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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 胭脂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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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3 18:59: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楔子:

亳州县衙。

县衙门口有两棵枝叶茂盛的老槐树,两只乌鸦正在树之间穿梭嬉戏,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一身劲装的张捕头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县衙门口,紧盯着树上的两只乌鸦也不知看了多久。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马蹄声骤起,单人单骑疾驰而至!树上的乌鸦受惊忧,尖叫一声,冲天而起。来人提缰勒马,飞身而下,树上系马显得十分匆忙,却是迅捷之极。

张捕头只是静静地站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来人是个中年汉子,一身捕快装扮,背着个包裹,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步赶到张捕头近前,这才停下来,顺着张捕头的目光望去,皱着眉头道:“老张,敢情这两只死鸟还呆在这里。”

张捕头微微一笑:“想不到田捕头外出数日,竟然还惦记着它们。”

田捕头叹口气道:“自从衙门口多了这两只死鸟,命案接二连三,兄弟怎会忘得了它们?”

张捕头目光落在田捕头背上的包裹,道:“死者可是宿州跑马堂堂主千里追风于回?”

田捕头点点头:“自阎王秦始,这可是第十七个死人。”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树上的两只乌鸦。张捕头沉吟道:“秦家寨好像很久没有发生命案了。”

“谁说不是?阎王秦称雄黑白两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练得还是那金刚罩铁布杉的硬功……”田捕头稍稍顿了一下,“那可是刀枪不入的功夫……还不是被人一剑送了命?”

张捕头扫了一眼树上的乌鸦,悠悠地道:“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

县太爷的书房四壁的书架上,琳琅满目地堆积着各式各样的书籍。书房正中有一张宽大的檀香木桌,上面摆满了从附近府衙调来的公文,每个公文里面都记录着一个有头有面的人物。凡是摆在桌子上的这些公文,无一例外地表示这个人已经死了。

八臂螳螂杨顺开

九头狮子温不度

碧血刀谭七

……

阎王秦死后,短短一个月内共有十七位武林中有头有面的江湖人物被人一剑夺命。就因为他们的死因同阎王秦一模一样,大感兴趣的县太爷命人把这些死人的资料从附近府衙调了过来。

此时的县太爷坐在太师椅上,紧皱着眉头慢慢翻阅仵作的验尸报告。在他手边有一本厚厚的卷宗,上面清楚地记载着阎王秦生平的一些记录。而县太爷手中的这份验尸报告算是对阎王秦的一个总结。

阎王秦,秦家寨寨主。四十九岁。师承,福建南少林明高大师。武功路数,金刚罩铁布杉。武器,金脚铜人。嗜好,女人。酒。致命伤,眉心,一剑毙命。紧接着是阎王秦手下的四大金刚,他们的死因同阎王秦一样:致命伤,眉心,一剑毙命。

他们的武功路数及致命伤下面都有红笔勾勒,显得十分突出。很显然,这些记录县太爷看了不止一遍。

县太爷的眉头刚刚拧成一个结,一阵急促的铃声骤然响起。县太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虽说如此,他的眉头却一下子舒展开来。

县太爷丢掉手中的报告,手伸到桌子底下。桌子下面挂着一串小小的铃铛,县太爷在铃铛上用力一扯,铃铛便突地缩了回去。县太爷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这才起身离座。

县太爷从书房里出来便直奔卧室而来,周边巡视一番,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打开房门,像是不太放心,再次扫了一眼,这才闪进房内。

令人奇怪的是,县太爷的卧室之中,除去一面偌大的铜镜,什么都没有……

第一章 楚三少

一山一庐一老翁。

一桌一椅一壶酒。

落英峰中的半山腰有一间破旧的草庐,一位年过六旬的银发老人,端坐在椅子里,手举一壶酒正在细酌慢饮。

刺骨的寒风从草庐的门缝里吹了进来,老人身穿单薄的麻衣却不见他有丝毫寒意。

麻衣老人慢慢地把酒倒入口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上的一块做工精细的铁牌。

铁牌上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夜叉,全身镶金,耀眼生辉。夜叉的双眼镶着一对碧绿的宝石,大白天依然光彩夺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夜叉的手中举着一个形如铁牌的东西,上面用小篆刻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灵”字。

如果这个铁牌落在珠宝商的手中,定会惊叹铁牌不菲的价格,若铁牌落在任意一个江湖人的手中,所惊讶的绝对不止这些。

铁牌代表一个使命!当你接到这个铁牌时,你就接到了一个命令──来自当今武林盟主燕漫天的命令,因为这就是天下武林惟命是从的天灵令!

突听“蓬”地一声巨响,老人悚然一惊!

门被撞开,呼啸而至的只是不识趣的山风。

老人眉头微蹙,又听“蓬”地一声响,屋顶炸开了一个大洞,一条蓝影直贯而入,一柄长剑自上而下向麻衣老人的头顶疾刺!这一剑呼呼生风,似有雷霆万钧之势!

眼见老人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事实上老人躲也没躲,藏也没藏,他只是把手中的酒壶向上举了举,“哧”地一声响,来人的长剑刺入了酒壶之中,“啪啪啪”连声脆响,来人的长剑断为数截。

来人招式施老,半空中拧身,倏忽之间人已飘落在地,就在落地的刹那,单腿横扫,向麻衣老人下身踢来,双手疾挥,急点老人膻中死穴。这一招上下兼顾,又加上来势迅速,端的凶狠。

随着桌椅发出一阵“劈哩叭啦”的声响,天灵令跌落在地,麻衣老人已不知去向。来人俯身把天灵令抄在手里,这才闪身而起,只见他眉头紧锁,半晌无语。

麻衣老人从空中落下,无比懊丧的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一壶竹叶青,被你这个臭小子给糟蹋了。”

被称为臭小子的来人,一身蓝衫,年纪约在二十开外,腰系长剑,背着个偌大的包裹,满面风尘之色,但是眼神炯炯,凛然生威。

蓝衫少年扬扬天灵令,笑道:“老头子,这回你可惨了,竟被燕老儿找到头上了。”

老头子冷哼一声道:“老子的狗窝被你拆了,不惨才怪。”

蓝衫少年满面坏笑:“徒儿已在落梅山庄给师父买了一栋豪宅,价值十万两白银,等着师父享用呢。”

老头子的头摇成了拨浪鼓:“你就是给我老头子盖座皇宫,老头子也不稀罕。”

蓝衫少年继续引诱:“徒儿为师父准备了贵州陈酿,上等的西藏乳酒……”

老头子咽了口唾沫,怒道:“你小子少说废话,上去给我补屋顶。”

蓝衫少年见老头子发火,脚尖点地,人已落在草庐上面。只见他飞速地从背上解下包裹,把随身带来的一条宽大油布盖在房顶,不待山风胀起,四角已用扎带绷好,一个跟头落到地面,又从包裹里取出铁钉,不一会便把撞烂的门补好,看他动作娴熟,显然早有准备。

老头子看着蓝衫少年忙碌,眼中眼出欣慰的光芒,嘴里却是不停地唠叨抱怨:“前年把老头子养的四只天鹅给宰了,说是感染了狂犬病,去年又把老头子养的花儿连根拨了,说是老头子闻多了花粉会过敏,今儿又来拆老头子房子,你小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蓝衫少年收拾完毕,这才跪了下来,垂首低声道:“徒儿见师父一个人在山上孤苦伶仃……”

老头子慌忙截口道:“你小子少拿废话套我老头子,你那些花花肠子去哄迎凤姑娘可以,可骗不了我老头子,拿来……”

蓝衫少年一怔:“什么?”

老头子眼一瞪:“无泪花的解药。”

蓝衫少年苦着脸,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到了老头子的手里。老头子看也没看,扬手丢了出去。蓝衫少年大吃一惊,飞身欲抢,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肩上压了下来,不敢运功相抗,只得老实呆着。

老头子“哈哈”一阵大笑:“你小子在竹剑上涂上无泪花之毒,猜到为师会用‘魔云手’挡你这一招‘天外来客’。这一来,竹剑必定会插入酒中,老头子嗜酒如命,你认定为师会喝已被你下了无泪花之毒的酒,是不是?老头子喝是喝了,却没有中毒,你觉得奇怪是不是?实话告诉你,老夫早就防着你这一招。”

老头子洋洋得意:“你见计不成,又想用千愁湖葛姥姥的‘无影梅花’迷到老头子,你小子想让为师离开此地,可真是煞费苦心。”

蓝衫少年虽说一脸苦相,嘴 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无奈的道:“还是师父高明。”

老头子哼了一声,面色冷峻地道:“你少夸我老头子,老头子受用不起。听说最近一个月内,武林中共有十七位极有声望的高手,被一个不知名的白衣少年一剑夺命。这一连环血案引起了武林盟主燕漫天的极大关注,天灵、天寻、天机三令并发来搜寻这个白衣少年……”

“师父飞鸽传书唤弟子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老头子道:“为师不是有事,怎敢把你这小祖宗唤来?”

蓝衫少年肃然道:“弟子上山之前已听说此事,弟子一路探寻,还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老头子默然半晌,忽道:“你实话实说,此事是不是你干的?”

蓝衫少年笑道:“徒儿即使有此胆量,又如何去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老头子颔首道:“你小子做事精灵古怪总让为师放心不下。”

蓝衫少年吐吐舌头,乘机问道:“天灵令怎么会到了师父手中?”

老头子叹了口气:“武林盟主燕漫天于为师有恩,为师曾答应替他做一件事,现在人家找上门了。”

蓝衫少年颇感诧异:“这姓燕的当真有本事,竟然知道师父在此隐居。”

老头子啐道:“呸!还不是你小子惹的祸。”

蓝衫少年搔头道:“此事怎能责怪徒儿?”

老头子目光斜睨,冷笑道:“江湖中谁人不知落梅轩楚三少爷楚胜风,以惊艳九灵剑,力敌武当七剑之首的长清子百招不败的战事?”

蓝衫少年楚胜风愕然道:“徒儿与长清道长比剑,武林中并无第三人知情,师父何以……?”

老头子叹气道:“武林中冒出个武功高强的少年,连做十七宗大案,武当派身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这等大事怎不插手?而你恰同长清子比剑不败,作为大案线索,长清子焉能不把此事告知燕漫天?你的九灵剑法乃为师不传绝艺,燕漫天与为师有交情,由你所学自然想到了我老头子。”

楚胜风眼光发亮:“师父想命徒儿去查清此事?”

老头子悠悠的道:“为师一生了无牵挂,唯独欠燕漫天一个人情。”

“师父有命弟子不敢有违,徒儿这就下山。”

老头子扫了楚胜风一眼,沉吟片刻道:“你下山之后有两件事需得答应为师。”

楚胜风沉声道:“师父尽管吩咐,徒儿莫敢不从。”

“第一,不许向外人透露,你楚三少爷是我傲剑酒狂的弟子。”

楚胜风痛快地答应了。

“其二,不得与铁根为敌。”

楚胜风大吃一惊:“铁根?强暴了燕漫天义女燕无双,现亡命天涯的色狼铁根?”

“不错。”

楚胜风狠狠地道:“这样的一个武林大恶,武林中人人欲除之而后快,师父为何不让弟子动手?”

老头子用一种别人看不懂的眼光扫了楚胜风一眼,淡淡的道:“枉你聪明绝顶,难道不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楚胜风道:“弟子懵懂,还望师父明言。”

老头子道:“一个不知名的少年使得燕盟主不惜三令并发。铁根强奸了燕无双,何以燕老儿都不曾这样大动干戈?”

楚胜风喃喃地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既然如此,你我师徒为何悉知此事?”

楚胜风叹道:“徒儿不及师父。”

“费话少说,你刚才说的西藏乳酒是不是真的有?”

楚胜风笑道:“当然。”

“臭小子就没带些过来?”

“徒儿带了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已被师父丢了。”

“你……”老头子一声怪叫,草庐里已没了他的影子

第二章 幻影之剑

四顶火红的小轿,迎着炎炎烈日直奔惊雁楼而来。抬轿的轿夫约在三四十岁之间,黑衣短袖,精悍矫健。轿子在他们身上浑若无物,一队人健步如飞,走得甚是迅捷。

轿队后面紧紧跟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体肥膘大,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良驹。驾车之人是个年近五旬的老者,头上戴着一顶陈旧的毡帽,掩着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身上穿一件满是油腻的马夹,全身散发出一股刺鼻酒气,在马车上左摆右晃,醉容可掬。

马车的车帘低垂,看不到车内之人。

惊雁楼的掌柜马大全早已候在道口。轿队飞抵惊雁楼,随即停了下来,轿帘轻挑,走出四个衣着杏黄色衣衫的妙龄少女。马大全眼光放亮,下意识地弹了弹身上的尘土,似是担心玷污了眼前的美色。

四位美少女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竟自向马车走去。四女车前施礼:“小姐,已到秦家寨。”她们的声音既轻又柔,宛若出谷黄莺,听得马大全像是立在云堆里。

车厢里传来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声音很美,美得令人不可抗拒。

四女齐声道:“奴婢明白”。

马车没作丝毫停留,马大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马车驶进秦家寨。马大全忙着给四个丫环张罗房间,脑子里却总是想着马车里的女人:“她手下的丫头都这般出众,她本人长得一定很美。”

“花姑娘来秦家寨了。”这个消息犹如春风般传遍了整个寨子。

就有人会问:“花姑娘来秦家寨做啥?”

“听说是来寨子听人讲故事。只要有人故事讲的好,花姑娘还会赏他一钱银子。”

那些不知道花姑娘是何人的就会四下打听,这些人大都会受到别人的唾弃:“呔,花姑娘是谁你也不知道,你别在秦家寨混了。”

于是就有人面上现出既夸张又神秘的表情:“花姑娘就是开封试剑堂二堂主夺命五更剑花五更的掌上明珠花迎凤。她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外号叫‘听雨仙子’。”

“听雨,听雨难怪这小妞那么爱听故事。”总有人自以为是。

“不知道花姑娘喜欢听怎样的故事?”又有人问。

“你只要能说出来,并且是真人真事,她都爱听。前不久重天楼的小二孙全财,讲了一个给客人倒洗脚水的故事,还被花姑娘赏了三钱银子。”

“怎么?一盘洗脚水也值三钱银子?”问话之人将信将疑。

“可不是吗?更奇的是,重天楼的店掌柜给了花姑娘一张纸条,被花姑娘一下子赏了十两白银。”

“啊……还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说话的人信誓旦旦。

“那纸上有什么?”

