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骥小说《大破地狱城》赏析

半剑飘东半剑西

　　苏锦华这才发现说溜了嘴，她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真没想到，”毛子云喟叹了一声。
       “这么一个老好人也会在背后恶言中伤我，他说我当年派人绑架了苏锦华的丈夫，得了赎金之后又杀害了人哩。还说我已派人在日落时候除去你——
       “君石，这都是全无凭据的，他怎么可以空言捏造呢？”

　　“千万不要怪他！”苏锦华惶急地说：“他也一定是受了流言的影响，他完全是一番好意——”
　　“内掌柜，”铁君石冷冷地说：“别再为他辩解了，刘长青不是一个老好人！”
　　“君石，你不可以这样说，他是担心你的安全，才壮着胆子要我来向毛总队长求情——他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

　　铁君石没有去理会她，转头向毛子云说：“总队长，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报告：我已经抓到线索了，我准备在日落时候采取行动，首先请你批准我全权调度警骑队的人手。”
　　“行，警骑队由你全权支配。”
　　“现在，请您亲自下命令立刻逮捕刘长青。”
　　“君石，”苏锦华试图阻拦：“你不可以……”

　　铁君石一抬手，製止了苏锦华开口，然后接着说：“将刘长青逮捕后您要派您的心腹看守他，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在总队部他深得人心，也许他的亲信比您的还多。”
　　“君石，”毛子云为难地说：“你要知道，刘长青是副总队长，不是一般老百姓，逮捕他也得有个罪名啊！”
　　“逮捕他的罪名是谋杀蔡雄——”

　　苏锦华说：“君石，毒杀小蔡是怕他那张嘴乱说，影响总队长的前途，而且这也是得到总队长许可他才去办的啊！”
      “锦华，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毛子云说：
      “蔡雄也没犯下什么大罪，说起来和你也有牵连，我叫他把蔡雄放掉算了，是他自作主张毒杀了蔡雄；
      “事后他说，总队长，擒虎容易放虎难，我是为了你好！……唉！我又有什么话好说哩！”

　　“据我揣测，刘长青设计毒杀蔡雄，是怕蔡雄洩漏有关他的秘密……”
　　“他的秘密？”毛子云满脸惊色。“他会有什么秘密呢？”
　　铁君石神情沉重地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假想、猜测，不过，我想离事实也不大远，反正到了日落时候就会真相大白的……对了！内掌柜，为了你的安全，在天黑之前请不要离开这裡。”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苏锦华精神振作地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还有，逮捕刘总队长的事你还要多考虑。”

　　“我会对这件事负责的。”铁君石说完之后掉头就要离去。
　　“慢点！君石！”毛子云叫住他。“关于逮捕刘长青的事还要麻烦你，你去他公事房请他过来一下，我真担心他这会儿已经有了预防了。”
　　“好！我去找他。”
　　“君石，”毛子云千叮万嘱的：“要是你的判断和揣测不错的话，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刘长青的公事房就在隔壁，今天铁君石已经是第二次来临了，这一次刘长青却不在。
　　替刘长青办事的师爷却交了一封信给他。

　　铁君石连忙拆阅，隻见信笺上写着：
　　“君石老弟：生死隻一线，祸福在一念，想通了不妨来找我谈谈，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茶楼雅厢。长青留字。”

　　生死隻一线？祸福在一念？这是忠告，也是警告，刘长青可不简单，预留信函，这表示他早就猜到未来的情况发展了。如此一来，也就更证明铁君石的揣测不太离谱了。
　　铁君石没有再回去毛子云的公事房，直接来到警骑队的队部，一见高霸，就将佩枪交给他，斥责地说：“小高，怎么可以把枪借给苏锦华，你也不怕捅漏子吗？”
　　“她说她要去救你，副总队长还帮她说话。”

　　“你为什么不陪她一起去？”
　　“铁头儿，听说你有危险，我能不去吗？可是副总队长一直拉着我不放，我还正在担心哩！铁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别问，集合铁石支队的弟兄，穿便衣，带家伙，一个钟头以后到古都客栈会合。放心，这是得到毛总队长批准许可的。”

