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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致敬古龙_《边城.浪子》无瑕疵版[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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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25:41 | 显示全部楼层
  路小佳忽然抓起一把花生,抛起。
  
  突然间,他的剑已出手。
  
  剑光闪动,仿佛只一闪,就已回到他的腰带上。
  
  花生却落入他手里——剥了壳的花生,比手剥得还干净。
  
  花生壳竟已粉碎。
  
  门口突然有人大声喝彩,就连叶开都忍不住要在心里喝彩。
  
  好快的剑!
  
  路小佳拈起颗花生,送到嘴里,冷冷道:“你看他是不是能比我快?”
  
  叶开沉默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幸好我还不知道。”
  
  路小佳道:“只可惜了这些花生。”
  
  叶开道:“花生还是你吃的。”
  
  路小佳道:“但花生却要一颗颗的剥,一颗颗的吃,才有滋味。”
  
  叶开笑道:“我倒宁愿吃剥了壳的。”
  
  路小佳道:“只可惜你吃不到。”
  
  他的手一扬,花生突然一连串飞出,竟全都像钉子般钉入柱子里。
  
  叶开叹道:“你的花生宁可丢掉,也不给人吃?”
  
  路小佳淡淡道:“我的女人也一样,我宁可杀了她,也不会留给别人。”
  
  叶开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绝不留给人?”
  
  路小佳道:“不错。”
  
  叶开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你喜欢的只不过是花生和女人。”
  
  路小佳道:“我也喜欢银子。”
  
  叶开道:“哦?”
  
  路小佳道:“因为没有银子,就没有花生,更没有女人。”
  
  叶开笑道:“有道理,世上虽然有很多东西比金钱重要,但这些东西往往也只有钱才能够买得到。”
  
  路小佳也笑了。
  
  他的笑冷酷而奇特,冷冷的笑着道:“你说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才像叶开说的话。”
  
  *    *    *    *    *    *
  
  陈大倌、张老实、丁老四,当然已全都进来了,好像都在等着路小佳吩咐。
  
  但路小佳却仿佛一直没有发觉他们存在。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一眼,却冷冷道:“这里有没有替我付钱的人?”
  
  陈大倌立刻赔笑道:“有,当然有。”
  
  路小佳道:“我要的你全能做到?”
  
  陈大倌道:“小人一定尽力。”
  
  路小佳冷冷道:“你最好尽力。”
  
  陈大倌道:“请吩咐。”
  
  路小佳道:“我要五斤花生,要干炒的,不太熟,也不太生。”
  
  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我还要一大桶热水,要六尺高的大木桶。”
  
  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还得替我准备两套全新的内衣,麻纱和府绸的都行。”
  
  陈大倌道:“两套?”
  
  路小佳道:“两套,先换一套再杀人,杀人后再换一套。”
  
  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花生中若有一颗坏的,我就砍断你的手,有两颗,就要你的命。”
  
  陈大倌倒抽了口凉气,道:“是。”
  
  叶开忽然道:“你一定要洗过澡才杀人?”
  
  路小佳道:“杀人不是杀猪,杀人是件很干净痛快的事。”
  
  叶开带着笑道:“被你杀的人,难道也一定要先等你洗澡?”
  
  路小佳冷冷道:“他可以不等,我也可以先砍断他的腿,洗过澡后再要他的命。”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你杀人之前还有这么多麻烦。”
  
  路小佳道:“我杀人后也有麻烦。”
  
  叶开道:“什么麻烦?”
  
  路小佳道:“最大的麻烦。”
  
  叶开道:“女人?”
  
  路小佳道:“这是你说的第二句聪明话。”
  
  叶开笑道:“男人最大的麻烦本就是女人,这道理只怕连最笨的男人也懂得的。”
  
  路小佳道:“所以你还得替我准备个女人,要最好的女人。”
  
  陈大倌迟疑着,道:“可是刚才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如果又来了呢?”
  
  路小佳忽然又笑了,道:“你怕她吃醋?”
  
  陈大倌苦笑道:“我怎么能不怕,我这脑袋很容易就会被敲碎的。”
  
  路小佳道:“你以为她真是来找我的?”
  
  陈大倌道:“难道不是?”
  
  路小佳道:“我根本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陈大倌怔了怔,道:“那么她刚才……”
  
  路小佳沉下了脸,道:“你难道看不出她是故意来捣乱的!”
  
