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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向恺然(不肖生)全集之近代侠义英雄传[佚失补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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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7 07:31:24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说周金玉回到自己楼上,见张燕宾果然睡在床上,便挨近床沿坐下。张燕宾醒来,睁眼问道:“怎的回得这们快呢?”
        周金玉笑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的回得这们快!我平日最欢喜到我干娘家里去玩,一去就是大半月,还得等家里人去催我才肯回来。不知是什么道理,自从你进我的门,我一个人完全变了。今日我干娘做六十岁整寿,男女宾客来了二、三百,若在平日,像这样热闹的地方,是我最欢喜玩的。
    “今日却不然,没动身的时候,我就不愿意去,逼得没有推托的法子,就打算只去叩一个头便回来。后来经你一说,我也觉得叩个头就走不成个道理,既去了,多盘桓一会也使得。谁知一到那里,越是看了那些热闹的情形,心里就越觉得你一个人在这楼上寂寞。他们请我吃面,我也想到你一个人在这楼上,什么也没得吃,总总触目惊心,没一样事不想到你身上。
   “老实对你讲,我于今这种迎新送旧的日月,已过了这们久,若处处以真恩义待客人,那不要苦死了吗?我和你相交,才得几日,毕竟是什么道理,会使我是这们一时也割舍不下呢?世间只有嫖客被婊子迷了的,那有婊子被嫖客迷了的呢?因为婊子是专一安排把客人迷住,才好称心如意的去弄钱,我于今既当了这半开门的婊子,应该把你迷住才好,怎么倒象吃了你的迷药一般。坐在我干娘家,简直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也存身不住。
    “干娘见我呆了似的,以为我身体上有什么病痛,拉住我手问长问短,我便趁着那当儿说道:‘我的身体,近来本不舒服,每日只是昏昏的睡,饭也不想吃,所以好几日不曾到你老人家这里来,今日是勉强撑持着来的。’
    “我干娘本很痛我,听了我的话,以为是真的,当下就催我回家道:‘这里今日人多嘈杂,身体不舒服的人,和许多人混在一块儿,必然更加难过,你就回去罢,等身体好了,再来这里玩耍。’
    “我一听干娘这们说,登时如遇了皇恩大赦,来不及似的跑回来,在半路上想你,必也等得很苦了。”
       张燕宾被周金玉灌了这一阵闻所未闻的迷汤,只灌得骨软筋酥,拉了周金玉的手笑道:“等却并不等得苦,不过独自一个人在这里,觉得寂寞些儿。若依我的心愿,自然巴不得你一刻也不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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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7 07:3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周金玉这番更放出最有心得的媚人手段,用在张燕宾身上,夜间亲自下厨房,帮同老婆子弄了无数下酒下饭的肴馔,搬上楼陪张燕宾吃喝。酒到半酣,周金玉就坐在张燕宾身上,口对口的灌酒。
       灌了一会,周金玉忽然立起身说道:“我真糊涂,一些儿不知道体贴你,我这们重的身体,只管坐在你腿上揉擦,你不压得慌吗?”
       张燕宾乘着些儿酒兴笑道:“你真小觑我了。我这两条腿,不是我自夸的话,多的不说,象你这般轻如燕子的人,只要坐得下,至少也禁得起坐十来个。我这两条臂膀亮开来,一条臂膀上吊十个你这们重的人,也只当没这回事。”
       周金玉做出惊讶的样子说道:“你一个公子少爷,怎么有这们大的力,我倒不相信是真的!”
       张燕宾仰天大笑道:“我岂肯向你说谎话。难道公子少爷,就不许大力吗?”
周金玉偏着头,凝神一会,嫣然一笑,说道:“怪不得你每次抱我,和小孩一样,我这人真粗心,一点儿不在意。不过,你的力比我们女人的大,我是相信,若照你刚才说,有那们大的力,我就不相信了。
    “牛和马的力,算顶大的了,牛、马的背上,也不能禁得起十多个人,难道你的力,比牛、马的还大些吗?”
   
       张燕宾又仰天打了个哈哈,仍把周金玉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慢慢的笑着说道:“你是个年轻的姑娘,那里知道外面的事情,以为牛、马的力,就是无大不大的了,那晓得人的力,没有的便没有,一有就比牛、马还要大几倍咧!”
       周金玉道:“你出世就有这们大的力吗?”
       张燕宾道:“谁能出世就有这们大的力,一天一天操练出来的。”
       周金玉欢喜了不得的样子说道:“前几年看相算八字门先生,都说我的命好,将来的夫星好。这几年流落下来,我心里常骂那些看相算八字的混账东西,当面瞎恭维人,一些儿效验也没有,流落到了这步地位,还有什么命好。至于夫星好的话,更加说不上,我已流落做这种生涯,那有好人肯来娶我?
     “于今有了你,我心里想起这些话,又不由得有些相信了。我那怕嫁给你做姨太太,我也心甘情愿。一个女人嫁人,情愿嫁给一个英雄好汉做姨太太,不愿嫁给庸夫俗子做正太太。你不是个英雄好汉,那里会有这种气概和这种气力?我这里能有你这样人来往,说要算是我的福气,何况你待我这般恩义呢?”
   
