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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龙骥小说《大破地狱城》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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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1: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18  鬼面戒指 身份标识

       铁君石胸无城府,从不疑人,这也许是他的缺点,但也因此养成了坦荡无私的磊落性格。
       他跟随毛子云从公两年多,在这段日子裡,他虽然厌恶毛子云的官僚气息,鄙视其品格,但在许多地方他也曾钦佩毛子云的睿智和领导才能。
       现在,当毛子云对他唯一的疑问提出解释后,他当然是完全相信的。

  不过,仍然有许多疑问铁君石打算趁此机会一并加以澄清。
  “姓蔡的嫌犯死在狱中,总队长知道吗?”
  毛子云点点头。

  “他是被毒杀的,你也知道吗?”
  “知道。”
  “你竟然准许这种谋杀行为?”铁君石理直气壮地质问。

       “不错,这是谋杀行为,却是迫不得已的;和你‘谋杀’葛七的动机完全一样,也许你认为你枪杀葛七隻是伸张正义,维护善良人们的一种手段。”毛子云又喝了几口茶,他和铁君石谈话似乎很吃力。
      “蔡雄在牢裡扬言,他要宣扬我和苏锦华的私情;他甚至栽赃说,他的行为是我默许的,……
      “君石,你也许还不知道,上面一大早就来了电报,要将本案一干人犯解送北安,交由另外一个单位审理,如果蔡雄真要那么干的话,是很糟糕的事!”

  “于是,你就杀他灭口?”
       “君石,你听我说,当时是由刘副总队长向我反映这些情况的……”毛子云发现铁君石早现诧异之色,又连忙加以解释:
       “是这样的,所有人犯都由刘副总队长作了初步审讯……我当时心烦气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情况,刘副总队长就说交他处理好了,他有办法,……我当时实在不晓得他是用这种方法,唉!”

  刘长青副总队长是个众所周知的大好人,他怎么会想到这种毒杀人犯灭口的鄙卑伎俩?为了逢迎、讨好他的上司?还是仅仅为了挽救保安总队的声誉呢?
  “总队长,”铁君石站了起来,神色庄严地说:“我相信你的人格,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也接受你所指派的任务,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什么要求?”
  “如果我对那一个人怀疑,我就有权调查他的一切,包括你总队长在内。”
  “行!”毛子云说得很用力,显示了他的决心和诚恳。

  “我先问一件私事,当初你和苏锦华发生不正常的私情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毛子云楞在那裡,显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请你仔细想想,这一点也许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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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1: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一个男人的立场来说,如果要说是女方的主动,似乎有点可耻,或者推卸责任。然而事实的确如此,她一次一次地到队部来找我,要我为她被杀害的丈夫报仇;她一次一次地诱惑我,……
       “君石,你替我想想,我的家眷在河北保定没有带来,一个孤单单的男人,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总队长,不必再解释,我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接下来,铁君石就技术方面的枝节问题和毛子云交换了许多意见,然后就离开了这座建筑新颖、美轮美奂的绥远大饭店。
       他原本答应陪魏家母女吃晌午的,但他临时决定去找苏锦华。
       满桌丰盛的菜肴,还有精致的面点,而隻有他和女主人两个人享用,梅香在一旁殷勤地侍候着。

  在饭前,两人已经密谈了半个多钟头,关于那晚在四合店所发生的事情,铁君石一语带过,与毛子云的晤谈,他也隐而未提,两人所谈的话题却是小丫头梅香。
  如今这个聪明伶俐的女侍正在为他们添饭斟酒。
  “梅香!”铁君石突然发问:“你娘的娘家姓什么?”

  “我娘的娘家姓勾!”这个姓在西北边塞很普遍。
  “有个名叫卓老三的人自称是你舅舅,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卓三舅呀!”梅香并没有惊讶或不安的神情的表现。“他以前是个流浪汉,大约在七、八年前,他病倒在我家门前,我娘找大夫把他看好了,他以后就认我娘做干姊姊,……铁爷,您也认识他吗?”