  陈大倌怔住。
  
  路小佳道:“那一定是你们泄露了风声,她知道我要来,所以就抢先来了。”
  
  陈大倌道:“来干什么呢?”
  
  路小佳冷冷道:“你为何不问她去?”
  
  陈大倌眼睛里忽然露出种惊惧之色,但脸上却还是带着假笑。
  
  这假笑就好像是刻在他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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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26:1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陈大倌的绸缎庄并不大,但在这种地方,已经可以算是很有气派了。
  
  今天绸缎庄当然不会有生意,所以店里面两个伙计也显得没精打采的样子,只希望天快黑,好赶回家去,他们在店里虽然是伙计,在家里却是老板。
  
  陈大倌并没有在店里停留,一回来就匆匆赶到后面去。
  
  穿过后面小小的一个院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永远想不到院子里竟有个人在等着他。
  
  *    *    *    *    *    *
  
  院子里有棵榕树,叶开就站在树下,微笑着,道:“想不到我在这里?”
  
  陈大倌一怔,也立刻勉强的笑道:“叶公子怎么没有在陪路大侠聊天?两位刚才岂非聊得很投机?”
  
  叶开叹了口气,道:“他连颗花生都不请我吃,我却饿得可以吞下一匹马。”
  
  陈大倌道:“我正要赶回来起火烧水的,厨房里也还有些饭菜,叶公子若不嫌弃……”
  
  叶开抢着道:“听说陈大嫂烧得一手好菜,想不到我也有这口福尝到。”
  
  陈大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叶公子今天来得不巧,正赶上她有病。”
  
  叶开皱眉道:“有病?”
  
  陈大倌道:“而且病得还不轻,连床都下不来。”
  
  叶开突然冷笑,道:“我不信。”
  
  陈大倌又怔了怔,道:“这种事在下为什么要骗叶公子?”
  
  叶开冷冷道:“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忽然病了?我倒要看看她得的什么怪病。”
  
  他沉着脸,竟好像准备往屋里闯。
  
  陈大倌垂下头,缓缓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带公子去看看也好。”
  
  他真的带着叶开从客厅走到后面的卧房,悄悄推开门,掀起了帘子。
  
  屋里光线很暗,窗子都关得严严的,充满了药香。
  
  一个女人面向着墙,睡在床上,头发乱得很,还盖着床被,果然是在生病的样子。
  
  叶开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倒错怪你了。”
  
  陈大倌赔笑道:“没关系。”
  
  叶开道:“这么热的天,她怎么还盖被?没病也会热出病来的。”
  
  陈大倌道:“她在打摆子,昨天晚上盖了两床被还在发抖。”
  
  叶开忽然笑了笑,淡淡道:“死人怎么还会发抖的呢?”
  
  这句话没说完,他的人已冲了进去,掀起了被。
  
  被里是红的。
  
  血是红的!人已僵硬冰冷。
  
  *    *    *    *    *    *
  
  叶开轻轻的盖起了被,就好像生怕将这女人惊醒。
  
  他当作她永不会醒。
  
  叶开叹息了一声,慢慢的回过头。
  
  陈大倌还站在那里,阴沉沉的笑容——就仿佛刻在脸上的。
  
  叶开叹道:“看来我已永远没有口福尝到陈大嫂做的菜了。”
  
  陈大倌冷冷道:“死人的确不会做菜。”
  
  叶开道:“你呢?”
  
  陈大倌道:“我不是死人。”
  
  叶开道:“但你却应该是的。”
  
  陈大倌道:“哦?”
  
  叶开道:“因为我已在棺材里看过你。”
  
  陈大倌的眼皮在跳,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这笑容本就是刻在脸上的。
  
  叶开说道:“要扮成陈大倌的确并不太困难,因为这人本就整天在假笑,脸上本就好像在戴着个假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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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28:14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大倌冷冷道:“所以这人本就该死。”
  
  叶开道:“但你无论扮得多像,总是瞒不过他老婆的,天下还没有这么神秘的易容术。”
  
  陈大倌道:“所以他的老婆也该死。”
  
  叶开道:“我只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老婆也一起装进棺材里?”
  
  陈大倌道:“有个人睡在这里总好些,也免得伙计疑心。”
  
  叶开道:“你想不到还是有人疑心。”
  
  陈大倌道:“的确想不到。”
  
  叶开道:“所以我也该死。”
  
  陈大倌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根本就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叶开点点头,道:“我明白,你们为的是要对付傅红雪。”
  
  陈大倌也点点头,道:“他才真的该死。”
  
  叶开道:“为什么?”
  
