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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古龙的大大哥”李费蒙电影原著《赌国仇城》欣赏__暨古龙牛哥互动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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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1 08:56: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一会,屋外汽车马达响动,远扬而逝。
       冷如水复推门进来,仰空就哈哈大笑;同时在屋子的后门还伸出一黑黝枯瘦的脑袋,竟是老烟虫赵老大呢。
   “好啦,这一着‘借刀杀人’计,总算大功告成了,以毒攻毒,不怕仇奕森不送命啦!”赵老大说。“章小姐得好好慰劳我们一番了!”

       原来,这一夜绑架龙坤山,揭破挖坟案,指认陈烱凶手,赌徒索债,印刷工人讨遣散费……全是老烟虫赵老大想出的好计策,由章寡妇亲自在幕后主持,赵老大暗中摆布,冷如水不过是个出脸行恶的傀儡领导人。
       冷如水因为愤恨龙坤山的不义,临危出卖朋友,杀害他的把兄弟陈烱,而且又有章寡妇的厚赏,半为利欲,半为私仇,乐得打落水狗,出面做恶人,和龙坤山作正面衝突,所招来的一批地痞流氓,虽然全是临时雇的,但平日也和龙坤山有仇隙,对龙坤山恨之刺骨,现在知道龙坤山失势,打落水狗而且还有钱可拿,谁会不乐意干?
       章寡妇使冷如水出面,每名雇工付出一百元至二百元,论黑社会地位给酬。在下层裡一两百元的代价,只扮演一个钟点的戏不可谓不大。
       戏演完了,就一哄而散,可是到了戏散后,他们还不知道主持人就是这位名闻赌城的有钱的寡妇。

       这时,章寡妇的两张支票,递给冷如水说:
   “哪,这是你的报酬一万元,还有两千元是给你把守门口的两位朋友!”
       冷如水打躬作揖,接过支票嘻皮笑脸说:“还有这裡的场租呢?”
   “守门口的不是麻将馆的人吗?”
   “不,他们是伙计,钱是要交给老板的!”

   “多少?”章寡妇不悦说。
   “说好的是五百元,随便您赏好了!”
   “死要钱!”章寡妇唾骂了一口,但她仍开了一张七百元的支票给冷如水。

   “还有我的呢?章小姐!”赵老大露着一口黄牙,装着笑脸,趋上来说。
   “哼!”章寡妇飘了他一眼。“老烟虫你还想要钱,假如今天的戏演糟了,我还得找你算账呢!”
   “哈,放心!”赵老大说。“独眼龙今天坍了一个台,假如不拼命好好卖点儿力气,除非他在赌城不想混,不想活命了!”
   “这叫迫虎跳牆,我看他非拼命干不可!”冷如水边说边呶着嘴吹乾支票上的笔迹。

      正说间,门外汽车喇叭响了数下,保镳进来报告,送龙坤山的汽车已经回来。章寡妇向赵老大说:
   “你还有没办完的事情,得给我一个答覆!”
      赵老大装腔作势,傲然说:“我姓赵的说话,从来言而有信,为你的事情,我两夜没有睡觉,而且今天还断了黑粮!”
   “说得倒是挺够义气怪可怜的——跟我来吧!白饭没给你饱,黑饭总得要使你满足的!”

       章寡妇再三向冷如水叮咛,如何善后对付龙坤山,然后带着赵老大就要离去,门外的两名打手各得到章寡妇一千元的赏赐,见冷如水送章寡妇出来,马上笑脸奉迎,必恭必敬,还忙着替她拉开车门;
       章寡妇命保镳坐在前面,让赵老大坐在后车厢,然后挥手命司机回公馆去。

   “叶小菁的事情怎样?”章寡妇问。
   “这件事情很难打听,叶公馆一家人都守口如瓶,绝口不肯提及这些事情。”老烟虫说。“不过叶小菁的母亲的名字叫做叶绮云,和仇奕森的前妻是同名同姓,而且叶小菁又和他母亲同姓叶,这一点就很足以使人怀疑……”
       汽车远去,把他们谈话的声音带走。

       *    *    *    *    *    *

       汽车走后,冷如水怔怔看着手中的支票发呆,为一万元他出卖了龙坤山,这个仇恨可结得不小,钱到手后,他又下意识地有点后悔。
       龙坤山到底是赌城的老江湖,手段恶辣残暴,是人所周知。虽然有章寡妇撑腰,但是没有保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万一龙坤山施以暗算报复,后果可不堪设想。想到这一点,冷如水就不寒而栗。
       赵老大怂恿的话犹在耳际,他说:“……管他的呢,无利君子,有利小人,何况龙坤山又杀害了你的把兄弟陈烱,试想有章寡妇撑腰还有什么可怕的?将来龙坤山垮了,章寡妇还可以提拔你代取龙坤山的地位,干吧……”

       冷如水早就有投靠章寡妇门下之意,始终找不到机缘进身,以为这一次事件之后,就可以获得章寡妇之垂青,而从此平步青云,岂料他还没想到就此而惹下杀身横祸呢!
   “冷大哥!”一个打手在他的身旁说。“钱到手,还在想什么?你还想买洋房置田产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上福隆新街去!”
   “今天我替你介绍一个新货色!”另一个插嘴说。
      冷如水如梦初醒。“对!”他说:“我还欠了香艳花三个月的包银没给,已经给老龟头出了几次洋相啦!今天总可以吐气扬眉了!”

      (第十一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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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2 08:33: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逼虎跳牆

       赵老大除设计利用冷如水迫使龙坤山刺杀仇奕森以外,同时另一件阴谋亦计划着进行。

       不过,狡狯的仇奕森似乎已有预觉,自从他向章寡妇道破叶小菁就是他的亲生骨肉以后,就迁出“利为旅”酒店。行踪飘忽,居处不定,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住处。
       赵老大、龙坤山、刘进步、章寡妇的爪牙,都会按着线索侦查,但是侦查都只是枉费心机,“利为旅”酒店的员工绝口不肯吐露。
       他们还设法绑架了一名茶房外出,威迫利诱,百般拷问,但是茶房咬紧牙关,宁死也是回答“不知道”三个字。
       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也无法加以证实,事情不了而了,又只得将茶房释放。

       熊振东的住处,他们也曾暗中查访过,熊振东自从水路黄牛斗殴事件发生后,在家中疗养伤患,就没有和仇奕森见过面。
       这就是奇事了,仇奕森究竟匿藏那裡去了呢?

