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病人——读《天涯·明月·刀》(作者：余杰）

凌妙颜

标题的灵感来自一部走红的影片《英国病人》。关于《天涯·明月·刀》我一直就想写点什么，却老是找不到下笔的地方。而“病人”一词像冰雹一样敲打在我的脑袋上时，我知道这篇文章该怎么写了。

傅红雪是一名标准的“中国病人”。且看他的出场：“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荒凉的灰白色，他的人也一样。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柄刀，苍白的手，漆黑的刀！苍白与漆黑，岂非都正是接近死亡的颜色！死亡岂非就正是空虚和寂寞的权限。他那双空虚而寂寞的眼睛里，就仿佛真的看见了死亡了。傅红雪身上兼具两种特质：天下第一刀客与癫痫病人。他的病发作时，也像普通人一样，会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打滚。一个有羊癫疯的跛子，居然练成天下无双的快刀！因为他下过苦功，“每天至少要花四个时辰练刀，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每天就至少要拔刀一万两千次。”“他一向刀不离手，只因为他一直用的都是这把刀，至少已用了二十年，现在这把刀几乎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使用这把刀，几乎比他使用自己的手指还要灵活如意。”病态与神性同在。最软弱的人也是最强大的人。认知真理的人，往往是被抛出生活常轨的人。《天涯·明月·刀》是古龙创作高峰期的求变之作。傅红雪这一人物的创造，标志着古龙小说水准的一次质的飞跃。金庸小说与古龙前期作品中大部份的主人公，是由较为单纯的“侠”的观念演绎而成，代表正义、勇敢、奉献这一系列传统理念，同时又揉进理想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基调。《天涯·明月·刀》却柳暗花明又一村──傅红雪的出现，大大地挫伤了读者阅读武侠小说的习惯心理。一时间，先是一片沉默，后是指责如潮。这是古龙无法躲避的命运──他不可能充当一位仅仅看读者脸色写作的畅销作家。《天涯·明月·刀》提前诞生于世的尴尬，正如尼采为自己早生一个世纪而感到的悲哀。

小说主要写傅红雪与公子羽的正邪之战，以及与明月的爱情、与燕南飞的友情。情节上的漏洞，过去论者已发现。但我认为，傅红雪这一人物已远远超越于情节进程之上，他是诗化人物，亦是哲理人物。傅红雪以病人的眼光看世界，看到了常态之下的病态。这使我想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梅什金公爵也患有癫痫症，他像个赤裸裸的小孩一样行走在阴冷的彼得堡。在罪恶的漩涡中不仅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成为具有无限感召力的布道者。“为了当领袖，我们要先当仆人。”梅什金公爵在一次严重的发病前说：“我已经开了个头……难道当真会是一个不幸者？啊，倘若我能成为一个幸运者，我的痛苦与不幸又算得了什么？你们要知道，我不明白，当一个人从一棵树旁走过，看到它怎会不感到幸福，跟一个心爱的人谈话，怎会不感到幸福“你何环妨去看看婴儿，看看神奇的朝霞，看看小草怎么生长，看看那些瞧着你们并爱着你们的眼睛吧……？”说到这里，梅什金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叫，面孔也因痛苦扭歪了。

人类难道只能“于深渊见天上”吗？梅什金是如此，傅红雪也是如此。在新鲜明亮的阳光下，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畏惧，他畏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他倒了下去。经过一段沉沦的生活之后，他站了起来，领悟了生命的真谛。古龙说，“写这一部是我一生中最累最痛苦的。”我能够理解他写作时的艰辛，他的日子并不比梅什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傅红雪好过。在一片喝彩声中，突然转过身去不再表演，这样的演员世间有几个呢？古龙本来还可以写很多李寻欢、楚留香、陆小凤的，但他偏偏要写傅红雪。傅红雪之于古龙，犹如韦小宝之于金庸。傅红雪与韦小宝，恰好位于人世的两极：韦小宝武功低微却最“聪明”，傅雪武功高强却是“白痴”；韦小宝征服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世界，傅红雪却始终没能够征服自己。金庸采取的是向外辐射的写法，开口便笑，笑尽世问可笑之人；古龙采取的则是向内收敛的写法，沉默如金，心灵是一口幽深的古井。金庸把韦小宝作为一个标本，剖析现实世界的非合理性与残忍性；古龙把傅红雪作为一例个案，自己像心理医生一样听这名病人的讲述，从而探求何为健康完善的人性。韦小宝有如晚清谴责小说中行走的老残、“九死一生”，体验一个时代、一种文化所承载的黑暗；傅红雪有如诗人荷尔德林、王尔德辈，在极端个我的境况中窥见明月的升起。