       张燕宾紧紧的把周金玉搂在怀中道:“我的好乖乖,我并不曾娶妻,如何忍心将你做姨太太。像你这样的人物,还怕够不上做正太太么!”
       周金玉偎傍着张燕宾的脸,温存说道:“我是什么身份的人,那里配存想做你的正太太的念头?承你瞧得起我,不拿我做没身份的人看待,我真是感激到死。”
       说着,眼眶儿红了,扑簌簌的要流下泪来。
       张燕宾连忙拿出手帕,替周金玉拭干眼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无缘无故的,伤感些什么!快不要提这些话了,我们来寻些快活的事说说。”
       周金玉即收了悲容,立起身复斟上一杯酒,递到张燕宾嘴唇边说道:“只怪我不懂世故,你原是来这里图快活的,倒弄得你不快活,不是岂有此理吗?你说要寻快活的事说说,我却想出一件快活的事了,只看你肯做给我瞧瞧么,我瞧了便真快活。”
   
       张燕宾忙问道:“什么快活的事,快说出来,只要你能瞧着快活,我一定肯做给你看。”
   
      不知周金玉说出什么快活事来,且待第三十三回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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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7 07:34:55 | 显示全部楼层





  (民国13年世界书局制作,现公共版权)

         《近代侠义英雄传》第32回插图A .jpg
图  《近代侠义英雄传》第32回插图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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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近代侠义英雄传》第32回插图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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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3 18:0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回 陈广泰刦狱担虚惊 齐保正贪淫受实祸
(1924年2月5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7期,是日农历甲子年春节叠合立春节气)

       话说张燕宾问周金玉,要看了什么事才快活,周金玉笑道:“你的力大,就拿你的大力给我看看。”
       张燕宾笑得跌脚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说出这样呆话来了。力是什么东西,可以拿给人看的吗?我通身是力,你如何能看得见呢?”
       周金玉笑道:“既是不能给人家看,人家又如何知道你的力比旁人大呢?你不肯做给我看也罢了。”
       张燕宾见周金玉怪自己不肯做给他看,不由得着急起来,连忙分辩道:“委实不是我不肯做,只要你说应如何做给你看,我就如何做给你看。可惜你这里,没有大石块和很重的东西,若是有时,我学霸王举鼎的样子,举给你看也使得。”
       周金玉喜笑道:“我问你一句话,看你说是不是谣言,我前几天,听得有从城里头来的人对我说,县衙里许多捕快,去捉拿一个大强盗,抖出铁链来,把强盗锁了,强盗居然把铁链扭成两段,就逃跑了。我想铁链何等坚牢,人的手怎么能扭的断,我便不相信这话。你的力大,你可相信有这种事么?”
   
       张燕宾笑道:“扭断一条铁链,算得了什么希奇。铁链到我身上。我并不用手去扭,只大喊一声,就能变成几段,你相信不相信呢?”
        周金玉摇头笑道:“我更不相信。你明知我这里没有铁链,所以是这们说。我不要铁链,只用绳把你缠住,你若能一喊就断,我便相信你是真的了。”
        张燕宾道:“你快拿绳来,我就做给你看。别人不相信我没甚要紧,惟有你,非教你相信我不可。”
        周金玉听了,笑嘻嘻的,四处寻觅绳索,楼上地下寻了一会,没有寻着可用的绳索,仅寻了一绺散麻,拿上来向张燕宾道:“见笑见笑,我家连一根绳索都没有,只有这点儿散麻,单缠你两只手是够的了。”
       张燕宾哈哈笑道:“看你要怎生缠法,听凭你缠便了,缠好了,给我一个信,我若要喊第二声才断,就算我骗了你。”
       说时,将两个手掌合拢来,伸给周金玉缠。
   