　　时间对铁君石太宝贵了，他不敢多作停留，匆匆又赶到以前和刘长青见面的茶楼。小伙计似乎在等着他，一见面就迎上来说：“队长，刘爷在等着您啦！”
　　“有几个人？”
　　“就他一个，刘爷来喝茶从来不带随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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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图穷匕见 本尊现身

　　这个时候的茶楼显得很清静，刘长青仍是待在那间“梅”字号的雅厢裡。铁君石还小心翼翼地将雅厢四周巡视了一番，看看是不是有埋伏，结果他发现自己太多心了。
       几上有一壶热茶、两隻杯子，刘长青显然算定了他会来；当然，刘长青也明白铁君石是一个狠角色，别说他身上有一枝崭新的转轮枪，他的双手也可以索人性命。
       但是，刘长青却态度悠闲，满脸微笑，显然他是有恃无恐的。

　　“坐！坐！”刘长青亲切地招呼铁君石，并为他斟上一杯茶。“你来得正是时候，茶正好入口。”
       铁君石在刘长青对面坐下，身子稍侧，目光也监视着进门处。刘长青说得不错，生死隻一线，他不能不小心。
       因为有了这种戒备心情，铁君石就没法子在脸上挤出笑容来了。

　　“副座！”铁君石冷冷地发问：“你究竟扮演一个什么样儿的角色？”
　　“君石老弟，如果你看到我那封信之后没有想通，你就不应该来，既然来了就不该问这种问题。”
       “副座，到今天我才发现你是大智若愚。我没念过什么圣贤书，不过，我倒听说过两句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生死隻一线，祸福存一念，这是忠告，也彷佛是警告。副座，你用这两句话告诫过你自己吗？”

　　“君石老弟，从你的言谈态度上可以看出来我们无法共处心腹，那么，我们隻有共处利害了。”
　　“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很好强！不过，逞强争胜的人在被情势所迫的时候也隻得放低姿势。人，要活下去是最重要的；活着，还要活得愉快。君石老弟，你不否认我的说法吧？”

　　“我不太反对。”
　　“尤其像你这种性子，不仅爱惜自己的生命，还更爱惜别人的生命，如果你坚持这样蛮干下去，你死不足惜，还有许多无事的人也将因你而死。”
　　“你是指魏小兰吗？”
　　“除她之外还有别人。君石老弟，我们可以谈谈。”

　　“我先听听你的说法。”
　　“你可以带着一大笔财富，然后带着魏家母女，还有苏内掌柜，还有关家燕，另外你喜欢带谁就带谁，到一个你喜欢去的地方，过一辈子舒舒服服的生活。”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君石老弟，毛子云这几年的作为你也看到了，贪婪无能，目无法纪，残害乡民，省长是他的亲戚，告他不动，撵他不走。我们隻有自己动手。”

　　“要我把他除去吗？”
　　刘长青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等你答应之后，我再告诉你细节。”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隻有走第二条路，今晚你就离开归化城，明天我们会派人把魏家母女送到你指定的地方去。”

       这和关家燕传来的讯息一样，刘长青和匪勾搭，已经很明显了，他平日的表现当然是伪善。
       铁君石吃惊之馀，也很高兴，所谓擒贼擒王，他已经找到“头头”了。
　　“已经有人向我传送这个讯息，副座，我不是个一走了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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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有第三条路了，一个字——死！”刘长青那张温和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狞色。“死的还不止你一个人。我知道，你已经部署妥当了，你以为你有高霸、有铁石支队就能稳操胜券了吗？错了，大错而特错。
     “君石老弟，你可知道保安总队的官兵中有多少痛恨毛子云？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那些亲信弟兄突然掉转枪口对着你。”

　　铁君石猛地打了一个冷颤，他突然又发现他方才的判断错了，刘长青并不是与匪勾搭，他隻是在串演夺权兵变的事件，他想夺取毛子云总队长的宝座。
　　真是如此吗？
       一瞬间之前，铁君石还衝动得想拔枪先发製人，现在，他逐渐冷静下来。
      首先，他必须确定刘长青到底在扮演什么样儿的角色。这是很重要的，情况没弄清楚，步骤就会乱，结果将会一团糟。