  陈大倌冷笑道:“你不懂?”
  
  叶开道:“只要是万马堂的对头都该死?”
  
  陈大倌的嘴闭了起来。
  
  叶开道:“你们是万马堂找来的?”
  
  陈大倌的嘴闭得更紧。
  
  但是他的手却松开了,手本是空的,此刻却有一蓬寒光暴雨般射了出来。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窗外也射入了一点银星,突然间,又花树般散开[注28]。
  
  一点银星竟变成了一蓬花雨[注28],银光闪动,亮得令人连眼睛都张不开。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柄刀已插入了“陈大倌”的咽喉。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是从哪里来的。
  
  *    *    *    *    *    *
  
  刀看不见,暗器却看得见。
  
  暗器看得见,叶开的人却已不见了。
  
  接着,满屋闪动的银光花雨[注28]也没有了消息。
  
  叶开的人还是看不见。
  
  风在窗外吹,屋子里却连呼吸都没有。
  
  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窗子,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很长,指甲也很干净。
  
  但衣袖却脏得很,又脏、又油、又腻。
  
  这绝不是张老实的手,却是张老实的衣袖。
  
  一张脸悄悄的伸进来,也是张老实的脸。
  
  他还是没有看见叶开,却看见陈大倌咽喉上的刀。
  
  他的手突然僵硬[注28]。
  
  然后他自己咽喉上也突然多了一柄刀。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
  
  *    *    *    *    *    *
  
  插在别人咽喉上的刀,当然就已没有危险,他当然看得见。
  
  不幸的是,他只看见了这柄刀。
  
  难道真的只有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
  
  叶开轻烟般从屋梁上掠下来,先拾取了两件暗器[注28],再拔出了他的刀。
  
  他凝视着他的刀,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严肃得甚至已接近尊敬。
  
  “我绝不会要你杀死多余的人,我保证,我杀的人都是非杀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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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31: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宋老板张开了眼睛。
  
  屋子里有两个人,两个人都睡在床上,一个女人面朝着墙,睡的姿势几乎和陈大倌的妻子完全一样,只不过头发已灰白。
  
  他们夫妻的年纪都已不小。
  
  他们似都已睡着。
  
  直到屋子里有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时,宋老板才张开眼睛。
  
  他立刻看见了一只手。
  
  手里有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就像是山野中的芒草,一样却像是水银凝结成的花朵[注28]。
  
  他再抬头,才看见叶开。
  
  屋子里也很暗,叶开的眼睛却亮得像是两盏灯,正凝视着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宋老板摇了摇头,目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连脖子都似已僵硬。
  
  叶开道:“这是暗器。”
  
  宋老板道:“暗器?”
  
  叶开道:“暗器就是种可以在暗中杀人的武器。”
  
  宋老板也不知是否听懂,但总算已点了点头。
  
  叶开道:“这两样暗器,一种叫‘五毒如意芒’,另一种叫‘火树银花’[注28],正是花蜂和潘伶[注28]的独门暗器。”
  
  宋老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勉强笑道:“这两位大侠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叶开道:“他们不是大侠。”
  
  宋老板道:“不是?”
  
  叶开道:“他们都是下五门的贼,且是采花贼。”
  
  他沉下了脸,接着道:“我一向将别人的性命看得很重,但他们这种人却是例外。”
  
  宋老板道:“我懂……没有人不恨采花贼的。”
  
  叶开道:“但他们也是下五门中,最喜用暗器的五个人。”
  
  宋老板道:“五个人?”
  
  叶开道:“这五个人就叫做江湖五毒,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三个更毒的。”
  
  宋老板动容道:“这五个人难道已全都来了?”
  
  叶开道:“大概一个也不少。”
  
  宋老板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开道:“前天,就是有人运棺材来的那一天。”
  
  宋老板道:“我怎么没看见那天有五个这样的陌生人到镇上来!”
  
  叶开道:“那天来的人还不止他们五个,只不过全都是躲在棺材中来的,所以镇上没有人发现。”
  
  宋老板道:“那驼子运棺材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将这些人送来?”
  
  叶开道:“大概是的。”
  
  宋老板道:“现在他们难道还躲在棺材里?”
  
  叶开道:“现在棺材里已只有死人。”
  
  宋老板松了口气,道:“原来他们全都死了。”
  
  叶开道:“只可惜死的不是他们,是别人。”
  
  宋老板道:“怎么会是别人?”
  
