气了?”
  庄强道:“我生气不生气,对大局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就算我笑口吟吟,满脸喜悦之情,难道又会有良好的影响吗?你们还是多做事,少开口为妙!”
  玛莉亚陡地发出了一声欢呼:“言之成理,我们立刻开工大吉。”
  XXX
  一群科学家在“开工大吉”,庄强却反而无所事事,无聊地在“室内运动场”边逛来逛去。
  洛云是冒险家,并非科学家,所以,他的遭遇和庄强也是大同小异的。
  苗依依忽然捧着一大袋东西走了过来,庄强瞪着她,问:“你在干甚么?”
  苗依依微微一笑:“劳军。”
  洛云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军人正在打仗吗?”
  苗依依把一罐啤酒递给洛云,“看你们的样子,简直比军人在丛林里打游击战还更紧张。”
  洛云道:“我们并没有挥汗如雨,手心也没有沁汗,苗小姐何出此言?”
  “你们的手就算很干燥,也并不代表你们的内心世界是稳定的。”苗依依调皮地说。
  庄强把啤酒打开,仰首大喝,半晌才叹一口气,说:“依依,你只是说对了一半,因为心情紧张的人只有一个。”
  “是你?”
  “当然只有我这个呆子才会紧张,洛会长是个天生的冒险家,而这一件事,目前对他来说已全没有半丝刺激成份在内,他只是等着瞧,看看那一群自以为是的科学家如何大出洋相而已。”庄强态度消极地说。
  洛云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你有点累了。”
  庄强苦笑了一下,继续喝啤酒,又把一大撮爆谷抛进嘴里,悉悉索索的大嚼起来。
  这时候,洛云忽然想起了萧朗月。
  “朗月,要是你现在就在我身边,那该多好。”他心里这样叫喊着……
  XXX
  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商少川教授不时走过来,向庄强报告这个或报告那个。
  有一次,庄强终于忍不住了,他对商少川说:“商教授,你是个具有高知识水平的科学家,怎可以像个杂役般走来走去。”
  商少川却叹了口气:“科学家是有数以千种的,你总不能叫一个研究毛虫的科学家去发射火箭罢?”
  庄强道:“你并不是研究毛虫的科学家!”
  商少川道:“但也同样不是研究太空科技的专业人材,我是研究人类学的,但这些外星人的一切,我已无法作出更进一步的探讨。”
  庄强为之一呆,半晌才道:“所以,你现在认为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多余的。”
  商少川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想松弛一下精神而已。”说到这里,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庄强盯着他,又再看了洛云一眼,忽然怪笑起来:“很好,我们现在可以一起游手好闲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XXX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加利忽然在“室内运动场”出现。
  庄强奇怪地望住他:“你怎么了?那艘太空船是否已给阁下拆成碎片?”
  加利摇摇头:“我连碰也没碰过那艘太空船,只能从旁观望。”
  庄强一愣:“从旁观望?甚么意思?你最少也该从旁协助才对呀!不……你现在是整个修理太空船计划的主宰,怎会连碰也没碰过太空船?”
  加利叹了口气:“因为我输了。”
  “输了?甚么意思?”庄强眉头一皱:“你们不是在实验室里推牌九罢?”
  加利一呆:“甚么叫推牌九?”
  庄强道:“这是中国人的一种赌博,有大牌九与小牌九之分,从前在上海,人们赌的是小牌九,只有两张牌,一翻牌两眼瞪,不是赢就是输,后来把小牌九改为大牌九,共有四张牌,两张摆在前道,两张摆在尾道,最大的一副牌叫双天至尊……”
  加利苦笑着:“我越听越不明白,就和那些外星人的理论一样深奥。”
  庄强道:“他们有甚么理论?”
  加利眨了眨眼:“连我都听不懂的理论,你会听得懂吗?”
  庄强哼了一声:“就只怕你连记也记不来。”
  加利道:“我和玛莉亚打赌,要是谁答不出外星人所提出的科技问题,谁就不准碰那艘太空船。”
  庄强道:“结果,自然是两个人都输了,对不?”
  加利摇摇头:“你错了,输了的只是我,玛莉亚虽然暂时也无法完全掌握外星人太空船的奥秘,但最少她能够和这些外星人沟通。”
  庄强为之一愣:“这就妙了,一个女人,居然会把你比了下去。”
  加利道:“别说是女人,就是阴阳人也可以赢的,只要这个人有真实的本领。”
  庄强盯着他的脸:“你现在打算怎样?完全放弃?”
