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25|回复: 0

[完结] 龙乘风《怒闯黑擂台》

[复制链接]
发表于 昨天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龙乘风《怒闯黑擂台》

  第一章 钻石带武王大赛
  由三间规模庞大公司联合主办之“钻石带武王大赛”,已进入准决赛阶段。
  能够进入准决赛的拳手,自非泛泛之辈,他们全是自由搏击比赛的一流高手。
  在准决赛之前,每位拳手都在加紧锻炼,务求再胜一仗。
  这一项“武王大赛”虽然只是第一届举办,但由于宣传劲度十足,而且奖金奖品俱十分丰富,所以参赛者异常踊跃。
  不要说是准决赛及总决赛,就以初赛以及几次复赛的情况来说,都是相当激烈的。
  不但参赛者拼搏得十分激烈,连没有上擂台参赛的人,也看得如痴如醉,甚至还有人在擂台下大声争辩,以致发生冲突,继而动武。
  虽然这些情况都不算严重,但也由此可见,不论台上台下,对于这次比赛的胜负,都是看得十分重要的。
  准决赛已编定在十二月十日举行。
  这一天,是十二月五日,距离比赛的日子还有五天。
  进入准决赛的拳手,都不断地在埋头苦练,但却有一个例外。
  这人就是拳坛新秀,但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进入了准决赛的王洛奇。
  XXX
  王洛奇身材并不特别健硕,但却有一股窜劲,就像是从森林里窜岀来的一条豹子。
  他的眼睛乌黑明亮,头发不长不短,平时总是喜欢穿轻便凉快的运动衣,无论在夏天或者是严冬,都是穿着贴身的牛仔裤。
  十二月的天气,当然已经很冷了,但他绝少穿笨重的厚衣服。
  他既不怕热,也不怕冷,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坚实的钢铁。
  但钢铁绝对没有王洛奇那么好看。
  他是潇洒挺拔的,谈吐起来更是幽默风趣,惹人好感。
  像他这样的一个男孩,身边的女朋友自然不会少了,但自始至终,能够和他亲亲热热一起出现的女孩,却还没见一个。
  虽然,他早已成为许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心目中的公主应该是怎样的。
  这一点,不但别人不知道,就连王洛奇自己也不知道。
  他有一个弟弟叫王世劲,人也长得蛮好看的,就是为人轻浮一点,往往会开罪了别人,自己还完全不知道。
  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从不会向别人道歉。
  他自负,也骄傲,而且对王洛奇这个哥哥没有甚么好感。
  “他有甚么了不起?老头子叫他去读法律系,他却去修音乐,但修不到一年,不知如何却会跑上擂台打拳去了。”这是王世劲有一次喝得醉醺醺的时候说的。
  当时王洛奇不在,但不到十二小时,这些说话全都传进他耳朵里。
  他没有生气。
  他并不是那种器量狭小的人,更何况他知道,世劲这样说,最少有一大半是由于酒精作祟。
  但他却有点为世劲担心。
  王洛奇喜欢开快车,但却从不参加非法的赛车活动。
  他不去参加这些赛车,并不是因为危险。
  他不怕危险,而且越危险越刺激的玩意,他越是喜欢。
  他从不参加这些赛车,主要的原因就在“非法”这两个字上面!
  不合法的事,他不想做,绝不想做。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有不少曾经参加过这种赛车的朋友都鼓励他去一试身手,但他全都拒绝了,而且还反过来劝喻他们不要继续下去。
  有人听他的劝告,但是也有人置若罔闻。
  王世劲就是属于后者,他也有开快车的本领,据王洛奇所知,他甚至是那些赛车的第一流好手。
  但这种活动毕竟是非法的,王洛奇已屡次劝告他不要知法犯法。
  但王世劲却只是唯唯喏喏,一点也没有重视这兄长的劝告。
  王洛奇除了叹气之外,实在想不出安善的办法可以阻止世劲。
  世劲已不是小孩子了,即使是在十年前,这孩子的脾气已倔强得很。
  XXX
  上午十点,王洛奇在师父何北斗的武馆里练拳。
  但他只是练了半小时左右,就披上外衣说要走了。
  “唏,王师兄!”他还没有岀门,就已给杜可敬叫了回来。
  杜可敬才十五岁,正在念中四,今天本来是要上课的,但由于学校举行校运会,所以他就不回学校去了。
  他既不回学校,也不去运动场,却一早就溜到武馆来了。
  王洛奇瞪着他,忍不住问:“你不是说过,今天是校运会的日子吗?”
  杜可敬点点头,说:“是的。”
  王洛奇道:“既然是校运会的大日孑,你怎么还在这里?”
  杜可敬用手直抓头,笑道:“对别的同学来说,这的确是个大日子,但我可不是这样想。”
  王洛奇道:“为甚么?”
  杜可敬道:“我心目中的大日子,是你跟古烈阳决战的那一天。”
  王洛奇笑着道:“你想得太早了,现在准决赛还未打哩!”
  杜可敬道:“虽然如此,但形势却已很明朗,古烈阳本来就是个热门人物,在下星期的准决赛里,他的对手只不过是小黑狗阮万斯。”
  “胡说!”王洛奇笑了笑,道:“甚么小黑狗?阮万斯的绰号是黑狮王!”
  杜可敬道:“阮万斯的对手若是别人,他自然会像狮子般威风,但这一次他的对手是古烈阳,灭绝人性的古烈阳!”
  王洛奇蹙起了眉,道:“古烈阳的确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杜可敬道:“连师兄也说他可怕,阮万斯就算马上变成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到了准决赛那一天,只怕还是不免要给人抬出去。”
  王洛奇在他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道:“你说话当心一点。”
  “当心甚么?”杜可敬眨了眨眼。
  王洛奇“哼”的一声,说道:“你这些话,若是给阮万斯这头狮子听见了,嘿嘿!”
  “我才不怕他!”
  “小伙子,你受得起他三拳吗?”
  “一拳都受不起!”杜可敬坦然道:“但我还是不怕他,因为我的师兄是洛奇,王洛奇!”
  王洛奇苦笑了一下,道:“你今天怎么了,好像非要把我拖进泥沼里打滚不可似的?”
  杜可敬道:“我不要你在泥沼里打滚,只要你顺顺利利进入总决赛。”
  王洛奇道:“我会全力而为的。”
  杜可敬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成功的,你若能够跟古烈阳一快高下,那将会是哄动整个武术界的盛事。”
  王洛奇拍了拍他的肩膊,笑道:“够了够了,我有点事,明天再见!”
  杜可敬叫道:“但你今天只练了三十分钟!”
  但王洛奇已跑得老远。
  杜可敬叹了口气,索性坐了下来,翻阅着一本刚买回来的彩色连环图故事。
  才看了两页,忽然一只粗糙的手掌抄了过来,一抄就把连环图故事书抄上半空中。
  杜可敬立刻怒叫:“谁在捣乱——”
  但他才叫出了这一句,舌头便已直伸了出来。
  “师父,早晨!”
  站在他面前的,原来就是何北斗。
  XXX
  何北斗并不高大,但却身形稳重,两眼更是精芒闪烁,有着一种慑人的威仪。
  “可敬,今天怎么一早就来了?”
  “因为今天不用上课!”
  “不用上课?”何北斗翻了翻墙上的日历,冷冷道:“今天是甚么日子?是公众假期?是台风侵袭?还是学校要重新改建了?”
  杜可敬吞了一下口水,呐呐道:“今天……今天是校运会。”
  “校运会?”何北斗脸色一沉,“甚么时候举行?是不是像舞会一样,要到晩上八九点才正式开始?”
  “不是的……”杜可敬为之结舌了,半晌才能接着说道:“我想在马上就赶过去。”
  何北斗却一伸手,冷冷地道:“不必了!”
  杜可敬一怔:“为甚么?”
  何北斗道:“你反正已来了,现在就毋须再管他甚么校运会。”
  杜可敬又是一愣:“那么我现在做甚么?”
  “当然不是看公仔书,”何北斗道:“你马上拨个电话,我你师兄回来。”
  “师兄?是不是找袁师兄?”
  “找袁官鸿有甚么屁用?他又没资格参加这一次的武王大赛。”
  “但……但……”
  “但甚么?快说!不要老是呑吞吐吐,好像吸白粉不够瘾似的!”
  杜可敬吸了口气,才道:“但袁师兄说,是你不肯让他报名参加的。”
  何北斗眉头一蹙:“是又怎样?难道凭他那几手猫爪的功夫,就可以上擂台把钻石带折回来吗?”
  杜可敬道:“夺取钻石带,也许是不大容易的,但他最少可以进入复赛罢?”
  “复赛?”何北斗‘呸”一声,“你这种想法真是幼稚得喷饭,你以为初赛的拳手,全是饭桶中的饭桶吗?”
  杜可敬道:“总不会一出场就遇上古烈阳罢?”
  何北斗冷笑道:“你太看得起袁官鸿了,他若遇上古烈阳,固然是黄肿脚不消提,即使遇上了其他对手,也同样是呕电多放屁少。”
  杜可敬道:“但袁师兄却不是这么想的。”
  何北斗怒道:“不要再提他,快拨电话叫王洛奇回来。”
  “师父,你要找王师兄?”
  “是不是你连他的电话号码都已忘掉了?”
  “当然不是,只不过他现时大概不会待在家里。”杜可敬说道:“因为他刚走了。”
  “甚么?他已来过这里?”何北斗一愣,“怎么这样快便跑掉了?”
  杜可敬说:“他有点事。”
  何北斗道:“有甚么事?”
  杜可敬摇摇头:“他没有说。”
  何北斗道:“他在这里练拳,练了多久?”
  杜可敬回答道:“大概是三十分钟左右。”
  “三十分钟就够了?”何北斗两眼一瞪,哼道:“他以为亚洲犀牛郭超勇是一块豆腐?”
  杜可敬望着师父,声音有点不安:“郭超勇当然不是一块豆腐,他的拳头已练得比石还硬。”
  何北斗冷冷道:“这条不要命的犀牛不但拳头够硬,出拳更是又快又狠,尤其是他的踢腿,随时都可能一脚就把对方踢进医院里!”
  杜可敬道:“但王师兄的功夫也不差,对付郭超勇大概不成问题的。”
  “你懂个屁!”何北斗气吁吁的说:“不要再怪我,你自己去练习罢。”
  杜可敬看见师父这副样子,再也不敢说些甚么,匆匆溜到一旁玩哑铃去了。
  XXX
  当杜可敬不断在玩哑铃的时候,王洛奇已驾驶车子来到了一间大酒店的门前。
  他把车子停泊好,然后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了这酒店附设的餐厅里。
  这餐厅气派豪华,一切都很讲究,但王洛奇从不会因此而刻意为自己作出特殊的装扮。
  他仍然是那么随便,和进入一间快餐店的时候没有甚么分别。
  这时候,餐厅并不热闹,他很快就找到了沈星宇。
  沈星宇是他念小学三年级时的旧同学,他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班里总共有四十五个同学。
  但到了现在,唯一与王洛奇还有联络的,就只有这个沈星宇。
  沈星宇个子普通,但眼睛却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就像银幕上的积林蒙。
  积林蒙扮演过不少有神经质的角色,但沈星宇不必扮演,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很有神经质的人。
  神经病是很可怕的,若不是可怕,那么就是可怜。
  但有神经质的人却很可爱,或者是既可爱复可笑。
  沈星宇的父亲很有钱。
  这间大酒店的董事长叫沈康齐,也正是沈星宇的父亲。
  沈康齐不但拥有这间酒店的大部份股权,而且也是一间航运公司的董事长。
  这位沈董事长手段髙明,长袖善舞,那是不必说的了,但他唯一的儿子沈星宇,却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
  也正因为他不像父亲,所以直到现在仍然是王洛奇的朋友。
  沈星宇一看见他,立刻就挥手叫道:“洛奇,我在这里。”
  王洛奇在他的对面坐下,皱眉道:“未来的科学家,你又有甚么新发现了?”
  沈星宇道:“吃饱了再说好不好?”
  王洛奇道:“我现在不怎么饿。”
  沈星宇道:“既然不饿,那就不要吃得太多,嗨,李部长——!”
  侍应部长匆匆迎了上来,沈星宇立即说:“给我们每人一份小小的卫星餐。”
  王洛奇一怔:“甚么叫卫星餐?”
  沈星宇微微一笑,道:“你等一会就知道了,何必心急?”
  王洛奇道:“吃卫星餐,我是一点也不着急的,你有甚么事,非要找我面对面详谈不可?”
  沈星宇道:“这一次,我想跟你谈谈利兹加陀星。”
  “利兹加陀星?”王洛奇道:“它在甚么地方?”
  沈星宇道:“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连肉眼都看不见,莫不是一种细菌的名字?”
  “唉!我已说明是一颗星,是一颗名叫利兹加陀的星星。”
  “既是一颗星星,为甚么肉眼会看不见?”
  “它距离地球太远太远了,所以看不见。”
  “连看都看不见的星球,又怎样去研究?”
  “用望远镜。”
  “看跑马的那种望远镜?”
  “不!是超级天文望远镜,单是一块镜片就有几十张桌子那么巨大。”
  “你家里已装置了这种望远镜?”
  “当然没有!”沈星宇忽然生气地瞪着王洛奇:“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这么愚蠢,也不是个完全没有天文学识的入,你今天是不是很讨厌和我谈话,所以每句话都在装傻扮懵?”
  “绝无此意!”王洛奇连忙一本正经地说:“刚才诸多冒犯,沈兄切切不要认真。”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小器!”沈星宇哈哈一笑,“其实,我也有这个打算,在自己的卧室里装设一具高倍数的天文望远镜,但价钱很不便宜,最少也要好几百万!”
  “几百万!”王洛奇咳嗽一声,“那真是不怎么便宜了。”
  沈星宇道:“但我迟早会装置的,但决不会用老头子的钞票!”
  王洛寄叹了口气,道:“不要再说望远镜了,那颗甚么利兹加陀星到底是怎样的?”
  沈星宇道:“我怀疑,在这颗星球上,有极高级的生物存在。”
  王洛奇道:“何以见得?”
  沈星宇道:“这颗星球的起源,大概比地球早一点点。”
  “一点点?实在是早了多少?”
  “二十亿至三十亿年左右。”
  “噢,那的确只是比地球早了一点点。”王洛奇耸肩一笑。
  沈星宇道:“它的体积,和地球差不多,而且也有一个太阳,但像月球那样的卫星却有三个。”
  王洛奇道:“那又怎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
  沈星宇一怔:“你甚么时候开始学抽烟的?”
  王洛奇道:“昨天中午开始。”
  沈星宇吐出口气:“上瘾了没有?”
  王洛奇缓缓地抽出了一根香烟,道:“现在还不知道。”
  沈星宇神情严肃地说:“不管你上了瘾没有,我要你马上戒了它!”
  王洛奇眉头一皱,说道:“你何不继续说那颗利兹加陀星的高级生物到底是怎样的?”
  “不说了!”沈星宇盯着他手里的香烟,“外太空生物就算再凶霸,只怕也比不上这种东西。”
  王洛奇苦笑了一下,把香烟抛开一旁,道:“我马上戒烟好了。”
  沈星宇这才神色稍缓,道:“这才是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
  王洛奇望着他,半晌才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研究利兹加陀星了?”
  沈星宇道:“不必了。”
  “为甚么不必?”王洛奇微微一笑,“是不是认为这等于对牛弹琴?”
  沈星宇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王洛奇说道:“你明知我是太空科学领域里的笨牛,为甚么又要约我在这里见面?”
  沈星宇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我的情绪很不好,心里烦得要命。”
  王洛奇目光一闪,恍然道:“莫不是与莫小姐闹翻了?”
  “不要提起她!”沈星宇脸上倏地现出了一丝怒意:“我不喜欢跳霹雳舞,但她却一定要我练,真是蛮不讲理,还有,我带她去看粤剧,但不到十五分钟就溜出来了,哼!”
  他说“不要提起她”,但自己却接着说了一大堆有关于她的说话。
  王洛奇心中暗暗失笑,但面上却装做很同情的样子:“难怪你情绪这么恶劣了,要不要我帮忙?”
  “帮忙?你能帮得了我甚么?”沈星宇悻悻然道:“我现在只想问清楚你一件事。”
  王洛奇道:“甚么事?”
  沈星宇道:“你要到甚么时候才肯退出拳坛?”
  王洛奇呆住。
  过了很久,他才皱着眉,道:“我为甚么要退出拳坛?”
  沈星宇道:“是为了你的健康和生命着想!”
  王洛奇笑了笑,道:“我现在的键康很好,生命力也是极强极坚韧!”
  沈星宇冷笑道:“但你可知道,你每打一次拳赛,脑部和身体都会受到极大的震落?”
  王洛奇沉吟着,道:“那是每一个拳手都在所难免的事。”
  “你知道就好了!”沈星宇冷冷地说道:“这种危险的比赛,你为甚么还要去参加?”
  王洛奇道:“你何不问问每一个吸烟的人,明知吸烟有害,为甚么还不戒了它呢?”
  沈星宇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戒了吗?”
  王洛奇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烟民!”
  沈星宇道:“别扯到香烟身上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劝告?难道拳王阿里患上柏金逊症的事,你居然会懵然不知吗?”
  “我怎会不知道?”王洛奇笑了笑,“不但我知道,全世界人都知道。”
  沈星宇道:“他患上这种疾病,以致行动迟钝,连说话都不清不楚!”
  王洛奇道:“我不是阿里,他患上柏金逊症是因为比赛太多,而且对手是世界一流人马。”
  沈星宇道:“你以为自己会比阿里更强?还是以为自己会比阿里幸运?”
  王洛奇道:“小沉,你今天见我,其实不是想谈外星人,而是想劝我不要再参加擂台比赛?”
  沈星宇眉毛一挑,终于承应了:“是的。”
  王洛奇道:“好,我答应考虑考虑便是。”
  沈星宇也说了一个“好”字,然后又说:“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
  王洛奇道:“一天太少,要多一点点时间才行。”
  沈星宇一怔。
  “多一点点时间?那到底是多久?”
  “二十亿年左右就够了。”王洛奇望着他嘻嘻一笑。
  沈星宇呆住,半晌才道:“你以为自己是个星球人?”
  这时候,一辆金光闪闪的手推餐车,已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侍应部长亲自出马,把两份“卫星餐”送上。
  沈星宇形容这是小小的卫星餐,其实份量一点也不少,其中包括两块牛排、蜜汁火腿煎蛋、咖喱乳鸽、烩三文鱼柳和沙律虾球。
  王洛奇淡淡一笑,对沈星宇说道:“我记得你父亲有一句说话,是连你也十分赞同的。”
  沈星宇一怔:“哦,是一句怎样的说话?”
  王洛奇道:“令尊常说:‘用膳时候,公事免谈。’”
  沈星宇又是为之怔住,他很想驳斥,说现在谈的根本不是甚么公事,但到最后却还是叹了口气,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
  XXX
  小小的卫星餐,把王洛奇的肚子填得很饱很饱。
  沈星宇更是只吃了一半,就再也咽不下去。
  王洛奇放下刀叉后,忍不住说:“不嫌太浪费吗?”
  沈星宇道:“偶然一次,希望上帝原谅。”
  王洛奇说道:“就算上帝肯原谅,我也决不原谅,暴殄天物,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沈星宇苦着脸,忽然又目光一闪的道:“好,我吃掉它也可以,但你必须退出比赛!”
  王洛奇道:“你真的可以把这份卫星餐连碟子都一并吃掉?”
  “碟子?”沈星宇陡地一呆:“碟子怎可以吃?”
  王洛奇道:“碟子若不可以吃,那么已报了名而且已打入准决赛的拳手,又怎能说走便走?”
  沈星宇拿着刀叉,差点给王洛奇气得昏倒过去。
  王洛奇淡然一笑,又说:“对不起,我还有点很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去办,失陪了。”
  “喂,等一等!”沈星宇急叫,但王洛奇却已走了,走得头也不回。
  王洛奇阔步踏出餐厅大门,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他初时也不以为意,但是走出几步,却给一个金发洋汉拦住了去路。
  王洛奇噎视着这洋人,用英语道:“你干甚么?”
  这洋人粗声粗气推了他一下:“你们这些黄种人,全都蛮不讲理,我要买下整座酒店,也要买下那个女孩子,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好了!”
  王洛奇喑叹一口气,这洋汉满身酒臭,显然是喝醉了。
  他只好说:“你有多少钱?”
  这洋人道:“三亿六千万美金。”
  王洛奇道:“三亿六千万美金的确足够收购这间酒店有余了,但也得要经过酒店的董事局开会通过,才能接受阁下的提议。”
  洋人道:“这个也可以,但那中国女孩呢?”
  王洛奇道:“甚么女孩?”
  洋人向后面一指,手指险些刺进一个人的眼睛里:“就是她!”