“听说那纸上有个印章。”

“印章?么印章?”

“不知道。”

秦家寨一下子热闹起来。阎王秦死后寨子里那种压抑的氛围,因花迎凤的到来冲淡的无影无踪。秦家寨的老老少少不用花银子就能在重天楼听到班子名角花旦方姑唱的曲子,如果想赚银子,就去惊雁楼讲个值钱的故事,那儿有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不厌其烦听你讲些奇闻逸事,然后给你几个铜板作赏钱。当然,你的故事如果真实可信,赚得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三天后的这个晚上,重天楼四重天六号房里,一个蓝衫少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问花迎凤:“三天内我们共花费了一千四百七十五两六钱银子。”

“嗯。”

“可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没有?”

“剑挑秦家寨之人应该是个比你我年纪都小的江湖新手。”

“可否有人见过杀手的面相?”

花迎凤道:“这正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杀手虽然去了不少地方,却没有人记得此人长得什么模样。”

蓝衫少年坐直身子,大感兴趣地道:“你能不能把此人的一举一动说得再详细一些?”

“白衣少年该是个比你我都小之人,作案前就住在重天楼的这个房间,案发后才退的房。阎王秦在夜间遇刺,白衣人行凶时间估计是在凌晨三更至四更。他的出手极快,死者都是一剑毙命。手法干净利索,现场不留任何痕迹。”

“我查过了白衣人的记录,此人当日入住重天楼,上午去西街聋婆婆那儿买了一盒胭脂,中午在东街混沌张那儿吃了一碗三钱的混沌,晚上吃的是由重天楼赠送的晚餐,计有豆沙卷子,生鱼片,青椒肉丝,回锅肉各一份,外加一壶女儿红。”

蓝衫少年道:“这人胃口不小。”

“但他仅吃了两个豆沙卷子和生鱼片。”

蓝衫少年眉头一皱:“酒呢?”

“酒倒没剩。”

蓝衫少年微微点头:“由此可见,此人不喜吃辣,该是江南一代人士。这人好酒,酒量也不小。”

花迎凤笑道:“此人并不好酒。”

“何以见得?”

“凡在重天楼入住,都会受到重天楼的礼遇。每到入夜时,店家都会打一盆水供客家洗漱,隔一个时辰之后,店小二会将洗后的水倒掉。店小二在倒水的时候觉得盆内的水重了许多。”

蓝衣少年愕然道:“水重了许多?”

“店小二姓孙,在重天楼做了八年,八年内做的都是送水倒水的活,水多水少,没有他掂量不出来的道理。况且客人在洗漱的时候,盆内的水只会少不会多。”

蓝衣少年皱眉道:“难道说此人把酒倒在了水里?”

“水中不但有酒还有胭脂。”

蓝衫少年一怔道:“胭脂?”

“此人连同胭脂一起倒入了水中。”

蓝衫少年默然半晌,喃喃地道:“此人莫不是想给人造以他好酒的假象?”

“不错。”

“如此说来,此人不喜吃辣也可能是假象?”

花迎凤微微一笑:“可以这么说。”

“好的很。”蓝衫少年叹口气,“看样子这几天我们是白忙了。”

“也不算是白忙。此人做事可谓小心到了极点,还是留下了破绽。”

蓝衫少年眼光一亮:“什么破绽?”

“一张纸。”

一张泛黄的纸张在花迎凤手中不停抖动,花迎凤嘴角的微笑也随着纸张的抖动而发出微妙的变化。

蓝衫少年伸手欲接,花迎凤却道:“一百两银子。”

蓝衫少年睁大眼睛:“一张纸竟值一百两银子?”

花迎凤面上带笑:“你给我的一千四百两银子都用光了,这纸是本姑娘用私房钱替你买下来的,这可是本姑娘替你花的七十五两银子里中的第一份开支,十两银子,老规矩。”

蓝衫少年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一边作着记录一边抱怨:“我用你十两银子,就得还你一百两,这也太不公平了。”

突听“哧”的一声响,花迎凤手中的纸张变成了无数碎片,漫天飞舞的纸屑夹着花迎凤的咆哮:“你竟敢说本小姐不公平?”

“公平、公平。”蓝衫少年慌忙讨饶。

花迎凤的嘴角上扬:“落梅号称天下第一首富,拿点银子给本姑娘花花又算得了什么?”

蓝衫少年正是楚家三少爷楚胜风。楚胜风苦笑道:“我的银子都已花了,你不是不知道,再说最近几日大哥看得我比较紧,所以……”

花迎凤截口道:“我不管。”

楚胜风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不都已挂帐了吗?”

花迎凤不依不饶:“你现在共欠我多少银子?”

“加上这七百五十两,刚好十七万八千六百两。”

花迎凤面现红光:“你说十七万两银子能买什么?”

“买我。”

“买你?”花迎凤撇撇嘴,不屑地道,“你能值几个钱?”

“我现在分文没有,唯有卖身抵债。”

花迎凤“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老爹一定不肯卖。”

楚胜风夸张地张大嘴巴:“你……你竟然在打我的注意?”

花迎凤笑逐颜开:“不把你买下来,破浪居的那个小浪蹄子还不死缠着你?”

楚胜风一脸无奈:“可……可是我欠她的银子更多。”

“什么?!”花迎凤大叫,“她替你做了什么。”

“她帮我查了发生在秦家寨的许多事情。”

“什么事竟比秦家寨寨主之死更大?”花迎凤怒吼。

楚胜风道:“你给我那纸条,我们慢慢谈。”

花迎凤又掏出一张纸,极不情愿地交到了楚胜风的手中,撇着嘴委屈的道:“你做什么事都瞒着人家。”

楚胜风在他葱白皓腕上轻轻一拍,柔声道:“我要瞒着你就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你。”

花迎凤转忧为喜:“我想你也不会这么没心肝。”

楚胜风微微一笑,把纸打开。这张纸无甚特别,只是重天楼的一份住房登记。这是店掌柜从登记簿上扯下来的,纸上并无其他记录,只有一个印章,印章上刻着四个小楷:幻影之剑。

第三章 快活巷里的瞎子

马车碾着青石铺成的路,在黑暗中发出“吱吱咔咔”的刺耳声响。

驾车人身上酒气熏天,身子也是左摆右晃,他的手却出奇的稳定。这双手紧紧地握着马缰,马儿前进的方向并未因他身体的摇晃而有所改变,所以马车之中的花迎凤与楚胜风绝少颠簸起伏的感觉。

花迎凤道:“我们要去哪里?”

楚胜风道:“快活巷。”

花迎凤脸色一变:“你又要去找女孩子?”

“这次你错了,我们要去找一个瞎子”

“瞎子?”花迎凤颇为好奇,“怎样的瞎子?”

“一个真正的瞎子。”

“我们为何要去找这个瞎子?”

“在惊雁楼给你讲故事的人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你说的人就是这个瞎子?”

楚胜风轻轻点了点头。花迎凤摇头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给我讲故事。”

“然而这个瞎子却应该给你讲故事,就因为他不给你讲故事,所以我们就要去找他。”

“为何定要找个瞎子来讲故事?”

楚胜风指着马车隔层里的一本卷宗道:“这里面有一段发生在三天前的记录,这个瞎子与人争夺一个铜板而大打出手。这样的一个爱财如命的瞎子,为何不来赚你的银子?”

花迎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破浪居的小浪蹄子就给你查了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楚胜风稍作迟疑,“十多年前秦家寨曾出了个很有名的郭木匠,可惜的是这个木匠早就搬走了。”

“这个木匠为啥要搬走?”

“因为他接了一笔生意,一批订做二十八根虎头拐杖的生意。”

“这又有什么?”

“这本没有什么,但是这二十八根拐杖的生意,郭木匠却收到了一百两黄金。”

花迎凤大吃一惊:“二十八根拐杖竟收百两黄金?”

“不是一百两,而是二百两,一百两只是定金。”

花迎凤连连摇头:“这人肯定是个疯子。”

“他是不是疯子无人得知,但是这人在订货时,还要求郭木匠答应他三个条件。”

花迎凤道:“这人开出的条件肯定很苛刻吧?”

楚胜风轻轻摇了摇头:“第一个条件就是这二十八根拐杖需做的一般大小,同一轻重。”

花迎凤奇道:“这么简单的条件对于一个木匠来说那可是手到擒来的事。”

楚胜风点点头:“第二个条件,郭木匠从那以后,不能再做拐杖。”

花迎凤愕然半晌,道:第三个条件呢?

楚胜风道:“第三个条件,郭氏一家自此离开秦家寨。”

花迎凤想了想道:“如果我有这二百两黄金,说不定也会答应。郭木匠这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简直赚得不能再赚了。”

花迎风笑道:“这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如何知道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二百来黄金买拐杖的人。”

“那些拐杖在谁的手里?”

“瞎子,快活巷里的那个瞎子。”

“笃笃笃”二人听到竹子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花迎凤忍不住打开车帘,二人同时看到有个瞎子正从不远处一步步走来。

这个瞎子看上去约有五旬开外的年纪,一身灰衣洗得干干净净,一个破旧的皮囊斜斜地挂在肩上,他的左手持着一个长长的虎头拐杖,探测前行,右手放在皮囊里,皮囊里像是藏着什么珍贵的东西,那只手一刻都不曾放开过。

花迎凤探询的目光看着楚胜风,楚胜风会意的点了点头。

花迎凤一掀车帘就要下车,细腰却被楚胜风揽住。花迎凤宛如怀揣小鹿,心头一阵乱跳,全身一阵酸软,“嘤咛”一声倒在了楚胜风的怀里。

花迎凤羞涩中期待着楚胜风的温存,感觉到楚胜风的手臂在发抖,心中惊疑,正待追问,楚胜风的嘴巴已掩在了她的香唇之上。花迎凤稍作挣扎,随即迎合楚胜风热吻,发出了令人消魂的梦呓。

如坠仙境的花迎凤隐约听到“笃笃”声从耳畔响过,良久才从消魂的长吻中清醒。当她看到楚胜风额头上的冷汗,心知有异,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楚胜风长吁口气,答非所问:“我不是他的对手。”

“他?”花迎凤眼光一亮:“难道是那个瞎子?”楚胜风点点头。

花迎凤大奇:“他只是个瞎子呀。”

“难道你只看到他是个瞎子?”

花迎凤不愿示弱:“我还看到他带着个皮囊,一只手放在皮囊里,一只手拿着个拐杖,对!是个虎头拐杖。”

楚胜风漠然地道:“只有这些?”

花迎凤绞尽脑汁:“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

“你可曾留意他走路的步子,出拐的方位?”

花迎凤苦笑道:“他只是在走路而已。”

“他确实在走路,但他每步跨出的距离都是一致的。”

“这有什么特别?”

“别忘了他是个瞎子。”

花迎凤皱眉道:“难道说他的拐杖也有玄机?”

楚胜风用力点点头:“他的拐杖每次伸出,都与他步子跨出的距离一致。”

花迎凤听得张口结舌:“你……你说的也太玄了吧?”

楚胜风苦笑道:“是他厉害。”

花迎凤恍然道:“他是个武林高手。”

楚胜风沉声道:“高手中的高手!”

“你……你还要找他吗?”花迎凤有些担心。

楚胜风笑道:“我不想自讨苦吃。”

“你还要查那连环案吗?”

“查。一定要查!并且还要查个水落石出。”

花迎凤忧心重重地道:“这瞎子如此厉害……依我看,我们还是回家请爹爹帮你吧。”

楚胜风皱眉道:“今日之事我不想让令尊知道。”

花迎凤低声道:“我……我是怕你有个什么闪失。”说着说着花迎凤的眼圈红了。

楚胜风拍拍她嫩白的脸蛋,柔声道:“我们不查他了。”

花迎凤十分好奇:“你想查什么?”

“这个巷子。”

“这个烂巷子又有什么好查?”

“就因为它又烂又破所以才值得我查。”楚胜风莫测高深的一笑,突地大声道,“我想知道关于这个巷子的一切。”话音未落,马车一震,随即停了下来。想必是高老头从车上跃走,只闻车外衣袂破风,转瞬间悄无声息。

花迎凤奇道:“高老头去了哪里?”

“他该去的地方。”

花迎凤拍手道:“我明白了。高老头是你的眼线,接到你的命令办事去了。”楚胜风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花迎凤含情脉脉的看着楚胜风,红着脸低声问:“要去多久?”

“最快一个时辰,最慢二个时辰。”

花迎凤声若蚊蚁:“这么说我们还有一个时辰。”

楚胜风一本正经地道:“你……你想做什么?”

花迎凤“嘤咛”一声钻到了他的怀中:“你刚才抱着人家,不知为何,人家现在好想要。”

“我适才是迫不……”后面的话被一张火辣辣的香唇堵了回去。

过不久,马车里传出来急促的喘息之声,声音越来越响,整驾马车在黑暗中发出了“吱吱哟哟”的怪叫,四匹骏马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怪叫声夹着骏马偶尔打出的喷嚏在夜色中持续了很久……

楚胜风整整凌乱的长衫,从身后抽出了个卷宗打了开来。

楚胜风的卷宗在手,马车又开始了缓缓的移动。

花迎凤蛇一般的玉臂在楚胜风的身上不安份的摸索,刚才的战况使她意犹未尽,香唇凑到楚胜风的耳边,用足以令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热血沸腾的消魂之音说道:“阿风,你一直都这么棒吗?”

楚胜风把花迎凤的手从脖子上解下来,低声道:“想不想知道快活巷以前是什么样子?”