  加利摇头,道:“我若随便会放弃应该要做的事,只怕连大学也念不上,更遑论可以成为一个科学家。”他说完之后就掉头走了。
  洛云也跟着他一起走。
  庄强叫道:“喂!洛会长,你跟着他干吗?”
  洛云一面跑前,一面说:“没甚么,只是要去凑凑热闹,你来不来?”
  庄强哼一声:“在太空船还没有修理妥当之前,我决不会再踏入那个实验室——”他后面那句说话,洛云根本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因为他已和加利转了一个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XXX
  实验室比洛云想像中还要大,但那艘太空船的形状,却和洛云想像中的形
  状大有出入。
  加利告诉洛云:“太空船的名字很香艳,叫做‘香吻号’。”
  洛云笑笑:“但愿这‘香吻’能再度变成‘飞吻’,在太空中飞来飞去。”
  “香吻号”的形状,有点像是一柄巨大的保险箱的钥匙,看来很结实,和“香吻”这两个字半点也不吻合。
  加利说:“这艘太空船被称为‘香吻号’,是因为太空船建造成功之后,黛媚公主曾经在太空船的船身上吻了一下,所以就有了这个香艳的名字。”
  洛云道:“要是我吻一下那又怎样?”
  加利毫不迟疑就回答:“那便该称为‘狼吻号’。”
  洛云耸肩一笑:“名字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艘太空船能否把这一族人送回到他们的星球去。”
  “一定可以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倏地在洛云背后响起,那是女巫一般的玛莉亚。
  只有熟悉玛莉亚的人才知道,她的外貌虽然并不悦目,言行也很古怪,但她却是一个心地十分慈祥的妇人,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认识加利。
  这两个原本各在天南地北的科学家,是在一个济贫演唱会里认识的,当时,玛莉亚和加利都很忙碌,倘若没有这两个人在幕后大力推动,这个演唱会根本就开不成。
  但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科学家的名字,因为他们并不是为了出风头才做这件
  有意义的事情的。
  加利是个热情的人,他曾经很坦白地对商少棠说:“要不是你抢先一步娶了玛莉亚,我现在就要向她求婚。”
  商少棠的回答很干脆,他说:“易地而处,我的想法也是一样。”
  加利大笑,他和商少棠热烈地握手:“你是我所见东方人之中,最幽默的一个。”
  XXX
  玛莉亚在工作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睡眠时间完全忘记得干干净净。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太拼命工作的人,往往不能让自己的头脑一直保持清醒。
  现在,她的脑筋就已经乱得很,但她仍然坚持继续工作,不肯稍事休息。
  当洛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简直是一片血红的。
  洛云也不禁为之一愕:“你怎么了?”
  玛莉亚挥着手:“我现在精神爽利,万事如意,你用不着在这里废话连篇。”
  洛云悠然一笑:“我闭嘴便是。”
  玛莉亚忽然一手把加利抓过去,同时说:“我们正在研究如何安装‘自由的油’的位置。”
  洛云知道,“自由的油”就是那些价值连城的钻石,而且,他现在更知道,那艘“香吻号”太空船,就是利用钻石来作为原动力的。
  商少川教授对洛云说:“透过钻石,可以产生强光,而他们这艘太空船上,没有特别的装置,能够使这种强光化为强大无匹的动力,有了这种动力,太空船可以作无限期的长时间飞行,而且钻石的本身,决不会带来任何的危险。”
  洛云道:“钻石虽然本身不会带来任何危险,但任何交通工具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飞行,这件事本身就危险万分。”
  商少川道:“所以,在这艘太空船的外星人,既是科学家,也是冒险家。”
  “连黛媚也是一样?”
  “黛媚,她是公主,公主的事,你最好亲自去问她。”商少川说到这里,把她带到实验室的另一角。
  在这角落里,有几座模型般的房子,最高的一座,大概只有两米左右。洛云很快就见到了黛媚。
  黛媚站在一间房子的露台上,虽然她很细小,但却轮廓分明,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商少川为两人介绍,然后就走了。
  洛云目注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终于由衷地发出了赞美:“你现在是地球上最漂亮的女郎。”
  “谢谢阁下的赞赏。”她说的是英语,而且发音十分标准。
  洛云微微一笑:“听说和你一起的都是科学家?”