  “前两天他不是来找过你吗?”
  “是的。他放了个包袱在我这儿,半夜裡他又拿走了。”
  “梅香!”苏锦华半开玩笑地说:“你还真不赖哩!一个大男人来找你,竟然谁也不知道,你瞒天过海的本事还真高哩!”

  “内掌柜,是卓三舅教我别让人知道的,他说,免得招惹别人的闲话,刚巧我住的屋子就在侧门边,他用暗号敲门我就知道了。”
  “梅香,你的卓三舅死了!”
  梅香的两眼突然睁得很大,嘴也半张着,似乎不相信铁君石的说法。

  “他死在四合店,死得很惨。我刚跟他说话,一转身,他就被人割了脖子。”
  梅香突然哭出来了:“卓三舅是个好人,他不应该落得这种下场的,他对娘好,对我也好,对那些无依无靠、无衣无食的人更好……他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梅香,他断气的时候我在他身边,他隻说了一句话:找梅香!找梅香!”

  “找我?”
  “是的。我猜想: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这裡,或者,有什么秘密他隻告诉过你——”
  “没有啊!”梅香飞快地摇头。
  “仔细想想看,也许他没有让你知道而暗暗将什么东西放在你那儿,或者他曾经送过你什么东西,想想看,仔细想想看。”

       铁君石并非不信任梅香而想诈她的话,他是凭直觉判断卓老三必定还留下了什么秘密,因为梅香少不更事,卓老三无法信赖她,或者不愿对她明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梅香倒是很认真地在想着。

  苏锦华提醒她:“你那位卓三舅既然对你娘很好,对你这个小外甥女也一定很好的,他以往时常来看你吗?”
  “隻要是他来归化城,总会来看看我的,前后一起也不过才三四次而已。”

  “他没有送你一点小东西吗?比方说,胭脂花粉、戒指项链之类的东西……”
  “有是有,都不值钱的……”说着,梅香从腰间取出了一个戒指。“这就是卓三舅送我的,初一看还觉满好玩的,后来我就不敢戴了,戴了会做恶梦。”
  那是一枚银戒,以质料来估价,的确不怎么值钱,戒面刻着一个獠牙错生的魔鬼面具,狰狞可怖,刻工相当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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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1:15:28 | 显示全部楼层

  “梅香,”孙锦华说:“这枚戒指暂时由我替你收着好吗?”
  “好啊!”
  “你去歇着吧!我还要和铁爷说几句话儿!”
  梅香乖巧地退了出去。

  “君石,当你看到这枚戒指的时候眼光突然一亮,你从这枚戒指上发现什么了吗?”
  “戒指本身的确不值钱,可是那具鬼面却不是普通工匠可以刻得出来的,而且那是一枚男戒,卓老三把它送给梅香是不太适合的。”

  苏锦华瞪视着铁君石,沉默不语,她在静静地等待下文。
       果然,铁君石又接着说下去:“这枚戒指也许代表某一种人的身分,或者用以识别某一个人的身分,本来这枚戒指是戴在卓老三手上的。
      “到了某一种情况之下,他已不方便戴在手上了,就假装说送给梅香,其实是寄放在她那裡,将来这枚戒指还有用。”

  “君石,这完全是你的想象,没有事实作根据的判断是不可靠的。”
  “我并不是凭空想象,以前我也见到过这种戒指,刚才我一直在想,却又想不起来是戴在谁的手上。”
  “我们经常在见到一个人,或者一样东西的时候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我们以前根本没见过。”

  “不!我敢确定我曾经见到过这种戒指,是戴在谁的手上,我早晚会想出来的,……卓老三跟我一起去四合店,他可能要带我去看某一个‘秘密’,却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杀他灭口……”
  “这又是你的假设。”
  “不!下手杀人要选择适当的时机,卓老三被杀的时候对行凶的凶手来说是极端的危险,他所以冒险行凶,那隻有一种解释——迫不及待。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卓老三身上有着极大的秘密。”

  “有人告诉你,杀卓老三的凶手是关家燕,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铁君石用力摇着头。
  “事实上隻有关家燕和岳清两个人了解你和卓老三的行踪,卓老三的武功并不差,能够杀他的人也隻有关家燕和岳清。”