“想。”

“想就把衣服穿上。”

卷宗捧在手里有些发烫,里面的字迹并没有完全烘干,字写得也很潦草。卷宗没有卷标,是匆忙中修订而成的。

快活巷始建于四十三年前,创建人快活堂主舒无涯,然后是关于舒无涯本人及其快活堂的一些介绍。这些楚胜风都是匆匆看过,最后一页是快活堂最后一代传人陆上客的介绍。因是最后一页,也是关于快活巷介绍最多一页,楚胜风看得极为认真,花迎凤也得以看个清楚。

陆上客字光明,号浊光清影,五十八岁,师承童子弟,擅使双刀,懂用毒,成名暗器无影针,暴毙,死因不详。

快活堂以快活老街的生意为重,主营赌场、妓院、酒楼,陆上客死后,快活堂无人管理,生意大衰。

十六年前,快活老街被秦家寨寨主阎王秦占为己有,改快活老街为快活巷。

快活巷全长一千三百七十三尺,因阎王秦在快活巷大动土木,现余六百零六尺。巷两侧共有住宅三十七家,多以明、李、郭三姓为主,随后就这三姓在这三十七家中所占的比例。

卷宗未端是关于瞎子的一点补充。这些看了也是白看,因为真实姓名、岁数、来历、门派、所用兵器、爱好都写着二个字“不详。”

最后一名话:瞎子人称唐瞎子,十五年前就已来到快活巷,以算命维持生计。

第四章一条命三面令

“当啷啷,哗啦啦”铁器撞击青石板发出了连串的声音,黑暗中远远地传了过来。

楚胜风眉头微蹙,探首向外张望,迎面来了三个人,两个公差一个犯人,两个凶神恶煞的公差推桑一个头套木枷,脚缠铁镣的犯人向这边走来。

这个犯人披头散发,一身衣衫破烂的不成样子,全身血迹斑斑,一看便知受到了严刑拷打。他的一双腿已不听使唤,举步维艰地向前迈进,每跨一步,铁链就会发出那令人心悸的声响。

楚胜风仅看了一眼,就把车帘合上。

花迎凤还想细看,却被楚胜风扯到了车内。

“天下有三种人你不能惹,不能看。”楚胜风教训花迎凤。

“哪三种人?”

“衙门里的人。比你强的人。比我帅的人。”

花迎凤的粉拳擂在了楚胜风的胸口:“去死吧你。”车厢内传出二人的嬉笑打闹声。

花迎凤还是忍不住好奇:“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罪?从何而来?”

楚胜风淡淡地道:“不是不想,而是我已找到对付那个瞎子的办法。”

“什么办法?”

“唐瞎子靠什么活了下来?”

“这还用说,当然是嘴巴了。”

楚胜风摇了摇头:“像唐瞎子这样的高手,永远不会饿死。”

“耳朵!一定是耳朵!”花迎凤欢叫。

楚胜风含笑点头:“耳朵是他判断危险存在的最大工具。曾听人说,瞎眼之人的听觉往往特别灵敏,像唐瞎子这样的高手,耳朵就是他最重要的武器。假如我们毁掉了他的听觉,此人不战自败。所以……所以我们要找一些破坏他听觉的东西。”

“你准备何时动手?”

“四更。”

四更天。

数十人幽灵般地涌进快活巷。

这些人衣着花俏,手中拿着锣、鼓、喇叭等唱戏用的工具,俨然一群唱戏的。他们来自秦家寨戏班子,每个人得到了五两银子,他们要做的事,就是看到唐瞎子的时候,敲锣打鼓吹喇叭。

队伍的最后跟着一辆豪华马车。众人走得悄无声息,唯有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愈显此地寂静。楚胜风不禁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当众人来到快活巷的时候,楚胜风忽然觉的自己很好笑。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一时之际竟然找不出答案。

“阿楚,我有点怕。”花迎凤怯怯地道。

楚胜风心头一震:“怕?对,害怕!”楚胜风之所以感到自己好笑,实因他的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风,风起。

风扬起漫天的灰尘,有意无意地窜进花迎凤的衣领。

“我……我有点冷。”花迎风的脸色有些苍白。

“停!”楚胜风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他的声音虽低,每个人却又听得清清楚楚。

方姑停下来,大家也都停了下来。

大家不知道是何人请他们来此,他们收的是方姑交到手上的银子,他们唯有以方姑马首是瞻。

“方姑,你带大伙回去吧。”被称作方姑的女人是秦家寨戏班子的花旦。

方姑稍作迟疑,打了个撤退的手势,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快活巷。

风越来越大,呆在车厢里的花迎凤几乎缩成了一团。

楚胜风从车里跃了出去,劲风吹着他的衣襟“咧咧”作响。

高老头抢在了楚胜风的前面,眼前黑漆漆的一团,二人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巷子深处走去。

花迎凤独自呆在车厢里,冷风像鬼气一样贯入了她的灵魂深处,那些被她想象出来的恐怖恶鬼,瞬间冲破她的躯壳塞满了整个车厢。

“阿楚……”花迎凤尖叫着冲进了快活巷的黑暗。疾奔中,花迎凤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欢叫着扑了过去。

花迎凤没有察觉来自楚胜风身体的异样,就像受惊的小鹿扑入了楚胜风的怀里:“别丢下我,我好怕。”

当楚胜风那沉稳有力的手揽在她的腰上,她才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让她奇怪的是,楚胜风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出言安慰自己。当她诧异地抬起头时,发觉楚胜风的脸上刻着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表情。

花迎凤顺着楚胜风的眼光望去,于是黑暗中就传来了花迎凤撕心裂肺的尖叫,叫声刺破了黑暗,在空旷的夜空传得甚远!

唐瞎子死了。

唐瞎子的面部极度扭曲,那双空洞洞的眼眶,看上去愈显狰狞恐怖。致命伤来自胸口,他的胸口多了一个大洞,从前胸可以看到他身后的土墙,土墙泼血般腥红,心、肝、肺已被撕成无数碎片,零星地撒在地上,身躯四周血淋淋的一片,浓浓的血腥气在空中迷漫。

花迎凤似是忍受不住这股血腥之气,蹲下身子开始呕吐,几乎连胆汁也给吐了出来。

高老头围着死尸转了无数个圈子,然后俯下身来把唐瞎子全身上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才把唐瞎子放在皮囊里的那只手取了出来。

唐瞎子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块光闪闪的铁牌。

高老头把铁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才交给楚胜风。

楚胜风的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怎么样?”高老头没有急着回答,又绕着全场转了一圈。待楚胜风问到第三遍“怎么样?”高老头的嘴里终于吐出了四个字:“一招毙命。”

楚胜风默然半晌:“如果高伯伯同这瞎子过招……”楚胜风话没说全,就被高老头的四个冷冰冰的字打断:“我死他活。”

“杀手什么来历?”

“大天魔腿。”

“杀手用的是腿法?”

高老头点头。

“武林中还有谁会用幻影魔技?”

高老头摇头。

马车里。

花迎凤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但看到楚胜风手中的铁牌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天寻令。”

“天寻令怎会到了张瞎子的手里?”

楚胜风眼中抹过一丝痛苦之色,悠悠地道:“没人知道。”

花迎凤把天寻令取在手中,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上面刻着一只镶金的哮天犬,犬嘴里含着一个小牌子,牌子上面用隶书写着一个小小的“寻”字。

花迎凤皱眉道:“天寻令上面好像少了点东西?”

楚胜风道:“狗的眼睛。”

花迎凤奇道:“是谁把狗眼给取走了?”

楚胜风道:“我也很想知道。”

花迎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罕觉的光芒,缓缓地道:“听说盟主令好像不止一块?”

楚胜风点点头:“盟主令共有三面,唤作天灵,天寻,天机。”

“盟主令为何会有三面之多?”

“数十年前,武林中有三个很大的帮会,三个帮会的首脑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他们就是人称一老二小。他们为了对抗大魔头幻影天魔的天魔会,组成同心盟,并推举其中一人做了同心盟主,这人就是当今武林盟主燕漫天。同心盟在燕漫天的带领下,一举推毁了天魔会,并将幻影天魔格杀于塞外大漠。同心盟为了武林安危,便做了三面盟主令,分别派发给三帮首脑,责令如果武林有难,当用三面令招回三帮高手相助。”

“一老二小?”花迎凤愕然道,“可是老头子,小燕子燕漫天,九头小子胡不平?”楚胜风轻轻点了点头。

花迎凤道:“老头子?他不是你……”楚胜风又点了点头。

花迎凤默然半晌,忽道:“你刚才说的大天魔腿……这是什么武功?”

“大天魔腿是幻影天魔的不传绝技。”

花迎凤皱眉道:“难道说幻影天魔还没有死?”

“幻影天魔死在一老二少的合击之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会不会有传人?”

“不曾听说。”

“幻影之剑与幻影天魔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楚胜风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会不会有人在故弄玄虚。”

花迎凤狐疑地道:“唐瞎子武功这般厉害都被人杀死,这也算故弄玄虚?”

楚胜风不置可否地笑笑:“这是一件有趣的事。”

花迎凤兴趣不小:“你说杀了唐瞎子的人会是谁?”

楚胜风答非所问:“没给你讲故事的人好像还有不少。”

花迎凤不解地道:“为何别人一定要讲故事给我听?”

楚胜风笑道:“因为你有银子,因为你喜欢听故事,更因为你喜欢问为什么。”

花迎凤用娇媚的双眼,白了他一眼,叹口气:“除了唐瞎子还会有谁?”

“犯人。”楚胜风笑着补充,“犯人就是监狱里的囚犯。”

第五章:犯人

花迎凤来到大牢,心中就暗暗发誓:“我花大小姐绝对不来第二次!”

大牢里的阴暗、潮湿、直透骨髓的阴冷,以及那刺鼻难闻的臊臭,使她几度呕吐。

花大小姐心里虽然厌恶到了极点,还得强作笑脸做出开心状。今天她的身份不同,她是来自试剑堂的慰问大使。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是楚胜风给她安排的事情,她总会义无反顾地去完成。

每想到楚胜风,花迎凤的心中总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花迎凤知道自己心中还爱着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即使楚胜风让她往火坑里跳,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她总是肯定地认为,楚胜风的心里绝对不止她一个女人。她心虽痛,但她还是不止一次原谅了他,这时她会找个原谅他的理由:“像阿楚这么出色的男人,如果没有更多的女人喜欢,那才是一件怪事。”

虽然她同大多数女人的性格脾气不太一样,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一个懂得争风吃醋的女人,所以花迎风在楚胜风面前总会抵毁她的对手。

凡是在大牢里呆久了的犯人,几乎都是同一个样子:全身脏乱不堪,披头散发,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

要想在这些人中间找个自己在黑暗中仅看了一眼的犯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样的犯人何止数百,但花迎凤还得留心在意,一个个地找下去。

花迎凤对每个犯人重复着问候语,丫环乘机递上糕点或者水果,再补充一句得体的话,花迎凤适时地用她美丽的丹凤眼再把眼前犯人打量半天。

那些青壮年犯人在花迎凤面如桃花,含情脉脉的注视下,个个变得浑浑噩噩,飘飘如仙。他们心中有一种被美女垂青的美好感觉时,花迎凤已离他而去,随后就看到花迎凤又在用一种更美更柔的眼神看别人,于是这些犯人就骂:“他妈的,辣子肠有什么好看,不就是辣肠做的好吃一些吗?”

“斗鸡眼算什么东西?一双斗鸡眼,两个人看成一个。”

“癞子三,脑袋都是臭的。”

……

遇到老人,由丫环递上慰问品,赢得他们一片感恩戴德的感谢,这时花迎凤就会用最快的速度搜寻下一个目标。

当然,并不是每个犯人都会说好听的话,那些好色之徒用嘴巴乘机捞了不少便宜,每到这时,花迎凤的肺都将气炸,但还得表现出胸怀宽大不去计较。

她是慰问大使,得有做大使的样子。

花迎凤一反常态表现出来的贤淑、通大理,被丫环看在眼里,甚觉不可思议。她们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她们的大小姐,不约而同地想:“小姐被人骂还能笑得出来,真是不简单。”只是花迎凤脸上的微笑太过呆板、古怪,甚至有些滑稽。

辗转数个时辰,数百名犯人一一欣赏,花迎凤依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张捕头受了花迎凤的银子,一路上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每逢犯人不安份或是出言不逊,全靠他出言喝止。就因此,张捕头得到了额外的奖赏。

张捕头是一个擅于察言观色的人,花迎凤一脸的失望,任谁也能猜到花大小姐来大牢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慰劳犯人。

花迎凤一无所获,眉头紧缩:“大牢里的犯人好像不少呀?”

张捕头笑着解释:“牢里原是没有这么多人,自从阎王秦死后,外地来了不少暴民,意图抢夺阎王秦的家当,被县太爷逮个正着,就关在了此地,所以人手较多。”

花迎凤对此显然不感兴趣:“难道说大牢里已没有别的犯人了吗?”花迎凤浑然不觉她的问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好在张捕头也不以为意。

张捕头脸上挤出了令人恶心的媚笑:“本衙的死囚牢里还押着三名要犯,大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花迎凤正在为找不到昨晚看到的犯人而懊丧,闻言眉开眼笑:“犯人在哪?快带本小姐去看看。”

张捕头显得比较为难:“死囚牢里在押的都是朝庭重犯,大小姐冒然前往,万一有个闪失,小的不好交差呀。”

花迎凤道:“出了事有本小姐兜着,你放心就是。”

“话虽如此,这个……这个不好办呀。”张捕头的表情,任谁也不会怀疑,那的确是一件难办的事。

花迎凤的丫环雀儿不失时机的把一锭足有五两的银子塞到他的手里,笑道:“我家小姐看望犯人,那可是他们的福气,张捕头你说是不是。”

张捕头的一对小眼眯成了一条缝,涎着脸道:“是,是,是。谁敢说不是?!来来来,小的给大小姐带路。”

死囚犯的处境要比其他犯人惨得多,在这里如果没有银子打点,每天的日子都是生不如死。

花迎凤强忍着死囚牢里的那种让她随时都会呕吐的味道,来到大牢深处。

死囚牢里关着三个要犯,三个犯人带着同样的装备:大枷当胸,脚缠铁镣。

三个人却有着不一样的表情。

一个身材魁梧的犯人正在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沙哑的声音不停叫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冤枉呀冤枉。”叫声由高到低,就像戏台上的老生,一个转折,又扬了上去,如此这般,不停反复。

另一个身材精瘦,满脸邪气,正在牢里兜着圈子,一边走一边骂:“他奶奶的,老子赚了,杀老子一个,老子杀他四个。”骂完之后,手臂在空中一挥,作斩落状,口中又骂:“他娘的,咔嚓,脑袋落地。”

第三个犯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正在蒙头大睡。

张捕头甫入大牢,就扯着嗓子大声哟喝:“不要吵,不要闹!睡着的给我醒醒。”任由张捕头叫嚷,没人理他。

花迎凤听得心烦意乱,怒吼道:“想活命的就给我住嘴!”花迎凤压抑的心情得以爆发,适时地恢复了她大小姐的本性。

这嗓子当真管用,哭的不哭了,骂的也不骂了,唯有睡着的没有动静。

花迎凤指着大哭的犯人问:“你哭什么?”

犯人满面委屈:“我是冤枉的。”

花迎凤又问叫骂的犯人:“你骂什么?”