  叶开道:“因为他们出来时,就换了另一批人进去了。”
  
  宋老板失声道:“换了什么人进去?”
  
  叶开道:“现在我只知道花蜂换的是张老实,潘伶换的是陈大倌。”[注28]
  
  宋老板道:“他……他们怎么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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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33:54 | 显示全部楼层
  叶开道:“这镇上有个人,本是天下最善于易容的人!”
  
  宋老板道:“谁?”
  
  叶开道:“西门春。”
  
  宋老板皱眉道:“西门春又是谁呢?我怎么也从未听见过?”
  
  叶开道:“我现在也很想找出他是谁,我迟早总会找到的。”
  
  宋老板道:“你说他将花蜂扮成张老实,将潘伶扮成了陈大倌?”[注28]
  
  叶开点点头,道:“只可惜无论多精妙的易容术,也瞒不过自己亲人的,所以他们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张老实。”
  
  宋老板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张老实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且很少洗澡,敢接近他的人本就不多。”
  
  宋老板道:“所以他就算变了样子,也没有人会去注意的。”
  
  叶开道:“只可惜像张老实、丁老四这样的人,镇上也没几个。”
  
  宋老板道:“他们为什么要选中陈大倌呢?”
  
  叶开道:“因为他也是个很讨厌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接近他。”
  
  宋老板道:“但他却有老婆。”
  
  叶开道:“所以他的老婆也非死不可。”
  
  宋老板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他叹息着,想坐起来,但叶开却按住了他的肩,道:“我对你说了很多事,也有件事要问问你。”
  
  宋老板道:“请指教。”
  
  叶开道:“张老实既然是花蜂,陈大倌既然是潘伶,你是谁呢?”[注28]
  
  宋老板怔了怔,讷讷道:“我姓宋,叫宋大业,只不过近来已很少有人叫我名字。”
  
  叶开道:“那是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老奸巨猾,没有人敢缠你。”
  
  宋老板勉强笑道:“幸好那些人还没有选中我作他们的替身。”
  
  叶开道:“哦?”
  
  宋老板道:“我想,叶公子总不会认为我也是冒牌的吧。”
  
  叶开道:“为什么不会?”
  
  宋老板道:“我这黄脸婆,跟了我几十年,难道还会分不出我是真是假?”
  
  叶开冷冷道:“她若已是死人的话,就分不出真假来了。”
  
  宋老板失声道:“我难道还会跟死人睡在一张床上不成?”
  
  叶开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的?莫说是死人,就算是死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床上睡着的老太婆突然叹息着,翻了个身。
  
  叶开的话说不下去了。
  
  死人至少是绝不会翻身的。
  
  只听他老婆喃喃自语,仿佛还在说梦话……死人当然也不会说梦话。
  
  叶开的手缩了回去。
  
  宋老板目中露出了得意之色,悠然道:“叶公子要不要把她叫起来,问问她?”
  
  叶开只好笑了笑,道:“不必了。”
  
  宋老板终于坐了起来,笑道:“那么就请叶公子到厅上奉茶。”
  
  叶开道:“也不必了。”
  
  他似乎已不好意思再呆下去,已准备要走,谁知宋老板突然抓起那老太婆的腕子,将她整个人向叶开掷了过来。
  
  这一着当然也很出人意外,叶开正不知是该伸手去接,还是不接。
  
  就在这时,被窝里已突然喷出一股烟雾。
  
  浅紫色的烟雾,就像是晚霞般美丽。
  
  叶开刚伸手托住那老太婆,送回床上,他自己的人已在烟雾里。
  
  宋老板看着他,目中带着狞笑,等着他倒下去。
  
  *    *    *    *    *    *
  
  叶开居然没有倒下去。
  
  烟雾消散时,宋老板就发现他的眼睛还是和刚才一样亮。
  
  这简直是奇迹。
  
  只要闻到一丝化骨瘴,铁打的人也要软成泥。
  
  宋老板全身都似已因恐惧而僵硬。
  
  叶开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你。”
  
  宋老板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叶开道:“若不知道,我现在已倒了下去。”
  
  宋老板道:“你来的时候已有准备?”
  
  叶开笑了笑,道:“我既然已对你说了那些话,你当然不会再让我走的,若没有准备,我怎么敢来?”
  