       龙坤山另有梅嘉慧姊妹和朱剑雄父子的两条线索,但是经过明查暗访,仇奕森和他们两家人都断绝了来往,反是朱士英却常和梅嘉慧交游,他俩过从甚密,俨如一对情侣。
       这些,龙坤山都已无心过问,他为自己本身的危机弄得废餐忘寝,坐卧不安。

       章寡妇的喜讯,在赌城已闹得街知巷闻,由于办事过于舖张,谁都可以知道还有三天就是良辰吉日。章寡妇并不为她的“喜事近”而感到愉快喜乐,相反的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更加重了她的紧张与恐怖。
       龙坤山、赵老大、甚至叶小菁、李探长,都可以猜想得到,仇奕森会在章寡妇结婚的那一天突然出现,而以不可预测的卑劣手法,从事破坏章寡妇的婚事。

       章寡妇知道,任凭怎样的严密防范也无法抗拒仇奕森奸狡险恶的手段,唯一的只有从速将他置之死地,以金钱的力量,向手底下的爪牙施以重压。
       虽然这样,但谁又敢自问能力和仇奕森相碰呢?所以这些重压的力量又完全集中到龙坤山一人的身上。

       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个小时过去,就是接近章寡妇婚事与危机一小时,同时,也就是对龙坤山的压力加重的一小时。
      龙坤山使尽数十年老警探经验的浑身解数,弄得筋疲力尽,还找不到仇奕森的住处,弄得精神萎靡颓唐,而且还有章寡妇的爪牙,和冷如水等一批人,常在旁边加以监视,加重了精神上的威胁。

      龙坤山每日只有借酒浇愁,自叹年事已老,英雄末路,昔日的威风已无法复得,有时看见冷如水在身旁出现,也只有低头回避。

      这天,龙坤山刚接到警署葡斯帮办亲下的手令,“停职”处分。他知道这可能是李探长捣他的鬼,同时又经过章寡妇的同意。
      这种做法,无异逼他陷于绝境,除了早日解决仇奕森无法解救,他又借酒消愁,在酒肆中已喝得酩酊大醉,喃喃自语,大发牢骚。

   “唉!完了。龙坤山你完了……枉在江湖上横衝直闯干了半辈子……一世英名,就此了结……”
   “独眼龙,今天已经是第二天啦!”冷如水突然在他的背后出现!说了一句话,就大摇大摆离去。
       龙坤山也没有哼一声,垂下脑袋,反正他已经决定把一切的话都闷在肚子裡,等到事情干成了再说,人生终归不免一死,到了不可开交时,顶多把性命一拚,就闭上眼睛,管他江湖上留名为“英雄”还是“狗熊”。

      龙坤山死劲儿在桌上捶了一拳,又连连喝了两大盅。
   “他妈的,仇奕森害我不浅……”
   “哈,龙大哥怎么独个儿在发牢骚啦!”老烟虫赵老大出现在他的眼前,拉了一把凳子就和他面对坐下。
   “自从在印刷厂分手后,就没有见过面,最近有些什么新发展?”他亲切地问。

      龙坤山把头一摇,有苦说不出,只顾自己饮酒。
   “听说章寡妇已经出面替你承担了所有的债务!连印刷厂的遣散费也在内。”赵老大又说。
   “实际上呢,这笔欠债应该由我,刘进步和你三个人平均负担,由你一个人独当是说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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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2 08:3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哼,这妖妇。”龙坤山再次在桌上狠狠一捶。“她的目的,不过要我找仇奕森拼命罢了!”
   “杀仇奕森?”赵老大故作惊讶。
   “可不是吗,还要限定在她的结婚以前!”

   “呸!别听她的那一套!”赵老大忽然压低嗓子,趋到龙坤山耳畔说,“试想,你替她卖命干掉了仇奕森,她能给你多少?了不起一万八千,但是仇奕森的身上可悬着一笔大财富哪!
   “老实告诉你罢!仇奕森剩下给章寡妇的财产,只不过是他霸占人家的不动产而已!他自己历年作奸犯科所掳劫来的钱财,全秘密藏起。
   “绝不骗你,我们只要把仇奕森找出来,绑到一个荒僻的地方,动用苦刑,不难把他的藏款逼出,我们就可以东山再起,好好干一下,把章寡妇压垮,免得受女人的冤枉气……”

   “不杀仇奕森我怎能甘心!”龙坤山气愤说。
   “唉,想不到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藏款逼出来以后,你将仇奕森乱刀剁成肉酱也没有人管你!”
       龙坤山醉态可掬,起了一阵痴笑。“说得倒是挺容易的,到那裡去找仇奕森?这只狡猾的老狐狸,已经失踪好几天啦,他预备在章寡妇结婚的那天才出现,但是章寡妇已经布好了凶手,假如我在她结婚之前不把仇奕森干掉,她就取我的性命……”

       赵老大不动声色,斜叼着烟卷,静听龙坤山滔滔说完,默了良久,才说:“龙大哥,你的聪明那裡去了?我们何不在梅嘉慧姊妹两人身上下手!不愁仇奕森不肯露面!”
       龙坤山对赵老大的话还不十分懂得。“在梅嘉慧姊妹两人的身上下手?怎么下手呢?”
   “仇奕森自认为梅嘉慧姊妹两人的保护人,这俩个小把戏有了危难,仇奕森自得出来营救……我们可以把小嘉慧绑架,在外面宣扬,假如仇奕森在两天内不露面,就把小嘉慧撕票,仇奕森是个英雄人物,绝不甘心认做懦夫,何愁他不露面……”

      赵老大说完他的诡计,龙坤山拍案叫绝。忽然,他又静下来,以疑惑的眼光向赵老大探视,说:
   “我听说最近你也在找寻仇奕森,既然有这样好的计策,为什么不先下手。”
   “独木桥难行,除了找你合作还有谁?我已经找你好几天啦!”赵老大说。“同时,我想干这件事还不好出面,因为我和仇奕森的交情仍在,一个做红脸,一个做白脸,事情比较容易成功!”