“老子要死了,索性骂个痛快。”

花迎凤见最后一个犯人犹自大睡不醒,怒道:“把他叫起来。”

二犯不知是迫于花迎凤咄咄逼人的气势,还是觉的活命有望,连喊带骂,终于把睡觉的犯人唤醒。

犯人懵懵懂懂地醒来:“吵,吵,吵,吵什么?”竟然是个结巴。

花迎凤正自发怒,听到结巴讲话,“扑哧”一声乐了。

眼望笑得花枝招展的花迎凤,结巴眼中奇异的色彩一闪即逝。

“你给我站起来。”花迎凤指着结巴发号施令。

结巴稍作迟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站成一排。”

三人到也听话,闻言站成了一排。

花迎凤后退几步,双手拇指食指交叉,闭着左眼,从自己手掌的窗口看去。

花迎凤一边做着动作,一面埋怨楚胜风:“早知道这么麻烦,当时也不让我多看一眼。”

花迎凤端详了半天,指着身材较瘦的犯人道:“你让开。”

犯人眼光发亮,先是看了花迎凤一眼,又看了看另外两个犯人,这才迟疑地退到了一边。

剩下的二名犯人身形高矮都一样,花迎凤瞄了半天,也没能分辩出来昨夜见过的犯人是哪一个。花迎凤皱眉道:“昨天夜里,他们两个谁出过大牢?”

张捕头道:“他们三人昨夜都出过大牢。”

张捕头的回答大大出乎花迎凤的意料,吃惊地问:“死囚犯为何能够随便出狱?”

“就因为他们是死囚,昨夜才得以出牢。”

“为什么?”花迎凤大奇。

“大牢里有一个不成名的规矩,凡是秋后问斩的死囚,都会在每年的七月十四那天放一次风,而昨夜恰好是今年的七月十四。”

花迎凤更奇:“为什么要在七月十四这天放犯人出去?”

“七月十四是鬼节,将死的犯人都被获准在那天夜里见一次鬼。”

花迎凤随即想起昨夜的恐怖场面,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颤声道:“他们犯了何罪?”

张捕头指着瘦子道:“这厮叫明全,有个外号叫明晃晃,是秦家寨敛财馆的看场,与老婆发生口角,一怒之下杀了他老丈人一家四口。”又指着大哭的犯人道:“这厮叫李旺,外号天天发,是重天楼的大厨,与重天楼二掌柜的小老婆一夜香有奸情,被重天楼的大掌柜发现,事情败露,杀人灭口。”又指着结巴道:“这人叫结巴,外号也叫结巴,秦大寨主被杀之时,此人就在现场,一身血迹,是重大嫌疑人。经审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花迎凤心念一动,忙道:“且慢!阎王秦死时现场不是没人吗?”

张捕头干笑道:“这厮当时全身是血,一定是刚刚杀了人,又恰巧被本府蔡捕头撞见,所以此人到了这里。”

“蔡捕头人在哪里?”

张捕头叹口气道:“早在月前,蔡捕头在追捕犯人的时候,不幸遇难。”

花迎凤目光落在结巴的脸上,结巴似是有意避开花迎凤射来的目光,脸转向一边。饶是如此,花迎凤还是看到了一张坦然的面孔。

花迎凤心中一动:“一个做了坏事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一张脸。”

花迎凤又来看李旺。李旺的脸上写满绝望,他正用一种乞怜、哀求的眼神看着花迎凤。

花迎凤再看明全。明全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花迎凤咬着嘴唇,沉吟片刻,忽道:“一条人命值多少银子?”

张捕头笑道:“人命不值钱。”

花迎凤冰冷的目光从上至下把张捕头打量一遍:“如果我买你的命呢?”

张捕头笑意盈然:“小人的命更不值钱。”

花迎凤皱眉道:“你这个人真有趣。”

“大家都这样说。”

花迎凤吐了口气道:“我喜欢同有趣的人打交道。”

张捕头淡淡地道:“小人恰恰恰相反。”

花迎凤又扫了张捕头一眼,扬声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你们县太爷,这两个人的命我买了。”

张捕头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花迎凤最后补充了一句:“无论他出多少银子,只要他肯卖。”

发表于 2006-3-13 21:04:53 | 显示全部楼层

就算你我再热闹喧哗中走散 我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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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3 23:58:14 | 显示全部楼层
哥啊哥,我也没跑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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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4 08: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搬个凳子慢慢看,大家也已经多去起点点击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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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4 18:0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独孤伤

驾!

一匹骏马在直往开封府的大道上扬蹄飞驰,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目送骏马卷起飞扬的灰尘冲进了开封府,直奔一栋装修豪华的大宅子而去。眼见来到宅前,来人紧勒马缰,骏马疾奔中前蹄腾空,昂首怒嘶,嘎然而止!

来人飞身下马,身手轻巧机灵,不但是个技术精湛的骑手,还是个颇有功底的会家子。

来人闪进大门,急匆匆地闯进大院,一边急走,一边大声叫道:“商丘分舵七香堂牡丹香步卒,有急事求见花二堂主。”叫声高亢有力,足见步卒内力颇具火候。

宽敞的大厅内坐了不少人,听到步卒叫喊,悉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步卒闯进大厅之众,不禁脸上变色,慌忙向大厅众人躬身行礼。听他施礼所报出的名号,全都是试剑堂首脑级人物。

试剑堂的总堂主独孤我,年过半百,双鬓斑白,气宇非凡,俨然一代武林宗师的气派。

二堂主夺命五更剑花五更是众人中身材最矮的一个,一身镶着金边的黑袍与他那毫无表情的刀板脸相映,一看便知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三堂主索魂血枪覃伦身材精瘦,目光炯炯,不怒而威。

其余二人,一个是试剑堂的军师无舌,一个不能说话的军师。一个是花五更的管家,惊鸿飞天刘三多。

花五更从人群中走出,沉声道:“步香主有何急事?”

步卒赶紧解下背上包裹,双手捧到花五更面前,垂首道:“这里面是属下按二堂主的吩咐做的记录,秦家寨里所有人员出入都在其中。”

花五更把包裹交给独孤我道:“大哥,你要的东西。”独孤我点头接过。

花五更见步卒站着没动,问道:“还有何事?”

步卒的神色颇为尴尬,踌躇的道:“属下……”

花五更冷冷地道:“有话直话。”

“花大小姐昨日取走了分舵的十万两库银。”

在场诸众尽皆动容。“什么!?”花五更更是大吃一惊。

覃伦失声道:“发生何事?”

步卒道:“花大小姐手持二堂主的印令,说是奉了二堂主的命令来取银子急用。”

刘三多叹道:“果然是大小姐把印令取走了。”

花五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个臭丫头跑到秦家寨做甚?”

步卒怯怯的道:“好像是去听故事。”

覃伦十分好奇:“听什么故事?”

步卒稍一迟疑:“花小姐好像是在打听阎王秦的死因。”

花五更脸色铁青,怒道:“这个死丫头既已跑到秦家寨,你们何不急时禀报?”

步卒见花五更发火,只觉全身发冷,颤声道:“花……花小姐持有二堂主的印令,不许小的张扬,但十万两银子终究不是小数目,所以小人亲自向堂主禀报。”

原来,商丘分舵隶属花五更打理,步卒原意想就此事私下询问花五更,没想到本堂的首脑在花五更的家里聚会,迫不得已只好实话实说。

花五更一时语塞,直气得全身发抖。

独孤我叹口气道:“孙影子想必已经暴露了。”

花五更显得怒不可遏:“是谁把本堂布置在秦家楼的眼线告知了这个臭丫头?”花五更面容扭曲,看上去极为恐怖。

众人从未见花五更发这么大的火,人人寒蝉若襟,面面相觑。

步卒深知事态严重,背上冷气直冒。

大厅内登时被一股极重的杀气笼罩,每个人都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如果花五更知道泄密之人是谁,这个人十有八九不会活着走出大厅。

独孤我叹气道:“二弟无需发火,事态也许还没有那么严重。”

花五更面无血色,长叹道:“属下教女无方,愿受总堂责罚。“

独孤我尚未答话,忽听门外有人接口道:“此事与花伯伯无关,是小侄告诉花小姐的。”

大厅诸众无一不是试剑堂的绝顶高手,然而此人在门口现身,竟无一人察觉,人人心中一紧。步卒更是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纪约在二十左右年纪,面无血色,身形纤弱的白衣公子,腰悬长剑,步履娇健,一袭白袍一尘不染,显得风流倜傥,英气蓬勃。

这样的一个美少年,步卒仅仅看了一眼,心底突然有了一种被抽空了感觉。

白衣少年缓步入厅,步卒慌忙施礼道:“见过少堂主。”来人正是试剑堂主独孤我的公子独孤伤。

独孤伤不卑不亢的道:“步香主辛苦了。”

独孤我皱眉道:“伤儿,是你?为什么?”

独孤伤笑道:“其实花叔叔早已猜到是小侄把本堂在秦家寨的眼线告知了迎凤妹子。花叔叔心知是小侄所为,依然不加争辩,从而甘心受罚,这份胸襟着实让小侄佩服。”

花五更道:“少堂主言重了。”

独孤伤道:“花叔叔一直担心迎凤妹子和楚三少爷混在一起会吃亏,所以命小侄常伴迎凤妹子左右,一则让小侄看护迎凤妹子,二则想成就一段佳话。”

众人听到独孤伤将自己的私事毫不掩饰的侃侃而谈,甚觉惊奇。

花五更冷冷地道:“是犬女无福高攀。”

独孤伤叹气道:“花叔叔言重了,是迎凤妹子眼里根本没有小侄这个人。”

花五更面无表情的道:“是她有眼无珠。”

独孤伤苦笑道:“花叔叔不要再嘲弄小侄了,难道你真想让小侄说实话吗?”

独孤我忽道:“步香主辛苦了,退下吧。”

步卒听到独孤伤谈到个人隐私,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独孤我的话,如蒙大赦,慌忙告辞出了大厅。

步卒走到院内,已是汗透重衣,经风一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步卒之所以感到害怕,实因自己听到许多不该听的话。花大小姐偷走了其父花五更的印令而偷偷跑到秦家寨的。试剑堂在秦家寨安置了眼线,这人叫孙影子。独孤伤是有意将试剑堂的眼线告诉花迎凤的。花迎凤不喜欢独孤伤。独孤伤有难言之隐。

步卒做着推断,想想为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了。

独孤伤默然半晌,痛苦地道:“因为小侄只能算是半个男人。”

花五更吃了一惊。

独孤我道:“这就是老夫给他取名伤儿的原因。”

独孤伤道:“小侄……”

“好了。”花五更打断他的话,“是凤儿丢下了你?”

独孤伤稳定心神,道:“是小侄离迎凤妹子而去。”

“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喜欢小侄跟随迎凤妹子。”

“什么人?”

独孤伤冷冷地道:“婊子,破浪居里的婊子。”

第七章:陈年老醋

破浪居。

江湖人都知道破浪居是家妓院。

妓院的老板娘姓陆,妓院的上下称呼她为陆老板,江湖人都叫她陆大脚。

陆大脚除了有双大的出奇的脚,还有着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这个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女人,看上去像是只有二十左右的姑娘。

破浪居在江湖中立足,靠的不是破浪居的名气,而是破浪居里的女人。

一家妓院要在江湖长期存在,总得推陈出新。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破浪居虽说是家妓院,同样遵循这个规则。破浪居每年都会推出它的招牌,破浪居的招牌就是美女佳人。

破浪居有个金字招牌,这面招牌不是咏月、饮花,也不是醉香、留春而是陈年老醋。

陈年老醋不是醋,而是一个人的外号,一个女人的外号。

这个女人叫钟小爱,“钟小爱”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陈年老醋,陆大脚就能收到白花花的银子。

陈年老醋进帐的白银,连花钱最大方的钱大少爷都自愧不如。

钟小爱之所以叫陈年老醋,实因她有一句格言:“姜是老的辣,醋是陈的香。”

钟小爱总是把这句格言,用天下间最动听的声音对她的客人不止一次的讲着。

有人会问她为什么起这样的一个外号,她会伤感地告诉别人:“做我们这一行,年轻才是最大的本钱。你年纪越来越大,客人就会越来越少。我之所以叫陈年老醋,只是希望客人在醋陈了的时候多偿几口。”

其实破浪居今天的生意很好,却提前三个时辰关了门。

破浪居提前关门谢客,是因为破浪居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个客人就在老板娘的密室,密室除了老板娘和这个客人之外,还有五个人作陪。这五个人中就有破浪居的金字招牌“陈年老醋”钟小爱,另外四人就是咏月、饮花、醉香、留春。

客人揭下面纱,呷了口留春献上的香茗道:“唐瞎子死了。”

众女子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闻言还是吃了一惊。

咏月好奇地道:“方姑,是谁动的手?”被称为方姑的这个人,正是秦家寨戏班子里的花旦。

方姑摇摇头:“不清楚。”

陆大脚道:“三少爷可有什么动静?”

“这小子鬼的很,唐瞎子死的第二天,就不见了他的影子。”

“花大小姐呢?”

“花大小姐快气疯了。”

陆大脚吃吃一笑:“疯了的女人会做傻事。”

“花大小姐花了十万两银子把李旺从死囚牢里买了出来。”

“十万两银子?!”众女子张大了嘴巴。

陆大脚终究是她们老大,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关心的是李旺:“重天楼里的那个厨子?”

方姑点点头:“其实李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个人?”

陆大脚微微一怔:“是谁?”

“一个结巴。”

“结巴?”陆大脚若有所思,“什么来历?”

“没人知道此人来历。”

陆大脚的眉头紧缩:“事情好像越来越棘手了。”

方姑的目光在众女子的身上扫了一遍,道:“属下有言不知该不该讲?”

“讲。”陆大脚的话果断得不容置疑。

方姑不无忧心地道:“属下总觉得楚三少爷这个人不太可靠。”

陆大脚沉声道:“怎么说?”

方姑悠悠地道:“属下今天遇到一个人。”

陆大脚的目光落在方姑的脸上,方姑便觉得陆大脚的眼光已刺透到她的心中,不等陆大脚来问,已说了出来:“楚二少爷。”

陆大脚眉头一挑:“楚二也到了秦家寨?”

“楚二少爷一直就在秦家寨。”

“哦?”陆大脚有些吃惊,“他是谁?”