    “副座，我知道你不是在吓唬我，以你一副假貌伪善的面孔，要收买人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我又要提提那句老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想到没有？就算你把毛子云除掉，你能坐上总队长的宝座吗？省长方面不追究这件事吗？”
    “哈哈！”刘长青干笑了一声。
    “君石老弟，你太多虑了，地方仕绅对毛子云贪赃枉法的行为厌恶透了，有一大迭告他的状子，人一死百了，谁也不会再去追究毛子云该不该死了。
    “老弟，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估计错了，你以为我想当这个鸟总队长吗？
    “错，错！我才不愿意受这个罪哩！我也要离开此地，找一个隐密的地方去享我的清福了。”

　　“你打算弃职逃走？”
      “老弟，随你怎么说吧！归化城因为保安总队长毛子云贪赃枉法、鱼肉乡民，引起众怒，发生了一场变乱，姓毛的被愤怒的百姓打死，副总队长刘长青在乱中失踪，那是很自然的事。
      “至于你，官卑职小，而且在事发之前就已经被毛子云革职，谁也不会去注意你的去向。这就叫做混水摸鱼，怎么样？”刘长青再次为铁君石斟上一杯茶。“老弟，祸福存一念，你仔细想想吧！”

     “副座，我要请你告诉我一句老实话：这件事你策划多久了？还是临时起意的？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有别的人和你同谋；
     “如果有，同谋者是谁？我务必要知道这些情况，不然我无法决定我的行动。”
       刘长青那张和悦的脸孔突地沉了下来：“铁君石，你的言词过分了，你以为我非要你才能成事吗？我隻是看你这年轻小伙子在各方面都还不错，不忍将你卷进去，拉拔你一把，告诉你，没有你我还是要照计进行。
    “铁君石，你现在不必告诉我你将怎么办，在日落之前你还有时间想一想。不过有一点你要格外想清楚：如果不顺着我干事，我不勉强，在日落前你一定要离开归化城，否则，你必死于乱枪，好运不会再跟着你了。”

　　铁君石缓缓站起，走出雅厢，他将雅厢外的情况打量了一下，仍是寂静无声，于是他又掀帘折回，轻轻地说：“副座，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毛子云还是合法的总队长，他向我下达了逮捕你的命令。”
　　刘长青仍旧坐在原位，一动也没动，他那种老好人的笑容仍旧挂在脸上，不过，他手裡却多了一管短枪。

　　那是一枝德国造的毛瑟手枪，性能极佳，保安总队并没有那种枪，据铁君石所知，日本关东军的高级干部才有这种佩枪，毫无疑问，这枝枪是从关外弄来的。
　　“君石老弟，你实在是不识时务到了极点，你还妄想逮捕我，要不要试试我的准头？”刘长青枪口微微一扬，枪口喷火，砰然声响，悬挂在梁上的一盏八角宫灯掉在茶几上。

       铁君石没有再作无谓之图，掉头离去。
       在匆匆赶往古都客栈的途中，他隻反複想着一个问题：刘长青明明知道他是一个不会轻易低头的人，为什么不一枪撂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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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古都客栈，铁君石还来不及下马，高霸和苏锦华就飞快地迎了上来。
　　“铁头儿，苏内掌柜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铁君石翻身下马，疾声问道：“内掌柜，毛总队长现在何处？”
      “还在总队部啊！我知道你没有见到刘长青一定会赶到这裡来，所以我就跟你来，没想到我还先到了——
      “君石，我看到了魏小兰的那截断指，也见到了那枚翡翠戒指，告诉你，那是我的东西。就是当年我交付赎金的一批首饰中的一件。”

　　“你确定吗？”
　　“当然能确定，是我自己心爱的首饰啊！”
       情况在一瞬间突然明朗了，这个冒充关家燕盲眼老父的歹徒就是当年参与绑架苏锦华丈夫的一份子，要不然，他不可能持有赃物；而且，他还可能是首脑人物，否则这枚价值昂贵的
翡翠戒指就不会落在他手上了。
       如此一来，刘长青的身分也告确定了，他和那个假关标互相勾结、声同一气是毫无疑问的。

