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飞溅的那一刻

岑平

微雨。
雨慢慢地飘下来，像是一朵朵飘荡在空气中的花。
数不清的雨，在微风的吹拂下慢慢飘落，很慢很慢。
空气中飘荡着雨水的清香，一阵阵的清香夹带着微风。原本应该凉爽、舒服的环境，却带着一丝紧逼的气息。
一滴雨水随着大队，也在空气中飘荡。它迎着微风，勇敢地试图改变向下沉的命运。但是，它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大潮流对抗。慢慢地，慢慢地，它终于落在地上的一个小水坑里，溅起一朵水花。水花弹出很远很远，最后一起落下，归于平静。又一滴雨水落入水坑里，水花溅起，慢慢落下，归于平静。
一把铁剑突然向这水坑飞来，深深地插在水坑中，直没入柄，水花被再一次溅起，最后又慢慢地降落，平静。雨水不断地落在水坑中，水花一朵朵地溅起，落下，平静；又溅起，落下，平静。
水花各不相同，形态各异。每一朵水花，都带着不同的魅力，水花不断地替换，让人目不暇接。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归于平静的定理，就像人一样。无论一个人生前如何风光，如何平凡，最终还是会归于平静，不能带走一点尘埃。

雨中，一个锦衣人站着。锦衣人头上带着竹笠，似乎不愿人看到他的面孔，又似乎他根本不愿看到尘世间的任何东西。锦衣人手拿着一把寒气十足的长剑。长剑豪华、霸气十足。一剑冲天，无双倚天。倚天一出，谁与争锋？锦衣人手中拿着的，正是倚天神剑！
倚天剑在雨下闪闪发光，映着锦衣人的眼睛，一双充满神秘、威严的眼睛。锦衣人正透过竹笠，望着倒在身前的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平躺在地上，胸口一个伤口流着血。鲜红的血水染紅了绣在黑衣人胸前衣衫的飞腾白马。白马在飞腾，虽然被血染红了，但是它不改本质，仍然为自己的使命奋斗。血被雨水冲散、冲淡。黑衣人睁大眼睛，瞳孔渐渐放大，变得无比空洞，像是一个深渊，深无止境。黑衣人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嘴旁的胡须被雨水湿透，看来已将死去。黑衣人原来目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显出一丝微笑，空洞眼睛突然闪出一丝光芒。水花在他眼前飞溅，这一刻，数日的经历一一闪过他的眼前… …