“他就是明全。”

陆大脚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失声道:“明晃晃怎会是楚二少爷?你怎知明全就是楚二?你没有认错人吧?”陆大脚连问了三个问什么,显然明全突然间变成了楚二少,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花姑微微一笑:“楚二是我的客人。”

一个做妓女的总会有很多客人,方姑也不例外。

花姑继续道:“花大小姐买走了李旺,又有个人出钱买走了明全。花大小姐买了两条命,花费十万两白银,明全一条命就值十万两。谁能一下了拿出十万两银子?自然是天下首富落梅轩。”

陆大脚像是没有留意花姑的言语,喃喃而语:“如此说来楚家早就在留意秦家寨。”

方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陆大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楚二即在秦家寨,秦家寨必定还有落梅轩的眼线。”

方姑回答得很干脆:“肯定有。”

“秦家寨即有楚家的眼线,破浪居他们又怎能放过?”说着,陆大脚就用冰冷得足以将人杀死的目光把身边的五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打量了一遍。

咏月、饮花、醉香、留春被她的目光所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唯有钟小爱吃吃地一笑。

陆大脚看着钟小爱的眼光瞬间变得无比温柔,温柔的陆大脚摇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破浪居从那次关门之后,来破浪居的嫖客再也没见到陈年老醋。

每当客人问起老板娘陈年老醋去了哪里,老板娘就会用世上最甜的声音对别人说,钟小爱是被一个富可敌国的波斯商人高价赎走了。

老板娘一边说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就好像那个被别人赎走了人是她自己一样。

第八章 那只叫七伤的孔雀

试剑大厅突然间安静了很多,最终还是独孤伤的一声轻叹,打破了这份沉寂:“迎凤妹子大张旗鼓地跑到秦家寨去查阎王秦的死因,对本堂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花五更眼光放亮:“怎么讲?”

花迎凤无意中暴露了孙影子的身份,作为其父的花五更自然难辞其咎,听到独孤伤有此一言,自是欣喜。

“迎凤妹子在秦家寨乱打乱撞,四下打听,岂不恰恰说明本堂对秦家寨的秘密一无所知?”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刘三多欢喜不禁地道:“这样一来,本堂大可置身事外。”说吧,又赞道:“少堂主的话直令属下茅塞顿开。”

刘三多的话音未落,突听独孤我“嘎嘎嘎”的一阵怪笑。

总堂主笑得奇怪,刘三多虽觉诧异,还是陪着笑了起来。

刘三多发笑,大厅众人随即大笑了起来。

花五更笑的最难看,刀板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相比皮笑肉不笑还要难看百倍。

独孤伤在冷笑。

听到独孤伤的冷笑,刘三多顿时觉得自己体内的五脏六腑被一只看不见的魔手捣空,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噤。

独孤伤止住笑声,刘三多的五脏六腑像是重新加坡放回原处,随即发觉,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冷汗。

独孤伤道:“试剑堂能在武林中称雄数十年,敢问刘总管可知其中关节?”

刘三多想不到独孤伤会有此一问,稍作迟疑道:“自是总堂主领导有方。”

独孤伤淡淡的道:“你错了。”

“你竟敢说你父亲……”刘三多的话冲口而出,然后故作惶恐地打住,任谁也听得出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谁又敢说做儿子的不了解他的父亲呢?”

独孤伤用一种别人看不懂的眼光来看独孤我,独孤我正用一种慈详关爱的眼光看着独孤伤。大厅内又有了短暂的沉寂,最终还是独孤伤的一声轻叹打破:“当今世上在下最佩服三个人,刘总管可知这三人是谁?”

刘三多笑道:“这三人之间,当应首推令尊大人。”

“你又错了。”

刘三多不禁一怔。

独孤伤面无表情地道:“这三人之中并无家父在内。”

大厅之众除了独孤我面上带笑之外,其他人都觉十分尴尬。

任谁也会想:“独孤伤找到这个话题,八成是想赞扬他的父亲。”他的话却大大出人意料。

独孤伤道:“在下最佩服的第一人不是家父,而是家母。因为唯有家母才生出像我这么聪明的儿子。”

大厅里响起独孤我一阵爽朗的大笑:“好!说得好!”

大厅内的每个人都笑了,刘三多笑得极不自然:“你……你这是……”

“我想对你说,试剑堂之所以在武林中称霸一方,并非家父一人之力,而是花叔、覃叔、无舌军师共同奋斗的结果。”

大厅内的笑声更响,无舌军师笑不出声,却把大拇指竖了起来。

刘三多顿感手足失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独孤伤继续道:“小可只是奇怪,家父与三位叔叔密议的事情,刘总管又是如何得知?”

“密……议……何……事?”

“敢问刘总管,本堂与秦家寨有何关联?”

“无……无甚关联。”

“既无关联,本堂本就置身事外,刘总管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刘三多张口结舌:“我……我……”

“因为你知道本堂在秦家寨有眼线,只是……你又如何知道的呢?”

刘三多额头冷汗直冒,语无伦次:“我……我……我不知……我……”

独孤伤淡淡的道:“你可知阎王秦为何会死?”

刘三多回答的挺老实:“不……不知道。”

“他不该在快活老街动土。”

刘三多道:“动……动土?”

独孤伤冷冷地道:“秦大寨主将快活老街占为己有,随后大动土木,一条长千尺的街道被他搞的只剩下一半,你说他该不该死?”

“这……又有什么?”

独孤伤诡秘的一笑,道:“我很想在你死前告诉你真相,可是我不能。”

刘三多惊恐地连退数步,失声道:“你……你……为什么?”

“因为试剑堂从不许奸细混进来。”

“奸……奸细?”刘三多抹去已流到颌下的冷汗,语不成声的道,“谁是奸细?”

“阎王秦生前对秦家寨的秘密并非一无所知,于是他就妄想从那些有可能知道那个秘密的门派中探听到更多的消息。阎王秦虽死,但他派出的人却没死。这人原本可以就此收手,老老实实地做人,遗憾的是,这人却把得到的消息卖给了破浪居的婊子,你说这人该不该死?”

刘三多的功夫并不差,江湖中还有个“惊鸿飞天”的外号。

在阎王秦手下做事别人叫他“一溜烟”,就因为他轻功好,跑得快。所以当独孤伤侃侃而谈时,他就已选择逃脱的最佳路径。

大厅的众人似乎都听得入了神,没有人留意他,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刘三多准备用自己最拿手的轻功“惊鸿飞天”冲破窗口逃之夭夭,也就在独孤伤的“死”字刚刚脱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七彩斑斓的孔雀。

当他看到这只孔雀的刹那,胸口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扭曲了他的面孔。

刘三多倒下去的时候,听到独孤伤在笑:“我有只孔雀叫七伤。”

刘三多闭上眼的那一刻,似乎看到独孤伤把那只叫七伤的孔雀插进了他的剑鞘里。

第九章 天神地魔的传说

缺了钟小爱,破浪居的生意明显冷淡了很多。破浪居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好,陆大脚也没有露面,一个人呆在鸽房里。

看过飞鸽传来刘三多已死的消息,陆大脚摇头叹气:“男人成不了大事。”

“女人永远比男人优越的多。”这是陆大脚的信条。

陆大脚做事一直喜欢用女子,她总觉得男人是来利用的,对男人绝对不能推心置腹。

即使她曾经也被男人骑在胯下,毕竟那人是她一生中唯一喜欢的男人。

想起那个男人,陆大脚就想到后花园转转。

于是陆大脚在两个年纪稍大的老嬷子的搀扶下,来到了后花园。

其实像她这个年纪,完全用不着别人来扶她,她之所以让人搀着走路,因为唯有这样,才会显出她的高贵。

只有被别人搀扶的时候,她才会忘记自己是个妓女。

后花园内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假山真水,布置的别具匠心。

从一座横亘在池塘上的短桥上走过,再穿过群卉争艳一片花圃,有间茅舍映入眼帘。茅舍一侧有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从树上传来阵阵悠扬的笛声。听到笛声,陆大脚眼中现出一抹异样的光彩。

陆大脚挥了挥手,两个老嬷子知趣地退了下去。

陆大脚在茅舍前的石桌坐定,从已堆满水果的盘子里取出了一只桔子,剥过皮放在了嘴里。她的动作自然而又缓慢,欣赏悦耳的笛声,吃着自己喜欢的水果,对她来说就是一件最惬意的事。

笛声突然停了下来。

陆大脚笑问:“为何不吹了?”

“我吹的真好听?”由于树上人被大树的枝叶遮掩,看不清样貌,透过枝叶隐约看到他穿着是一身白衫,听声音稚气很重,想必年纪不大。

“好听,好听。”陆大脚交口称赞。

“你在骗我,我吹的不好听。”

陆大脚笑道:“你为何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树上人沉默不语。

陆大脚又问:“你为何总喜欢躲在树上?”

“我不想见人。”

陆大脚柔声道:“想不想听故事?”

“不想。”

陆大脚嗔道:“不要总是呆在树上。快下来,娘亲有话对你说。”

“不下来。”

“再不下来娘亲可要生气了。”

“你先告诉我一件事,只要我满意,我就下来。”树上人讨价还价。

陆大脚比较感兴趣:“什么事?”

“他们都该死吗?”

“谁?”

“很多很多……辟如说钟姊姊。”

陆大脚想了想道:“如果你买了个苹果,这苹果本是好好的,却被虫子吃了,你说这虫子该不该死?”

“你为何不再买个苹果?”

陆大脚怔了怔,又道:“假如你病了,医生不但没有治好你的病,反而将你医死,你说这医生该不该死?”

“你为什么不找个好的医生?”

陆大脚愕然半晌,嗔道:“假如你老娘被人杀了,你说杀她的人该不该死?”

“有我在,没人杀得了你。”

陆大脚苦笑不得:“老娘是说如果有这么一天……”

树上人沉吟半晌道:“娘亲不是虫子也不是医生。”

陆大脚笑道:“说实话,如果娘亲被人杀了,你怎么办?”

“谁敢杀你?”话音未落,陆大脚眼前白影一闪,树上人已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近前。

来人年纪约有十三四岁,满脸稚气,正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眼光盯着陆大脚,道:“谁想杀你,我就先杀了他。”

白衣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静。

陆大脚拉过白衣少年,用手慈爱的抚摸着他的手背,含笑道:“你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白衣少年挺直腰杆,大声道:“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陆大脚笑道:“是,是,是,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白衣少年道:“娘亲适才不是要讲故事吗?”白衣少年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陆大脚爱抚地拨弄着白衣少年的黑发,柔声道:“娘亲今天给你讲一个天神地魔的故事。”

据传很久以前世上本没人,只有魔和神。住在地上的叫地魔,住在天上的叫天神。天神和地魔生有三头六臂,长相狰狞可怕。魔与神天各一方,过着互不侵犯的生活。

有一年的七月十四,魔王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仅有一个脑袋两条手臂,脑袋上却长着六只眼睛。魔王给他长相奇特的儿子起了个名字‘鬼’,只因担心怪儿子被天神知道嗤笑,就把他的儿子丢在魔镜里,任他自生自灭。

就在那年的九月九,天神之主生了一个怪女儿,这个女儿的长相同魔王的儿子一模一样。天神给他的女儿起了个名字叫‘妖’。神主担心自己生的怪女儿被魔王知道嗤笑,把他的女儿关在了天湖中。

有一天,小妖在湖中洗澡,发现湖中有个东西在挣扎,于是游到湖中去看,却什么也没发现。小妖很奇怪,却找不到答案。

一年又一年,小妖慢慢长大,也逐渐开始懂事。懂事的小妖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是有阳光的日子,那个在湖中挣扎的东西就会出现。

终于有一天,小妖知道了答案。原来,是来自地面的一道光射到了湖面上,湖面上是那道光的折射,是个影子在作怪。

小妖决定下去看个究竟。

在一个月圆之夜,小妖在地魔都睡着的时候,从天上来到了地上。在月光的帮助下,小妖找到了那件东西,那只是一面镜子。

小妖把那面镜子带回了天湖。有了镜子,小妖知道了自己的长相,只是在湖中挣扎的东西不见了。

有一天,小妖不小心打碎了镜子,于是她就伤心得哭了,哭着哭着小妖看到镜子里站起来一个同她一般模样的怪物。小妖吃惊地问他从何而来,原来,这个怪物就是被魔王封在魔镜里的鬼。

孤独的小妖和鬼很快做了好朋友。他们一起玩耍,时间久了他们开始相爱。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里,他们结合了。后来,他们生了一男一女,他们给他们的儿女取名叫‘人’,男的叫男人,女的叫女人。

魔镜丢了的事被魔王知道了。魔王大发雷霆,来找神主算账。神主不愿承认,于是天神与地魔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神与魔在战争中一个个死去,天地间魔哭神泣,混浊一片,太阳和月亮也躲了起来,天与地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

小妖和鬼不想战争无休止地持续下去,就决定用死来换回失去的和平与幸福。

鬼和小妖临死之前前,把他们的眼睛挖了出来,十二只眼泪互相融合,化成了六粒珠子。鬼和妖把六粒珠子交给他们的孩子,说只要将六粒珠子收集起来,就可以帮助他们的孩子实现两个愿望。他们的孩子不想要珠子,只想要自己的父母。鬼就对他们说,等他们死后就会见到他了。

鬼和妖死后,神与魔停止了战争。自那以后,神与魔、人与神、人与魔可以联姻。神与魔生的就是人。人与神所生的人,心中有神,人与魔生的人心中有魔。所以现在的人,既是魔的化身,也是神的化身。

然而有一些人想成为神,又一些人想成为魔,为了实现自己成神成魔的欲望,他们就想找到鬼的那六颗珠子。

从那以后,有了欲望的人变得贪婪、凶残,人世间多了仇恨,人与人之间也变得更加陌生。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更多的人想得到那六颗珠子……

陆大脚抚摸着白衣少年的头,柔声问道:“假如有一天你得到了这六颗珠子,你想完成的心愿是什么?”

白衣少年想也没想:“我想让爹爹在我面前立即出现。”

第十章 人如其名

覃伦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的覃伦看到了一个长着六只乳房的美女。

覃伦的双手双足连同嘴巴一同用上,总是还剩下一只乳房在他眼面前晃来晃去,这时覃伦总会懊丧自己少生了一只手。

这个美女有着闭月羞花的容貌,羊脂般的皮肤,魔鬼般的身材,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乳房。

对于覃伦来说,只有乳房才是女人身上最值得欣赏的东西。即使是个丑八怪,只要她生着一对令覃伦满意的乳房,覃伦都会生出强烈的欲望。

索魂血枪覃伦,不仅在试剑堂,就在整个武林,名号都是响当当的。

自从爬上试剑堂三堂主的位子,他已很少去摸他那把血枪了。

在试剑堂,像他这样一个有声望有地位的人,还有什么事再值得他亲自动手呢?

