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之“新”,在其“现代性”。──这里所说的“现代”,已是与二十世纪“现代主义”相联系的一种文化特质;与前面所说的辛亥、五四“现代人文精神”相比,是为突破和飞跃。古龙颠覆了传统武侠作品里的“武林”和“江湖”,他笔下的武侠世界可以视为“城市江湖”的象征;古龙颠覆了传统武侠小说的“武艺美学”,开创了“迎风一刀斩”式的“神韵派”武艺美学(除东洋“招式”之外,其间显然还可见到司马翎“气势武学”的影响)。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古龙突破传统,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浪子/游侠/欢乐英雄”形象谱系。这些“浪子”型的“欢乐英雄”,无须承载其先辈实际担当不起的“纲常负荷”(这是前辈作家“强加”给“文学之侠”的),自主地宏扬自由意志,追求至性至情,重估着人生的价值。正如本书作者所指出的,这些“江湖浪子”身上,浸透着尼采所说的“冲创意志”(the will to power),那是一种“灿烂的、欢欣的、刚强的”、“无穷的生命力”,它“沉醉狂欢,为破坏一切形式与法则的力量,反抗一切限制,作不休止的斗争”(陈鼓应《尼采新论》)。在古龙的作品里,还可以见到“孤独者是最有力者”、“寂寞者是大欢乐者”、“爱你的敌人”这样一些尼采式的哲学命题。凡此,都体现着二十世纪的“现代性”;这里是否也隐含着台湾武侠小说与台湾“现代文学”的某种内在联系呢?对此,我只敢“妄想”,未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