      龙坤山疑信参半,想想赵老大说的也颇有道理。
      这一来,献计给章寡妇重力逼压龙坤山去拚死杀仇奕森的也是赵老大,献计龙坤山反叛章寡妇,绑架小嘉慧,预备压榨仇奕森藏金的,也是赵老大。但是他们双方都蒙在鼓裡。

      月黑风高,近午夜时分,龙坤山由福隆新街出来,黑衣短装打扮,街口转角处停着一辆汽车,车中除了司机外,后面还坐着一个人,带着宽边呢帽,帽檐齐眉心,缩在一角,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容貌。
      他正是老烟虫赵老大呢。

      龙坤山自从陈烱死后,冷如水叛变,加上失势,再也没有一个人愿做他的助手,今夜的工作关系严重,赵老大知道龙坤山孤掌难行,不得不助他一臂之力。
      汽车是向章寡妇借来的,司机也是章寡妇的亲信,可是赵老大没有讲明是干绑架小嘉玲的勾当。讹称为查访仇奕森的下落而已。

      龙坤山闪身进了车厢,也不和赵老大搭话,两人作会心的一点头,汽车便向着镜湖马路疾走。
      只一刻工夫,便来到那间双层古旧的红砖房子。汽车靠偏僻黑暗地方停下。赵老大和龙坤山便穿出车外,左右勘查过环境,夜静如死,悄寂无人,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龙坤山对这间屋子内外的情形非常熟悉,驾轻就熟,攀牆而上,赵老大便留在街心把风。龙坤山原是老警探出身,只一纵身工夫。
      已爬上二楼的凉台,屋子的门窗全上了锁,龙坤山不慌不忙,在身上掏出工具,撬开一块玻璃,伸手进内抽开窗栓,窗门便轻轻推开了。
      龙坤山翻身进内,手脚并不像他的年岁那般龙钟,绝不带了丝毫声息。

      梅嘉慧自从母亲死后,和小嘉玲两人相依为命度日,那间破落的大厅还设有母亲的灵堂,左面的厢房自从梅母死后,一直是空着,梅嘉慧和小嘉玲都睡在右边的小厢房裡。
      龙坤山在黑暗中蹑手蹑脚摸索,借着屋外路灯映进的微光,首先查明了屋中的来龙去脉,然后窜到门口,将大门打开,这样可以得手后,就夺门而逃。赵老大躲在对街的屋檐下把风,他俩同时挥手示意,表示准备停当,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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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2 08:37:57 | 显示全部楼层

       龙坤山的动作敏捷,拐身又窜到右边的小卧房,轻轻扭开门键,潜进房内,梅嘉慧睡的是一张漆木的独睡床,睡得很熟,一个恶魔闯了进来,还毫不知晓。
       小嘉玲是另在屋角靠窗的地方睡一张小铁床,还放好了蚊帐,龙坤山匍匐潜到床前揭下了蚊帐,这可怜的小孤女还在做着香甜的美梦,苹果脸庞,挂着一丝微笑,仰睡着,踢开了被单,姿态逗人怜爱——假如她妈妈在生时,半夜三更会起来替她盖上被单的。

       龙坤山心狠手辣,伸手一把按着小嘉玲的小嘴,抢着如恶鹰掳小鸡地一把她提起搂在怀裡,转身预备夺门而逃,这样的掳劫一个幼儿,本可以毫无声息地连一丝痕迹也不留下,无奈他的独眼不争气匆忙中踢翻了一张椅子,梅嘉慧即时惊醒。
   “什么人?”她呼叫,眼见一个人影如一缕黑烟向房门外冒了出去。
   “大姐……大姐……”小嘉玲挣扎着呼叫。

      梅嘉慧按着电灯,张眼一看,小铁床上的小嘉玲不见了,慌忙追出大厅,只见独眼龙龙坤山怒目圆睁,一手挟着小嘉玲,猛然反向房门口拦门站着,狠声说:
   “梅嘉慧,不必追了,你的妹妹我借去一用,你通知仇奕森,请他限于二十四小时内来和我谈判,否则我把你的妹妹撕票!”
      梅嘉慧高声呼叫。“龙坤山,你害死了我的母亲还不算,还要来害我们姊妹两人么,……”她衝着上前就要夺取小嘉玲。

      龙坤山霍然拔出一柄刺刀,举起按在小嘉玲的头顶上,吼叫说。“你再敢动手,我就在这裡先杀死你的妹妹!”
      梅嘉慧吓得目瞪口呆,看着那柄亮晃晃的刺刀,果然的就不敢再去抢夺,小嘉玲这时惊惶恐怖交加,拼命挣扎,捏着小拳头在龙坤山的胸脯上拼命挣扎擂打。但这些力量微弱得可怜,龙坤山无动于中。
   “听见没有,由现在起,限二十四小时请仇奕森来谈判,过一分钟就撕票!同时不许惊动警署,否则你妹妹的生命就完了。”龙坤山说完,转身飞步窜出大门。

       赵老大在对街看见龙坤山得手出来,接应了一声口哨,汽车的马达就发动了,梅嘉慧追出门外,只见两丛黑影在马路上疾走,还有小嘉玲的哭叫声,路角处转出来一架汽车,两个黑影匆匆跳上汽车,汽车如烟飞逝。
       梅嘉慧的芳心已乱,张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龙坤山在三更半夜突然来绑架小嘉玲,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为报仇吗?
       龙坤山害死了她的母亲,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为勒索吗?谁都可以知道,她们姊妹俩人,自从母亲死后,孤苦无依,还仗着朱士英父子两人,见义勇为,常常接济她们的生活,才免遭受饥寒之苦。
       龙坤山的绑架目的是什么呢?

       蓦然,她想起龙坤山的话:“限仇奕森廿四小时内来谈判……”于是,她匆匆换下睡衣,决定先去报告仇奕森再说,路上寂静无人,连三轮车也找不到一架。
       沿着马路奔跑,除了她自己纤长的影子在牆上跟着移动以外,整条道路有着如死的恐怖,梅嘉慧狂跑了一阵,已不能支持,颓然倒在电线杆旁,喘息一阵,又继续奔跑,来到疯堂斜巷时,想起朱士英父子,也许找他们可以得到些许帮忙。梅嘉惠想着便转道跑向东望洋街,找着“朱宅”便拼命敲门,还高声呼叫。
   “朱伯伯……快开门……”

       她的举动惊醒了许多邻人,终于屋中电灯明亮,朱剑雄披着睡衣慌慌张张出来。打开大门,只见梅嘉慧披头散发,香汗淋漓,脸色惨白,还不断地喘息。
       朱剑雄就知道情形不对,慌忙让梅嘉慧进入屋中坐下,这时朱士英也惊醒了,揉着惺忪睡眼,走出堂厅,看见梅嘉慧午夜忽然赶来,神色不正,也大为惊慌,连忙拉着她的手发问。

   “嘉慧……出了什么事情?……?小嘉玲呢……”
      梅嘉慧因为惊慌过度,呐呐不能作言。朱士英便斟了一杯热茶给梅嘉慧喝下,她惊魂甫定,才吐出一句话。
    “小嘉玲给人绑走了……”

   “绑票?”朱剑雄大吃一惊。“快报告警署!”
   “是龙坤山绑走的!他说不许报告警署,否则杀死小嘉玲!”梅嘉慧便将当时的情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那么,他要勒索多少钱呢?”朱士英问。“我们快去报告仇奕森!”

