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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秦红《傀儡侠》【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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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09:40: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八章 为善最乐



杨三白在原位坐下,哈哈笑道:「别说狄总敎头协助老朽剪除了驼魔令狐毅,就以老朽与卫堡主的交情,这两份小贺礼也非送不可!」
他说着,先把木盒搁在一边,再由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盒盖,现出一颗拇指大小的宝石,道:「这是许多年前一位西域朋友赠给老朽的宝石,如今转赠令媛聊表祝贺之意。」
那颗宝石,是蓝色的,光泽瑰丽无比,显见是价値连城之物!
衞志涛自是识货之人,一看之下,连忙摇头道:「不行,杨兄要送贺礼给小女可以,但价値不要超过一百两银子,那颗宝石,价値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之钜!」
杨三白笑道:「即使价値一百万两,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此番若非两位适时赶到,老朽及敝庄老少命都没有了,这颗宝石还能保存么?」
衞志涛不停的摇头道:「不行!不行!」
杨三白道:「又不是送给你衞堡主的,你急个甚么劲呀?」
说到此,把宝石递给狄腾,道:「狄总敎头请代收下,回到贵堡时,转赠给卫姑娘。」
狄腾望望衞志涛,不敢接下。
杨三白道:「衞堡主应该知道老朽的脾性,你今天不答应收下,老朽派专人送去贵堡也是一样!」
衞志涛皱了皱眉笑,道:「好,收下吧!」
狄腾这才收下宝石,道:「晚辈应该代替卫姑娘向杨老前辈致谢。」
说着,长长一揖。
杨三白接着拿起大木盒,笑道:「这一个,是送给狄总敎头的贺礼,十分菲薄,请笑纳!」
衞志涛问道:「那又是甚么宝贝?」
杨三白打开盒盖,含笑道:「一件皮衣罢了。」
那件皮衣,呈褐白色,长着密密的棘针!
卫志涛一见之下,面色一变道:「那是软猬甲吧?」
杨三白道:「衞堡主好眼力,正是软猬甲!」
软猬甲,对武林人来说,是一件至宝,它穿在身上,就如在身上裹了一层铁甲,任何武器或任何掌力也别想伤它一根汗毛!
衞志涛又摇头不已,道:「不!不!这样贵重的宝物,杨兄应该——」
杨三白接口笑道:「应该送人!而最理想的承受者便是狄总敎头!」
狄腾道:「杨老前辈请收回去,晚辈绝不敢接受!」
杨三白道:「要等到老朽向你下跪,你才肯接受么?」
狄腾目瞪口呆道:「不,没有这种事!」
杨三白道:「狄总敎头替敝庄除去大敌,此等大恩,老朽向你跪一跪又有何妨。」
说着,居然就要跪下去。
狄腾大吃一惊,慌忙离座跳开,叫道:「好啦!好啦!晚辈接受便了!」
杨三白哈哈大笑道:「不怕你不收下!」
狄腾收下了软猬甲,倒身下拜,道:「如此贵重之物,晚辈实在受之有愧,他日杨老前辈若有需要之时,可派人去找晚辈取回。」
杨三白道:「好的,如有那么一天,老朽再派人向狄总敎头借来一用便了。」
正说着,只见杨继智两兄弟已措着行囊走了进来。
衞志涛于是起身抱拳道:「好,就此别过,小女于归之日,定当派人前来通知杨兄,届时杨兄及令郞等可一定要到啊!」
杨三白道:「一定到!」
他一直送衞志涛和狄腾到了庄外,见他们上了马,才停步拱手恭送。
衞志涛,狄腾及杨家兄弟各乘一骑,顺着庄前山路迤遮下了六盘山,取道东南前进。
路无事,第五天来到长安,狄腾乘便去钱庄提出淫贼玉面郞君朱怀儒存着的十五万两银子,替衞莲云买了几件小礼物,老少四人在城中住了一夜,次日复起程赶路。
离开长安城之前,狄腾就把十五万两银子分装四只麻袋。
请衞志涛和杨家兄弟各带一袋,于出了城后,只要看见贫穷人家,就偸偸丢入几两,一边赶路一边散发银子救济贫困,进入鄂境时,十五万两银子便散发完了。
狄腾觉得十分痛快,笑道:「这几天,是我一生之中最感愉快的日子!」
衞志涛微微一笑道:「此即所谓为善最乐。」
狄腾道:「卓一贤的家财,如折算银两,不知有多少?」
衞志涛道:「他是蜀境的首富,把他放租的田地一齐算上,少说也有一千万两以上。」
狄腾道:「这么多的钱,可以救济许多穷人,那天岳父似乎可以答应他损出家财赎罪呢?」
卫志涛道:「不,一个人的罪恶,是不能用金钱来毗偿的!」
狄腾道:「他这一死,那许多财产不知该归谁得?」
衞志涛道:「他有个儿子,早年不知何故离开他自立门户,这次听到父亲自杀的消息后,大槪会赶回家去处理。」
狄腾问道:「他儿子会武功么?」
衞志涛道:「听说不会,是个文人,曾中了擧人,好像名叫应魁。」
狄腾道:「卓一贤自杀前所说的那句话,岳父认为是虚是实?」
衞志涛道:「老夫也弄不淸楚」
杨继智接口道:「万一是实,衞老前辈若觉不好对付,可即派人通知敝庄,家父虽已宣布归隐,但我们兄弟极欲为衞老前辈效棉薄之力。」
衞志涛笑道:「好的。」
老少四人边谈边走,又走了十天,已到君山与华容县城之间的荒野地带——神鹰赵子明当日被卓一贤杀害之处!
狄腾在树下下马,指着树荫下一块微微隆起的地面道:「赵兄就埋在这底下。」
杨继智和杨继仁当先下马,抽出长剑挖掘起来,未几已挖到尸体,一股尸臭扑鼻而入,两兄弟立时停止挖掘,杨继仁泣然落泪,道:「赵师弟死得眞寃枉!」
杨继智长叹一声道:「你快去城里买一轮马车和一口棺木来吧!」
杨继仁点点头,转望衞志涛问道:「衞老前辈和狄兄是不是这就折返贵堡?」
衞志涛道:「老夫等到贤昆仲起出尸体之后再走亦可……」
杨继智忙道:「不,衞老前辈和狄兄不辞辛苦带我们兄弟到此,这已经很够了,如今继仁可随卫老前辈等一起上路,继仁可在华容城买车、棺等物,两位则遍返贵堡就是了。」
卫志涛道:「不需要老夫帮忙么?」
杨继智道:「不,这点小事,我们兄弟可以料理好的。」
卫志涛道:「既如此,就此别过,狄总敎头与小女成亲之日,贤昆仲也请来喝杯喜酒。」
杨继智拱手道:「是的,非去不可。」
于是,衞志涛、狄腾、杨继仁三人复行上马,往西方的华容县城赶来。
赶了二十多里路,便到华容县城,衞志涛和狄腾陪同杨继仁买到了马车和一口棺材,目送杨继仁驾车离去,两人在城中饭馆吃了饭,才离开县城,取道返堡。
衞志涛神情愉快地道:「此番如此解决了卓一贤,倒是大出老夫意料之外……」
狄腾道:「是的,省了我们好多手脚,如按照原定计划,由岳父冒充杨三白,虽可窃回短剑,但要收拾他的性命,也得等到明年上元之日,岳父公布他的罪状之后,才能动手擒拿。」
衞志涛道:「卓一贤说老夫赶尽杀绝,意思是责怪老夫无宽恕之德,你以为如何?」
狄腾道:「不,他干的坏事,罪大恶极,不容宽恕!」
衞志涛道:「你即将成为老夫的女婿,所以老夫也要告诫你,千万不要自以为武功高强,可以来无踪去无影,偸偸干一件坏事不会被人发觉,须知擧头三尺有神明,你即使瞒过了人,也瞒不过自己,更瞒不过老天爷的一对眼睛,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为悪之人总不得善终的!」
狄腾想到自己正受傀儡主人的操纵,要娶他的女儿为妻,进行一桩不利于他的阴谋,心中不禁愧,作万分,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一头钻下去。
他很想把傀儡主人的阴谋全盘托出,供出自己受傀儡主人利用的秘密,但是转而一想,他又忍了下来。
因为,自从和衞志涛离开百剑堡,去到铁剑山庄,以至于今,虽然未曾发现那个蓝衣靑年(傀儡主人派出暗中监视他之人)的踪影,但是他感觉出蓝衣靑年必然仍在暗中跟踪监视,假如自己供出傀儡主人的一切,万一被蓝衣靑年听到或看出,去向傀儡主人一报告,那么自己虽可「问心无愧」了,却将带给衞志涛及整个百剑堡无穷的灾难,说不定傀儡主人将会立刻下手强取——杀害卫志涛或掳去衞莲云!
所以,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暂时隐忍,等想到了对付傀儡主人的办法,再向衞志涛领罪不迟。
卫志涛见他听了自己一席话后,神色有点怪异,以为自己把话说重了,便展颜笑道:「老夫深知你绝不是那种人,今天这些话,只不过顺便说说罢了。」
狄腾道:「岳父敎诲极是,小婿当谨记在心,绝不敢有越轨之行!」
卫志涛点头笑道:「老夫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婿,衷心至感快慰。」
狄腾忽然轻叹一声道:「像卓一贤这样一个声誉卓著的人物,一旦犯了过错,的确很不好对付,我们一方面要惩罚他,一方面又得对武林人士有所解释,想来想去,还是那些黑道人物好对付,譬如小婿杀了玉面郞君朱怀儒,根本不用解释,大家也不会追究小婿因何杀他。」
卫志涛道:「可不是,对付卓一贤,可说是老夫一生中最感棘手的事情。」
狄腾乘机问道:「类似卓一贤这种事情,还有没有?」
卫志涛摇头道:「没有了。」
狄腾道:「岳父这一生中,除左手怪剑之外,有没有与别的武林高手结下仇恨?」
衞志涛道:「没有,你问这个干么?」
狄腾一笑道:「并无特别的意思,小婿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衞志涛道:「老夫很少为了私人的事情与人结仇,不过以前被老夫惩治过的一些黑道高手,他们如认为被老夫惩治是一粮仇恨,那就不在少数了。」
狄腾道:「小婿初入堡时,对岳父有一种感觉……」
衞志涛注目一噢,问道:「甚么感觉?」
狄腾笑道:「岳父听了可不要生气才好。」
衞志涛道:「老夫不生气,你直言无妨。」
狄腾道:「小婿觉得岳父的某些事做为很神秘,令人莫测高深。」
衞志涛笑笑道:「哪一方面?」
狄腾道:「譬如那座藏书楼」
卫志涛截口道:「那座藏书楼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它只是藏着老夫当年的一段情,并无别的秘密!」
狄腾道:「小婿自然相信岳父所说之事,但是外人恐怕不会相信,他们一定会认定岳父必在藏书楼中藏着某种宝物。」
卫志涛笑道:「知道老夫有一座禁止任何人进入的藏书楼的武林人已经不少,可是数十年来,并无一人敢闘入楼中窥探,他们都已见怪不怪了。」
狄腾道:「为了深藏那幅画像而建造那么一座藏书楼,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卫志涛望着他微笑道:「你这样说,莫非也怀疑老夫在蔵书楼蔵着甚么宝物?」
狄腾道:「小婿猜想岳父如在藏书楼中藏着东西,那东西必非宝物,而是一件不値钱而却关系重大的东西,其性质可能与卓一贤的半截短剑相同,对不对?」
衞志涛含笑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不对,你完全猜错了。」
狄腾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半个月后,老少俩终于回到百剑堡来了。
卫莲云和堡中剑士闻报,立刻赶到堡门外迎接,大家进入堡中厅上坐下,衞志涛因卓一贤已然自杀,不欲再公开其罪行,故对自己与狄腾离堡所做之事,一字不提,只向穿心剑夏伯达等详询堡中近况。
夏伯达道:「堡中平安无事,只有靑城醉道人来访,要找堡主奕棋,听说堡主不在,就回去了。」
衞志涛点点头道:「好,没有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夏伯达等一干红剑士辞出之后,衞志涛随之站起,向衞莲云道:「云儿,妳若想知道为父与总敎头六盘山之行的结果,可请总敎头说给妳听,为父要回房去歇歇了。」
语毕,出厅而去。
衞莲云目送父亲走出大厅后,立刻面对狄腾迫不及待地道:「快说,你们得手了没有?」
狄腾笑道:「等我回房卸下行装,洗一把脸再详细向妳报告如何?」
衞莲云道:「好,你快去,我在花园里等你!」
狄腾回到自己房中,卸下包袱,命老解端入一盆水洗过了脸,才往花园里走来。
衞莲云早已等在凉亭上,看见狄腾走到,拍拍身边的石板凳道:「来,坐下来!」
狄腾在她身边坐下。
衞莲云偎入他怀中,含羞带笑道:「我先问你,这几天,你可曾想到我?」
狄腾轻轻搂着她的纤腰,微笑道:「当然!没有一天不想到妳!」
衞莲云道:「眞的么?」
狄腾道:「眞的。」
衞莲云含情脉脉地道:「我也很想念你,有好几次,我眞想追上去呢。」
狄腾道:「还好妳没有追上去。」
衞莲云问道:「怎么说?」
狄腾道:「事情出了意外,我们没有去重庆府,只在铁剑山庄就把卓一贤解决了。」
卫莲云惊奇道:「哦,卓一贤也去了铁剑山庄?」
狄腾道:「正是,事情是这样的……」当下,把一切经过说了一遍。
衞莲云松了口气道:「想不到这样轻易就除去了那老贼,他怎么肯自杀呢?」
狄腾道:「在那种情形之下,他自知难逃一死,而且令尊曾明白告诉他,如果他愿自杀谢罪,便不公布他的罪行,所以他就选择自杀一途了。」
衞莲云仰脸仔细看看他的眼睛,关心的问道:「你说眼睛被驼魔令狐毅的石灰打中,如今好了没有?」
狄腾道:「完全好了。」
衞莲云又问道:「臂上的伤呢?」
狄腾道:「也好了。」
衞莲云道:「你和我爹带领杨家兄弟找到赵子明的埋身之处后,就一路回来?」
狄腾道:「是的。」
他由怀中取出一只盒子,递给她笑道:「这是杨老庄主送给你的贺礼,妳打开看看!」
衞莲云一怔道:「贺礼?」
狄腾笑道:「他听令尊说妳快要出嫁,便交给我这份贺礼,叫我转交给妳。」
衞莲云玉脸泛红,羞笑道:「我爹是怎么说的?」
狄腾道:「他说回到堡中就要准备办喜事。」
卫莲云打开了盒子,见是一颗蓝宝石,不由张大眼睛,失声道:「我的天,这颗宝石很贵重呢!」
狄腾道:「令尊估计价値在十万两银子以上。」
衞莲云又惊又喜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怎好接受下来?」
狄腾道:「杨老庄主十分慷慨,他坚持要我收下,说如不收下,要派专人送来。」
卫莲云拿起宝石欣赏了一番,笑道:「他大槪是为了报答你替他除去驼魔令狐毅,故送了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却受之有愧」
狄腾接着取出软帽甲,道:「他还送了我这件东西,妳知道这是甚么东西么?」
衞莲云提起软猬甲打量片刻,说道:「这是一件内衣,像是用甚么兽皮制成的。」
狄腾道:「穿在身上,可以刀枪不入,亦不惧任何内家掌力。」
衞莲云神色一振道:「这是软猬甲?」
狄腾点头笑道:「不错,妳倒也识货。」
卫莲云吸了一口气,不胜惊喜地道:「这东西,可是武林至宝呀!」
狄腾道:「我本来不敢接受,可是杨老庄主眞绝,若不收下,就要向我下跪,我没办法只好收下来了。」微微一顿,笑道:「其实我不需要这东西,我决定把它赠给一个人!」
衞莲云登时紧张起来,忙道:「不行,这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岂可转赠别人,你快别傻了!」
狄腾道:「我要送给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衞莲云呆了呆,继之噗哧一笑道:「哼,滑头,我不要!」
狄腾一怔道:「为何不要?这东西对妳很有用,以后妳要出门时,可以穿在身上,碰到武功比妳高强的人,就不怕被打伤了。」
衞莲云轻轻撑了他一把,脸上流露出无限情意,低声道:「过些天,你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何必说送呢?」
狄腾一想不错,耸耸肩笑道:「那么,以后妳要出门时,可得答应我穿在身上。」
衞莲云点了点螓首,把脸贴上他的胸膛,沉醉了。
狄腾接着又掏出一只盒子,说道:「这是我在长安城中买的小礼物,不知道妳喜不喜欢?」
衞莲云道:「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
她一面说一面打开盒子观看,见是银簪、玉钗、金手镯之类的饰物,芳心天悦,笑道:「你原说要买价値一两银子的礼物送我,这些饰物只怕不止一两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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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5: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九章 迟疑难决



狄腾道:「是用我自己的银子买的,所以不必限制价値。」
衞莲云道:「我也替你买了几件衣物,还放在我房中,等下我拿给你看……」
两人耳鬓厮磨,情话绵绵,直到夜色降临,才走出花园,去书房见衞志涛,然后一道去吃饭。
饭后,狄腾回房洗浴,换上一件衣服,信步到堡中四处巡视一番,与剑士们闲聊一阵,即回房就寝。
他知道傀儡主人将不请自来,在半夜里出现,故未发出信号,上床便睡。
果然,就像前几次一样,三更方过,傀儡主人就在屋上出现,悄无声息的揭开了天窗垂下了金傀儡!
这次!狄腾好像得到感应,在金傀儡降落床缘之际,立刻惊醒过来,他翻身坐起,轻轻一扯金傀儡身上的黑线,抬头传音道:「你似乎很性急,总不让我好好睡一晚上再来。」
傀儡主人的声调,仍透着一丝冷峻,传音答道:「是不是你每次离开百剑堡的那一段日子里,都没有睡过觉?」
狄腾道:「旅途劳顿,回到堡中,总想舒舒服服的睡一夜啊!」
傀儡主人道:「少废话,快把一切经过报告上来!」
狄腾问道:「你派出跟踪监视我的人,还没回来么?」
傀儡主人道:「你怎知我又派人跟踪你?」
狄腾微微一笑道:「那是意料中事!」
傀儡主人道:「这回你料错了,我没有派人跟踪你。」
狄腾讶然道:「为甚么?」
傀儡主人冷笑道:「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惜卫志涛父女的性命,为免他们遭受杀害,你当然不敢暗中破坏我的计划!」
狄腾道:「卓一贤的下场,是一面镜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傀儡主人怒道:「哼,你小子居然敎训起我来了,卓一贤是卓一贤,我是我!」
狄腾道:「你是说你的武功比卓一贤高强,没有人能制服你?」
傀儡主人率直地道:「不错!」
狄腾道:「你错了,你的武功虽然无人能胜,但是上天却能够惩罚你,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傀儡主人截口道:「你说够了没有?」
狄腾心知他快要发火了,于是话锋一转,笑道:「还没有,现在要开始报告一切经过……」
于是,他又把在铁剑山庄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傀儡主人静静听完,才道:「这是说,卓一贤这档事,至此已经解决了?」
狄腾道:「是的,不过他自杀之前曾说已预先布下一着奇兵,声称不出半年,将有大祸降临百剑堡,此言若然属实,往后还有得瞧呢!」
傀儡主人轻哼一声道:「人死了还能做怪不成?」
狄腾道:「我也是这样想……」
傀儡主人道:「现在谈谈你和衞莲云的婚事吧,卫志涛有没有再提起?」
狄腾道:「有的,他说回到堡中就要开始筹备,我想就在这一两个月之内吧?」
傀儡主人道:「既然要开始筹备,何须再等一两个月?」
狄腾道:「总要选个适当的黄道吉日,让各地贺客来得及赶到百剑堡,你说是不是?」
傀儡主人道:「唔……不错,衞志涛相识满天下,届时贺客一定不少。」
狄腾道:「你的目的已将达成,所以我要说明一下,当我和衞莲云结成夫妇之后,不论你要我干甚么,或盗取甚么都不得伤害到全百剑堡之人,否则我宁死不干!」
傀儡主人道:「可以。」
狄腾默忖有顷,忽然微微,笑道:「你说要等到我和衞莲云成亲之后,才会发下第二道命令,但是一旦我和衞莲云成了亲,就将与她同房而眠,那时你如何下达你的第二道命令呢?是否也像现在一様,由天窗垂下你的金傀儡来与我交谈?」
傀儡主人道:「到时候,我自然另有办法。」
狄腾道:「好了,要是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就请离去吧。」
傀儡主人道:「还有两句话要说,我知道你一直不乐意奉我命令与衞莲云结为夫妇,你可能会受良心的责备而毅然抗命,瞒着我向衞志涛供出一切,如是那样,你将后悔莫及,因为你绝对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一发觉你向衞志涛供出一切,便将立刻行动,先杀他们父女,后杀全堡剑士!」
狄腾心头一懔道:「你如有杀死衞志涛的力量,何不早动手,却要利用我来暗4进行这种鬼蜮伎俩呢?」
傀儡主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慈悲之心,我不到万不得已时,也不想开杀戒!」
说罢,把金傀儡拉了上去。
口 口 口
两天后,衞志涛传话与全堡红剑士一道吃午膳,大家得到通知后,就知堡主一定有甚么事情要在席上宣布,果然就在吃饭之间,衞志涛做了如下的宣布,要把女儿嫁给狄腾!