  “能够杀害卓老三的杀手并不一定要靠武功高强,以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必须具备一个绝对有利的条件——他和卓老三是熟人。”
  “那会是谁?”苏锦华像在自问。
  “其实,了解我和卓老三行踪的人并不仅仅是岳清和关家燕,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谁?”
  “你!”
  苏锦华显然吓了一跳,她嗔怪地说:“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当然你不可能是杀人的凶手——内掌柜……”

  “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这样怪别扭的!”
  “我还是称你一声内掌柜比较妥当……现在我们虽不能说是心换心的患难之交,最少我们也有了比一般朋友稍稍深厚一些的感情,我要问你两件事,希望你能诚诚实实地答複我。”
  “好的。”苏锦华很认真地点点头。

  “你和毛子云的事,到底是谁主动的?”
  “为什么还要追问这件事呢?”苏锦华羞赧地垂下了头。“已经过去了嘛!”
  “不是追问,是想了解,对我是很重要的。”
  “请不要笑我,是我主动的。”

  铁君石吁了一口气,感到很轻鬆,这已可以证明毛子云没有说假话。
      “我的想法也许很傻,我以为搭上了毛子云这位大人物,一定可以早些逮到杀害我丈夫的人。
      “而且,当时我已着手在黑道上买消息,将来一旦被人发现我和黑道人物有来往,毛子云也好做我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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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4-2-16 17:28 编辑

   “另外一件事:毒杀小蔡,你事先知道吗?”
   “知道——不!我事先不知道。”
   “怎么又是知道,又是不知道呢?”
      “就在你逮住小蔡的第二天一大早,刘副总队长派人把我找了去,说小蔡扬言要在大审的时候揭露我和毛子云的私情,要把我们拖下水。
     “刘副总队长叫人送来一碗面,教我为小蔡送去,探望他,安慰他,叫他不要乱来,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因为我不想再见到小蔡,所以我没答应。
     “那个时候我想,毛子云一定会想法子除去这个祸害,所以我说我知道,……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已经在面裡下毒要毒杀他了。”

  “奇怪?!为什么要教你送那碗面去给小蔡?那样不是把你也拖进去了吗?”
  “也许,教我送面到牢房裡去小蔡不会生疑,我想,毛子云就是再恨我,也不会故意把我拖下水的。”
  “好了,谈到这裡,我应该向你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了,”铁君石很认真地说:“我已经找到了杀害你丈夫的凶手。”

  “真的?!”苏锦华的反应是惊多于喜,她几乎跳了起来。“是谁?人在什么地方?”
  “不!这话应该这么说:我已经找到了方向,我相信,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把凶手找出来了。”
  苏锦华洩了气:“你真会逗人!”

     “不!”铁君石板着脸孔说:“我是从来不开这种玩笑的,……
     “内掌柜,这个隐藏在幕后的‘无脸判官’有很高的智慧,他也很自负,因此他和我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把我看成了老鼠,戏弄我,来满足他自大、残暴的天性。
     “可惜他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就像一艘江心中的船有个小小的漏洞一样,这个小小的错误将使他跌进自己所编织的罗网。”

  苏锦华轻蹙着眉尖,迷惑地问道:“你在说些什么呀?”
  “也许是痴人说梦,”铁君石耸耸肩,自嘲地说:“不过,有时候梦境也会成真的。”
      苏锦华没有再说什么,她为铁君石盛了一碗汤,看看他心满意足地一口一口喝下去。
       她的眼光清澈明亮,日不转睛,似乎想穿透铁君石的皮肉,看透他的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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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15: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4-2-16 17:23 编辑

  §19  盘根问底 暗较机锋


  古都客栈在黄昏来临前这一刻是一天中最喧哗的时候,店堂中挤满了刚刚投店的客商,这个要茶,那们要酒,店小二穿梭不停地在忙碌着。
  在关家父女所居住的那间“双套”倒还是挺清静的,那帮客人在吃饱喝足之前还不会吵到厢房裡来。关家燕似乎不在,关标独自在那儿打坐。

  虚掩的房门呀然推开,有人取火点上了油灯,关标仍然没有反应。并非他已完全进入忘我的境界,而是他所谓的眼盲心不盲,认定进来的人是友而不是敌。
  来人是铁君石。他没有去打扰关标,就在一旁坐等着。也许,他正好趁这个机会将这位瞎眼老人仔细观察一番。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关标吁吐了一口长气,还没有睁开眼皮子,就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啦?”
  “上灯啦!”
  “哦!是铁队长!”关标似乎大感意外。“我还以为是小女家燕哩!她不在吗?”

