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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预见一场即将发生的爱情。这爱情来势凶猛，去也惘然。试图化身女娲补天，伏羲却在一旁阻拦。温情如此荡漾，灿烂如同春花盛开，寂寞却似梧桐坠落金井，小院深锁，经常有人在那里哭泣。
原来你是阿修罗。用手指在我面前画出了一个圆。好大的一个圆满。你身后拥有褐色的肉翅，羽翼尚未丰满，却仍然能为我抵挡这一场迟来的爱雨。到了现在，你却不肯承认我的绝望。
我注视着你。你抬头，然后我就看到了天际。你是尊天神，我就是草原。你是翅膀，我就试图做你的空气。如此仰望着你，化身为一尊微笑的使者，少年残像。能够如此爱你而又杀了你，不知道有多么幸福。
我时日无多。我想告诉你我这样绝望的爱你，亲爱的，你。
你可曾嘲笑过我的媚俗，可曾像我撑油纸伞走在这寂寥的雨巷，你对面可曾飘过一个像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那是我，你一直未曾谋面的我。既然年轻且貌美已经离我而去，既然天神不曾眷顾我不曾给予我，既然你也，你，也，不肯将这个故事赠送给我，那么，就让我为你饮下这杯桂花苦酒，让我为你为你只为你点燃这一把火，驱散你千年的寂寞，看我今朝此次此番今回为你为你只为你入魔。
一
我像是着了魔。
魔鬼从我的身边以缤纷的形式呈现。很多人都是这样沦为了那最终的魔。明澈的天蓝将不属于我，冰洁的翅膀和身体，空气、阳光和水，茁壮成长的绿色的芭蕉上方承接的悲悯的露水，这一切将离我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血和铜铁的腥臭与泥泞。死神的眼睛空洞的睁开，脸上糊满蛛丝和灰尘，一块块尽情的狰狞。我，身为一个卑劣的魔，我应当使出各种手段让你不能爱不想爱或者根本不会去爱。亲爱的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我这样的爱上了你，而你却从未，从来也不能够承认我的绝望。我一遍又一遍的在你的耳边，你的唇，你的手臂，你的眼角眉梢旁重复着，那样低声下气的恳求你，哄着你，依附着你，顺从着你，向你一遍又一遍诉说着我的绝望。每次亲吻和爱抚都是那样的惊心动魄。亲爱的，我不信你不相信，那只是一个女人在爱火即将熄灭时，最简单最本能的试图挽留而已。我称那种感情，一想到你离我而去时胸口的愤懑与胀裂感受为绝望，绝-望，为此我甚至忘记了我自己。我拼命在你的胸膛和眼角眉梢搜寻着你的回应，哪怕只是轻微的颤动，偶尔伴随怜悯而生的感动，都被我小心的收集了起来，成为那记忆之中的，你爱过我的证明。我只要这爱的记忆，哪怕只是这一丝的光，花火，我都要收集。就像占星人收集星光，酿出一捧水银的毒酒饮下，从此具有了探寻星宿轨道的能力；或者是吉普赛人，他们云游在各地的森林和草原，收集清晨冬青上的点滴露水，制成自由且热烈的水晶，佩戴于情人的无限温软的胸前。亲爱的，我这样绝望的爱着你。绝望伴随着那样的愚蠢，我固执的认为，我固执的认为既然你说爱，那就一切以爱的名义。既然你说要走，那就一切以等待的名义。既然我们终究要别离，那就一切以爱的名义以等待的名义吧。长相守不如长相知，长相知不如长相思。我固执的以为就算你走了，爱情不见了，还有曾经承载爱情的，那琉璃色的记忆的容器。而亲爱的，如今你已经离去了三百年了，我一直在这里等等等等你回来。沧海真的在我面前变成了桑田，海面上的天使丢失了翅膀，连笃信寂寞的信天鸥都拒绝再次翱翔。亲爱的，你告诉我，绝望了整整三百年，还算不算是真的绝望？
亲爱的，在等待中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姓。
亲爱的，你可曾听过冰穴里的鬼魂们在嚎叫吗？他们不过是沦为了魔鬼，因丧失了去爱的本领追悔莫及而已。他们不需要交谈，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亲爱的不是吗？如果我不曾拥有你的爱，那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对方的名姓不是吗？你是我唯一的强有力的光，你有那样温暖的胸膛和柔软的唇。伟大的，伟大的爱，和亲爱的你。在这个让我们彼此遗弃自己的冰穴中，这无情的欲火如此肆虐的燃烧，却驱散不了饥饿、寒冷和罪恶，她只能引我入魔。纵情者的欲火，汹涌的燃烧吧，为了那镜花水月中晃动着的，诸多的你的身影。
亲爱的，你是我的光。我纵容我优雅的欲火。我为你从此入魔。
二
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拜洞仙。
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
书生又见到了那个惊慌的女人。这女人是个狐仙，头发是皎洁的月光色。
你，书生清了清嗓子说，你不要跑。书生说你不要跑。狐仙回头媚笑。
你，书生想了想说，你可相信宿命？书生问狐仙可曾相信宿命。
狐仙乖巧的点了点头：你是人，我是狐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你，书生摇了摇头说，你不是只通达人情的狐狸。
狐仙笑出了声说：狐狸若通达人情，那还要人干什么。
书生说：你不明白，人比狐狸更不通达人情。