当然,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当他将手放在女人乳房上的时候。

枪又直又硬,乳房圆而软,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他还是觉得将手放在乳房上爽一些。

覃伦正在幻想如何将多出的那只乳房含在嘴里,房门“吱哟”一声响,有人闯了进来。眼前的美女倏然消失,覃伦整个人从躺椅上跃了起来,双手早已插在了怀里,怀里藏着他的索魂血枪。

枪,覃伦虽然很少去摸,却永远揣在怀里。

覃伦在感到危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反应速度比以前并没有慢多少,覃伦对自己感到满意。

当他看清闯进来的人是自己的心腹鬼脚八后,手掌缓缓地从怀里抽出来。

覃伦瞬间恢复震定,心里却有些奇怪:“为何变得如此紧张?是不是刘三多的死让自己有了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他娘的,去他娘的。”覃伦心中暗骂,双眼圆瞪。

“不能发火。”覃伦暗暗告诫自己。

“时常保持一颗平常心,方能处变不惊。”这是覃伦的信条。

今日与往日不同,覃伦心里竟有了一种极度厌烦的感觉。

“什么事?”覃伦语气尽显平淡,任谁也能觉察到覃伦随时都会暴怒。

覃伦如果发怒,发的不是火,而是枪,索魂枪。

鬼脚八很聪明,他用最快的话说出了他闯入三堂主内房的理由:“总堂主,二堂主,少堂主,无舌军师求见。”

覃伦抬脚就向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叫:“快快快有请。”

鬼脚八不明白他的主人今天的话里为何多了个“快”字,也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何会落在主人的后面,总之,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独孤我的脸色不太好看。

事实上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覃伦看到独孤我的脸,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覃伦还没来得及开口,独孤我已急急的道:“老覃哪,情况不妙呀。”

覃伦“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什……什么事?”

花五更道:“唐瞎子死了,影子失踪了。”

覃伦松了口气,脸色也变得十分严峻:“到底怎么回事?”

独孤伤道:“唐瞎子在迎凤妹子去大牢之前就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死在大天魔腿下。”

“大……大天魔腿?”覃伦有些震惊,“谁杀了他?”

“不知道。”

当独孤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覃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覃伦发觉不对劲,是因为众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他。

独孤我的目光是悲伤的,花五更的目光是可怜的,无舌的目光是无情的,唯有独孤伤的目光是温柔的。然而就是这温柔的目光,却令覃伦心中发毛。

覃伦无暇在意众人奇特的眼神,嘴里冒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话:“你怎知唐瞎子死在大天魔腿之下?”

覃伦奇怪的是独孤伤何以得知唐瞎子是死在大天魔腿之下。按他的想法,独孤伤没有可能知道唐瞎子的死因。

独孤伤的回答更让他吃惊:“因为当日小侄就在现场。”

覃伦脑海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独孤伤白天在花五更的府上为何不讲?何以深更半夜跑到他的家里来告诉自己?”心念至此,只觉背上顿时冷汗直冒,一阵风吹来,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独孤伤继续道:“当小侄赶到现场的时候,唐瞎子已经死了。小侄原想把唐瞎子的尸体带回总堂,遗憾的是小侄还没来得及动手,楚三少就赶来了。小侄当时就想,是躲起来还是留下来,小侄最终选择了躲开。”

覃伦禁不住问道:“为什么?”话一出口,覃伦就觉得自己很傻。

独孤伤没有让他失望:“因为小侄没有把握杀了楚三少。”

覃伦哈哈一笑道:“难得!难得贤侄有此胆量。难得贤侄深夜赶来将此事告知老夫。鬼脚八!鬼脚八!你这个兔崽子跑那儿去了?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给我独孤侄儿,让他置办两件衣服。”

鬼脚八实际上就在一旁,听到覃伦夸张的大叫,怯怯地应了一声,一溜烟跑开了。

过不久,鬼脚八双手捧着一锭价值五十两白银的黄金跑了过来,试剑堂的首脑都在,他不能不表现的干练些。

独孤伤谢过,把金子小心的揣了起来。

独孤我道:“伤儿,你先回吧,爹爹有事与你覃叔商量。”

独孤伤告退,覃伦免不了一番客套。

独孤伤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覃伦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大厅内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大哥、二哥既然聚在一起,老弟就来做东,今夜咱们多喝两杯。”

覃伦的开怀大笑,冲淡了鬼脚八心中莫名的恐惧,哟喝着张罗去了。

当鬼脚八在大厅内安排好酒席,却迟迟不见总堂的人从覃伦的内房出来,鬼脚八直犯嘀咕:“总堂主他们进去有些时候了,何以还不露面?”

鬼脚八试着把脚步向内房移了移,依稀听到内房里传来天山四凶,怒剑狂生等人的名字。

鬼脚八不敢偷听,返回大厅等候,心里更是奇怪:“总堂主提起这些旧人的名字作甚?”

要说天山四凶,其手段之凶残,武功之高在当年武林可谓无人不知,然而就是这四个武功奇高的黑道高手,全部丧生在覃伦的索魂血枪之下。

怒剑狂生更是赫赫有名,其人武功已与武当派掌门当阳子相提并论,此人是试剑堂最大的敌人,当年一人一剑来挑试剑堂,如不是覃伦拼着性命救下来独孤我,江湖上不但没有独孤我这个人,连试剑堂也会在江湖除名。

那一战试剑堂折损八大高手,覃伦也因为舍命来救独孤我,被怒剑狂生把命根子挑了去。

一个男人没有了命根子,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鬼脚八最清楚他的主人之所以对女人的乳房感兴趣,实因他已不能完成一个男人该完成的任务,也因此覃伦无后。

总堂主依然记得这些陈年旧事,鬼脚八不禁暗暗替自己的主人感动。

时间过了大约三个时辰,摆在大厅内的酒菜被鬼脚八热了三次,独孤我、花五更、无舌军师方从覃伦的房间里出来。

鬼脚八诚惶诚恐地施礼,他头垂的很低,依然在低头的时候,看到独孤我的眼睛红肿,好似刚刚哭过。

直到三人走了很久,鬼脚八也没看到他的主人从房间里出来。

鬼脚八凑到覃伦的内房,听到房间里传来覃伦压抑的哭声。

鬼脚八正自惊讶,房门“呀”地一声打开,覃伦从房间内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覃伦,大名鼎鼎的索魂血枪,已完全没了先前的气势,整个人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眼睛红肿,泪水沾巾,一脸的忧伤与绝望。

鬼脚八骇得张大了嘴,却不敢追问,唯有小心翼翼地跟在覃伦身后。

覃伦失魂落魄地来到大厅,一屁股做在了凳子上,抓起酒壶就向嘴里倒酒,转眼间一壶酒被他喝个精光。

鬼脚八不敢怠慢,慌忙把另一壶递上去。

覃伦连喝了四壶酒,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最后像滩烂泥一样堆在了桌子上。

鬼脚八原认为一切都已结束,正欲收拾残局,忽听覃伦道:“老八,你跟了我多久?”

鬼脚八没想到覃伦依然这么清醒,愣了片刻道:“七年零三个月。”

“老夫待你如何?”

“老爷待小人情同父母……”突听“啪”的一声响,鬼脚八看也没看清,覃伦是如何出的手,脸上已多了个血红的掌印,转霎间胀的老高。

这一巴掌把他所有歌功颂德的话打回了肚子里。

这巴掌打的着实有力,鬼脚八连退数步,这才惊恐万状地站定。

“后街的那栋宅子你花了多少银子?”

鬼脚八一张肿胀的红脸登时变得煞白:“八……八千两。”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小……小……小人……”

“讲!”覃伦怒声沉喝。

鬼脚八“扑嗵”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覃伦从桌子上爬起,瞪着血红的眼珠,喷着酒气,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不是你该死,是……是老夫该死。”

鬼脚八吓得全身发抖,只顾一个劲地磕头讨饶,哪里在意覃伦神情异样?

覃伦失神落魄地叹口气道:“你起来吧。”

鬼脚八如蒙大赫,颤微微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宅子老夫不再追问,如果别人问起,你就说是老夫送给你的。”

鬼脚八惊讶之极:“这……这……这……”

“你去帐房再支百两银子。”

“小人用不着。”

“你拿银子连夜走人,老夫从今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鬼脚八“扑嗵”一声又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道:“小人虽然收了铁拐李的银子,只是监视主人,无心伤害主人,小人……”

覃伦打断他的话:“老夫命你离开,并非因为此事。”

鬼脚八觉得苗头不对,正待开口询问,便听覃伦不无伤感的道:“人活在世上,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当可问心无愧。如果泯灭天良,唯有死路一条。”

鬼脚八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覃伦自言自语。

鬼脚八越听越糊涂,越听越怕,正不知所措,忽听覃伦道:“咦,你怎么还不走?”覃伦清醒时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鬼脚八。

鬼脚八从大厅里走出来,就看到了独孤伤。

独孤伤直挺挺地立在院内,眼望长亭发呆,长亭有个名字叫“归去亭。”

鬼脚八不清楚独孤伤为何去而复返,更不明白独孤伤为何看着长亭发呆。鬼脚八从厅内出来,就听到独孤伤问他:“你叫鬼脚八?”

鬼脚八小心翼翼地道:“回少堂主的话,小的就是鬼脚八。”

独孤伤道:“你为何叫鬼脚八?”

“回少堂主的话,小人生出来就是罗圈腿,像个八字,我娘给小人起个名字叫阿八,拜了个师父叫老鬼,腿上功夫不错,所以总堂里的人都叫小人鬼脚八。”

独孤伤苦苦一笑:“人如其名,其实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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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4 18:0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月之泪的头像很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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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4 20: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哦,头像和签名其实都很漂亮呃~!那个,起点在那里?我瞧瞧去,貌似一直没去过呃~!百度里应该能搜索得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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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5 20:5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發現這個不錯!!!

明天再來看好了,

太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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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18 12:41:05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的高潮还没有出现,期待半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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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9 10:4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老鼠出洞

张捕头怀里抱着一只乌鸦,急匆匆地赶到了内衙。

内衙是县太爷的居住地。

张捕头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县太爷的书房,书房里没有人,张捕头就来到县太爷的内房。没等张捕头敲门,里面传来县太爷的声音:“有消息来了吗?”

张捕头道:“乌鸦叫门。”

“又有人死了?”

“试剑堂的三堂主索魂血枪覃伦昨夜在府上暴毙。”

房内的声音顿了片刻:“进来吧。”

张捕头抱着那只乌鸦进了县太爷的内房。

每次来到这个房间,张捕头心里总有一种空空如也的感觉,这种感觉绝对不是因为县太爷的房子里布置的太过简陋。

事实上县太爷的房子里布置的的确简陋了些,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有一面大的铜镜之外,什么摆设也没有。

每当看到那面镜子,他总是忍不住好奇地想:“老爷睡在那里?该不会睡在镜子里吧?”

县太爷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颌下有短须,长相并不出奇,几乎在人群中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像他这么普通的人。

县太爷的眼睛很少睁开,像是县太爷总在深思熟虑地想问题。

张捕头道:“老爷又在照镜子?”

县太爷笑了笑:“你说这镜子为何能把人给装进去?”

张捕头微微一怔道:“小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县太爷笑道:“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张捕头实在不觉得这个问题有趣。

县太爷的目光从镜子转向张捕头怀里的乌鸦:“是只黑乌鸦。”

“乌鸦本就是黑的。”

县太爷皱皱眉头:“覃老三死得是不是太快了?”

“该死的人迟早都要死的。”

县太爷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他为什么要死呢?”

“因为花迎凤。”

“哦?”县太爷颇感兴趣,“为什么?”

“花大小姐从试剑堂的商丘分舵取走了十万两银子,从老爷手中买走了结巴和李旺。”

县太爷含笑道:“那是一次很不错的交易。”

“花大小姐能从商丘分舵一次性取走十万两银子,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试剑堂的商丘分舵在赢利”。

县太爷点头道:“不赢利就不会有存储。”

“然而试剑堂的亳州分舵却亏空了二十万两白银。”

“哦?”

“商丘分舵的生意由试剑堂二堂主花五更打理,而亳州分舵归三堂主覃伦。”

县太爷若有所思地道:“一个赚一个亏,这也没有什么。”

“亳州分舵的库银亏空,并非覃伦经营不当,而是覃伦中了毒。中了毒的覃伦需要解药来解毒,恰恰那毒又是解药本身。

“这是一种怎样的毒?”

“那毒叫幻影之毒。凡是身中此毒,都会产生幻觉,吃得多了就会有瘾,所以覃老三的银子就不停地花了出去。覃伦身中幻影之毒,毒发之时,简直生不如死。一个像他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想这么快就死。”

县太爷道:“于是下毒之人用解药作要挟,开始利用他。”

“不错。”

“这样一来,覃伦就成了别人的眼线。”

“大人高明。”

“所以覃伦就得死。”

“是的。”

“谁杀了他?”

“他自己。”

县太爷默然半晌,道:“试剑堂能将覃伦查出来,我们要小心在意了。”

“覃伦一死,试剑堂就开始了行动。”

“什么行动?”

“行动的代号叫‘老鼠出洞’。”

“老鼠出洞?”县太爷喃喃而语,“什么意思?”

“试剑堂在秦家寨还藏了一只老鼠。”

“哦?”县太爷的眉头微蹙,“谁负责老鼠行动?”

“独孤伤。”

“独孤我的儿子?”

“正是。”

“可有他的记录?”

张捕头把里的乌鸦交到县太爷的手里。

县太爷接过乌鸦,双手用力,乌鸦的脑袋便拧了下来,从乌鸦的胸膛里掏出一块五彩锦帛。彩帛上用笔写着以下几个字:独孤伤字汉楚,二十一岁,爱财好酒不喜女人。母亲江南梦雪楼楼主姜倩儿,父亲试剑堂堂主独孤我,师承不详。兵器,七伤孔雀剑。彩帛的最后画着五只乌鸦。

县太爷皱着眉头把彩帛上的字看完,深邃的目光盯着后面的黑乌鸦看了很久,叹口气道:“独孤伤是个可怕的人。”张捕头盯着被他拧断脖子的乌鸦,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热闹了。”县太爷的面上含笑,“试剑堂放出了老鼠,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本老爷早已养了一只猫。”

“猫?”张捕头愣了愣,“什么猫?”