  “没看见她呀!也许到外面去走走了,整天关在客栈裡也够瞧的。她不在也好,咱俩正好聊聊!”
  “还有什么话不能让家燕听到的吗?”
  “她毕竟年纪轻,怕有些话听了会衝动——”铁君石是有备而来,说起话来相当从容:“关老!您跟踪葛七许多年,对他的一切一定相当了解,您知道葛七有一个拜把兄弟名叫卓老三的吗?”

  “卓老三?!”关标双眼失明,难以从他的目光看出他的反应,而他一脸茫然,很显然他对这个名字完全陌生。
  “没听说过吗?”
  “是谁告诉你的?”关标反问。

  “卓老三自己说的,他还替葛七办了后事。”
      “铁队长,你可别上当,这其中一定有诈。葛七没有朋友,更没有什么拜把兄弟,他的心肝比煤还要黑;
      “跟他干过一票买卖的人,不是趁他还没有下毒手之前赶紧溜掉,就是被他做了——这个卓老三在什么地方?”
  “他在四合店被人割了脖子。”

  关标没有吭声,两道花白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他似乎在运用心思想解开这个疑问。
  “关老,今天咱们是灶王爷上天,有一句说一句,也请您别见怪。这个卓老三在我面前说了你们父女俩的坏话,他说你们是伪装成‘朋友’的敌人。”
  “你信了?”关标的语气很平淡。
  “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其实你还是信了,所以去四合店的时候隻告诉了岳清,却瞒住了咱们父女俩。”
  “不是我强作解释,一方面是因为有卓老三同行,怕引起彼此的尴尬;另一方面我也是怕你行动不便……”
      “铁队长,我不会怪你的,人与人之间想要彼此了解、信赖,那是需要时间的——很冒失,我还是教家燕跟了去。
      “老实说,我对岳清这个人不放心,他太世故,而且他一再表示他是为了金钱干活儿,一个‘利’字或许会左右他的一切——四合店之行有收获吗?”

  “也许有很大的收获。”
  “也许?并不确定?”
  “有人说,杀害卓老三的凶手是关姑娘。”
  你相信吗?不待铁君石有所表示,关标又接着说下去:这一点我敢向你保证,家燕从出娘胎之后没有屠杀过一个有生命的禽兽,别说是一个人。这完全是血口喷人,我敢拿我的脑袋向你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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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4-2-16 17:24 编辑


  “关老,我相信你的话,……这个指称关姑娘是杀人凶手的人,还说了许多人的坏话,我可以猜想到他的用意何在。”
  “这个人的长相是什么样子?有多大年纪?”
  “也用黑巾蒙面,隻露出了眼睛,而且又在暗暗的灯光之下,没法子看清。”

  “铁队长,这个人太不高明了,一个不敢拿真面目示人的人,他说的话又有谁相信呢?”
     “关老,您的话是不错的,不过从反面看,却又不同了。
     “如果对方是存心恶意中伤,他当然要使我相信他的话才能达到目的,他用黑巾蒙面,闪闪躲躲的方法,很容易启人疑窦,这不是太笨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这个人说了许多人的坏话未必全是恶意中伤;他说某个人的坏话,可能那个人是真正的坏人;而他说某个人的坏话又可能是出自误会,……”
  “那么,你认为他指称家燕杀人是真有其事,还是出自误会呢?”
  “当然是误指,关姑娘不可能是一个冷血的杀人凶手。”铁君石倒不是虚言饰词,他的确不相信这种说法。

  关标却不领情,他没好声地说:“铁队长,别衝我说好听的,是非善恶,你自会判断,那不干我的事。你今天来到此地,绕了许多弯儿,也说了不少废话,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关老,隻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关标已有了火气。“这许多年来闯南走北,经过无数关卡,受过无数盘问,反正已经习惯了。”

  “您这一次来到归化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追踪悍匪葛七,替亡妻报仇雪恨。”
  “就这么单纯吗?”
  “你不信?你认为我说的全是谎话?”