全体红剑士登时欢声雷动,纷纷向衞志涛和狄腾敬酒,表示祝贺之意。
衞志涛含笑又道:「老夫已选好黄道吉日,即是下月二十八日,距今尙有五十天。」
夏伯达问道:「要不要宴请亲友?」
衞志涛道:「当然要啊!」
夏伯达道:「既如此,须得立刻发出请帖才行,否则远地亲友就无法如期赶来了。」
衞志涛道:「正是,吃过饭后,你立刻写请帖,派人分头发出,并传令本堡在外行走的红剑士须于佳期之前回到堡中,参加婚礼。」
夏伯达道:「是的。」
于是吃过饭后,夏伯达立即回到自己房中,忙着写请帖了。
狄腾却好像一个犯人听到了死刑的判决,一颗心直往下沉,他避开了众人,回到房中,默默发了半天的呆,才霍然站起身子,面现坚定之色,开门而出。
老解迎上来,笑嘻嘻道:「总敎头,恭喜你呀!」
狄腾淡淡一笑,没有开口,一直往衞志涛的书房走来。
他已下定决心,决定向衞志涛供出一切,因为他愈想愈觉不能听任傀儡主人的摆布,去损害一个冰淸玉洁的姑娘的名节!
他大步来到衞志涛的书房外,擧手敲门。
只听书房中的衞志涛应声道:「甚么人?」
狄腾答道:「是小婿。」
衞志涛道:「请进来。」
狄腾推开书房的门,擧步而入。
不,就在他的右脚刚刚跨过门槛之际,他整个人突然在一下间呆住了!
因为,有一缕蚊鸣般的传音细语,就在这时钻入他的耳中:「狄腾,你如果认为我不敢杀死他们父女,那就错了!」
发出传音之人,自然是傀儡主人!
狄腾的心房,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不觉掉头往身后望去,擧目四下搜视,希望找到傀儡主人藏身之处。
他心中十分震惊,因为他料不到傀儡主人竟敢在白天里出现,也料不到对方竟已看出自己的心意。
但是,一望之下,却甚么也没看到,四下冷淸淸的不见一个人影!
衞志涛问道:「甚么事啊?」
狄腾连忙努力定下心神,跨入书房中,强笑一下道:「没甚么……」
衞志涛道:「你的面色有些不对,是不是多喝酒了?」
狄腾道:「正是,兄弟们的敬酒,眞叫小婿吃不消!」
衞志涛道:「你有甚么话要说么?」
狄腾心中黯然一叹,忖道:「不!不!傀儡主人的确有能力杀死他们父女,我不能为了求得心安,反而害他们父女丢了命……」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便接口答道:「小婿斗胆,意欲要求岳父大人一件事。」
衞志涛目光一注道:「何事?」
狄腾道:「小婿的师父无名老人目前虽然行踪不明,但是小婿觉得应该设法找到他老人家,通知他老人家一声才好。」
衞志涛道:「正是,你不说,老夫倒忘了,只是人海茫茫,既不知令师侠踪何处,如何找到他呢?」
狄腾道:「岳父说的不错,要想找到他老人家的确不易,而即使找到他老人家,他肯不肯来,还是个问题,小婿只想尽尽为人弟子的一点心意罢了。」
衞志涛问道:「贤婿打算如何寻找。」
狄腾道:「当年家师收小婿为徒之后,曾带小婿游了一趟庐山,对山中升仙台的景色非常欣赏,说将来打算在升仙台附近筑屋居住,所以也许可在那儿找到他老人家的踪迹。」
衞志涛道:「庐山距此甚远,你和云儿的婚期已近,免不了有许多事情要办,若是亲自去找,只怕——」
狄腾忙道:「小婿并不打算亲自去找。」
卫志涛道:「不然,贤婿是要老夫派人替你去找寻么?」
狄腾道:「是的,不过不必派专人去,要是岳父有朋友居住庐山附近,于递送请帖时,可请那位兄弟顺便去升仙台找找看,或在升仙台留下文字,这样不论找得到与否,小婿才能心安。」
衞志涛道:「好,应当如此!伯达正在写请帖,你去关照他,就说发一张请帖给庐山『卧云书生韩中天』,并嘱附送请帖的那位兄弟前往升仙台寻找令师。」
狄腾躬身道:「好的,多谢岳父厚爱。」语毕,退出书房。
他进入书房,原是准备向衞志涛供出自己受傀儡主人控制的经过的,可是傀儡主人突如其来的传音警告,使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为之崩溃瓦解,他知道傀儡主人为了要利用自己进行其阴谋,已费了不少心血,假如自己在这即将成功的时候破壊了他的计划,他在愤怒之下,是很可能现身蛮干的,因之权衡利害,他只好临时打消念头,而编造了一个寻找师父的理由掩饰过去。
但是,他心中是痛苦万分的,因为请帖即将发出,他若不能在这时供出一切内情,一等请帖发出之后,就已太迟了。
他神情忧悒的来到夏伯达的房间,见夏伯达正在卧案写请帖,当下上前强笑道:「伯达兄,何必这么燥急呀!」
夏伯达哈哈大笑道:「这话若叫小姐听见了,她一定不饶你!」
狄腾笑了笑,拿起一张请帖看了一眼,问道:「一共有多少亲友要请?」
夏伯达道:「本堡亲友,一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总敎头的亲友,我想这下可热阀了。」
狄腾道:「小弟虽有几个亲友,但他们行踪不定,很难找到他们的。」
夏伯达微讶道:「总敎头不打算请他们来喝喜酒?」
狄腾道:「是的,只有一人要请,就怕无法寻到人——伯达兄要发出的请帖中,有没有包括居住庐山的卧云书生韩中天在内?」
夏伯达拿起桌上一份名单看了看,点头道:「有的,这人也是堡主的朋友,总敎头与这人是何关系?」
狄腾道:「小弟要请的人不是他,而是家师无名老人,他老人家可能在庐山升仙台隐居,刚才小弟已禀过堡主,希望伯达兄关照负责递送请帖给卧云书生的那位兄弟,请他顺便去升仙台找一找家师,要是找不着;就请他在升仙台留下几个字,说明小弟即将与衞姑娘成亲,这样小弟才能安心。」
夏伯达欣然道:「好,请帖明天才要发出,等下我叫一个兄弟去见总湫头,总敎头可将令师的容貌形容给他听,俾使他认得令师。」
狄腾道:「好的,此番投递请帖,只怕要劳动许多兄弟吧?」
夏伯达道:「也不多,派二十个就够了。」
狄腾道:「对了,据说本堡红剑士外出或返回时,都要在伯达兄这里记下日期,有没有这回事?」
夏伯达道:「有的,出入日期和所去地点均须记载淸楚,以便一旦有事时,容易找到人。」
狄腾道:「那记载簿册,小弟可以看看么?」
夏伯达笑道:「当然可以,总敎头如今已算是我们堡主的女婿,怎么反客气起来了!」
说着,打开抽斗,取出一册厚厚的绢簿,双手递到狄腾面前。
狄腾道谢接过,就在房中的一张椅子坐下,把绢簿放在膝上,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他在查阅甚么呢?原来,他忽然想到了那个上次奉傀儡主人之命前去跟踪监视自己的蓝衣蒙面靑年,他断定那个蒙面靑年必是堡中的红剑士之一,他打算把他找出来他根据自己上次离堡前往君山找铸剑老人的日期,终于查出随在自己之后离堡的红剑士共有三人。这三人是张元发,方维德,纪弘光。
进入百剑堡虽已七八个月,但对全体红剑士却仍无法一一记得,当下抬头问道:「伯达兄,本堡红剑士中,年纪最轻的是谁?」
夏伯达停笔想了想,答道:「袁嘉年纪最轻,只有二十四岁。」
狄腾道:「其次呢?」
夏伯达道:「其次是方维德,他是二十六岁,除了这两人外,其余的年纪都已超过三十——总敎头问这个干什么?」
狄腾道:「没甚么,袁嘉和方维德此刻在不在堡中?」
夏伯达道:「不在,他们回家省亲,尙未返回,不过大槪也快回来了。」
狄腾又问道:「他们进入本堡已有几年了?」
夏伯达道:「袁嘉十二岁入堡,堡主见他根骨甚佳,天资聪慧,便自动请求其父母将他收为门下,方维德十五岁入堡,是经人介绍而进来的。」
狄腾追问道:「谁介绍来的?」
夏伯达道:「靑城醉道人。」
狄腾忖度傀儡主人不可能在十一年前或十二年前就指使他自己的人混入百剑堡,故觉袁方二人均非嫌疑人物,当下起身把绢簿还给夏伯达,笑道:「不打扰伯达兄了,小弟要回房去小睡一下,等下——」
刚说到这里,只见有个名号叫『龙爪剑客孙天球』的红剑士走入房来。
夏伯达忙道:「眞巧,总敎头请等一下,在下正打算请这位天球兄跑一趟庐山,如今总敎头可将令师的容貌说给天球兄听听!」
龙爪剑客孙天球楞了楞道:「甚么事?」
夏伯达便将狄腾希望找到师父「无名老人」前来参加婚礼之事说出最后道:「总敎头认为其可能在庐山升仙台附近隐居,而明天要发出的请帖,在下打算请天球兄负责投递赣境一地的亲友,故希望天球兄顺便去庐山升仙台找一找。」
孙天球欣然道:「好的,义不容辞!」
狄腾道:『若然找不到,天球兄可在升仙台显眼的地方留下几个字,大意是说小弟要请他老人家前来百剑堡就是了。」
孙天球道:「令师的相貌,大槪是甚么样子?」
狄腾便把师父「无名老人」的模样形容一番,然后离开了夏伯达的房间。
刚回到自己的房外,忽见丫鬟春兰迎面走来,乃住足问道:「春兰,有甚么事么?」
春兰歛袵一幅道:「小姐请总敎头去花园见面,说有话要和总敎头商量。」
狄腾笑道:「她怎么不亲自来?」
春兰掩口而笑道:「我们小姐怕羞,不敢出来啦!」
狄腾笑了笑,擧步往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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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5:56: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〇章 包藏祸心



转眼间过了一个月,距婚期只剩下二十天了!
这天早上,衞志涛和狄腾正在练武场上督导黑白剑士练剑,一名黑剑士忽然疾奔而至,向衞志涛行礼恭声道:「启禀堡主,少林、武当、昆仑、长白四位掌门人到访!」
衞志涛闻报之下,面上浮起了诧异之色,道:「噫!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是的,堡中剑士离堡投递请帖虽已一个月,但一般情形,贺客是不会提早二十天就赶来的。
狄腾亦感蹊跷,说道:「这四位掌门人可能不是为庆贺而来的。」
衞志涛眼睛闪了闪,一摆手道:「我们快迎接去!」
两人急急赶到堡门外,只见少林掌敎圆光大师,武当掌敎灵淸眞人,昆仑派掌门人金钟老人,长白派掌门人一枝梅慕容仙姑四人,一排立在堡门外。
衞志涛含笑迎前,抱拳道:「不知四位掌门人大驾光临,志涛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圆光大师合十答礼,道:「冒昧造访,还望卫老施主勿见怪。」
衞志涛道:「岂敢,四位掌门人请!」说着,侧身肃客。
少林、武当、昆仑、长白四派掌门人含笑点了点头,一齐擧步入堡。
迎入堡中客厅,分宾主坐下,狄腾才上前一一拜见。
灵淸眞人把狄腾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含着亲切的笑容道:「这位便是衞老施主聘为贵堡总敎头的黑衣侠狄腾狄小施主么?」
衞志涛答道:「正是。」
灵淸眞人称赞道:「温文尔雅,英华内歛,果是人中之龙!」
衞志涛笑问道:「四位掌门人可是接到请帖赶来的?」
灵淸眞人微微一呆,反问道:「甚么请帖?」
衞志涛一指狄腾道:「衞某人已将小女莲云许配给他,定于本月二十八日替他们完婚,而一个月前,衞某人已派门下分头投递请帖,四位掌门人莫非没有收到?」
灵淸眞人微感惊奇地道:「没有,贫道等于一个月前就下山来了,想必贵门下的请帖,是在贫道等下山后才送到的这倒眞是巧极了!」
昆仑金钟老人接口笑道:「不错,正好赶上喝喜酒,可谓口福不浅。」
衞志涛道:「四位掌门人既不知此事,那么今日一同驾临敝堡,未知有何贵事?」
圆光大师凝容道:「在说明之前,贫僧斗胆要请敎衞老施主几个问题。」
衞志涛注目道:「掌敎有何指敎?」
圆光大师问道:「一月之前,衞老施主与狄小施主可曾去过铁剑山庄?」
衞志涛一怔道:「哦,掌敎怎知此事?」
圆光大师微笑道:「衞老施主可否先回答贫僧的问题?」
衞志涛沉忖半晌,点头答道:「有的。」
圆光大师再问道:「两位往铁剑山庄,所为何事?」
衞志涛微微一皱眉,但仍客气的笑道:「掌敎若有任何疑问,何不明说?」
圆光大师肃容静默有顷,才缓缓说道:「有人向贫僧等四人要求伸寃,说衞老施主与铁剑翁杨三白谋财害命。」
衞志涛呆了呆,继之爆发一阵狂笑,道:「有意思!请问要求伸寃的人是谁?」
圆光大师道:「县太爷卓一贤!」
衞志涛面上笑容陡地凝固,双目大睁,失声道:「甚么?是卓一贤。」
圆光大师颔首道:「不错!」
衞志涛不胜惊骇地道:「他何时要求四位掌门人替他伸寃的?」
圆光大师道:「约莫四个月前,他忽然去到少林寺,把一封密函递给贫僧,称一旦听到他遇害的消息时,即拆阅密函,便可知道杀害他的人是谁。」
说到此,一指灵淸眞人,金钟老人及一枝梅慕容仙姑,又道:「他们三位,也先后收到他的一封密函,亦称有人企图杀死他,要求听到他死亡的消息时,即拆阅密函,替他伸寃报仇。」
灵淸眞人道:「一个多月前,卓老施主的一个仆人去到敝观,向贫道哭诉说他的主人在铁剑山庄遇害了,又说卓老施主存放于各地钱庄的银子被人领去,共是五十万两银子,贫道听了后,立即拆阅密函……」
说到此顿住,似觉不好意思说下去。
衞志涛冷笑道:「那密函上怎么说?」
圆光大师即由怀中取出一封已拆开的信函,向衞志涛递去,说道:「衞施主请看吧!」
卫志涛接过信封,抽出信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这样写着:「字奉少林掌敎圆光大师法鉴:老朽生性懒慢,唯好山水,故中年弃官混迹武林,忽忽数十年,虽无大善可陈,自认行节无亏,此为同道所深知,诅料新近百剑堡主衞志涛忽数度莅临舍下,诬指老朽曾犯奸杀妇女之淫行,但称如肯捐献白银百万两,即可代为守密,否则将公诸武林云云,其欲夺老朽财产,昭然若揭,老朽本当将其阴谋诉诸公断,唯念其人善于伪善,欺世盗名竟为武林同道所敬仰,是故老朽之言恐无人肯予采信,而老朽人单势孤,亦无力与抗,久仰大师见义勇为,摘奸发伏不遗余力,故不揣冒昧,诉此眞情奉交大师密存,今后老朽但有意外,即为衞志涛及其总敎头狄腾所害,乞望大师不畏权势为老朽伸不白之寃,则老朽纵遭横死,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也。」
最后,是『X年X日卓一贤立书』几个字。
衞志涛读毕密函,不禁发出一声苦笑道:「哼,他自杀之前声称布下一着奇兵,果然不错!」
说罢,把密函递给狄腾看,接着转对灵淸眞人,金钟老人及一枝梅慕容仙姑问道:「三位掌门人收到的密函,所写之事,亦和圆光大师这一封相同么?」
灵淸眞人,金钟老人和一枝梅慕容仙姑一齐点头答道:「不错!」
衞志涛道:「四位掌门人是否认定他的指控属实?」
灵淸眞人正容道:「贫道等不敢相信,但是我们调查的结果,证明卓老施主确是在铁剑山庄被衞老施主及杨老施主逼死的,是以心中不免有些疑问,因为从来没有人肯以死来裁诬别人。」
衞志涛点头道:「对!一个人若要诬告别人,是绝对不会用自杀来做为裁诬的手段的,因为他自杀之后虽可达到裁诬的目的,但是他本人也死了,甚么也得不到了!」
一枝梅慕容仙姑道:「衞堡主和杨庄主逼死他,想必另有正当的理由,可愿说给我们听听么?」
她是个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说话的声音还相当淸脆悦耳。
卫志涛面呈严峻道:「衞某人曾经向他保证,只要他肯自杀谢罪,便不公布他的罪状,但既然他至死不悟,反耍咬衞某人一口,说不得已只好把他的罪恶抖出来了!」
于是,便把三年前撞见卓一贤奸杀佃户之妻,因体念他过去为人不错,故答允让他偸生四年,以及最近他为了想湮没罪证,竟杀害太平村一户佃农,利用那家农舍的地窖擒禁女儿及狄腾,后来又掳去三个红剑士,夺回半截断剑,于找铸剑老人修复后,又将铸剑老人杀害等等,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然后再说到自己和狄腾计划鼠充铁剑翁杨三白夺回短剑。却在到达铁剑山庄时,适遇驼魔令狐毅建造山寨欺凌铁剑翁,狄腾如何杀了令狐毅,卓一贤如何得邀前去助阵,及如何揭发他杀害神鹰赵子明,终于迫使他自戕等情说出,最后说道:「衞某人知道他在武林中的声誉甚佳,为恐无人肯信,故预先邀请五台山五台禅院的一愚上人去到铁剑山庄,后来卓一贤亲口承认罪状时,一愚上人都听见了,他是一个最佳人证,四位若不相信卫某人所说的一切,可去五台禅院询问一愚上人便知眞假。」
圆光大师,灵淸眞人,金钟老人和一枝梅慕容仙姑均听得惊奇不置,道:「如此说来,竟是卓一贤包藏祸心企图顚倒是非了,眞想不到他的心肠如此狠毒!」
衞志涛叹道:「幸好有一位一愚上人可作证明,否则衞某人可要含寃不白了!」
圆光大师道:「衞老施主可莫责怪贫僧等过问此事,实在是卓老施主过去侠誉卓著,谁也想不到他竟老来失节,干出那种见不得人之事。」
衞志涛道:「四位过问此事,乃是出于侠义心肠,衞某人岂敢责怪?」
说到这里,忽然深深一叹,又道:「衞某人一生摘奸发伏,嫉恶如仇,可是最感棘手的就是处理这种事情,像这种事情,还有一桩直到现在仍使衞某人感到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置……」
狄腾听得心头一动,暗忖道:「他这句话,不知是不是指傀儡主人而言?」
圆光大师问道:「衞老施主说的是甚么?」
衞志涛摇摇头道:「不提也罢!」
灵淸眞人道:「明年上元华山之会,转瞬即到,衞老施主若有难于解决的事情,届时不妨提出来,贫道等愿尽力相助。」
衞志涛连连摇头道:「不容易,不容易」
金钟老人道:「关于卓一贤这件事,老朽认为衞堡主应速公诸武林,使大家明白眞相,否则只怕会生事故。」
一枝梅慕容仙姑接腔道:「正是,我们四人可以相信衞堡主之言,而武林中一些黑道人物只怕不肯相信,他们素来视贵堡如仇敌,此番可能借题发挥,羣起攻评衞堡主,所以最好赶快公布事实,以释众疑。」
衞志涛点了点头道:「两位掌门人所言甚是,再过二十天便是小女于归之日,衞某人已向许多亲友发出请帖,五台禅院的一愚上人可能也会来,一俟大家到齐之后,衞某人再连同杨庄主当众公布眞相便了。」
一枝梅慕容仙姑道:「衞堡主也应该准备一下,白道人士对卫堡主的解释听得入耳,黑道人物只怕听不进去呢!」
卫志涛笑道:「衞某人只怕白道人土误会,至于黑道人物,他们信不信衞某人之言,就无关重要了。」
金钟老人道:「如今疑实已释,咱们四人是打算留在此地等着喝喜酒,抑是各自回去?」
卫志涛忙道:「当然该在敝堡住下,日期已近,何必多跑一趟路?」
圆光大师笑道:「峨嵋山中,寺庙无数,贫僧打算到山中寺庙住几天,一俟婚礼之日,再来打扰。」
灵淸眞人道:「贫道打算赴靑城上淸宫见见几位多年不见的道友。」
金钟老人哈哈笑道:「和尙找和尙,道士找道士,老朽是俗家,只好找俗家朋友去了。」
衞志涛笑道:「衞某人不是掌门人的俗家朋友么?」
金钟老人点头道:「不错,所以老朽决定在贵堡住下来。」
衞志涛转对一枝梅慕容仙姑道:「慕容掌门人也请在敝堡住下来吧?」
一枝梅慕容仙姑笑道:「贵堡阳盛阴衰,只怕不大方便招待我这个女人吧?」
衞志涛哈哈一笑道:「不,敝堡亦住着不少红剑士的家眷,慕容掌门人若觉女人应该找女人,敝堡的女人也还不少哩!」
话声微顿,忽然歛去笑容道:「衞某人还有一件事想要求掌门人帮忙……」
一枝梅慕容仙姑眸光一凝,含笑问道:「甚么事?」
衞志涛轻叹一声道:「小女自幼丧母,性子难免有些娇纵,而且有许多事情却不懂,如今快出嫁了,希望掌门大能从旁敎导她一些做人妻室的道理。」
一枝梅慕容仙姑笑道:「我性烈如火,本身就不像个女人,要由我来敎导令嫒,那不误人子弟才怪!」
衞志涛道:「好说,好说。」
慕容仙姑道:「衞堡主若放心得下,我就住下来便了。」
衞志涛道了谢,接着向圆光大师和灵淸眞人道:「两位掌敎也请小住一日,明天再走如何?」
圆光大师和灵淸眞人一齐颔首道:「好的。」
卫志涛回对狄腾道:「总敎头,你去叫莲云出来见见四位掌门人,并吩咐厨下设席二桌,一桌素的,一桌荤的。」
狄腾应是,出厅而去。
不久,衞莲云独自入厅,含羞答答的上前拜见四派掌门人,慕容仙姑笑道:「不知衞姑娘佳期已定,未曾带得贺礼来,改天再补送吧。」
正说着,只见狄腾匆匆入内,一脸激动之色!