　　“内掌柜，你仔细想想：当年你丈夫被绑架的时候，身为副总队长的刘长青表现了何种态度？”铁君石当时还没有来到归化城，所以想了解当时的情况。
　　“刘长青？”苏锦华仔细地想了想。“对了！那个时候刘长青还没来呢！大概是——事后十来天，或者半个月，他才来到任的。”

　　苏锦华丈夫被绑架的案子发生时，刘长青根本不在归化城，如此一来，又把铁君石的构想击垮了……
　　这时，岳清从客栈中走了出来，他向铁君石说：“铁大哥，到目前为止，我就像陷身在一团迷雾中，所有的情况都不清楚，难道有许多情况你不方便让我知道吗？”
       “岳清，你误会我了。”铁君石轻拍着他的肩膀。“事实上我跟你一样也陷身在一团迷雾中。现在所能确定的隻有几点：关标不是盲者，也不是关家燕的父亲，他劫持了关家燕的父亲，以此为要挟，使得关家燕听任他摆布；我们又进一步证实他与当年绑架苏锦华的丈夫有关连。
       “还有，刘长青和这个假关标有联繫，他也表明了态度要我和他站在一条在线除去毛子云。但是我们又刚刚发现了一个疑问：当年绑架案子发生时，他还没有到任。”

　　“铁大哥，”岳清缓慢有力地说：“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对你说，因为我还没有掌握到铁证。我追踪悍匪姚方多年，他的年龄、身材、外貌，和他近似的人并不是毛子云，而是刘长青……”
　　“刘长青？！”铁君石、苏锦华和高霸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声。
       岳清点点头说：“隻有他最相近。当我到了归化城打听了他的为人之后我连想都不敢去想了，这样一个为人称道的老好人怎么可能是悍匪姚方呢？
       “——铁大哥，我们不妨假定：刘长青在前来上任的途中，被悍匪姚方杀了，然后就顶替他前来到任……”

　　“岳清，”铁君石说：“这种传说早就有了，不过，说的不是刘长青，而是毛子云。”
       “在时间上是不对的，”岳清接过去说：“毛子云来到任的时候，姚方还在牢裡；刘长青来到任的时候，姚方正好逃狱两个月左右，在时间上是吻合的……
       “铁大哥，我们再进一步假设：他要来冒充刘长青，必然要对此地的环境以及他的顶头上司毛子云要多作了解，因此发现了毛子云和苏内掌柜的来往。也许他们需要一笔金钱，或者，为了将来对抗毛子云而在事先埋下伏线，所以就设计了绑架苏内掌柜丈夫的案子——
      “那个时候，姚方其实早就到了，隻是未露面而已……”

　　高霸提出疑问：“那么，那个冒充关标的假盲人又是谁呢？”
　　“那自然是姚方的党羽，姚方没有人帮助，逃狱不可能成功，没有成群结党，他也不敢跑到这边城来啊！”岳清的推断倒是很通达情理的。
　　高霸疾声说：“铁头儿！我们立刻采取行动，先抓起这个假盲人，然后封闭四城，搜捕刘长青，不要再顾忌什么了。”

　　铁君石低头沉思，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锦华气呼呼地说道：“铁君石，难道你就因为魏小兰在他们手裡，你就听任他们威胁，按兵不动吗？”
　　“错了！”铁君石轻缓地摇着头。“我迟迟未采取行动，绝不是为了魏小兰，绝不是。”

　　“君石，你不要强辩！”苏锦华激动地落下了眼泪。“你关心魏小兰的生命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要权衡轻重，再这样拖下去，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高霸和岳清也在一边怂恿：“内掌柜的话没错，不能再拖了。”
      “没错，我承认我很关心魏小兰，”铁君石冷静地说：“但魏小兰不是令我迟迟未动手的主要原因，你以为那帮杀胚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吗？他们一定有全盘计划，可是我们对他们的计划一无了解，一动就乱……
      “高霸，你身为警骑队队长，你对这帮匪徒的分布情形你有多少了解？我问你，你要怎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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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头儿，你说的是实情，但是，太阳偏西，一旦日落之后，那就更难办了。”
　　“岳清，”铁君石吩咐道：“你去追查刘长青的下落，你既然早就对他起疑，对他的一切应该相当了解了。”
　　岳清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刘长青包在我身上。”