“一只会捉老鼠的猫。”

张捕头闭上了嘴,他清楚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既然我们捉到了小老鼠,就应该撬开他的嘴巴,因为老爷我想知道老鼠洞在那里?只要找到老鼠洞,就不愁捉不到老鼠。”

张捕头转身离开了县太爷的房间。

张捕头转身的时候,看到县太爷的镜子里有只没有头的乌鸦,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似乎看到这只没有头的乌鸦在朝他微笑。

老鼠洞。

大牢里别的没有,老鼠洞特别多。

孙全财死了。

给人倒了八年洗脚水的重天楼小二,就死在老鼠洞口。

孙全财的尸体旁有一个很大的老鼠洞,他的一只手伸在老鼠洞里。

验尸的仵作把孙全财的手从老鼠洞里取出,发现孙全财的整条手臂乌黑肿胀。

仵作把验尸报告交到县太爷的手中,报告上清楚地写着孙全财的手上有被老鼠咬过的齿印,从表面症状来看属破伤风,孙全财属正常死亡。

县太爷将这份验尸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道:“小老鼠死在大牢里?”

张捕头的脸色不好看,惶恐的道:“是。”

“老鼠能咬死人?”

“老鼠凶的很。”

“大牢里有老鼠洞?”

“一共三十七个。”

“老鼠洞里有老鼠?”

“捉了十三只。”

“小老鼠关的很严?”

“没人知道孙小二关在大牢里。”

“小老鼠却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老鼠洞好像很大?”

“老鼠洞的另一端是死囚牢。”

“死囚牢里的犯人都走了?”

“都走了。”

“走了多久?”

“刚好三天。”

县太爷叹了口气:“老鼠终于出洞了。”

第十二章 二十八根拐杖

花迎凤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美丽的双眸滚落。

花迎凤跑得飞快,眼泪飘落在紧随其后的李旺与结巴的身上、脸上、嘴里,咸咸的泪水,却含着一股从花迎凤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似兰似麝,令人心醉神驰。

李旺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喊:“小姐……主人……”

结巴没有开口,但他脚下的铁链却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响声无情地敲打着花迎凤受伤的心扉。

李旺的叫声,铁链的响声,听的花迎凤越来越心烦。花迎凤骤然止步,转身指着二人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两个臭男人给我滚蛋!”

李旺和结巴一路狂赶,业已累的气喘吁吁。特别是结巴,脚上的镣铐还没有取下来,走路已十分艰难,这一路狂奔,更是累了个半死,看他满面大汗,样子显得十分痛苦。

二人听到花迎凤的叫喊,不禁面面相觑。

花迎凤抛下这句话,含着委屈的热泪跑开了。

花迎凤之所以如此伤心,实因楚胜风的不辞而别。

二人约好在重天楼相见,当花迎凤兴高采烈地赶到重天楼时,不见了楚胜风的影子。

楚胜风一句话没留就走了,气急败坏的花迎凤差点就把重天楼给拆了,好在花大小姐身上的银子多。

花迎凤发了通大小姐脾气,冷静后就想:“也许阿楚有急事,这才匆忙离去。”想通这点花大小姐就耐着性子在重天楼等了楚胜风三天。

三天过后,花迎凤不但没有见到楚胜风的人影,更没听到关于楚胜风的任何消息。

花迎凤非常伤心,就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只是被她用十万两白银买来的这两个男人太不识趣,跟屁虫似的跟在身后,还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惹她心烦,这不是找骂是什么?

花迎凤跑开来,身后的叫喊声,铁链响声,果然消失了。

听不到这些声音,花迎凤心中更烦,暗骂:“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看到美女伤心也不过来安慰人家。”她不怨自己把人骂走,却来责怪旁人不来劝她。

花迎凤跑得累了,哭得也累了,就想找个地方休息,猛一抬头,却见李旺与结巴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花迎凤油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叫你们不要跟着本小姐,你们的耳朵聋了是不是?”

李旺满面委屈:“小的没有跟随大小姐。”

“还说没有跟来?”花迎凤大怒,“你们在这里干吗?”

李旺道:“是大小姐跟在我们后面,不是小的跟着大小姐。”

“你们……”花迎凤一时语塞。当她看到二人脸上幸灾乐祸的微笑,怒气愈盛,恶狠狠的道:“你们认为我好心救你们是不是?你们这样想就错了,大错特错!”

花迎凤见二人脸色变得难看,越是欢喜:“本小姐买你们出来,只是想利用你们,利用你们来破秦家寨的血案。懂吗?是利用!”

说到秦家寨的血案,花迎凤就想起了楚胜风,脸上一片黯然:“只是阿楚这个没心肝的不知又跑到哪个小浪蹄子那里去了。”说罢,禁不住叹了口气,这口气把她的万丈怒火冲淡的荡然无存。

李旺苦笑道:“小人的命是姑娘救的,给姑娘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结巴结结巴巴地道:“就……就……就……就是。”

听到结巴说话,花迎凤“扑哧”一声乐了:“你……你……你……少……少……少说两句吧。”李旺跟着大笑起来,结巴笑的甚是尴尬。

花迎凤悠悠地道:“阿楚不在,你们也就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成了本小姐的累赘,本小姐决定……”

李旺忙道:“小人不是累赘。”

花迎凤目光斜睨:“你会做什么?”

“小人是个厨子,可以给姑娘做几个可口的小菜。”

花迎凤不屑的道:“试剑堂有个任厨子做的好吃的比你强多了。”

李旺又道:“小人还会讲故事。”

花迎凤瞪眼道:“本姑娘买你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听你讲故事?你的故事忒也值钱了。”

李旺笑道:“小人在秦家寨住了近十年,秦家寨的故事听了不少。”

“你怎知本小姐一定要听秦家寨的故事?”

李旺不卑不亢地道:“姑娘要想找到楚相公,就应该多听些关于秦家寨的故事。”

花迎凤略一沉吟道:“说的有道理,你有什么故事?”

“在秦家寨,姑娘清楚的没有小人不知道的。”

“哦?你先说说秦家寨的秦大寨主为何会死?”

“像阎王秦这样的武林人士,在江湖中的仇家一家很多,他的死不足为奇。”

“秦家寨有个唐瞎子四天前死在大天魔腿之下,你可知是谁杀了他?”

“姑娘不清楚小人就不知道。”

花迎凤笑道:“既然如此,本姑娘就想听听二十八根拐杖的故事。本姑娘事先声明,二十八根拐杖的来历我可是一清二楚。”

李旺微微一笑:“姑娘说的是唐瞎子买拐杖的事吧?”

花迎凤一怔道:“此事你也知道?”

“小人说过……”

花迎凤截口道:“不必罗嗦,你就把唐瞎子买拐杖的事说给我听吧。”

李旺道:“瞎子买拐杖并没有什么稀奇。”

花迎凤正欲发火,李旺又道:“奇的是唐瞎子为何一次买了二十八根,为何要把郭木匠赶出秦家寨。”

花迎凤瞪大双眼:“这你也清楚?”

李旺笑道:“小人是个厨子,厨子自然会做些可口的饭菜。唐瞎子不好酒不好女人,唯独好吃,所以……所以有些事小人也是略知一二。”

花迎凤兴趣大增:“唐瞎子为何要买拐杖?”

“唐瞎子既然是个武林高手,这拐杖自然是他的防身武器。”

“这个本姑娘比你清楚,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买二十八根?”

“唐瞎子十五年前来到秦家寨。唐瞎子来后,郭木匠就离开了秦家寨,从那以后唐瞎子便拿着郭木匠给他做的拐杖在秦家寨到处走动。再后来唐瞎子就住进了郭木匠的破房子,替人算命维持生计。”

花迎凤皱眉道:“唐瞎子能用二百两黄金来买拐杖,说明此人并不缺银子。”

李旺没有理会花迎凤提出的疑问,继续道:“郭木匠的房子也就是现在惊雁楼的位置。”

花迎凤嗔道:“你能不能捡些重要的讲?”

李旺笑道:“这点不重要?”

“重不重要由本姑娘说了算。”

“姑娘可知唐瞎子死在哪里?”

“快活巷里。”

“快活巷全长一千多尺,小人想问唐瞎子死在哪个位置?”

“那里黑洞洞的,谁知道是什么鬼地方。”

“那儿是不是有一段土墙?”

花迎凤想了想道:“好像有吧。”

“那段土墙,快活巷里的男女老幼都叫它鬼墙。”

“鬼墙?”花迎凤吓了一跳,“为什么叫鬼墙?”

“因为每年的七月十四的夜间子时,那段墙里都会出现一个怪物的影子?”

花迎凤心有余悸地道:“什么怪物?”

“一个长着六只眼的怪物。”

花迎凤花容失色,失声道:“唐瞎子是不是被那个怪物给吃了?”

“不是。”结巴在一旁插话。

花迎凤似乎没有留意结巴说出这两个字时,一点也不结巴。

李旺诡异地一笑:“小姐信不信世上有鬼怪?”

“我……我不知道。”

“我,我,我不信。”结巴又成了结巴。

李旺扫了结巴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花迎凤道:“这个怪物与二十八拐杖有何关联?”

李旺答非所问:“土墙位于快活巷尾,唐瞎子的家在惊雁楼。”

“这又有什么?”

“惊雁楼是在快活老街的街口。”

花迎凤怒道:“你能不能直接一点?”

“小人的意思是说,张瞎子由巷口搬到了巷尾。”

“这有何特别?”

“因为唐瞎子由巷口搬到巷尾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

第十三章 唐瞎子的玩笑

“当啷啷,当啷啷”结巴来回走动,脚下的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烦死了──”花迎凤大叫,“你一早到晚带着这个鬼东西做啥?你就不能干脆把它取下来?”结巴停止走动,惶恐地看着发火的花大小姐。

“你如果再弄出半点声响,就立刻在本姑娘面前消失!”花迎凤恶狠狠地发出最后通谍。

花迎凤丝毫不理会结巴满脸的痛苦与无辜,转首来问李旺:“短短的一条巷子,唐瞎子为何走了整整十五年呢?”

李旺道:“唐瞎子一定在找东西。”

花迎凤眼光放亮,欢喜的道:“我懂了。只因唐瞎子是个瞎子,他用拐杖代步去找那件东西。”李旺笑着点了点头。

花迎凤继续她的推测:“唐瞎子要找的那件东西非常之难找,所以一口气买了二十八根拐杖。”李旺又点了点头。

“由于他是个瞎子所以要多买些拐杖。”花迎凤做着结论。

李旺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花迎凤忽然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站不住脚,皱眉道:“只是,唐瞎子为何不做个铁拐杖,这岂不省事多了?”

花迎凤遇到疑问,就用探询的目光来看李旺。

李旺道:“铁拐杖虽说耐用,终究不比木制拐杖灵活。你想想,铁拐杖敲在石头上声音岂非很大?唐瞎子既然暗地里找寻东西,当然不希望外人得知。”

花迎凤颔首道:“但他为何又把二十八根拐杖做的大小轻重都一样呢?”

“唐瞎子是个瞎子,要找东西自然得用拐杖,拐杖用久了不免会有磨损,磨损的拐杖掂在手里的感觉就不一样。”

花迎凤骇然道:“唐瞎子既然能将拐杖的磨损多少都能掂量出来,这样的一个高手当真天下少有。”

李旺道:“但他还是死了。”

“杀他之人的武功岂非更加不可思议?”花迎凤喃喃而语,“何况杀人之人不用刀不用剑却用腿,难道说大天魔腿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花迎凤陷入了沉思,猛然间看到一个影子到了近前,大骇之下,却见结巴不知何时到了眼前。

花迎凤勃然大怒:“你这人怎么像个鬼似的?”

待她看清结巴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你怎么整成这副样子?”

花迎凤命令结巴取下镣铐,免得她听到铁链的响声心烦。结巴的办法是,在铁链中间扯起一根绳子,然后把绳子套在脖子上。铁链的响声是被杜绝了,结巴整个人钉成个“大”字形。这一来,铁镣不但没有取下来,反而套的愈加结实。

看到结巴脸上的痛苦表情,花迎凤摇头叹气:“听听铁链的声音,也强过看你这副样子。罢了,你还是把绳子除了吧。”

结巴如蒙大赦,用最快的速度把绳子解了下来。

花迎凤出神地看着结巴除去脖子上的绳子,不解地问:“你为何要把个铁链套在脚下?”

“我,我,我,我是个罪,罪,罪人。”

“你犯了什么罪?”

“杀,杀,杀……”

“杀人?”

结巴连连点头。

“你杀了什么人?”

“不,不,不认识。”结巴一脸的痛苦表情。

花迎凤耐着性子问道:“阎王秦是不是你杀的?”

结巴拼命摇头。

“在大牢里,你为何承认是你干的?”

“打,打,打我。”

花迎凤爱怜地道:“是不是他们逼你招供?”

结巴连连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结巴。”

“你家住那里?”

“没,没,没家。”

花迎凤用力拍拍结巴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本姑娘吧。”

结巴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见结巴开心,花迎凤也笑了。

花迎凤笑得很甜,但是她的嘴角却带出了一种短暂的,不易查觉的嘲讽之意。

结巴的欢跳是尽情的,那铁链伴随着他的跳跃,有节奏地发出的响声,就像结巴眼中的色彩一样奇特。

“是你!”忽听花迎凤失声尖叫。

花迎凤一下子“噌”得老高,用手指着结巴,又是欢喜又是惊恐地道:“那天晚上去快活巷的那个犯人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事实上结巴一直就在她身边,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楚胜风身上,根本不曾留意身边的人。

“不,不,不,不是我。我,我,我,我没杀人。”结巴惊恐万状地大叫。极度的害怕使他变得更加结巴。

花迎凤扫了他的瘸腿一眼,轻蔑地道:“你杀人?你还能杀人?本姑娘只想知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没,没,没看见。”

花迎凤诱导道:“你害什么怕?有本姑娘在。慢慢讲,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没,没看见。”

任花迎凤百般引诱,结巴自始至终都是这几个字。

花迎凤每听到他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最终忍耐不住,把李旺喊过来:“你们是难兄难弟,你去问他,问明白了再来对我讲。”说罢,闪到一旁,冷眼旁观。

过了半晌,李旺来到近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没有问出什么,但她依然不死心:“他说了什么没有?”