  黛媚点点头:“是的,他们都是勇敢的人。”
  洛云凝视着他:“你也同样勇敢,不然也不会来到地球。”
  黛媚先是一怔,继而苦笑着说:“我们来到地球,并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倒楣。”
  洛云却摇摇头:“我的看法并不如此,你们若是一群真真正正倒楣的人,早已在地球的大气层内化为灰烬。”
  黛媚仰视着洛云的脸,半晌才说:“香吻号的结构和质料都很好,能够抵受得住极大的震荡和极高的温度。”
  洛云摊了摊手:“但这艘太空船到最后还是出现了故障。”
  黛媚叹了口气:“宇宙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一切都计算得绝对准确,而在漫长的星际旅程上,只要出现亿份之一的误差,已足够把最完善的计划彻底摧毁。”
  洛云默然片刻,忽然问:“你似乎很轻易就能够克服了在地球上语言的困难,你用的……不,该说是你们用的是甚么方法?”
  黛媚道:“当我们这艘太空船接近地球之际,我们的仪器已接收到地球上数以千种的语言,经过仪器检查分析之后,我们的电脑建议,我们应该学习两种语言,那是英语和中国语。”
  “但我和庄强都是中国人,你为甚么不和我们说中国语!”
  “我若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因为我们学的并不是国语,而是稻城语。”
  “稻城语?”洛云一怔。
  “稻城位于四川西南边陲,它南接云南,西靠西藏,他们的方言你懂吗?”
  洛云呆住了,隔了片刻才问:“你们的电脑怎会作出这种建议的,要是它建议你们学习潮州语,客家语或者是上海话,我还自信可以应付得来……”
  黛媚微微一笑:“这是机缘巧合,罪不在我们,电脑既然作出这种选择,我们也就只好照做。”
  洛云道:“两种语言,那一种比较容易学习一些?”
  “都很容易。”黛媚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的电脑,比你们地球人所制造的电脑,最少先进了一百五十万年以上。”
  “你是怎样得到这个数字的?”
  “是电脑分析的结果,那是我们的电脑。”
  “它先进到怎样的程度?是不是已经突破到电脑可以自行思想的地步?”洛云试探地问。
  黛媚想了一想:“那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洛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心中有着骇然的感觉。
  电脑若能自行思想,岂不是成为了人类的新品种吗?
  黛媚眨动着星星般的眼睛,说:“我们的科学家,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很重视这一个问题,在地球年三十万年前左右,我们星球上所有科学家都聚在一起,结果达成了一个极重要极重要的协议。”
  “这协议是怎样的?”
  “这协议规定,凡是超过了‘常规电脑’界限的超级电脑,都必须配上‘电脑思想限制装置’,因为有了这种装置,超级电脑就算能够自行思想,它也不会利用这种思想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
  洛云听得愣住了。
  黛媚笑了笑:“是不是我说得太复杂,令你不能确切了解这件事情?”
  “不,你已经用最简单的词汇,把超级电脑的情形说出来,只是……”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只是甚么?是不是慨叹着你们地球人科技的落后?”黛媚单刀直入说。
  洛云无言,但却轻轻点了点头。
  黛媚道:“这是很平常的事,在别的星球,有些生物高级得连我们也无法想像,但也有某些星球,上面的生物比你们这里的飞蛾还要简单。”
  洛云立刻说:“飞蛾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昆虫,当雄蛾在求偶的时候——”
  “别说飞蛾,也别说外太空的一切了,我们现在既然在这里相遇,就该看清楚眼前的形势。”
  “你们的太空——”
  “我们的太空船一定可以修理好,但要等到甚么时候,却很难说。”
  “你们的科学家所掌握的科技,是如此先进,我们地球上的科学家参与修理太空船的计划,又有甚么作为?”
  “若在我们的星球上,情形确是如此,但这里是地球。”
  “那又有甚么分别?”
  “在地球,我们只能利用地球的资源,而目前最急于解决的,是金属的替代品。”
  “金属替代品?”