　　铁君石又向高霸和苏锦华交代一番，然后直往那间“双套”走去。
　　关标很沉静地在那儿打坐，铁君石进来似乎都没有惊动他。
　　眼看日影西移，铁君石实在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于是喊了一声：“老爷子，醒醒吧！”
　　老爷子没睁眼，却开了口：“铁头儿，外面围上了多少人？”
　　“不多，铁石支队的二十个兄弟。”

　　“二十个精壮汉子对付一个老头子？”
　　“老爷子，为什么不睁开你的眼睛？”
　　“铁头儿，有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一目了然了，儘管你摆下的阵势很吓人，但是我料定了你不会轻举妄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爷子，这一次你可能料错了。狗急跳牆，人急拚命！”
       铁君石猛地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服，把他拽了起来，沉声说：“你给我听清楚：你还不算太老，如果能安分的话，还可以活个一二十年，如果你想死，你就看不到今天的日落。
       “现在你有唯一的机会，我可以保证你活着走出归化城。”

　　老头儿睁开了眼睛，他那双眸子再也不是“白眼”，而是黑白分明，烱烱有神。他倒是很“安分”，被铁君石那么揪着，一动也不动。
　　“你要活命隻要交代两件事：关家燕的父亲在什么地方？这是第一件。第二件：你是什么人？姚方交代你什么任务？”
　　“姚方？”老头儿的声音很轻，但有轻微的颤抖。
　　“也就是保安副总队长刘长青。”

　　“铁头儿，你真厉害，不得不教人佩服，不过，如此一来，你恐怕也就死定了。”
　　“你还敢反过来威胁我？”铁君石狠狠地说：“要死，你也比我先死！”
　　“没错，我的性命现在控在你的手裡，我比你年纪大得多，就算你比我多活一天两天，你还是不合算。”
       “不用来这一套，反正你我都一样，早把性命豁出去了——”
        铁君石用左手揪住对方的衣领，现在他又用右手掐住了对方的咽喉。“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关家燕的父亲在什么地方？”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要听真话。”
　　“告诉你，关标已经死掉了，谁有工夫去侍候一个瞎眼老头？”
　　“真的吗？”铁君石的声音很轻、很轻。
　　“千真万确。”

　　铁君石就像突然爆发的山洪，他的右手连挥，猛然地刮了对方几个重重的耳光，愤怒地吼着：“你杀了关家燕的父亲，还要凌辱她、欺骗她，让她怀着一线虚幻的希望，屈辱地活着，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老头儿被铁君石揍得嘴角流血，但他并没有反抗或挣扎，反而迷惑地问道：“年轻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了一个瞎眼老头如此生气？”
　　“我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我要掏出你的心肝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年轻人，别衝动，也别以为把我製住了，归化城就太平了，情况并不单纯，你一个人化解不了。我死了，也帮不上你的忙。”

　　“老爷子，我承认你的说法是对的，情况複杂，我一个人化解不了，而我是儘一分心力算一分。说吧！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对你并不重要。”
       “我所提出的问题你必须回答，没有讨价还价的馀地——”
       铁君石的右手又掐上了对方的咽喉。“说！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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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葛六，是葛七的哥哥，因为我可以冒充各种身分的人，所以道上的朋友都叫我‘无脸判官’。”
　　“无脸判官”？这隻是铁君石用来形容那个幕后不知身分者的形容词，想不到还真有个“无脸判官”，而且还是“黑脸判官”葛七的哥哥。
　　铁君石放开了手，当葛六突然宣布他的身分之后，铁君石的精神整个鬆懈下来，他原先以为内情有多么複杂、神秘，到头来却是如此单纯。

        “葛六！”铁君石有气无力地说：“我不为难你，最少你在我的警骑队辖区之内没有案底，而我现在也不是什么鸟队长，……我不逼你说出姚方有什么恶毒的计划，因为你将来还要混，还要活下去。
       “隻要你交出魏小兰，然后你就走人，我甚至可以压製关家燕，不让她一报杀父之仇——葛六，这样公道吗？”
　　“公道，可惜我无法领你的盛情，我没法子交出魏小兰，她不在我手裡。”