      “关老,请您不要上火,我并没有说您在说谎话,而是您的回答有破绽。以我对关姑娘的观察,她有相当深厚的武功底子,而且熟知江湖门坎,女儿尚且如此,其父可想而知。
      “以你们父女连手的功力,区区一个葛七,那裡需要耗费这么多年的时间?所以我认为这绝非你们父女俩来到归化城的真正目的。”

  如果关标的眼睛没有失明,他此刻投射出来的目光必定锐利如刀。儘管他的双目暗淡无光采,但从他两眼圆睁的程度也可以看出他的惊讶和愤怒。
  “关老,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不便告人的秘密,我并不强迫你说出来!”
  “铁大哥,你太过分了!”关家燕推门进来,她的语气严厉,脸色铁青。

  “家燕!”关标叱斥他的女儿。
  “爹!葛七已死,我们已没有必要留在这个鬼地方,既然人家怀疑我们,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爹!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家燕,”在这一瞬间,关标的火气似乎全消了。“江湖奇险,人心难测,铁队长对认识不深的人抱着怀疑的态度也是难免的,……铁队长,真金不怕火,我们父女俩绝对禁得起考验。
      “本来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免得您心裡嘀咕,那样也可能是我们的行藏被人识破赶紧逃之夭夭。铁队长,我们父女俩继续留在这裡,你信得过的,儘管差遣,信不过的,就别告诉我们,这样可好?”

       铁君石反倒感到愧疚了,他也曾经被人怀疑过,那种滋味很不好受。
      他确实认定这父女俩另有隐情,而那股子隐情未必是对他、对地方上有害的。
  “关姑娘,你很生气吗?”
  “换了你,你也会生气!”

  “同样地,换了你,你也会生疑。凭你们父女俩,杀葛七比起杀一隻鸡还要来得容易,还需要花费这么多年的工夫吗?”
  “信不信由你,我不想再多作解释!”
  “关老,很抱歉,打扰了您,希望不要因为方才的谈话破坏了彼此的友谊——”铁君石凑近关标耳朵旁说:“还有一点,不要去怀疑岳清,他具有半官方身分,合法地在追查逃犯姚方的下落——我要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铁君石很有礼貌地辞出,关标叫女儿送客出门,关家燕却赌气地没有答应。
  铁君石离去后,关家燕忿忿地说:“真气人!”
  “别气,铁君石倒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算了吧!他自以为他有多么了不起,我真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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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4-2-16 17:26 编辑


  “好了!别闹孩子气!”关标突然将嗓门一压:“家燕,我告诉你一件事,岳清具有官方身分。”
  “谁说的?”
  “刚才铁君石告诉我的。”
  “铁君石很容易被唬,我看岳清是个冒牌货。”

  “家燕,不许小看人家。铁君石的确容易被唬,不过岳清的身分却瞒不过他,这一方面他是行家。”
  “是又怎么样?”关家燕傲慢地说:“我们又不是朝廷重犯,怕什么?”
  “过来!”关标轻喊了一声。

  关家燕在她父亲身边坐下,老头儿轻声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隻见小妮子频频地点头应是。


       *    *    *   *    *    *

  两街的店舖均已点亮了悬挂门前的风灯。

  打从曹家堡遭悍匪占据以来,铁君石在此刻才有了一瞬间的鬆闲,并不是说他肩头责任、心头重担已卸,而是说他此刻还可以安步当车地闲逛着,浏览街景。
      其实,夜晚的归化城街景是没什么好看的,塞外秋风如刀,正如同古人所说的“凉秋九月,牧马悲鸣”,尤其在这深秋的夜晚,气氛是肃杀而又低沉的。
      然而今晚铁君石的脚步倒不沉重,他轻鬆地闲荡着,似乎方才在古都客栈和关家父女一场畅怀对谈之后,已将他心头那块重重的石头推开了。