  宋老板咬着牙,道:“但我却想不出你怎能化解我的化骨瘴。”
  
  叶开道:“你可以慢慢的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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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3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宋老板眼睛又亮了。
  
  叶开道:“只要你说出是谁替你易容改扮的,也许还可以再想个十年二十年。”
  
  宋老板道:“我若不说呢?”
  
  叶开淡淡道:“那么你只怕永远没时间去想了。”
  
  宋老板瞪着他,冷笑道:“也许我根本不必想,也许我可以要你自己说出来。”
  
  叶开道:“你连一分机会也没有。”
  
  宋老板道:“哦?”
  
  叶开道:“只要你的手一动,我就立刻叫你死在床上。”
  
  他的语调温文,但却充满一种可怕的自信,令人也不能不信。
  
  宋老板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相信你。”
  
  叶开微笑道:“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宋老板道:“我若不说,你永远想不到谁是……”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突然间,他整个人一阵痉挛,眼睛已变成死黑色,就好像是两盏灯突然熄灭。
  
  叶开立刻窜过去,就发现他脖子上钉着一根针。
  
  惨碧色的针。
  
  杜婆婆又出手了!她果然没有死。
  
  她的人在哪里?难道就是宋老板的妻子?
  
  但那老太婆的人却已软瘫,呼吸也已停顿,化骨瘴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像叶开一样抵抗的。
  
  断肠针是从哪里打来的呢?
  
  叶开抬起头,才发现屋顶上有个小小的气窗,已开了一线。
  
  他并没有立刻蹿上去。
  
  他很了解断肠针是种什么样的暗器。
  
  刚才他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现在也要从什么地方出去。
  
  因为他知道这是条最安全的路。
  
  *    *    *    *    *    *
  
  外面也有个小小的院子。
  
  叶开退出门,院子里阳光遍地,一条黑猫正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瞪着墙角花圃间飞舞着的蝴蝶。想去抓,又懒得动。
  
  屋顶上当然没有人。
  
  叶开也知道屋顶上已绝不会有人了,杜婆婆当然不会还在那里等着他。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条猫一样,满心以为只要一出手,就可以抓住那只蝴蝶。
  
  其实它就算不懒,也一样抓不到蝴蝶的。
  
  蝴蝶不是老鼠,蝴蝶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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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蝴蝶飞得更高了。
  
  突然间,一双手从墙外伸进来,拍的,就将蝴蝶夹住。
  
  蝴蝶不见了,手也不见了。
  
  墙头上却已有个人在坐着。
  
  叶开。
  
  *    *    *    *    *    *
  
  墙外是一片荒瘠的田地,也不知种的是麦子,还是棉花。
  
  在这种地方,无论种什么,都不会有好收成的,但却还是要将种籽种下去。
  
  这就是生活。
  
  每个人都得要活下去,每个人都得要想个法子活下去。
  
  荒田间,也有些破烂的小屋,他们才是这贫穷的荒地上,最贫穷的人。
  
  在这些小屋子里长大的孩子,当然一个个都面有菜色。
  
  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总是天真的。
  
  现在正有七八个孩子,围在墙外,睁大了眼睛,看着树下的一个人。
  
  坐在墙头上的叶开,也正在看着这个人。
  
  这人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笑起来一边一个酒涡。
  
  她也许并不能算是个美人,但却无疑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现在她穿着一件轻飘飘的月白衫子,雪白的脖子上,戴着个金圈圈,金圈圈上还挂着两枚金铃铛。
  
  她手上也戴着一个金圈圈,上面也有两枚金铃铛,风吹过的时候,全身的铃铛就“叮铃铃”的响。
  
  但刚才她并不是这种打扮的,刚才她穿着的是件大红衣裳。
  
  刚才她站在旗杆上,现在却站在树下。
  
  她面前摆着张破木桌子,桌上摆着一个穿红衣服的泥娃娃,一面刻着花的银牌,一块紫水晶,一条五颜六色的练子,一对绣花荷包,一个鸟笼,一个鱼缸。
  
  她刚抓来的那只蝴蝶,也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
  
  谁也想不出她是从什么地方,将这些东西弄到这里来的。
  
  最妙的是,鸟笼里居然有对金丝雀,鱼缸里居然也有双金鱼。
  
  孩子们看着她,简直就好像在看着刚从云雾中飞下来的仙女。
  
  她拍着手,笑道:“好,现在你们排好队,一个个过来拿东西,但一个人只能选一样拿走,贪心的人我是要打他屁股的。”
  