　　“她在何处？”
      “隻有我们的‘头头’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裡，葛六突然压低了嗓门：“我承认我是个邪门人物，我这一辈子也做过不少缺德事，不过我还多少有点血性，老弟，你是个血性汉子，我不妨向你透露一点风声，日落之后，归化城将有一场血雨腥风……”

　　“你说什么？”
　　“在咱们远走高飞之前，当然要刮儘城裡的财富，曹家堡、如意钱庄，以及一些知名的大户，谁都逃不掉。咱们在城内布置了二、三十枝人枪，一个个都是杀气昇腾的好手……老弟，你是咱们‘头头’唯一担心的劲敌。”
　　“他有许多机会置我于死地，为什么还留我活着？”
　　“对立是劲敌，你一旦胁从就是他的大将。他一直想利用你，甚至想网罗你成为他手下的一员大将，他曾私下表示过，他非常欣赏你。”

　　“那我真是光荣极了！——葛六，最后一个问题：以你的深沉和世故，怎么会突然向我透露这么大的秘密？”
      “老弟，你是个很令人欣赏的血性汉子，像我这种老江湖，不太会欣赏朋友，却会欣赏敌人。
      “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我的七弟过世之后，使我在性情上改变了许多——唉！”
       葛六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葛六，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话，现在你还有一条活路：立刻离城，我绝不为难你。”
　　“老弟，你不怕我是故作姿态，讨好你，然后好赶紧开溜逃命？”
　　“葛六，就算我上你的当好了，你这一辈子没做过人事，最少你现在还说了几句人话——走吧！赶紧走！”
　　“老弟，我不走。”葛六摇摇头，一屁股坐下了。

　　“你是怎么回事？”
　　“没有‘头头’的命令擅自行动可能遭到格杀的命运，还有，现在仔细想想，我对家燕这孩子有几分愧疚，我得对她有个交代。”
　　“令人难以相信。”
　　“像我这种杀胚说出这种富有感情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过，我说的是实情，我很喜欢家燕，装父女装了一阵子，我真的把她当我女儿看待了。”

　　铁君石鬆懈的情绪突然又激动起来：“葛六，衝你这番话我才发现你方才所说的话全是假话。你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亏你还说得出口，你怎么凌辱关家燕？你怎样玷污她？你还说你把她当成亲生的女儿一般看特？”
　　“我凌辱她？我玷污她？”葛六指天誓日地说：“老天爷，我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一下。”
　　“你是没有碰过她，因为你太老了，或者你是个有毛病的人。可是你叫几个粗壮汉子轮番污辱她，没有这回事吗？”
　　“老天爷！”葛六连连摇首顿足。“这是谁造的谣？如此血口喷人，我又没有发疯！”

　　“是关家燕亲口告诉我的，她也没有发疯，会捏造这种谎言！”
　　“真是她亲口告诉你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们还可以对质。”
       “老弟！”葛六神情痛苦、语气沉重：“请你相信我，这是家燕那丫头造的谣，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造这种谣，但是一定有她的用意。老弟，你要仔细想一想，你一定要仔细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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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发誓。”
　　葛六扑通一声跪下了，仰首望天，字字有力地说：“如果我做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天打雷劈，你也可以将我碎尸万段。”
　　铁君石察言观色，相信葛六没有说假话。
       关家燕为什么要捏造这一段无中生有的“故事”呢？
       铁君石反複思索，答案似乎隻有一个，让葛六的行为和当年苏锦华受辱的情形相符合，使铁君石误入歧途，而忽略了另一个主要的人物；
       她表面上是在葛六的挟持之下，实际上她的心是向着另一个人物，她的一言一行也在掩护那个人的罪行。

　　那个人是谁呢？
　　“葛六，谁命令你以关老头的性命为要挟，让关家燕听你摆布？”
　　“当然是我们的‘头头’下的命令。”
　　“为什么要选中她，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她的功夫很不错，我们乔装父女的身分来到归化城也比较不容易受人注目。”