  王洛奇不禁有点好笑,因为在洋人后面的并不是个甚么中国女孩,而是一个酒店的护卫员。
  这洋人醉酒闹事,已惊动了护卫员前来制止。
  等到洋人发觉背后有两个护卫员的时候,新的冲突又再展开了。
  这三个人几乎立刻就扭作一圈,洋人以一对二跟护卫员厮打起来。
  王洛奇一看之下,就已知道这两个护卫员一定不是洋人的对手,正要上前帮助两人一臂之力,却给一只手把他拉住。
  王洛奇一愣,回头望了一眼,一看之下更是怔怔的呆住。
  因为把他拉住的,居然是一个皮肤光润,眉日清秀的女郎。
  她还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虽然脸上略有一点点化妆,但一对乌亮湛黑的眸子,却使她整个人看来十分清纯自然。
  她的衣着不算太时髦,但却能把她的身段衬托得美好而柔和,假若她静立不动的话,一定会像是一件高贵,但却充满时代气质的艺术品。
  王洛奇瞪大了眼睛,直直的注视着这女郎,惊奇得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但他还是不能不说了一句:“小姐,你为甚么拉住我?”
  那女郎黛眉紧蹙,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这洋人叫米髙,他喝醉酒了。”
  王洛奇怔忡地看着她的脸,好像有点看得出神,但那洋人跟护卫员纠缠的声音却使他惊醒了。
  他轻哼了一声,说:“不管他是米高还是麦矮,总之,在公众地方胡乱闹事是犯法的。”
  那女郎又深抽了一口气,说:“请原谅他,他现在的头脑并不清醒。”
  王洛奇道:“是不有喝醉了酒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当然不可以。”那女郎语声平静地说:“但我们的护卫员一定可以把他制服的        ”
  谁知话犹未了,洋人米高已挣脱开其中一个护卫员的拑制,另一个护卫员立刻扑前,却给米高一拳打在面颊上。
  这一拳打得很重,那护卫员立时给打得天旋地转,昏倒过去。
  王洛奇脸色一沉,望着那女郎说道:“你看见了没有?这个洋人是练过西洋拳的。”
  这时候,米高已完全拢脱了护卫员的纠缠,而且还向女郎这边冲了过来。
  “中国女孩,你令我痴狂,你使我亢奋,我要和你造——”他越说越下流,冷不防一只拳头已闪电般向他重击过来。
  那是王洛奇的拳头。
  米高的拳力已很重,但王洛奇的拳力更重,只听见一阵可怕的骨裂声响,这酗酒的洋人已下颚中拳,登时晕倒在地上。
  那女郎的脸色一阵苍白,但却还是表现得很镇定。
  “你也好像练过拳击。”她注视着王洛奇。
  “我是个拳师。”
  “拳师?”那女郎“噢”地一声,“那真是幸会得很。”
  她的声音很冷淡,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很冰冷。
  王洛奇吸了口气,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憎厌拳师?”
  “不,有时候我也是个拳击迷。”她扬眉,一副不甘示弱的神态,“但我只欣赏擂台上的拳师,而你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却像个流氓。”
  王洛奇忽然生气了,他挥动着手,大声说:“很感谢你的提点,否则,我还会以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像个大英雄。”
  那女郎怔怔的望着他,半晌才说道:“很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碌,阁下若还有甚么话要说,请于下午五点在酒店门外等我。”
  王洛奇冷笑:“小姐,你以为自己是谁?”
  那女郎干笑了一下,说:“我是这酒店的公关经理。”
  王洛奇有点怔住,但接着又冷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亚洲影后,或者是环球小姐选美冠军哩!”
  那女郎不再理睬他,只是忙着处理这件酗酒打斗事件。
  王洛奇是不惯给人奚落的,一气之下自然转身走了。
  XXX
  王洛奇的步履很阔大,但却不轻盈。有时候,他的火气会冒升得很快,但平熄下来的速度更快。
  “我只欣赏擂台上的拳师……”那女郎说的这一句话,不知如何总是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
  在接着的几个小时里,他首先在同一条街道上逛了不知多少转,然后在一间戏院里看了半出不知所谓的电影。
  当他从戏院里独自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原来已在下雨。
  雨点越下越大,他在戏院大堂里,站了十几分钟,眼帘里彷佛全是那女郎的影子。
  “这番糟了,准是遇上了狐狸精!”他心里这样说。
  但不到二十秒钟,他又立刻自我更正,暗道:“狐狸精不是这样的,她是个仙女,大都市里最美丽的仙女。”
  到了四点五十分,他已站在那酒店的大门外。
  XXX
  大雨一直没有停止过,王洛奇虽然在街上买了一把雨伞,但还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不在乎。
  擂台上对手所发出的“拳雨”,还比这些雨点凶悍得多了。
  无论是拳雨也好,是大雨也好,他都抵受得住。
  但寂寞却是最难抵受的。
  他从前好像不知道甚么叫寂寞,但就在今天下午,他忽然好像懂得了,而且还懂得好深好深。
  到了四点五十八分,距离五点钟就只有一百二十秒。
  他忽然再也忍耐不住,向酒店之内直奔进去。
  但他只是直奔了几步,就已看见那女郎撑起了一把杏色的伞子走了出来。
  由于他这几步奔走得很急,以致险些撞在她的身上。
  总算他跑得快,停止得更快,但等到他完全停止下来的时候,两人的距离已不足一尺。
  那女郎吃惊地望着他:“是你?”
  王洛奇点点头,讪讪一笑:“外面的雨好凶。”
  那女郎说道:“总凶不过拳师的拳头吧。”
  王洛奇耸了耸肩,有点尴尬地说:“我知道刚才——”
  “刚才?你是不是说几个钟头之前所发生的事?”
  “不错,那是我鲁莽了一点——”
  “不要向我道歉,”那女郎摇摇头,“你走了之后,我已仔细地慢慢想过了,你当时的做法并没有错。”
  “你……你是说真的!”王洛奇意外地望住了她。
  那女郎脸上浮现出美丽而坦然的笑容:“当然是真的,而且现在我已下班,绝对不必为了公事而故作虚伪。”
  王洛奇微笑看说:“你并不像个虚伪的人。”
  那女郎轻哼了一声,道:“真正虚伪的人,他的外表也许比石头还更老实。”
  王洛奇凝视着她:“我姓王,叫王洛奇。”
  那女郎挑起了眉毛,说:“姓得好,名字也改得好,但脾气却不怎么好。”
  王洛奇苦笑了一下,说道:“人总是会有缺点的,对于你的指控,我完全承认便是。”
  “你把我当作法庭上的检查官吗?”那女郎嫣然一笑,“看你不像个笨人,但是说话却像有点辞不达意,甚至是不伦不类。”
  王洛奇又苦笑了一下,说:“我都承认便是。”
  那女郎深深的注视着他:“你现在既不像个流氓,也不像个英雄。”
  王洛奇道:“那么我现在是像个甚么呢?”
  她说:“落汤鸡,又或者是一条从池塘里捞上来的拳师狗。”
  王洛奇呆住,半晌才说:“我的样子真的这么差动?”
  “不!你千万不要认真,我只是跟你说说笑的,”那女郎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不差动,差劲的只是天气而已。”
  “对了,下这么大的雨,你贵姓?”他的说话又有点乱了,“下大雨”和“你贵姓?”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却给他心血来潮地忽然拼揍在一起。
  但这一次,女郎没有笑,反而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姓欧,叫欧芳怡。”
  “原来是欧经理。”
  “不要这样称呼,现在,我已经下班了。”
  “对,欧小姐。”王洛奇忽然用一种很优雅的姿态向她鞠躬:“可以赏脸陪我这个‘湿人’共进晩膳吗?”
  “‘湿人’不行。”
  “但我若在半小时之内变成一个‘干人’呢?”
  “还是不行,”欧芳怡悠然一笑,接着说:“半小时太急促了,六十分钟好不好?”
  王洛奇立刻兴奋起来,连忙点头如捣蒜:“好!很好!六十分钟之后,我们在这里再见怎样?”
  欧芳怡摇摇头:“这里不好,在斜对面停车场大厦地下等好吗?”
  王洛奇怪道:“可以!可以!”小时后不见不散。”
  XXX
  六十分钟时间,平时彷佛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
  但这六十分钟,却像是连光速也变成了泥泞上的蜗牛,真的是慢吞呑得令人发狂。
  六点正,欧芳怡终于出现在停车场外,但王洛奇已站立了十八分钟。
  “你很守时。”他微笑着直视她。
  她已换了一袭湖水绿的长裙,脸上的化妆也稍为浓艳了一点点。
  雨已停,她的笑容看来更清新、更甜美。
  她站在王洛奇面前,睨视着他,忽然说:“你经常习惯早到?”
  王洛奇耸了耸肩:“早一点总比迟一点好。”
  欧芳怡扬了扬眉毛,说:“有人说,拳师是很好的护花使者,你呢?”
  “我不护花,我只会护人,”王洛奇淡然一笑,“倘若把你比喻作鲜花,我认为是把你降级了。”
  “降级?这是甚么意思?”欧芳怡觉得这句说话很有趣。
  “花儿再美,也比不上你万分之一。”王洛奇由衷地说:“而且,花是属于静态的生命,它不会笑,不会说话,更不会改变自己的装扮然后才赴约会。”
  欧芳怡眨了眨眼:“你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拳师。”
  王洛奇道:“不像拳师又像甚么?”
  欧芳怡微笑着:“像个司仪,选美会上嘴甜舌滑的司仪。”
  王洛奇笑了笑:“你参加过选美?”
  欧芳怡摇摇头:“没有,甚至连想也不敢去想。”
  “但你却有资格夺取任何一届的选美冠军宝座,”王洛奇很认真地说:“就以最近几届的冠军小姐来说,她们都比不上你。”
  欧芳怡吸了一口说:“这些说话,已有许多人在我面前说过了。”
  王洛奇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们是有眼光的,而且都很眼光雪亮。”
  欧芳怡低着头,微喟着说:“但我没有勇气去参加选美,我既经不起失败,也没法适应一旦成功之后的巨大转变。”
  “你这样早就下定了?”
  “在这一方面,我是个高瞻远瞩的人,”她轻轻地扰了拨额前的秀发,“不要老是谈我,你呢?你怎会当上拳师的?”
  王洛奇笑了笑:“因为我有一个很喜欢拳击的师父。”
  欧芳怡蹙了盛眉:“你活着是为了自已?还是为了你的师父?”
  王洛奇摇摇头:“都不是,是为了天上的上帝,和地上的父母。”
  “那么你自已呢?”
  “也许是迷途了,也许是失落了,”王洛奇叹了口气,“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些甚么。”
  欧芳怡瞧着他:“所以你只有在擂台上去寻找迷途的自己?”
  王洛奇深深地吐岀一口气:“我不知道。”
  这时候,他们已从停车场缓缓地来到了海滨。
  都市的海滨,虽然绝不宁静,但是在傍晩时候,仍然是那么绚灿美丽,令人着迷。
  XXX
  毎年十月以后,就是欧洲传统狩猎的季节。
  中国式的野味宴,王洛奇曾经吃过不少,但欧陆野味餐,他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品尝。
  他和欧芳怡共同享受的第一次晩膳,地点就在这海滨旁边一间酒店附设的扒房内。
  他们来的时候还很早,只是七点钟。
  扒房里的气氛和格调都很高雅,而侍应都穿着欧洲中古时代的传统服装,令人产生一种“进入时光隧道”的感觉。
  在侍应的推荐下,他们要了鲜汁野菌兔柳,玉蜀黍沙律烧煨野鸽胸,西班牙式烤焗黄麖,还有一个可口之极的清炖野鸭汤。
  每一道野味都很别致,但王洛奇却吃的不多。
  欧芳怡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想表现比我更斯文?”
  王洛奇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是不是胃口欠佳?”
  “不,我的胃口很正常。”他无奈地耸了耸肩,笑道:“但我不能在比赛之前暴饮暴食,那是师父的忠告,也是师父的命令。”
  欧芳怡深深地注视着他:“你有信心可以战胜对手吗?”
  王洛奇笑了一下,说:“信心是很古怪的,在没有踏上擂台之前,我实在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真正的信心。”
  欧芳悟“嗯”地一声:“你真的那样喜欢参加比赛?”
  王洛奇默然半晌,才喃喃地说:“也许是的。”
  欧芳怡摊了摊手,道:“我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但却愿意祝你好运。”
  王洛奇举起了一杯青柠檬汁,笑着说:“祝我们都好运。”
  这一天晚上,天气居然由坏转好,而且好得出奇。
  晚膳之后,两人去看了一出电影,在散场之后,王洛奇又给了她另一张票子。
  “这张不是戏票,是拳赛的门票。”他的眼睛温柔而沉深,声音更是充满着挚诚,说道:“希望你愿意看我在擂台上的比赛。”
  她望着那张门票,看了很久很久才说:“我会来的。”
  王洛奇立刻笑了,而且笑得很愉快。
  XXX
  十二月十日上午九点零八分,何北斗已在武馆里喝了三杯咖啡。
  杜可敬看着师父,觉得有点紧张。
  师父紧张,他又紧张。
  今天是他师兄王洛奇参加准决赛的日子。
  王洛奇的对手叫郭超勇,绰号是“亚洲犀牛”。
  只要是犀牛,不管在非洲还是在亚洲,都一定不容易对付。
  这时候,武馆里有一个肌肉黑实的小伙子在练拳。
  他叫袁官鸿,是王洛奇的师弟,杜可敬的师兄。
  他今天练习得很认真,似乎今晩参加比赛的并不是王洛奇,而是这个心高气傲的“霹雳金猿”。
  他拥有这一个绰号,是因为他擅长跳霹雳舞,而且跳得又快又劲,堪称花样百出。
  这时候,他已练得混身大汗,何北斗忽然把他叫了过来,说:“前两天晩上,你在甚么地方?”
  袁官鸿有点愕然,但最后还是回答说:“我的朋友阿宾生日,我去参加他的生日泪对。”
  “阿宾阿宾!你怎么老是不听我的说话?”何北斗的嗓子倏地提高,怒声道:“这个阿宾,绝对不是甚么好人,他是老蛇王的手下!”
  袁官鸿眉头一皱,道:“我知道他认识老蛇王,但那并不等于他就是老蛇王的爪牙!”
  何北斗冷冷一笑:“你懂个屁!你可知道老蛇王是个怎样的人?他的手下又是一些怎样的手下?”
  袁官鸿昂起了脸,道:“老蛇王是个犯罪份子,这一点我很清楚,但他走他的阳关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梁,况且我的朋友又不是他,而是阿宾!”
  “阿宾这小子,说不定就是明日的另一个老蛇王,甚至会比老蛇王还更加凶狠毒辣!”
  袁宫鸿心中大不以为然,但何北斗越说越气,他不想和师父争辩下去。
  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师父的脾气。
  何北斗是个著名的老顽固,无论是谁想驳羸他,都是难比登天的。
  何北斗本来还要再教训下去,但就在这时,王洛奇来了。
  何北斗立刻矛头一转,瞪着王洛奇大声说:“这两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王洛奇干咳了一下,微笑道:“周游列国,视察视察民生疾苦。”
  “今天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何北斗倏地厉声喝道:“疾苦疾苦,你今晩若不打点精神,犀牛老郭会踢断你的每条肋骨,那时候你要多疾苦便有多疾苦了。”
  王洛奇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何北斗骂到这里,略为停了一停,然后又说:“犀牛老郭最大的缺点,是面部的防守力不足,也许,他认为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击中他的脸!”
  杜可敬忍不住问道:“真有这个可能吗?”
  何北斗冷冷道:“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若遇上古烈阳,就算他的脸镶了钢板,也会给老古的铁拳撞碎!”
  杜可敬道:“古烈阳可以办到的事,王师兄也一定可以办得到。”
  “闭嘴!”何北斗怒道:“你现在马上要办的事,是洗刷厕所!”
  杜可敬只好苦着脸直往厕所那边走过去。
  何北斗又凝视着王洛奇,道:“犀牛老郭虽然有缺点,但优点却更多。”
  王洛奇点点头,“他的腿上功夫,揉合着泰国踢腿和中国北派武术的精华,的确别创一格,令人防不胜防。”
  何北斗道:“但你也莫要疏忽了他的拳头!”
  王洛奇道:“这个自不待言。”
  何北斗道:“但郭超勇最大的优点,却在于‘勤练’二字,你若知道他毎天花多少时间来练习功夫,只怕马上就会惭愧得想去跳楼。”
  王洛奇道:“勤有功戏无益的道理,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何北斗叹了口气,道:“但今天你不必刻意苦练了,倒不如省点气力,留待到今晩才去对付亚洲犀牛!”
  王洛奇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师父放心,我会小心的。”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何北斗接听,不久就搁断了电话,然后对王洛奇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好了。”
  何北斗离开武馆后,袁宫鸿迎了上来,对王洛奇说:“你运气不错,今晩的对手应该很容易就把他打发掉。”
  王洛奇微笑道:“在擂台上,运气是最靠不住的。”
  袁官鸿干咳了两下,道:“不错,只有又快又准又狠的拳脚功夫,才是打赢对手的最大本钱。”
  王洛奇注视着他,忽然皱眉道:“刚才师父为甚么向你大发脾气?”
  袁官鸿“哼”一声:“谁晓得他心里怎么想,总之,他一直都认为你是个奇才,而我却是个饭桶!”
  王洛奇陡地一呆,半晌才道:“袁师弟,我看你对师父有点误会了……”
  但袁官鸿已不再睐他,转身吹着口哨离去。
  XXX
  在灯光灿烂的擂台上,绰号“黑狮王”的阮万斯遇上了毕生以来最强劲最凶悍的对手——“人性灭绝”古烈阳。
  阮万斯在前一场比赛里,把对手打得面肿如猪,鼻血如浆!
  但这一次,他的对手是肤色比他更黝黑,身材比他更结实的古烈阳!
  古烈阳初时采取守势,让阮万斯放开手脚来进攻自己。
  在第一个回合里,阮万斯看来占了上风,但古烈阳一点也不在乎。
  他在休息的时候,用手势告诉教练:“下个回合我要他倒下去。”
  第二个回合的比赛,很快开始了,阮万斯继续发动攻势。
  在这一个回合开始之际,阮万斯抢攻得更急,古烈阳终于下颚中了一记重拳。
  但这一拳并未使他跌倒,反而把这个绰号“人性灭绝”的拳手激狠了。
  古烈阳在中了这一记重拳之后,忽然发动凌厉的反击,在不到十五秒之内,阮万斯腰间挨了一脚,头上中了两拳。
  这两拳凶狠而直接,尤其是第二拳,是重重打在阮万斯鼻梁上的。
  阮万斯鼻梁上的肌肉立刻爆裂,鲜血不断涌出,连视线也开始有点模糊。
  但他还是要继续打下去。
  拳证却暂时中止比赛,要检视一下他的伤势。
  视察结果,拳证认为阮万斯仍然可以继续比赛。
  这时候,观众已看得如痴如醉,情绪十分激烈。
  古烈阳脸上淌着汗水,但神情却充满了恶狠狠的味道。
  阮万斯要还以颜色,又再抢攻。
  但古烈阳已智珠在握,他已开始控制了战局。
  这时候,擂台下的王世劲正搂着一个短头发女孩的纤腰,那女孩大概十八九岁,脸圆嘴小,一身衣着,看来既漂亮又时髦。
  她叫雷比丝,是王世劲相识了大半年的女朋友。
  雷比丝挨在王世劲的身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的表哥今次要输了。”
  王世劲陡地怔住,两眼直视着她:“你说甚么?黑狮王阮万斯是你的表哥?”
  雷比丝点了点头:“是的。”
  王世劲皱住眉:“你为甚么直到这时候才说?”
  雷比丝眨了眨眼:“为甚么一定要早一点说?”
  王世劲“唉”的叹了一声,然后在她的耳朵边悄悄说:“你若早点告诉我,我也许可以令你表哥赢这一场比赛。”
  雷比丝一怔:“你用甚么办法?”
  王世劲冷冷一笑:“要古烈阳输一场比赛,并不是甚么困难的事。”
  雷比丝怔怔地瞧着他,忽然若有所悟地说:“你可以收买古烈阳,要他在擂台上输这场比赛?”
  王世劲自负地一笑:“你说的差不多了。”
  雷比丝皱眉说:“但这是犯法的。”
  王世劲道:“开快车也同样犯法,怎么你又不怕了?”
  雷比丝道:“但这两件事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况且,在这场比赛想收买古烈阳,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世劲道:“为甚么?”
  雷比丝道:“这是钻石带武王大赛,而且冠军拳师还可以得到一笔数字十分庞大的奖金,古烈阳只要赢了我表哥,他就可以进入总决赛。”
  王世劲冷冷一笑:“我若找朋友插手,古烈阳将会宁愿放弃这次机会。”
  雷比丝“噢”地叫了一声:“不!那样太不公平了。我宁愿看见表哥败在古烈阳的拳下。”
  她这句话刚说完,阮万斯已在观众疯狂的嘶叫声中倒下。
  古烈阳的重拳又再击中了他!
  XXX
  最后一场比赛,就是王洛奇对郭超勇的一战。
  在休息室里,何北斗已知道古烈阳击败了阮万斯!