      严格地说来,铁君石并不认为方才那番谈话使他有何收获。
      以前他也有过这种经验,和一个嫌犯谈到深夜,对方一再诉说冤情,对他的问题一概答以不知道,到最后东方大白,铁君石仍然无法肯定是自己冤枉了那个嫌犯?还是被狡猾的歹徒蒙骗了呢?
  想到以前的经验,铁君石觉得有点儿歉疚,他不该把关家父女和嫌犯去比较的。

      街簷下的食物店散发出酒菜的香味,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上那儿去呢?现在铁君石似乎有了太多的地方可以去:回到住处,魏家母女一定竭诚欢迎;苏锦华那儿更是有珍肴美酒准备着;再回头去古都客栈和关家父女把酒言欢,也不会遭到拒绝的;此刻,他更想回到队上,和铁石支队的兄弟们聚一聚,……
      而他突然有了个念头,去找老哈;他突然想到有一百八十个理由应该去看看老哈。

  “麦香村”饭庄子刚刚开堂,老哈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看起来精神还挺不错的,头上还缠着布条儿,不过他用一顶羊毡帽给盖住了。
  铁君石打趣着说:“老哈,什么时候昇迎客的外管事啦?”
  “铁队长,您别取笑!”老哈一个箭步迎了上来。“店东教我歇着,我可不好意思,不能端菜送酒,站在门口吆喝吆喝也行啊!……铁队长,我正四处找您哩!”

  “哦?有事吗?”
  “上回在这儿跟您搭讪那位岳先生您以后还见过吗?”
  “见过。是他在饭庄子挂了帐还没有付吗?”
  “不是的……”老哈还神秘地回头向店堂裡看看。“这两天有个人一直在打听岳先生,还接连两天晌午、晚上都在这儿等,一个半斤小壶,慢慢地晕,总得两三个钟头,现在又在那儿等了!”

  “哦?在那副座头上?”
  “店堂裡才上了两副座头,您一进去就会看见的。”
  偌大的店堂内的确隻上了两副座儿,一桌是老老小小男男女女的合家欢,另一桌就是老哈所说的人。

      是个中年人,四十靠边,紫膛脸,两腮胡髭刮得溜光,生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孔。
      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小而细长,他在笑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人一定找不到眼珠子。
  一看就是个外地来的。
  他在打听岳清,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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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2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铁君石进来的时候,那人很注意他,小二正要为他引座,突然一个念头使得铁君石直接向那人的座头走去。
  “我是岳清的朋友,”铁君石坐了下来,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岳清有事去了别处,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那人看着铁君石,一语不发。

  “听说你在找岳清,”铁君石又接着说下去:“如果有东西请交给我,如果有话要交代,我也可以替你把话带到。”
  “你说你能代表岳清?”那人开口了,关外的口音很重。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是岳清的朋友。”

  “你可以代替他死吗?”
  如果说铁君石听见这句话会吓一跳的话,那是一点也不夸张的……你能代替他死吗?这话不但太突然,也太狂妄了。
  铁君石深深吸了一口气,儘量稳定自己,现在自己并不是什么警骑队队长,他不应该为这句话而发作的。

  “原来你和岳清有过节,是来寻仇的。”
  “我没有这么说。”
  “可是你——?”
  “我刚才那么说隻是想表示你不可能代表岳清,没有别的意思。”

  “你知道我是谁吗?”铁君石有点发火了。
  “不管你是谁,我隻知道你不是岳清。”
  这个人真是狂妄得过分了,他显然不在乎在言语上得罪谁,他更不在乎身处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他如此狂妄大胆,所恃仗的又是什么呢?
  “老哈!”铁君石猛叫一声。

  这一声喊叫使得另一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也使得老哈像离弦箭矢一般射到面前,然而那位中年客人却纹风不动,这显示他有相当定力。
  “老哈,去一趟古都客栈,告诉岳先生,说有一位千裡迢迢前来找他的朋友,教他立刻过来一趟。”
  “是,我这就去。”老哈扭身就走。