       周金玉把散麻分开来,接成几尺长,接的时候,嫌干麻打不牢结头,拿向洗脸水里面浸湿了,才一箍一箍的,将张燕宾两只手腕捆了一个结实,捆好又倾了半杯酒在上面,站开来大声喊道:“捆好了,捆好了!”
       喊声未了,猛听得房外如雷的一声答应,随即蹿进两个壮士来。
       张燕宾初听周金玉喊捆好了,还以为是和自己说话,及听得房外有人答应,才知道落了圈套,但他并不害怕,忙运起全身气力,大吼一声,以为手腕的麻必应声而断。谁知散麻的性质,与铁链完全不同。
       铁链是硬东西,只要力大,一拗即断,麻是软的,又用水和酒浸透了,岂是人力所能拗得断的,一下不曾拗断,倒把手腕上的皮捋破了。异常疼痛,心里才有些着慌起来。正要下死劲拗第二下,蹿进来两个壮士的单刀,已分左右砍下。
       张燕宾料知两手被捆,不能抵敌,将身往后一蹲,避开了两面刀锋,一跃上了临窗的桌子,打算从窗户蹿下楼去。两壮士那里肯放松半点,举刀直向下部砍进来。张燕宾抬腿踢飞了这把刀,那把刀已砍下,任凭他有登天的本领,也避让不及,只听得咯喳一声,右腿上的膝盖骨早削去了一大块,一只脚便站立不牢。两壮士一拥齐上,把张燕宾活捉了。
       原来这两个壮士,一个是谢景安,一个是蔡泽远。何载福和卢用广、刘清泉并许多徒弟,都在楼下,将这一所房子包团了。捆手的计策,是齐保正想出来,和周金玉的母亲商量好了,告知了周金玉,教他见机行事的。周金玉看透了张燕宾的性情举动,所以能指挥如意,不费多大气力,就活捉了一个这般如生龙活虎的大盗。
   
       谢、蔡二人将张燕宾擒住,一声吆喝,登时拥上楼十多个人,拿出铁链来,恐怕被张燕宾拉断,何载福抽出尖刀,在张燕宾两边肩窝上戳了两个窟窿,把两条铁链穿了两边琵琶骨。
不论有多大本领的好汉,一被擒穿上了琵琶骨,就万没有免脱的希望了。
       张燕宾咬紧牙关,听人摆布,一不叫痛,二不求饶,只临走的时候,用极严酷的面目望着周金玉,冷笑了声说道:“你当婊子的本领很够。好,我认识你了!”
       这两句话,吓得周金玉遍身发抖,连忙向床后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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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3 18: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干人将张燕宾捕去后,天色已亮了。陈广泰来周家探望,是在张燕宾被捉的第二夜。何载福等将张燕宾解到县衙,杜若铨随即派人将吕祖殿的行李,并金道人押去检查研讯,所以陈广泰这夜到吕祖殿,见房中空洞无物。
       陈广泰一心想救张燕宾出狱,不敢逗留,连忙进城,飞奔县衙,果然县衙里不曾防范有人劫狱,除照常所有更夫之外,并没添加看守的人。
       陈广泰挟着头等的轻身本领,又在三更过后,因此直寻到张燕宾所关的牢里,绝无一人知道。张燕宾那间牢房,没关第二个人,只张燕宾一个。禁卒因知张燕宾武艺好,怕他越狱,用铁链将张燕宾两手缚住,高高的吊在楼栿上。
   
       陈广泰一见张燕宾被吊着的情形,不由得心中难过,轻轻扭断铁链,推开牢门进去,先将壁上的油灯吹灭,才低声喊了两声燕宾。张燕宾已听出是陈广泰的声音,忙答道:“陈大哥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陈广泰耸身攀住楼栿,想解开铁链将张燕宾放下来。张燕宾止住道:“不要去解,解下来也没用,我横竖逃不了。承你的情,快下来,我好趁这时候,和你说几句话。”
       陈广泰道:“为什么逃不了呢?”
       说着,仍动手解那铁链。论陈广泰的力量,扭断那条铁链并不为难,不过高高的吊在楼袱上,须用一手攀住楼栿,一只手不好用力,解了两下解不动,心里就有些慌急起来。
       张燕宾道:“我不听你的话,悔也来不及了。于今我一脚砍去了膝盖,一脚割断了后跟,肩窝又戳了两个大窟窿,便劳你救了出去,也是一个废人了。快不要白劳神罢。
     “你来得很好,我只求你将周金玉那个没天良的婊子,砍成肉酱,替我出了这口怨气,我就含笑入地了。我在广州所得的金银珠宝,全数埋在吕祖殿后山一株大桧树底下,我也用不着了,你、我结交一场,都送给你罢。”
   
       陈广泰耳里虽听他说话,口里也不答应,将身体倒转来,用两脚钩住楼栿,腾出手来,挽着铁链,只两三下,便喳喇一声,拗成了两段。张燕宾跟着响声,掉下了地。
       陈广泰也一个跟斗翻下来,那有工夫说话,连链条都不及下,提起张燕宾往肩上一搁,驮着就跑。跑不到两、三步,好象背后有人把张燕宾拖住了,陈广泰急回身一脚踢去,却不曾踢着什么,正自惊讶,张燕宾说道:“我脚上的铁链还没有解下,如何能向外跑呢?”
       陈广泰叹道:“怎么不早说,可不把我急死了。”
       遂复将张燕宾放下,刚待弯腰,除去他脚上的铁链,猛听得外面有多人大声喊:“拿住!不要放走了劫狱的强盗!”
       陈广泰大惊,举眼望牢门外,只见火光照耀得透亮,但他虽则惊慌,却仍不舍得丢下张燕宾就走,还是张燕宾催他道:“快走!同死在这里无益,你替我报了仇,比救了我还好。”
       话没说完,牢门已被人堵住了。
   