  他对王洛奇说:“你下一战的对手,会比今天的郭超勇强蛮得多。”
  王洛奇结实的膂肌一阵颤动,淡淡的说:“我不怕古烈阳。”
  何北斗沉声道:“但你要和古烈阳对垒,现在就得首先宰掉老郭这条犀牛。”
  王洛奇淡淡一笑,说:“今天对所有的猛兽都不利。”
  何北斗一怔:“甚么意思?”
  王洛奇道:“连黑狮都输了,犀牛又还能有甚么作为?”
  何北斗拍了拍他的肩膊,道:“你今天好像很有自信,这是很好的,但在擂台上,你绝不可有一点儿的疏忽。”
  王洛奇点点头:“我完全明白。”
  何北斗凝注了他一会,忽然问:“你是不是结识了一位很漂亮的女朋友?”
  王洛奇似是怔了一怔,接着又再点了点头:“是的,她已在擂台旁边等着我的出场。”
  何北斗睨视着他:“她对你很好?”
  王洛奇耸了耸肩,淡然道:“我们结识了只不过几天,暂时一切都谈不上。”
  何北斗忽然冷哼一声,道:“希望她不会对你这次比赛有所妨碍。”
  “当然不会。”王洛奇讶异地望着师父,“你怎会有这种想法的?”
  “这不是甚么想法,而是经验之谈!”何北斗冷冷的说:“我从前有一个老朋友。他就是为了一个交际花而输掉了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我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徒弟也重蹈覆辙。”
  “师父!”王洛奇气忿起来:“欧小姐并不是甚么交际花,请你老人家对她尊重一点。”
  何北斗脸色一寒,冷冷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无论有甚么事,请先击倒犀牛老郭回来再说。”
  王洛奇咬了咬牙,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XXX
  欧芳怡的座位,距离擂台只有十五公尺左右。
  她终于看见王洛奇出场了。
  王洛奇也立刻就看见了她。
  他笑了,虽然场馆内有几千观众,但他只是向欧芳怡一个人微笑。
  何北斗的声音立刻在他背后响起:“你现在还未到发笑的时候,先给我击败老郭然后才笑!”
  王洛奇只好不笑。
  他不但不笑,而且还开始变成一个愤怒的人。
  绰号“亚洲犀牛”的郭超勇已在擂台上。
  他向王洛奇做岀种种挑衅的动作,不少观众向他发出嘘声,但也有不少观众拍掌叫好。
  经过连场激战,擂台下观众的情绪已进入了极狂热的境界。
  欧芳怡看着王洛奇踏上擂台,心跳突然加速。
  “芳怡姐姐!”忽然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背后叫她。
  欧芳怡回头一看,接着“噢”地一声叫了出来:“比丝,怎么你也在这里?”
  叫唤她的人,就是雷比丝。
  雷比丝和欧芳怡是同学,但欧芳怡比她高两年级。
  雷比丝抿嘴一笑,向不远处的一个男孩伸手指了指:“他叫王世劲,是我的朋友。”
  欧芳怡讶然道:“王世劲?那岂不是王洛奇的弟弟吗?”
  雷比丝翻了翻眼睛,嚷道:“原来你真的认识王洛奇?难怪刚才他好像只是看着你才懂得发笑了。”
  欧芳怡俏脸一红:“那有这种事?”
  雷比丝吃吃一笑:“这种事又不坏,你害甚么臊?”
  欧芳怡的脸更红了,只好说:“我们认识才三几天,你不要胡说。”
  “我不胡说,拳赛开始啦,散场后再找你好好的谈谈。”雷比丝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她长相甜美,嘴巴却很可恶,是个令人又爱又恨又气的调皮捉狭鬼。
  这时候,铃声一响,王洛奇已开始了比赛。
  郭超勇今天的状态显然很好,无论出拳或者是起脚,都充满着野兽般的狠动。
  他的打法和阮万斯有点相似,但却比阮万斯更凶悍。
  王洛奇在第一个回合里,完全屈居下风。
  何北斗看的不住掩面,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庞出现了更多皱纹!
  在第一回合结束后,他在王洛奇耳边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堆激励性的说话。
  王洛奇一面听,一面不住的点头,但却一言不发。
  到了第二个回合开始之际,何北斗对助手说:“洛奇状态很差,我怕他会不够气!”
  但郭超勇却是越战越勇,屡次把王洛奇逼到擂台角里。
  王洛奇中了不少拳,连眼角都已被打肿。
  何北斗看得皱眉苦脸,嘴里不时喃喃自语,既像在骂人,也好像是在祈祷。
  看来王洛奇的点数越输越远了,直到这时候,拥护他的拳迷都为之大感失望!
  总算第二回合又完毕了,何北斗气呼呼的说:“你的拳垂得太低,屁股却翘得比猴子还高,我平时教你的本领搁到那儿去了。”
  王浴奇没有任何反应,任由师父骂个够本。
  不久,第三回合又开始了。
  在这回合开始之前,王洛奇看了欧芳怡一眼。这一眼他看的很深,他看出欧芳怡眼睛里充满着鼓励和关切之意。
  这一个回合,他不能再处于下风,他一定要反败为胜。
  直到这时候,他终于发挥了真正的潜力!
  郭超勇突然惊觉,王洛奇彷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第二章 金刚手怒闯黑擂台
  没有人能想像得到,王洛奇会在第三个回合忽然变得判若两人。
  他的反击有如怒海波涛,又像是出柙猛虎。
  郭超勇初时还可以抵挡得住,但王洛奇攻势太猛烈了,不到一分钟,他已连中三拳两脚。
  这三拳两脚势沉力猛,就算是一只真正的犀牛也未必抵受得住。
  郭超勇终于倒下,王洛奇获得了最后胜利,可以进入总决赛和古烈阳争夺冠军宝座。
  这是令人振奋的时刻,连许多女拳迷都在鼓掌喝采叫好。
  雷比丝更是兴奋之极,倒是王世劲,他似乎只是敷衍地拍了几下手掌,虽然脸上在笑,但实际上却并无真正的笑意。
  雷比丝很快又走到欧芳怡的座位旁边,兴高采烈地说:“他在第三个回合比赛之前,用一种很深邃的眼光注视着你,你懂不懂他的意思?”
  欧芳怡看见王洛奇打赢了郭超勇,她的情绪本已在兴奋着,再给雷比丝这么一说,登时连脸都在发着烧了。
  雷比丝也不管她心里正在怎么想,立刻就把她拉着走。
  欧芳怡忙说道:“你要把我拉到哪里去?”
  雷比丝抿嘴一笑:“当然是去找王洛奇,去向他道贺。”
  欧芳怡用力地摇摇头:“不,现在他一定很疲倦了,而且还有许多记者包围着他。”
  “怕甚么,”雷比丝又向王世劲招了招手,说:“你还呆在那边干吗?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哥哥。”
  王世劲走了过来,皱了皱眉道、“我不想去。”
  “为甚么不去?”雷比丝瞪着眼:“你哥哥一定很需要朋友的鼓励和支持!”
  王世劲道:“我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弟弟。”
  “那就更加重要了!”雷比丝说:“难道你不肯支持自己的兄长?甚至连向他祝贺的说话也要吝啬起来吗?”
  王世劲脸色一沉:“闭嘴!”
  雷比丝看见他忽然发脾气,一张圆圆的脸立刻胀红起来。
  她也好像快要大发脾气了。
  但王世劲的脾气只是发作了一会,态度立刻又平静下来,他牵着雷比丝的手,柔声说:“不要生气,我们现在去找他好了。”
  雷比丝这才怒气平息,但回头一看,欧芳怡已经走了。
  XXX
  在休息室门外,杜可敬笔也似的直立着,脸上的神情严肃得就像是站岗上的御林军。
  雷比丝拉着王世劲的手,想直往休息室冲过去,杜可敬却伸手一拦,说:“请勿内进!”
  王世劲在杜可敬的脸上捏了一把,然后笑着说:“小鬼头,你又有甚么鬼主意了?”
  杜可敬眨着眼,道:“这不是我的主意。”
  王世劲道:“不是你的主意,又是谁的主意?”
  杜可敬道:“是我的师父。”
  王世劲道:“他在里面?”
  杜可敬道:“是的。”
  王世劲道:“我哥哥呢?”
  杜可敬道:“也在里面。”
  王世劲道:“我们要见他,敬请让开一点。”
  “不,师父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但杜可敬的说话还没有完,整个人已给王世劲撞了开去。
  王世劲刚打开了门,就已听见何北斗愤怒的声音不断的在骂:“你这个混蛋!你可知道今天自己很走运?犀牛老郭若稍有经验,你已挨不到第三个回合!”
  王洛奇站在一角,默然不语。
  何北斗忽然一拳击在墙上,又恶狠狠的说:“现在,你不错是赢了,但你自己也应该明白,拳赛并不是演戏,并不是毎个落在下风的拳手都可以扭转劣势的,有时候,有些拳手在最后一两分钟之内才表现得特别出色,但那是没有用处的,只要对手还能支持下去,就算最后一个回合你占尽上风,但以整场比赛而言,裁判仍然会判决你以点数落败!”
  王洛奇还是一言不发。
  何北斗略停了一停,接着又道:“犀牛老郭不错已经完了,你在观众热烈喝采声之中勉强走回来,但你瞧憔镜子,你累了!累得简直不像话,倘若今天你遇着的对手是古烈阳,你不但要输,而且还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王洛奇这才说了一句:“我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够好……”
  “你知道就好了!”何北斗气呼呼的说:“在两个月之前,我曾乐观地估计,只要你状态良好的话,应该在两个回合之内就可以轻易击倒郭超勇!”
  王洛奇道:“我有这份实力吗?”
  “当然有!”何北斗沉声道:“现在老郭已经败了,我大可以说老实话,他不是一条真正的犀牛,而是一条笨牛!”
  王洛奇吸一口气:“那么古烈阳又怎样?”
  何北斗冷哼一声:“黑狮王阮万斯若跟老郭相比,最少高了两线,但现在阮万斯怎样了?他给古烈阳打得好惨好惨!”
  王洛奇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你认为我遇上了古烈阳就非败不可?”
  何北斗冷冷道:“若以今天来衡量你这位拳手,到了总决赛那一天,你只有四成机会!”
  “是四六机会,他占六成,我有四成么?”
  “不错。”
  “这已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王洛奇认真地说:“我以为自己最多只有两成甚至是一成的机会!”
  何北斗冷笑道:“你对自己的信心太弱了!”
  “不!”王洛奇道:“我对自己有信心,但信心和事实是两回事!”
  “好!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事实上,你的潜质比古烈阳更好!”何北斗咬牙切齿,额上青筋凸现地说:“但你缺乏的是时间!”
  “时间?”王洛奇一怔。“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何北斗的语气更加沉重。“没有任何人一生下来就是技击高手,而任何高手都必需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培养出来的!”
  王洛奇吸了一口气,过了片刻才说:“我若要击败古烈阳,还欠多少时候?”
  何北斗道:“一年!”
  “一年?”王洛奇瞪大了眼睛。“这岂不是说在今年之内,我一定打不过古烈阳了?”
  何北斗道:“不一定!”
  王洛奇道:“为甚么?”
  何北斗说道:“因为古烈阳也是一个人。”
  “是个人?”王洛奇莫名其妙:“这是甚么意思?”
  何北斗说道:“只要是人,就有了缺点!”
  王洛奇眼睛一亮:“师父已看出了他的缺点?”
  何北斗道:“我看不出,就算看得出,也不会就这样告诉你知道。”
  王洛奇耸耸肩,没话说。
  何北斗却接着道:“但你可以自己去看。”
  王洛奇一呆:“古烈阳的拳赛已结束,而他下一次比赛的对手就是我——”
  “蠢材!”何北斗忽然怒吼起来:“难道你不知道世间上有一种东西叫录映带吗?你可以从录映带里再三研究他的拳脚功夫,找出他的弱点!”
  王洛奇猛然省悟,忙道:“师父,我明白了……”
  XXX
  拳赛是一种激烈的运动,它可以使一个精肚如牛的大汉陷入全身疲乏,甚至是有如“半个死人”的境界。
  离开了体育馆,王洛奇的脚步沉重得有如大象。
  他是独自离开体育馆的,连弟弟王世劲和雷比丝邀请他去吃火锅,都给他一口拒绝了。
  雷比丝倒没怎样,但王世劲的冷言冷语又来了。
  他说道:“我哥哥快要成为拳王啦,做拳王嘛,本来就是要有拳王架子才像样的。”
  雷比丝却不是这样想,她为王洛奇辩护道:“他已很累,而且心里记挂着的欧小姐又走了……”
  “你说对了,”王世劲愤愤的说:“他只会记挂着别人,尤其是别的女人!”
  雷比丝有点惊愕地望着他。“你不要这样说自己的哥哥好不好?”
  王世劲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翌日清晨,王洛奇已在馆里练拳,杜可敬一直用钦羡的眼光看着他。
  王洛奇已成为这个少年心目中的英雄,甚至是偶像。
  到了九点四十分,王洛奇接到了一份礼物。
  但这份礼物,却是绝不吉利的。
  那是一个只能送给死人的花圏。
  送这个花圈来的,是一个年纪已很老迈的老人。
  这老人说:“是沈星宇先生叫我送来的。”
  杜可敬在旁边看见了,忍不住恼怒地叫喊起来:“他给了你甚么好处?”
  老人的脸上,绽出了一种久历风霜,而又有点无可奈何的笑容,道:“他给我一千元,要我做这件差事。”
  杜可敬怒道:“但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可能会给人痛殴一顿?”
  老人缓慢地点着头。“我知道,但你们不会真的动手的。”
  “为甚么敢如此肯定?”
  “不为甚么,只因为我太老了,就算没有人揍我,我也活不了多久。”
  王洛奇叹了口气,道:“这不关你的事,你走罢。”
  老人笑了一笑,说道:“我当然会走,其实,这花圏,应该送给我这副老骨头才对……”
  老人说完之后就走了。
  在花圈之上,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字迹:“如与灭绝人性决赛,请先收下此物。”
  王洛奇耸了耸肩,一笑置之。
  XXX
  黄昏,王洛奇终于等到了欧芳怡。
  欧芳怡在酒店门外乍然看见了他,不禁有点惊愕:“你在等我?”
  王洛奇淡淡一笑:“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欧芳怡耸了耸肩,接着微微一笑:“恭喜你!”
  “恭喜我甚么?”
  “打了一场胜仗。”
  王洛奇却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在比赛之后的遭遇吗?”
  欧芳怡摇摇头。
  “刚回到休息室,便又给师父痛骂了一顿,”王洛奇说:“到了今天,又有人送来一个花圏,意思是说我若和古烈阳比赛,必败无疑。”
  欧芳怡一怔:“就算必败,也不该送给你一个花圈呀。”
  王洛奇苦笑了-下,说:“因为这个送花圈的人认为,我若跟古烈阳比赛,那就不单是必败,而且是必死!”
  欧芳掩着嘴,眨眼道:“不是这么可怕罢?”
  王洛奇道:“我当然不认为如此,但他却真的是这么想。”
  欧芳怡吸了一口气,道:“这人是谁?是不是有神经病?”
  王洛奇轻哼了一声:“他并不是有神经病,而是有神经质。”
  欧芳怡深深地注视着他:“你还没有说他是谁?”
  王洛奇道:“这个人你是应该认识的,他叫沈星宇。”
  “沈星宇?”欧芳怡吃了一惊:“他不是沈董事长的儿子吗?”
  王洛奇微微一笑,道:“不错,他的父亲就是沈康齐,你的大老板。”
  欧芳怡忽然笑了。
  “你笑甚么?”王洛奇一怔。
  “对不起,”欧芳怡扬了扬眉毛。“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有趣。”
  王洛奇“噢”一声:“你认为他的样子很滑稽?就像个卡通人物?”
  欧芳怡想了想,才说:“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他,但有时候,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王洛奇道:“你认为他有甚么特别之处?”
  欧芳怡道:“有一次,他把酒店里所有属于天蝎座的员工召集在一起,然后每人赠送了一本厚厚的科幻小说。”
  王洛奇一愣:“为甚么只送给属于天蝎座的人?”
  欧芳怡抿嘴一笑:“他的解释是:只有天蝎座的人才最聪明,才能领略到这一本科幻小说的真正涵义。”
  王洛奇耸了耸肩:“难怪他没有送给我。”
  “你属于甚么星座?”
  “巨蟹座。”王洛奇盯着她,问道-“你呢?”
  “双鱼座,”
  “这么说,你也没有得到那本厚厚的科幻小说了?”
  “不,我有。”
  “为甚么?”
  欧芳怡淡然一笑:“获赠科幻小说的人总共有三十九个,但其中有五六个是洁净女工,而且有三个还是文盲。”
  “所以你也有一本了?”
  “不是一本,是八本。”
  王洛奇一怔:“怎么会有八本那么多呢?”
  欧芳怡道:“除了这三个洁净女工不要之外,还有五个人根本没兴趣阅读科幻小说,又或者是忙碌得连吃饭时间也要捧着马经来研究,他们又怎会去看这本厚达五百五十八页的科幻小说?”
  王洛奇淡淡一笑:“就算他们不要,也可以转赠给别人呀,怎么人人都不约而同,把科幻小说送到你的手里?”
  欧芳怡道:“也许因为我是公关经理罢?”
  王洛奇吐出一口气,说:“沈星宇虽然有点神经兮兮,但却是一个很好的人,无论是谁交着他这种朋友,都是很大的福气。”
  欧芳怡看着他:“所以纵使他送给你一个花圈,你也没有真的生气?”
  王洛奇笑道:“最好他送一副棺木过来,那就更好。”
  欧芳怡诧异地望着他,半晌才说:“这又是甚么道理?”
  “这道理很简单,花圈不值钱,但是棺木却不同了,”王洛奇脸上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最好他送一副铜棺过来,我立刻就可以半价平沽出去,狠狠的赚它一笔!”
  她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连腰也弯下来。
  她笑的时候,无论浅笑或者是大笑,都同样美丽,同样好看。
  王洛奇愉快地望住她。
  他俩忽然同时发觉,彼此间的距离彷佛又拉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气急败坏地从后面赶了上来。
  “王师兄!洛奇哥哥!”
  王洛奇立刻回头,马上就看见了杜可敬。
  在杜可敬的后面,还有一个赶得更急,但却跑得不快的女郎。
  “比丝!”欧芳怡怔住,“发生了甚么事?”
  杜可敬首先赶了上来,气呼呼地说:“雷小姐的估计很准确,我们果然可以在这附近找到师兄。”
  王洛奇皱了皱眉:“找得这么急,有甚么事?”
  杜可敬没有开口,只是望着喘气不休的雷比丝。
  雷比丝过了好一会,才能开口说:“袁官鸿……他……他要参加拳赛!”
  王洛奇一怔,道:“最近又有拳赛举办吗?”
  “不!”雷比丝深深吸了口饭,“他要参加的是黑市非法拳赛!”
  王洛奇脸色倏变:“甚么?他想去送死吗?”
  雷比丝的脸也在发白,她嗫嚅着,说:“我已极力反对,但……但……”
  王洛奇急道:“不要再吞吞吐吐,快说下去!”
  雷比丝又迟疑了片刻,才说:“但世劲把我赶走,还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这是世劲的主意?”王洛奇气愤愤的说。
  雷比丝点点头,道:“是的,他虽然把我赶走,但我越想越是担心,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所以才去拳馆那边找你。”
  杜可敬道:“雷小姐在拳馆找不到你,立刻就带着我往这里来了。”
  “岂有此理!”王洛奇愤怒地说:“世劲太不像话了,你可知道黑市非法拳赛,是十分危险的?”
  “我知道,”雷比丝脸上现出了惊悸的神情,“世劲曾经带我去看过一次,其中一场拳赛,打得擂台上到处是血,败阵下来的拳手简直有如死人一样!”
  欧芳怡掩着脸惊呼:“不要再说下去,快把你们的朋友救回来!”
  王洛奇望着雷比丝:“你知道黑市非法拳赛的地点吗?”
  雷比丝点点头,说:“我记得,但却不知道袁官鸿是否也在那里?”
  王洛奇道:“管不得这么多了,我们先赶到那里再说。”
  欧芳怡忙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前去!”
  王洛奇想了一想,忽然又用力地摇头:“你们不能去,那种地方对你们都不适合。”
  杜可敬立时点头赞同,道:“对,女孩子不该到那种地方,就让我和师兄赶去好了。”
  “你也不能去!”王洛奇在他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抗议,抗议!严重抗议!”杜可敬大声道:“为甚么连我也不能去?”
  王洛奇淡淡道:“因为你明天还要上课!”
  XXX
  王洛奇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雷比丝会经到过的黑市拳击场所。
  雷比丝的地址写得很清楚,但等到王洛奇赶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不见擂台,也看不见喧闹的人群。
  他只看见八张桌球台,和十几个正在玩桌球的青少年。
  王洛奇傻住!
  他要找的并不是桌球室,但这里除了桌球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发现。
  是不是雷比丝记错了?
  王洛奇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袁官鸿若真的参加黑市非法拳赛,将会是一件极危险的事情。
  他必须阻止袁官鸿。
  但他现在显然是找错了地方。这里也许曾经举行过非法拳赛,但那是以前的事了。
  今晚袁官鸿会在甚么地方参加非法拳赛?