几日前的许昌西城，一个汉子在大街上默默地走着。汉子手握着铁剑，低着头走在大路的中央。汉子胸前的衣衫绣着一匹飞腾的白马。汉子嘴旁的胡须在微风中飘荡，汉子身上的披风也随着风有规则地摆动着，显得无比潇洒。
这時迎头走来一班流氓，为首的一个光头大汉大摇大摆地走着，后面跟着的几十个汉子不断地破坏着街道上的一切。他们打烂商店的门户，踢翻街上摊子上的商品，似乎要把世界上所有完整的东西弄破才会罢休。街上的平民纷纷走散，原本井井有条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混乱。那帮流氓个个开怀大笑，似乎都以伤害他人为乐。
西城楼上，一个佩着宝剑的锦衣人背负着双手，看着大街上的一切。一双眼睛似乎能洞悉天地间的一切。锦衣人看到流氓在大街上捣乱，剑眉一皱，脚步缓缓下楼。后面跟着的几十个身穿官服的人躬身跟随在后，不敢走近一步，也不敢走远一步。
锦衣人走了几步，停下了脚步，眼睛紧紧地盯在那潇洒汉子的身上。
潇洒汉子像个瞎子一样完全看不到流氓们的暴行，笔直地向那帮流氓走去。潇洒汉子一直都是低着头，一语不发，左手握着腰旁的剑柄，右手垂下。披风与胡须仍在有规则地摆动。难道那帮流氓的暴行真得不足以打动着个潇洒汉子的心吗？他为何如此镇定？
为首的那个光头大汉见了这个潇洒的汉子，铁塔般地站在路中央，挡住汉子的去路。
潇洒汉子走到他身前，终于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眼角偷偷向身後的西城楼望去，眼神最终回到光头大汉眼中。汉子用只有自己与光头大汉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道：“扰乱民生者杀！”这汉子似乎不想多说一个字，只简简单单地说了这六个字，然后闭口凝望着光头汉子，全身一动不动，像是石头一般，一块宝石，没有被琢磨的宝石。
只见那光头汉子听了西门风言语，微微一顿。眼神扫向西门风胸前衣衫绣着的飞腾白马，立刻知道身前这个人，就是当今武林第一派，中国第一座佛寺白马寺的高足。乐同从腰间拔出一把钢刀，低声道：“你就是西门风？”看到西门风像已默认的表情，乐同大笑道：“好！我乃许昌乐同！接招吧！”一把钢刀立刻使出强劲的刀势，向西门风卷去！刀势刚猛，刀势逼人。乐同使出的竟都是大开大合的招数，招式泼辣，刀刀生风，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西门风微一退步，右手拔剑，错步而上，铁剑一挥！四个动作连在一起，均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剑气直逼云霄，剑招稳重、轻灵，后着连绵不绝！
乐同眼前一花，身子慢慢倒下，额头多了一个红点，鲜血从红点中流出。乐同目瞪口呆地望着西门风，像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去看清眼前的这个人。
原来铁塔般的许昌流氓之首光头汉子乐同倒下了，四周突然变得死寂。乐同手下的流氓吓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颤抖着站在西门风的身前。流氓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西门风，希望能得到宽恕。
西门风就在乐同倒下的瞬间将泄露自己身份的飞腾白马藏于披风之下，低下头，看着手中正在充满血腥的铁剑。血，从铁剑的剑尖流下，滴在地上。西门风又变成一块没有被琢磨的宝石，静静地躺在路边，等待着识货的宝石雕刻者。他是不是在等人？
“哈哈哈，你们可以走了！”一把豪爽，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整条街，使原本死寂的街道又活了起来。乐同手下的流氓如蒙大赦，立刻飞奔而去。
说话的是原本在城楼上的锦衣人，他站在西门风的身后，微笑着望着流氓们远去。身后的一帮官府打扮的人仍然恭敬的站在近一人身后不远的地方。锦衣人与官服打扮的人的距离始终维持不变，不会多，也不会少。
流氓们都远去了，街道又死寂了，西门风突然转身，铁剑再挥，一道银光向锦衣人劈去！西门风的动作依然是那么的迅速，连贯，一气呵成。但是他为何要向锦衣人动手呢？
锦衣人身后穿着官服的人个个面显惊容，纷纷向西门风攻去。这帮人虽然动作不同，招式各异，但是却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一点瑕疵！每个人所攻的都是西门风必救之处，让西门风无法下手伤害锦衣人。锦衣人究竟有何来路，值得身后的这一帮人如此拼命？
在西门风挥剑，官服打扮的人发动攻势的同时，锦衣人也拔出腰畔的宝剑！长剑的剑光划过天际，剑气豪华、完美，却又霸气十足。
“咚”的一声，西门风的铁剑与锦衣人的宝剑相撞，两人四眼对望，凝望着对方的眼神！高手过招，注意的不是外界事物、对方的行动，而是对手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个人的行动都会事先表露在眼中。
锦衣人身后数十个官服打扮的人见锦衣人出招挡住西门风的攻势，均止住身形，回到原位，躬身站在锦衣人身后。锦衣人与官服打扮的人的距离一点都没有变化，仍然维持在同一距离。
西门风双眉一扬，冷冷道：“倚天剑？你是曹操？”
锦衣人缓缓把剑收回剑鞘，点头笑道：“铁剑也是好剑！请问兄弟能否告知大名？”
西门风立刻收剑入鞘，躬身施礼道：“在下吴七，拜见曹大人！刚才见此恶贼鱼肉百姓，故出手杀之，望大人明鉴。”眼神中已不复刚才的冷静与潇洒，变得暗淡无光；言辞中也不复刚才的豪气与简单，变得卑躬屈膝。
曹操令人畏惧的眼中突然出现一丝另类的光芒，脸色微变。却又以别人不能发觉的速度将那光芒收起，笑着道：“吴壮士为乡里除了一害，曹某万分感激。今府中缺一近身侍者，正要找像吴壮士这样身手的人充任，不知壮士能否屈就？”
西门风笑道：“大人邀请，实在是小人几生修来的福气，自当如命！”
“好！够爽快！”曹操说罢，大笑着向前而去。曹操身后官服打扮的人也随着曹操而去。西门风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恢复平静，恭敬地跟在曹操等人的身后。