       原来陈广泰寻到张燕宾这间牢房的时候,看守张燕宾的禁卒,凑巧登坑去了,回头走进牢房,就听得陈广泰扭锁的声音,遂又听得在牢里说话,知道是劫狱的来了。
       禁卒一个人胆小,不敢声张,悄悄的退出来,报知杜若铨,吓得杜若铨屁滚尿流,一面火急传齐本衙捕快前来捉拿,一面派人飞调何载福。带领会把式的人前来帮助。
       陈广泰心想:张燕宾既然被捉,可知县衙里不无好手,那敢再事迟延呢!
       只对张燕宾说了一声:“报仇是我的事”,即掣出单刀来,大呼一声:“当我者死!”
   
       冲出牢门,没人敢挡,都纷纷向两旁退让。那些捕快们。没一个有多大的能为,见了陈广泰那把雪亮般的单刀,舞动起来。映着火光,照得各人眼花撩乱,躲闪都惟恐躲闪不了,还有一个敢大胆上前的吗?
       陈广泰冲到空处,一跃上了房檐,更无人能上房追赶。陈广泰恐天光亮了,不能越城,慌忙逃到城外,不觉心中暗悔道:我若早知番禺县衙的捕快们尽是些这般不中用的东西,何妨从容将燕宾脚上的链条扭断,驮着他一同逃走呢!这也是他命该如此,翻悔也无用了。
       这夜因天色快亮了,只得仍到前几夜藏躲的地方,藏躲起来。
   
       第二夜起更的时分,陈广泰即跑到周金玉家,伏在昨夜偷听的所在,听得房里有男子的声音说道:“请姑娘快点儿罢。我老爷是个性急的人,疑心又重,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他不会怪你,一定又要骂我不是东西。”
       说罢,嘻嘻的笑。陈广泰觉得诧异,忙用倒挂金钩的身法将脚尖钩住房檐,身子倒垂下来,从窗缝朝里面张望,只见一个年约二十多岁跟班模样的人,涎皮涎脸的立在床头,望着周金玉痴笑。
       周金玉坐在床沿上,低头思量什么似的,忽抬头对那跟班啐了一口道:“你还自以为是个东西吗?你老爷不向我问你便罢,若问我时,看我不把你这东西无礼的情形,说给你老爷听。你好大的胆,你和二姨太的勾当,打算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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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3 18: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跟班做出胁肩谄笑的样子,跪一脚在楼板上说道:“姑娘要打我,要骂我,要罚我,我听凭姑娘,只求姑娘高抬贵手,放我过去。我不但不曾得罪姑娘,就是前夜的事,我在老爷跟前,也很帮姑娘说了几句话。姑娘若不相信,等歇去问二姨太就知道,我不是这时在姑娘面前讨好了。”
       周金玉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胡说!什么事要你在老爷跟前帮我说话?”
       那跟班道:“姑娘那里知道,我老实说给姑娘听罢,姑娘还不明白我老爷的脾气。我老爷的醋劲,比这屋子还大,他见姑娘看上这个强盗,几日不到我家来,只气得每日在家里对大姨太、二姨太乱骂,说姑娘绝无天良,他对姑娘如何如何的恩爱,姑娘心中简直没有他的影子。他并说要将姑娘驱逐,不许在这镇上居住。
    “那时就亏了我教二姨太帮姑娘说话,说姑娘此刻既吃了这碗饭,比不得讨进了屋的姨太太。老爷听了二姨太的话,才把驱逐姑娘的念头打退了。直到前日,老爷带着我进城,知道姑娘走的那客是个江洋大盗,老爷的气便更大了。对我说,姑娘一定知情,要把姑娘一同拿到县衙里去。
    “我就说,姑娘是一个可怜的人,走的客是强盗,姑娘必不知道,若知道时,也不至将那镯头拿给老爷看了。当时还替姑娘表白了多少话,老爷的气才渐渐的消了,不然,老爷肯这们替姑娘设法把强盗拿住吗?连何老爷都说,若不是老爷的妙计,姑娘的能干,便再多些人,也不见得能把强盗拿住。”
   
       周金玉问道:“你刚才说你老爷的话,是真的么?”
       跟班道:“你不信,我可以当天发誓。”
       周金玉点头道:“我相信了。我也老实对你说,你老爷待我虽是不错,但我心里不爱他是实。论年纪,他比我大了那们多,他若是命好,他的儿女儿媳,多有我这们大了,就凭着天良说,我怎得有真心爱他。
     “莫说我此刻还在外面,心里想和准要好,便和谁要好,决爱不到他这干姜一般的老头子身上去。就是他已经讨到家里来了的两个姨太太,你老爷待他们,不比待我好么,能逼着他们爱你老爷么?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勾当,那一点儿能瞒得我。你是一个好东西,就不会奸了二主母,还替大主母拉皮条。”
       跟班笑道:“你要做了我家的三姨太,我总可算得是你的心腹人。我的嘴紧得很,不问什么人,想从我嘴里问出一句要紧的话,便将我活活的打死,我也决不肯说。二姨太就欢喜我这一点儿,所以肯和我要好,大姨太若不是因我的嘴紧,也不肯教我做引线了。”
       周金玉正待答话,一个老婆子走进房,对周金玉说道:“时候不早了,阿林哥来了这们久,尽管在这里闲谈,齐老爷不等得发躁吗?不要再耽误了,你们两人就去罢。”
   