   “他就是绑架小嘉玲要胁迫仇奕森出面开谈判!”
   “开谈判?”朱剑雄惊诧,“开什么谈判?”
   “不知道……”梅嘉慧说。

   “那我们快去找仇奕森商量再说?”朱剑雄说。
   “不!”朱士英说。“仇奕森在前两天关照过,假如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找熊振东想办法!”
   “事不宜迟,那么我们就快去通知熊振东想办法吧!”

   “不,最低限度,我们得给仇奕森通个消息……”梅嘉慧建议说:“因为龙坤山的目的就是要找仇奕森谈判!”
   “好!那么我们就分头工作,士英,你陪梅小姐去‘利为旅’找仇奕森,我去找熊振东商量!”朱剑雄边说边换上常服。

       于是,他们就漏夜分头展开工作。朱剑雄独自去找熊振东,朱士英和梅嘉慧转道往“利为旅”酒店找仇奕森,她们还不知道仇奕森已经失踪数天了呢。
       酒店中的人回答说。“仇奕森曾有话关照下来,你们假如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可以找熊振东,熊振东在赌城闯了数十年,别说这一点小事,更大的事情都可以弄得乾淨俐落,不带渣滓。”

       朱士英的心中想,也许仇奕森的话是对的,熊振东是黑社会的黄牛帮领袖,整个赌城弹丸大的天地,以他的力量,当不难查出小嘉玲的下落。于是他们便将全力委诸熊振东身上。
       熊振东是个肝胆的人物,为仇奕森的事情,自然肯倾全力去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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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3 18:4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约四点钟光景,章寡妇公馆的电话声大震,这时,叶小菁、李探长,和章寡妇比较接近的几个朋友,正在客厅裡继续他们的通霄扑克。
       他们一则是为章寡妇的喜事近而凑热闹;二则因为仇奕森的忽然隐匿感到恐怖性过于浓厚,尤其是叶小菁和李探长朝夕都不敢和章寡妇离开半步。
       住宅附近,自然每天都派有“特警”巡逻保护,同时,李探长又为章寡妇再选聘了几名退休的老警探,给她做保镳。他们自己却一连好几天下来,在章寡妇家中通宵赌博,以打发这段恐怖的时间预防不测。

       电话声突在凌晨响起来,那清脆刺耳的震声,使每个人都突然侧耳,女佣翠英自佣房裡匆匆赶出来,拾起话筒。
   “这裡是章公馆,你找谁?”
   “我姓仇,快叫你们的寡妇来说话!”对方的声音很大,几乎隔着丈余远的地方可以听得见。

      小客厅中的每个人都同时毛发悚然,章寡妇站起身来预备去接电话,叶小菁忙将她按住。
   “不要紧,他在电话裡施展不了什么花样!”章寡妇说着,就匆匆自女佣中接过话筒。
      李探长叶小菁俨如护卫,慌忙跟在背后,听取动静。

   “哼,是仇奕森吗?我道你自杀了呢,为什么又出现了啦?”章寡妇强充着毫不介意地说。
      对方反应是一阵强烈阴森的笑声。“寡妇,别诅咒,我死不了,我留着命来贺喜你的结婚呢,我们俩人的事得由我们自己了结,后天就是你的婚期了,届时我们各人施展各人的手腕,不怕你有恶势力,有无算的爪牙走狗,我仇奕森绝不含糊。
   “不过你现在是有社会地位的人,请别用卑劣的手段,免给社会上的人留下笑柄。嗾使龙坤山这流氓恶棍绑架梅嘉玲是不智之举,这小女孩的生命于我无关,廿四小时内撕不撕票由你!
   “不到你结婚的时间我是不会出来谈判的,反正我绝对不会为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坠入你们的圈套,除非你肯撤销你和叶小菁的婚事。
   “这是最后的忠告,财产和生命由你选择,假如你真爱叶小菁的话,更应该为他留一条后路,别以为你能以财力人力,一手撑天,掩埋整个事实,这事情秘密不了。
   “‘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即算我败在你的手裡,丧掉生命,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你也不会得到善果。
   “叶小菁到那时也不会原谅你这位狠毒的后娘了,话已讲尽,望你好自为之!”仇奕森说完,没等章寡妇答话就将电话挂断。

      章寡妇顿时脸上惨变,再想追问,听筒已回覆“嗡嗡”之声,李探长和叶小菁在旁边虽然能隐隐约约听到几句话,但也未知内裡详情,连连缠在旁边追问。
      章寡妇摇头不语,在室内来回踱着,焦灼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她停下脚步,将女佣人招来,发命令说:
   “你去把吴司机叫来!”

       吴司机正是当夜赵老大借去访寻仇奕森的司机,章寡妇想到这一点,灵机一动,便叫来问话。
       吴司机早已在卧室睡熟,听到章寡妇有招唤,匆匆穿好衣裳,懵懵懂懂就赶来了。章寡妇第一句话说问:
   “你昨天晚上载赵老大和龙坤山到什么地方去?”
   “我……我……”吴司机早已受过赵老大的贿赂,假如章寡妇有什么查问,只要讹称在西环及青洲一带查访仇奕森的下落,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只是敷衍了事。

      岂料章寡妇的心眼是何等精灵,一句话就将吴司机吓住。
   “李探长在这裡!”章寡妇说。“假如你敢撒半句谎,我可以叫他先把你扣起来!”
   “我……我……”吴司机仍吞吞吐吐地。“赵大哥叫我去接龙坤山的嘛……”

   “他们绑架了梅嘉玲放在什么地方?”章寡妇拍着桌子吼问。
   “绑票?”李探长大为惊震。“赵老大和龙坤山居然干绑票的勾当?绑到什么地方?快说!”
   “……在……在……”吴司机慑于李探长的威势,颤声说:“在……在黑沙环乱葬岗上的一间破烂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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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3 18:42:18 | 显示全部楼层