衞志涛发现他神色有异,微吃一惊,问道:「甚么事情?」
狄腾冷笑道:「堡外来了一批人,要求见岳父大人及小婿!」
卫志涛面色一变道:「是些甚么人?」
狄腾道:「都是黑道人物,大半是天狗地狐及驼魔令狐毅的余孽,为首者却是左手怪剑机肇元!」
衞志涛脸上升起一片冷笑,起身缓缓说道:「准是为卓一贤之死而来的,哼,来得好快!」
圆光大师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狄腾道:「大约有两百多人。」
圆光大师道:「衞老施主准备怎么办?」
衞志涛道:「自然是先把事情的眞相说给他们听,要是他们不相信,只好听他们的了。」
这时,已有数位红剑士进入客厅待命行动,衞志涛便向他们说道:「传令全堡备战,不得先动手!」
那几位红剑士躬身应是,先自出厅而去。
圆光大师道:「先由贫僧四人来解释给他们听,也许较易使他们相信,衞老施主意下如何?」
衞志涛道:「好的,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于是,老少七人一起出厅,快步往堡门外走来。
快到堡门,已听到外面响着一片嘈杂的人声,只听声音,便知此番来的一批黑道人物,声势十分浩大!
衞志涛领头来到堡门下,向守门的几名黑剑士喝道:「把门打开!」
堡门一开,便见外面聚集着一大羣人,果然尽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其中除天地宫和驼魔的一批余孽之外,狄腾还发现有三个「老朋友」混在里面,那是蛇翁游大海,龟叟蒲生和挡路鬼婆韩玉梅三人。
而为首之人,果然是左手怪剑机肇元!
狄腾看见左手怪剑机肇元时,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他希望机肇元即将与衞志涛交谈的对话中,能提起那天在武陵山中迷倒自己及后来自己为蓝衣蒙面靑年所救之事。
关于他被机肇元掳获之事,他一直未向卫志涛父女提起,而现在,假如由机肇元提起那回事,衞志涛事后一定会追问他何以隐瞒不说,那时他便可以「有理由」供出受傀儡主人操纵的一段经过了。
也即是说:这样一来,衞志涛当然不会也不肯再把女儿嫁给他,而他也好向傀儡主人推该是机肇元「破坏」了他的好事!
所以,他很希望机肇元会提到那天之事。
这时,左手怪剑机肇元等一羣人看见圆光大师,灵淸眞人,金钟老人,慕容仙姑四派掌门人随着衞志涛出现时,神色均不禁为之一变,他们显然以为衞志涛早已获知消息,因此邀请来了四派掌门人做为帮手。
左手怪剑机肇元未等衞志涛开口,就先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说道:「衞大堡主,老夫今天不只是为私仇而来的!」
衞志涛不温不火地道:「既是如此,便请机兄及诸位朋友入内奉茶如何?」
机肇元道:「不敢当,还是在这外面把话说淸楚的好。」
卫志涛道:「那就请说吧!」
机肇元掉头向人丛里高喊道:「吴管家,你请到前面来!」
一华服老人应声排众而出,走到机肇元身边,原来是卓一贤的一个老管家。
机肇元一指吴管家,向衞志涛冷笑问道:「卫大堡主可认得这老人?」
衞志涛摇头道:「老夫眼拙;不认识!」
狄腾低声道:「他是卓一贤的管家。」
机肇元耳朶虽没有了,听觉却是甚灵,立刻接口笑道:「不错,毕竟是年轻人较为坦白,这人正是卓一贤的管家!」
衞志涛直截了当地道:「卓一贤已被老夫勒令自戕,你们今天准备带他的管家来报仇么?」
—机肇元似未料到衞志涛竟率先承认逼死了卓一贤,闻言微微一呆,但脸上很快又现出凶悍之状,嘿嘿冷笑道:「很好,既然你衞大堡主已亲口承认逼死卓一贤,那就没甚么可说的了!」
语至此,转望少林,武当、昆仑、长白四派掌门人道:「现在机某人只想请敎四位掌门人一句话,你们四位是打算助纣为虐呢?还堤打算为武林伸张正义,替被害的卓一贤伸寃?」
圆光大师合十答道:「阿弥陀佛,贫僧四人今日造访百剑堡,正是为武林伸张正义而来的,只是,关于卓老施主指控卫老施主裁诬一事,现经贫僧四人査问之后,发现事实眞相刚好与卓老施主的指控完全相反!」
机肇元冷哼一声道:「怎么个完全相反?」
圆光大师道:「事情的眞相是:卓老施主三年前确曾犯了淫行,杀死他的一个佃户,奸杀那佃户之妻,事为衞老施主撞见」
那吴管家听到此处,突然厉声道:「胡说!当今天下,谁不知我家老爷品格淸高,你们如此诬蔑他是何居心?」
圆光大师顿了顿,正色道:「吴施主莫生气,贫僧忝为一派之长,如无凭据,岂敢乱说。」
那吴管家怒道:「你们有何证据?」
圆光大师声色平静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诸位先听贫僧说明眞相,然后贫僧再擧出证据如何?」
那吴管家愤然道:「好,你说吧!」
于是,圆光大师便把卓一贤的一切罪行,有条不紊,一件一件说了出来。
一直说到卓一贤自知恶贯满盈,遂在铁剑山庄自戕为止,最后一指狄腾道:「这位狄小施主便是人证之一,他曾亲眼看见卓老施主杀害铸剑老人及神鹰赵子明。」
那吴管家冷冷一笑道:「大师好糊涂,如果那小子的话可以作证,我们也可以随便叫出自己人来指控别人了!」
圆光大师毫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施主的意思是说:凡是百剑堡的人说的话,都不能做为证据了?」
那吴管家道:「当然!」
圆光大师道:「那么,百剑堡之外的人呢?」
那吴管家道:「那要看他是谁。」
圆光大师道:「一位佛门高僧,他是五台山五台禅院的一愚上人!」
那吴管家一哼道:「他也看见我家老爷杀了人?」
圆光大师道:「衞老施主算出卓老施主会去铁剑山庄,也算出他会抵赖不肯认罪,故预派人去请一愚上人到铁剑山庄,卓老施主不知有外人在旁窃听,就承认了他的一切罪行。」
那吴管家冷笑道:「那位一愚上人呢?」
圆光大师道:「再过十多天,他会到百剑堡来,诸位若不相信贫僧之言,届时可请他亲口说给诸位听。」
那吴管家又哼了一声,回对众人道:「诸位认为一愚上人的话可做证据么?」
机肇元悍笑道:「不,那是串通好的!」
圆光大师不悦道:「机老施主应该相信一愚上人的人格,他曾主持长安荐福寺多年,胸中佛学无人能及,是天下最受人尊敬的高僧之一!」
机肇元桀桀一笑道:「机某人却认为天下最会说谎的便是和尙!」
圆光大师勃然大怒,一顿手中禅杖,沉声道:「贫僧言尽于此,诸位中愿意相信的,请下山,不愿意相信的,何妨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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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6:31: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一章 进退维谷



衞志涛接口道:「不错,圆光掌敎已把事情说得十分清楚,诸位认为可信,就请下山,认为不可信,卫某人在此悉听吩咐便了。」
两百多个黑道人物,人人挺立不动!:
不,终于有一人肯相信了。
她是挡路鬼婆韩玉梅,她大声道:「老婆子一生不做好事,但也不愿顚倒黑白!吴管家,我走啦!」
说毕,转身便要下山。
吴管家大怒,喝道:「韩玉梅,妳敢走?」
挡路鬼婆笑道:「对了,老婆子忘了把事情交代淸楚,抱歉之至!」
她探手入怀摸出一纸银票,扔给吴管家道:「哪,拿回去,老婆子才不稀罕这一万两银子!」
然后,一纵身,如飞而去。
吴管家顿时面红耳赤,羞愤已极,但是他正要发作之际,蛇翁游大海却已先暴跳如雷了,他跳脚大叫道:「甚么?她挡路鬼婆哪一点比老夫强?她可以拿一万,老夫为甚么只拿八千?老蒲,你拿他多少?」
龟叟蒲同生道:「老夫也是拿八千。」
蛇翁游大海直嚷道:「这不行!姓吴的出价不公,咱们蛇翁龟叟哪一点比不上挡路鬼婆?她可以拿一万,咱们为何只拿八千?」
龟叟蒲同生道:「可不是!这眞是岂有此理,你睢怎么办?」
蛇翁游大海吼道:「不干,咱们走他娘的!」
说着,亦掏出一张银票丢弃在吴管家跟前,双足一顿,飞掠而去。
龟叟蒲同生也丢下银票,随后走了。
吴管家羞怒交迸,连连顿足道:「反了!反了!」
那天在六瓜山漏网的无情叟葛靑龙移步走近他身边,亦取出一张银票塞入他手里,冷冷道:「若非韩玉梅说开,老夫还被蒙在鼓里,同样为你姓吴的卖命,价钱却相差如此之多,拿回去吧!」
说毕,亦掉头而去。
半面西施冷红莲跟着姗姗走出,把银票往吴管家的脸上一摔,冷笑道:「韩玉梅是老前辈,奴家不敢跟她比,但是蛇翁龟叟已是残废之人,他们可以拿八千,奴家为甚么只拿五千?」
娇躯一转,也走了。
一个彪形大汉大吼一声道:「妈的头!原来大家都比老子拿的多,他妈的老子才拿了他三千,不干!不干!」
于是,一个接着一个,把银票丢得满天飞,纷纷临阵退却了!
一转眼间,就走掉了将近一百个!
卫志涛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老夫只道诸位都是为义气而来的,却原来是拿了人家的钱!」
圆光大师、灵淸眞人、金钟老人、慕容仙姑及一干红剑士,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吴管家气得直发抖。
机肇元更生气,他突然一把抓住吴管家的胸襟,怒喝道:「你这混蛋的糟老头,原来你是用钱收买他们的,老夫差点上了你的悪当!」
吴管家叫道:「你还不是一样拿了钱?你拿的最多!你拿了五——」
「胡说!」
暴喝声中,一掌已落到吴管家的天灵盖,顿时打得他头上开花了!
机肇元一掌劈杀了吴管家后,立时仰身纵起数丈,越过众人头上,向外疾掠。
衞志涛猛的抬脚蹈空而起,大喝道:「姓机的,你不能走!」
但是他还没追上机肇元时,已有一人绕到人羣外等候,看见机肇元飞到,纵起一掌拍出,喝道:「接招!」
这人,正是狄腾!
机肇元身尙悬空,避无可避,迫得只好出掌迎击,眞力陡发,迎着狄腾的右掌迎击拍去。
双掌一接,但闻「拍!」的一声脆响,机肇元的身子应声在空中翻了一觔斗,疾速跌落地上。
卫志涛正好赶到,一剑抵上他咽喉,沉声道:「不准动!」
狄腾随后飘下,走了过来。
机肇元面色一阵苍白,但语气仍然十分强悍,道:「衞大堡主好高明的身手!」
语意充满讽刺。
卫志涛冷笑道:「你放心,老夫会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现在老夫先要问你一句话——你拿了吴管家多少银子?」
机肇元怒道:「你把老夫看成甚么人物,老夫没拿他一分一文!」
衞志涛笑道:「可是老夫刚才好像听到吴管家说了一个『五』字,你是不是拿他五万两银子?」
机肇元满面通红,大声道:「他含血喷人!」
衞志涛道:「大家都拿銭,你何独例外?」
机肇元道:「他来要求老夫主持正义,说你姓衞的和杨三白合谋杀害了他的主人卓一贤,老夫信以为眞,就答允为他出力,并未拿他的钱!」
衞志涛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他为何要诬蔑你呢?」
机肇元恨声道:「谁知道!」
衞志涛道:「你若未拿他的钱,就该留下活口好好与他对质一番,可是你却突然下手打死他,这分明是杀人灭口的行为!」
机肇元道:「胡说,老夫所以要打死他,是气愤他心肠阴险无中生有,并无杀人灭口之意!」
衞志涛转对狄腾说道:「总敎头,你搜他身上看看!」
狄腾应声趋近权肇元身边,蹲下身子,把手伸入他怀中搜摸起来。
机肇元被摸得脸色一阵靑一阵白,突然大声道:「老夫身上原有一张银票,那是老夫自己的钱!」
狄腾右手一抽,已由他身上摸出一张银票,看看银票上的数目,不禁吃吃笑道:「你自己的这张银票,刚好也是五万两么?」
机肇元道:「不错,那是老夫的积蓄!」
狄腾笑道:「让我来对照一下,如果你这张银票的钱庄与那些银票的钱庄不是同一家,便可证明这张银票确是你自己之物。」
他起身走出数步,拾起掉在地上的一张银票,一看同是一家钱庄,便又转对机肇元冷笑道:「哼,果然是同一家钱庄的银票,现在你还有甚么话说?」
机肇元老羞成怒,厉吼道:「就算老夫拿了他的钱,这干你们甚么事?」
衞志涛接口冷冷道:「怎说不干我们之事?你姓机的明知他指控老夫谋财害命并非实情,却为了贪图五万两银子而顚倒是非,率众前来侵犯,老夫是受害之人,岂能不追究?」
机肇元抗声道:「你可看淸楚,接受他银子的共有两百多人,不只老夫一个!」
卫志涛道:「别人可以轻饶,你姓机的则不能!」
机肇元道:「老夫表面上虽是被他收买,其实眞正目的是想跟你打一架,你敢不敢跟老夫打一架?」
卫志涛冷冷一笑道:「很好,老夫正要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语至此,撤回抵在他咽喉的剑,迅捷后退三步,喝道:「站起来吧!」
机声元一跃而起,旋见剑光一闪,左手已握着一柄寒森森的长剑,但是他似乎很顾忌站在一旁的狄腾,他看了狄腾一眼,说道:「先把话说淸楚,今日老夫若败在你衞大堡主之手,老夫听凭你处置,但若胜了呢?」
衞志涛一哂道:「你胜了,老夫也让你随意处置便了!」
机肇元道:「老夫就怕无力处置你,因为你的门下太多了!」
衞志涛一听就明白他意指何人,当即转对众红剑士道:「你们听着,等下老夫若死在他剑下,你们不得留难他,须让他自由离去,听到没有?」
众红剑士齐声答道:「听到了!」
衞志涛回对狄腾道:「总敎头也一样!」
狄腾躬身道:「是的。」
衞志涛掂掂手中之剑,回望机肇元笑道:「好了,老夫已交代淸楚,现在你可以安心动手了!」
机肇元狞笑一声道:「好,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马步一沉,顿时进入搏鬪情况!
卫志涛虽然卑视其人,对其剑术可一点也不敢大意,当下身形微挫,凝目紧注对方,全神备战。
高手对敌,自有一番不同的情势,只见他们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四目相视,全神贯注,静静对峙了片刻,然后才开始慢慢游动脚步。
彼此,都在寻觅那可以出击的一刹那!
机肇元满面棱烈,杀气腾腾!
卫志涛脸色和祥,气定而神闲!
狄腾一看到他们的精神气慨,便向早已走到自己身边的衞莲云低声道:「这一仗,令尊是胜定了!」
衞莲云不安地道:「何以见得?」
狄腾不答,反问道:「妳可知道当年令尊跟他打了几招才获胜的?」
卫莲云道:「记得我爹好像是说打了将近千招。」
狄腾道:「此番情形不同了,我相信不需要百招令尊便可获胜!」
衞莲云又问道:「何以见得?」
狄腾道:「与人搏斗,首重气魄,而气魄是由一个『理』字上来的,所谓『理直气壮』便是,机肇元为人所收买,本就无理,现在又经我们拆穿他的奸诈,已使他气为之馁,因此这一仗他会败得很快!」
一语甫毕,蓦闻机肇元发出一声厉叱,已然首先发难,一剑向卫志涛飞刺过去。
他号称左手怪剑,出招专走偏锋,看来诡谲绝伦!
而衞志涛恰恰相反,只见他长剑一抬,一式揖退三让横架来剑,看见机肇元中途变招,立时顺势一抛,攻向机肇元右肩,招式看来虽平平无奇,却有一股堂堂正正的浩然之气!
蓦地,双剑如电交击,一片「铮铮」声中,一口气互相抢攻了十多剑,然后身形倏分,一南一北掠了开去。
少数尙未离去的黑道人物,以及百剑堡的一干剑士,这时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出数步,因为他们都感觉到有一股凌厉的剑气正在向下扩张。
机肇元一步一步往右横跨,卫志涛亦步步为营的跨向右方,始终与机肇元保持正面相对的形势。
机肇元脸上荡着残酷凶横的悪笑!
衞志涛脸上也挂着一丝微笑,从容不迫的微笑!
忽然,双方同时飘身直进,再度干上了!
这次,两人身形奔腾起落,悬空伏地,跳跃廻环,剑似闪电绵绵不绝,密如鸟啄米,疾如夜流星,又一口气打了二十几招,才又抽身飘开。
仍是不分高下!
机肇元神情更狰狞!
卫志涛神态更和祥!
狄腾心中甚为激赏,忖道:「这两人的剑法一刚猛一轻灵,虽不能说全无瑕疵,但的确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方思忖间,蓦觉眼前一花,衞志涛和机肇元已然三度交上手。
三度交手,较前两次更为猛烈,虽然彼此的招式一些不乱,但看来却有如两头发了狂的猛虎在拼命扑搏,只看得在场之人个个心弦紧张,缓不过气来!
而这一次,两人未再分开,剑光如火团,上下翻飞,忽如惊变冲霄,跃在空中交手,俄顷又如蛟龙阀海,搅起片片水花般的剑影……
眞是杀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
倏忽之间,两人已打了一百多招,而看上去仍然难分轩軽,谁也没有占到一丝丝上风。
衞莲云渐感不安,用手肘轻轻一碰狄腾,轻声道:「你看,已打了一百多招了。」
狄腾道:「别担心,令尊一定会赢!」
衞莲云发愁道:「万一输了怎么办?」
狄腾微微一笑道;「绝对不会有那种事!」
衞莲云道:「这老家伙上次在堡中和你交手时,好像没有今天这么厉害。」
狄腾道:「这有两种原因,一是当时他心存轻敌,二是这半年来他又苦练一些新招式——啊,胜负分出来了!」
一点不错,胜负终于分出来了。
大家先是听到一声闷哼,然后便见决鬪双方同时暴退寻丈,双脚落地时,都站得很挺直,互相凝视不动。
机肇元脸上荡着胜利的悍笑!
衞志涛则满面严肃,他的胸襟上破裂了,被机肇元的剑尖划破一道长达半尺的裂口,连内衣也一起划破,就只没有伤及皮肉!
衞莲云发出一声惊呼,失望得差点昏厥过去。
少林,武当,昆仑,长白四派掌门人及百剑堡的一干剑士,亦人人面色大变!
衞志涛竟然败了!
虽然没有伤到皮肉,但是这一败,却关系到他的生死,因为他和机肇元有言在先,谁败了,就得任由对方处置,而他是名扬天下的堂堂一位百剑堡主,自然不能自食其言,自然要任由机肇元处置!
机肇元脸上那种胜利的悍笑愈来愈浓,凝望衞志涛片刻之后,擧起长剑一指道:「姓衞的,你输啦!」
那知一句话刚说完,神色陡地一呆!
继之,原是凶光灼炮的一对精眸,突然在一瞬间变为黯淡无神!
再接着,挺直的身躯慢慢向前倾,有如推金山倒玉树,蓬然一响,扑倒地上!