       陈广泰听了,才知道这跟班叫阿林,心中不由得暗喜道:听这一对狗男女的话,可知捉拿燕宾,是这阿林的主人出的计策,教这婊子实行的。原来阿林的主人,还是因为和燕宾吃这婊子的醋,才设计把燕宾拿去。照这样看来,燕宾的仇人,还不完全是这婊子。刚才老婆子说什么齐老爷,大约设计拿燕宾的,就是这姓齐的东西了。我此刻既于无意中得了燕宾的仇人,岂可随便放过,何不跟着这一对狗男女,看那姓齐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再听得什么相关的话来也未可料。
       陈广泰一面思量,一面张望周金玉,开箱更换了衣服,对镜理了理青丝,匀了匀粉脸。那阿林便从壁上取下一个琉璃灯笼来,点了一枝烛,插在里面,照着周金玉下楼去了。
   
       陈广泰遂翻身上了屋,在屋上跟定那个灯笼,走过了十多家门户,到一处很大的公馆式房屋门口,二人住了脚。阿林敲响门环,哑的一声,大门开了,即听得开门的人笑声说道:
     “阿林,你也还没忘记要回来吗?老爷已气得在里面大骂起来了。”
        阿林的声音回答道:“怪得我么?姑娘身体不快,睡了不肯起床,我只少磕头了。”
边说边向里面走,以后便听不清了。
       陈广泰察看这房屋的形势,估料上房在那一方,赶过去朝下细听,果听得有人在下面,骂阿林回迟了的声音。阿林照着对开门人答的话,才申辩了两句,就听得大喝一声滚下去,阿林便没开口了。
   
       陈广泰寻着便于偷看、又相离不远的所在,伏下身子张望,只见一间陈设十分富丽的房子,对面炕上摆了一副鸦片烟器具,一个烟容满面的男子横躺着烧烟。两个轻年丽服的女人,一个坐在男子的腿边,握着粉团一般的小拳头,替男子槌腿,一个立在男子背后,左手端着一支光可鉴人的银水烟袋,右手拈着一根纸搓,装水烟给男子吸。
       周金玉和男子对面躺在烟炕上。陈广泰料想这个男子,必就是什么齐老爷,这两个妖精,不待说是什么大姨太、二姨太。那炕旁边有一个小门,大约是通后房的,我何不转到后房去,隔的近些,他们说话,不更听得明白些吗?若听出根由来,果真捉住燕宾是这烟鬼设的毒计,我就要动手替燕宾报仇,到了他们身边也容易些。
主意打定,即抽身从屋上绕到后面,跳落丹墀。
   
       这时已在二更以后,齐家的用人,都趁主人在追欢取乐的时候,少有差使,一个个偷着睡了。陈广泰挨进后房,所以没人知道,侧耳贴在壁上一听,只听得周金玉的声音,带笑说道:“怪道人家都说,三个鸦片烟鬼,可抵一个诸葛亮,象你这样的鸦片烟鬼,我看只一个就足够抵一个诸葛亮了。”
   
       不知陈广泰听出姓齐的怎生回答,且待第三十四回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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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3 18: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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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近代侠义英雄传》第33回插图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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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近代侠义英雄传》第33回插图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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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5 08: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回 送人头为友报怨 谈往事倾盖论交
(1924年2月5日初载于《侦探世界》第17期,是日农历甲子年春节叠合立春节气)

       话说陈广泰在齐家后房,偷听得周金玉说齐保正这个鸦片烟鬼,足抵一个诸葛亮,即听得齐保正呼呼的抽了一口鸦片烟笑道:“你这个小蹄子,还在这里说笑话打趣我!不错,我这鸦片烟鬼,是可以抵得一个诸葛亮。但是你这小蹄子,知道昨夜县衙里出了大乱子么?”
       陈广泰听到这里,不觉大吃一惊,忙将身子更凑近了些,就听得周金玉说道:“什么大乱子?我不知道。”
       齐保正道:“我也料你不知道,不过说出来,真要吓你一跳。谁知那狗强盗张燕宾,还有余党在这里,昨夜三更过后,竟胆敢独自一个人,跑到县衙里劫狱,险些儿被他把张燕宾劫去了。”
       周金玉失声叫着哎呀道:“那还了得吗?你怎么知道的呢?那劫狱的强盗,拿住了没有呢?”
   