《天涯·明月·刀》是一部实验小说。就小说艺术的角度而言，它不算太成功，但它的实验意义却远远大于成功丰身。把小说当作诗来写，在古龙之前的２０世纪中国文坛，只有沈从文、废名等少数几个人尝试过，他们的尝试也远不加古龙彻底。古龙是兼备了诗性与思性的作家，有此两点，他焉能不睥睨于“文学史”中那一具接一具的僵尸们呢？

天涯远不远？／不远！／人就在天涯，天涯怎么会远？

他的人呢？／人犹未归，人已断肠。何处是归程？归程就在他眼前。／他看不见？／他没有去看。／所以他找不到？／现在虽然找不到，迟早总总有一天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一定！

千年以后，这样的文字，会被后人当作《论语》琅琅而读。

vivian

韦小宝武功低微却最“聪明”，傅雪武功高强却是“白痴”；韦小宝征服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世界，傅红雪却始终没能够征服自己。 ====================================== 以上这句话大概就是这篇评论的作者所要阐述的主旨。 我认为:一个人往往最难征服的也只有他(她)自己!颠覆"自我"才是最难做到的. 我不明白这篇评论的作者怎么会把韦小宝与傅红雪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放在一起来比较? 能够把二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一定要存有可比较之处的. 这种"可比较性"就在于这两种事物一定是在同一个"基础"之上的. 所谓的基础就是这两种事物要有"共性",然后在从"共性"之中寻求他们的"个性"之处. 有人说《天涯》是古龙的一部偿试性的作品. 但个人认为对傅红雪这个人物本质上更多的还是延续了古龙以往的风格,就是以"个人主义"为中心的情结. 唯一不同之处,这次作家付于他一个不健全的身体-------腿有病,而且癫痫. 作家之所以在人物生理的刻画上给予一定的遗憾与缺陷.无非是要强调傅红雪对于仇恨的意识是多么强烈与深刻,以此渲染在傅红雪的内心对于报仇的这份悲哀与无奈. 尽管如此,在《边城》中这些遗憾与缺陷丝毫没有使傅红雪放弃仇恨或是对仇恨的淡化;在《天涯》中这种遗憾与缺陷也并没有影响在傅红雪的内心对于人生目标的期待与追逐. 傅红雪身体上的残缺,并未影响到他人格上的建立. 但就人物的特质而言傅红雪所表现出的特质,更多的会存在于小说当中.一般来说在武侠小说当中对于人性的刻画往往是"形式化"多于"实际化",英雄也好,浪子也罢,大多如此. 如:傅红雪对仇恨的疯狂,那超乎寻常的冷默......在这些"人性"的刻画上,作家也是以"形式化"的手法表现的. 所以古龙笔下的大多人物纵有缺点,虽不完美,那也是唯美的...... 韦小宝是金庸笔下最接近我们普通人的人了. 也可以说这是金庸唯一一次完全脱离了“英雄主义”的观念来写一个武侠小说中的主角。 我们完全可以脱离对以往那些武侠小说当中的主角的印象来看待韦小宝这个角色. 韦小宝无疑是聪明的.但是在韦小宝身上所表现出的特质不仅可以存在于小说当中,也可以存在于现实当中,在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普通人身上的一些特质.韦小宝的那些思想与意识我们普通人一样可以有的.只是人们没有他做得那么好罢了. 还有一点,韦小宝虽聪明过人,但还是让朋友给出买了,最后他离开康熙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说"韦小宝征服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世界",个人认为这种说法不太妥当了~~~ 说到"韦小宝武功低微却最“聪明”，傅雪武功高强却是“白痴”",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脱离了事物本质上的定性而下的论断. 韦小宝更多的象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优点与缺点,都象是我们自身的一种折射. 但傅红雪完全不是这样的,.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他的特质更多的是做为一种"形式"展显出来的,在我们自身是无法找到的. 韦小宝是"现实化"的,傅红雪是"形式化"的,金庸与古龙在刻画人物的手段上本就不同.二人在人物的定性上本就不同，因此二人失去了"可比较性"的基础. ps:说到"他与明月心的爱情",好象傅红雪与明月心的感情还没上升到这个阶段吧?! 至于说"傅红雪却始终没能够征服自己。" 对作者的这句话,我奇怪了好几天,没能想出作者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而且武侠小说中谁又征服了自己,韦小宝征服了自己吗??