  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王洛奇绝不希望自己的师弟给别的拳手折磨得不似人形。
  他在桌球室里逗留了五六分钟,正想离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大汉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这大汉的脸上,长满着青渗渗的胡碴子,走路的时候一跳一拐,样子看来似乎相当潦倒。
  王洛奇本来也不以为意,但当他踏出桌球室大门后,却又忽然觉得这大汉好像有点面熟。
  “这人是谁?”王洛奇心里不断在思索,但想了很久,还是记不起这大汉到底是甚么人来着。
  忽然间,有一只粗大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看见这一只粗大的手掌,王洛奇终于想起这大汉的名字了:“‘大手鬼王!’司徒电!”
  大汉笑了,站在王洛奇的面前不断的笑。
  但他笑得一点也不愉快,反而有着无限酸苦的滋味。
  他说:“真妙!真是很妙很妙!想不到直到现在,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和绰号!”
  王洛奇怔怔地瞧着他:“你是擂台上的不倒英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看你比赛。”
  司徒电道:“那时候我是怎样的?”
  王洛奇道:“那时候,你最喜欢在擂台上扮鬼脸。”
  司徒电哈哈一笑,道:“你的记忆力很好,那是我的习惯,到现在还是改变不了。”说着,居然真的向王洛奇扮了一个鬼脸。
  但王洛奇却看得出,他现在扮的鬼面和从前扮的鬼面大不相同。
  司徒电已不再是昔年纵横拳坛,不可一世的“大手鬼王”,他现在所拥有的,只是一层已褪色的躯壳。
  王洛奇盯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司徒电却还在笑!
  虽然他已消失了当年那种精悍锐厉之气,但他的身形还是那么高大,连王洛奇都比他矮了一点点。
  “你师父昵?”司徒电忽然问。
  “他很好。”王洛奇回答。
  “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家伙,就是说话硬绷绷了一点,脾气也是出奇的坏,”司徒电两眼不停眨动着说:“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就已经是十分恶劣。”
  “后来呢?”
  “后来我佩服他更多于佩服自己!”司徒电怪笑着说:“你拜他为师是很聪明的,不但你聪明,你师父也同样聪明。”
  王洛奇盯着他的脸,忽然问:“你懂桌球吗?”
  司徒电摇摇头,道:“不懂。”
  王洛奇眉毛一蹙:“既不懂桌球,何以会在桌球室里出现?”
  司徒电讪讪一笑,说道:“我是来求借的。”
  王洛奇一怔,半晌才说:“你认识这里的老板?”
  司徒电道:“不认识。”
  王洛奇又是为之一呆,道:“那么你向谁求借?”
  司徒电道:“谁也不必问,我又不是来借钱。”
  “不是借钱?”王洛奇眨了眨眼,“不是借钱又是借甚么?”
  司徒电怪笑了一下,说:“我是来借厕所一用的。”
  王洛奇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但附近有公厕,你怎么偏偏要跑到这里来呢?’
  司徒电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需要的并不是厕所,而是回忆。”
  “回忆?”王洛奇更加莫名其妙了,“甚么地方不好回忆,何必要锁进厕所里才思前想后?”
  司徒电凄然一笑:“因为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厕所。”
  “特别的厕所?”
  “不错。”
  “它有甚么特别之临?”
  “对于别人来说,它是一点也不特别的,”司徒电缓缓地说:“但对于我,这厕所却具有极特殊的意义。”
  王洛奇静静地看着他,让他慢慢地继续说下去。
  司徒电略为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你谈过恋爱没有?”
  王洛奇一呆,隔了片刻才回答说:“曾经有过一次似是而非的经验。”
  司徒电挥了挥手,淡然道:“似是而非也好,似非而是也好,你老实回答我,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王洛奇咳嗽一声,道:“谈恋爱和厕所有关系吗?”
  司徒电道:“没关系,但我还未曾再问下去。”
  王洛奇尽量忍耐着,点头道:“你可以再问。”
  司徒电道:“那一次,该算是你的初恋了,对不?”
  王洛奇想了想,道:“是的。”
  司徒电道:“你还记得怎样和她分手的吗?”
  王洛奇又想了片刻,道:“我记得,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司徒电盯着他:“你继续说。”
  王洛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苍凉的笑意:“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敢确定,那一次我是不是正在跟她谈恋爱,但不管怎样,我们好似曾经共同拥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虽然,最后我们还是分开了……”
  他耸了耸肩,又说:“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在山顶一间餐厅门外,那一天很冷,而且还下着雨,我没有挽留她,因为我知道我们这段快乐的日子已结束了,再拖延下去,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只有加深彼此间的痛苦……”
  “餐厅门外,”司徒电怪异地笑了一下,“那总比在厕所里分手的好。”
  王洛奇皱着眉:“你实在想说些甚么呢?”
  司徒电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你和她分手之后,有没有再到故地重游,缅怀一番?”
  王洛奇默然半晌,才道:“有,而且不只一次。”
  司徒电开始紧盯着他:“你对她还是一直念念不忘?”
  “曾经有一段时期是的,但近来好像已经淡了。”
  “但我却淡不下来,”司徒电突然握紧双拳,嘶声叫道:“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恋人是谁?”
  王洛奇抽了一口凉气,摇头说:“我不知道。”
  司徒电哈哈一笑,声音沙哑地说:“你当然不知道,但你的师父一定知道,世间上最了解我的人总共有三个,但只有你师父仍然活着!”
  王洛奇道:“我师父是个好人,人人都希望他可以多活几十年。”
  司徒电道:“你师父曾经对我这样说:‘阿电,你虽然结了婚,但却从来没有恋爱过。’我不否认,因为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他叹息一声,接道:“你师父又对我说:‘你真正的恋人,其实不是人,而是拳击,也只有在擂台之上,你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王洛奇盯着司徒电:“你认为我师父的说法对不对?”
  “完全对!”司徒电苦笑了一下,“他甚至比我还更了解司徒电这一个人。”
  王洛奇吸一口气,说:“我师父的确是个很有眼光的人。”
  “不错,”司徒电说:“最少,他已说对了一件事!我的恋人并不是人,而是拳击。”
  王洛奇笑了笑:“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厕所又有甚么关系?”
  司徒电的脸上露出了忧伤的表情,缓缓地说:“这桌球室的厕所,对我来说,就等于你心目中山顶餐厅的门外。”
  王洛奇蹙着眉:“你的意思是说:你在这厕所里跟拳击比赛告别?”
  司徒电哈哈一笑:“你总算是弄明白了!”
  他的笑声很快又停顿下来,其实,他脸上一直都无笑意。
  过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咯血的地方,就是在这厕所里!”
  “咯血?为甚么你会咯血?”王洛奇吃了一惊。
  “原因很简单!”司徒电道:“那是因为我受到了重击!”说到这里,他全身都已抽紧,眼睛里露出了沉重的悲哀!
  “就在这臬球室里?”王洛奇瞪着眼问。
  司徒电点点头:“嗯!不错,就在这里。”
  王洛奇脸色一变:“你是和甚么人结怨?”
  司徒电摇头道:“不是有人狙击我,而是我曾经在这里参加过非法拳击!”
  “非法拳赛!”王洛奇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呆了很久才道:“这里不是桌球室?”
  司徒电道:“现在当然是了。”
  “从前呢?”
  “从前?”司徒电苦笑了一下,“这里曾经是一间裁剪学校,其后转业变成了水族馆,再后来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一间贸易公司,但这间贸易公司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它根本就没有真真正正地经营着贸易生意。”
  王洛奇目光闪动:“我已明白了,这贸易公司,实际上是主持着黑市非法拳赛的。”
  司徒电点了点头道:“对了,正是这样。”
  王洛奇道:“你在这里参加过多少次非法拳赛?”
  司徒电道:“六次。”
  王洛奇道:“战情怎样?”
  司徒电道:“只败过一次,那是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
  “对手很厉害?”王洛奇问。
  司徒电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他厉害不厉害,只知道他是个美意混血儿,体重二百一十二磅。”
  “二百一十二磅?”王洛奇吃了一惊,“这已经是重量级拳手的身材了。”
  司徒电道:“这家伙虽然有这份体重,但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寸多余的脂肪,整个人就像是擂台上的一块钢铁!”
  “擂台上的钢铁!”王洛奇的脸色又变了,“既是钢铁,就算他只是站在擂台上不动,打他的人也会打得拳头发肿。”
  司徒电道:“而且,这块钢铁不但坚硬无比,而且还会用最凶悍最快速的重拳揍人。”
  王洛奇皱眉不已,道:“这么强的对手,而且又是一场凶险的非法拳赛,你为甚么还要冒这个险?”
  司徒电脸上的肌肉渐渐扭曲,瞳孔也已收缩得有如一线:“那是为了奖金。”
  “奖金的数字很诱人?”
  “在当时来说,那数字的确是诱人极了,”司徒电道:“只要我能够击败那混血儿,我就可以像你师父一样,开设一间属于自己的武馆。”
  王洛奇道:“但你失败了!”
  “不错,”司徒电惨笑了一下,道:“而且还败得很惨很惨。”
  王洛奇道:“怎样惨法?”
  司徒电道:“我在擂台上不见了两枚大牙,眼角肌肉肿得有如一只烤猪。”
  王洛奇叹息一声,道:“你虽然已有一百七十多磅,但跟那混血儿相比,还是相差得太远了。”
  “他比我高大,那并不是胜负的主要关键。”司徒电用力摇头,说:“最重要的,还是他本身的确是一位高手。”
  王洛奇皱了皱眉,道:“像你们那样的高手,为甚么还会介入非法拳赛的擂台上呢?”
  “都是为了钱!”司徒电道:“也有人是为了剌激,在黑市非法拳赛里,几乎是完全不用遵守规则的。”
  王洛奇深深地抽了口气,道:“那简直是在玩命!”
  “既是玩命,也是赌命!”
  “就是那一场比霁,令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不错,”司徒电哀伤地说:“我败阵了,我勉强在人群的嘘声下爬起,天旋地转进入了厕所。”
  王洛奇叹道:“那时候,你应该进入的地方并不是厕所,而是医院。”
  司徒电道:“你也许说得很对,但我却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王洛奇又叹了一口气,道:“失败并不是耻辱,但在那种场合里倒下,却是愚蠢。”
  司徒电道:“最后,我哭不出来,但却在咯血!”
  王洛奇盯着他:“情况很严重?”
  司徒电凄然一笑,说道:“当时我居然还认为不算严重,只要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王洛奇道:“但结果怎样?”
  司徒电道:“结果我在厕所里晕倒,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有三个医生,五个护士。”
  王洛奇“唤”地一声,道:“好大的阵仗!”
  司徒电笑了一下,道:“当时我也给吓了一大跳,等到我可以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彷佛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怎样的人?”
  “一个又老又废的人。”
  “你受伤很重?”
  “远比想像中严重得多,”司徒电全身肌肉绷紧,沙哑着声音说:“我在医院里动了手术,以后再也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心情难过得就像个已被判处死刑的犯人。
  看见他这副样子,王洛奇也是极其难过,他甚至仿佛有如看见了一面可怕的镜子。
  ——今天的司徒电,会不会是将来的自己?
  王洛奇不知道,也不敢继续去想。
  “袁官鸿,”他忽然叫了一声。
  “袁官鸿。”司徒电眉头一皱:“名字好熟,唉,我想起来了,他也是你师父的一个徒弟,对不?”
  王洛奇点点头,忧形于色地说.,“他今天晩上,会参加黑市非法比赛!”
  “甚么?”司徒电也为之大吃一惊,“他的功夫很了得吗?”
  “他自己认为很了得?”王洛奇苦笑着说。
  “自以为是的家伙,一定会碰钉撞壁!”司徒电冷冷一笑:“尤其是在擂台上,那是世界上最现实最残酷的地方,更何况是非法拳赛,哼哼!”
  王洛奇更急了:“小袁虽然狂妄一些,但终究是我师父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弟子,我不能见死不救。”
  “死是不一定会死的,”司徒电冷冷笑了一下,“但若给人打得半死不活,却是一点也不稀奇。”
  王洛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这里从前是黑市非法拳赛的地方,但现在又该到那里去找袁官鸿?”
  司徒电道:“你一定要找到他?”
  王洛奇道:“当然非要找到不可。”
  司徒电沉吟了一会,才道:“好,你跟我来!”
  XXX
  司徒电走的并不快,但王洛奇看得出,他已用尽了全力。
  昔年战绩彪炳威震拳坛的“大手鬼王”见然会落得如此下场,王洛奇感到悲哀!
  他只希望还来得及阻止袁官鸿!
  几分钟后,司徒军已带着王洛奇来到了一间工厂门外。
  工厂门外有两个男人,一望而知绝非善类。
  司徒电在王洛奇的耳朵边悄悄地说:“这工厂早已倒闭,到了晩上就会举行非法拳赛。”
  王洛哥正要进去,司徒电却说:“你要等一等,先待我跟两个守门大将军说几句才行!”
  王洛奇只好等一等。
  司徒电立即一跛一拐的上前,对厂门外的两个汉子说了一大堆说话。
  那两个人向王洛奇打量了片刻,其中一个终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让王洛奇进去。
  XXX
  这工厂面积广阔,而且隔音设备十分良好,在门外的人,根本完全听不见里面所发出的声音。
  但等到进入工厂之后,王洛奇就彷佛立刻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喧间得惊人的疯狂世界。
  王洛奇终于见到非法拳赛的擂台了,在这擂台四周,正挤满着无数疯狂的拳迷,不断地呐喊,为擂台上正在拼命的人打气。
  与其说这一群人是拳迷,倒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赌徒更为贴切不过。
  擂台就是他们的赌桌,而他们的赌博工具就是拳手。
  毎一场拳赛都是赌局,而且赌的方式五花八门,从一对一赌谁胜谁负以至赌时间,看看这场比赛会在多少分钟之内结束都可以。
  司徒电对王洛奇说:“这是新近开张的黑擂台。”
  “黑擂台?”王洛奇吸了一口气,“是不是黑市非法拳赛擂台的意思?”
  司徒电哈哈一笑:“你分析准确有如电脑,真是了不起!”
  这时候,擂台四周挤满了人,比赛正在进行得相当激烈。
  王洛奇勉强挤进一点,想看看擂台上的情形,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弟弟世劲!
  王世劲没有看见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擂台。
  王洛奇很不高兴,他绝不喜欢自己的弟弟会在这种场合里出现。
  但他暂时没有发作,他到这里来最大的目的,是要阻止袁官鸿参加这种黑市非法拳赛。
  “官仔,振作点呀!”王洛奇忽然听见王世劲在大声呼叫。
  王洛奇怔住了,因为“官仔”也就是袁官鸿的乳名!
  王世劲这样叫喊,莫不是袁官鸿已在擂台之上了?
  XXX
  擂台上的拳手,其中一个身材粗壮,另一个肤色黝黑而略嫌瘦削。
  论身型,当然是以前者较为好看。
  可是,现在给人打得天旋天转,眼看必败无疑的却居然是身材粗壮的一个。
  他的对手虽然瘦削一点,但出拳极快极狠!脚上的功夫更是尤为到家。
  而那个身材粗壮的拳手,根本就只能陷入挨打的局面。
  他已满脸鲜血,连眼神也全无半点光采。
  王洛奇忽然全身发热,仿佛置身于洪炉之中。
  袁官鸿?
  这个给对手打得血肉横飞的拳手果然就是袁官鸿!
  王洛奇愤怒极了,他怒喊着冲上黑擂台:“停止!停止。这简直是谋杀!”
  他很激动,整个人有如出柙猛虎!
  但他还没有冲上擂台,已有两个彪形大汉把他拦住:其中一个脸有刀疤,而且比王洛奇还要高大。
  这刀疤大汉一手把王洛奇推开,喝道:“你想找死?”
  王洛奇虽然给他推开两步,但立即闪电般回敬过去。
  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法,在这刀疤大汉的胸口上推了一下。
  他这一推的力度更大,刀疤大汉登时跄踉地向后倒退开最少六七步,才勉强站稳下来。
  另一个穿黑背心,全身毛茸茸的大汉见状,再也不客气,一拳就向王洛奇的腹部猛撞过去。
  但王洛奇只是轻轻一沉左腕,就已把这大汉的拳头压了下去。
  然后,王洛奇就像是猛虎般跳上了擂台,把袁官鸿从拳脚交加之下拖开一旁。
  擂台下的赌徒不禁为之哗然,但竟然也有人拍掌叫好。
  这时候,袁官鸿已全身摊软,就算王洛奇不冲上擂台,这场赛事也已是到了立即结束的阶段。
  司徒电站在擂台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够勇气!够胆色!真不愧是何北斗的得意弟子!”
  “是你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王世劲忽然在他身边出现,咬牙切齿地质问。
  司徒电望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谁?”
  “王世劲!”
  “王洛奇的弟弟?”
  “好说!”
  司徒电哈哈一笑,说:“我老了!不中用了,你知道吗?”
  王世劲哼一声:“你老不老,中用不中用,跟我有甚么关系?”
  “怎会没关系?”司徒电哈哈一笑,“我越老越不中用,你挨拳的痛苦也就越少!”
  王世劲脸色倏变,心知不妙。
  但司徒电已出拳,“砰”然一声已重重打在他的肚子上!
  王世劲立刻痛苦地蹲下了身子,脸色苍白如雪。
  司徒电却叹了口气,道:“这一拳,只及得上我当年两成的劲度,真是人老了不中用啦!”
  他这么说,显然是嘲讽王世劲更不中用。
  这时候,擂台上也已剑拔弩张,形势十分凶险。
  最少有七八个大汉,已把擂台重重围住,其中有一个头顶光秃秃,但却身型魁梧的中年汉子冷冷地喝道:“你就是王洛奇?”
  王洛奇沉声道:“正是。”
  秃顶大汉冷冷道:“这是甚么地方,你可知道?”
  王洛奇道:“略知一二!”
  秃顶大汉道:“你是不是想打碎我们兄弟的饭碗?”
  王洛奇摇头道:“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了救人而来!”
  “救人?”秃顶大汉冷笑道:“你是救伤部队?还是个男护士?”
  “不!我的身份,你是应该知道的,”王洛奇沉声道:“我是一个拳师!”
  “我当然知道你是个拳师,而且还打得很出色,”那秃顶大洪冷哼一下,“今天正好向你领教领教!”
  王洛奇大声叫道:“我不是要来打架的!”
  秃顶大汉厉声大喝:“你不打,我们打!”
  他不说“我打”,而是说“我们打”。他显然是在发号施令,叫其他的人一起动手对付王洛奇了。
  当他说完这六个字之后,已有三个大汉溜了过去,凶狠狠地向着王洛奇展开袭击。
  王洛奇只好招架。
  他不但招架,而且还击。
  他出手并不重,但却快捷无比,无论挥拳或者是踢脚,速度都快得令人连看也看不清楚。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但这时候他已别无选择余地。
  但他还是采取“轻拳快打”的方法来对付这些打手,他知道,无论是谁,倘若给自己全力一击打中,都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因为现在的拳头上,是没有戴上拳套的。
  那三个大汉,本来也是已可算是打架能手了,而且又是六拳齐发,六脚齐飞,照理是应该大占上风的。
  但是王洛奇这一霎眼间的表现,却令他们大开眼界,也令到所有人为之大开眼界。
  不到二十秒,这三个强壮如牛的大汉已相继仆跌在地上,其中一个虽然还可以勉强站立,但已再无力量可以一战。
  司徒电却在擂台下大声笑道:“好一套‘大金刚直劈手’,果然不愧是何北斗的得意高足!”
  那秃顶大汉脸色铁青,忽然用力吹了一声口啃。
  立刻又有四个打手跃上擂台,而且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支结实的木棍!
  “给我重重的打!”秃顶大汉愤怒地发下命令。
  司徒电立刻大叫道:“这不公平!”
  但他的话,是完全不能够产生任何作用的。
  在这一刻间,最少已有两支木棍恶狠狠地向王洛奇迎头砸了下来。
  王洛奇不敢稍有半点大意,当其中一支木棍已直逼下来之际,他迅速蹲低了身子,以地堂腿向对方直扫。
  他是练过腿功的,而且还是苦练。
  那打手登时给他扫跌,整个人有如元宝一般仰天跌倒!