       齐保正道:“我知道说出来,必然吓你一大跳,若能拿住了劫狱的强盗,倒好了。我今早因有事到城里去,顺便去瞧瞧何老爹,因为何老爹前日曾许我,事情成功了,在五千花红中,提一成送给我。我虽不在乎这一点儿银两,但是你不能不算是这件案子的出力人,论情论理,都应派一份花红给你才对。前日仓卒之间,忘记向何老爹说明这话,打算今日去和他说,我自愿把份下的一成,也送给你。
     “及我走到何家,他家的人对我说,何老爹昨夜四更时候,被杜大老爷传去了,还不曾回来。我说杜大老爷有什么事,在四更时候把老爹传去呢?他家人起初不肯实说,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什么事。我说:‘不要紧,我是和老爹同事的人,断不至误老爹的事。’
     “他家人才请我到里面说道:‘这事我们老爹吩咐了,不许张扬。因为昨夜三更过后,来了劫狱的强盗,想将张燕宾劫去,杜大老爷恐怕本衙里的捕快们敌不过劫狱的强盗,火速派人调老爹去帮助。老爹临走的时候,吩咐我们,不许把劫狱的话向人说。’
     “我当时听了何家人的话,只吓得我目瞪口呆,以为张燕宾必已被人劫去了,杜大老爷逼着何老爹去追赶,所以这时没有回来。我所怕的,就是怕那狗强盗得了活命,必来寻仇报复,我又不会武艺,如何防备的了呢?那时在何家,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幸亏还好,等不到半个时辰,何老爹回来了,我开口就问张燕宾怎么样了,何老爹摇着头答道:‘这事情糟透了,只怪杜大老爷太不小心。我原说了,这强盗非同小可,一句口供都不曾问出来的时候,得加班防守,一怕有他同党的来劫牢,二怕他自料没有活命,在牢里自刎。杜大老爷不听我的话,说用铁链悬空吊起来,万无一失。那晓得这强盗的余党,胆大力也大,居然一个人乘禁卒出恭的当儿,偷进牢房,把吊手的铁链已经扭断了,亏得脚上的铁链不曾扭断,禁卒已知道了,传齐了本衙的捕快班,先行捕拿,一面通知我,前去助阵。好在那强盗因人少心虚,不敢恋战,掼下张燕宾跑了。’”
       周金玉听到这里,逞口而出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齐保正笑道:“你这小蹄子,就高兴的念佛么?我索性再使你高兴一会子。何老爹说,等他得信赶封县衙里时,劫牢的强盗已逃去好一会了。
      “他一见杜大老爷的面,杜大老爷就苦着脸说道:‘你看这事怎么了?我悔不听你的话,以致有此失着。’何老爹答道:‘大老爷的鸿福,不曾被劫去,就是大幸了,此后加意防范,仍属不迟。’
      “杜大老爷听了,光起两眼,望着何老爹道:‘此后还要加意防范什么,你刚才没到牢里去看吗?’何老爹很觉这话来得诧异,忙答:‘实不曾去牢里。’杜大老爷道:‘张燕宾已经自己碰得脑浆进裂,死在牢里了,你看这事怎么办。’”
   
        陈广泰在后房听得这话,禁不住一阵心酸,险些儿哭出声来,不由得咬牙切齿,痛恨齐保正和周金玉两个,想就此蹿到前房,一刀一个宰了这两个狗男女,只因恐怕以下还有要紧的言语,不曾听得,勉强按纳住火性,听齐保正继续说道:“我当时见何老爹说张燕宾自尽了,倒也放下一件心事。
    “何老爹却说:‘张燕宾死与不死,无关紧要。因张燕宾生时,已一脚砍去了膝盖,一脚割断了脚筋,两手又穿过了琵琶骨,便不死也是个废人,没有报仇的力量了。倒是来劫牢的那东西,有些可怕,那东西若不和张燕宾十分知己,便不肯冒险来救他;若不是有很大的本领,必不敢单身来干这种惊人的事。那东西说不定就是前次逃走的陈广泰。
    “旁人没要紧,只周金玉留神一点儿,为的是张燕宾是在他家里被拿的,便是捆手的事,外面知道的人也很多,难保陈广泰不听得说,到周家替张燕宾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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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5 11:35:12 | 显示全部楼层