  现在,那位中年客人的表现稍稍有所不同了;最少他已经发现铁君石在本地是个很有分量的人物了。
  “朋友,你要找岳清,他立刻就会到你的面前来,不过,你方才说话那么没礼貌,总该对我有个交代。”
  “是你先没有礼貌的。”

  “我?”铁君石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吗?岳清明明在,你说他去了别处,我对说谎话的人一向都是不客气的。”
  铁君石反而语塞了,由此可见,这位老兄的机智也超人一等,综合所有的印象,铁君石对他下了一个评语——一等一的高手。

  “敝姓岳,”那人的语气缓和多了:“单名一个霖字,是岳清的哥哥。您贵姓、大名?”
  铁君石更傻眼了,他以为对方的来意不善,是个神秘人物,没想到是岳清的胞兄。
  “敝姓铁,铁君石。”

  “鼎鼎大名!”岳霖倒不是说场面话,还流露钦佩之色地竖起了大拇指。“久仰!久仰!……我愿意为刚才不礼貌的言词、不尊敬的态度道歉,但是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说来听听!”
  “立刻下令将岳清驱逐出境,不让他在此地作片刻停留。”

  “为什么?”
  “为他好。”
  “我不明白。”
  “我不愿看到他死在异乡;我比他年长,更不愿意为他收尸。”他的语气沉重,倒不像是在矫揉造作。

  “人生百岁,到头来终究难免一死,你把死亡看得这样严重吗?”
  “我隻是认为他这样去死,太不值得。”
  “这话我不讚成,岳清是禀于人类的正义感,翦除坏人,冒险犯难,怎么说不值得?”
  “正义感?”岳霖的脸孔突然扭曲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教人看了很受不了。“你没弄错吗?歹徒们拚命浴血,为的是几文臭钱,岳清何尝不是,他还不是为了钱,说穿了他和歹徒没什么两样。”

  “岳霖先生!”铁君石的语气很婉转,态度却很坚持:“他的行为和歹徒是不一样的。”
  “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歹徒关在牢裡,他在外面逍遥,歹徒在刑场凶死,他在温柔乡裡醉死。”
  铁君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岳霖的说法虽不是完全正确,却也有道理;岳清的确是为金钱在拚命,可是,这个世界上为金钱在拚命的太多了!

  正在这个时候,老哈带着岳清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哥哥!”岳清气喘吁吁地说:“你……你……怎么跑来了?”
  “跟我回北京去!”岳霖冷冷地说:“我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有责任提醒你,你的运气一直不错,现在趁你运气还没有转坏之前快跟我回去。”

  “哥哥!”岳清在他哥哥面前倒是很驯服的。“我这一次买卖做完之后,我就要洗手不干了!”
  “这次买卖你永远也做不完,岳清,你一定要我淌着眼泪为你收尸吗?”岳霖现在好像就要淌眼泪了。
  铁君石站起来,很有礼貌地说:“我去那边吃碗面,你们哥儿俩好好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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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30:29 | 显示全部楼层

§20  兄弟情深 千裡示警

  岳清投以感激的眼光,并没有留他。待铁君石离座之后,他轻声问道:“哥哥,你听见什么不妙的消息吗?”
    “我不愿多说什么,隻希望你答应我这个做哥哥的最后一次要求,明天一大早就跟我走……”说着,岳霖站了起来。
    “明天一大早我们在驿站碰头,如果你没有来,我就当作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你这个弟弟了。”
  他说完后,掏出一块大洋放在桌上付了酒菜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另外一副座位上还未坐定的铁君石连忙赶了过来,疾声问道:“怎么回事?”
       岳清楞楞地看着他哥哥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岳清,你怎么了?”
  “哥哥虽然一直反对我干的这一门行业,过去倒也没有坚决反对过,有时还会帮帮我的忙。这一次,他远从北京赶来,态度又这么坚持,一定是因为偷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没有追问?”
  “问也没用,他不会说的。”
  “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一方面的消息呢?”
  “哥哥以前干过保定府的侦缉队,黑白两道上的朋友都不少。他明天一大早在驿站等我,叫我跟他走。”