  但另一支木棍已同时砸下,王洛奇只好以左臂挡住。
  他的臂肌固然已练得相当结实,但和这木棍硬碰,自然还是相当吃亏的。
  但他不怕吃亏,想争取反击的机会。所以,虽然他的左臂一阵奇痛,但右拳却已从反方向打出。
  这一拳的姿势极其怪异,所谓怪异,也可以说是相当笨拙。
  像这样的招式,根本就是全然不愿自己背后的安危,倘若对方乘虚而进,背心部位就等于不设防的城市。
  但说是这么说,倘若对手真的想乘虚而进,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王洛奇的动作实在很快很快。
  所以,尽管对手能够看见那个破绽,若要及时攻进去,却也是一件难乎其难的事。
  除非他的动作能够比王洛奇更快。
  但这种高手世间上绝不会多,擂台上的打手全部没有这份能耐。
  所以王洛奇这一招“险着”成功了,在他背后的打手连他怎样发拳都没有看见,右胁之下已中了一拳。
  这一拳是情急而发,力度实在不轻。
  那打手立刻给打得双膝跪地,再也站不起来。
  但也就在这时,又有两支木棍向王洛奇拦腰疾扫而至。
  王洛奇急闪,但这两个打手似乎久经训练,而且两人具又相当默契,以王洛奇那样身手的人物,居然还是立刻被逼得手忙脚乱,终于左腰之上中了一棍。
  这一棍打得极凶,王洛奇立时疼得冷汗直淌,面无血色。
  但这一棍也同时把他的狠劲逼出来了,只见他眉毛一扬,嘴里疾喝一声,右腿突然笔直般蹬出!
  在他腰上打了一棍的打手,以为一击即中,大可胜券稳握,万万想不到王洛奇的斗志如此顽果,出脚之快更是有如电闪,登时胸口中了一脚,“哇”声大叫当场倒下。
  但这时候,围着王洛奇的打手却更多了,其中有两个,手里握着的并不是木棍,而是锋利无比的东洋刀!

  第三章 铁拳手初遇老蛇王
  连东洋刀也拉了出来,这就绝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情了。
  那秃顶大汉狞笑着,怪声道:“你还是乖乖的给我们跪下来,免得变成刀下冤鬼!”
  王洛奇冷冷一笑:“这是法治之区,而且在场又有无数目击者,倘若在这黑擂台上弄出了人命,只怕各位以后连睡觉都会瞌不着眼!”
  那秃顶大汉“呸”一声,喝道:“简直放屁!”
  这时候,两个手握着东洋刀的杀手已跃上擂台,他们的眼神都是那么冷厉,看来充满着逼人的杀气。
  司徒电的脸色变了,大声叫道:“小心,这两个家伙是冷血魔鬼,杀人绝不眨眼!”
  不必他提点,王洛奇已看出这两个人已确是这样的。
  东洋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原本喧闹不堪的赌徒忽然都屏息了呼吸,没有人敢再说话。
  甚至没有人敢马上离开这里!
  XXX
  刀锋的光芒固然可怕,但袁官鸿的脸色似乎更加可怕。
  他的脸庞已有一半染满了鲜血。
  鲜血是从他脸上和鼻孔里流出来的。
  但在没有血浆沾染的部份,早已完全没有半点血色,连瞳孔看来也是有如死鱼眼睛一样。
  王洛奇很担心。
  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不自量力,简直是跑到黑擂台上去送死的袁师弟。
  但他现在却已变成了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
  就算他的拳脚功夫再厉害,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怕后果仍然是十分可虞的。
  司徒电当然也看出眼前局势极其凶险,但他却帮不了王洛奇。
  他知道就算自己爬上擂台,也是完全无济于事的。
  他很明白这一点,比谁更明白。
  然而,他终于还是上了擂台。
  他是很吃力地才能爬上去的。
  XXX
  擂台上的灯光,永远都是那么令人目炫。
  自从当年一败之后,司徒电已没有再在任何擂台上站立过。
  他甚至不敢正视擂台,甚至连想也不敢去想它。
  但现在,他为了王洛奇的事,却又再站在擂台上了,而这种感觉可说是十分特别的。
  他彷佛又复活了,彷佛又再燃亮了他在拳坛上的生命。
  但他在擂台上只是站立了十五秒,一支木棍已从他背后重重击下。
  他已听见木棍击下来的声音,这种声音很可怕,但他不怕。
  他猛然回头,弯低身子一拳打出。
  想在背后暗袭司徒电的家伙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跛子居然就是“大手鬼王”,更想不到今时今日的司徒电仍然具有如此身手。
  不但他想不到,连司徒电自己也想不到。
  司徒电对自己早已失去了信心,完全失去了信心。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跟任何人争一日之长短了。
  但这时候,他一回头一挥拳,就已连消带打,把那可恶的家伙一拳打得当场吐血,仰天倒下。
  已惊呆住的赌徒忽然又再爆出了一阵喝采之声。
  司徒电却反而呆住了,而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东洋刀已卷起夺目寒芒,毫不留情地向他迎头罩下。
  众赌徒不禁齐齐发出了惊呼之声。
  但也在这刹那间,一个人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擂台下惊呼声四起,这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可闻。
  “住手!”这人尖锐地叫道。
  那个挥动东洋刀的杀手已全力出击,但一听见这人的声音,刀势立刻就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只见擂台下出现了一个五十来岁,脸色红润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目注着司徒电,忽然叹了口气,道:“有甚么事,为甚么不直接找我谈谈?”
  司徒电笑了笑,笑得很奇怪:“我们之间有甚么好谈的?”
  中年人微笑着:“站在擂台上,当然是没有甚么好谈的,但若换一个地方,那就不同了。”
  “换一个地方?你说的是甚么地方?”司徒电冷冷的说。
  “例如我的办公室。”中年人说。
  “有这个必要吗?”
  “现在也许没有,但是将来却很难说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算。”司徒电沉声说道:“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想怎样?”
  那中年人淡淡道:“我现在甚么却不想,只想你们早一点离开这里。”
  司徒电道:“你肯让我们走?”
  中年人道:“为甚么不肯?你以为我们真的是杀人王?”
  司徒电吸了口气,神色慎重地望着王洛奇:“你说怎样?”
  王洛奇扶着袁官鸿,道:“只要没有人挡住去路,我们当然马上就走!”
  中年人道:“但你们必须答应一个条件。”
  王洛奇道:“是甚么条件?”
  中年人道:“今晩的事,你们绝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这个地点,更加要绝对保密!”
  王洛奇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向警方举报,但却难保不会有别人这样做。”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只要你们不举报,这里就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王洛奇点点头,道:“我们本来就是河水不犯井水,只要今天你放我们走,我们是绝不会反咬一口的。”
  “很好,”中年人悠然一笑,道:“我就是喜欢听见你这种说话。”
  王洛奇不再说话,背起了袁官鸿向外便走。
  司徒电在后面紧紧跟随,但王世劲却避开一旁,彷佛这件事情与他根本无关。
  XXX
  袁官鸿没有死,但却已断了两条肋骨,鼻梁也给打碎了。
  何北斗为他疗伤的时候,一直都没说过半句话。
  等到治疗工作完毕之后,他才对王洛奇说:“你饿不饿?”
  王洛奇摇摇头,说:“不饿。”
  何北斗盯着他,冷冷的说:“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不饿,但我却知道,你其实已经饿得好像一只连屎都想吃的狗。”
  王洛奇只好苦笑。
  司徒电在旁边听得为之眉头大皱,终于忍不住地说道:“老何,你这是干甚么的?”
  何北斗哼一声,道:“我在教训自己的徒儿!”
  司徒电道:“但他没有错呀,错的只是袁官鸿!”
  何北斗道:“他没有错,但他的弟弟却错了,若不是王世劲这小子左穿右插,兜前接后搭通门路,官仔又怎会跑上黑擂台去送死?”
  司徒电道:“那么你该去教训王世劲才对!”
  何北斗冷笑道:“王世劲又不是我的徒儿,我凭甚么资格去教训别人?”
  司徒电道:“所以你就把事情的责任推在洛奇身上了?”
  何北斗道:“.难道你认为做哥哥的可以对弟弟所做的事情完全不负责任?”
  司徒电道:“当然不必负责!”
  何北斗道:“但我的想法却不一样,倘若他好好教导世劲,这件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放屁!”司徒电怪叫起来,“千错万错,只错在王世劲和袁官鸿这两个小子的身上,洛奇不但没有错,而且还把官仔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
  何北斗冷冷一笑:“这么说,倒像是我这个做师父的骂错人了?”
  司徒电眉毛一挑,说:“就算不是骂错,最少也是骂得十分糊涂!”
  何北斗呆了一呆,半晌之后却笑着说:“你真的大动肝火了?”
  司徒电瞪着他:“大动肝火的不是我,是你!”
  “算了算了,”何北斗搭着司徒电的肩膊,道:“我们是许多许多年的老朋友了,是不是?”
  司徒电干咳一声,道:“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别为了小伙子的事大伤和气,”何北斗皱眉道:“我知道你的肚子也很饿了,我们一起去吃一顿丰富的怎样?”
  司徒电这才露齿一笑,说:“我不反对。”
  何北斗目光一转,盯在王洛奇的脸上:“你呢?”
  王洛奇笑了笑,道:“在一分钟之前,我的确是一点也不饿的。”
  何北斗咳嗽两下,又道:“现在又怎样?”
  王洛奇吞了一下口水,才说:“我现在忽然饿了起来,饿得就像是一个连红烧鱼翅也肯吃的亿万大富豪。”
  XXX
  红烧鱼翅又香又滑,清蒸黄脚腊的火候也是恰到好处,但司徒电最欣赏的,却是一碟看来平平无奇,曾通之极的菜远牛肉。
  “菜好,牛肉好,连碟子也好。”这就是司徒电对这一道小菜的评价。
  何北斗摸了摸鼻子,微笑着接道:“师父好,徒儿好,连多管闲事的老家伙也一样的好!”
  王洛奇看得出,他们都已有了酒意,尤其是司徒电,他本来就已曾经喝了不少酒。
  何北斗忽然抓住王洛奇的手,说:“你想不想击败古烈阳?”
  王洛奇默然立刻,才说:“古烈阳也同样想击败我夺取冠军宝座。”
  “我问的是你,并不是那个饭桶古烈阳!”何北斗沉着脸说。
  王治奇吸了一口气,道:“古烈阳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绝不是个饭桶!”
  何北斗冷冷一笑,道:“你错了,我以前只不过是故意吓唬你,目的是要你提高警惕切莫轻敌!”
  王洛奇道:“但……”
  “不要再噜苏,”何北斗截然说:“你若然击败古烈阳,首先就得觑准他的弱点。”
  王洛奇道:“他的弱点在那里?”
  何北斗道:“你回家慢慢的看。”
  “看甚么?”王洛奇想了想,恍然道:“是不是看录映带?”
  何北斗点点头,道:“不错,你父亲已把古烈阳在擂台上比赛的录影片段搜集妥当,你赶快回去看个清清楚楚!”
  王洛奇眉头一皱:“这……”
  “这甚么?”何北斗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认为这种做法,对古烈阳是不公平的?”
  王洛奇点了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蠢材!”何北斗骂了一声:“你若不看清楚古烈阳在擂台上的表现,这才是大大的不公平!”
  王洛奇一怔:“对谁不公平?”
  “当然是你!”
  “为甚么?”
  “古烈阳最少看过你八场比赛的录映片段,而且每一场都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千百次!”
  “是真的?”王洛奇吃了一惊。
  “你怕甚么?他要看就让他看个饱好了。”何北斗哼一声:“你比赛的时候又不是没穿裤子!”
  王洛奇讪讪一笑,说:“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诧异。”
  “这又有甚么值得诧异的?”何北斗冷冷的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就算古烈阳本身是个天下第一号大蠢材,但他的师父却是条老狐狸,当然会想尽办法来协助徒弟登上武王大赛冠军宝座!”
  王洛奇想了想,点头道:“师父说得对。”
  “你现在才知道师父说得对吗?”何北斗乜斜着眼瞧着他:“你师父永远都是对的,就算有错,也是你以为师父错了而已。”
  王洛奇微微一笑,说:“那么我先回去,这一顿饭多谢师父了。”
  “不必客气。”何北斗淡淡一笑:“等你赢取了奖金之后,我们自会大吃大喝一顿,连本带利都一起呑进肚子里。”
  XXX
  王洛奇离开后,司徒电有点忧心忡忡地说:“古烈阳的拳脚功夫,我是见识过的。”
  何北斗呷了一口拔兰地:“你觉得这个大块头怎样?”
  司徒电默然半晌,才慢慢地说:“他绝不是个饭桶!”
  何北斗道:“你认为洛奇不是他的对手?”
  司徒电耸了耸肩,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古烈阳比我年轻时还要强壮!”
  何北斗淡淡地说道:“强壮的拳师,并不一定是出色的拳师,许多给对手打得七荤八素的家伙,都是精壮得有如非洲野牛的。”
  司徒电道:“你刚才的说话,不怕会产生恶劣的后果吗?”
  何北斗蹙了蹙眉,道:“何谓之恶劣的后果,你是否是害怕王治奇会轻敌?”
  司徒电点了点头:“正是这样。”
  “你对他的认识太肤浅了,他和官仔,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认为有甚么不同?”
  何北斗慢慢地说:“官仔向来自负,是个还没有真正磨练过的盛气少年。”
  “王洛奇又怎样?”
  “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却已经历过不少实践和风浪,他比谁都更明白,甚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所以,你认为他决不会犯上轻敌的毛病?”
  “以前也许还会有这个毛病。”何北斗淡然道:“但自从给郭超勇打得狼狈万分的那一战之后,他已经变得谨慎而且谦虚。”
  司徒电道:“但作为拳师,过份谨慎也是一个缺点,因为这样可能会使他变得缺乏自信。”
  何北斗翻了翻眼睛,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不愧是行内人的说话。”
  “不,”司徒电懊恼地说:“我早已是行外人了。”
  “混帐!”何北斗醉眼乜斜地摇头不迭:“我是拳坛上的老行尊,你也是拳坛上的老行尊,千万不要这样说。”
  司徒电道:“你认为洛奇可以击败古烈阳吗?”
  何北斗淡淡道:“只要不输,就一定可以赢了。”
  司徒电不禁为之呆住。
  XXX
  翌日清晨,王世劲才懒洋洋地回家。
  虽然才只不过六点五十八分,但他的父亲王万贵已捧着鸟笼出门晨运去了。
  王世劲带着满身酒气,来到了浴室,淋了一个冷水浴。
  淋完冷水浴之后,他感到舒畅多了,但却还是驱不散浓浓的睡意。
  他昨晩没有睡过觉。
  他整晩都在赌钱,赌的是牌九。
  正当他准备睡觉的时候,王洛奇忽然在他的面前出现。
  王世劲没精打采地叫了一声:“大哥,早晨。”
  王洛奇直视着他,冷冷的说:“你的眼睛很红,周围都布满了血丝。”
  王世劲懒洋洋地说:“我昨晩没有睡好。”
  “你不是睡的不好。”王洛奇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而你是根本就没有睡过觉!”
  王世劲一挺胸膛,说:“我有没有睡觉,那是我的事。”
  王洛奇咬了咬牙:“但官鸿的事,你可脱不了关系罢?”
  王世劲默然半晌,才说道:“他怎样了?”
  “很侥幸,总算还没有给当场打死!”王洛奇愤愤的说。
  王世劲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耸耸肩道:“他身子壮,应当会没事的。”
  王洛奇光火了,他忍不住瞅着王世劲的衣襟,怒声骂道:“畜牲,他断了两条肋骨,连鼻子都给打歪了。”
  王世劲的脸色本来就已很青白,这时候更加变得全无血色:“是他技不如人,关我甚么事?”
  “不关你事?”王洛奇更愤怒了:“若不是你搅鬼,他怎会和黑市拳赛勾搭上关系?”
  王世劲叫道:“是他求我搭线的!”
  “他求你搭线,你就答应了他?”
  “这又有何不可?”
  王洛奇怒道:“他若求你帮助他上吊自杀,你是否也同样答应?”
  王世劲叫道:“这根本就是完全两回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
  王洛奇冷笑道:“原来居然是我无理取闹了?你真是越学越聪明。”
  王世劲道:“你也不笨,泡女孩子的手段越练越高明。”
  “不必扯开话题来说。”王洛奇道:“咋晩把我和袁官鸿放走的人是谁?”
  王世劲一怔:“那个老跛子没有对你说吗?”
  “甚么老跛子?”王洛奇怒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大手鬼王’司徒电!”
  王世劲咧嘴一笑:“管他是司徒电还是司徒雷,总之,他昨晩可算是拾回一条老命了!”
  王洛奇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那人到底是谁?”
  王世劲道:“他就是老蛇王!”
  “老蛇王!”王洛奇哼一声,道:“果然是这个人类中的渣滓!”
  王世劲道:“你知道甚么?”
  王洛奇“哦”一声:“莫非连老蛇王也是个好人了?”
  王世劲道:“老蛇王是不是好人,那是另一回事,但他是成功人物的典型,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成功人物的典型?”王洛奇怒道:“他是一个犯罪份子!”
  “犯罪份子?”王世劲昂着脸,道:“那么请问一句,我们的老头子又怎样了!他以前不是……”
  “住嘴!”王洛奇倏地大喝一声:“你再胡说,看我揍不揍你?”
  王世劲冷冷一笑:“你要打赢我,那是易如反掌的事,但这算是英雄吗?若是真英雄,就该留着点气力去对付‘灭绝人性’古烈阳,为何北斗师父争一口气!”
  王洛奇怔怔的瞪着他,真的想在他脸庞揍上几拳。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这一股怒气,怒冲冲的出门去了。
  XXX
  上午八点五十五分,王洛奇在街上游荡了超过九十分钟。
  游游荡荡的最终目的地,仍然是回到何北斗的拳馆。
  但他还没有踏上楼梯,已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拦住他去路的,是一对脸孔阔大,鼻孔更阔大的孪生兄弟。
  孪生兄弟是最容易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王洛奇瞧着他们,他们也同时瞧着王洛奇在微笑。
  “王先生,我叫AA。”左边的一个说。
  另一个吃吃一笑:“我叫WW。”
  王洛奇眉头一皱:“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两位。”
  AA悠然一笑:“但我们看你在擂台上比赛已有六次之多了。”
  WW接着说:“我们都很崇拜阁下,你是我们心目中的偶像。”
  王洛奇耸肩一笑:“两位不是想找我签名罢?”
  AA说:“不,我们现在是奉命而来的。”
  “奉命而来?”王洛奇瞳孔收缩,“奉谁的命而来?”
  “老蛇王!”AA和WW同时说。
  王洛奇冷冷一笑:“果然是老蛇王,他在那里?”
  AA说:“他就在街角的一间快餐店里。”
  王洛奇“哦”了一声:“你们的老板也吃快餐吗?”
  WW道:“他甚么都吃,只有一样例外。”
  AA接道:“他不吃朋友,从来都不吃。”
  王洛奇眨了眨眼,说道:“可惜我不是。”
  WW道:“现在的确不是,但世界上的事情,绝不会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
  王洛奇道:“老蛇王想见我吗?”
  AA道:“是的。”
  王洛奇道:“我知道他迟早会找我,就请两位带路好了。”
  XXX
  老蛇王正在快餐店里喝着咖啡,看报纸。
  他站在最角落的一个位置里,背部紧紧靠着墙壁。
  他这种姿势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怕背后给人暗算。
  是不是他曾经背后暗算过人,所以才会有这种经验?
  XXX
  老蛇王虽然站着,但王洛奇却老实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老蛇王放下报纸,目光如刀地盯着王洛奇。
  王洛奇要了一杯橙汁,而且一口气就把它喝掉。
  老蛇王等他喝完,才说:“你欠下我一个人情,你知道不知道?”
  王洛奇眨眨眼,道:“我知道,昨晩是你放了我们一马。”
  老蛇王道:“你可知道,昨晩给你们一闹之下,我们的损失是无可估计的。”
  王洛奇道:“请恕我不懂得算这一笔数。”
  老蛇王道:“我也不是要你赔偿,只是想和你合作合作。”
  “合作?”
  “不错,我保证,这一次合作,不但对我有利,对你也同样大大的有利。”
  王洛奇道:“阁下所指的有利,是指金钱上的利益?”
  老蛇王点点头:“你说对了。”
  王洛奇冷冷一笑:“希望你并不是想要我在拳赛中舞弊。”
  老蛇王道:“很对不起,我正是这个意思。”
  王洛奇脸色一沉:“我也要说一声很对不起,在擂台上,我永不骗人,也永远不骗自己!”
  老蛇王冷冷道:“王兄弟,你以为自己可以击败古烈阳吗?”
  王洛奇道:“胜负是另一回事,但我绝不会答应和你这样合作。”
  老蛇王道:“这一场搏击比赛,你已占了八成输面,却又何苦自讨苦吃?”
  王洛奇哂然一笑:“若怕吃苦,我也不会成为一个拳师。”
  老蛇王道:“你在拳坛上,的确是个幸运儿,但世间上没有永远不败的拳师,再说,输给古烈阳那样的对手,也绝不算是丢脸的事情。”
  王洛奇道:“输给古烈阳当然不算丢脸,但舞弊却足使三代蒙羞!”
  老蛇王接说道:“这不算是舞弊,反正这一场拳赛,你本来就是没有多大希望的。”
  王洛奇冷冷道:“既然你已认定我必败无疑——”
  “不!我从来不会说某一个拳师必会败阵,”老蛇王道:“我只是认为古烈阳的赢面比你大得多而已。”
  王洛奇说道:“这都是差不多的,所以,你根本毋须收买我这个已占下风的拳师。”
  老蛇王摇摇头,道:“你大概还不明白我的为人。”
  王洛奇冷笑道:“我的确不明白。”
  老蛇王道:“我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我一定会采取最安全的办法。”
  王洛奇道:“所以,你找我合作,实际上只是为了要保险?”