       周金玉插嘴呼着哎呀道:“这样说起来,我怎么得了呢?我自从前夜到于今,不知怎的,心神总是不定,好像有大祸临头似的,心里慌得厉害。照何老爹这话说起来,我却如何得了咧!齐老爷可怜我,救救我罢!”
       齐保正鼻孔里了哼一声道:“我能救你么?你也要我救么?你前几日,不是和张燕宾搅得火一般热,把我丢到脑背后去了的吗?此时倒认得我姓齐的老爷了!”
       说罢,格格格做鹭鹚笑。
       周金玉便哭起来,齐保正又抽了一口鸦片烟说道:“我故意这们说,逗着你玩的,谁认真和强盗吃醋吗?我今夜教阿林接你到这里来,就是要你在这里躲避躲避的意思。”
       周金玉止了哭声说道:“多谢齐老爷的意思,我周金玉不会忘记。休说张燕宾还有余党在这里,难免不到我那里来寻仇,就是没有这回事,我听得张燕宾在牢里自尽了,我一个人也不敢照平常的样,睡在那楼上。前昨两夜,我妈都陪我坐到三更过后,我还是睡不着。
    “我妈劝了我许多话,安慰了我许多话,直到天光快亮了,才糊糊涂涂的睡了,一合上眼,就仿佛张燕宾立在我跟前,做出临走时望着我说那两句恶话的样子。我一惊醒来,便是一身大汗,于今他死了,我更是害怕。”
       齐保正道:“他临走时,望着你说了什么恶话?”
       周金玉道:“不要再提了,我害怕得很。”
       齐保正笑道:“真是小孩子的胆量,到了我这里,还怕些什么?我素来不相信有鬼,并且即算有鬼,这种在生做强盗的鬼,也不敢到我们这种人家来,你放心就是了。”
   
       陈广泰那里能再忍耐得下,抬腿一下,便将那扇向前房的门板哗喳一声,踢得飞起来,身子跟着蹿将进去,房中一男三女,同声都叫哎呀!
       齐保正翻身起来,喝问:“是谁?”
       谁字不曾喝出,陈广泰已手起刀落,连头带肩,劈倒在炕上,回手一刀,即将周金玉的粉头砍下。在陈广泰的意思,原没打算杀齐保正两个姨太太的,奈两个姨太太命里该和齐保正、周金玉死在一块,当时见陈广泰杀倒了二人,都吓得大声喊:“强盗杀死人了!”
       陈广泰被喊得气往上冲,不暇思索,也就一个给了一刀。
       杀死了四人之后,心里忽然转念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出出胸中恶气,随即割下齐保正的半边脑袋和周金玉的脑袋,两绺头发做一个结纽了,提起来暗祝道:你们俩不要怨我,你们今世不能成夫妇,来生再作结发的夫妻罢。就死人身上的衣服,揩去了刀上鲜血,不敢停留,提头飞身上屋,径向县城奔来。
       抓着更夫,问明何载福的家,把一顾半人头,送到何家屋梁上挂了,回身到吕祖殿山后,寻到张燕宾窖的珠宝,并他自己的珠宝,做一个大包袱捆了,改了行装,星夜向湖南进发。
   
       脱离了广东境,就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一路之上,绝没人知道他是一个大盗。陈广泰到长沙之后,便不似当日在福州、广州的狼狈情形了。他的仪表,本来并不丑陋,有了钱,自然会高车驷马,衣履鲜明。
       初到的时候,还不敢露出陈广泰的真姓名来,后来住了几个月,打听得广州官厅对于这桩案子。只雷厉风行的认真办了两个月,因到底没有证据能断定是陈广泰的凶手,张燕宾又不曾招一句口供,就自尽死了,只好仍提刘阿大等一班小偷儿,再三严讯陈广泰的行为。
       刘阿大一班人,倒有些天良,始终咬定陈广泰只教过他们的武艺,不但不曾帮同偷盗,并且连他们偷盗的行为,陈广泰都一点儿不知道。全赖这套口供,把悬赏缉拿陈广泰的案子,无形的和缓下来了。
   
       清朝的法律,命、盗、奸、拐为四大案,办理本比较以外的案子认真。不过那时官场的习惯,在这个县官任上,出了这回大案件,这个县官因自己前程的关系,不由得不认真办理。这县官一调了任,下任的接手来办,就觉得是前任遗下来的案子,只要苦主追求不急,便成了照例的拖案。
       齐保正既没有亲生儿子,周金玉的母亲又不是有能力追求官府的人,林启瑞的翠镯已得物归故主,其余的东西就也不放在心中了。其中只有李御史,追的厉害些,然拖延几个月下来,又已有张燕宾死在牢里,明知再追也无用,不能不忍痛把这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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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7 11: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一松懈,陈广泰自然在长沙心安理得无所顾忌了。他虽在广州,因收徒弟受了大累,然他并不因此灰心。
       听说湖南会武艺的很多,自己技痒起来,便想会会湖南的好手。在湖南略略负些儿时望的把式,会过了好几个,动手都不上三、四个回合,总是被陈广泰打跌了,于是就有人劝陈广泰,在长沙设厂,教些徒弟。
       陈广泰想起自己师傅教自己多传徒弟的话,遂真个设起厂来。只因打来打去,从不曾遇着一个对手,少年人气盛心雄,不由得就目空一切了。
       这日,正在兴高采烈的向一般看的人夸海口,不提防罗大鹤从人丛中跳了出来,将手里做小生意的篾篮往地下一掼,要和陈广泰见个高下。大凡练武艺的人,自己的能耐到了什么程度,看人的眼力必也得了什么程度。
       有本领的人,与有本领的人相遇,只须看得一举一动,听得三言两语,虽不能说看得如何明白,能断定工夫做到那一步,然工夫深浅必能得着一个大概。
   