许昌司空府中的大堂，曹操立于大厅上。曹操穿着锦衣，佩戴倚天，穿着华丽，豪华至极。曹操眼神像刀一般锋利，扫视身前侍立的一帮近身侍者，最后将眼神定在一个低着头的潇洒汉子的身上，正色道：“孤睡梦时会杀人，你们以后不要在我睡梦时走近，知道吗？”
身前几十个近身侍者一起应道：“是！”然后一起退出。曹操眼睛一直望着侍者群中一个潇洒的汉子。那汉子从头到尾都是毫无表情，只是在曹操说话时微微扬了扬眉。但是曹操显然很满足，等到侍者全都退去，曹操点头笑了笑，然后背负着双手向内室缓步走去。
那帮侍者刚退出大厅，其中一人便大笑道：“可笑啊，真可笑。睡梦中也能杀人，司空近期可能太忙了，竟说了这样的笑话！”
另一侍者扮着曹操的样子，扮作正经地说道：“孤睡梦时会杀人，你们以后不要在我睡梦时走近，知道吗？哈哈哈！司空脑子不会有问题吧？这样的话谁会相信？”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司空睡梦中若能杀人，我就是当今天子！”一个侍者手指着天，大笑道。
侍者们个个捧腹大笑，对曹操刚才的话不以为然，只当是一个笑话，以此为乐。
其中一个侍者望着侍者群中一个目无表情的潇洒汉子道：“吴七，你觉得不可笑吗？”
那被唤作吴七的人冷冷道：“一点也不可笑！”说罢转身就走。众侍者看着只来了几天的吴七的身形消失在眼前，心中不禁发毛，相互对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再笑一声。