  “对了,”老蛇王点点头道:“世间之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而事实上,你答应和我合作,对你来说是绝不会吃亏的。”
  王洛奇道:“我若拒绝呢?”
  老蛇王悠然一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一定不会拒绝。”
  王洛奇摇摇头,道:“不,我比你想像中愚蠢得多,你这个建议,请恕我无法接受
  “别忙!别忙!”老蛇王缓缓道:“现在时候还早,我给你二十四小时,让你好好考虑清楚。”
  “不必了,”王洛奇认真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我绝不会答应,永远不会答应。”
  老蛇王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王洛奇也不再理睬他,阔步离开这间快餐店。
  XXX
  下午五点正,王洛奇又在酒店门外等候着欧芳怡下班。
  但欧芳怡还没有岀现,AA和WW已双双岀现在他的眼前。
  “嗨!未来拳王!”其中一人怪笑着靠近过来,“想找欧小姐吗?”
  王洛奇望着他,说:“是的,AA先生。”
  那人一怔:“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AA?”
  王洛奇道:“今早你不是自我介绍过吗?”
  那人道:“虽然这样,但我和WW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王洛奇道:“你们的脸孔虽然一样,但手指却有点分别。”
  那人一怔:“有甚么分别?”
  王洛奇淡淡道:“AA的皮肤较粗糙,指骨上还结了厚茧,由此可见,你一定是练过空手道之类的功夫!”
  那人哈哈一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佩服!佩服!”
  王洛奇却脸色一寒:“AA先生,你和令弟怎会在这里?”
  AA回答道:“我们是诚意恭候阁下的。”
  王洛奇冷冷道:“对不起,我现在没空。”
  WW道:“你想等欧小姐吗?我看不必了。”
  王洛奇脸色倏变:“喂!这是甚么意思?”
  WW桀桀一笑,说道:“她到医院去了。”
  王洛奇立刻又惊愕又愤怒:“你们好卑鄙,竟然去对付一个弱质女流!”
  AA摇头道:“你误会了,欧小姐没事,她只是去探望一个亲戚而已。”
  王洛奇怒道:“她在那一间医院?”
  WW道:“不知道,但你可以问问酒店里的职员,相信他们必定可以给你一个很清楚的答案。”
  王洛奇咬了咬牙,狠狠的说:“她若出了事,你们也绝不会好过的!”
  XXX
  五点三十一分,王洛奇终于在一间市立医院里找到了欧芳怡。
  欧芳怡的脸很苍白,而当她着见王洛奇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嘤咛”的哭泣了起来。
  王洛奇吃了一惊,急忙轻抱着她:“不要害怕,发生了甚么事?”
  欧芳怡伏在他的怀里泣啜了片刻,才勉强定一定神,说:“我的舅父……他……他……”
  “他到底怎么了?”
  “他给一群人殴打,而且打得很凶,伤得很重……”
  “给一群人殴打?”王洛奇更加吃惊了,“是一群怎样的人?”
  “不知道,”欧芳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舅父也不知道。”
  王洛奇的心一直在下沉。
  欧芳怡不知道,他的舅父也不知道!
  但王洛奇却已知道了。
  他真的很想立刻就把真相对欧芳怡说,但应该怎样开口呢?
  只听见欧芳怡接着又说:“我只有一个舅父,而且他是最疼我的,我在念中二的时候,曾经害过一场大病,在医院里足足休养了两个月,以致后来功课完全脱了节,幸而舅父马上给我补习,连女朋友的约会也得押后让路……他对我太好了……不,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好先生,从来都不会开罪任何人……但这一次,不知道是甚么缘故,居然会有一群亡命之徒袭击他……洛奇,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放心!放心!好人有好报!”王洛奇只好安慰着说:“你舅父一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出院的。”
  欧芳怡伏在他的胸怀里,哭声虽停,但双手和身子都还在颤抖不已。
  XXX
  下午八点零九分,王洛奇把欧芳怡送回家里。
  好几次,他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但始终提不起这个勇气。
  他绝不是个胆小的人,但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才行。
  把欧芳怡送回家之后,他长长的吐一口气,然后又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
  老蛇王!
  这个老混蛋!
  老蛇王!老混蛋!老混王!老蛇蛋!老蛇王老混蛋!老蛇蛋老混王!
  王洛奇在心里把老蛇王骂了千百遍,不经不觉又已回到了何北斗的拳馆。
  这时候,何北斗仍然在拳馆之中,教导杜可敬练拳。
  王洛奇刚回到拳馆,牡可敬便笑嘻嘻的对他说:“有小姐找你。”
  “别开玩笑!”王洛奇情绪不对,连说话也有点粗声粗气。
  何北斗却一声不响地走了过来。
  他手里拈着一张卡纸,纸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还有个电话号码。
  王洛奇接过这张卡纸一看,不禁为之呆住了。
  “是孙普娜小姐找你,”杜可敬俏皮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现在你该知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吧!”
  王洛奇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的火气太大了。”
  “不,你近来的火气越大越好。”
  “为甚么?”
  “你若火气十足,决赛的时候古烈阳就得叫苦连天啦!”
  “胡说!”何北斗忍不住骂道:“你的袁师兄就是因为火气太猛,所以才会给人打得不似人形!”
  杜可敬吃吃一笑,也不敢再说甚么,又继续练拳去了。
  王洛奇凝视着这张卡纸,过了很久才拿起了电话听筒。
  他拨了一个电话,很快就找到了孙普娜。
  孙普娜的嗓子听来有点低沉,她的歌声也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略有名气,但却总是无法大红大紫的歌星。
  “普娜,你找我有甚么事?”
  “当然有事。”
  “很重要吗?”
  “不错,很重要很重要!”
  “请说。”
  “电话里谈不怎么方便。”孙普娜说:“我在保龄球场里面等你好吗?”
  “碧碧保龄球场?”
  “当然是在碧碧,”孙普娜有点感慨地说:“那是我们的老地方。”
  王洛奇默然半响,终于说:“好,我会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

  第四章 一个最有办法的人
  碧碧保龄球场就像个久历风尘的女郎,不断随着时间消逝而一天比一天褪色。
  但孙普娜却还是和五年前一般美丽,她的举止和笑容还是那么动人。
  她的年纪比王洛奇大一点点。只比他大三个月。
  但这年岁若倒转过来,孙普娜一定不会在五年前就放弃追求王洛奇。
  男孩子既然可以追求女孩子,女孩子又为甚么不可以采取主动?
  孙普娜一直都主动地追求王洛奇,当她爱得最狂热的时候,她甚至可以为了王洛奇而死!
  但等到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年纪比王洛奇还大三个月之后,她的心就立刻冷透。
  她的故乡,是在一个很遥还很遥还的山坡下,那是一个古老的村庄。
  这古老村庄有十条禁例,而其中一条就是绝对禁止老妻少夫的婚姻。
  八十岁的老婆婆嫁给十八岁的小伙子固然不可以,就算是女方比男方的年纪只大一天,也是万万不能。
  孙普娜比王洛奇大三个月。
  所以,她只好认命。
  而且,她也知道,王洛奇一直都没有爱上过自己。
  XXX
  虽然在保龄球场里会面,但他们完全没有接触过保龄球。
  他们只是在场边的酒吧喝啤酒,吃花生和薯仔片。
  在五年前,他们也是经常这样子聚在一起的。
  “普娜,”王洛奇喝了一杯啤酒,才问:“发生了甚么事?”
  孙普娜抬起了头,眼睛怔怔地瞅着他道:“你惹了很大的麻烦?”
  王洛奇陡地一呆:“请恕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
  孙普娜叹了口气,说:“你开罪了老蛇王,是不是有这回事?”
  王洛奇更感意外:“你知道老蛇王这个人?”
  孙普娜点点头,说:“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叫你出来。”
  王洛奇耸了耸肩,道:“这也没有甚么不大了的,他总不会把我呑进肚子里。”他的神态看来很轻松。
  但孙普娜的脸色却沉了下去:“老蛇王若不吃人,他也就不是老蛇王了。”
  王洛奇咳嗽一声,说:“我会小心应待,你用不着担心。”
  孙普娜忽然冷冷一笑:“你现在的确很好,但可怜任维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任维?谁是任维?”王洛奇又是一怔。
  孙普娜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王洛奇不禁有点气忿:“我现在还有心情来开玩笑吗?”
  孙普娜皱了皱眉,又瞪着王洛奇看了半天才说:“任维就是欧芳怡的舅父!”
  王洛奇又呆住了。
  “你怎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甚至比我还知道得更清楚?”
  孙普娜说道:“你不要太轻视了一个人。”
  王洛奇道:“你在说谁?”
  孙普娜道:“司徒电!”
  王洛奇又是一阵诧异:“你怎会知道司徒电这个人?”
  孙普娜道:“因为他是我的表哥。”
  “甚么?表哥?”王洛奇傻住了,“你有一个这样的表哥?你怎么不早一点对我说?”
  “我这个表哥怎样了?”孙普娜望住他,“是不是他这个人一无是处?”
  王洛奇摇摇头,忙道:“你会错意了,他是我少年时候心目中的英雄偶像。”
  孙普娜一愣,轻吁着说道:“是真的吗?”
  王洛奇认真地说:“当然是真的,难道你以为我会骗你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普娜幽幽地叹了口气,“司徒表哥已老了,而且又老又残。”
  王洛奇脸色倏变:“不!你不能这样说他!”
  孙普娜淡然一笑:“我也不想这样说,但无奈这是事实,他已不再是昔年的司徒电了。”
  王洛奇道:“老蛇王的事,是他告诉你知道的?”
  孙普娜点了点头:“是的。”
  王洛奇道:“这件事,和他本来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
  孙普娜说道:“但现在,他把这件事情弄得很紧张,彷佛受到伤害的就是他自己。”
  王洛奇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也好像和他一样。”
  孙普娜凝视着他,缓缓地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朋友?”
  王洛奇一愣,接着说道:“当然是朋友!”
  孙普娜的眼睛怔怔地瞅着他:“既然我们现在仍然是朋友,你就得让我为你分忧。”
  王洛奇沉思着,孙普娜接着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很开明的人,也该知道我做事向来都颇有分寸;除非你怀疑我的诚意,那么我就没话可说了。”
  王洛奇摇了摇头,道:“不,我相信你。”
  孙普娜睨视着他,半晌才说:“只是相信我,那还不足够。”
  王洛奇一呆,道:“你认为我还要怎样?”
  孙普娜说:“让我站在你这边。”
  王洛奇道:“我不懂你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孙普娜道:“我的意思,是要你接受一个人的帮助。”
  “这人是谁?”
  “我的男人。”
  “你的男人?”王洛奇愣了愣:“你是说你的丈夫吗?”
  “不是丈夫。”孙普蝴咬了咬嘴唇,“我们一直都没有正式结婚。”
  王洛奇眉头一皱:“是他不肯?”
  “不是他,是我不肯。”孙普娜冷冷的说:“我和他居住在一起之前,曾经订下了三个条件。”
  王洛奇向来不喜欢理会别人的私事,尤其是夫妇间的一切纠葛。
  但孙普娜还没有正式结婚,她只承认“他”是自己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丈夫。
  所以,他还是漫声地应了一句:“是三个怎样的条件?”
  孙普娜说:“第一个条件,就是毋须正式注册结婚。”
  “你不怕吃亏?”
  “我只怕正式结婚,会比现在更加吃亏得多。”她淡淡地一笑,“而第二个条件,是绝不生育孩子。”
  王洛奇道:“你还年轻,再迟几年才做母亲也没问题。”
  “这不关乎迟早,”孙普娜微侧着头,亮晶晶的眼睛不住地眨动着,“我是不想做母亲,不想生孩子,因为我知道自已的性格,永远不会是一个贤妻良母。”
  王洛奇叹了口气道:“你太缺乏自信了。”
  孙普娜说:“在这一方面,我的确是完全没有半点信心的,既然没有信心,又何苦勉强自己把不幸的孩子生育下来?”
  王洛奇凝视着她,半晌才接着说道:“希望你这种思想,以后会慢慢地改变过来。”
  孙普娜耸了耸肩:“将来的事,就等到将来再算好了。”
  王洛奇眨了眨眼:“第三个条件又是怎样的?”
  孙普娜咬着嘴唇,说:“我的朋友有事,他一定要全力帮忙到底!”
  王洛奇怔住。
  “这也算是条件之一?”
  “为甚么不算?”
  “他答应了没有?”
  “当然也答应了,”孙普娜轻哼一声,“他若不答应,我宁愿去陪一条野猪睡觉。”
  王洛奇呆愣愣地望住她,过了很久很久才说:“你真是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女人。”
  孙普娜淡淡的说:“冯亚苏也是这么说,他喜欢我也全然是因为我最特别。”
  王洛奇“哦”了一声:“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叫冯亚苏?”
  “你听过他的名字?”
  “不错,听说他的确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王洛奇沉吟着说:“却没想到原来你和他在一起。”
  孙普娜望着王洛奇:“你是不是认为我很随便?”
  王洛奇立刻眉头紧皱:“我几时这样说过?”
  孙普娜“噢”一声,轻轻地挥了挥手。“对不起,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王洛奇眼睛里闪着光:“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因为我们是朋友,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以至永远都是朋友。”
  “谢谢你,”孙普娜感激地望住他:“你现在有了很大的麻烦,希望你不要拒绝冯亚苏的帮助。”
  王洛奇长长的吸着气,道:“你要冯亚苏怎样帮助我?”
  孙普娜说:“让他做你的代表,让他亲自出手去对付老蛇王!”
  王洛奇道:“这样做,对他有甚么好处?”
  孙普娜道:“没有。”
  王洛奇道:“既然没有半点好处,为甚么他要为我出头?”
  孙普娜道:“不为甚么,只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我的朋友有事,他一定要全力帮忙到底!’”
  王洛奇摇摇头:“但对我来说,这是荒谬的。”
  “荒谬?”孙普娜的脸庞一阵发白,“难道你认为我这样做,是故意令你感到难堪吗?”
  王洛奇怔了一会,才叹息着说:“我知道你绝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更知道,我应该怎样处理老蛇王这件事情。”
  孙普娜的声音忽然有点激动:“你是斗不过老蛇王的!”
  王洛奇道:“我不是要和他们斗,我只是要他知道,想令我屈服下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孙普娜吸了一口气:“你变了。”
  “变了?”
  “你变得比驴子还更固执。”
  “驴子固执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并不像孙悟空耍戏法般可以变来变去。”王洛奇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但孙普娜却笑不出来。
  她鼓起了腮,接着又大口大口的猛喝啤酒。
  等到酒杯空了之后,她再问王洛奇:“你去见一见冯亚苏好不好?”
  “我为甚么要去见他?”
  “只要你去见他,只要你肯在他面前说出真相,他就会全力去对付老蛇王,”孙普娜用哀求的声音说:“请你相信我好吗?”
  王洛奇摇摇头:“不行!我自己的事,我一定要自己解决!”
  孙普娜愣住了。
  她不再游说他,只是轻轻地捧着了额头,说:“这里的空气不大好!”
  王洛奇望住她的脸:“你不舒服?”
  孙普娜拨了拨头发,说:“我没事,只想到外面走走。”
  “我也这么想,”王洛奇说:“外面的风虽然冷一点,但却可以使人变得更加清醒。”
  孙普娜嫣然一笑,拖着他的手一起离开了保龄球场。
  XXX
  凌晨两点十八分,孙普娜拖着颇有倦意的躯体,回到了她的寓所。
  她的寓所,也就是冯亚苏的寓所。
  那是一座纯白色的花园房子。
  花园里有泳池、小凉亭、巨大的金鱼红、建筑得雅致可爱的狗房,还有一棵枝叶茂盛的老榕树。
  这样的居住环境,当然是相当不俗的了。
  但她还是得不到真正的抉乐。
  理由何在?
  她不知道,就像是有些天天吃肥肉的瘦子,直至蒙主宠召时还不知道自己为甚么总是胖不起来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把车子停泊好之后,小银尾就已经汪汪乱叫地走了前来。
  小银尾是一只很有趣的贵妇狗,它现在才九个月大,但是走路的姿势和它的母亲没有甚么分别。
  小银尾的母亲曾经在狗展里得过奖,可算是犬只中的贵族。
  孙普娜虽然已颇有倦意,但当她看见小银尾之际,还是立刻弯低了腰把它抱了起来。
  她把小银尾抱回房子里。
  房子里本来是一片漆黑的,但她才打开了门,灯光就亮着了。
  她立刻看见冯亚苏全身赤裸裸地坐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上。
  孙普娜的身子倏地一震,脸色苍白地说:“你这是干甚么的?”
  冯亚苏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吸血僵尸。
  XXX
  冯亚苏比孙普娜大十一岁,看来是个冷酷而深沉的男人。
  他不算漂亮,但却也不算难看,而且是个很有势力的商人。
  他是个工业家,经营两间工厂,还有一间规模绝不算细小的玩具公司。
  但孙普娜知道,他同时经营着某些不合法的生意,而且曾经贩毒。
  但冯亚苏贩毒,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他赚了一笔大钱,从此就不再沾手毒品这一种偏门生意。
  令他不再贩毒的人,是他的母亲。
  他母亲并不反对儿子暗中经营淫业,因为她从前也是个鸨母。
  但对于毒品,冯老妈子却是极端痛恨的。
  因为冯亚苏的父亲,就是因为吸毒而死的。
  冯亚苏的确人如其貌,是个冷酷而深沉的人,但他却最孝顺母亲。
  自从他在冯老妈子面前立誓永不贩毒之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有沾染过任何毒品生意。
  而孙普娜则从不理会他的“公事”,无论是合法的“公事”或是不合法的“公事”,她都一概不理。
  她知道,在许多人的眼里,冯亚苏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
  但她不怕。
  她怕的只是寂寞。
  冯亚苏绝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但她却还是和他在一起。
  为甚么?
  答案只有一个:“冯亚苏的确是全心全意爱上她的。”
  而且,冯亚苏虽然并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但是却也从未令她感到可憎可厌。
  在她的眼里,她甚至觉得冯亚苏是个可怜的男人。
  因为他有个秘密,一个可怜的秘密。
  ——他不能生育孩子,甚至不能令异性有任何程度上的满足。
  但孙普娜却和这样的一个男人同居,而且还在事前盟议——绝不生养孩子!
  当晩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会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而她自己也有个秘密。
  这秘密也许不能算是可怜,但却肯定可笑。
  和一个男人同居了两年的她,现在仍然是个处女!
  这种事若说出来,一万人之中最少有九千九百十九个不相信。
  而唯一会相信的人,也许就是王洛奇一个。
  他一向都很相信孙普娜的话,因为她从来都没有骗过他一次。
  XXX
  孙普娜看着冯亚苏赤裸的身体,忽然有着一种恶心的感觉。
  冯亚苏紧绷着脸,过了很久很久才披上一袭丝质睡袍,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难看?”
  孙普娜摇摇头,小银尾同时在她脖子上轻轻舐了一下。
  冯亚苏忽然冲向前,把小银尾摔在地上。
  小银尾摔痛了,汪注的吠了几下,孙普娜立时又惊又怒:“你疯了吗?”
  冯亚苏干笑着,说:“我没有疯,只是功能欠佳,不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孙普娜胀红着脸:“这些事,我们早已说过永不再提的!”
  冯亚苏挥了挥手,说道:“我也不想提,但是今天却非要跟你谈个清清楚楚不可。”
  孙普娜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想说甚么?”
  冯亚苏直视着她:“你变了。”
  “变了?”孙普娜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有甚么地方变了?是不是我施了手术,变成了一个男人?”
  “你好恶毒!”冯亚苏痛苦地叫道:“你竟用这种说话来挖苦我!”
  孙普娜愣了愣,接着眼光中充满了抱歉和不安:“亚苏,请原谅我,我不是有意的!”
  冯亚苏望住她半晌,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然后喃喃地说:“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但……但你可曾想过,我们是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的?”
  孙普娜俯近着他,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你认为我们现在并不幸福吗?”
  冯亚苏困恼地翻了翻眼睛:“我们本来就没有真正幸福地渡过一天!”
  孙普娜说:“你过度敏感了。”
  “敏感?”冯亚苏呻吟地叫道:“我若可以敏感就好了!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我甚至连一个人妖也不如!”
  “不要再说了!”孙普娜尖叫起来,“你今天做甚么了,老是说着这些晦气的话。”
  冯亚苏望住她,突然把她紧紧抱着。“普娜,不要离开我,我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孙普娜抚摸着他的背:“我没有说过要离开你,也没有这么想过!”
  “但王洛奇呢?你不是说过要我帮助这个拳师吗?”冯亚苏困惑地说。
  孙普娜立刻把他推开,瞪着眼说:“原来你在吃王洛奇的醋?”
  冯亚苏说:“我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吃醋,我和那拳师相比,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
  孙暗娜吸了一口气。“他是他,你是你,为甚么要作出这样的比较?”