风行天下

以下是引用vivian在2004-11-25 1:09:26的发言： 韦小宝武功低微却最“聪明”，傅雪武功高强却是“白痴”；韦小宝征服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世界，傅红雪却始终没能够征服自己。 ====================================== 以上这句话大概就是这篇评论的作者所要阐述的主旨。 我认为:一个人往往最难征服的也只有他(她)自己!颠覆"自我"才是最难做到的. 我不明白这篇评论的作者怎么会把韦小宝与傅红雪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物放在一起来比较? 能够把二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一定要存有可比较之处的. 这种"可比较性"就在于这两种事物一定是在同一个"基础"之上的. 所谓的基础就是这两种事物要有"共性",然后在从"共性"之中寻求他们的"个性"之处. 有人说《天涯》是古龙的一部偿试性的作品. 但个人认为对傅红雪这个人物本质上更多的还是延续了古龙以往的风格,就是以"个人主义"为中心的情结. 唯一不同之处,这次作家付于他一个不健全的身体-------腿有病,而且癫痫. 作家之所以在人物生理的刻画上给予一定的遗憾与缺陷.无非是要强调傅红雪对于仇恨的意识是多么强烈与深刻,以此渲染在傅红雪的内心对于报仇的这份悲哀与无奈. 尽管如此,在《边城》中这些遗憾与缺陷丝毫没有使傅红雪放弃仇恨或是对仇恨的淡化;在《天涯》中这种遗憾与缺陷也并没有影响在傅红雪的内心对于人生目标的期待与追逐. 傅红雪身体上的残缺,并未影响到他人格上的建立. 但就人物的特质而言傅红雪所表现出的特质,更多的会存在于小说当中.一般来说在武侠小说当中对于人性的刻画往往是"形式化"多于"实际化",英雄也好,浪子也罢,大多如此. 如:傅红雪对仇恨的疯狂,那超乎寻常的冷默......在这些"人性"的刻画上,作家也是以"形式化"的手法表现的. 所以古龙笔下的大多人物纵有缺点,虽不完美,那也是唯美的...... 韦小宝是金庸笔下最接近我们普通人的人了. 也可以说这是金庸唯一一次完全脱离了“英雄主义”的观念来写一个武侠小说中的主角。 我们完全可以脱离对以往那些武侠小说当中的主角的印象来看待韦小宝这个角色. 韦小宝无疑是聪明的.但是在韦小宝身上所表现出的特质不仅可以存在于小说当中,也可以存在于现实当中,在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普通人身上的一些特质.韦小宝的那些思想与意识我们普通人一样可以有的.只是人们没有他做得那么好罢了. 还有一点,韦小宝虽聪明过人,但还是让朋友给出买了,最后他离开康熙选择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说"韦小宝征服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世界",个人认为这种说法不太妥当了~~~ 说到"韦小宝武功低微却最“聪明”，傅雪武功高强却是“白痴”",这种说法本身就是一种脱离了事物本质上的定性而下的论断. 韦小宝更多的象是一个普通人,他的优点与缺点,都象是我们自身的一种折射. 但傅红雪完全不是这样的,.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他的特质更多的是做为一种"形式"展显出来的,在我们自身是无法找到的. 韦小宝是"现实化"的,傅红雪是"形式化"的,金庸与古龙在刻画人物的手段上本就不同.二人在人物的定性上本就不同，因此二人失去了"可比较性"的基础. ps:说到"他与明月心的爱情",好象傅红雪与明月心的感情还没上升到这个阶段吧?! 至于说"傅红雪却始终没能够征服自己。" 对作者的这句话,我奇怪了好几天,没能想出作者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而且武侠小说中谁又征服了自己,韦小宝征服了自己吗??

这个妹妹只是跟贴，有点浪费了才华

vivian

以下是引用风行天下在2004-11-25 2:11:41的发言： 这个妹妹只是跟贴，有点浪费了才华

风兄: 才华谈不上了,是这样的,有些评论文章写得太长,有时会没有时间看完,但是如果我从头到尾看完了,而且与我的观点有不一样的,我一般都会回复的.也许这是我的一种习惯吧~~~ 唯一不同的是,我回贴的字数要比其他人的要多些而以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25 3:24:22编辑过]