  孩子们果然很听话。
  
  第一个孩子走过,直着眼睛发了半天怔,这些东西每样都是他没看过的,他实在已看得眼花缭乱,到最后才选了那面银牌。
  
  第二个孩子选的是金丝雀。
  
  大眼睛的少女笑道:“好,你们都选得很好,将来一个可以去学生意,一个可以去学做诗。”
  
  两个孩子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第三个女孩子,选的是那对绣花荷包。
  
  第四个孩子最小,正在流着鼻涕,选了半天,竟选了那只死蝴蝶。
  
  少女皱了皱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孩子点了点头,道:“这是只死蝴蝶。”
  
  少女道:“你知不知道别的东西比这死蝴蝶好?”
  
  孩子又点了点头。
  
  少女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选这只死蝴蝶?”
  
  孩子嗫嚅着,吃吃道:“因为我选别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来抢走的,我又打不过他们,不好的东西才没有人抢,我才可以多玩几天。”
  
  少女看着他,忽然笑了,嫣然道:“想不到你这孩子倒很聪明。”
  
  孩子红着脸,垂下头。
  
  少女眨着眼,又笑道:“我认得一个人,他的想法简直就跟你完全一样。”
  
  孩子忍不住道:“他也打不过别人?”
  
  少女道:“以前他总是打不过别人,所以也跟你一样,总是情愿自己吃点亏。”
  
  孩子道:“后来呢?”
  
  少女笑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他就拼命的学本事,现在已没有人打得过他了。”
  
  孩子也笑了一笑,道:“现在好东西一定全是他的了。”
  
  少女道:“不错,所以你若想要好东西,也得像他一样,去拼命学本事,你懂不懂?”
  
  孩子点头道:“我懂,一个人要不被别人欺负,就要自己有本事。”
  
  少女嫣然道:“对极了。”
  
  她从手腕上解下个金铃铛,道:“这个给你,若有别人抢你的,你告诉我,我打他屁股。”
  
  孩子却摇摇头,道:“现在我不要。”
  
  少女道:“为什么?”
  
  孩子道:“因为你一定会走的,我要了,迟早还是会被抢走,等以后我自己有了本事,我自然就会有很多好东西的。”
  
  少女拍手道:“好,你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孩子眨着眼,道:“是不是就跟你那朋友一样?”
  
  少女道:“对极了。”
  
  她忽然弯下腰,在这孩子脸上亲了亲。
  
  孩子红着脸跑走了,却又忍不住回过头问道:“那个拼命学本事的人,叫什么名字?”
  
  少女道:“你为什么要问?”
  
  孩子道:“因为我要学他,所以我要把他的名字记在心里。”
  
  少女眨着眼,柔声道:“好,你记着,他姓叶,叫叶开。”
  
  *    *    *    *    *    *
  
  孩子们终于全都走了。
  
  少女伸了个懒腰,靠在树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在瞟着叶开。
  
  叶开在微笑。
  
  少女眼波流动,悠然道:“你得意什么?我只不过叫一个流鼻涕的小鬼来学你而已。”
  
  叶开笑道:“其实他应该学你的。”
  
  少女道:“学我什么?”
  
  叶开道:“只要看见好东西,就先拿走再说,管他有没有人来抢呢?”
  
  少女咬着嘴唇,瞪着他,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但若是我真喜好的东西,就算有人抢走,我迟早也一定要抢回来的,拼命也要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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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07:35:50 | 显示全部楼层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丁大小姐喜欢的东西,又有谁敢来抢呢?”
  
  少女也笑了,嫣然道:“他们不来抢,总算是他们的运气。”
  
  她笑得花枝招展,全身的铃铛也开始“叮铃铃”的直响。
  
  她的名字就叫丁灵琳。
  
  她身上的铃铛,就叫丁灵琳的铃铛。
  
  *    *    *    *    *    *
  
  丁灵琳的铃铛并不是很好玩的东西,也并不可笑。
  
  非但不可笑,而且可怕。
  
  事实上,江湖中有很多人简直对丁灵琳的铃铛怕得要命。
  
  但叶开却显然不怕。
  
  这世界上好像根本就没什么是他害怕的。
  
  丁灵琳笑完了,就又瞪起眼睛看着他,道:“喂,你忘了没有?”
  
  叶开道:“忘了什么?”
  