「怎么回事?」
众人都呆住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分不淸谁胜谁败,个个瞠目而视,呆若木鸡。
还是狄腾看得明白,他擧步走去,一脚勾翻机肇元的身子,使他改成仰躺,再伸手拨开他的长衫下摆,笑道:「岳父这一剑刺得眞漂亮!」
这时,大家才看见机肇元的腰上章门穴溢出一些鲜血,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在一剑划破卫志涛的胸襟之际,自己的腰上章门穴也同时中了卫志涛的一剑!
而他自己竟然毫无所觉,竟以为自己获胜了!
众人恍然大悟之下,忍不住鼓掌喝釆起来。
少数留在现场观战的黑道人物,这时不敢再呆下去了,顺时纷纷掉头急逃,转眼逃得一个不剩!
一场大风浪,就此顿告平息。
长白一枝梅慕容仙姑的笑声,打破了现场短暂的沉静,她笑道:「看来卓一贤的这一着奇兵并不高明啊!」
昆仑金钟老人道:「最先离开的那个叫『挡路鬼婆』的老婆子最有意思,若非她当先揭发吴管家收买打手的秘密,只怕这场风波也不会平息得这样快。」
卫莲云道:「她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韩玉梅,上次她误听谣言,要抢易筋经,结果反被我们擒住,但后来我们把她释放了。」
金钟老人笑道:「原来如此,她揭发吴管家收买打手的秘密,可能有报答的意思在内。」
圆光大师道:「这便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衞志涛笑了笑,吩附堡中红剑士收埋机肇元的尸体,然后向四派掌门人说道:「酒席大槪已经准备好,咱们入内去飮几杯吧!」
口 口 口
次日,圆光大师和灵淸眞人辞别衞志涛,各去峨嵋和靑城拜访道友;金钟老人和慕容仙姑则留在百剑堡作客,百剑堡暂时平静下来。
然而狄腾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他简直坐立不安,心乱如麻,因为婚期一天一天迫近,而他仍然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衞莲云,他并无「舍不得」之感,如果他可以一走了事,他是一刻也不肯在百剑堡多停留的,但是由于傀儡主人的一再恫吓,已使他确切的明白事情已非自己一走所可解决,傀儡主人要想得到的东西,已抱定志在必得的决心,如果自己不顾一切的离开百剑堡,傀儡主人一定会采取强烈的手段杀害衞志涛父女。
他觉得自己的人格虽然重要,衞志涛父女的性命却更重要,自己万万不能为了维持自己的人格而害得衞志涛父女丢了性命。
而且,请帖已经发出了,要是自己逃离百剑堡,衞志涛父女岂不在武林人面前丢尽颜面?
所以,他已到骑虎难下进退维谷的地步,连死都不能了!
只有一个办法或可解决,这就是在婚期之前的这十多天中,设法探出傀儡主人的姓名来历,如果能暗中探出傀儡主人的姓名来历,或可想出对付的办法。
但是,要如何暗中探出傀儡主人的姓名来历呢?
他想不出!
这天,他正在练武场上敎导剑士们练剑时,忽见一个靑年驰马入堡,看见那靑年的背上措着一柄红穗宝剑,再看对方的身材体格,陡地心头一动,便向身边的一个白剑士问道:「那位是本堡的红剑士?」
白剑士答道:「正是,总敎头不记得他么?」
狄腾假作不经心的道:「本堡红剑士有九十多位,有不少经常在外行走,我自然无法一一识得。」
白剑士道:「这一位,总敎头应该见过,他是在两月前回家省亲的,今天才回来。」
狄腾道:「对了,他叫袁嘉,是本堡年纪最轻的红剑士。」
白剑士摇头笑道:「错了,他是方维德,年纪只比袁嘉大两岁。」
狄腾「噢」了一声道:「对对,他是方维德,我的记性眞坏!」
这时,那方维德已在练武场边下马,他看见狄腾在场上指导众人练剑,便含笑过来,向狄腾拱手一揖道:「总敎头也回来了?」
狄腾点头笑笑道:「听说方兄回家省亲?」
方维德道:「是的,本来早想回堡,但家母一直不让在下走,因此就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
狄腾道:「方兄府上那里?」
方维德道:「靑城山以西的水磨沟,小地方。」
狄腾道:「那倒不太远,骑马两三天就到了。」
方维德道:「正是。」
狄腾道:「方兄刚回堡,旅途劳顿,下去休息吧!」
方维德口中应是,一揖而去。
狄腾见天已近午,便解散众剑士迳自往穿心剑夏伯达的寝房走来。
来到夏伯达的房中,正见方维德在那本绢簿上记下回堡日期,夏伯达看见狄腾入房,便起身一指方维德道:「总敎头,这位方兄弟刚销假回来。」
狄腾含笑道:「小弟知道,我们已在练武场上见过面了。」
这时,方维德已写好销假日期,他向狄腾和夏伯达笑了笑,转身出房而去。
夏伯达问道:「总敎头有甚么事?」
狄腾听出方维德的脚步声已去远,便低声道:「夏兄,小弟对这个方剑士有些怀疑!」
夏伯达一呆道:「哦,他有何不对?」
狄腾涛:「这位方剑士家住水磨沟,距此只有三天路程,可是一回去就是两个月之久,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夏伯达笑道:「在家多住几天,也是人之常情,没甚么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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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6:49: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二章 恩同再造



狄腾微微一笑道:「夏兄可记得小弟那天曾查看过那本绢簿?」
夏伯达点头道:「记得,怎么样?」
狄腾道:「上次,小弟和堡主由六盘山回来的途中,有一天在剑门关附近的一家客栈过夜,那晚堡主先上床就寝,小弟因睡不着,就出栈在街上散步,忽然有两个武林人在小弟身边走过,其中一个说了一句话,那人说:『放心,方才方维德已说得很明白,他会拔刀相助的……』小弟觉得『方维德』这三个字有些耳熟,后来一想,才记起本堡有一位红剑土叫方维德……」
夏伯达目光一凝道:「后来怎样?」
狄腾道:「待小弟想起之时,那两个武林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不过那两人模样小弟还记得,看看外表,似非善类!」
夏伯达问道:「那人说那句话是甚么意思?」
狄腾摇头道:「小弟亦不明白,后来小弟回来一查阅,知道方维德是回家省亲,才觉得有些奇怪,夏兄知道水磨沟距剑门关远达六百里,方维德既是回家省亲,怎么跑到六百里外的剑门关呢?」
夏伯达沉思有顷,道:「总敎头可是怀疑方维德伪称回家省亲,而暗中去剑门关与人做了甚么事?」
狄腾点头道:「不错!」
夏伯达道:「咱们去当面问他看看!」
说着,擧步便要出房。
狄腾拉住他,摇头笑道:「不可如此!」
夏伯达一怔道;「为甚么?」
狄腾道:「第一:那人口里说『方维德』可能不是本堡的方维德,而是同姓同名的两个人,第二:如是同一人,夏兄现在去问他,也不肯实说,何必在不明何事之前去惊动他呢?」
夏伯达道:「依总敎头之意,应该如何?」
狄腾道:「派个人悄悄去水磨沟他的家查问一下,要是他的父母说他始终呆在家里,就证明那人说的『方维德』不是他,要是他的父母说他没有回家,或者只在家里住了一两天,那就有可疑了。」
夏伯达点点头道:「嗯,有道理……」
狄腾道:「那两个武林人相貌凶恶,如是黑道人物,方维德『拔刀相助』,只怕不是干好事,堡主一再告诫堡中剑士要洁身自爱,不得恃技为悪,所以有一查明白的必要。」
夏伯达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总敎头认为派谁去较好?」
狄腾道:「此事暂不宜让堡主知悉,也不好让堡中兄弟知道,故小弟之意是:要是夏兄可以藉个理由出去几天,就请夏兄亲自跑一越,不知夏兄意下如何?」
夏伯达道:「可以,总敎头的婚期尙有十六天,此去水磨沟,往返只需六天,堡主大槪会答应让在下出去的,只是要拿甚么理由向堡主请假呢?」
狄腾道:「夏兄想想看吧。」
夏伯达思索了片刻,豁然道:「有了,每年这个时候,在下总要去九顶山探望一位亡友之妻,就用这个理由向堡主请假!」
狄腾问道:「那是甚么关系?」
夏伯达道:「在下以前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叫萧俊和,他也是武林中人,后来被人杀害了,遗下一妻三子,十分可怜,因此在下每年就去探望他们一次,拿些银子周济他们,此事堡主亦知情。」
狄腾道:「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堡主一定会准许夏兄出去的。」
夏伯达道:「在下这就去请求堡主,要是堡主答应,立刻便走!」
说毕,匆匆而去。
不久,只见他含笑转回,说道:「堡主答应了,他只关照在下一定要在总敎头婚期前的几天赶回来!」
狄腾心中甚喜,道:「夏兄决定现在就走?」
夏伯达道:「不错,在下是个急性子,决定干甚么,就非立刻干不可!」
他换了一件衣服,又取出几件衣物及几百两银子,包好措上,才道:「好,可以走了。」
狄腾道:「夏兄骑马去吗?」
夏伯达道:「当然!」
狄腾笑道:「堡中兄弟看见夏兄突然出堡,必会起疑,最好告诉他们一声?」
夏伯达道:「好的,总敎头还有没有别的嘱咐?」
狄腾道:「没有,小弟不打算送夏兄出堡了,夏兄一路珍重。」
于是,夏伯达走了。
狄腾也满怀高兴的走回自己房中。
他所说在剑门关遇见那两个武林人之事,自然是凭空揑造的,目的只是要夏伯达自己去杳二查方维德过去两个月的行踪,因为他觉得方维德的身材体格很像那个傀儡主人派出跟踪监视自己的篮衣蒙面靑年,要是夏伯达查出方维德未曾回家,或者只在家中停留一段很短的时候,那么方维德八成就是那个蓝衣蒙面靑年!
如果证实方维德正是蓝衣蒙面靑年,自己便可设法暗中诱他出堡,擒下他逼他供出傀儡主人的姓名来历,那样一来,说不定就有好办法对付傀儡主人了。
对此,他抱着很大的希望。
回到房中,换下劲装,老解进来说道:「总敎头,刚才春兰来说,小姐要您在吃过饭后去她那里一下。」
狄腾一哦道:「好的。」
老解笑道:「最近小姐好像整天呆在房中,不大好意思出来。」
狄腾笑笑道:「正是。」
老解忽然注目打量着他,笑问道:「总敎头有甚么高兴的事?」
狄腾一怔道:「高兴的事?」
老解一指他的脸上道:「总敎头神色欢悦,准是有甚么喜事使得您这样高兴!」
狄腾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快要做新郞官了,滩道不该高兴?」
老解道:「不!总敎头现在的神情显得特别的愉快,这是总敎头自入百剑堡所从未有的!」
狄腾道:「别胡说了。」
老解道:「眞的,老奴一生为仆,最是善观主人气色,主人心中是喜是悲,老奴都可以看出来。
狄腾不再与他闲聊,擧步出房朝饭厅走去。
因为,是快吃饭的时候了。
口 口 口
吃过饭后,他来到了衞莲云的闺房,看见衞莲云正坐在长白派掌门人一枝梅慕容仙姑身边,看着慕容仙姑在拈针刺绣,当下先向慕容仙姑行了一礼,然后向衞莲云问道:「春兰说妳有事找我?」
衞莲云羞笑一下道:「没甚么大事,慕容掌门人在敎我刺绣,我想现买现卖,绣一只银囊给你,只不知你喜欢甚么花样,所以要你来问问。」
狄腾笑了笑道:「慕容掌门人敢情也会女红,这倒出乎晚辈意料之外。」
慕容仙姑笑道:「我是女人,当然懂得一些女红,这何足怪哉?」
狄腾含笑道:「但您是一派掌门人,怎么有暇工夫学这些呢?」
慕容仙姑道:「我现在是掌门人,小时候可不是,这些玩意儿是小时候跟我母亲学的。」
她正在绣一朶梅花,看来统得很好。
狄腾道:「掌门人对梅花似有特别的爱好?」
慕容仙姑道:「我是一枝梅嘛。」
衞莲云道:「慕容掌门人不仅会统梅花,别的花样也绣得很好呢!」
狄腾道:「妳学会了几种花样了?」
卫莲云道:「一样都还没学会,所以我先要问你喜欢甚么花,你说出花名,我就跟着慕容掌门人学习。」
狄腾微微一笑道:「银囊上绣花,只怕大好……」
衞莲云道:「为何不好?」
狄腾道:「容易把钱『花』光。」
衞莲云噗唠一笑道:「银囊中的钱,本就是要花的嘛!」
狄腾道;「节俭是一种美德,乱花钱不大好,我看绫个虎头较为妥当。」
卫莲云一怔道:「虎头?」
狄腾笑道:「是的,在银囊上绣个虎头,这样每次探囊取钱时,就如探入虎口,会忆及一种警惕!」
卫莲云和慕容仙姑都听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三人正谈间,忽听老解在楼阁外喊道:「总敎头!总敎头!外面有位客人要见您!」
狄腾闻声一震,连忙告退转出,问道:「是谁?」
老解道:「来人不肯报名,只说和总敎头相识,见面便知!」
狄腾自觉不可能有朋友会找到百剑堡来,故心中甚是疑惑,又问道:「来人是个甚么样子?」
老解道:「据说是个老头子,老奴没看见,不大淸楚。」
狄腾道:「他此刻在那里?」
老解道:「尙在堡门外。」
狄腾立时快步向堡门外走来。
走到前厅,迎面遇见衞志涛,乃驻足道:「老解说外面有一位老人要见小婿?」
衞志涛点头道:「正是,咱们出去看看。」
老少俩一同来到堡门外,只见门外立着一个靑衫老人,来人头戴―顶边草帽,正低着头,因此看不见他的面貌,但是从其气派上看,可知是个武林人物!
狄腾微微一皱眉,才上前抱拳道:「小可狄腾,请问老前辈是……」
靑衫老人徐徐抬道,一脸笑容!
狄腾一见之下,不觉喜呼一声,连忙倒身下拜,道:「原来是袁老前辈……」
他语声发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老人正是永安镖局的总镖头,金刚手袁孝驹!
袁孝驹伸手将他扶起,笑吟吟道:「不用多礼,老夫听说你快要成亲,故赶来看看你。」
狄腾如见亲人,兴奋已极,立刻回对衞志涛说道:「岳父,这位便是永安镖局的总镖头!」
卫志涛含笑抱拳道:「袁兄大名,衞某人心仪已久,幸会幸会!」
袁孝驹亦抱拳笑道'「冒昧造访,衞堡主幸勿见怪。」
卫志涛道:「好说,快请入内说话。」
说着侧身,肃客。
三人进入堡中大厅,敍礼落坐,狄腾亲自倒茶献上,袁孝驹和卫志涛又寒暄了一番,卫志涛才歛笑说道:「关于狄腾前在贵局失镖之事,卫某人直到一个多月前才知道,这孩子对此耿耿于怀寝食难安,衞某人已答应他一俟与小女成亲之后,再发动全堡剑士四出寻找,相信不难找到那『风流剑客尹品秀』的。」
袁孝驹淡淡一笑道:「卫堡主肯鼎力相助,老夫十分感谢,不过老夫早已不把它放在心上,将来能否索回失镖,已不太重要了。」
卫志涛道:「袁兄此言怎讲?」
袁孝驹道:「老夫已赔偿了货主的损失,对货主已无责任,所以能否寻回那批珠宝,已不重要。」
衞志涛道:「袁兄胸怀磊落,视钱财如无物,令人敬佩,但是在狄腾的立场来说,却不能释然于怀,因为是他连累袁兄倾家荡产拖埼贵局的啊!」
袁孝驹道:「老夫年纪大了,对事业上的成败得失已不太重视,最近几年浪迹江湖,倒觉有一种无牵无挂的乐趣。」
衞志涛正色道:「不管怎様,失镖一定要设法追回,这不仅是为了袁兄,也为了狄腾,他自入敝堡担任总敎头迄今,卫某人很少见到他脸上带着笑容,总是郁郁不乐,如今他即将成为衞某人的女婿,衞某人愿见他有快乐的日子!」
狄腾感动得流下眼泪!
是感激,也是愧作!
袁孝驹长叹一声道:「老夫自然也希望能追回失录,要是衞堡主能协助追回,老夫愿献出半数救济贫困。」
狄腾揷口问道:「维义兄和令媛有没有来?」
袁孝驹道:「没有,他们小俩口已在汉阳定居下来了。」
狄腾道:「他们不再跟随老前辈卖艺了么?」
袁孝驹道:「是的,原因有二,一是兰儿已有身孕,不宜再在江湖上奔波卖艺,二是维义已进入汉阳的『龙虎镖局』当镖师,生活还过得去。」
狄腾关心的问道:「您老呢?」
袁孝驹道:「闲着无聊,就在汉阳开设武馆授徒,也算混口饭吃吃。」
狄腾稍感欣慰地道:「能够安定下来,总比流浪江湖好些……」
袁孝驹问道:「你与衞姑娘何日成亲?」
狄腾腼颜道:「还有十六天便是成亲之日。」
衞志涛接口道:「袁兄可得留下来才好!」
袁孝驹笑道:「好的,老夫是专程赶来祝贺,自然要等他们完婚之后再走,只是打扰贵堡,心中十分不安。」
衞志涛道:「袁兄说那里话,上次衞某人也和狄腾谈到袁兄,只因不知袁兄行踪何处,故无法发出请帖,如今袁兄来了,正是再好也没有了?」
正说着,只见昆仑派掌门人金钟老人和长白派掌门人慕容仙姑双双走入厅来。
衞志涛连忙起立为他们双方介绍,大家重新敍礼坐下,因彼此都是武林中的知名人物,故话甚投机,相谈甚欢。
这天晚上,衞志涛设宴为袁孝驹洗尘,坐陪的自然有金钟老人和慕容仙姑,大家飮酒纵谈武林轶事,一直到深夜才尽欢而散。
然后,狄腾亲为袁孝驹整理好「间房子,领他入房歇息;袁孝驹道:「夜已深,你也回房歇息,咱们有话明天再谈吧!」
狄腾口中应是,施礼退出。
他在退出房间时,脚步十分缓慢,几次想停下来单独和袁孝驹谈谈。
谈自己受傀儡主人操纵的秘密!
他对这位金刚手袁孝驹的敬爱,不下于卫志涛,因为袁孝驹是他下江湖第一个对他「慧眼识英雄」之人,他曾提挈他、敎导他、爱护他,而当他失去那批镖货时,他不但没有责备他一句,反而一再安慰他鼓励他,因此在他的心目中,袁孝驹不啻是一位慈祥可敬的父亲,现在他有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很想向这位「亲人」倾吐痛苦,请求敎益。
但是,他思忖电转之下,终于忍了下来,走出了袁孝驹的房间。
因为他顾虑到一个问题,他担心自己的倾诉万」被傀儡主人本人或被他派来堡中潜伏的部下听到时,袁孝驹极可能将惨遭杀害!
这几乎是可以确定之事,傀儡主人是绝不肯让第三者获悉他的阴谋的,当他知道袁孝驹获悉他的阴谋时,必然会下手杀死袁孝驹。
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以隐忍为宜。
回到房中,略事盥洗,即解衣上床。
这一夜,傀儡主人又来了!
他悄悄降下金傀儡,操动金傀儡推醒狄腾,传音道:「狄腾,你醒一醒!」
狄腾睁开惺忪睡眼,传音问道:「甚么事?」
傀儡主人道:「我要和你谈谈金刚手袁孝驹!」
狄腾冷淡地道:「怎么样?」
傀儡主人道:「我要知道你和金刚手袁孝驹的关系!」
狄腾道:「不论我和他是甚么关系,都与你无干!」
傀儡主人怒声道:「你,现在是我的傀儡,我要你把心挖出来,你就得挖出来!」
狄腾道:「好,我把心挖出来给你!」
说着,抽出一把七首。
傀儡主人吃了一惊,忙道:「不,我是打比喩,不是要你眞的把心挖出来。」
狄腾苦然一笑道:「我倒希望你眞的命令我挖出心肝,对此我可是一喏无辞!」
傀儡主人口气变得温和了许多,道:「我只想明白你和他的关系,这有甚么不可说的?」
狄腾道:「在老君山葫芦洞中,你曾说不追究我的秘密。」
傀儡主人默然半晌,道:「好,你不说亦可,其实我只是想帮助你……」
狄腾心头一动,问道:「你怎知我有困难需要人家的帮助?」
傀儡主人道:「我看得出来。」
狄腾道:「你今晚出现,就特意来向我表达这个心意的?」
傀儡主人道:「此外还要警告你一件事,我觉得你和袁孝驹之间似有极深的关系,但不论关系如何深厚,你都不许将我们之间的事泄漏给他知道!」
狄腾道:「假如我把秘密告诉他,你打算怎么样?」
傀儡主人冷冷道:「我打算怎样,你该猜想得到!」
狄腾试探地道:「要是我偸偸告诉他呢?」
傀儡主人冷笑道:「那绝对瞒不过我!」
狄腾点点头道:「是的,你有一个人潜伏在堡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暗中注意我的一擧一动……」
傀儡主人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狄腾一笑道:「你把我吓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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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7: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三章 疑有内奸



傀儡主人一字一字道:「不是吓唬而已,我眞的会那样做,一旦我看出你泄漏了我的秘密,我会立刻杀死他!」
狄腾道:「你请放心好了,我若打算告诉他,晚间领他入房时,就告诉他了,不会等到现在!」
傀儡主人道:「我很不愿杀死你的亲友,所以总要先警告你一下,莫谓言之不预!」
狄腾道:「多谢你的警告,我会谨记在心的?」
傀儡主人语气又由冷峻变为温和,问道:「你仍不打算告诉我他和你的关系么?」
狄腾缓缓道:「我和他的关系,衞志涛父女已经知道,所以已算不得甚么秘密,告诉你也不妨……」
当下,便将自己两年多前进入永安录局当镖师,如何保一趟暗镖在途中被「风流剑客尹品秀」所刼之事说了一遍。
傀儡主人听完笑道:「怪不得你要找不动翁盖公明拜师,原来你是想练成绝艺,找尹品秀报仇。」
狄腾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事,请问你如何帮助我解决?」
傀儡主人沉吟道:「这件事情,我虽有意帮你解决,但也无法马上进行,总要等到我的目的达到之后……」
狄腾冷笑道:「等到你的目的达到之后,我会自己去找他,用不着你了!」
傀儡主人道:「你一个人去寻找,不一定找得到他,有我协助」
狄腾打岔道:「但愿你不是觊觎那批珠宝!」
傀儡主人不悦道:「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批珠宝价値虽在百万两以上,我可还放不在眼里!」
狄腾默然不语。
傀儡主人开始把金傀儡拉上去,一面说道:「记住,如果你不愿见袁孝驹惨死,就不要把我的事泄漏出去!」
口 口 口
一转眼间,六天过去了。
距婚礼之日,只剩下十天!