夜，曹操躺在宽敞舒适的床上。床很舒服，就算毫无睡意的人躺在这床上，也会睡去。但是曹操毫无睡的意思，他只是闭着眼躺在床上。
夜已深，静寂的房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有节奏的脚步声缓缓地向曹操的床移动，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曹操双眉一扬，手中不禁流出一丝冷汗。脚步声回荡在曹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是死神慢慢地向这个房间推进。
发出脚步声的人终于进入了曹操的房间，慢慢走近曹操。曹操沒有张开眼，一直合着眼等待着。只见那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曹操盖上被子，显然只是曹操身边的近身侍者前来服侍曹操。
曹操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坐起来，右手从腰畔抽出一把匕首，向前方刺去。这一招落空了。原来侍者在曹操刺出匕首时已经倒下了，永远地倒下了。
侍者倒下了，曹操的眼前出现另一个黑影，一个潇洒的身影。来者身穿黑衣，黑衣上绣着白马寺的标记，飞腾白马。黑衣人脸上的胡须飘荡着，手中的铁剑上滴着鲜血，侍者的血。面孔在月光下只显出一半，但是仍然能清晰地判断出就是几天前才刚进司空府的潇洒汉子吴七！
吴七道：“司空大人，吴七帮你圆了个谎言。只要你能渡过今晚，以后世人都会以为司空大人真能在睡梦中杀人。”眼光一闪，全身力量都灌输在双手之上。
曹操不动声色，放下匕首，坐在床上笑道：“不用再装了，白马寺俗家弟子中的高手西门风！”
扮作吴七的西门风顿了顿，全身仍是警戒着，动容道：“你早已识破我的身份？”
曹操道：“在你杀乐同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除了一直于我作对的白马寺之外，谁还能派出如此高手？再加上，你无必要杀乐同。杀乐同只为了吸引我的注意。”
西门风恢复平静，冷冷道：“对。”
曹操道：“我真不明白白马寺为何一定要与我作对？”
西门风仍然冷冷地回答道：“因为白马寺的人忠于汉室。”
曹操笑了，道：“我手上握的是天子之剑，你的铁剑能抵挡吗？我乃人中之龙，你只是个浪子，你能对付我吗？”
西门风冷冷回答：“死后你我平等。”
“好，”曹操笑道：“我佩服你！走！”说罢从身旁的被褥里取出倚天剑，将倚天佩在腰畔，又从柜子里一个竹笠，戴在头上，背对着西门风，当先步出房间。
西门风静静地看着曹操取剑，配剑，戴竹笠，背对着自己出房。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西门风可以有五六次机会杀曹操，而且都会一击得手。但是西门风没有出手，他既然要杀曹操，为何不下手？
西门风随着曹操出房，从后门离开司空府，离开许昌城，走到城西的一个小山坡上。曹操突然在山坡上停下，西门风也停了下来。在这段路里，二人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带路，一个紧随，没有别的动作。
曹操还是背对着西门风，西门风仍然可以一招杀死曹操，但是西门风还是没有出手。曹操等了一会儿，转身望着西门风，简单地说道：“我佩服你！”
“我同样佩服你！”西门风淡淡说道。
两人一起拔剑，两剑交叉在二人中央。二人对望，再无言语。
微雨，渐渐落下了。落在曹操身上，也落在西门风身上；落在倚天身上，也落在铁剑身上。
风伴随着雨，静静地拍打在二人身上。曹操身上的锦衣与西门风身上的黑衣随风飘荡着。两人虽然身分有着很大的区别，但是上天对两人一样公平。两人都承受着同样的风和雨。无论谁死谁生，最后两人都会归于平静。像是一朵朵在地上溅开的雨水之花，无论溅得多高，最后都会落下，归于平静。
突然，曹操错步，倚天随身而动，一霎那攻出数十招！倚天一出，谁与争锋！曹操的人也像倚天一样，无人能比，无人能与他争锋。数十道金色剑光重重向西门风卷去。
西门风铁剑一挥，银光一现，立刻使出漫天剑花，解破曹操发出的每一招。曹操不断地攻，西门风也不断地破。西门风一把铁剑不断飞舞，身形与剑合一，随着剑身的舞动，西门风的身子也随着舞动。剑人合一原本乃剑术最高的层次，西门风与剑合一，力量自然不同凡响。
曹操心中一震，手中加劲，倚天如同金龙横扫大地一般，发挥着无比的威力。双方顿成均势！
两人身形飞舞，手中剑不断地舞动。剑光映着两人发光的眼睛，剑光带出二人神秘的眼神。两人的眼神都望着对方，似乎天地间已无东西能吸引二人的眼神离开对方的眼睛。剑气所到处，雨滴都被击得粉碎。剑划过天空发出的声响，传遍整个山坡。金光、银光不断闪烁着，就像一条金龙、一条银龙在决斗。山坡上的一切，都像已被两人手中剑所吞噬一般。
金色剑光突然一顿，曹操收起剑势，向后一跃。西门风想也没有想，银光一张，霸占了整个山坡，向曹操压了下去。曹操眼睛里一亮，手中倚天剑插水般地向西门风心脏刺去！黑夜中的山坡上，在霸满整个山坡的银光空隙里，突然透出一丝金色的光芒。
一声龙吟，金光银光同时消失。天地间又变得平静。雨，继续下着；风，继续吹着；在云中透出的若隐若现的月光，继续为大地带来一点光亮。
天地间，两人相对站着。曹操站立着，手中倚天剑已垂下。西门风平伸着铁剑，剑尖在曹操咽喉外三寸。仅仅三寸，铁剑只要再进三寸，曹操就必死无疑。
西门风的脸在月光下扭曲着，手已颤抖，像是已无力量再使铁剑推进半寸。西门风心中突然闪过“友情”两字，难道他已将曹操当作朋友，无法下手去杀曹操？
金光突然一张，西门风身子一震，铁剑被倚天击飞，飞到远方，插在水坑中。西门风胸口的衣衫慢慢冒出鲜血，慢慢倒了下去。
“西门风，你我虽然身份不同，命运各异，但是上天都会给我们同样的结局。你安息吧，朋友！”曹操透过竹笠，望着一朵朵飞溅的水花说道。西门风终于倒在水坑中，空洞的眼中出现光亮，死灰般的脸上出现微笑。
“今天你先去了，我还有继续。你的任务完成了，而我的，才刚刚开始！”曹操收剑入鞘，整整衣冠，向许昌城慢慢走去。
雨停了，清晨第一道光芒扫过许昌城的每一个角落。宁静的街道上，一个头戴竹笠的锦衣人在街上走着，向远方光芒发出的地方走去。

双儿

一下子写三篇啊?厉害!!

小胡

兄弟盛情, 實在令人感動!

有风吹过

感想一：场面描写很厉害。

感想二：原来曹操也是武林高手。

感想三：西门风不杀曹操的结局太牵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