      “葛六，不久之前我们在城外见过面，她答应帮助我。我们约定，当日落的那一剎那，她救出魏小兰，我也在同时动手，逮捕我认为有嫌疑的人，当然也包括你在内。如果你反抗，就将你格杀——
      “葛六，不要有私人的情绪作用，仔细想一想：她是具有诚意的吗？”
      “女人心，海底针，我不能肯定她是否具有诚意，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我们的‘头头’办事一向谨慎牢靠，魏小兰藏身何处，关家燕不可能知道，那她也就无从救出魏小兰；
       “如果她确知魏小兰藏匿的地方，就表示她和我们的‘头头’已经建立了亲密的关系，而她也就不可能做出反叛‘头头’的事来。”

　　“葛六，你不妨说得更明白一点，你所说的亲密关系是什么意思？”
　　“这——该怎么说呢？”葛六似乎找不到适当的措词。“家燕应该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儿，如果‘头头’使用威迫的手段她也未必就能抗拒；姑娘家一经过那种事情之后，会莫名其妙地将心转向那个男人的。”
　　“你认为这种变化有可能吗？”
　　“我不敢肯定，不过，有些迹象又好像是这样，‘头头’传话要我好好待她，而且她在我面前态度也很嚣张，显然是受到了‘头头’的支持。”

　　“葛六，你再确定一下，你们的‘头头’就是逃狱的悍匪姚方，也就是冒充的那个假刘长青，是吗？”
　　葛六摇着头说：“这我无法确定，以前我也没见过姚方，到现在为止我虽然接受他的命令，却一直没见到过他。他规定我们都称呼他为‘头头’。”
　　“线是怎么搭上的？”
　　“是我弟弟葛七拉的线，由‘头头’给我一切花用，再许下诺言——事毕后我将有一笔为数不小的财富，找一个隐密的地方去度过我的晚年。”

　　“葛六，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现在都相信，隻要你没有说假话，我保证你可以平静地度过晚年。待在这裡，别离开这间屋子，没有谁能动你一根毫毛。”
　　铁君石走出了这间“双套”，高霸和苏锦华正在廊下焦急地等着他。
　　铁君石隻交代高霸一句话：“儘全力保护住在‘双套’的那位老爷子。”
　　高霸有些发楞，但他没有追问，这两年来，他已经养成了服从铁君石的习惯。

　　苏锦华焦急地说：“君石，我愈想愈不妥当，你怎么可以教岳清一个人去追缉刘长青呢？一隻兔子能追踪一匹狡猾的饿狼吗？”
       铁君石冷冷地说：“岳清不是兔子，他是一头猎犬；而且是一头比狼还要狡猾的猎犬——
       “内掌柜，请你立刻赶回你的绸缎庄去，我可以肯定地说，你的身边有内奸。目前我还说不出是谁，想法子看牢每一个人，任谁也别教离开一步。”

　　“没问题，”苏锦华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亲自端着马枪守在大门口，谁也别想走出舖子一步。”
       “对了！不管你舖子裡有多少枝枪，全都集中锁起来，不让任何人手裡有枪——”铁君石又转头吩咐高霸：“派两个弟兄去逮捕老哈，时间控製在太阳将要落下去的时候。”

　　“铁头儿，他是一个重要人物吗？”
       “他隻是个居间穿针引线的小角色，但是逮捕他却具有关键性的作用，你照着我的吩咐去办好了，……
       “对了！内掌柜，回舖子之前到毛总队长那儿拐个弯儿，叫他别离开他的公事房，将他的贴身侍卫全部召集起来，好好保护他。”

　　苏锦华摇着头说：“我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
　　“内掌柜，令你不敢相信的事还多着哩！按照他们的计划，他们很可能把整个归化城给翻转过来。”
　　铁君石径自扔下张口结舌的苏锦华和高霸，快步走了出去。

　　当他跨上那匹“雪裡拖枪”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偏西了。他不禁想起岳清所说的那两句话：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落的太阳，江湖上没有永远不输的强人。

　　第一句话那是铁定不移的。
　　至于第二句话就需要他来证实了。
　　那匹“雪裡拖枪”以细碎的快步向西城奔去，街簷下也许正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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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悍匪得手 洗劫富豪