  “你会跟他回去吗?”
       “不可能的。”岳清缓缓地摇着头。“哥哥一直不讚成我选择的行业——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门行业……朋友们也讥笑我是合法的歹徒,哥哥说我跟那些歹徒没有两样,我还是认为我的选择是对的。
       “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歹徒在牢裡,我在外面;死亡的是他们,而我永远活着……铁兄,你说是吗?我和他们是绝对不同的。”

        铁君石再一次地认识了岳清,以往对他的疑虑都一扫而空,他吩咐老哈重整杯盘,再上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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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16 17:31:58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黄昏时分我去客栈找过关老头,”铁君石说:“我跟他仔细地聊了聊。”
  “我约略知道一点儿,你既然事先没通知我,我就闷在房裡不出来了。”
      “传言实在太可怕,不过,我仍然不相信传言是真的,关家父女不像是那种人。”

      “我曾经有过这种经验,”岳清回忆往事,
      “你认识一个人,他给你的印象好到极点,你认为你交到了一个你这一生中最要好、最优秀的朋友。
      “结果你突然发现他正是你所追缉的歹徒,而他正在等待机会先下手为强——”

  “你认为关家父女……?”
  “铁兄,别以为我说起这件往事是有什么暗示作用,我隻是提醒你,用眼睛看到的往往隻是经过掩饰的外貌,不是事实。”

       铁君石点头同意岳清的看法,他喝了小半杯酒,喃喃地说:“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我们就要去想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那隻有一个原因:为了金钱。
       “人总是要活下去的,而且还要活得好,那就需要钱;他们正是很需要金钱的那种人。”

  “也许关标还另有动机。”
  “哦?”
  “他要证明盲眼人的表现并不比明眼人差。”
  “他有这种性格和欲望存在吗?”
  “这是很正常的,还有,你不觉得关家燕的言行都有些神秘吗?”

  “这么说来,你还是认为关家父女是问题人物?”
  “防一防对我们并没有坏处……”
       突然间外面传来沸腾声,好像街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站在大门外迎客的老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嚷着说:“铁队长,刚才离去的那位大爷被人杀死了!”

  “什么?!”岳清猛地站起来,他又连忙用双手扶着桌沿,似乎站立不住。
      “岳清!坐下。”铁君石命令式地说,还用手将岳清按回座位。
      “听我的话,坐在这儿别动,我出去看看。”

  “不!我要去——”
  “坐在这儿!”铁君石吼叫着。
  岳清坐了下来,那是被铁君石所发出的一股无形威力勉强压製住了。他以颤抖的双手摀着面孔,泪水从指缝间迸流出来。

   铁君石匆匆跑出了饭庄子,这时,死者陈尸的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民众。老哈颇有经验地提来了一盏灯笼,好让铁君石看清楚现场的状况。
       岳霖脚朝牆裡,头歪斜在街边,颈项处一道深深的切口,还没有流儘的鲜血仍在汩汩地流着。
       卓老三被杀的景象又一次映上铁君石的脑际,他们的死法完全一样,凶手是同一个人。

  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高霸已经得报带着他的弟兄赶来了。
  “铁头儿!”高霸飞身下马,疾声问道:“铁头儿!是谁被杀?凶手是谁?”
       铁君石冷冷地说:“死者身分不明,凶手下落不明……高霸,如果你不想自找麻烦,最好不要去查问什么。
      “教人去买一口上好棺木,将死者收殓起来,所有丧葬费用由我支付。”
       高霸起初有几分惊疑,接着,他就明白了铁君石的心意,高声回答说:“铁头儿,我会照您的指示去做。”

  铁君石又回到饭庄子,这时,岳清已经灌进了半斤烧刀子,他似乎想用酒来麻醉自己。
  铁君石衝过去,把岳清手裡端着的一杯酒挥手泼掉,低吼着说:“岳清,像个男人,保持清醒。”
  “哥哥他——他怎么样了?”岳清似乎还存着一分希望。

  “岳清,你醉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
  “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想仔细再回答……你哥哥干过侦缉队,他练过功夫吗?”
  “当然练过,他不但枪法好,而且身手也很矫健,别看他人到中年,三两个小伙子还撂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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