  “不错,我们星球上的金属,和你们地球上的金属是大有分别的,例如铁,我们星球上的铁,它的比重,比起你们地球上的黄金还要大得多。”
  “铁的比重比黄金还大?那岂非根本不是铁了?”洛云呆住。
  “但除了这一点之外,它的性质和你们地球上的铁却是一般无异的。”
  “功用呢?”
  “当然是我们星球上的铁好得多,同是一颗铁钉,我们星球上的铁钉决不会在短时间之内便生锈。”
  “这样说来,两种铁的性质根本就不相同,我可以肯定,你们的铁并不是铁!”洛云坚持自己的看法。
  黛媚微微一笑:“你很固执。”
  “固执?我只是客观地分析这两种金属,例如有羽毛的就决不会是螃蟹,龙虾也决不会飞上天空,这道理是十分显浅的。”
  “你很有趣。”
  “又固执又有趣?”洛云苦笑了一下:“我到底是甚么样的人?”
  “一个正常的地球人。”
  “但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是半点也不正常的,所以,我才会成为惊奇俱乐部的始创人兼会长。”
  “你有很大的优点,庄强能够和你成为朋友,那是他的福气。”
  洛云凝望着黛媚,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否已爱上了庄强?”
  黛媚俏脸微微一红,不答反问:“这是不是不可以的?”
  洛云耸肩一笑:“恋爱本来就是无分界限的,无论任何种族的人,都可以自由地去恋爱。”
  黛媚喜悦地微笑:“你真是一个思想开放的地球人,可是,我和庄强不但不同种族,而且是不同星球的人。”
  洛云道:“这又有甚么关系?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不妨把‘四海’这两个字改一改,改为‘宇宙’。”
  黛媚赧然道:“但我是个女孩子,又怎能和庄强成为兄弟?”
  “成为兄弟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进行变性手术。”洛云说。
  黛媚摇摇头:“在我们的星球上,从来没有任何人想过这种事情。”
  洛云道:“但在地球上,这种事却越来越流行了,在某些国家,人妖简直可以成为一个庞大的集团。例如在泰国芭堤雅,那里就有一条人妖花街,还有歌剧院的人妖表演,更是维肖维妙,精采绝伦。”
  黛媚道:“每个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
  洛云道:“但像你那么高贵漂亮的公主,自然最好没有任何改变。”
  “谢谢你的赞赏。”
  “我已打扰公主太久了,对不起,在下告退。”
  XXX
  洛云的“告退”,其实只是稍为退开几步而已。
  他在加利旁边,仔细观看着那艘“香吻号”太空船。
  这艘太空船看来并不悦目,但却能航行数以亿兆公里的遥远路程,结果来
  到了地球。
  加利对洛云说:“现在,我们欠缺的并不是燃料动力,而是一块坚固的金属板。”
  洛云道:“要如何坚固法?”
  加利道:“足以抵受摄氏三万度以上的热力,而且还必须具有‘德肯斯特条件’。”
  “这意思大概是说,这种金属受到高温影响后,其金属的变化决不能大于十万分之一的‘勃伦’。”加利一本正经地说。
  洛云不由苦笑起来,说道:“这是外星人的科学名词罢?”
  加利点点头:“是的,所以一般人很难理解。”
  “你并不是一般人,你是地球上一位杰出的科学家。”
  “在地球上也许是的,但我们现在面对着的,却是外星人的难题。”
  “难题往往是可以被克服的。”
  “不错,但难题也往往可以把许多自命为最能干的人难倒,不然的话,难题也就不叫难题了。”加利说。
  洛云盯住他的脸:“你没有信心了?”
  加利忽然向他扮了一个鬼脸:“你以为我肯在玛莉亚面前认输?”
  洛云愉快地笑了起来:“当然不会,你是男人中的男人,科学家中的科学家,你一定早已成竹在胸,对不?”
  加利摇摇头:“若说我早已成竹在胸,未免是把我看得太高明了,但最少,我相信自己决不会是一个笨蛋。”
  洛云道:“你若是个笨蛋,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聪明人了。”
  加利道:“就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说着这一句话的时候,目光遥注在玛莉亚的脸庞。
  玛莉亚早已疲累得连腰也挺不直,可是,她还是不肯休息。
  加利叹一口气:“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脑筋冷静的科学家。”
  洛云道:“玛莉亚本来是很冷静的,但现在,她简直接近疯狂的地步。”
  加利吸一口气,问洛云:“你有办法可以让她休息休息吗?”