这天薄暮时分,穿心剑夏伯达回到堡中来了。
他见过了堡主衞志涛后,听说狄腾在花园里与金钟老人奕棋,便往花园而来。
狄腾与金钟老人对奕于花园的凉亭之上,他看见夏伯达走来,神色一振,起立招呼道:「夏兄回来了。」
夏伯达笑道:「正是,刚回来的。」
狄腾因觉不便在金钟老人面前问起他查探方维德的行踪之事,当下一指石凳笑道:「请坐。」
夏伯达向金钟老人施礼问候,然后才在旁边坐下,目注棋盘问道:「怎么下的?」
狄腾道:「平了,已下了两局,一胜一负,这是第三局。」
夏伯达笑道:「这一局好像是掌门人占了优势?」
金钟老人捋须哈哈一笑道:「占优势有个屁用,前一局也是老朽一路领先,可是到了最后却不知不觉输掉了,你们这位总敎头的棋好得很呢!」
狄腾忽然拈子打下,说道:「这块棋非做活不可了。」
金钟老人低下头去,硏究狄腾着下的那一子,想了一会后,面上陡现喜色,抬头问道:「决定了?」
狄腾点头笑道:「决定了!」
金钟老人道:「你可不许悔棋!」
狄腾含笑道:「掌门人几曾见过晚辈悔棋?」
金钟老人道:「好,你这块棋死定啦!」
说着,拈子重重的着下。
狄腾侧头望了望,忽然拍膝大叫道:「啊哎!不得了,原来做了个假眼!」
金钟老人哈哈大笑道:「这块棋一死,我看……」
狄腾伸手一搅盘上棋子,苦笑道:「晚辈输了!」
金钟老人十分得意,笑道:「如何,老朽的棋子还不错吧?」
狄腾道:「正是,想不到掌门人的棋竟然如此厉害,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起身又道:「不过,晚辈还有一些不服输,明天再来着两局看看。」
金钟老人笑道:「随时候敎!」
收拾了棋具,三人一同步出花园,狄腾和夏伯达一直陪着金钟老人回到他房中,两人才又转回花园内,狄腾四顾无人,便低声问道:「怎么样?」
夏伯达神色变得很严肃,答道:「总敎头料的不差,方维德果然有问题!」
狄腾心头怦怦直跳,急问道:「他父母怎么说?」
夏伯达道:「他根本没有回家!他父母说维德已一年多没回去了!」
狄腾道:「如此看来,的确有些问题」
夏伯达严声道:「他请假回家省亲,结果却未回家,显然私自在外干甚么勾当,此事非立刻禀告堡主不可!」
一狄腾摇头道:「不行!」
夏伯达讶然道:「为何不行?」
狄腾道:「方兄在外干何事情,咱们尙未查明,而且小弟吉日已近,不宜在这个时候使堡主动怒。」
夏伯达似觉有理,点点头道:「那么,总敎头认为该怎么才好?」
狄腾道:「明早,小弟藉个理由先行出堡,然后夏兄假装忽然想起忽略向两个亲友发出喜帖,就派他袁嘉各带喜帖出发,当然那两喜帖的去处必须是不同路线才行,这样小弟便可在路上等他,问他一个明白!」
夏伯达道:「唔,这倒是个办法……」
狄腾道:「夏兄想想看还有那些亲友尙未发出喜帖的?」
夏伯达思索了一会,道:「靑城山有一个『独臂道人』与堡主有过一面之缘,只因他个性偏激,与一般人合不来,故未发请帖给他,不过要发给他亦无不可……」
狄腾道:「那就派他带去吧!」
夏伯达道:「蜀中潼南也有一个赵员外可以发喜帖给他,但为甚么要多此一擧呢?」
狄腾道:「夏兄另派袁嘉与他同时出堡投递喜帖,才不致使他生疑。」
夏伯达道:「好,在下明天就派他去靑城山,派袁嘉去潼南,总敎头可在路上等候他,问他一个明白,如果他说不出正当的理由,就带他回来见堡主!」
两人计议一定,才走出花园,各自回房。
狄腾回到房中,和衣上床躺下,静静的考虑着一件可以预料到的很难解决的事情。
这就是:当明天在路上截住方维德,最后证实他确是傀儡主人的人时,自己该如何处置他呢?
自然,自己必须先逼他说出傀儡主人的姓名来历及其所要进行的图谋,但是不管他说不说出来,最后总要对他有个处置。
杀死他?
不行!
杀死他纵然可以瞒过傀儡主人于一时,却无法向夏伯达和衞志涛交代。
放他走?
这更不行!
傀儡主人一旦获悉自己曾擒住他的「部下」盘问,他岂肯甘休?
这个问题,狄腾左思右想,最后只想到一个「到时看情况而定」的办法。
口 口 口
第二天,他向衞志涛禀明欲外出散散心,就骑着红衫客离开了百剑堡,一路来到峨嵋县城,略事歇息,然后由北城门驰出,顺着官道骋驰数里,来到一处荒野地带,见道旁有一片树林,于是下马入林,将坐骑拴好,就在林中坐下等候。
这条官道,是前往靑城的必经之路,他断定方维德必会由此经过。
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蹄声来了!
狄腾「跃而起,走到林边,探头一望,只见一匹快骑正由峨嵋县城那边疾驰而来,心知必是方维德不错,当即在道旁坐下,作歇息之状。
俄顷,快骑已驰至近处。
而当狄腾看淸马上的骑士之时,整个人陡地呆住了。
原来,来人是百剑堡的红剑士不错,但却不是方维德!
这个红剑士,名叫汤正武,是目前还在接受狄腾指导剑术的红剑士之一。
说好要派方维德投递喜帖,怎么忽然来了这个汤正武呢?
狄腾一时弄得满头雾水。
汤正武一见狄腾坐在道旁,神色大愕,连忙勒停坐骑,滚下马鞍,抱拳道:「总敎头因何在此?」
狄腾起立道:「我出来散散心,刚在此下马歇息,汤况弟欲去何处?」
汤正武道:「在下奉夏大哥之命要去靑城投递一张喜帖。」
狄腾道:「喜帖不是早就投递完了么?」
汤正武道:「夏大哥忽然想起漏掉了两个人,故命在下和袁嘉赶去投递。」
狄腾道:「要投给谁?」
汤正武道:「独臂道人。」
狄腾道:「怎么派上你?」
汤正武道:「夏大哥原是要指派方维德,岂知方维德忽然闹肚子痛,故改派在下。」
狄腾这才明白原故,不由暗忖道:「哼,好个狡猾的家伙,难道他已知道我要计算他,故伪装腹痛不敢来?」
思忖一过,立刻接口道:「怎么忽然闹肚子痛呢?」
汤正武笑道:「谁知道,只怕是吃东西吃坏了。」
狄腾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汤正武抱拳应是,登上坐骑,轻叱一声,疾驰而去。
狄腾亦随即入林牵出红衫客,动身返堡。
这种变化,委实大出他意料之外,但是他了解夏伯达改派汤正武出来的原因,如果是他,他也只好这样做,总不能因方维德的「腹痛」而不投喜帖,引起方维德的怀疑。现在的问题是:方维德的伪装腹痛,是因料到自己将在路上等他,要拆穿他的底细,因此不敢出来?抑或是他另有必须留在堡中的原因,因此伪装腹痛逃避差事?
如属后者,那倒还不妨,如属前者,可就大事不妙了!
他若看出自己要拆穿他的底细,一定会向傀儡主人报告,那样一来……
狄腾一想到这里,登时心惊肉跳,当即催马疾驰,恨不得一下赶回百剑堡。
一个多时辰后,他赶回到百剑堡来了。
一看守衞堡门的黑剑士仍如往常那样抱剑静立,他才放下心来,知道堡中没有发生事故。
他掏出汗巾拭去头上的汗水,才控骑徐徐入堡,他不想被人看出他是急急赶回来的。
把红衫客牵入马廐正想去书房见衞志涛,只见夏伯达已向自己走了过来,当下站着不动,笑道:「夏兄,这匹红衫客想是许久不曾奔驰,今天小弟驰弛出去,弛跑得眞起劲呢!」
夏伯达笑哦一声,走到狄腾面前,四顾无人,才低声道:「总敎头可曾遇见汤正武?」
狄腾点了点头。
夏伯达轻哼一声道:「那小子眞够狡猾,我派他和袁嘉的差使时,他一口答应,可是回房准备行装时,忽然蹲在地上大叫腹痛,由于当时有许多兄弟在场,我没办法,只好临时改派汤正武,哼哼,我看他的腹痛一定是假装的!」
狄腾道:「不错,是假装的!」
夏伯达道:「可是,他并不知总敎头要在路上等候他,为何要假装腹痛呢?」
狄腾摇头道:「这一点,小弟也想不通。」
夏伯达道:「是不是他有某种理由非留在堡中不可?」
狄腾摇摇头,问道:「他现在在那里?」
夏伯达道:「还在房中躺着。」
狄腾又问道:「夏兄有没有报告堡主?」
夏伯达道:「有的,不过没有说出总敎头对他懐疑之事,只说忽然想起该请独臂道人和赵员外,要派方、袁二人投递请帖时,方维德忽阀腹痛,故改派汤正武前去。」
狄腾暗暗透了一口气,欣然道:「很好,此事暂时不能向堡主报告。」
夏伯达不以为然地道:「可是,往坏处想,万一那小子暗通外敌准备干出不利本堡之事,问题可就严重,故在下以为应该让堡主知道才对。」
狄腾忙道:「不,万万不能让堡主知道!」
夏伯达不解道:「为甚么?」
狄腾道:「还是那句话,小弟婚礼之日将倒,不应再生事故使堡主不愉快,而且家丑不可外扬,眼下昆仑、长白二派掌门人及袁老前辈正在堡中,一旦阀出事故,一难免贻笑武林,所以依小弟之见.,咱们暂时不动声色,只暗中注意他的行动便可,等婚礼过后,所有宾客全离开时,再来盘问他!」
夏伯达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亦好……」
狄腾道:「现在小弟要去见见堡主和袁老前辈等人,咱们回头再谈。」
他来到衞志涛的书房,只见卫志涛正在与金钟老人对奕,金刚手袁孝驹则坐在一旁观战,他上前一一拜见,便在另一旁站着。
金钟老人抬头看他一眼,笑问道:「总敎头今早去了何处?」
狄腾答道:「骑马到山下兜了一圈,晚辈有一匹名驹很好动,最近因很少骑弛出去,牠看见晚辈就嘶叫不已,故骑弛出去跑跑。」
金钟老人一哦,又低下头去沉思,他拿的是黑子,已有两块被衞志涛点死,却不肯投子认输,还想拼命挣扎。
狄腾问道:「有没有让子?」
金钟老人道:「让了三子,一开始老朽就占尽优势,谁知一不小心,竟叫他点死了两块棋,你看要命不要命!」
衞志涛笑道:「坦率的说,掌门人的棋力,衞某人可让四子!」
金钟老人问道:「你让你的女婿几颗子?」
衞志涛道:「三子。」
金钟老人又问道:「胜负如何?」
衞志涛道:「差不多。」
金钟老人道:「这就是了,老朽昨天和他奕了三局,老朽是二胜一负,准此以观,你衞堡主顶多亦只能让老朽三子,若是让四子,那不吃光你才怪!」
衞志涛哈哈笑道:「可是掌门人这局棋输的很多呢!」
金钟老人道:「这是老朽一时大意之故,不信咱们再来一局试试!」
说着,把棋局搅乱耍,重新下了。
衞志涛笑道:「快吃饭了,吃过饭再来吧?」
吃过午膳后,金钟老人立刻又要和衞志涛一决高下,衞志涛不便拒绝,便向袁孝驹笑道:「袁兄若觉无聊,亦可和狄腾下一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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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7:36: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四章 追敍往事



袁孝驹笑道:「不,老夫久闻峨嵋山秀甲天下,今天下午,打算去山中玩玩。」
衞志涛道:「那就叫狄腾作陪。」
转对狄腾道:「总敎头,你陪袁老前辈去吧!」
狄腾恭声道:「好的。」
他回房换衣服,老解端茶入房,说道:「总敎头今早小姐又命春兰来请您去,老奴说您不在……」
狄腾道:「有甚么事么?」
老解笑道:「老奴不知,大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狄腾一笑道:「胡说!」
老解把茶放下,又笑道:「总敎头是去了何处?」
狄腾道:「到山下去散散心。」
老解搔头道:「没听说过快做新郞的人忽然独自下山散心,莫非总敎头有甚么心事不成?」
狄腾道:「就因快做新郞,心情沉重嘛!」
老解道:「做新郞怎么会心情沉重呢?」
狄腾道:「你做过新郞没有?」
老解摇头道:「没有。」
狄腾笑道:「那么,以后你若有机会做新郞,就会明白为何会心情沉重!」
老解发窘道:「总敎头莫、取笑,老奴这把年纪的人,还有机会做新郞么!」
狄腾笑道:「红鸾星动,八十岁亦可做新郞,你今年才不过七十多岁!」
说到这里,已穿好衣服,于是擧步向外走去。
老解跟出问道:「总敎头又要去何处?」
狄腾道:「袁老前辈要游峨嵋山,堡主命我做陪。」
老解道:「小姐那里,总敎头不去了?」
狄腾道:「回来再去。」
他来到袁孝驹的房中,只见袁孝驹亦已穿着停当,老少俩于是走出百剑堡,进入峨嵋山中。
走了数百步,狄腾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来路,一面发问道:「袁老前辈打算先游何处?」
他停下脚步,是要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出来。
袁孝驹道:「随便,那个地方好,就去看看。」
狄腾道:「峨嵋奇景无数,一天是看不完的……」
袁孝驹道:「那就先到就近的地方走一走,以后有机会再来。」
狄腾道:「就近的风景,有望鄕台和九老洞……」
袁孝驹发觉他频频望着来路,不由动疑道:「你在看甚么?」
狄腾掉头便走,道:「没什么?」
他向前走了几步,陡地又刹住脚!
因为,就在这一刻间,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想到如果自己乘此机会将受傀儡主人操纵的秘密说给袁孝驹听,即使被傀儡主人侦悉,傀儡主人似不敢当眞下手杀害袁孝驹。
理由是:如果他杀死了袁孝驹,衞志涛必将进行澈杳一,那样一来,极可能会影响或甚至破坏了自己和衞莲云的婚事,这绝不是傀儡主人所乐于见到的!
换句话说,自己和衞莲云的婚期已近,他的阴谋已即将实现,在这个时候,他一定不敢杀人自找麻烦!
一想到这件事,他心弦陡然震荡起来,因而不觉又刹住了脚步。
袁孝驹觉得他擧止怪异,讶然道:「怎么啦?」
狄腾又回头张望一眼,不见有人跟踪,才传音说道:「刚才袁老前辈问晚辈在看甚么,现在晚辈可以据实回答——晚辈是在看有没有人跟踪过来!」
袁孝驹听得神色一呆!