      李探长执起电筒,就要通知警署,通令拘捕赵老大和龙坤山,章寡妇忙制止他说:
   “不,他们的用意并不是勒索,他们是想逼压仇奕森露面出来谈判,我们不如先到黑沙环看看再说!”
   “我看你这两天还是不要离开住宅好!”叶小菁忙提醒她说。
   “有李探长在,你怕什么?”章寡妇先给李探长戴一顶高帽子。

      于是他们一行三个人逼令吴司机领路,趁着天色尚未黎明,驾着汽车风掣电驰如流电驶往黑沙环而去,路上杳无人迹,毫无阻碍,顷刻间汽车便来到乱葬坟场前停下。
      李探长和叶小菁同时取出手枪,检验过是否实弹,首先,他们恐防赵老大和龙坤山有诈,绕道到那间古旧的磨房,窥探赵老大龙坤山两人是否在内。
      磨房中只是一片幽黯,空洞洞的,寂静无人,以石子自破窗缝中投入,也没有反应,显然没有人在内。

   “不,他们把小女孩弄到山顶上那间破木屋裡,就是以前殡仪馆的停棺场……”吴司机说。

      李探长禁止他说话,推拥着他在前面领路,吴司机的为人憨直,肚裡有苦说不出,只好闷着头皮行在前面领路。山道坎坷不平,兼着山坟头上的野草全沾上夜露,滑湿异常,天上又没有月亮,借着星光摸索爬行,非常吃力。
      章寡妇穿着高跟皮鞋,更是寸步难行,叶小菁只有贴身将她搀扶着。跟在吴司机的后面摸索而上,行到半山,吴司机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路一座庞外的黑物说:
   “就在前面,到了!”

       李探长和叶小菁便拔出手枪,关照吴司机好好保护章寡妇。抢到前面,分散一左一右,兜着向木屋衝去。
       这间破烂的停棺场,已经久绝人烟,只剩下残垣断壁,前半座是砖牆,已经破落的四面透风,屋顶上的瓦片疏疏落落,梁柱上布满了蜘蛛网,形状非常恐怖。

       李探长和叶小菁在周围勘查过后,觉得似乎裡面并没有人影,便互相招呼,一个人由大门闯入,另一个转由拐角破烂的牆洞钻入。
       会合后,果然屋子裡面空洞洞的,连一点生物的迹像也没有。穿过那破烂倒塌的神龛,后面是一幅长方型的大天井,再内进,后半座是一间敞阔的木板亭子,大概以前是用来停放棺材的。
       地上置有许多残破的红木板凳,稻草及凌乱的杂物,阴森森的,根本就找不到人迹。李探长和叶小菁四下搜查了一会,章寡妇和吴司机也走进来了。

   “怎么样?……”章寡妇问。
   “龙坤山已经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李探长说。“我心裡早就怀疑他干绑架的勾当。怎么会让你的司机知道地点呢?”
   “不过,我又奇怪,他既然要绑票,为什么又敢这样大的胆子,借用曼莉的司机?”叶小菁不解说。

   “他们自己又没汽车,租用汽车公司的司机又靠不住……”吴司机自作聪明地解释。
   “你少说话!”章寡妇叱喝,一面自手提包中取出打火机四下照探。
       李探长便顺势在满积尘垢的地上勘验,果然的给他发现了小孩子的足迹。“他们是真的来过了!但是让吴司机走后,就匆匆离去。”他说。

       叶小菁从破木板壁的隙缝中钻出屋外,绕着屋子追查,也没有发现痕迹。这样,他们便断定,龙坤山确实已经离去。
       李探长矜持说:“龙坤山人缘不好,在赌城又无亲无戚,最近又连副手都叛离了,他能把小女孩藏到那裡去呢,——我们到福隆新街去看看!”

       他们由原路落到山下,已近黎明时分,李探长的心目中,认为龙坤山想窝藏小女孩,除了利用他的老户头阿银姐之外,别无他路。
       所以要立即兜到阿银姐处,假如猜测没有错误,便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可以人赃并获。

       可惜李探长的行动稍迟一步,当他们的汽车到福隆新街之际,阿银姐香巢的大门上有着一把巨大的钢锁,阿银姐早在日间向邻屋的姐妹称到石崎去探亲,需三数日才能回来,还请邻人替她照料屋子。
       李探长的猜想已经证实,阿银姐定然是替龙坤山看顾小嘉玲,但是他们的藏匿地点却无法下手侦查。

       是时,晨曦已露,天色由灰蓝渐变苍白,李探长得回警署去继续督令追查这件案子。临分手时,章寡妇特别关照他说:
    “假如找到龙坤山或赵老大时,最好先交给我发落,不要马上动用公事,免得生麻烦枝节!”
       李探长满口答应,于是叶小菁便送章寡妇回西望洋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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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3 18:4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刚敲过九点,章寡妇在床上朦胧入睡,李探长就有电话来了,他说:
   “赵老大抓到了!”
   “怎样抓到的?在什么地点?”章寡妇问。
   “我派了两名警探,把守在黑沙环他的磨房附近,天刚亮的时候,看见他独个儿回来,警探就把他逮捕回来了,但是他什么话也不肯说,一定要见着你才肯说话呢!”

   “你存了案没有?”
   “赵老大是熟人,不好意思。”
   “那么,你派人把他押来好吗?”

      不一会,一架警车如鬼哭神号般,掠空划过,来到章寡妇别墅的门前停下,两个雄纠纠的警探将一个骨瘦如柴的汉子押着向屋内走去。
      章寡妇早在客厅上等候,一看见赵老大进来,便拍桌大骂说:
   “好哇,老烟虫,你捣的是什么鬼?摆着正经事情不干,却和龙坤山干绑架的勾当!你不想活了吗?”
   “说的是呀!”赵老大故作为难说。“我早就劝过龙坤山,叫他不要这样做,但是这个独眼龙,横蛮不理,硬要这样干,劝也劝不听,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说着,忽然他趋近章寡妇的耳畔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的这样做法,还不是全为了你,想把仇奕森硬逼出来?”
   “但是绑架的事情我怎样承担得了?况且……”章寡妇话未说完,又被赵老大岔上。
   “你别怕仇奕森给你毁谤宣扬,有小嘉玲捏在手上,谅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怎样!”