  洛云道:“当然有。”
  加利立刻道:“既然如此,你快点去劝她。”
  “劝她?”洛云失笑起来:“你何不叫我去说服一条牛,叫它跟猿猴学习怎样爬树?”
  加利一怔,洛云已向玛莉亚那边走了过去。
  XXX
  玛莉亚在半小时后就睡着了觉。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浴室里。
  浴室很干净,而且香气阵阵,玛莉亚左顾右盼,忽然跳了起来,大叫道:“洛云,你快给我滚进来!”
  没有人滚进来,她只是听见商少川的声音在外面说道:“玛莉亚,你洗一个热水浴之后马上出来,我们有了新的发现!”
  一听见有了新的发现,玛莉亚肯花时间沐浴才怪。
  她几乎是用冲锋陷阵的姿态,从浴室之内向外直冲出来的。
  她一冲出去,就立刻为之呆住了。
  因为在这浴室外面的,居然又是另一间浴室,而且这浴室的设备更齐全,也更华丽。
  可是,浴室外面还是浴室,这算是甚么玩意?
  她用力拍了拍脑袋,不禁心中咒骂:“都是那个洛云在搞鬼!”
  ——洛云曾经给她一杯咖啡,说是要让她提一提神,岂料她喝完这杯咖啡之后,不久再也无法睁开眼睛,最后沉沉昏睡过去。
  玛莉亚越想越是气恼,这时候,商少川的声音又再响起:“玛莉亚,你快点沐浴好不好,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精神奕奕的科学家。”
  玛莉亚又是愤怒,又是好笑,这两种矛盾的心态在她身上同时涌现。
  最后,她还是宣布投降:“好!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马上沐浴,十五分钟之后,我会比秋天白鹰还更清醒!”
  XXX
  十五分钟之后,玛莉亚终于从浴室里出来,她现在的脸色,的确比睡觉之前好看得多了。
  洛云没有再在她眼前出现,他暂时自动失踪。
  玛莉亚跟着商少川回到实验室,在实验室门前,玛莉亚忍不住问:“那两个活见鬼的浴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商少川道:“那是‘错体图则’的产品,建筑师摆了乌龙,于是大波士也故意照造可也,所以变成有两间浴室。”
  玛莉亚沉着脸,冷冷道:“这笑话并不好笑!”
  商少川道:“所以,这并不是笑话,而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玛莉亚哼一声,不再理睬商少川。
  她的注意力又集中在那艘太空船之上。
  加利忽然走过来,对玛莉亚说:“你现在的眼睛明亮得多了。”
  玛莉亚冷冷一笑:“你以后最好不要接近洛云,他是个疯子!”
  “我知道,早就知道,”加利悠然一笑:“他是疯子,而我们却是精神分裂者。”
  玛莉亚板着脸:“这是甚么意思?”
  加利道:“只懂得工作而不懂得休息的人,迟早会精神崩溃、分裂。”
  玛莉亚皱了皱眉:“照你这样说,我应该感谢洛云才对了?”
  加利道:“不,你应该杀了他,因为他会令你无法在短期之内患上严重的神经病!”
  玛莉冷哼一声:“简直语无伦次。”
  但过了片刻,她却又说:“你的话也许是对的,只要太空船能恢复正常功能,我会马上找他道歉。”
  加利摸摸头:“他不喜欢别人向他道歉,他只喜欢别人踢他的屁股,因为这样才可以拳来脚往,把气氛弄得热热闹闹。”
  玛莉亚瞪了他一眼:“喜欢给别人踢屁股的并不是洛云,而是你这色魔!”
  “色魔?”加利大笑起来,“你怎会觉得我是一个这样的人?”
  玛莉亚冷冷一笑:“你这个色魔特别变态,因为你不喜欢漂亮年轻的姑娘,却喜欢盯着我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
  加利“噢”的一声叫了起来:“那真是冤枉。”
  他在玛莉亚面前跳来跳去,叫嚷道:“我可以承认自己是个色魔,但你却决不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要是商少棠没有娶你,我马上就去买二十打玫瑰向你求婚。”
  玛莉亚摇摇头:“我不喜欢玫瑰,我只欣赏一种花。”
  “甚么花?我马上去买!”
  “这种花你是买不到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花,怎会买不到?”