但是,他是干了一生保镖生涯的人,头脑之灵活,可谓高人一等,他知道狄腾突然以传音入密回答自己的问题,必是为了防范某种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故,故于呆了一下后,立即擧步向前走去,一面假装浏览山中景色,一面翕动嘴唇传音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狄腾跟在他身旁,以悠闲的姿态负手慢步而行,仍以传音道:「今天乘此机会,晚辈要吐露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老前辈听了后,千万不要露出惊奇之色,态度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之状,同时在听取晚辈的敍述之时,不妨开声和晚辈交谈,不要让人看出咱们在传音问答,因为可能有人正在暗中跟踪监视!」
袁孝驹传音道:「好的,你开始说吧。」
传音一略,接着便开声道:「这峨嵋山的景色果然名不虚傅,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像别具风格。」
狄腾也开声道:「正是,山中有名的风景,晚辈都已游过几次,但觉百看不厌,每次游赏,都有不同的感受。」
语至此,立刻改为传音道:「事情要从晚辈离开永安镖局说起,老前辈可记得晚辈离开镖局之前所说的那一句话么?」
袁孝驹仍是一边浏览景色一边传音道:「记得,你曾发誓说要穷毕生之力追回那批珠宝,不追回决不罢休。」
狄腾传音道:「是的,后来晚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想到那风流剑客尹品秀的剑术较晚辈高明甚多,要是不先增强自身的武功,即使能找到尹品秀,也是无法击败他,将那批珠宝夺回来。」
袁孝驹轻嗯一声,擧手'指远处山腰上的一座寺院问道:「那是一座寺院么?」
狄腾点头道:「是的,叫慈云禅院,里面无甚可观,咱们还是到望鄕台去吧。」
话声一落,随又传音道:「于是晚辈决定寻访名师再练绝艺,晚辈首先想到了在金顶山隐居的不动翁盖公明,他是当今武林第一高人,如能蒙他收容,将来击败尹品秀绝无问题……」
他很详细的把要求不动翁盖公明收留被拒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晚辈见他始终端坐不动,不理不睬,只得怅然下山,就在下到山麓时,忽然看见一颗大石上放着一封书函,晚辈趋近一观,赫然发现那封书函上写着『内详』二字,似是留给晚辈看的,于是晚辈便将它拿起,抽出里面的信笺,可是还没看到信笺上的文字时,就先看到大石上的一个掌印,那颗大石甚为坚固,但是那掌印竟有三寸之深!」
袁孝驹传音道:「好掌力,那是留柬者故意按下来给你看的吧?」
狄腾道:「正是他在显示他惊人的神功,当时晚辈确是被他的神功吓呆了,因为晚辈从未听人说过人的掌力能够练到那等境界。」
「那信笺上写着些甚么?」
「只有二十个字:『欲学惊人艺,请西行三百里,到百牛山王峯下来。』!」
「没有署名?」
「没有。」
「好,说下去。」
狄腾忽然擧手一指前面,开声道:「看,那就是望鄕台!」
袁孝驹抬目望去,道:「唔,名曰望鄕台,不知有何典故?」
「晚辈不知,不过对于飘泊江湖的游子来说,难免钩起思鄕怀亲的悲愁。」
「对。」
狄腾接着又传音道:「晚辈虽不知留柬者是否出于善意,但仍决定前往一观究竟,第三天中午,晚辈抵达了百牛山王峯下,却四望不见人,寻找了一阵,又在一颗山石上发现一张白笺,上面写着『西南行二百里,毛牛山一株参天古木之下』十几个字……」
「嘿,那人在弄甚么玄虚?」
「在考验晚辈是不是有拜师的诚意。」
「原来如此。」
「于是晚辈又遵照指示去到毛牛山,找到那株参天古木,可是仍然没有人,仍然只有一张白笺,上而又写着『南行二百里石头洞中』数字!」
「看来他不仅在试探你的诚意,也在考验你的意志。」
「正是,但还不只此呢!到了石头山石头洞,他又留柬要晚辈去二百里外的光茅山尖峯顶上;到了尖峯顶上,他又要晚辈去二百里外的老君山葫芦洞中,后来一算路程,晚辈跋涉了一千多里路!」
「他就在老君山的葫芦洞中。」
「老前辈看这望鄕台的景色如何?」
「果然不坏,远处那座山峯峭壁万仞,看来甚是雄奇,刚才咱们好像是从那边走来的吧?」
「是的,那就是仙掌崖,一底下便是百剑堡。」
「唔……」
「是的,那人就在老君山葫芦洞中,但是晚辈看不见他的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是因为他躱在洞顶一丛钟乳石之上,他不愿和晚辈见面!」
「何以故?」
「他不打算收晚辈为徒,只想传授武功,条件是要做他一年的傀儡,替他做任何事情。」
「啊」
「再过去便是天峯禅院了,古名仙峯寺,俗称九老洞,里面颇有可观,咱们过去吧?」
「好。」
老少俩走下望鄕台,顺着一条羊肠小径向前行去。
袁孝驹在听狄腾传音敍述时,态度一直都是很沉着,可是一听到对方要狄腾做他的一年傀儡之际,脸上禁不住流露出了惊奇之色,当下又传音问道:「那人是男是女?」
狄腾传音答道:「听声音,似是男的,年纪似在六旬以上。」
「他要你做他的傀儡,目的何在?」
「他不肯说,只说等晚辈练成绝世武功,再交给晚辈任务做。」
「你答应了?」
「晚辈起初不答应,因为若照他的意思,将来他要晚辈干甚么,晚辈就得干甚么,这如何使得——」
「是啊!他若要你去杀人,你就得去杀人,此事万万不可!」
「但是后来晚辈答应了。」
「啊!」
「袁老前辈请看,那就是万佛顶,由这里看去,似是不远,但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到达。」
袁孝驹几乎已没有心情掩饰,口中「唔」了一声后,立刻又传音道:「你好糊涂,要是他果眞命令你去杀人,你难道眞要去杀人么?」
狄腾别脸望着远方山峦,传音道:「他保证绝对不命令晚辈去杀人,晚辈才答应他的。」
袁孝驹道:「不杀人,一样可以干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
狄腾道:「是的,但是他说晚辈如认为他的命令不正当,可以用正当的手段去完成,譬如说他若要一只鸡,晚辈只须给他一只鸡就够了,至于那只鸡是偸来的或是买来的,他不加干涉。」
袁孝驹道:「眞是古怪之极,后来怎样?」
老少俩一边传音对答,一边开声谈风景,走到九老洞时,狄腾才将全盘经过说完。
袁孝驹神情甚是激动,传音斥责道:「糊涂!糊涂!衞堡主乃是一位正直热忱的侠客,你怎可做出这种对不起他们父女之事?」
狄腾默然不语,领着他进入九老洞中。
九老洞,洞分内洞外洞,外洞高敞通明,宛如一个城门,洞外全被古树苍藤所笼罩,左右有两个口,相距约有十几步远,站在洞口往下看,深涧阴森森的望不见底;外洞的后壁开有一小洞,向里望入,漆黑一团,无数山燕从洞口出入,穿梭飞旋,啾啾乱叫。
石级下,便是内洞,洞高丈余,上面密垂钟乳石,最里面是一间洞室,几案上烛光荧荧,供的是赵公明塑像一尊,游山的善男信女,均到此烧香膜拜,卜问吉凶。
这时,洞中没有其他游客。
狄腾在神像前跪下,默默的祈祷,默默的垂泪。
人到了绝境时,总想祈求神明解救,他也不例外。
袁孝驹默立有顷,又传音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狄腾传音答道:「晚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袁孝驹道:「如果你愿听老夫的话,那么立刻去见卫堡主,把一切事情说出来!」
狄腾摇头道:「不行!」
「为甚么?」
「他一再警告晚辈不许泄漏秘密,否则将下手杀死衞志涛父女。」
「老夫不相信他杀得了衞堡主。」
「不,他做得到!晚辈只跟他练了半年的功夫,成就已然超过了衞志涛,若然他想动手杀死衞志涛,那可说是轻而易擧之事!」
「他潜伏百剑堡已有七、八个月,你难道不能暗中将他找出来么?」
「是的,晚辈早已暗中观察了全堡之人,看不出那一个是他化身的。」
「他每次和你交谈,都是从天窗垂下金傀儡?」
「不错。」
「你那间房子的左右房,有无人住着?」
「只有老仆解长泉一人。」
「只怕解长泉就是傀儡主人化身的!」
「应该不是,老解跟随衞志涛已有四十多年,而且晚辈曾暗中试探过两次,发现他身子虽甚健康,武功却未懂得多少。」
「有一个法子可以把他找出来。」
「甚么法子?」
「你今夜打出信号约他谈话,老夫则悄悄飞上附近的屋上等候,这样他出现在你房上时,老夫就可看出他是谁了。」
「不大妥当。」
「怎么说?」
「目前,他暗我明,咱们不知他化身为何人,故老前辈飞上屋顶时,可能会先被他发现,那对老前辈非常危险」
「老夫会小心提防,发现有异,立刻避开,相信他也奈何不了老夫的。」
「他曾一再言明,一旦有人发现他的秘密,他就要改变策略动手杀人,所以先看出他是谁并无用处,要能擒住他才行。」
「那么暗中通知衞堡主,请他准备一下,到时大家围而攻之,他纵有三头六臂之能,也不怕他逃掉。」
「老前辈对他的一身武学尙无认识,因此这样想,其实他的身手已到超凡入圣之境,纵然发动全堡之人围攻,也别想将他擒下来,这一点晚辈是敢断言的。」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难道你眞想听从他的命令与衞姑娘成亲么?」
「这是唯一可以使衞志涛父女不受伤害的一条路……」
「不,你若和衞姑娘成亲,就等于伤害到他们父女了!」
「傀儡主人曾说将在晚辈娶了衞姑娘后发下第二道命令,所以晚辈打算……打算表面和衞姑娘完成婚礼,但不侵犯她,看看傀儡主人的第二道命令是甚么,如是太不近情理,晚辈只好跟他拼了!」
「既已行过婚礼,纵使不侵犯她,对她的名节仍是一种损害啊!」
「但是现在退却一样为时已晚,因为喜帖已经发出去了。」
「你应该在喜帖发出之前就去向衞堡主自白才对。」
「晚辈原亦打算这样做,可是才走到衞志涛的书房外,就被傀儡主人看出心意,他发出传音警告晚辈,说若敢泄漏秘密,立刻下手杀死衞志涛父女,他的语气十分坚定,绝非恫吓而已。」
「你是不是眞心喜欢衞姑娘?」
「是的。」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欺骗她。」
「问题就在晚辈若不照傀儡主人的命令行事,她和她的父亲将会惨死在傀儡主人的手下。」
「如果老夫是衞志涛,老夫宁愿死在傀儡主人之手,也不愿见女儿为你所骗!」
狄腾听得心头一震,因为袁孝驹的这句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就他所知,衞志涛正是这种人,他是一个嫉悪如仇,从不肯与恶人妥协的刚正之士,所以假如自己把傀儡主人的秘密告诉他,纵然因此使他丧命,他也不会怨恨自己,反过来说,如果自己秘而不宣,娶了他的女儿,当他明白了自己的底细时,就永远也不会饶恕自己了。
所以,他突然觉得袁孝驹之言甚对,自己是应该及早把秘密告诉衞志涛。
他点了点头,毅然道:「好,晚辈决定遵从老前辈的指敎,把一切秘密告诉卫堡主!」
袁孝驹欣然道:「在告诉他之前,如能先知道傀儡主人是何许人,那就更好。」
狄腾道:「老前辈的意见是……」
袁孝驹道:「在不知傀儡主人是何人之前,你如向衞堡主供出一切,万一他沉不住气,立刻下令搜捕傀儡主人,只怕傀儡主人会闻风而逃,但若先查出傀儡主人是谁,大家便可暗中进行布置,然后给傀儡主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可以轻易的将他擒下来了。」
狄腾道:「老前辈仍要晚辈发出信号约他交谈,而老前辈躱在一旁窥视?」
袁孝驹颔首道:「正是!」
狄腾犹豫道:「就怕老前辈的形踪被他发觉,那时——」
袁孝驹截口道:「你不必老为老朽担心,他如杀死老朽,衞堡主必将进行彻查,这对他是十分不利的,老朽相信他不敢乱来!」
语音一顿,接着又道:「何况他也不一定能够发现老朽在窥视,老朽的房间,距你的房间只有十二、三丈远,而且老朽也可利用天窗探头出去窥视,只要不把整个人暴露在房脊上,他就不易发现老朽。」
狄腾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但最好等后天晚上行事,因为今天晚辈和老前辈来此游山,他必已起疑,晚辈若在今夜约他交谈,他一定不肯上当。」
袁孝驹道:「那就决定后天晚上行事便了。」
狄腾道:「这中间,老前辈千万不要露出一点声色,态度要表现得若无其事之状,否则——」
袁孝驹笑道:「你放心,在这方面,老朽最有把握!」
狄腾觉得在九老洞中已停留太久,当下开声道:「附近还有一些寺庙可以看一看,咱们出去吧。」
老少俩并肩走出了九老洞,又到附近的寺庙瞻仰一番,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便动身返堡。
回到百剑堡,夜幕已垂。
吃过晚膳后,狄腾去衞莲云的闺房坐聊了一会,便回房就寝。
一夜无事。
次日早晨,狄腾盥洗一毕,照例来向袁孝驹请安,他来到袁孝驹的房外,见房门未开,便擧手轻轻敲门,喊道:「袁老前辈,您老人家起来了没有?」
房中无人回答!
而房门在他轻敲之下,往后移去数寸,原来房门是虚掩的。
狄腾于是顺手推开房门,踏入一看,只见床上被褥未整,而袁孝驹已不在房中[??]度必是出房去走动了,当即退出,到隔壁房间向金钟老人请了安,随往卫志涛的书房走来。
每天早上,他总是要向衞志涛请安的。
来到衞志涛的书房外,正见卫志涛由里面走出,狄腾上前请过安后,接着问道:「岳父可曾见到袁老前辈?」
衞志涛道:「没有,他不在房中么?」
狄腾道:「是的,想是在堡中散步,待小婿去找找看。」
他转出内院,四下走了一遍,不见袁孝驹的影子,再去堡门问守衞的黑剑士,回称未见袁孝驹出堡,心头顿时跳了起来。
糟糕,莫非已被傀儡主人杀害了?
不,可能是去了花园。
他匆匆来到堡后花园,一边找一边喊道:「袁老前辈!袁老前辈……」
结果,找遍了整座花园,亦不见袁孝驹的踪迹!
这下,他眞的心乱了。
昨天在山中,他把一切秘密告诉袁孝驹之后,一直僦在担心会被傀儡主人侦悉,担心袁孝驹会被傀儡主人杀害,而现在,看情形是不幸而言中了!
他僵立在花园中,心头大乱,喃喃自语道:「但愿不是才好,这堡中甚大,也许他正在某一位红剑士的房中聊天,我再去找找看!」
于是,他又回到了前院,逢人便问,然后一直来到红剑士们的卧房,来回走了两遍,听不见袁孝驹的声音,心中更是着急。
唔,会不会是到茅厕里去了?
于是,他又去坐落在堡左墙边的一排茅厕找寻,结果仍不见袁孝驹的影子!
嗯,也许他来过茅厕,而此刻已回到房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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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8:0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五章 有意安排



于是,他又折回袁孝驹的房间,进入一看,情形相同,没有人!
不过,他在房中的一张桌上发现了一张留笺!
留笺上这样写着:「字奉衞大堡主及狄总敎头雅鉴:梦中醒来,忽忆与友人约定二日后相会于靑城,日期紧迫,迟恐爽约,故不告而别,敬希原宥,但愿能赶回参与婚礼。老朽袁孝驹敬白。」
字体潦草,似是匆忙挥笔写就的。
这张留笺,在衞志涛等其他人的眼里看来,除了会对袁孝驹的不舍而别感到意外和不悦之外,是不会有其他怀疑的,但在狄腾的眼中看来,却顿时疑窦丛生!
因为,他知道袁孝驹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他绝对不会在与自己商定揭发傀儡主人的阴谋之后不久,便突然为赴友人之约而不告而别,在情在理,这都是讲不过去的!
但是,袁孝驹确确实实是不告而别了,这意味着甚么呢?
毫无疑问,袁孝驹的突然离去,必与傀儡主人有关!
傀儡主人必是使用某种厉害手段,迫使袁孝驹不得不借故离开百剑堡。
或者是,这张留笺根本不是袁孝驹写的,而是傀儡主人的杰作,他杀了袁孝驹,然后写下这张留笺,故布疑阵,以掩饰他的罪行!
一想到此,狄腾险险昏厥过去,他浑身阵阵发寒,拿着信笺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
「总敎头,你怎么啦?」
发问的,是金钟老人!
他由袁孝驹的房外经过时,看见房中的狄腾神色有异,故住足发问。
狄腾抬头苦笑道:「袁老前辈走了!」
金钟老人一怔道:「你说甚么?」
狄腾趋前把手中的信笺递给他看,嗒然道:「这是袁老前辈留下的话,掌门人请看吧!」
金钟老人接过信笺看毕,大为惊诧道:「怪哉!就算有天大的急事,也应向衞堡主说一声再走才对呀!」
狄腾道:「可能袁老前辈认为在半夜里吵醒衞堡主是一件失礼之事……」
金钟老人道:「可是,他不告而别,不是更失礼么?」
狄腾道:「掌门人睡在隔房,可曾听到甚么声响?」
金钟老人侧头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没有,老夫在贵堡作客,不必警戒甚么,故一上床就放心大睡,如有甚么声响,老夫只怕也听不见。」
狄腾道:「走,这事情须得赶快报告敝堡主!」
因是到了吃早膳的时候,故老少俩便一同往饭厅走来;果然衞志涛已在饭厅上等候,他见金钟老人进来,起身拱手笑道:「掌门人昨夜睡得好么?」
金钟老人道:「睡得再好也没有了,连隔房丢了人都不知道!」
衞志涛微微一呆道:「甚么丢了人?」
狄腾上前把袁孝驹的留笺呈上,说道:「袁老前辈已在昨夜离开本堡了!」
衞志涛面色一变,接过信笺看了一遍,面上也浮现万分惊诧之色,失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狄腾道:「也许袁老前辈不愿吵醒岳父,故不告而去……」
衞志涛沉默有顷,突然目射精芒,盯住狄腾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了甚么不愉快之事?」
狄腾肃容答道:「没有,昨天下午小婿陪着他上山游玩,一直谈得很愉快,并未发生任何龃龉之事。」
卫志涛精眸连连闪动,沉声道:「这就怪了,老夫不信袁总镖头固觉不便半夜吵醒老夫就不告而别,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金钟老人道:「老朽亦觉袁总镖头的离开贵堡甚是突兀……」
狄腾沉默着,在未与傀儡主人约谈之前,在未证实袁孝驹的离去是傀儡主人促成的之前,他不能表示见解,也不能把傀儡主人的秘密说出,因为假如袁孝驹的不告而别正是傀儡主人的杰作,那么这已经证明傀儡主人的一再警告并非虚言恫吓,他的确敢动手杀人,说一不二,言出法随!
也就是说,狄腾深深感觉到,假如自己不顾一切的把傀儡主人的秘密供出,那么傀儡主人一定会下手杀害衞志涛和衞莲云,这是他狄腾所不忍见到之事。
「如果老夫是衞志涛,老夫宁愿死在傀儡主人之手,也不愿见女儿为你所欺骗!」
袁孝驹的话虽然不错,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毕竟还没眞正伤害到衞莲云,如果在这时候就连累他们父女丢了性命,未免太不値得了。
因此,狄腾的心意又变了,昨夜鼓起的勇气,今天又消失崩溃了!
卫志涛似是感到白或不洁,他眉锋深绉,负手来回踱步,说道:「是不是敝堡对他的招待不周,因此使他负气而去?」
金钟老人笑道:「若论小心眼,老朽最是小心眼,但是这几天在贵堡作客,老朽觉得贵堡的招待十分周到啊!」
狄腾接口道:「是的,小婿对袁老前辈的个性颇为了解,他老人家心胸宽宏,绝不是小心眼之人。」
衞志涛道:「可是,他不告而别的理由不太合理,他说忽然忆起与友人有约,这个约会既是非去不可,何以竟会忘记呢?」
狄腾道:「也许是很久以前订下的约会,平时没有记在心上,昨夜才忽然想起的。」
衞志涛注目问道:「你看是甚么样的约会?」
狄腾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他老人家既称友人,想来应该不是危险的约会。」
衞志涛道:「最好派个人赶去靑城看看,你看如何?」
狄腾道:「如此甚好。」
衞志涛道:「你去见夏伯达,叫他立刻派一个红剑士去。」
狄腾应是退出饭厅,找到夏伯达,把袁孝驹半夜离堡及堡主传令派人前往靑城查看交代过了,随又回到饭厅。
他陪着金钟老人和卫志涛进膳,却食不甘味,忧心忡忡。
他迫切的希望黑夜快点降临。
口 口 口
夜色降临了。
他由衞莲云的闺房回到自己房中,遣走了端茶进来的老解,擧灯在窗前晃动三下,即解衣上床。
他毫无睡意,眼睁睁的瞪着天窗,耳听堡门上的鼓楼打出一更、二更、三更……
三更过了不久,天窗上的人影一晃,接着是一只模糊不淸的手悄然揭开天窗,然后是那具金傀儡笔直的垂了下来!
傀儡主人到了!
他把金傀儡垂落到狄腾的床缘上,一缕传音细语,随之钻入狄腾的耳中:「狄腾,我猜想你一值未曾入睡,在等着我,是不是?」
狄腾传音冷冷道:「不错,你可是把袁总镖头杀了?」
傀儡主人不答,反问道:「你为何不听我的警告,把我的一切秘密告诉袁孝驹?」
狄腾心头一懔,抗辩道:「谁说我把你的一切秘密告诉他了?你亲耳听到了么?」
傀儡主人冷笑道:「昨天下午,你们一道去游山,你乘机把我的一切说给他听,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辩!」
狄腾道:「衞志涛指派我陪他游山时,我就知道你会生疑,果然被我料到了。」
傀儡主人一哼道:「你不承认?」
狄腾道:「不承认!」
傀儡主人缓缓道:「可是袁孝驹却承认了!」
狄腾冷笑道:「别想骗我,袁总镖头甚么也不知道,他会向你承认甚么呢?」
傀儡主人没有立刻接腔,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他供称你向他吐露我的一切秘密,又计划擒拏我!」
狄腾觉得袁孝驹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致于眞正的向对方供出一切,当下佯怒道:「你胡说!」
傀儡主人道:「胡说的是你!」
狄腾问道:「你杀死他了?」
傀儡主人道:「没有。」
狄腾追问道「那么你把他带到那里去了?」
傀儡主人道:「一个很隐僻的地方。」
狄腾道:「你既然武断我向他泄漏了你的秘密,为何不杀他?」
傀儡主人诡笑道:「我知道我若杀了他,你一定不肯再接受我的指挥,所以我暂时把他关禁起来,打算等达到目的后,再放他出来。」
狄腾道:「留在他房中的那张信笺,是你写的?」
傀儡主人道:「不。」
狄腾道:「是他写的?」
傀儡主人笑道:「也不是。」
一狄腾道:「那么是你派来潜伏于百剑堡的那个靑年写的了?」
傀儡主人道:「别忘记你是我的傀儡,你不许追究我的事情!」
狄腾道:「我虽是你的傀儡,但和你这一具金傀儡毕竟有些不同,我如果下定决心不听你的命令行事,你可一点办法也没有!」
傀儡主人道:「对,但别忘了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对付你!我可以杀死衞志涛父女!诛绝百剑堡的剑士!这大槪不是你所乐于见到的事情吧?」
狄腾有些气馁,道:「你如果还想要我完成你的阴谋,就得让我确切的知道袁总镖头尙未死亡……」
傀儡主人道:「这很容易,过两天,我会带他的亲笔字来给你看,你看到他的亲笔字,就可知道他尙在人间。」
狄腾道:「可惜我认不得他的笔迹,以前我没见过他写的字。」
傀儡主人道:「我叫他写出一件你和他共同知道的事情,这可以吧?」
狄腾道:「好,你请他写出永安镖局全体镖师的姓名绰号,如能一个不漏不错,我才肯相信他还活着!」
傀儡主人道:「好,我也要再警告你一次,袁孝驹是一个榜样,今后你如果再把我的秘密泄漏出去,我不但要杀死那个听到秘密之人,同时也要杀死袁孝驹!」
狄腾愤然道:「我不跟你多说了,你去吧!」
傀儡主人拉上金傀儡,走了。
两天之后
距擧行婚礼之日,只剩下五天了。
收到喜帖的亲友,已有人陆续抵达,于是百剑堡渐渐热阔起来了。
这天淸晨,当狄腾睡醒之时,发现身边放着一张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的白笺!
傀儡主人没有失信,他果然把袁孝驹的亲笔字带来了!
狄腾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拿起白笺,仔细的阅读起来。
白笺上,写的都是人名和绰号,乃是过去在永安镖局当过镖师之的人名号。
狄腾的想法是:过去在永安镖局当过镖师之人多达一百二十几个,傀儡之人纵然神通广大,也无法熟知全体镖师的名号,而如果名单上的名号写的不漏不错,便可证明是袁孝驹的亲笔字,也就可证明袁孝驹还活着,否则便表示袁孝驹已经遇害了。
他逐一的查阅镖师名号,看到第四个镖师的名号时,心头陡地一震。
因为,他发现这第四个镖师的名字错了一个字!