  丁灵琳道:“你要我替你做的事,我好歹已替你做了。”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你要我冒充路小佳,去探听那些人的来历。”
  
  叶开道:“你好像并没有探听出来。”
  
  丁灵琳道:“那也不能怪我。”
  
  叶开道:“不怪你怪谁?”
  
  丁灵琳道:“怪你自己,你自己说他不会这么早来的。”
  
  叶开道:“我说过?”
  
  丁灵琳道:“你还说,就算他来了,你也不会让我吃亏。”
  
  叶开道:“你好像也没有吃亏。”
  
  丁灵琳恨恨道:“但我几时丢过那种人?”
  
  叶开道:“谁叫你整天正事不做,只顾着去欺负别人。”
  
  丁灵琳的眼睛突然瞪得比铃铛还圆,大声道:“别人?别人是谁?你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
  
  叶开苦笑道:“至少她并没有惹你。”
  
  丁灵琳道:“她就是惹了我,我看见她站在你旁边,我就不顺眼。”
  
  别人还以为她在为了路小佳吃醋,谁知她竟是为了叶开。
  
  她对路小佳说的那些话,原来也只不过是说给叶开听的。
  
  她的手叉着腰,瞪着眼睛,又道:“我追了你三个多月,好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你,你要我替你装神扮鬼,我也依着你,我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说!”
  
  叶开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丁灵琳跺着脚,脚上也有铃铛在响,但她说话却比铃铛还脆还急。
  
  叶开就算有话说,也没法子说得出来。
  
  丁灵琳道:“我问你,你明明要对付万马堂,为什么又帮着他的女儿?那小丫头究竟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叶开道:“什么关系也没有。”
  
  丁灵琳冷笑道:“好,这是你说的,你们既然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丁大小姐说出来的话,一向是只要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叶开只有赶紧跳下来,拦住她,苦笑道:“我认得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你难道要把她们一个个全都杀了?”
  
  丁灵琳道:“我只杀这一个。”
  
  叶开道:“为什么?”
  
  丁灵琳道:“我高兴。”
  
  叶开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丁灵琳冷笑道:“我要你怎么样?难道我要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
  
  叶开叹道:“只要你稍微讲理一点,要我怎么样都行。”
  
  丁灵琳道:“真的?”
  
  叶开道:“嗯!”
  
  丁灵琳眼珠子转了转,道:“第一,我要你以后无论到哪里去,都不许甩开我。”
  
  叶开道:“嗯。”
  
  丁灵琳的大眼睛眯起来了,用她那晶莹的牙齿,咬着纤巧的下唇,用眼角瞟着叶开,道:“还有,我要你拉着我的手,到镇上去走一圈,让每人都知道我们是……是好朋友,你答不答应?”
  
  叶开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莫说只要我拉着你的手,就算要我拉着你的脚都没关系。”
  
  丁灵琳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铃铛又在“叮铃铃”的响,就好像她的笑声一样清悦动人。
  
  这时正有一阵柔风吹过大地。
  
  在这种时候,丁灵琳的铃铛确实是非常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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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1 07:2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丁家七仙女
  
  (一)
  
  烈日。
  
  大地被烘烤得就像是一张刚出炉的面饼,草木就是饼上的葱。
  
  热葱,你若伸手去摸一摸,就会感觉出它是热的。
  
  马芳铃打着马,狂奔在草原上。
  
  草原辽阔,晴空万里。
  
  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沿着她纤巧的鼻子流下来,她整个人都像是在烤炉里。
  
  她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可怜的人,她忽然对自己起了种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悯。
  
  她虽然有个家,但家里却已没有一个可以了解她的人。
  
  沈三娘走了,现在连她的父亲都已不在。
  
  朋友呢?
  
  没有人是她的朋友,那些马师当然不是,叶开……叶开最好去死。
  
  她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界上竟是完全无依无靠的。
  
  这种感觉简直要令她发疯。
  
  *    *    *    *    *    *
  
  “关东万马堂”!
  
  鲜明的旗帜,又在风中飘扬。
  
  你若站在草原上,远远看过去,有时甚至会觉得那像是一个离别的情人,在向你挥着丝巾。
  
  那上面五个鲜红的字,却像是情人的血。
  
  泪和血。
  
  这五个字岂非本就是血泪交织成的。
  
  现在正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草原上,凝视着这面大旗。
  
  他的身形瘦削而倔强,却又带着种无法描述的寂寞和孤独。
  
  碧天长草,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这草原上一棵倔强的树。
  
  树也是倔强的,孤独的。
  
  却不知树是否也像他心里有那么多痛苦和仇恨。
  
  马芳铃看到了他,看到了他手里的刀。
  
  阴郁的人,不祥的刀!
  