  冯亚苏握着她的手:“你是不是要和他私奔?”
  “私奔?”她吃惊地缩开了手,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会这样想?”
  冯亚苏苦笑一下:“你们不是很登对吗?”
  孙普娜怔了怔,也苦笑起来:“我们若真的很登对,也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冯亚苏说:“你真的不会离开我?”
  孙普娜幽幽的叹了口气:“最少现在不会。”
  冯亚苏目露痛苦之色,说:“但我宁愿你真的离开我,去寻找你真正的幸福的生活。”
  孙普娜昂起了脸:“我现在活得很好,而且也不想过于苛求。”
  冯亚苏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根本就是一个可恶的笑话?”
  “不……这不是笑话,而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的安排,未必就是一个最好的安排。”
  “但我们却也毋须逃避。”孙普娜由衷地说。
  “普娜,”冯亚苏又握紧着她的手,“我答应你帮助王洛奇去对付老蛇王。”
  “真的?”孙普娜又惊又喜。
  “我怎会骗你?”冯亚苏挚诚地说:“其实,就算今天我不去对付老蛇王,老蛇王迟早也会踩到我这里来的。”
  孙普娜目光深深地盯着冯亚苏的脸,突然在他的脸上用力的吻了一下。
  XXX
  距离决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王洛奇一直在勤力操练,他不能让师父和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他知道,古烈阳也同样地进行着艰苦的锻炼。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一战都是许胜不许败的。
  但王洛奇除了必须要在擂台上击败古烈阳之外,还得面对老蛇王的种种干扰。
  老蛇王的手段,可说是极其阴险,他并不直接对付王洛奇,而是向王洛奇所关心的人下手。
  老蛇王知道,对付王洛奇身边的人,远比直接对付王洛奇更为有效。
  但老蛇王显然没有想到,冯亚苏居然也会介入这一件事情里。
  XXX
  冯亚苏绝不是善男信女,所以当老蛇王知道他要插手的时候,马上就提高了警惕!
  冯亚苏首先派两个手下,把一封写得很古怪的信交给老蛇王。
  这封信并不长,但却最少有十几行字句是一般人完全无法明了的。
  那是黑社会的暗语。
  一般人不懂,但老蛇王一看就已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他把这封信递给AA和WW两兄弟看看。
  这对孪生兄弟一看之后,立刻就大发雷霆,怒骂着说:“姓冯的太放肆了!”
  老蛇王却摇了摇头,对AA和WW说道:“冯老大已对我很客气,我要请他喝酒。”
  XXX
  古有名训,曰:“宴无好宴。”
  老蛇王请冯亚苏“喝酒”,自然也是不怀好意的。
  冯亚苏并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他已知道这条老蛇想咬人了。
  但冯亚苏不甘示弱,终于带着五个亲信手下赴约。
  老蛇王与冯亚苏会面的地点,是在闹市的一间饭店里。
  冯亚苏知道老蛇王绝不敢在饭店里大开杀戒。
  他猜想得一点也没错,闹市中的饭店,的确不是杀人的好地方。
  所以,冯亚苏还没有来到饭店,他乘坐着的汽车就已发生爆炸了。
  爆炸很猛烈,冯亚苏和他的手下全都丧生,至于炸弹到底是谁放下去的,却没有人知道。
  当老蛇王接到这一个消息后,他脸上露出了很沉痛的神情。
  他对饭店的经理说:“冯老大是我的好友,只可惜他的仇家比朋友为多。”
  XXX
  黄昏,王洛奇披着一件短褛从拳馆里走出来。
  孙普娜已在街上等待着他。
  而当他看见孙普娜的时候,不禁大为诧异:“你在这里多久了?”
  孙普娜竖起了两根手指。
  王洛奇“哦”一声,说道:“是两分钟?”
  孙普娜轻轻地摇着头:“不是两分钟,是两小时,整整两小时。”
  王洛奇呆住了,半晌才说道:“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孙普娜沉重地叹了口气:“难道你认为我现在还会跟你开玩笑?”
  王洛奇道:“发生了甚么事?”
  孙普娜沉默了一会,才注视着王洛奇说:“冯亚苏已变成了黑炭。”
  “黑炭?”王洛奇一呆,“这是甚么意思?”
  孙普娜又叹了口气,道:“他给炸弹炸成黑炭一般,当场丧命。”
  王洛奇跳了起来,道:“是老蛇王干的。”
  孙普娜点点头:“相信一定是。”
  王洛奇倒抽了一口冷气:“是为了我的事?”
  孙普娜缓缓道:“他遇害绝不是因为你的事。”
  王洛奇呆住。
  孙普娜忽然望住他,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对不起,我们失败了,我们不能给你真正的帮忙。”
  王洛奇却笑了,笑得很苍凉,很涩苦:“怎会弄到这个地步的?怎会?”
  孙普娜道:“这是报应。”
  “报应?”
  “不错,”孙普娜干笑了一下,道:“冯亚苏并不是个好人。”
  王洛奇道:“他是不是好人,那是另一回事,但他这一次的确是为了我的事情而丧失了性命!”
  孙普娜道:“每个人都会死,你用不着难过?”
  “老蛇王!”王洛奇握紧了拳头:“这个老蛇王可恶了,我要去找他算帐!”
  孙普娜立刻用身子挡住他道:“你不能送羊入虎口。”
  “羊?’王洛奇面上的肌肉刹那间扭曲:“连你也认为我只是一只羊?”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普娜忙道:“但君子不吃眼前亏,你虽然勇猛如虎,但敌人却是一个可怕的犯罪集团!”
  王洛奇冷冷一笑:“你认为我应该屈服?”
  “不是屈服,是妥协!”
  “安协就是屈服,”王洛奇气愤愤地说:“我可以向任何人屈服,只要对方有道理就可以了,但这蛇王从来不讲道理,所以我也绝不会向他屈服!”
  “不屈服也可以,”孙普娜说:“但你最少应该冷静下来,绝不可以冲动!”
  王洛奇呆了半晌,忽然长长地吐出口气,说道:“在原始人时代,已经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现在也是一样,将来亦然。”
  孙普娜道:“不要太悲观,老蛇王迟早会得到报应。”
  “报应!报应!”王洛奇的声音又愤怒起来:“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为非作歹,但直到现在,他还是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倒是许多无辜的人,无缘无故就遭遇到上天的惩罚!”
  孙普娜怔怔的望住他:“你从前并不是这样偏激的。”
  王洛奇冷笑一下,道:“那是因为我从前还不懂事!”
  “你错了,”孙普娜摇摇头:“越是不懂事的人,才会越是偏激。”
  王洛奇沉默一下,不再答腔。
  他们边谈边走,不经不觉已来到了海滨。
  海滨有风,但王洛奇的血仍然在沸腾着。
  XXX
  夜更深,王洛奇已回到家里。
  他独自坐在客厅一隅,手里捧着一杯鲜牛奶,
  鲜牛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候,冰冷得就像是雪。
  但王洛奇并不觉得它的冷,因为他的心里正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身边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
  等到这电话铃声响了几下之后,他才慢慢地把听筒抓起。
  “找谁?”他的嗓子比平时低了两三倍。
  “一个必败的拳手!”听筒里传来一个人冷酷的声音。
  王洛奇的目光立刻变得有如刺针般尖锐:“老蛇王?”
  那声音格格一笑,道:“你的耳朵远比拳头中用得多。”
  王洛奇瞳孔收缩,一口气把杯里的鲜奶喝完,才说道:“你这个凶手,你不是人!”
  老蛇王又怪笑着,说:“是不是人!那是一点也不重要的,古往今来,做一只成功的狗,就远比做一个凄惨的人幸福得多。”
  王洛奇冷冷道:“不管你是人是狗还是别的禽兽,你现在又有甚么鬼主意?”
  老蛇王干笑了一下,道:“还是那句老话,想跟你合作合作。”
  “做梦!”王洛奇断然拒绝。
  老蛇王叹了口气:“这真是安东尼的不幸。”
  “你说甚么?”王洛奇脸色骤变。
  但老蛇王没有再说话,听筒里却传出了一个人凄厉的叫声。
  “喂!喂!”王洛奇愤怒地叫。
  过了一会,那凄厉的惨叫声才停止下来,老蛇王这才慢慢地说:“你认得出这是谁的声音吗?”
  王洛奇怒道:“是我的弟弟世劲!”
  “对了!是王世劲!”老蛇王得意地说。
  王世劲的英文名字就是安东尼。
  “你把他怎样了?”王洛奇怒声质问道。
  老蛇王淡淡道:“安东尼是你的弟弟,我们怎敢过份难为他?刚才只不过是WW在他的肚子上踢了几脚而已!”
  王洛奇沉声怒道:“你好卑鄙!”
  “唉,这是逼不得已,”老蛇王叹了口气,“若有别的办法可以选择,我又怎会走这一着卑鄙的棋子?”
  王洛奇道:“世劲在甚么地方?”
  老蛇王淡淡道:“你打算报警?这也是个好办法,最少,凭警方的力量,最少可以在水塘底把他的尸体捞回来!”
  王洛奇倒抽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完全屈居于下风。
  老蛇王悠然地一笑,接着又说:“现在距离决赛的日子已不多了,我想尽早得到阁下令人满意的答复。”
  王洛奇说道:“你先把世劲放了再说吧。”
  老蛇王说道:“这样不行,我怎可以把弟兄们辛辛苦苦猎获回来的小鹿放掉?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这条老虎答应跟我合作。”
  王洛奇吸了一口气,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老蛇王道:“明天正午之前,你一定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说完之后,老蛇王就挂断了电话。
  王洛奇却还是呆呆地抓紧听筒,脸上的表情难看之极。
  就在这时候,客厅里响了一个混浊的咳嗽声。
  那是他的父亲王万贵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王洛奇立刻放下了电话,然后进入厕所里。
  五分钟后,他从厕所里出来,接着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但当他把灯光亮着之后,就不禁为之愣住了。
  原来王万贵已坐在他的睡床上。
  “爸爸!”王洛奇脸上的神情有点异样,看来很不自然。
  在这一刻间,他脑海里盘旋着一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将这件事情,向父亲禀告?”
  由于事态已变得相当严重,他是应该向父亲说明一切的,但也正由于事情变得如此恶劣,他实在不想父亲因此而担忧。
  正当王洛奇不知应该怎样的时候,王万贵已首先开口:“刚才是谁的电话?”
  王洛奇迟疑片刻,才说:“是我的一个朋友!”
  王万贵“哦”地一声,淡淡道:“是新结识的还是老朋友?”
  王洛奇道:“是老朋友。”
  “老朋友!”王万贵干笑着,道:“你这个老朋友,的确很老了,他叫老蛇王,对不?”
  王洛奇大吃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王万贵悠然一笑道:“我若是甚么都糊里糊涂,甚么都懵然不知,只怕你还没有出世之前,就已死在枪林弹雨之下。”
  王洛奇皱着眉,半响才道:“老蛇王这个人,你也认识吗?”
  王万贵淡淡道:“在二十年前,他还只不过是外围马集团的一个小脚色,但在那时候,我已看得出,他迟早会标升冒窜起来的。”
  王洛奇吸了一口气,道:“他为人很精明?”
  王万贵道:“比他更精明的人,在这个圈子里还多旳是,但他却能够把许多比自己更精明的对手一一击败,你可知道是甚么缘故?”
  王洛奇轻哼一声:“是不是他的运气特别好?”
  王万贵摇摇头:“运气是永远都靠不住的,他靠的只是四个字。”
  王洛奇目光一闪,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心狠手辣?”
  “对了,”王万贵轻轻哼了口气,“所以,他接二连三采取激烈的血腥行动,是一点也不为奇的。”
  王洛奇又是吃了一惊:“你甚么都知道了?”
  王万贵道:“你和世劲都是我的亲骨肉,难道你以为我这个做老头子的,根本就完全没有关心过你们两兄弟吗?”
  “不,”王洛奇摇头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王万贵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但世劲却不一样。”
  王洛奇道:“他年纪还轻,他将来一定会明白的。”
  王万贵道:“世劲在很细小的时候,我就已看出他是个闯祸者,他不但顽皮,而且心胸狭隘,就像是他的母亲。”
  王洛奇听到这里,不敢答腔。
  王万贵接着又说:“世劲在老蛇王的手里,可能会受到一点折磨,但那是不要紧的,相反来说,这件事对他可能会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王洛奇诧异地望着父亲:“你怎会知道世劲已落在老蛇王的手里?”
  王万贵眨了眨眼,道:“我以前是甚么人,你是知道的。”
  王洛奇道:“我知道,你是道上的老叔父,连西区十三太保和南郊八龙堂的领袖人物,都只不过是你的后辈。”
  王万贵微微一笑:“你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王洛奇皱了皱眉:“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
  王万贵道:“你知道多或少,那是并不重要的,况且我在道上行走,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王洛奇默然。
  五万贵干咳一声,接着说:“但无论如何,有四个字你是必须紧记的,就是盗亦有道。”
  王洛奇点点头道:“我明白,完全明白。”
  王万贵道:“我在道上混了二十六年才收手,虽然做了不少违背法律的生意,但我和我的合伙兄弟都认为,我们虽然犯法,但却绝不违反我们做人的原则,更从来不会忘记甚么叫道义!”
  王洛奇道:“所以,你们那一辈的老叔父,直到现在还是那么受人尊敬。”
  王万贵慨叹地说:“直到现在仍然尊敬我们的,只是一小撮人而已。”
  王洛奇道:“形势一天一天的改变,这是谁也没法阻挡得住的。”
  王万贵道:“但尊敬我们的这一撮人,虽然人数并不多,但却都掌握着极庞大的势力。”
  王洛奇吸了一口气,似乎已有点明白父亲的意思。
  “你准备借助这些尊敬你而又拥有巨大势力的人来对付老蛇王?”
  “不是借助,而是无法拒绝!”
  “无法拒绝?”王洛奇愣住。
  王万贵慢慢地点了点头,说:“这就是因果。”
  “是怎样的因果?”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帮忙过不少有危难的朋友和后辈,而这些人,绝大部份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我的恩德。”
  “所以,只要你有困难,这些人就会主动为你解决。”
  “不错。”
  “但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挟恩自重的人。”
  “当然不是,”王万贵缓缓道:“但这是因果,也是人性的良好和正义的一面,对这些人来说,他们能够为我解决困难,不但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光荣。”
  王洛奇道:“所以,你准备接受他们的援助?”
  王万贵道:“不是接受,而是无法拒绝,也毋须拒绝。”
  王洛奇吸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王万贵这才慢慢地站立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膊,说道:“不必担心世劲,你若一定要担心,倒不如为老蛇王担心好了。”
  王万贵离开这房子之后,王洛奇揉着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已很疲倦。
  于是,他躺在床上,而且很快就已进入梦乡。
  XXX
  翌日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王洛奇在拳馆里练拳。
  今天他练得特别起劲,就像是一头狠劲大发的猛虎。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这个电话是司徒电打来的,他说:“世劲已没事了,你可以放心!”
  王洛奇忙道:“他在那里?”
  司徒电迟疑了半晌,才说:“他躺在医院里。”
  王洛奇陡地吃了一惊,震怒地说:“你怎么还说他没事?”
  司徒电干笑了一下:“我是说他性命没事,不曾死掉,但身上却有点伤。”
  王洛奇道:“在那一间医院?我马上赶来!”
  何北斗在旁边听见,不禁为之眉头大皱。
  XXX
  王世劲虽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但看来仍然精神良好。
  司徒电一直陪伴着他。
  当王洛奇赶到的时候,司徒电立刻就抢着说:“他伤的不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王洛奇恨恨地咬了咬牙,道:“伤在那里?”
  司徒电道:“只是给揍了一顿,绝不严重。”
  王洛奇满面怒容道:“我要找老蛇王算帐!”
  司徒电忙道:“万万不可!”
  王洛奇冷笑道:“他可以打伤世劲,我为甚么不可以找他算帐?”
  司徒电道:“难道你想鞭尸吗?”
  “鞭尸?”王洛奇愣住,“这是甚么意思?”
  司徒电忽然怪笑了一下,道:“老蛇王今天一早就吞枪死了。”
  “吞枪?”王洛奇更加吃惊,“老蛇王已经自杀毙命?”
  司徒电道:“不错,而且是在街道上进行的,当时,最少有几十个目击者看见他怎样自杀!”
  王洛奇讶然地道:“他为甚么要自杀呢?”
  司徒电道:“这是一命换一命!”
  王洛奇一怔:“换谁的命?”
  司徒电道:“他的独生子。”
  王洛奇一凛:“有人掳走了他的独生子?”
  司徒电点点头:“不错。”
  王洛奇道:“那是何方神圣?”
  司徒电道:“这一点,也许只有老蛇王才知道。”
  王洛奇紧握了拳头:“为甚么人们总是要用流血来作为解决问题的方法?”
  司徒电道:“因为他们是人。”
  “是人?”
  “不错,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
  XXX
  还有一天,就是决赛的日子。
  这一天上午,王洛奇仍然在拳馆里练拳。
  但他只是练了二十分钟,何北斗就已叫他停止下来,不要继续练拳。
  他对王洛奇说:“今天不用太紧张,更不要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
  王洛奇道:“我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待着明晩的一战。”
  何北斗在他结实的臂肌上拍了两下,说:“明晩你最少有五成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王洛奇点头不迭,道:“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这时候,司徒电正在门外等候着他。
  王洛奇才走过去,司徒电立刻就说:“有人想见你。”
  王洛奇道:“是谁?”
  司徒电笑了笑道:“他是拳赛的反对派。”
  “沈星宇?”王洛奇目光大亮。
  司徒电点点头:“对了,他自称沈星宇。”
  王洛奇道:“他怎会找你的?你们认识了多久?”
  司徒电道:“我们认识了大概三十分钟,他是从世劲口里知道我这个人的。”
  王洛奇耸了耸肩,道:“这个拳赛反对派对我是挺够朋友的。”
  司徒电道:“但他却不赞成你参加自由搏击比赛,尤其是对着古烈阳,他更是大力的反对!”
  王洛奇道:“他要反对,尽管找我说也就是了,为甚么却要找你?”
  司徒电苦笑了一下,说:“他认为我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甚么例子?”
  “他说我是拳赛受害者的最好例子,他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
  王洛奇眉头一皱:“你怎么说?”
  司徒电淡淡的回答:“我告诉他:‘我弄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参加黑市非法拳赛,而那种拳赛的唯一的规矩,就是不必遵守任何的规矩!’”
  王洛奇道:“他听了之后怎样?”
  司徒电说道:“他还是要找你再谈一谈!”
  王洛奇道:“他在那里?”
  司徒电道:“就在附近的一间餐厅里,你见不见他?”
  王洛奇道:“当然非见不可。”
  司徒电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是个很有人情味的拳师。”
  XXX
  这时候,餐厅里的顾客并不多。
  王洛奇只是一心一意找寻沈星宇,却没想到会有个女孩子在背后叫唤自己。
  更令他感到惊喜的,就是这个叫唤自己的人,原来就是欧芳怡。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沈星宇叫我出来的。”
  “沈星宇?”王洛奇东张西望,“他在那里?”
  欧芳怡微微一笑,说:“他走了,是刚刚走的。”
  王洛奇一怔,接着双眉一蹙,道:“他这个人总是神经兮兮的,简直比花生油里的泥鳅还更难捉摸。”
  欧芳怡“嗤嗤”一笑:“不要把我们的沈少爷形容得这么怪异好不好?”
  王洛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叹道:“他是我的老朋友了,难道我还会故意丑化他的形象吗?”
  欧芳怡“唔”的一声,点点头道:“说句真话,他对你的确是很关心的。”
  王洛奇道:“他不是要找我的吗?怎么忽然又溜之大吉?”
  欧芳怡说道:“那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
  “改变了主意?’王洛奇道:“他为甚么会改变主意?”
  欧芳怡道:“人是会随时改变主意的,他到底为甚么会改变主意,这答案也许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王洛奇道:“他对你怎么说?”
  欧芳怡道:“他首先给我一个电话,说:‘速来!速来!’”
  王洛奇道:“所以你马上就来了?”
  欧芳怡道:“不错。”
  王洛奇道:“你来到这里之后,他又怎么说?”
  欧芳怡道:“他一看见我,就问:‘你知道王洛奇明晩和古烈阳决战吗?’我说:‘知道。’他瞪着我,道:‘你为甚么不阻止他?’我奇怪地问:‘我为甚么要阻止他?’他说:‘古烈阳是擂台上的猛兽,他会把洛奇活活撕开!’我微微一笑,说:‘你怎么对王洛奇完全投有信心?’他说:‘这不是胜与负的问题,而是长期参加拳赛,肯定会对他的身体受到损害,尤其是脑部,更加不适宜长期受到猛烈的震荡。’”
  王洛奇苦笑了一下,道:“他总是拿着这一套来浇我的冷水。”
  欧芳怡道:“但后来,他又问我:‘他明晩就要跑上擂台跟古烈阳决战了,你真的不会加以反对?’”
  王洛奇耸肩一笑:“你怎么说?”