正确的姓名是「全守仁」,而白笺上写的却是「全守我」!
哼,袁孝驹不致把「仁」字错为「我」字,看来这份名单一定不是袁孝驹的亲笔字,袁孝驹必然已经遇害了!
狄腾一念至此,全身血液翻腾,怒火中烧,暗骂道:「好个悪魔,他果然杀害了袁老前辈!」
不过,他虽然万分悲伤愤怒,仍继续的逐一查阅下去,因为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底下的名号不再出现错字,如果名单中错了这么一个字,还可解释是袁孝驹无心的错误。
但是,看到第七个镖师的名号时,他又发现错了一个字了。
名单上写的是「瞿在章」,而正确的姓名应该是「瞿再章」,把「再」写成「在」了!
唔,「再」「在」同音,莫非又是袁孝驹自己写错了的?
于是,他继续看下去。
结果,看完整张名单,一共发现写错了七个字:王鹏写成雷鹏;胥一诚写成胥一洞;康广平写成康广坪……
狄腾愤然将白笺撕断,但是正要再撕之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想到:名单上的错字,会不会是袁孝驹有意之「错」?会不会是他利用错字来与自己暗通消息?
一想到这个,他连忙把撕断的白笺接合起来,再仔细观察那写错的几个字,立刻发现每一个错字的旁边,都有一点小黑点!
晤,这些小黑点,莫非是袁孝驹故意点上的?目的在暗示自己注意这几个错字?
对了,让我把几个写错的字连起来读读看。
「我、在、雷、洞、坪、下、岩、洞、中。」
刹那间,狄腾喜得差点跳了起来。
又一次,他迫切的希望一.天快些过去,黑夜快些降临……
口 口 口
终于,夜色又降临大地了。
百剑堡由热阔而渐趋寂静,狄腾又回到自己房中,解衣上床就寝。
这晚,他没有发出信号约会傀儡主人,他甚至暗暗祈祷,希望傀儡主人不要不请自来,因为他准备在这天晚上前往雷洞坪下的岩洞中探望着袁孝驹。,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三更鼓的来临;他必须等到三更过后,确定傀儡主人不来时,才能开始行动。
「咚,咚,咚。」
三更到了。
他仍躺着不动,又等候了约摸一刻时,确定傀儡主人不会来了,才轻轻的下床,轻轻的推开后窗,一越而出,跳落房后簷下。
然后,利用各处屋影掩蔽身形,一路弯腰蛇行,向堡左的围墙潜行过来。
他身为百剑堡的总敎头,对堡里堡外的各处暗卡自是了若指掌,故很轻易的避过了守夜剑士的耳目,转眼就来到了堡墙下。
四顾无人,随即施展壁虎功,爬上围墙,翻落墙外,继之一腾身形,朝峨嵋山中掠去。
他曾与衞莲云数度游山,对山中各处风景名胜知之甚稔,知道雷洞坪在白云寺不远的峯顶之上。
过大乘寺、胡僧梯、白云寺,峯廻路转,已然置身于雷洞坪上。
雷洞坪下,绝巇危崖,岩洞深邃,是一处游人望而却步,无法下去的地方,这时是三更半夜,衞瞰雷洞坪下,漆黑一片,情景阴森恐怖!
狄腾却一点也不迟疑,立即寻径而下,利用大小岩石踏脚,一段一段的跳下去。
约摸顿饭工夫,已到雷洞坪的下面。
夜色虽甚黑暗,但依稀仍可看淸一些景物,只见雷洞坪下,颇似一座绝谷,四面危崖峭立,松木浓郁,而地面上则是巨石遍布,石上生满靑苔,似乎自从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人下来过。
狄腾四下走了一遍,就在两颗巨大如屋的岩石中间找到了一座天然洞穴,他蹲下仔细察看,发现洞穴口上似有人足踩踏过,心想大槪不错了,于是悄悄抽出长剑,弯身钻入洞中。
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狄腾用剑引路,摸索着走入数步,发觉剑尖碰到了坚硬的洞壁,因不知洞道转向何方,只得取出火折子晃亮,藉着短暂的火光,迅速擧目四望,这才看见洞道虽只一条,但弯弯曲曲忽宽忽窄,此刻挡在他面前的,是一段凸出的洞壁,洞道则拐向右方。
他于是转向右方行去,每走几步,就把火折子晃亮一次,拐弯抹角的走入数十步,眼前视界忽宽,原来已置身于一间颇为宽敞的洞窟中!
洞窟,怪石林立,四面石壁如山,宛如一幅缩小的天地图画。
狄腾正待仔细搜视之际,火光已熄,而正当他想再度晃亮火折子时,蓦闻身左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欢悦的呼叫道:「狄腾,是你么?」
听声音,正是金刚手袁孝驹!
狄腾一听大喜,连忙晃亮火折子,循声寻去,一面发问道:「袁老前辈,您在何处?」
一语方毕,他已看见袁孝驹了。
袁孝驹由一颗三尺高四尺长的巨石后面爬出,他的右脚系着脚镇,铁链的另一端压在巨石之下,只不过三天不见,看来他已被折磨得不像个人!
狄腾一个箭步跳过去,蹲到他身前,惊问道:「他……就这样把您老禁锢于此。」
他所以发出这个问题,是因见压着铁链的巨石只有一千余斤,而以他金刚手袁孝驹的功力,要推开巨石应是毫无困难的,但是看样子他竟似牢牢的被困住,脱身不得。
袁孝驹背靠巨石坐下,惨然一笑道:「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何一颗重仅千斤的巨石竟能困住老夫,是不是?」
狄腾眼睛望向他右脚上的脚镇,再顺着铁链望向巨石的底下,不胜惊诧地道:「正是,难道这颗巨石下还有甚么花样不成?」
袁孝驹摇摇头道:「没有,他只推来这颗巨石,压住一大截铁链而已……」
狄腾道:「既是如此,您老因何推不开?」
袁孝驹长叹一声道:「他毁去了老夫的」身功力!」
狄腾大惊道:「嘎,他竟毁去了您老的一身功力?」
袁孝驹道:「如今老夫就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一个普通老人要想移开这颗巨石,简直是做梦!」
狄腾怒冲冲道:「他有没有留食物给您老?」
袁孝驹一指石后道:「有的,他带来了一袋干粮和一袋淸水,可让老夫食用半个月。」
狄腾道:「我来把铁链拉出!」
他放下长剑,双手握住铁链,力贯双臂,奋力往外一拉,只听「刷!」的一响,已将压在石下的铁链拉出来了。
袁孝驹仍坐着不动,问道:「你是参悟出那份名单上的九个错字才找到这里来的么?」
狄腾道:「正是,他说您老还活着,晚辈不相信,就要他向您老索取一份永安镖局全体镖师的名单,昨天他把名单放到晚辈的床上,晚辈一看名单上写错了许多字,以为不是出自您老的手笔,后来把写错的字连起来读,才知您老用来暗中通知晚辈的。」
袁孝驹道:「你今夜来他知不知道?」
狄腾道:「大槪不知道。」
袁孝驹苦笑一下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狄腾道:「他说您老承认听到了他的秘密」
袁孝驹道:「你相信么?」
狄腾道:「不相信!」
袁孝驹欣然道:「很好,你是深知老夫的个性之人,老夫并未向他承认甚么。」
狄腾问道:「他是怎么把您老带出百剑堡的?」
袁孝驹道:「他在半夜里敲开老夫的房门,说你在堡外等候,有要紧的话要和老夫商量,老夫不疑有诈——」
狄腾大愕道:「这么说,您老是看见他的人了。」
他和傀儡主人打了七、八个月的交道,至今尙不知傀儡主人是男是女,是何模样,现在一听傀儡主人竟现身诱袁孝驹出堡,不禁大为激动。
袁孝驹淡淡一笑道:「是的,看得淸淸楚楚!」
狄腾心头怦怦直跳,急问道:「他是谁。」
袁孝驹道:「一个你天天见到的人……」
他似乎觉得有趣,竟卖起关子来了。
狄腾道:「是堡中的红剑士之一?」
袁孝驹摇头笑道:「不是!」
狄腾道:「是衞志涛?」
袁孝驹又摇头道:「不是!」
狄腾陡地睁大眼睛,颤声道:「难道是老解?」
袁孝驹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狄腾面色阵阵苍白,浑身阵阵发寒,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傀儡主人竟是老解化身的!
解长泉!
跟随衞志涛四十多年的一个老仆人,他竟然就是神秘莫测的傀儡主人!
狄腾发呆了良久之后,才失声道:「我的天哪!」
袁孝驹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淸,那天你把一切告诉老夫之后,老夫立刻就想到服侍你的老解是个可疑人物,可是你不相信。」
狄腾仍是惊愕不置,喃喃说道:「他怎么会是傀儡主人?他怎么会是傀儡主人?他跟随卫志涛已四十余年,如说他的一身武功——」
一语未毕,蓦见洞窟中火光一闪,继而大放光明,照亮了整个洞窟!
旋见一老人手提一盏气死风灯走了过来。
他,正是老解!
他在堡中服侍狄腾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取悦「主人」的笑靥,而现在,他的脸上非但找不出一丝笑容,而且看来是那么阴沉冷酷,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个冷血的人!
狄腾一见老解(傀儡主人)突然现身而至,心头顿时剧烈一震,疾忙抄起长剑跳了起来。
面对着这个一直在服侍自己,而自己一直不知他就是傀儡主人的解长泉,狄腾感受到的震惊和意外,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因此他仗剑面对傀儡主人而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解把气死风灯放上一座石笋,神色冷若冰霜,冷冷的望了狄腾和袁孝驹片刻之后,才开声道:「你始终不肯死心塌地的接受我的指挥,始终不听我的警告,着来是不相信我敢动手杀人之故。」
语声冷峻,好像是从阎罗王的口中吐出来的!
狄腾第一次嗅到死亡的气息,浑身不由震动了一下,当下马步一沉,准备迎接一场有败无胜,或甚至是有死无生的苦鬪,口中发出一声大吼道:「老解!原来你就是傀儡主人!」
老解冷冷一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迟了!」
狄腾见他目中充满一股残暴的杀气,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脱口道:「你决定杀死我们的话,我有个要求……」
老解道:「说说看。」
狄腾道:「我可不愿束手待毙,我要跟你拼一拼!」
老解冷哂一下道:「你有这个权利!」
狄腾道:「但是我自知万万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希望在被你杀死之前,能够明白你的目的到底是甚么?」
老解阴恻侧地道:「好的,等你快要断气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动手吧!」
狄腾回头向袁孝驹含歉道:「晚辈连累老前辈丢了性命,心中至感惭愧,但愿来生为犬马,偿还老前辈。」
袁孝驹对生死却似看得很淡,笑了笑道:「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欠老夫甚么的!」
狄腾黯然一叹,面对老解说道:「这位袁老前辈本是无辜的,你如不肯放过他,待会请你给他一个痛快!」
老解点头道:「好的!」
他语气坚决,似已决心杀死狄腾和袁孝驹,一点也不是故作姿态的。
狄腾忽然展颜一笑道:「我的武功跟你学的,不知能否跟你走个一二十招?」
话声中,倏地欺身直进,振剑一扬,向老解的面门疾点过去。
这一剑,名曰「仙人指路」,不是他从对方那里学来的剑法,因为他知道自己若使出对方的剑法攻击对方,等于班门弄斧,是毫无取胜之望的。
老解冷笑一声,站立不动,看见狄腾的剑尖业已点到近处,才突然右掌暴探,竟以肉掌向狄腾的长剑抓了过来。
狄腾大吃一惊,连忙撤剑变招,身形右掠,一式「二郞担山」,攻刺对方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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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8: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六章 故布疑阵



老解喝道:「好剑法!」
身形一撑,一错步,巧妙的避过狄腾的一剑,倏忽欺到狄腾身左,掌如鹰爪,对准狄腾腰上章门穴直抓而下。
狄腾斜身让过,手中长剑一圈,如孔雀开屛,抛向对方前胸。
双方出手均奇快无比,见招破招,守中带攻,一口气对折了十几招,居然旗鼓相当,未分强弱!
但是,眼看双方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忽听老解喝声「躺下!」,刹那间,剑光掌影陡歛,双方身形亦随之停住,旋见狄腾慢慢向前倾出,蓬然一响,扑倒地上!
袁孝驹看得一呆,他看狄腾与对方搏鬪的情形,认定狄腾虽不可能取胜,接个百来招一定不成问题,那知才打了十多招,在毫无一些败象的情况下,突然就败了,这种情形,是武林中少见之事,故令他为之大惑不解。
而狄腾自己,也一样大惑不解,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手点中自己的穴道的,他甚至感觉不出对方的手指曾戳中自己的身子,只觉全身突然一下僵硬便,告站立不住。
不过,他的神智却还十分淸楚,情况就如被人点中了麻穴一般。
老解一脚勾转他的身子,使他由俯卧改为仰躺,面罩冷酷悪笑道:「你看,我虽然造就你成为天下第三人,但是我若要收拾你,仍是易如探囊取物!」
狄腾道:「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目的是甚么了吧?」
老解道:「等一会再告诉你!」
他移步走到袁孝驹身边,把双手揷入巨石下,也不见他怎样用力,便将巨石抬起一尺多高,然后用脚把铁链的一端踢入石下,再将巨石放下。
袁孝驹冷笑道:「何必多此一擧?」
老解冷冷道:「你还有一个时辰可活!」
袁孝驹道:「老夫已被你毁去一身功力,你还怕老夫逃掉?」
老解道:「正是,我要暂时离开此洞,一个时辰后,再回来收拾你们两人!」
语毕,转身便向洞外走去。
狄腾心头一阵剧烈抽紧,急道:「等一下!」
老解停下脚,回头道:「你的要求,等一个时辰后,我会使你满意的,现在你就躺在那里歇歇吧!」
狄腾问道:「你要去何处?」
老解道:「回堡。」
狄腾迫问道:「回堡干么?」
老解道:「办事!」
答毕,又擧步走去。
狄腾已猜出他要回堡干甚么,因之心中大急,又急喊道:「慢着,你要回堡干甚么事情?」
老解住足道:「我早就说过了,如果用温和的手段无法达成目的,就只好采取强烈的手段!」
狄腾震骇欲绝,大叫道:「不!你不能杀死他们父女!」
老解冷笑道:「你一直不相信我这个人说得到做得到,现在我要回去把他们父女的首级带来给你看!」
狄腾心如刀割,又大叫道:「不能!你不能杀死他们父女!」
老解道:「一个时辰后你就要死了,现在何必替别人担忧?」
说罢,又擧步行去。
狄腾心知衞志涛父女在毫无防备之下,必然难逃他的毒手,不禁长叹一声道:「罢了,我服了你!」
老解听若未闻,继续往外走去。
狄腾叫道:「你回来,我继续听你指挥便了!」
老解慢慢停下脚步,回头冷笑道:「你小子老是阳奉阴违,叫我如何信得过你?」
狄腾道:「这位袁老前辈尙在你手中,你怕甚么!」
老解沉思有顷,转身走回,问道:「你当眞不再违背我么?」
狄腾道:「不了。」
老解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傀儡主人,要是你胆敢泄漏我的秘密,我首先就杀死这位袁总镖头!」
狄腾道:「你可以这样做。」
老解道:「好,我再信任你一次,是最后的一次!」
说着,俯身骈指点出,解开了狄腾的麻穴。
狄腾觉得他的点穴手法异常特别,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好像不曾碰着我的麻穴吧?」
老解诡然一笑道:「我用的是指风!」
右手食指一曲一、弹,只听「拍!」的一声轻响,数尺外的一颗小石,应声滚开老远!
狄腾撑起身子时,正见那颗石子在滚动,心中大为骇凛,道:「这门功夫你没有敎给我!」
老解道:「我如不留几手,怎么能制服你?」
狄腾站了起来,转对袁孝驹苦笑道:「老前辈明鉴,晚辈很不愿在恶邪之前低头,但现在却不能不低头一次。」
袁孝驹自然明白他的屈服,是为了不愿见衞志涛父女被杀之故,故对他的决定十分谅解,笑了笑道:「老夫知道,你放心去吧!」
狄腾回望老解问道:「你打算把袁老前辈禁锢到何时才肯释放?」
老解道:「到我的目的达成之后。」
狄腾道:「你不该毁去他的一身功力。」
老解道:「我毁人功力的手法与众不同,可毁亦可复,到可以释放他的时候,我再使他恢复功力便了。」
狄腾心中一喜,道:「有这种事?」
老解点头道:「不错。」
狄腾道:「这中间,希望你不要亏待他。」
老解道:「只要他不逃走,我就不亏待他。」
袁孝驹忽然接口道:「老夫现在这个样子,比狗都不如,还说不亏待么?」
老解道:「我也乐意让你过得舒服一些,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之下,我只能如此对待你。」
这至此,转对狄腾道:「你快回堡去吧!」
狄腾问道:「你不跟我一道回去?」
老解道:「你先回去。」
狄腾面露狐疑的望望他又望望袁孝驹,道:「你还留在这里干甚么?」
老解道:「你放心,我若想杀害他,在你面前一样可以动手。」
狄腾一想有理,于是向袁孝驹拱手一揖,拾起长剑纳入鞘中,转身便走。
老解忽然又道:「对了,万一你的今夜形踪被堡中剑士发现,你要怎样解释?」
狄腾继续向洞外走去,一面答道:「我说发现有夜行人闯入堡中,追着他到堡外来的。」
老解笑道:「对,应该这么解释。」
他跟到洞外,目送狄腾离去后,才转回洞窟中,把压在巨石下的铁链拉出,又转去巨石后提出一袋干粮和一只装满清水的水袋,然后才向袁孝驹说道:「走吧!」
袁孝驹问道:「那里去?」
老解道:「这地方已被狄腾发现,所以我要带你到别的山洞去。」
袁孝驹默默的站起来,随着他走出山洞;两人到了洞外,由于袁孝驹功力尽失,无法施展轻功飞纵出去,故老解就一手提着干粮和水袋,一手揽着他的腰身,使出飞簷走壁的绝技跃出重重危崖,而到了雷洞坪之上。
然后,朝山中深处奔去。
当他揽着袁孝驹奔出数丈远后,但见雷洞坪下,蓦地又冲起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跟踪着老解,一路远远尾随下去!
这条黑影,是狄腾么?
不是!