   “怎样见得?”
   “仇奕森把梅嘉慧姐妹俩人当亲生女儿看待,现在有了厄难,他假如不讲道义,我们可以撕票,这样一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将荡然无存,仇奕森是爱名的人,不会做糊涂事,你放心好了!”
   “可是独眼龙在行事之先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商量,未免过于胆大妄为了!”章寡妇仍然高傲自视,声势咄咄逼人。

   “俗语说,狗急跳牆,人急杀人,你压逼他解决仇奕森的限令过急,他的这种做法也是被迫得无可奈何……”
   “现在独眼龙把小女孩藏在什么地方?”
   “我早告诉过李探长,他把小嘉玲关禁在黑沙环半山顶的旧停棺场上,李探长又不相信!”老烟虫耸肩张膊狡狯地说。

   “呸!”章寡妇唾了一口。“你别替我这一套!黑沙环我们早去过了,停棺场鬼影子也没有一个人,早移走了!”
   “嗄……”赵老大顿时横眉竖眼,猜想到定是吴司机将整个事实出卖,但他故作惊讶说:“你已经去过了吗?龙坤山和小嘉玲不在吗?……那……那……龙坤山岂不是连我也欺骗了吗……他妈的……不过……他会移到那儿去呢?……”

      章寡妇冷眼窥看赵老大的态度,又开始信疑参半。“老烟虫,你别替我耍这一套!你会不知道吗?”她首先一口咬定。
   “骗你是乌龟王八蛋,我可以向天发誓!”赵老大发急说。“独眼龙和我说明是要把小嘉玲在停棺场禁闭两天,只要仇奕森露面了马上就把小嘉玲送还,而且预备约仇奕森在我的磨房作谈判呢……”

   “你的话当真吗?”章寡妇的理智动摇。对赵老大的话是真是假无法判断。
   “我从来不赌咒!”赵老大装出诚恳说。
   “真是造反了!”章寡妇咬牙切齿咒骂。

   “哼!我早就看出独眼龙要造反了!”赵老大乘机进谗言说。“不过,我肯保证龙坤山干不了大出息的事,我负责把他找出来,假如找不出,我的赵字可以让你章小姐倒写!”
       章寡妇这时,已无主张,气往肚咽,赵老大便附到眼前谄媚地说:
   “冷如水已经和龙坤山誓不两立,我们何不打发冷如水去查访龙坤山的下落?假如找到龙坤山和他的肉票,我们可以按兵不动,静等仇奕森出面谈判之时,我们一举将他们双双捕获;
   “这一来,绑票勒索的罪名仍是龙坤山的,而破案的功劳是你的,并且,仇奕森也就落在你的手裡,由你摆布啦!”

       章寡妇静听赵老大之计策,说的至情至理,顿时又转怒为喜,但仍佯装着漫不经心地说:
   “依你的看法,仇奕森是非得露面出来谈判不可的罗?”
   “我的猜测,十拿九稳!”赵老大拍着胸脯说。

   “好的,老烟虫,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把全盘事情交给你办了。”
   “但是冷如水仍然是听你的!”
   “我可以交给你指挥!”
   “可是时间只有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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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4 13: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章寡妇懂得赵老大的用意,立即执起电话,拨到冷如水的通讯地点,命令冷如水立刻到公馆裡来听调度。
       这一来,赵老大非但掌握了龙坤山。连冷如水等一批乌合之众,也完全由他支配操纵。
   “还有李探长方面也请你替我打个招呼罗!”赵老大说。
   “自然!”章寡妇说,于是她便打发两个警探回警署而去,同时,又拨个电话给李探长,声明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完全与赵老大无关,自己愿做保证人负完全责任。

       章寡妇的这种作风使李探长感到非常的不满,狂妄跋扈,目中无人,居然干涉了警署的行政,自作主张,释放了人犯。
       无奈李探长也惧怕章寡妇的恶势力,况且赵老大又是自己人,只好低心下气,唯唯诺诺,不了而了作为罢论。

       赵老大临退出章公馆,吴司机忙上前打招呼说:
   “赵大哥,是章小姐逼着我问,我没有办法……”
   “哼!”赵老大嗤之以鼻说,“我知道你很够朋友!”

      *    *    *    *    *    *

      小嘉玲总共不到十岁的生命,但是她的失踪却闹得整个赌城下阶层社会动荡,三方面的人马在捕风捉影,各显神通,几乎要倾覆了整个赌城。

      第一方面自然是李探长和警署裡的弟兄,他不能够因章寡妇的一句话便把职责卸去,绑票案发生在赌城,总不能置之不问,况且主犯又是警署裡刚撤职的老警探,人所周知的龙坤山。
      李探长特意指派出专案小组,进行调查工作。

       第二方面是冷如水的一批喽罗,赵老大当然不会不知道龙坤山的匿处,但他为章寡妇表现心迹,不得不依样画葫芦,向冷如水等人胡乱指划,让他们扑索奔跑,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以逞展他的恶计。

       第三方面是熊振东的黄牛党,他受仇奕森之托,发动了所有的弟兄,踏破铁鞋,要在两天之内把小嘉玲抢救出来。
       黄牛党全受过仇奕森的恩惠,自然就肯拚死卖命,搜遍了整个赌城的下层社会。

       熊振东在赌城混迹有数十年,下九流的江湖把戏全摸得烂熟,他的判断和李探长相同,首先就把视线放在龙坤山的老户头阿银姐身上,阿银姐回乡去省亲是鬼话,只要稍有经验的人就可以猜想得到,她是受龙坤山的托付看顾小嘉玲去了。
       熊振东发动了陆路黄牛帮所有的弟兄,首先去翻查阿银姐的底子,黄牛帮多半是下阶层混迹的人马,调查一个妓女的底细,真是易如探囊取物。

       熊振东的大本营是在一家中下级的茶楼,为争取时间,熊振东坐镇茶楼裡,随时随地听取手下的报告。
       朱士英父子,梅嘉慧,也为此事焦灼得漫无主张,常到茶楼上打听消息。

       上午的时间,一切都毫无进展,直到午后,形势可就不同了,黄牛党陆续回来报告调查所得。
       阿银姐是科班出身,自幼卖与鸨母,鸨母早已死去,在赌城无亲无戚,孤孑一身,有结义姊妹四人,全在福隆新街开窰子,平日较有交游的朋友,也寥寥无几。
       这些人全被黄牛党调查过,好在全是开窰子的,黄牛党的人装做嫖客,登门入室,在屋子上下翻查,可以毫无禁忌。
       活生生的禁闭一个小女孩倒底不是一桩容易的事,只要稍露行迹,黄牛党就可以获得线索。但是黄牛党空费时间,走遍了福隆新街,竟毫无所获。