  “那是豆腐花,你可知道那是怎样的花吗?”
  “豆腐花?”加利一呆,随即道:“好的,我会去买,你要多少朵?”
  “多少朵豆腐花?”
  “是的!”
  玛莉亚陡然大笑,加利自是为之莫名其妙。
  XXX
  洛云又在那“室内运动场”内,和庄强东拉西扯,胡言乱语。
  庄强问洛云:“你的肚子饿不饿?”
  洛云回答:“半饱半饿。”
  庄强道:“那就是不饿,但我却已饿得快要连走路也没气力了。”
  洛云道:“你要吃甚么?”
  庄强道:“我甚么都不想吃,只想吃掉那艘太空船。”
  洛云一怔:“你怎么了?你不是千方百计,不惜花费任何代价,也要把太空船修理好吗?”
  庄强苦着脸:“这是黛媚的心愿,但太空船若修理好了,她就会离开地球,回到她自己的星球去。”
  洛云叹了口气,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庄强道:“人生本来就是充满着予盾的,我很想黛媚留在自己身边,但却又不能不把那艘太空船修理好,洛会长,你是不是觉得十分可笑?”
  “可笑?”洛云耸了耸肩,摇头道:“与其说是可笑,不如说是可悲更为贴切得多。
  庄强道:“你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这一次,你可否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洛云道:“最少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是你跟她走。第二个法子,是她留在地球上,不再回去。”
  庄强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洛云道:“当然有,例如她不回自己的星球,但却也不留在地球上,于是,你们大可以乘搭火箭到月球上共同开拓新的天地。”
  庄强不由苦笑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但这办法似乎不太好罢?”
  洛云道:“不太好的也许并不是这个办法,而是月球上的居住环境。”
  庄强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最好的办法,还是黛媚愿意留下来。”
  洛云道:“但即使她肯留下来,眼前也有一个难题,那是她的身形实在太细小,你总不能把她放在公事包里到处逛罢?”
  庄强立刻激动地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要堂而皇之地在路上并肩出现。”
  “并肩?她身高只有你的十分之一,你们如何并肩走路?”
  “你在取笑我们?”
  “不,我只是有责任向你提醒提醒。”
  “提醒了怎样?难道你有办法可以改变这种事实吗?”庄强挥动着拳头,脸色苍白得可怕。
  洛云吸一口气:“正因为这种事实没法子可以改变,所以我才要向你提醒提醒,这是尽朋友的义务,你明白不明白?”
  庄强颓然地垂下了脸,道:“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但那又怎样?”
  洛云想了一想,道:“有一句至理名言,说‘凡是想不通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想。’”
  “放屁!”庄强勃然变色,“要是每一个科学家都这样想,这世界又怎会有进步?许多新发明都会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洛云道:“但你并不是个科学家,所以,你的脑筋不妨暂停活动。”
  庄强眉头紧皱:“我的事,你少管行不行?”
  “不行,”洛云悠然一笑:“我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
  庄强毫无意义地挥了挥手,道:“算了,这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没法子可以改变的。”
  洛云道:“但我却很相信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庄强怔了怔,半晌才苦笑着说:“你的口才很好。”
  洛云笑了笑:“口才好并不等于运气好,我们现在要等待的,似乎是好的运气。”
  庄强伸一伸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谁能给我一杯香浓的咖啡?”
  XXX
  三十六小时后,庄强对洛云说:“我现在敢跟你打赌,那艘太空船的修理工作,已彻底失败!”
  洛云一怔:“你怎会这样想的?”
  庄强道:“一大群外星球的科学再加上地球上的顶尖科学家,他们若能够成功,早已成功了。”
  洛云却有着不同的见解:“罗马并不是一天建成的。”
  “但他们并不是在建造罗马,他们只是把一艘损坏了的太空船加以修理!”
  “这又有什么分别?”
  “当然有,修理太空船,就像是求一个美丽的女郎,若能得手,早已得手,要是屡追不获,这段姻缘终究还是要化为泡影的。”
  “这是谬论!”
  “失意的人,往往有不可思议的独特理解能力,不由你不信,”庄强苦笑着,“太空船修理的计划已经失败,但我也同样得不到黛媚,因为你的分折很对,我不能和她在一起,除非我可以缩小!”