此刻的狄腾,已快奔回到百剑堡了。
口 口 口
贺客源源而至,百剑堡更形热阀了。
这天午后狄腾正在自己房中独坐发痴,老解忽然推门而入,笑瞇瞇道:「总敎头,堡主请你去书房谈话。」
狄腾微微一呆道:「甚么事?」
老解摇摇头道:「不知道。」
他掉头望望房外,忽然压低声音,又道:「现在距婚礼之日只剩下四天,在这四天当中,衞志涛和你说甚么,你都得向我报告,知道么?」
狄腾点点头,拔脚走了出去。
来到衞志涛的书房,只见衞莲云也在书房中,当下上前向衞志涛行礼,问道:「老解说,岳父在找小婿?」
衞志涛含笑道:「正是,老夫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你坐下吧!」
狄腾便在一边坐下。
卫志涛轻咳了一声,一指衞莲云笑道:「莲云这丫头,昨天忽然向老夫抱怨,说你们应该另置一间新房」
狄腾呆了呆道:「现在怎么来得及盖新房子?」
衞志涛道:「莲云的意思并非要住新房子,她只是不喜欢把她现在住的那幢楼阁当作新房用,说希望另找一幢布置一下,作为新房。」
狄腾不解的看了衞莲云一眼,道:「妳现在住的那幢楼阁不是很好么?」
卫莲云嘟嘟嘴道:「那幢楼阁我已住了十多年,早就住腻了!」
狄腾道:「不要孩子气。」
衞志涛笑道:「她说的也有道理,你们成亲之后,就要开始过新的生活,所以甚么东西都该求一个新。」
狄腾笑了笑,转望衞莲云问道:「那么妳看中堡中的那间房子?」
衞莲云嫣然一笑道:「我看中了外面那座藏书楼!」
狄腾一楞,继之失笑道:「胡闹!」
衞莲云笑道:「可是我爹答应了。」
狄腾大感意外,回望衞志涛问道:「眞的么?」
衞志涛颔首道:「眞的。」
狄腾道:「可是—」
卫志涛截口道:「那座藏书楼,并无其他秘密,而且自从老夫把舒胜美的事情说给你们听后,心里已好过了许多,所以老夫答应了莲云的要求,把藏书楼让给你们做为新房。」
狄腾一时不知如何接腔,他知道藏书楼一定藏着某种秘密,而傀儡主人所要的东西,也一定藏放于藏书楼中,现在他们父女忽然要把藏书楼改为新房,不啻是在「引贼入室」,给予傀儡主人(亦可说他自己)一个可乘之机了,这实在不是他所乐于其实现之事。
衞莲云道:「你不喜欢么?」
狄腾道:「如果妳要我做决定的话,我觉得还是妳现在住的那幢楼阁较好。」
衞莲云不悦道:「为甚么?」
狄腾道:「那座藏书楼,是属于令尊的一处淸静的地方,妳不该应剥夺令尊的嗜好。」
卫志涛接口道:「这一点你倒不必挂怀,最近老夫已不常看书,而且老夫愿意让出藏书楼给你们做为新房,还有另一层意思。」
狄腾一哦道:「岳父用意何在?」
衞志涛道:「记得上次你曾对老夫说过,说老夫严禁任何人进入藏书楼,易于使人怀疑藏书楼中藏着某种宝物,为了让大家释疑,老夫觉得把它让给你们居住,是一种最好的解释。」
衞莲云接着道:「要是你不反对,我爹马上要派人进入楼中打扫干净,把家具搬进去。」
狄腾道:「那许多书画怎么处理?」
衞志涛道:「本堡尙有不少空房,可搬入空房中存放。」
狄腾道:「里面的机关呢?」
衞志涛道:「机关无法拆除,不过老夫可以把各处机关解说给你们听,让你们懂得使用。」
狄腾笑道:「小婿不大赞成,不过岳父和莲云既执意如此,小婿亦不便拒绝。」
衞志涛起身道:「老夫先去把总机关关闭,然后派人搬出书画,进行打扫刷洗。」
说毕,走了出去。
狄腾起立目送衞志涛出去后,才向卫莲云埋怨道:「妳实在不该向令尊提出这个要求!」
衞莲云一撅唇道:「为甚么?」
狄腾道:「观赏书画是令尊的唯一享受,妳怎可剥夺了令尊的享受?」
衞莲云道:「观赏书画,不一定要在藏书楼呀!」
狄腾道:「但是也不一定要把藏书楼改为我们的新房呀!」
衞莲云道:「我觉得藏书楼很漂亮,楼下是客厅,楼上是卧房,可以眺望远景,而且夏天很凉爽,不是么?」
狄腾皱眉不语。
衞莲云笑道:「此外,还可使我爹忘掉对舒胜美的思念,这不是很好么?」
狄腾淡淡一笑,仍不说话。
衞莲云道:「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步出书房,来到藏书楼下,只见衞志涛正由里面走出来,他笑道:「老夫已将机关关闭,现在可以命仆人进去搬出书画了。」
不久,召来了三个老仆人,他们在衞志涛的指挥下,开始把楼中的藏书一箱一箱搬出来。」
衞志涛似觉人手太少,便向狄腾道:「你去叫老解过来帮忙。」
狄腾道:「你不派黑剑士来?」
衞志涛道:「不,这几个老家人跟随老夫已久,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书画。」
狄腾「哦」了一声,便转回中院,找到老解,说道:「老解,堡主命你去帮忙搬东西。」
老解目中闪过一丝疑色,问道:「搬甚么东西?」
狄腾道:「搬藏书楼中的书画,堡主要让出藏书楼给我们做新房。」
老解面色微变道:「甚么意思?」
狄腾道:「这是衞莲云提出的要求,她说要换一幢房子住,衞志涛答应了,一半原因是要让大家明白他的藏书楼中并未藏着甚么宝物!」
老解问道:「楼中的机关拆不拆除?」
狄腾道:「不,卫志涛说无法拆除,但可将各处机关解说给我们听,让我们懂得使用。」
老解面露喜色道:「好极了!」
狄腾道:「我知道你听了这消息一定会很高兴,不过你若想窃取衞志涛的某种东西,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藉搬书画之便,找到你所要之物。」
老解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
狄腾道:「怎么说?」
老解微微一笑,低声道:「我要的东西,衞志涛藏得很好,要等到你对藏书楼中的机关全部摸熟,才有希望拿到手。」
狄腾道:「你是说,你要的东西,卫志涛不会将它搬出藏书楼?」
老解道:「正是。」
狄腾道:「那东西体积是大是小?」
老解神秘一笑道:「不大不小!」
狄腾道:「你认为我懂得使用机关后,就可替你拿到那东西?」
老解道:「不错。」
狄腾道:「那么,也许不须等到和衞莲云成亲之时,我就可替你拿到那东西。」
老解道:「也许是的。」
狄腾道:「要是我能在成亲之前替你拿到那东西,你还要我和衞莲云么?」
老解道:「不,那时你可以自作决定,如不愿和她成亲,可以立刻离开。」
狄腾喜道:「既如此,你现在就把那东西的名称告诉我,好让我去进行,因为卫志涛可能就要把藏书楼的机关解说给我听了。」
老解沉思有顷,摇头道:「不,现在还不行,等到你对藏书楼的机关了若指掌后——唔,对了,衞志涛父女可曾表示以后不要再指派我伺候你?」
狄腾道:「没说过。」
老解道:「你找机会向衞志涛表示一下,说你很喜欢我,希望能继续使唤我,派我在藏书楼做事。」
狄腾心想对方如打算亲自去窃取东西,那是最好不过,当下点头道:「好,但衞志涛若不答应,我可没有办法。」
老解道:「只要你不泄漏我的秘密,他就不会对我怀疑,他不对我懐疑,便会答应你的请求。」
狄腾道:「但愿如此,现在你该去帮忙了。」
老解点头一嗯,随即往藏书楼走来。
狄腾亦随后回到藏书楼下,衞志涛看见老解到了,立刻说道:「老解,你以前整理过老夫的书画,懂得如何处理,快进去帮忙吧!」
「老解恭声应是,立即快步进入藏书楼,帮着搬书画去了。
卫志涛接着转对狄腾笑道:「老解这个人很不错,他跟随老夫数十年,从来没有发过一次牢骚,一直都能吃苦耐劳……」
狄腾点头道:「正是,他在未跟随岳父之前,是干甚么的?」
衞志涛道:「是鄕下的一名长工,有一次因喝酒阀事,被主人撞出来,老夫见他人还忠厚,就将他收留下来,算来他跟随老夫已有四十多年了。」
狄腾问道:「他练过武功么?」
衞志涛道:「曾经跟老夫练过一阵子,因不是练武的材料,所以后来就不练了。」
说话间,只见老解已然抬着一箱书籍走出藏书楼,他在门阶下住足,望着衞志涛笑问道:「这一箱都是历代名家的手稿,堡主打算放在哪个房间?」
衞志涛道:「放在书房左边那间空房好了。」
老解口中称是,抬着那箱书籍向书房那边走去。
衞莲云忽然启口笑道:「老解,看你力气还眞不小嘛!」
老解边走边笑道:「这箱书籍不过六、七十斤重,老奴若是抬不动,那还算是百剑堡的人么!」
狄腾乘机道:「老解做事十分轻快,而且谈吐风趣,小婿希望以后能继续使唤他。」
卫莲云恼笑道:「我不喜欢他,他时常取笑我!」
狄腾笑道:「自家人说说笑话何妨?」
衞莲云道:「以后有春兰使唤就够了,何必要他!」
狄腾道:「春兰能干粗重的活儿么?」
衞志涛笑道:「不错,老解年纪虽然是不小,但还能做些粗重之事,我看还是让他跟着你们好了。」
衞莲云笑了笑,并未再加反对。
四个老仆人忙了半天,才将藏书楼中的书画搬走一空,卫志涛接着命他们打水刷洗,吩附过了后,便转对狄腾和女儿说道:「大槪明天就可将家具搬进去,现在你们再到老夫书房来,老夫先把藏书楼中的机关解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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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8 18:3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七章 密室机关



这天薄暮时分,老解等四个仆人已将藏书楼打扫刷洗干净卫志涛便乘着家具尙未搬入之前,再带狄腾和女儿进入藏书楼,实地解说各种机关的变化情形及开关方法。
狄腾一一牢记心上,心中惊懔,因为直到今天他才确切的知道藏书楼的确是一座外人无法闯入的地方,楼中可致人死命的机关共有十八种之多,而且操纵机关的方法可以随意改变,使敌人摸不淸破除之法,实可谓变化多端,厉害无比。他不禁暗忖道:「怪不得老解要利用我窃取东西,如果不是听过衞志涛的详细解说,谁也别想进入,更别想活着出去!」
衞志涛解说完了后,忽然按动一个机钮,使楼上一面墙壁旋转过来,笑道:「上次老夫曾启开这面暗壁,让你们看到了舒胜美的画像」
而现在,那里面已没有舒胜美的画像了!
卫莲云讶然道:「她的画像那里去了?」
衞志涛道:「为父把她的画像收入密室之中,本来为父打算将她的画像带出藏书楼,但是她生前很爱静,所以为父觉得还是让她留在楼中为佳。」
衞莲云问道:「这里面还有一间密室么?」
衞志涛颔首道:「有的,就在那里面!」
他又按动另一个机钮,只见暗壁上响起了「阵「轧轧」之声,用当中向左右分开,现出了一条黑暗的秘道石级!
石级向下伸去,不知通往何处。
衞志涛一指秘道:「石级道由此下去,便可直达密室,它是在地下三丈深之处。」
衞莲云道:「进去看看好么?」
卫志涛面容一严道:「不!」
卫莲云惊诧道:「有甚么要紧?」
衞志涛沉声道:「为父不喜欢有人去打扰她!这间藏书楼,今后全归你们夫妇使用,唯独地下这间密室,为父希望保留给她!」
衞莲云忽然抿一后一笑道:「爹这样说,莫非认为她的一缕芳魂萦绕于这藏书楼中不成?」
卫志涛道:「是的,她虽已逝世多年,但为父始终觉得她的芳魂在此!」
话声一顿,闪动精眸瞥视狄腾和衞莲云一眼,又以无比庄重的语气道:「为父不强迫你们去尊敬她,但是你们若尊敬为父,就不要下去打扰她!」
衞莲云脸容一懔,恭敬地道:「是的,女儿决不踏入秘道一步就是了。」
狄腾亦肃容道:「岳父请放心,小婿只当这座藏书楼中没有这条秘道和没有地下那间密室便了。」
衞志涛欣然道:「这就好!」
衞莲云道:「那密室中有无机关布置。」
衞志涛道:「没有,所以为父才向你们提出这个要求,因为为父怕你们偸偸进入窥视。」
衞莲云道:「不会的,爹如不说,女儿或许会进去一观究竟,现在爹既如此郑重叮嘱,女儿自然不敢进去了。」
衞志涛于是按动两个机钮,使暗壁及外壁复合,然后说道:「我们下去吧!」
这天晚上,狄腾陪着许多贺客吃过晚宴后,即回到自己房中,大声道:「老解,端茶来!」
来了老解在隔壁房间应着,随即端茶过来。
狄腾看着他把茶放在茶几上后,便又大刺刺的吩咐道:「去烧一桶热水,我要洗身!」
老解哈腰笑道:「是,马上来。」
说着,退了出去。
狄腾见他对自己的差遣没有一点不豫之色,心中颇佩服他的圆滑,同时也颇感快慰,想到自己这数月来做他的傀儡,受他的指挥,备尝哑巴吃黄莲之苦,岂知另一方面,他也在受自己的使唤,对自己卑恭屈膝,眞可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楡了。
他洗好了身子,老解又替他倒掉脏水,收拾换下的衣服,向他低声笑道:「小子,这几个月来,你虽然在接受我的指挥,但是我替你做的事情却更多,所以你也该满足了!」
狄腾端茶轻啜着,含笑轻声道:「不错,在服侍主人这方面,你确是很尽职。」
老解掩上房门,在他旁边坐下,传音道:「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狄腾也传音道:「卫志涛已将藏书楼中的机关,解说淸楚,我想你可以把你想要的东西,告诉我了吧?」
老解道:「整个藏书楼你都看过了么?」
狄腾道:「只有一间密室没有进去看过」
老解登时现出激动之色,急问道:「那间密室在藏书楼的甚么位置?」
狄腾道:「入口在二楼,密室则据说在地下三丈深之处。」
老解又急问道:「你没有进去看的原因,是因为衞志涛严禁你们进去?」
狄腾道:「正是,他说他把舒胜美的画像藏在那间密室中,他要求我们不要进去打扰她。」
老解冷笑道:「好极了!」
狄腾道:「我想你要的东西一定藏在那间密室中,是不是?」
老解点头道:「不错!」
狄腾道:「衞志涛说密室中未布置机关,如所说属实,要取到那.件东西似乎不难。」
老解摇头道:「我不信那密室中未布置机关!」
狄腾道:「但他这话是向他女儿说的,如果他扯谎,万一衞莲云一时好奇,偸偸下去察看,岂不害死了他自己的女儿?」
老解似觉有理,不由绉眉道:「唔,不错,如果密室中有机关,他应该会考虑到这一点,可是……我实在不相信那密室中会没有布置机关」
狄腾道:「要我进去窥探一下么?」
老解抬目凝注着他,讶笑道:「哼,你怎么变得这样有劲了?」
狄腾道:「我希望在和衞莲云成亲之前替你完成使命,因为我不愿欺骗她!」
老解道:「你打算替我完成使命后,就离开百剑堡?」
狄腾点头道:「是的。」
老解摇摇头道:「恐怕不可能!」
狄腾道:「怎么说?」
老解微笑道:「你不可能在和衞莲云成亲之前替我完成任务……」
狄腾道:「很困难么?」
老解道:「不,很容易,但你一定不肯替我去完成。」
狄腾道:「如果你要窃取的确是一件不値钱和不会对衞志涛父女造成伤害的东西,为了不使衞志涛父女和袁老前辈惨遭杀害,我倒愿意替你去完成。」
老解诡笑道:「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决定亲自去完成!」
狄腾迷惑的默望着他,未再传音追问。
老解道:「当初我确是想利用你窃取一物,但现在你已经替我取到了。」
狄腾一楞道:「我已经替你取到了?」
老解点头道:「是的,我要的东西,就是藏书楼的机关的说明图,现在我已经可以自由进出藏书楼,所以不需要那份说明图了。」
狄腾不胜惊异地道:「你要藏书楼的机关说明图做何用途?」
老解道:「目的就是要进入藏书楼。」
狄腾追问道:「进入藏书楼干么?」
老解道:「杀死一个人!」
狄腾骇了一大跳,虎然站起问道:「你要杀谁?」
老解摆手示意他勿激动,然后又传音答道:「杀死我一个仇人!」
狄腾万分惊骇地道:「你的仇人……就藏身在藏书楼中?」
老解点头冷冷道:「是的,他躱在藏书楼中,已有十多年之久了!」
狄腾心房怦怦狂跳,骇然道:「他是谁?」
老解一字一字道:「一个不属于百剑堡之人,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在受到衞志涛的保护……」
狄腾脸上的惊奇一直没有消失,追问道:「他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老解摇头道:「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莫非是舒胜美?」
「我说过所谓舒胜美这个女人,全是衞志涛向所壁虚构的,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女人!」
「衞志涛为何要保护他?」
「因为他给了卫志涛许多好处!」
「你确实知道他躱在藏书楼中?」
「不错!」
「那一定是躱在那间密室中了?」
「大槪是的!」
「可是,既然藏书楼中躱着一个人,衞志涛何以肯让出藏书楼给我们做为新房呢?」
「理由有二,一是在故布疑阵,使我以为那人已不在藏书楼中;二是他对你已十分信任,想利用你的武功吓阻我闯入杀人。」
「你这样说,是表示衞志涛已知道你要杀那个人了?」
「是的。」
「既然如此,他怎肯让你留在堡中?」
「他并不知我已经混入堡中。」
「啊,原来你不是真正的老解!」
「对,老解早已死了。」
「是被你杀死的?」
「嗯,我杀了他,将他整个头脸的皮发剥下,经过一种特殊方法的制造,就制成了这么一张人皮面具。」
「哼,心黑手辣,莫此为甚!」
「为了随时监视和指挥你,我不得不这样做。」
「那人与你结了甚么深仇大恨,你竟然非要杀死他不可?」
「仇深似海!因为他……等一下,有人走过来了!」
老解得传音方毕,房门外已响起了敲门声,只听夏伯达喊道:「总敎头睡着了么?」
狄腾笑道:「没有,夏兄请进来!」
老解连忙起立,装出「侍候」之态。
夏伯达推门而入,说道:「那天堡主派去靑城寻找袁总镖头的兄弟已经回来了!」
狄腾明知那位兄弟不可能找到袁孝驹,仍佯作关心的问道:「找到了没有?」
夏伯达道:「没有。」
狄腾皱眉道:「这眞奇怪,难道他留柬所说要赴靑城践友之约,只是一种托辞?」
夏伯达微笑道:「或许是的。」
狄腾道:「这就叫人弄不懂了。」
夏伯达道:「不过,总敎头也别太操心,他不是留字说要赶回来参加婚礼么?」
狄腾道:「他是说但愿能赶回来,这但愿两字,是表示他并无把握一定能够赶回来。」
夏伯达道:「袁总镖头的一身武功,在当今武林亦可说罕有敌手,我想他应该不会出事的。」
狄腾道:「是的,但愿如此。」
夏伯达道:「我去向堡主报告一下,不打扰总敎头了。」
语毕,一揖而去。
老解送到房外,目送夏伯达走远,才又回到房内,传音道:「他走了。」
狄腾道:「咱们来继续刚才的谈话,你说与那人仇深似海,是怎么一回事?」
老解在原来的椅子上坐下,道:「他杀了我的妻子!」
狄腾问道:「为甚么杀死你的妻子?」
老解恨声道:「强暴未遂,就杀了她!」
狄腾发出疑问道:「你的武功天下无敌,有谁敢欺负你的妻子?」
老解道:「那时,我的武功不如现在之高。」
狄腾道:「老实的说,我不大相信你说的话,因为我不相信衞志涛会包庇那样一个人。」
老解冷笑道:「如果那人与衞志涛有亲戚关系呢?」
狄腾摇头道:「即令是亲兄弟,衞志涛也不会包庇他!」
老解一哼道:「你把卫志涛看得太伟大了!」
狄腾道:「是的,我认为他是一位铁面无私的大侠客。」
老解道:「今天晚上,我不打算跟你辩论衞志涛这个人的人格问题。」
狄腾道:「你说那人躱在藏书楼十多年,我也有一些不相信。」
老解道:「哼,你不相信的事情可眞不少!」
狄腾道:「我时常看见衞志涛空手进入藏书楼,如果那里面有个活人,他就必须带食物进去。」
老解道:「他的书房有一条秘道可直通藏书楼,他是由书房那条秘道把食物带进去的。」
狄腾道:「你确实知道他的书房中有那么一条秘道直通藏书楼么?」
老解道:「不错,衞志涛不在堡中的时候,我曾几次试图由那条秘道进入藏书楼,但结果都没成功,因为那条秘道也有机关布置。」
狄腾道:「你打算何时进入那间密室?」
老解道:「再过三天,便是你们完婚之日,如果你希望我在婚礼之前下手,那么明天或者后天,你得先替我下去看看!」
狄腾心头一懔道:「为甚么还要我先下去看看?」
老解狡猾的笑了一下道:「衞志涛说那密室中未布置机关,我可有些不相信!」
狄腾冷笑道:「原来你是要我替你去送死!」
老解耸耸肩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想你若在那密室中触动机关,也不致于丧命的。」
狄腾道:「你以为我的命比别人长?」
老解笑道:「不,我的看法是:那密室中如有机关,大槪不像藏书楼的机关那样一触便能致人于死,所以你顶多只会受一点轻伤或被擒而已。」
狄腾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自己进去?」
老解道:「我不能被擒,我若被里面的机关捕获,衞志涛一定会当场下手处死我。」
狄腾道:「我若被捕,衞志涛难道就肯对我手下留情么?」
老解点头道:「不错,因为你是他的女婿,大后天就要和他女儿成亲,他若处死你,就无法向他女儿及众多贺客交代了。」
语声一顿,随又接下道:「总之,这是你最后一次任务,你如能顺利完成,我愿提前解约,让你恢复自由之身。」
狄腾道:「要是勘察的结果,证实那密室中没有机关,你便要立刻下去杀死那人?」
老解点头道:「正是!」
狄腾思忖有顷,毅然点头道:「好我愿意下去勘察一番,不过话说在前头,万一我触动机关被捕或死亡,你可不能动手杀死衞志涛父女?」
老解道:「好的,我答应你。」
狄腾道:「明天衞莲云就要派人把家具搬入藏书楼,届时我会向她游说,要她先让我住进去,假如她答应了,我便可在半夜里——」
老解打岔道:「不最好在中午进去,因为衞志涛常在半夜里进入密室探望那人。」
狄腾一哦道:「若是选择在中午进去,明天恐怕不行,因为卫志涛为我们购置了不少家具,明天中午之前,一定无法全部搬入并布置停当。」
老解道:「那就后天中午好了,后天中午吃过饭后,你伪称要午睡一下,就进入藏书楼,我则随后端茶进去,暗中替你把风。」
狄腾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商议一定,老解才回房歇息,而狄腾也随即解衣上床。
他当然无法立刻入睡,因为傀儡主人突然表明是要进入藏书楼杀死一个仇人,给予他精神上的刺激甚大,他做梦也没想到藏书楼的密室中躱着一个人,而一直以为傀儡主人眞是要窃取一件不値钱的东西!
令他稍感宽慰的是:傀儡主人是要亲手杀死那人,而不是命令他动手。
那人是谁呢?
卫志涛为何要苦心孤诣的建造那么一座藏书楼来保护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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