  但她看见他时,心里却忽然起了种说不出的温暖之意,就仿佛刚把一杯辛辣的苦酒,倒下咽喉。
  
  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
  
  不是一个孤独的人,看到另一个孤独的人时,那种感觉除了他自己外,谁也领略不到。
  
  她什么都不再想,就打马赶了过去。
  
  *    *    *    *    *    *
  
  傅红雪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至少并没有回头看她。
  
  她已跃下马,站在他身后,也在凝视着那面大旗,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就可以听见她急促的呼吸。
  
  风并不大。
  
  烈日之威,似已将风势压了下去,但风力却刚好还能将大旗吹起。
  
  马芳铃忽然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傅红雪没有听见,他拒绝听。
  
  马芳铃道:“你心里一定在想,总有一天要将这面大旗砍倒。”
  
  傅红雪闭紧了嘴,也拒绝说。
  
  但他却不能禁止马芳铃说下去,她冷笑了一声,道:“可是你永远砍不倒的!永远!”
  
  傅红雪握刀的手背上,已暴出青筋。
  
  马芳铃道:“所以我劝你,还是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傅红雪忽然回过头,瞪着她。
  
  他的眼睛里仿佛带着种火焰般的光,仿佛要燃烧了她。
  
  然后他才一字字道:“你知道我要砍的并不是那面旗,是马空群的头!”
  
  他的声音就像是刀锋一样。
  
  马芳铃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却又大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他?”
  
  傅红雪笑了,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得就像是只愤怒的野兽。
  
  无论谁看到这种笑容,都会了解他心里的仇恨有多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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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1 07:25:01 | 显示全部楼层
  马芳铃又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大声道:“可是你也永远打不倒他的,他远比你想像强得多,你根本比不上他!”
  
  她的声音就像是在呼喊。
  
  一个人心里越恐惧时,说话的声音往往就越大。
  
  傅红雪的声音却很冷静,缓缓道:“你知道我一定可以杀了他的,他已经老了,太老了,老得已只敢流泪,不敢流血。”
  
  马芳铃拼命咬着牙,但是她的人却已软了下去,她甚至连愤怒的力量都没有,只有恐惧。
  
  她忽然垂下了头,黯然道:“不错,他已老了,已只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老头子,所以你就算杀了他,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傅红雪目中也露出一种残酷的笑意,道:“你是不是在求我不要杀他?”
  
  马芳铃道:“我……我是在求你,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别人。”
  
  傅红雪道:“你以为我会答应?”
  
  马芳铃道:“只要你答应,我……”
  
  傅红雪道:“你怎么样?”
  
  马芳铃的脸突然红了,垂着头道:“我就随便你怎么样,你要我走,我就跟着你走,你要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说完了之后,才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她真心想说的。
  
  难道这只不过是她在试探傅红雪,是不是还像昨天那么急切的得到她!
  
  用这种方法来试探,岂非太愚蠢、太危险、太可怕了!
  
  幸好傅红雪并没有拒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他的眼色不但残酷,而且还带着种比残酷更令人无法忍受的讥诮之意。
  
  他好像在说:“昨天你既然那样拒绝我,今天为什么又来找我?”
  
  马芳铃的心沉了下去。
  
  这无言的讥诮,实在比拒绝还令人痛苦。
  
  傅红雪看着她,忽然道:“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你真的是为了你父亲来求我的?还是为了你自己?”
  
  他并没有等她回答,问过了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左腿先跨出一步,右腿再慢慢的跟了上去。
  
  这种奇特而丑陋的走路姿态,现在似乎也变成了一种讽刺。
  
  马芳铃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咬着牙,却还是倒了下去。
  
  砂土是热的,又咸又热又苦。
  
  她的泪也一样。
  
  刚才她只不过是在可怜自己,同情自己,此刻却是在恨自己,恨得发狂,恨得要命,恨不得大地立刻崩裂,将她埋葬!
  
  刚才她只想毁了那些背弃她的人,现在却只想毁了自己……
  
  *    *    *    *    *    *
  
  要毁灭别人也许很难,要毁灭自己,就容易多了。
  
  无论谁都至少可以想出五十种法子来毁灭自己——其中当然有一种是最愚蠢的。
  
  人们用的往往就是这种最愚蠢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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