  就在这时候,玛莉亚和加利一起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看来都很沉重。
  庄强哂然一笑,对洛云道:“事情果然一如我之所料,他们又失败了!”
  玛莉亚凝视着庄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说:“很抱歉,我们的努力,使你的推测变得完全错误!”
  庄强陡地一呆,他两眼直瞪着玛莉亚,过了很久问:“你……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加利道:“玛莉亚在大睡一觉之后,头脑立刻变得十分清醒,在她努力之下,经过数十小时的研究,我们已把最重要的技术问题完全解决,换而言之,太空船已经修理成功,随时可以继续他们的星际旅程。”
  庄强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他似是喜悦地笑,又似是失望吐出一口气。
  他的心情,洛云是很了解的。
  太空船修理好了,黛媚再也不会逗留在地球上。
  她是另一个星球的公主,她现在要回到自己的星球去,又有谁能阻止这一件事?
  XXX
  太空船在一个晚上发射了。
  加利对庄强说:“这艘太空船,有着最先进的‘隐形设备’,纵使是最精细的雷达,甚至是人造卫星,也不会发现到它的存在。”
  庄强叹道:“如此说来,它虽然曾经到过地球,但一离开之后,便已一切都消失在空气中。”
  加利道:“但它将会深深印在我们脑海中的,对不?”
  庄强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是的……”
  洛云在他身边,而且也明白他的意思。
  加利说的是太空船“香吻号”,但庄强心中若有所思,他唯一想念着的是黛媚。
  加利牢牢地望着住庄强,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庄强叹息一声,道:“黛媚不会再回来了,对不?”
  加利却皱着眉:“她当然不会再回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走。”
  庄强陡地抓住他的衣衫,怒叫着说:“别把黛媚的事和我开玩笑!”
  加利眨眨眼:“谁跟你开玩笑?她还在地球上!”
  庄强呆住,过了很久,他才用手指指着加利的鼻尖,道:“你可知道,你若真的用这件事来跟我开玩笑,我会疯狂得要杀人的!”
  加利淡然一笑:“恐怕到了明天晚上,你会高兴得要自杀才是真的……”
  XXX
  “明天晚上”已变成今晚。
  今夜月如钩。
  庄强在他别墅的露台上,手里捧着一杯拔兰地。
  他已回到庄家,但并没有引起父母和家仆太大的注意,这位大少爷本来就是行踪无定的。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忽然兴之所至,漫吟道:“阳关一曲水东流,灯火旌阳一钓舟,我自只如常日醉,满川风月替人愁。”
  这是“山谷”黄庭坚的佳句,此诗尤以后两句更为可圈可点。
  诗很好,但庄强的心情并不好。
  加利叫他回到庄家,说黛媚很快就会找他。
  庄强频说:“这是不可能的,黛媚已走了,你别和我这个烦恼的人开玩笑。”
  但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庄家。
  黛媚会回来吗?
  不!她根本从来没有到过庄家,她不认得路,而且,她一定已经在太空旅程之中,又怎会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
  加利只是在哄骗自己!
  庄强越想越是烦闷,忽然间,他看见花园那边出现了一个人,那是洛云。
  洛云来了,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他又有什么花样?
  庄强不等仆人通传,已下楼迎接洛云。
  洛云向他微微一笑:“你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怎样?
  庄强苦笑一下:“难道你认为今天我会交上好运?”
  洛云道:“是的,因为她来了。”
  “你在说谁?”
  “当然是那个令你朝思暮想的美人儿。”
  “你是说黛媚?”庄强差点没跳了起来,“洛云,你千万不要用这种事来跟我开玩笑。”
  洛云悠然道:“今天我没兴趣跟任何人开玩笑,包括阁下在内。”
  “少废话,她在那里?”
  “她正在学习驾驶汽车,我就是她的教车师傅,她说,地球人的汽车虽然十分落后,但却很有趣,令她有着很大的新鲜感。”
  “她学习驾驶汽车?是不是模型汽车?”
  “不,她现在驾驶的,是一辆法拉利。”
  “甚么?一辆真真正正的跑车?”庄强吸一口气,随即摇头不迭,“那是不可能的,她的身高只有——”
  “她现在已长大了。”
  “长大了?什么意思?”
  “地球人不是有很多方法,可以使人增高增肥吗?连地球人都有这许多办法,黛媚那边星球的科技又怎会没有办法,把一个人的身高和体重加以改变?”