       最后,熊振东的得力助手,老黄牛潘三麻子回来报告说:“……我想了阿银姐死去的老鸨母,她在赌城倒是很多亲眷的,我费了许多周折,找到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老鸨母有一个远房的姑母,居住在贮水塘炮台马路附近的贫民窰内,我曾到贮水塘去跑了一次,经过打听之后,知道这个姑母年纪已近六十来岁,家境非常贫苦,就靠在家门前摆一个小食物摊子渡日。
   “他有一个儿子,在外港码头做苦力,叫什么名字还没有查出来。据说,这两天老婆子连摊子也没有摆,我想,她家裡嫌疑最大,但是我为遵守江湖规则,没有直接‘挑梁’。特意回来报告。”

       熊振东乍听之下,肚裡面便有了数,一面吩咐黄牛帮继续分散到各地去打听,留下人坐镇在茶楼裡做联络工作,自己便亲自往贮水塘去打听。
       熊振东为重江湖道义,不便多带人马只招了老黄牛潘三麻子一人领路。

       赌城是个半岛,居民的饮用水源全赖水塘供给,所以贮水塘也为戒严区域,附近居民很少。
       炮台马路沿着水塘一字划出,贴在马交山脚下有一列参差不齐的古老砖屋,多半为无法迁搬的贫民居住,据潘三麻子说,老鸨母的姑母就是在山脚下的马路旁摆食物摊子。

       由砖屋的巷子内进,有疏疏落落的板木房子散在山坡上,潘三麻子指着一间破陋不堪孤立在山脚底下的木房子向熊振东说:
   “就是这间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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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4 13: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熊振东为重江湖道义,命令潘三麻子停在路旁守候,单人匹马,独自向木屋行去。首先,他绕着屋子四周勘查一遍,屋子的形势就有点令人疑窦,大门紧闭,前后连厨房总共只有三扇窗户,全用破布蒙起,显然不是平常挂用的窗帘,而是临时悬挂起以阻挡窗外人视线的。
       熊振东贴耳窗前,偷听屋中的动静,只听得在喃喃语声中有男有女,忽然,有个老妇人声音吼叫说:
   “哼,大白米饭,你还不肯吃,你想吃什么……”
       继着,就有小女孩哭泣的声音,熊振东大喜过望,果然不出所料,小嘉玲就是被他们囚禁在这裡呢。

       熊振东便绕到门前,昂然举手敲门,刹时屋中一片静寂,一阵骚动过后,仍然没有动静。
       熊振东继续敲门,他的眼睛已发觉左面的窗户似乎有人在窥看,过了良久,大门才呀然洞开,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瘦老太婆探头出来,板着脸孔说:
    “你找谁?你找错人家啦!”

       熊振东不顾一切,推门入内,这是一个十步见方的泥地堂厅,布置全是粗糙简陋的家具,污秽凌乱,充斥了一股潮臭气息,背面是座篱笆粉牆的厢房,厢房的正门当着正厅,可以一目了然,厢房中并无人迹,龙坤山与阿银姐可能架着小嘉玲躲到后面的厨房去了。
   “你要找谁?”老太婆拦阻他的去路说。“屋子裡没有人啦!”
   “龙大哥!”熊振东呼叫。“明人不做暗事,熊振东单人匹马特意登门拜访,假如只是躲在厨房裡,还充什么英雄好汉?”

      这句话可把龙坤山自厨房裡激了出来,他瞪着一隻怪眼,气急败坏地跳脚说:“熊振东,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吗的来结这个冤家!”
      跟着,一个肥大的女人抱着小嘉玲也追了出来,拦阻龙坤山粗暴的举动,她就是龙坤山的老户头阿银姐。

   “龙大哥!”熊振东双手抱拳,以江湖人的礼貌说。“我和你互不相干,无牵无连,无仇无怨,今天乃是受人之托,来和你打一点江湖交道。”
   “我姓龙的已经死绝了种,没什么交道可打的,你去跑你的黄牛,我行我的黑路,你请罢!”龙坤山毫不留情地说。
   “话说清楚了我自然走!”熊振东说。“不过,我受人之托,要把这个小女孩带回去。”他扬手向阿银姐手中抱着的小嘉玲一指。

      人赃俱在,龙坤山无法狡赖,只有拍着胸脯说:“这是我和仇奕森个人的帐,你管不着!”
   “但是我受小女孩的姐姐之托,非得将孩子带回去不可!”熊振东双手叉腰说。“况且小女孩和你无怨无仇,你和仇奕森有过不去的事,何必要找无辜的小生命做要胁,这岂是好汉的行为……”
      龙坤山霍然自腰间拔出一柄亮晃晃的刺刀,“笃”的一声,刺到板木桌上,暴跳如雷说:“休想把孩子带走,假如仇奕森没种出来和我谈判,别说我手狠心辣,时限一过,我马上撕票给你们看!”

      熊振东赫然大笑说:“龙大哥,绑票是犯法的行为,现在整个赌城的警探都在缉捕你,你现在已经失势,如无爪螃蟹,丧家之狗,我姓熊的今天单人匹马前来,是因为不愿意负担打落水狗之丑名,我特意遵守江湖道义,以礼相请,请你马上把小女孩交给我带走!”

   “想把孩子带走,除非你先把我宰了!”龙坤山自桌上拔起刺刀,在手中幌了一幌示威。
       熊振东岸然不动,毅然说:“我再次请你把小女孩给我带走,我宁愿事后向你赔礼道歉!”

       龙坤山一抬脚将板木桌踢翻,桌上的碗碟顿时唰啦啦跌得粉碎,碎磁片洒满一地。手中的刺刀紧捏着,摆开一个拼斗的姿势。
       这一来,可把旁边的小嘉玲吓坏了,拉大嗓子嚎啕大哭,阿银姐和老姑母也战战兢兢缩在一旁。

       熊振东若无其事地,依然和颜悦色,沉毅地说:“我第三次礼貌相请,请把小女孩给我带走!”
       这一来,龙坤山也弄得茫然了,骑虎难下,扬起刺刀在熊振东的胸脯上幌了两幌说:“那你要问问我的匕首答不答应?”
       熊振东裂嘴一笑,推开龙坤山的手说:“老实告诉你,警探在短时间内就要找到了,你假如是聪明人,还是把小女孩交给我吧!”