  欧芳怡扬了扬眉:“我说:‘我会绝对尊重洛奇的决定。’”
  王洛奇凝视着她,由衷地说:“谢谢你。”
  欧芳怡道:“你已不是个小孩子了,你的决定,旁人是毋须过份担心的。”
  王洛奇道:“沈星宇后来怎说?”
  欧芳怡道:“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说:‘我明白了,我也应该尊重他的决定。’然后他就走了。”
  王洛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思索了一会才慢慢的说:“其实,沈星宇的说话,绝大多数都是很有道理的。”
  欧芳怡盯着他的脸:“你不是真的想放弃参加决赛罢?”
  王洛奇笑了笑:“当然不会,但这将会是我最后的一场拳赛。”
  欧芳怡诧异地望着他:“是真的?”
  王洛奇道:“绝对是真的,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在拳坛上发展。”
  欧芳怡目光深深的盯着他:“你不会觉得可惜吗?”
  王洛奇淡然一笑,说:“最伟大的运动员,也会有退休的时候。”
  欧芳怡道:“但你还年轻。”
  王洛奇道:“正因为我还年轻,所以还应该再向别的方面加以发展。”
  欧芳怡“噢”的一声:“你还有别的抱负?”
  王洛奇说道:“我打算开设一间养狗场。”
  欧芳怡有点惊异地望着他:“你对狗只很有认识?”
  王洛奇道:“不算很有认识,但我喜欢狗。”
  欧芳怡道:“所以你就很想开设一间养狗场。”
  王洛奇道:“是的。”
  欧芳怡嫣然一笑:“那么一个喜欢黄金的人,是否应该去开掘一座金矿?”
  王洛奇哈哈一笑,道:“这个问题很有趣,亏你想得出来。”
  欧芳怡凝注着他,说:“明晩的拳赛,你有没有把握?”
  王洛奇道:“面对着古烈阳那样的对手,谁能有真正的把握?”
  欧芳怡道:“但你最少应该有可以一拼的自信。”
  王洛奇道:“这一点自信当然有,否则我根本就没法子走入总决赛。”
  欧芳怡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无论怎样,我对你有信心。”
  王洛奇也看着她,脸上焕发着奇异的光采。
  XXX
  最重要的一刻终于来临。
  万众拭目以待的钻石带武王大赛总决赛,马上就要举行。
  王洛奇站在擂台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看来并不紧张,彷佛并不是站在擂台,而是站在等候火车的月台上一样。
  但他最强劲的对手古烈阳,却凶猛得像是愤怒中的黑豹。
  还没有开赛,他的形态就已经令人感到可怕,感到震慄。
  擂台下的拳迷,有些拥护王洛奇,也有些拥护古烈阳。
  但在双方上台的时候,台下的反应显示,王洛奇的“拥趸”是远比古烈阳为多的。
  比赛终于开始。
  赛前一般估计,都认为古烈阳会用一贯的手法,一开赛就会把对手逼压得透气不过来。
  但他们都估错了。
  首先发动抢攻的,并不是古烈阳,而是王洛奇。
  在比赛开始之后,王洛奇不再微笑,神色也不再那么轻松。
  他全神贯注地进行比赛,毎一拳每一脚都认真而勇猛。
  古烈阳一直在稳守着。
  他本有着一身野兽般的力最,但在第一个回合里,这个绰号“灭绝人性”的拳师竟似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王洛奇的攻势有如排山倒海,古烈阳在这个回合的最后三十秒之内,简直只有招架,而完全没有还手。
  最后,钟声一响,第一个回合结束。
  XXX
  在擂台下,有两个怪冷静的老者。
  在第一个回合结束之后,甲老者对乙老者说:“古烈阳今天状态不好。”
  乙老者道:“何以见得。”
  甲老者道:“我曾经看过他十一次比赛,每一次他都赢。”
  乙老者道:“今晩呢?”
  甲老者道:“我看他会输,而且会输得很惨很惨。”
  乙老者道:“何以见得。”
  甲老者道:“状态不好,对手又强,输了有甚么出奇?”
  乙老者道:“但我却说你看错了。”
  甲老者说道:“我活了六十八年,除了弄错一个人之外,其余的便未看错过一次。”
  乙老者道:“你曾经看错了谁?”
  甲老者道:“我的老婆。”
  乙老者说道:“你的老婆,是不是很好?”
  甲老者道:“她当然很好,但我却不好……”
  乙老者道:“你讨厌她?”
  甲老者道:“不要再提这个黄脸婆,总而言之,今晩古烈阳状态不好,所以在第一个回合就已屈居下风,再打下去,他必败无疑。”
  乙老者摇头道:“但我却认为刚好相反。”
  甲老者道:“难道你总认为古烈阳今天的状态良好?”
  乙老者说:“他并不是状态良好,而是状态勇锐已达巅峰。”
  甲老者道:“我不同意,他如有上佳状态,决不会这样打法。”
  乙老者道:“你又错了,正因为状态已达巅峰,所以根本不在乎先守一个回合,然后慢慢再收复失地。”
  甲老者道:“我说你才是错了,古烈阳绝不肯这样忍辱,他就像是一匹短途快马,但这一次他连开步冲刺也已消失,显然形势大大的不好。”
  乙老者道:“你以为古烈阳是一条蠢猪,就算他是蠢猪,他的师父却是一条老狐狸,他会指点古烈阳用甚么战术去击败王洛奇。”
  甲老者道:“但我仍然认为古烈阳一定会输掉这场比赛。”
  乙老者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甲老者说道:“当然敢,你想怎样赌法?”
  乙老者道:“谁输掉了,就得脱掉上身所有的衣服。”
  甲老者“哼”的一声:“赌便赌!你等着瞧好了。”
  XXX
  第二回合又已开始。
  王洛奇仍然继续猛攻,古烈阳还是和上一个回合一样,一直采取守势。
  拥护王洛奇的挙迷不断呐喊助威,擂台四周的氛氛热烈到了极点。
  但等到第二回合中段时间之际,古烈阳突然反击了。
  在短短几秒时间内,古烈阳彷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其实,刚才的古烈阳,根本就不像是昔日擂台上的古烈阳。
  他现在,不过是恢复了“灭绝人性”古烈阳的本来面目。
  这一个转变,其实一点也不值得惊讶,但对于一直陷入如痴如醉境界的拳迷来说,这一阵反击实在是极富戏剧性的。
  古烈阳的反击,就像是一个重型的大弹簧。
  刚才,这个大弹簧一直给王洛奇紧逼着。
  但忽然间,这两给紧紧压过着的大弹簧松开了。
  刚才的压逼力越大,它现在所发生的反撞力也就越强。
  王洛奇顿时陷于劣势,而且形势之恶劣,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在这回合最后十秒钟内,他右颊上中了一拳,险些整个人跌倒下去。
  但他没有跌倒,他在全力支撑着。
  拥护他的拳迷,全都为之黯然不已。
  XXX
  第三个回合转眼间,已开始。
  古烈阳气势十分旺盛,一开始继续全力抢攻。
  他似已智珠在握,但王洛奇的斗志还是十分坚强。
  双方拥护者齐声呐喊,擂台上两人拳来脚往,搏斗得极是灿烂。
  古烈阳已把全身力最使用出来,而这种力量,就像是石油在燃烧,甚至是核弹正在爆发!
  这种力量,又有谁能可以抵挡得住。
  王洛奇也不能。
  所以,他不能只靠抵挡,必须在这劣势杀出一条生路。
  但古烈阳的攻势太猛烈了,猛烈得几乎全遮盖着所有的弱点。
  一个没有弱点的拳师,自然不会被对手击倒。
  但古烈阳并未能真的完全把所有弱点遮盖着。
  他已把自己的弱点减到最低最低程度,但却还是戒除不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习惯。
  他在每次攻击对手一阵之后,左拳总是略为垂低几寸。
  这就是他的弱点,也几乎是他唯一的弱点。
  而且,他出现这弱点的时间,只是极短暂的两三秒!
  通常,一般拳手给古烈阳一阵环攻之后,都会被逼得手忙脚乱,甚至还会给他打得视线模糊,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可以把握住这一点点时间,来给予古烈阳致命的还击。
  但王洛奇却早已看出了他这个弱点,所以也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这机会终于出现了。
  古烈阳的左拳刚垂下,王洛奇就已用力弯腰俯身,全力发拳。
  这时候,距离第三回合结束的时间还有十五秒。
  XXX
  古烈阳倒下去的时候,全场观众简直陷入了疯狂的境界。
  大多数拳迷都在喝采叫好,但却也有人惊惶地掩住了脸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是一个脸庞瘦削,但却清秀美丽的女孩子。
  倘若她这一下哭声是在斗室里发出,必然会相当惊人,但在这暄闹的环境里,她的哭声根本就引不起甚么人的注意。
  但却最少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那是欧芳怡,心地善良而且观察力十分敏锐的欧芳怡。
  她和这个女孩子相隔不远。
  这女孩子大概十八九岁,身材很窈窕,但衣着却很保守,绝不是一个新潮的少女。
  她甚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喜欢看拳赛的人。
  既然不喜欢看拳赛,她为甚么会在这里?
  XXX
  拳赛已结束。
  今晩赛事总共有八场,该赢的都已赢了,该输的也已输了。
  全场最受人瞩目和羡慕的,当然就是王洛奇。
  他已成为本届钻石武王大赛的冠军,无数人涌前向他祝贺。
  王洛奇在接受祝贺的时候,不断地东张西望。
  他很感谢这些向自己祝贺的人,但他最想看见的一张脸孔却没有出现。
  欧芳怡往哪里去了?
  XXX
  当王洛奇给人群密麻麻地包围着的时侯,欧芳怡只陪伴着一个悲伤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叫甘秀秀。
  在拳赛结束之前,她们彼此都完全不认识对方。
  但在三十分钟之后,欧芳怡已完全了解甘秀秀的心情。
  甘秀秀和古烈阳是一对情侣,他们很想结婚,但却欠缺了最重要的一种东西——那是钱。
  甘秀秀绝不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她需要的并不是奢华的生活,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爱上自己的男人。
  古烈阳是真心爱上她的,而她也爱上了古烈阳。
  尽管他在擂台上的绰号叫“灭绝人性”,但对甘秀秀这份感情,却是全心全意,绝无半点虚伪的。
  但甘秀秀的母亲并不喜欢古烈阳,她甚至已为女儿找到了一门亲事,对象是一个俗不可耐,年纪比甘秀秀大了一倍的暴发户。
  甘秀秀当然绝不甘愿嫁给这个满身铜臭的男人,而古烈阳也立刻找个媒婆,向甘家提出婚事。
  甘秀秀的母亲倒也没有一口拒绝,但却提出了一大串条件。
  这一大串条件,每一条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才能应付,单是女方的酒席费,就已相当可观。
  这显然是故意留难古烈阳,好让他知难而退。
  但古烈阳却答应了。
  他也有个条件,就是必须要在武王大赛之后才进行筹备婚礼。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若能夺取冠军,就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奖金。
  可是,他却输了!
  他输掉的,不是一场拳赛,而是甘秀秀!
  XXX
  已是凌晨一点。
  在一间人客疏落的酒吧里,忽然来了一群口沬横飞,举止轻浮的“油脂飞”。
  这群油脂飞总共有五个人,年纪最大的一个还不超过二十岁。
  他们都穿着名牌衣服,脚上的鞋子也全是名牌货。
  但这五人身上的钱都不多,其中两个还干脆表示:“我的钱已花光了,要喝酒就得你们付帐!”
  “喝啦!”似是这群油脂飞领袖的一个说:“帐我一定全付,但三日之内你们一定要还!”
  “不还又怎样?”
  “打到你呕电为止!”
  立刻有人大笑,又有人狂吹口哨。
  忽然间,一个脚步虚浮的醉汉走了过来,嘿嘿笑着说:“甚么打到呕电,你们很会打吗?”
  几个油脂飞的脸色同时一沉,冷冷地盯着这个醉汉。
  “你想做甚么?”其中一个冷笑着上前,又用手推这醉汉一下。
  这醉汉立刻给推得踉跄后退,他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直身子,怪声叫道:“好啊,连一代拳王也敢动了!”
  “一代拳王?”一个油脂飞格格怪笑:“大家来瞧,这王八像个拳王吗?”
  其余油脂飞立刻为之哄然大笑。
  醉汉愤怒地吼叫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有种的大家出门外去一较高下!”
  五个油脂飞齐声道:“好,出去!出去!”
  半分钟后,酒吧门外立刻展开了一场众寡悬殊的打斗。
  那醉汉虽然身材魁梧,而且看来十分结实,但他以一敌五,而且又早已喝得醉态可掬,自然不是这五个油脂飞的敌手。
  两分钟后,醉汉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不但没有还手之力,甚至全无招架之功。
  玉个油脂飞打得很起劲,正是越打越是兴高采烈。
  他们怎样也想不到,这个给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的醉汉,竟然就是绰号“灭绝人性”的古烈阳。
  但就在他们打得最起劲的时候,忽然有人怒喝一声,接着其中一个油脂飞就给人用柔道摔了开去。
  用柔道摔跌油脂飞的是“新鲜出炉”的钻石带武王——王洛奇!
  王洛奇突然出现,和他一起赶到这里的,还有欧芳怡和甘秀秀。
  XXX
  五个油脂飞虽然打伤了古烈阳,但王洛奇却又把他们打得七荤八素,连骨头也打断了好几根。
  欧芳怡又用纸巾拾起了两枚牙齿。
  甘秀秀看见古烈阳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禁哭了起来。
  她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不断重复着一句说话:“你真的在这里!你真的在这里,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
  古烈阳本来已给油脂飞打得眼前金星乱坠,但当他乍然听见甘秀秀的声音后,一双又醉又疲倦的眼睛立刻就张了开来。
  “是你!”他痴痴的望着甘秀秀的脸:“对不起,我……我输了。”
  “不,”甘秀秀面有泪痕,神情凄侧地说道:“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个胜利者!”
  古烈阳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他的下唇刚给油脂飞打得崩裂开来,这一笑之下,鲜血立刻汨汨地从裂口里流出。
  甘秀秀连忙用手帕为他抹血:“我送你到医院去!”
  “没有这个必要!”古烈阳揽紧着她的腰,叹息着说:“我没事,那几个小猴儿,又怎能把我真的打伤了。”
  甘秀秀蹙紧了眉,声音有点颤抖。“我知道,你很坚强,无论甚么挫折都一定经受得起。”
  “你说得很对,但也不是全对。”古烈阳的脸在扭曲,声音嘶哑得好像想哭:“我自出娘胎就已一直在挨穷,甚么挫折甚么风浪都经历过了,但这次我若失去了你,我一定会支持不住,我会奔溃,会神经,会天天酗酒来麻痹自己!”
  “不!我和你是一样的。”甘秀秀脸上的泪水已滴湿了他的胸瞠,“若要我离开你,我宁愿死!”
  “不要死,不要死!”古烈阳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我们可以私奔!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甘秀秀吃惊地说。
  “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古烈阳认真地说,眼睛里满是祈求的神色。
  “我不能辜负了你,但也不能不理我妈!”甘秀秀愿然是个很孝顺很孝顺的好女儿。
  古烈阳呆住了,脸上又再满是颓然之色。
  他抱紧着她,一双眼睛紧紧地闭上。
  他在流泪。
  这时候,又还有谁再忍心提起他的绰号——
  “灭绝人性?”
  不!古烈阳也是人,他绝对充满了人性。
  没有人性的人,他的血是冷的,而且永远不会为了感情而流泪。
  但古烈阳已在流泪,他的血液也和甘秀秀的血液一样温暖。
  等到他的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他才看见王洛奇。
  XXX
  王洛奇的眼睛,彷佛也有点湿润,但也在微笑,而且还伸出手掌向古烈阳递过去。
  古烈阳直视着他,脸上的神情充满十分复杂。
  只有内心复杂的人,脸上才会流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
  他忽然怔怔地瞧着王洛奇的手,说:“你要跟我握手?”
  王洛奇点了点头,说:“不错。”
  古烈阳蹙了蹙眉:“我们不是一直互相对立的吗?”
  王洛奇道:“在擂台上的确是的,但这里并不是擂台?”
  古烈阳又望着他的脸:“你认为我会不会跟你握手?”
  王洛奇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古烈阳冷冷一笑,道:“既然不知道,为甚么还要冒这个险?”
  王洛奇道:“这样也算是冒险吗?”
  古烈阳道:“当然算,最少你正是冒着碰上一鼻子灰的危险来跟我握手的。”
  王洛奇道:“我现在是不是又碰上了一鼻子灰?”
  古烈阳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不,你的鼻子现在仍然干净得很。”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已伸出了右手。
  两只同样粗壮阔大的手掌立刻握在一起,而且两只手都是同样地温暖。
  XXX
  街道上很冷清,但友谊的力量却能使人发热。
  王洛奇已和古烈阳建立了友谊。
  古烈阳对王洛奇道:“我尊敬朋友,但也同样尊敬比我更强大的敌人。”
  王洛奇道:“我从来不想与你为敌,但命运之神却把我们安排在擂台上拼过你死我活!”
  古烈阳道:“命运之神也同时安排妥当,让那几个油脂阿飞可以尝试一下你的拳脚功夫!’
  王洛奇道:“五年前我学会了两招柔道功夫,想不到终于有机会大派用场。”
  古烈阳道:“我也学过柔道,但学来学去总是学得不伦不类。”
  王洛奇说道:“你还可以继续努力去学。”
  古烈阳道:“我已完了,再去学些甚么也是白费功夫。”
  王洛奇道:“谁说你会完了?”
  古烈阳道:“秀秀不肯跟我私奔,我还能有甚么希望?”
  王洛奇道:“希望尚在人间,谁说你没有希望了?”
  古烈阳黯然道:“我们之间的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王洛奇淡淡一笑:“但我偏偏都明白了,所以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帮忙。”
  古烈阳叹了口气:“我还能帮得了别人事情吗?”
  “当然可以。”王洛奇慢慢的说:“而且这一件事你若不肯帮忙,我马上就得跳楼自杀。”
  古烈阳眉头一皱:“是甚么事情这样严重?”
  王洛奇把欧芳怡拉了过来说道:“她是欧小姐,也是我朝思梦想的蜜糖儿。”
  古烈阳注视着他们两人,忽然笑了笑:“我看得出,你们是很幸福的一对。”
  王洛奇道:“本来是的,但现在我们之间却出现了问题。”
  古烈阳道:“甚么问题?”
  王洛奇道:“她不肯嫁给我。”
  古烈阳咳嗽一声:“欧小姐为甚么不肯嫁给你?”
  王洛奇道:“她说:‘秀秀若不先嫁出去,我也不嫁。’”
  “秀秀?”古烈阳怔住:“是那一个秀秀?”
  王洛奇眨了眨眼,说:“当然就是你的秀秀,甘秀秀。”
  古烈阳陡地呆住:“秀秀和我之间的事,跟你们有甚么关系?”
  王洛奇道:“本来是没有关系,但现在不同了,因为她俩已成为朋友。”
  古烈阳皱眉道:“怎样的朋友?”
  王洛奇道:“当然是很好的那种。”
  古烈阳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王洛奇又眨眨眼,说:“我们现在结婚之前,首先参加你们的婚礼。”
  古烈阳苦笑着,说:“我们也只会有私奔,不会有婚礼。”
  王洛奇皱了皱眉,古烈阳接着又叹息着说:“但我们现在连私奔也不会有了,因为秀秀不肯。”
  王洛奇道:“你们的确不能私奔,不仅是为了秀秀的母亲,还有你们的前途。”
  古烈阳怔了怔,才道:“很感谢你的关心,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王洛奇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可以解决这个困难,但我希望你们可以轻轻松松的就把问题解决。”说到这里,把一张支票递给古烈阳。
  古烈阳脸色倏变:“是甚么意思?”
  王洛奇语声平静,慢慢地说:“这是拳赛的奖金,我知道,你比谁都更迫切渴望得到它。”
  古烈阳看看这张支票,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过了很久很久才说:“我不要。”
  王洛奇脸色一沉,冷冷道:“你以为我是在同情你,可怜你?你以为这一笔钱我是白白送给你的?你放心好了,钱是借给你的,你以后有钱一定要还,我是绝对不会有甚么损失的。”
  古烈阳呆住。
  “你为甚么要把这钱借给我?”
  “为甚么?”王洛奇嘿嘿一笑:“为什么猴子喜欢吃香蕉?为甚么和尚要刮光脑袋?为甚么有人喜欢给女人鞭打?”
  古烈阳道:“我不懂。”
  王洛奇道:“你不懂,我也同样不懂,但我现在最少很清楚一件事。”
  古烈阳一怔:“甚么事?”
  王洛奇说:“我想结婚,而且早已有了老婆本,所以,这些奖金对我来说,暂时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古烈阳怔怔地望住他,良久才用力地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完全明白。”他终于接受了支票。
  王洛奇很高兴,又向古烈阳伸出了手。“为我们的敌对和友谊再度握手!”他大笑着说。
  古烈阳点了点头,两只阔大的右手立刻又再紧紧地握在一起。
  (全文完)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5-12-29 07:22 , Processed in 0.083124 second(s), 1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