岚巽儿

以下是引用vivian在2004-11-25 1:09:26的发言： >能够把二者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的,一定要存有可比较之处的. 这种"可比较性"就在于这两种事物一定是在同一个"基础"之上的. 所谓的基础就是这两种事物要有"共性",然后在从"共性"之中寻求他们的"个性"之处. 有人说《天涯》是古龙的一部偿试性的作品. 但个人认为对傅红雪这个人物本质上更多的还是延续了古龙以往的风格,就是以"个人主义"为中心的情结. 唯一不同之处,这次作家付于他一个不健全的身体-------腿有病,而且癫痫. 作家之所以在人物生理的刻画上给予一定的遗憾与缺陷.无非是要强调傅红雪对于仇恨的意识是多么强烈与深刻,以此渲染在傅红雪的内心对于报仇的这份悲哀与无奈. 尽管如此,在《边城》中这些遗憾与缺陷丝毫没有使傅红雪放弃仇恨或是对仇恨的淡化;在《天涯》中这种遗憾与缺陷也并没有影响在傅红雪的内心对于人生目标的期待与追逐. 傅红雪身体上的残缺,并未影响到他人格上的建立. 但就人物的特质而言傅红雪所表现出的特质,更多的会存在于小说当中.一般来说在武侠小说当中对于人性的刻画往往是"形式化"多于"实际化",英雄也好,浪子也罢,大多如此. 如:傅红雪对仇恨的疯狂,那超乎寻常的冷默......在这些"人性"的刻画上,作家也是以"形式化"的手法表现的. 所以古龙笔下的大多人物纵有缺点,虽不完美,那也是唯美.....

MM对傅红雪这个人分析得很深很透~! 说得很好,说到偶这个喜欢傅红雪的人心坎里去啦~!呵 呵~!

奇浓嘉嘉普

看问题不能这么看滴！！

不能因为一个人到精神病院探望病人，就说他是个天才，也不能说一个人到哈佛参观，就说他是个白痴！知道不知道？

这种人还敢妄称古龙迷，不可思议！

sunuue

聪明的韦小宝混迹官场，左右逢源，但鲜有真情。最后他最亲密的康熙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他只能逃避。他归隐的生活究竟怎样我不知道，但我懂的是，古龙说，真正的朋友却不会去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楚留香不逼姬冰燕去大沙漠，他最后还是去了，带了一车的储备；王动不问林太平的秘密，却直面最可怕的对手，最后林太平还是没有教他们失望……

白痴的傅红雪苍白的面容下是一腔热血，一腔情感，一腔仇恨。但最后还有叶开照顾他，他跟着叶开的母亲住，癫痫想必也会好很多。其实古龙安排这两种病都很有深意：跛脚──没有人生下来能八面玲珑，我们总有缺失的东西；癫痫──拙于表达情感，也许爆发会伴随着伤痛，所以我们需要真正的知己来交流。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只是觉得余杰似乎在卖弄着文笔，他有很多类比很多自以为的警句，却没有真正读懂古龙。他的文字缺乏真诚，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读古龙，先生的文字向来都很厚实。

yandong2

我喜欢傅红雪完全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所吸引，我先看得天涯明月刀，后看得边城浪子。我并不喜欢傅红雪在边城浪子里的状态，我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反正确实没有叶开好，而且我也不喜欢他和翠浓的感情，太压抑了，我感受不到他对翠浓的情。但在天涯明月刀里，傅红雪真的变了，他没有了那份仇恨，剧情也变得有意思了，天涯明月刀我读到最后真的觉得出乎意料，原来全剧就是一个大骗局，剧中所有的人都是公子羽的人，都在引诱傅红雪去和那个所谓的公子羽（燕南飞）决斗，然后去做下一个公子羽的傀儡。但剧中有一个人是真实的，那就是周婷，那个卑微却也纯洁的妓女，我很喜欢她，她是那么的平凡，不像翠浓聪明且有心计。全书最让我感动的就是结尾，傅红雪回去找周婷了，天啊，周婷从不敢期待的幸福就出现在眼前了，傅红雪也真正看透了人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想傅红雪就是需要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照顾，这是我第一次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男主角最后和剧中一个很小的配角终成眷属的结局，大多数女主角的和男主角历尽江湖恩怨最终走到一起，而且女方大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这更让我感觉到傅红雪和小婷是那么的般配，结局那么得有创意！

小家伙

可惜到了〈边城刀声〉，丁情又把这一切推翻了~~ 自作聪明的弄了个叫风铃的女人出来~~

璎珞族闪紫蝶

以下是引用风行天下在2004-11-25 2:11:41的发言：



这个妹妹只是跟贴，有点浪费了才华

同意同意，风行天下简直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