       龙坤山瞪着一隻怪眼,屏息呼吸,向熊振东虎视眈眈,没有言语。
   “那末,很抱歉,我就要自己动手了!”熊振东说着,便迳自向阿银姐行去。这时,小嘉玲已哭得如泪人一般,到底熊振东是比较熟识一点人,看见他行过来,便连忙张开小手,要熊振东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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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24 13: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熊振东刚伸出手,预备接过小嘉玲,蓦然,龙坤山怪叫一声,一个箭步闯上前去,扬刀向着熊振东的胸脯便刺;熊振东万没料想到龙坤山果真的会下此毒手,还没来得及闪避,一声尖锐的惨叫由口腔中迸发出来。
       那柄亮幌幌的刺刀,已经贴柄插在胸脯上如铁桩一般。熊振东痛极,飞起一脚,照着龙坤山的肚皮踢去。龙坤山立足不稳,踉跄跌在地上。
       熊振东屹立不动,一丝怨毒而忿恨的火光自眼中烱烱闪烁,没有言语,只伸手在胸脯将刺刀拔出,那亮幌幌的刺刀已染成鲜红,顿时胸脯上血流如注。
       熊振东将刺刀狠狠扔在地上,也不去对付龙坤山,缄默地解开钮扣,用手帕将伤口贴肉塞上,然后由阿银姐手中接过小嘉玲,闷声不响,向屋外走出去。

       这一来,可把跌在地上的龙坤山呆住了,熊振东的这种举动,使他感到惊讶惭愧;同时,屋外把守的黄牛潘三麻子。
       听得熊振东的惨叫,匆匆赶了进来,目睹屋中的情形,就知道动了武力,忙自腰间拔出短刀预备向龙坤山扑去。
       阿银姐和老姑母知道惨案就要发生,吓得几乎瘫软在地,但熊振东将潘三麻子一把拖住只一偏头,潘三麻子便很服贴地转身退出门外。

       龙坤山本来还有一管手枪插在腰间,但在这时,已被熊振东的威势镇服,那还敢动弹丝毫,乖乖地伏在地上,听由发落,连头也不敢抬。
       熊振东临跨出大门时还特地回头说:“龙大哥,小弟今天冒犯之处,来日再登门请罪。”

       龙坤山那还敢搭腔,垂下了头,静听熊振东的脚步远离去后,才颓然爬起身来,狠狠骂了一句:“他妈的!”
       老姑母连忙合掌喃喃唱念:“阿弥陀佛……”

       由炮合马路出黑沙环,沿着水塘要走一段相当长的路程,熊振东咬紧牙关,抵受着胸前的创痛,若无其事地大摇大摆,直向着水塘出口处行去。
       潘三麻子守在后路,以防万一龙坤山追出来,好替熊振东做掩护。水塘是属于戒严地区,不便于带枪,所以潘三麻子一直将刺刀紧捏在手中,走了一阵,他倒感到有点奇怪,龙坤山非但没有追赶,连脑袋也没有伸一伸出来,好像被打掉了下马威,昔日横行不法,目中无人的威风完全丧失殆尽。
       忽然,他发现行在前面的熊振东情形有点不对,身体摇摇幌幌,便连忙赶了上来。
   “熊大哥,你怎么啦?”
   “没事!”熊振东矜持着回答。但他的脸色惨白,胸脯的血泊已浸透半幅上衣。而且连小嘉玲的衣衫上也染了大块。行过的道路,也洒下斑斑的血点。

       当潘三麻子发现血迹时,惊惶地追着发问:“怎么?熊大哥,你负伤了?”
   “没关系,只是擦破了皮肤!”熊振东表示不在乎,但他脚步的踉跄,掩饰不了他严重的伤势。

       潘三麻子忙替他接过小嘉玲说:“要不要我送你到医院裡去找医生看看!”
   “不必!我生平最不相信医生。”熊振东吃吃而笑说。“医生们老爱夸大病人的病势,好表显他们的医术高超……”话犹未完,熊振东忽然幌了两幌,栽倒在地上。

       潘三麻子大惊失色,连忙放下小嘉玲,赶上将熊振东扶起,熊振东已是奄奄一息,呼吸迫促,但仍吃吃笑着,他说:
   “我总算没有辜负朋友的托付,还不到十个钟点就把小女孩找到了……”
   “他妈的……龙坤山敢出毒手,我去找他算账!”潘三麻子拔出刺刀,说着,便回头向木屋走去,这一来,可又把小嘉玲吓哭了。

      熊振东忙把他唤住说:“不要把事情扩大,于仇老弟不利呢……快来把我扶起,我还走得动!”
      潘三麻子不敢违拗阿哥头的意思,怏怏行了回来,将熊振东搀扶起,一手拖着小嘉玲,蹒跚地向黑沙环走出去。

   “唉,我就不明瞭仇奕森为什么要匿藏起来?”熊振东忽然自语说。
   “也许他有他的打算!”潘三麻子说。
   “即算叶小菁的母亲真的是他的……”熊振东又忽然把话忍住。“为什么不找叶小菁当面讲明呢?”

   “熊大哥,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潘三麻子怀疑熊振东的伤势过重,神智昏乱。熊振东为重道义。不肯泄漏仇奕森的秘密便不再说下去了。
        幸而,一出黑沙环的马路就可以唤到流动四出兜生意的出租汽车,潘三麻子的意思,仍坚持着要先送熊振东往医院。

        熊振东说:“我自从为你们的黄牛帮卖命以来,数十年的时间,大小械斗不下数百余次,带花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从来,我就没有请教过医生。
    “仇奕森是我们黄牛帮的好朋友,今天头一次为他卖命,被扎了一刀便装出娘子相去请教医生,岂不是要给人笑话。况且仇奕森和章寡妇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将来要生出什么枝节还不知道,我们把事情办妥,含糊过去就算了,不必张扬出去……”

       当汽车在镜湖医院门前停下时,熊振东大为震怒,向潘三麻子指骂说:“我今天还没死,你就不听话了,好吧,假如你一定要进医院你自己请,我姓熊的自己带女孩回她姐姐处……”他说着推开车门,就要抱小嘉玲下车。
       潘三麻子见熊振东动了真火,大惊失色,慌忙赔个不是,命令汽车马上转道驶往镜湖路梅嘉慧住处。

       熊振东的用意,一则是怕事情扩大,对仇奕森不利,二则是怕黄牛党的弟兄们知道他负伤,为他找寻仇家殴斗,另生枝节,再者,就是要硬充英雄好汉到底。
       不一会,汽车来到梅家的住宅门前,小嘉玲认得自己的屋子,不禁拍着小手高声欢呼。熊振东忍着创痛,以手抚着她的头髮说:
   “小鬼,你可以见到你的姐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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