  “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千真万确,你若不相信,不妨到外面看一看。”洛云眨眨眼说。
  庄强半信半疑,立刻出花园,又亲自打开铁闸,果然看见门外停着一辆名贵跑车。
  庄强上前一看,不禁傻住了。
  在跑车内的,是一个头上系着红色丝巾,婀娜多姿的女郎,她大概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窈窕动人,样子高贵而可爱。
  这女郎又怎会是黛媚?
  但她若不是黛媚,又还会是谁?
  XXX
  黛媚真的改变了,但她改变了的只是身体的大小,除此之外,她还是庄强所熟悉的黛媚。
  庄强不禁有着叹为观止的感觉。他说:“你们的药物,比我们地球先进得多了。”
  但黛媚却摇了摇头:“我们早已掌握了改变体形大小的方法,其实,我们的祖先,他们的体形,简直和你们所熟悉的史前巨兽——例如恐龙,还更巨大得多。”
  庄强诧异极了。
  黛媚接着又道:“后来,我们掌握了改变体形大小的科技,于是,在不到三代之后,我们的体形就变得和你们地球人不相上下。”
  庄强喃喃道:“是科技……”
  “不错,那是科技,并不是药物,我们应用的原理,就像是你们的影印机。”
  “影印机?”
  “对了,你们的影印机,不是可以把文件放大或者是缩小吗?”
  “但那只是文件,而不是人!”
  “这就是科技高低的分野,对我们来说,要改变任何生物的大小,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最少,比起你们地球人的变性手术还要简单。”
  “你说得真简单。”庄强吐出一口气。
  黛媚悠然一笑:“本来就是这样简单。”
  庄强皱了皱眉:“你早已知道,我们之间的体形大小,并不足以妨碍我们在一起,为什么你不早一点说?”
  黛媚道:“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庄强问。
  黛媚叹了一口气:“因为在太空船离开地球之前,我还要说服一个人,才能决定怎样做。”
  庄强道:“你要说服谁?”
  黛媚道:“那是我的母亲芭颜。”
  庄强大为讶异:“你母亲也来了?”
  黛媚摇摇头:“不,她在另一艘太空船,她早已知道我们在地球,但却无法赶来协助,因为她那艘太空船,距离地球最少有三百光年以上。”
  “三百光年的距离?”庄强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冷气:“你们相隔得那么远,又怎样通讯?”
  黛媚道:“我们利用的是超级卫星接驳系统,可以在十分之一秒时间之内,接收到数千光年距离以外发出的讯息。”
  庄强呆住了,过了很久才说:“你们的科技,岂非已打破了时空的限制?”
  黛媚道:“有一部分的确可以这样说,但在另一部分,我们所知道的,恐怕和你们地球人所知道的,还是不分伯仲!”
  “宇宙!浩瀚无边的宇宙!”庄强有感而发。
  “没有人能完全了解宇宙。”
  “也没有人能完全了解爱情的力量,可以厉害到怎样的程度。”庄强忽然嘻嘻一笑。“但我要你成为我的微型新娘!”
  黛媚瞟了他一眼,忽然把车子开得很快,简直好像是一艘太空船一样。
  跑车还是跑车,但微型新娘已不再“微型”,当庄强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从内心里发出喜悦的微笑……
  XXX
  事情已告一段落,庄强正式宣布,不再和路易比斗东洋剑,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在地上打桌球。
  他在地上打桌球,是因为心情烦闷,所以想办法让自己轻松一下。
  他在幻想,自己在地上打桌球,对手就是那些来自外太空的“小人”。
  但现在,他最少已明白了一件事情——那些来自外太空的“小人”,他们的祖先就和恐龙般庞大,后来却“自我缩小”,而且变得十分细小,连地球人也比不上。
  庄强并不是一个科学家,他没有科学家那种敏锐的触觉,和科学家那种锲而不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但加利却不同了,当他知道这件事之后,立即就问黛媚,他们的祖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体形不断缩小?
  黛媚的回答很简单,她说:“因为我们的星球太细小了,最容易把星球面积变得更辽阔的方法,就是把我们星球上所有的人类都变得细小。如今地球上有数十亿人口,要是他们每一个人的体形都像恐龙一样,你认为情况将会怎样?”
  加利呆住,继而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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