       陈广泰一见罗大鹤从人丛中跳出来的身法,很和自己的师傅身法仿佛,就知道这人的本领,不是那些不中用的把式所可比拟,恐怕随便交手,万一有个差错,当众一干面子有些下不来,只得慎重将事,把罗大鹤请到里面,很客气的攀谈起来。陈广泰将自己的师傅因见了鹰与蛇相斗,悟出字门拳的历史,对罗大鹤说了。
       罗大鹤笑道:“原来如此。这事真巧极了,我前、昨两日,看了你的身手,心里就有些疑惑,怎么有几处竞和我相同呢?因思量我师傅手创这路八拳之后,除了我,不曾教过第二个徒弟,以为不过是偶于相同罢了,于今听你说出来历,你、我简直可说是一家的工夫呢!”
       遂也将自己师傅手创八拳的来历,述了一遍给陈广泰听。二人就此成了好友。
       陈广泰自愿将已经收来的徒弟,让给罗大鹤教,自己却回江西原籍,另辟码头。陈广泰在江西,很干了几件有声有色的大事,至今江西武术界的老前辈,谈到陈广泰三个字,少有不知道的,并且谈起来。少有不眉飞色舞、津津乐道的,可以见当时的精彩了。
       后文自当一件一件的细写出来,暂时只得将他搁在一边。
   
       再说罗大鹤,当时受了陈广泰移交的几个徒弟,从事教练。
       这日,罗大鹤在街上行走,打一家屠坊门口经过,那屠坊正在宰猪。只见一个身体十分肥胖的人,一只右手捉着猪耳朵,往杀猪凳上一搁,随用左手按在猪颈上,那猪躺在凳上,便只能张开口叫唤,不能动弹。胖子从容不迫的,右手从盆里拿起尖刀来,对准猪咽喉,一刀刺下,随手即抽了出来,刀上不见一点血迹。
       罗大鹤看了,暗暗纳罕,估量那胖子的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宰的这只肥猪,倒足有三百多斤。暗想:这胖子的实力,怕不有七、八百斤吗?
       更难得他手脚,也有这们轻快,我有心想收几个好徒弟,陈广泰移交给我的,虽不能说不好,然大都不过比平常入的体格天分略高一筹,将来的造诣,看得见的没什么了不得,若能像这个胖子的资格,教练起来岂不是事半功倍吗?但不知他肯不肯从我学习?我何不借着买肉,去和他攀谈一番。一面思量着,一面走上前去。
   
       那胖子将猪杀死,即交给两个伙计模祥的汉子刨毛破肚,自己却去帐房里坐着。
       罗大鹤料想他必是老板,遂向他点了点头,叫声老板,说道:“我多久不曾尝过肉味了,想买两斤肉吃吃。不过我是一个穷人,难得有钱买肉吃,要请老板亲自动手,砍两斤精带肥,没有骨朵的,使得么?”
       胖子即立起身,笑容满面的答道:“使得,使得!”
       遂走到肉坊,提刀砍肉。罗大鹤问道:“请问老板贵姓大名?”
       胖子道:“我姓黄,叫长胜。”
       罗大鹤笑道:“我刚才看黄老板杀猪,有那们大的气力,又有那们快的手脚。莫不是罗大鹤师傅的徒弟么?”
       黄长胜道:“我不知道罗大鹤是什么人?我们做屠坊的,从来少有带徒弟的。并且长沙城里没第二个屠夫,能和我一样杀猪,也没听同行中有过什么罗大鹤!”
   
       罗大鹤笑道:“黄老板弄错了。我说的罗大鹤不是屠夫,是一个上打东、西两广,下打南、北二京,没有敌手的好汉。他的徒弟,都是力大无穷、手脚极快。我以为黄老板若不是他的徒弟,如何会有这们大的气力和这们快的手脚?”
       黄长胜现出不快的脸色说道:“我倒不相信罗大鹤的徒弟,能和我一样杀猪。”
       罗大鹤道:“他的徒弟,岂但能和黄老板一样杀猪,他们杀牛都是这般杀法,杀猪算得什么!我曾看见罗大鹤自己动手,杀一只极大的肥猪,一条极大的水牛,还不用刀呢?”
       黄长胜问道:“不用刀,却用什么咧?”
       罗大鹤做着手势道:“就这们用手,对准猪咽喉戳进去,和用刀杀的一般无二。”
       黄长胜掉头笑道:“岂有此理!牛怎么杀的呢?难道也和杀猪一样,用手对准牛咽喉,戳进去吗?”
   
       不知罗大鹤怎生回答,且待第三十五回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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