李旺唯有皱眉摇头。

花迎凤不再留意李旺脸上的古怪表情,问道:“适才本小姐在想,这唐瞎子竟然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在找一件东西,你可知道他在找寻什么东西?”

“姑娘不知道的……”

“算了吧。”花迎凤打断李旺的话,“你少在这里蒙我,唐瞎子买了二十八根拐杖的事你都一清二楚,唐瞎子要找的东西你没有理由不知道。”

李旺满面委屈:“小人的确听唐瞎子说过,他要找一件东西,但小的以为他在开玩笑,所以也就没有当真。”

“他开什么玩笑?”

“他说他要找一把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一把开锁的钥匙。”

“开什么锁?”

“门上的锁。”

“什么门?”

“鬼门。”

第十四章 怪人

马车在前往落英峰的路上缓缓行驶。

也许是楚胜风走得匆忙,竟将这驾马车留了下来。不但马车留下来,连同他们一起搜集的资料也是原封未动。李旺则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马车并驾齐驱,看他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结巴的驾车技术虽不及高老头,但马儿在结巴的手中竟也出奇的老实。

马车行驶的缓慢,并不说明结巴的驾车技术不精,实因车内的花大小姐有吩咐。

花迎凤躺在马车内,随意地舒展着四肢,试着找个最佳姿势坐好,无奈,心情烦躁的她实难安静下来。

花迎凤从隔层里抽出一个卷宗,看不多久,楚胜风的影子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花迎凤试着伸手来捉,楚胜风又似乎离她很远,怎么也捉不住。

捉不着楚胜风的影子,想着楚胜风的不辞而别,花迎凤就不禁怒火填膺。

“要我找到你,一定有你的好看!”花迎凤心里暗暗发着毒誓。

每一次发出这个毒誓,开心活泼,无忧无虑花大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花迎凤那张恶毒的面孔。

“烦死了!烦死了!”

车外的李旺,驾车的结巴同时听到了花迎凤夸张的吼叫,接着又传来一阵“噼哩叭啦”巨响。

骏马受惊,突地发出一阵嘶鸣,扬蹄欲奔,然而马缰在结巴手中,四骏空有一身气力,全然使不出来,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李旺向车内探首张望,忽听“嗖”地一声响,有物直向李旺的面门飞来。李旺顺手一抄,一本卷宗已被他抓在手中。

李旺好奇地把卷宗打开,正是楚胜风花了一千四百两银子买来的记录。李旺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

花迎凤从车厢内探出头来,见李旺脸上表情奇特,皱皱眉道:“李旺?”

“小的在。”李旺脸上随即现出了诌媚的笑意。

“你有个外号叫天天发?”

李旺微微一怔:“重天楼的伙计都是这样称呼小的。”

“为何叫天天发?”花迎凤像是十分好奇。

李旺笑道:“小的除了是个厨子,还是个赌徒。”

“哦?”

“别人逢赌便输,小的逢赌就赢,是以大伙都称呼小的天天发。”

花迎凤的嘴一撇:“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话也不能这么讲。小的之所以能赢,实因小的有个习惯。”

“什么习惯?”

“小人每天只在太阳落山后的那三个时辰里赌。”

“哦?为什么?”花迎凤好奇地问。

“因为小的只有在那三个时辰内赢钱。”

“你是个怪人。”花迎凤下了结论。

李旺嘿嘿一笑:“很多人都是这样夸奖小的。”

花迎凤嘴角上扬,带出一抹冷笑,眼光落在李旺手中的卷宗:“把那东西还我。”

李旺慌忙把卷宗递了过去。车帘一收,花迎凤的脑袋又缩了回去。过不久,车厢内又传来了“噼哩叭啦”的声响。

四匹骏马不知是习惯了这样的响声,还是在结巴的手中识了怪,完全没了脾气,四平八稳地前进着。

只见李旺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咬牙切齿,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花迎凤制造的噪音不但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李旺似乎有些受不了,便道:“大小姐,小的有事不知该不该问?”

“有话就讲,有屁就放。”车内传出花迎凤不耐烦的声音。

“听说姑娘为了听故事,花去不少的银子。”

“是又怎样?”

“大小姐的故事都记在那个小册子里?”

车内传出花迎凤的一声闷哼:“你有意见吗?”

李旺苦笑道:“小人想问问大小姐,上面说的那个白衣人是男是女。”

花迎凤气呼呼地道:“自然是男……”后面的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了回去。

车厢内终于安静下来,过了良久,花迎凤把车帘卷起,脑袋从车窗内探出,一双丹凤眼将李旺重新打量一遍:“你有问题吗?”

李旺不卑不亢地道:“如果是个男人,他为什么要买胭脂?”

花迎凤略一思索道:“胭脂被他倒掉了。”

“倒在那里?”

“水里。”

“谁看到了?”

“孙全财。”

李旺莫测高深地一笑:“小的还有一个疑问。”

花迎凤道:“讲下去。”

“姑娘可曾住在重天楼?”

“废话。”

“可曾喝过重天楼送的酒?”

“喝过。”

“什么酒?”

“女儿红。”

“姑娘为何要喝女儿红?”

“重天楼送的。”

“重天楼为何要送女儿红?”

“因为本小姐是个女儿家。”话音未落,突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花迎凤迎风打了个响指,听她叫道:“对了!那人一定是个女子。”

花迎凤惊喜交集地做着分析:“重天楼有个不成名的规矩,凡在重天楼留宿的人,无论老幼,男子送状元红,女子送女儿红,是不是?”

李旺笑道:“小的在重天楼做了十年,这个规矩从未变过。”

“那个人又买胭脂又喝女儿红,足以证明她是个女子。”

李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花迎凤眼中放光,大感兴趣地道:“想不到你李旺还真有两下子。”说着,在车内坐正身子,又道:“只因此人是个女子,女子特别喜欢挑吃,所以她只是吃了豆沙卷子和生鱼片。”

李旺悠悠地道:“如果这个人是个女子,那可真就怪了。”

花迎凤愕然道:“你说什么?”

“小的说这个人是个怪人。”

“怪人?”花迎凤一怔,“什么意思?”

“姑娘可曾将豆沙卷子和生鱼片一同入肚?”

花迎凤不屑一顾地道:“一个贪吃的女孩子什么都会吃的。”

李旺叹口气道:“他的确是个贪吃的人,可他吃的并不多。”

“女孩子吃的本就不多。”

“所以他一定是个女人?”

“一定。”花迎凤信心十足地道,“只因她是个女人,所以她才会女扮男装。为了让别人误认为她是个男人,她先在混沌张那儿吃了混沌,然后跑到聋婆婆那儿买胭脂。秦家寨卖胭脂的地方不少,她为何要到聋婆婆那儿买呢?只因聋婆婆是个聋子,这样才不会泄露她的身份。”

李旺虽然满含笑意地听着花迎凤滔滔不绝的分析,一双眼睛却透着捉摸不定的光茫,有意无意地盯着结巴的后背,像是结巴的后背长着什么东西。

结巴双手紧紧握着马缰,看他紧张的样子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确是个驾车的生手。然而就是这双紧张的手,使得四匹高大的骏马不敢随便乱动。

李旺静静听完花迎凤的分析,忽道:“胭脂是白天买的?”

“当然。”

“白天买的胭脂,晚上就倒掉了?”

花迎凤嗔道:“胭脂用完了自然会倒掉。”

李旺笑道:“大小姐买胭脂,都是晚上用吗?”

花迎凤怒道:“胭脂是白天上妆用的。”

“然而这人像是个晚上上妆的女人。”

“晚上上妆的女人?”花迎凤心念一动,“妓女。”

李旺哈哈一笑道:“大小姐聪明绝顶,实让小人佩服。”

花迎凤听他言语不善,斥道:“你是夸我还是在损我。”

“不敢。小人只是奇怪,如果此人是个妓女,夜里上妆无可厚非。此人却是去杀人,姑娘不觉得他夜里上妆有些奇怪吗?”

花迎凤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她是个怪人吗?再者说了,那杀手说不定就是个妓女。”

李旺苦笑道:“小人是个厨子,对吃颇有体会。那人吃的奇怪,所以小人才觉得他是个怪人。”

花迎凤叹道:“你这人不但对吃有讲究,对女人好像也很了解。”

李旺眼中有抹奇特的光芒稍纵即逝。

第十五章 小铁

张捕头神色沮丧地来到了惊雁楼。

秦家寨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他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县太爷追得紧,所以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惊雁楼的掌柜马大全穿着一身新衣,一直在店门口探头张望,见张捕头走来,如同见了亲爹一般,老远就迎了上来:“唉呀,是张大人,贵客临门,请请请。里面请。”马大全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算起了日子:“您老至少半个月没来秦家寨了吧。啧啧,您老不在这里,秦家寨乱的可真不成样子。”

张捕头叹气道:“当差的难做呀。”

张捕头是惊雁楼的熟客。马大全按老规矩给张捕头上了酒菜,却是半斤牛肉,半斤腰果,半斤白干外加半壶好茶。张捕头既是衙门当差的,马大全少不了一番巴结奉承。马大全一个劲地向张捕头诉苦,说是秦家寨接连发生命案,少有过客留宿,惊雁楼的生意冷淡了许多。张捕头以此话作引,询问起有没有陌生人在惊雁楼常住。马大全则说,南来北往的都是生人。张捕头笑问马大全像是在门口等人。马大全在红着脸说,惊雁楼住进了外地来卖茶的一家三口。

张捕头听说是外地来的人,顿时来了兴致:“来了多久?”

“今天是第三天。”马大全见张捕头上了心,便笑着解释,“是个结过婚的婆娘,说是聋婆婆的外甥女,叫黄飞燕。带了个三岁的孩子,还有个生病的老爹。”

张捕头笑道:“秦家寨接连发生命案,大掌柜说外地人都不敢在此常住,这样说来,这姓黄的婆娘胆子不小哩。”

马大全忙道:“人家是投亲戚来着,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既然是来投亲,为何不在聋婆婆那里住,却在你的惊雁楼花银子?”

“聋婆婆房子小,住不下他的一家三口。再说黄老爹住在一个妇道人家家里,总是不太方便。”

张捕头隐晦地一笑:“马大掌柜对她们一家人还是挺关心的吗?”

马大全干笑道:“谈不上关心,只是他们挺可怜的,所以……”马大全正说着,忽听店小二在门口叫道:“掌柜的,黄姑娘回来了。”

马大全的脸上登时映出无限春光,顾不得和张捕头唠叨,道了声“失陪”,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急匆匆地跨出了门口。

张捕头于是听到,从远处传来了比欢迎自己还要亲热的哟喝:“唉呀呀,黄姑娘这么早就回来了?茶叶卖完了?老爷子也回来了。快,快,快,里面请。李二炮!你这臭小子还不快给老爷子拿张椅子?”

过不久,马大全拥着一家三口进了惊雁楼。

黄老爹年纪六旬开外,两鬓斑白,面无血色,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咳嗽两声,看上去病得不轻。

黄飞燕一身花衣,二旬开外的岁数,长相还算秀气,只是皮肤黝黑,满面风霜,略显憔悴,眉宗间透着深深的忧色。

小孩子三岁有余,红扑扑的脸蛋透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得甚是讨人喜欢。手中举着个风车,满店子乱窜。

黄飞燕一边神情尴尬地回答着马大全关心的问话,一边喝斥小孩子。

小孩子跑得正欢,没听到母亲的叫喊。突然一个趔趄,“啪”地一声摔倒在地。风车跌出了老远,恰恰跌在张捕头身前。

张捕头慌忙起身,先是将小孩子搀起又顺手把风车抄在手中。

小孩子摔的不轻,撇撇嘴要哭,却没有哭出声来,眼泪在眼圈打转,最终落了下来。

张捕头颇觉好奇,将风车塞到他手里,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应该掉眼泪的。”

“我……我不是男子汉。”

张捕头一愣:“你是什么?”

“我是弱女子。”

张捕头一怔,伸手在小孩子的下身摸了一把,果然是个女孩子。突听小女孩“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张捕头登时手足失措,忙不迭地道:“别哭,别哭,叔叔给你腰果吃。”说着抓起一把腰果,就向小女孩手里塞。

小女孩不吃这一套,一边哭一边叫:“叔叔羞羞脸,叔叔欺负人。”

张捕头大窘,多亏马大全上来解围:“黄姑娘,这位是亳州县衙来此办差的张大人,你们多亲近亲近。”

黄飞燕诚惶诚恐地道:“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张大人不要见怪。”黄飞燕慌忙道谦,一边扑打着小孩子身上的尘土,一边安慰小孩子道:“叔叔是大官,专捉坏人,不欺负小孩子。”

小孩子在母亲的安慰之下,最终止住了哭声,一双饱含热泪的大眼睛将张捕头上下打量一番,怯怯地道:“叔叔不欺负弱女子是不是?”

张捕头大场面可谓见了不少,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尴尬:“叔叔不欺负弱女子。”

“真的吗?”

“真的。”

“你确定吗?”

“确定。”

张捕头恨不得即刻找个机会证明给这个小家伙看,只是这样的机会一时片刻让他到哪里去找?只得把声音提高几个分贝,让小家伙觉得自己的确不是个欺负弱女子的人。

小女孩似乎相信了张捕头的话:“娘亲说弱女子不能哭。”

张捕头苦笑道:“你为什么要哭?”

“弱女子受了欺负就得哭。”小女孩呶起嘴大声道。

张捕头苦笑不得:“又是你娘说的?”

“是爷爷说的。”

张捕头扫了黄老爹一眼,黄老爹只顾咳嗽,无心留意小女孩胡闹。

小女孩理直气壮地大声道:“爷爷说弱女子受了欺负就要哭。”

张捕头笑道:“你听爷爷的还是听听娘亲的?”

“都得听。不听话的小孩子不是好孩子。”

“谁说的?”

“爹爹说的。”

“你爹爹呢?”

“爹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将手臂努力张开,以此来证明他爹爹的确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张捕头好奇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铁。”

“你姓什么?”

小女孩搔了搔头:“我叫小铁。”

张捕头从惊雁楼里出来,店小二李二炮跟在他身后哟喝:“张大人慢走,有空常来呀您。”李二炮大声叫嚷送张捕头出门,瞅准没人留意,低声道:“惊雁楼自从住进这一家三口后,整座楼被人包下了。”

张捕头眉头一皱:“什么人?包了多久?”

“秦家寨戏班子方姑送来的银子,包到九月初九。”

“重阳节?”

“重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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