狐仙凑近了书生，小心翼翼的闻着书生的袖子说：但你可是精通狐狸情，我又是一只狐狸精。
书生叹了口气说：我们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宿命。
狐仙抱住了书生：你看看你多好啊，你的身体一直是这样温暖的。
书生也抱住了狐仙：可我的心却已经死了，冰冰凉凉的。
狐仙把耳朵贴在书生的胸膛上，边听边眨着眼睛说：我要把它挖出来看看，一颗死了的心是什么样子。
哀莫大于心死。书生想跟狐仙说。死了的心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死了就是死了，没有脉搏，不再呼吸，皮肤会有痉挛性的褶皱，也许还会变成蓝色。血管会裂开，深褐色的血在皮肤下焦急的四溢，找不到一个出口。心死了就会变得硬邦邦的，不会再为众生疾苦掉下悲天悯人的眼泪，不会再于滚滚红尘中迷失了自己，不会再因天涯羁旅而感受到思乡的愁苦，不会再为功名利禄光宗耀祖而感受到刻骨的厌倦。不会，不会。
心死，书生说，心死的人是很容易老去的。书生对一只狐狸说心死的人很容易老去。
狐仙说：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老去？
书生说：你的头发会变成寂寞的白色。
狐仙说：像我的头发一样？
书生说：你会昏聩异常，看不见也听不清。
狐仙说：那岂不是会更清静？
书生说：你会想要改变一些事情，却发觉自己无能为力？
狐仙说：就像我知道天明之后你会离去，却不知道何日君再来。想要挽留下你却不可以。
书生说：你会失去你挚爱的人。
狐仙终于哭了：就像我将失去你。
书生看到狐仙的眼泪滴洒在他肩上，浸湿了晶莹剔透的月光。书生很感慨：狐狸尚能为我哭泣，而人却远犹未及。
他们在月光下做爱。云遮月时，二人一句话也无。狐仙把书生的头发偷偷藏了起来，她要修炼巫蛊之术，将心爱的人招至身边。只是书生不知道，狐狸的爱情自始至终如一。
三
女武神等待走过原野，满地芳草如茵，波涛汹涌的海水近在咫尺。那时便可以翻手潮起，覆手潮落。乃想起可歌可泣的是永远不会毁弃的咏叹调。人间的诗人生前写下海边的春暖花开，死后妄想自己拥有海洋般博大胸怀。拾荒人跪倒于海洋面前，双手捧起一把粗糙的沙砾，不住摩擦自己的的脸颊。沙砾填平了纵横的沟壑，血从龟裂的指甲缝隙中流出，没有矫饰，一如既往是血液跃动的颜色。苍厚沉郁。海港外的天空拥有铅灰色的毛发，残棉败絮挣扎。嘶叫的海鸟吹毕了死神的号角，乃想起回到不久前的曾经，至今不见踪影。灯塔熄灭。漂泊无定的风浪击打巉岩。航船上的人于渔港外放弃了最后希望，怀揣黑白死人像，竖琴被天神奏响，念白一曲“人世间沧桑莫过于此”，声音盖过惊涛骇浪。相信爱人从未离去才不曾如此绝望。当人们把距离铺成一条贯穿天、地、人三界的河流，当恋人们从此后用天涯相隔，爱人在何方都变得一样绝望。那么人生注定，注定会因离别之苦而悲伤，所以那无苦无痛的世界永远在人们寻找的他方。他也许已经老了吧。他年轻的面孔是否会如同那不远处的拾荒人一样苍老？他是否会记得这片海？想他，就天涯海角随他去吧。而当因为懦弱和恐惧错过了别离，当忏悔无用、自责无用，天地人皆无所用的时候，女武神守着面前这片饱纳人世凄凉的海，又怎能无动于衷。
拾荒人的脚步那样的沉重，从一个个炸裂开的海浪中捞出浮动的海草，蛇妖的头发将他紧紧缠绕。他已经沿着海岸线找寻了这么久，仍然没有找到他曾经的记忆。他记得那个姑娘穿着海蓝色的衣袍昂首望着天蓝，珊瑚色的手镯使她的手腕那样脆弱。他记得她灿若天神般的笑容和威仪，他记得她紧蹙的双眉间一道浅浅的细纹，承载了世间一切的不如意和离别的愁苦，他记得她纵身一跃消失在礁石中，海面上浮起的，粉红色的泡沫。那样的渺小，微不足道，一会就散开去了。这个匆匆经过他生命的女人，以后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倾轧践踏了所有他有关爱情的甜蜜或者痛苦的回忆，以至于他想起情人，想起妻子，都不如想起这个消失在海浪中的女人。于是，他别无选择。他抛弃了一切，决绝的踏上了寻找爱的旅程。他的背已经驼了，两鬓被海风吹成了浪花的颜色，海面反射的金光刺伤了他的眼睛。此刻，海草纠缠住了他早已被海水浸烂的双脚，他忽然停止了挣扎，听凭退去的潮水，一个又一个的海浪将他推起，甩下，向着大洋的深处进发。他忘记了那些嶙峋的礁石，有毒的水母，海草已经将他团团包围住，遮住了他的眼。他从未后悔生了这双眼。去吧，天涯海角随她去吧。海鸥在欢快的鸣叫，既然你的脚已经丈量了整个海岸线，是该到海洋深处去寻找的时候了。
永远，永远的爱情。
拾荒人这样幸福的想，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永远，永远的爱情。
女武神这样幸福的想，交出了海洋的权杖，一步步踏上了远离海洋的路，开始了寻找爱的旅程。
四
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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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9 18:4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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