　　 虽然日头西斜未沉，荒野中的劲风已起，塞外深秋就是如此，一近傍晚，风势逐渐强劲，刮起漫天砂雾，充满了萧瑟、肃杀的气氛。

       铁君石就这样单枪匹马地处在这种肃杀的气氛中。
       他昂然坐在马背上，像是一个百折不回的勇敢战士，也像是一个对死亡已经麻木的待决死囚。
　　勇敢战士主宰着别人的生命，死囚的生命却是被别人所主宰，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衝突、矛盾。

       他的目光斜视着逐渐西移、逐渐转变成暗红色的太阳。他等待着，等待着日落的时刻到来，也等待着关家燕的出现；他甚至等待着他所有的判断和臆测都落空。
       他宁愿如此，那样，关家燕就是一个值得同情、值得信赖的好姑娘；否则，她就变成巫婆，变成了一头母狼。

       在这一段时刻裡，铁君石的心情是相当複杂的。
       以他的阅人经验，葛六和他的一段谈话可说句句是真，因为他的“头头”没有给他丝毫安全感，他还憧憬着平静的晚年，他想活着，他隻有求助于铁君石。
       如此一来，铁君石就要面对一个更凶残的敌人——关家燕了。

　　日未落，关家燕却出现了。铁君石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因为关家燕并没有如约带来魏小兰。
　　关家燕纵马向前，来到铁君石身边，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提早来了？”
　　“我心焦如焚，等不到日落。小兰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宜动手——客栈那边情况怎么样？”
　　“官兵围困，他隻有束手就擒，他还能怎么样？”铁君石不善说谎，他希望自己没有露出破绽。
　　“他没有反抗吗？”

       铁君石摇摇头。他发现关家燕略有失望的表情；难道她故意将葛六说得那么坏，是想激起铁君石的恨意，在葛六反抗时而将葛六格杀吗？
       这是有可能的，铁君石就曾经在葛七毫不反抗的时候而杀了他。
　　“关姑娘，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令尊已经过世了。”

       一个为着老父而屈辱活着的姑娘家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如何震惊、如何激动呢？
       然而关家燕的反应却极为平静，当然，这是表面上的，其内心如何是别人看不到的。
　　“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吗？”
　　“是的，他是葛六，也就是‘黑脸判官’葛七的哥哥……”
　　“他似乎告诉了你许多、许多事情。”
　　“是的。”铁君石双目凝视着渐渐接近地平线的暗红色太阳，语气很柔和：“他也许自知劫数难逃，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最可笑的是：他说他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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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吗？”关家燕却没去注视落日，她盯着铁君石的侧脸，目不稍瞬。
       “我当然不相信。不过，有些话倒是可信的；他说：魏小兰藏身何处隻有‘头头’一个人知道，你不可能把她救出来……
       “关姑娘，你答应我在日落时分救出魏小兰，那是想安慰我……
       “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的能力有限，我不能勉强你做超出你能力以外的事。”

　　“不！我要全力一试。”
　　“用不着了，关姑娘，令尊既已死亡，你再待在此地也就没有意义了，你赶快走吧！”
　　“不！我还要找到杀害我父亲的人，我要报仇！”
　　她的语气是那么决断、那么愤恨，铁君石不禁又迷惑了，他一时也分辨不出关家燕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太阳已经一半沉沦在西方的地平线之下，荒野变成了金红色，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可惜铁君石没有心情去欣赏。
　　“关姑娘，我们还是照计划进行么？”
　　“当然。你在这裡等着，我去营救魏姑娘……”
　　“慢点！”铁君石一抖缰索，“雪裡拖枪”就挡住了关家燕的座骑。“我们在时间上已经不能和别的人配合了，现在你跟我回城去吧！”

　　“你不管小兰姑娘的死活吗？”
       “不是不管，而是没法子管，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
       “我要去追那个‘头头’，还要追缉他潜伏在城内的无数党羽，我要遏阻他们的劫掠计划，使归化城善良的老百姓不要受到太大的伤害。”

       “铁大哥，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也是一个傻瓜蛋，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赶快救出小兰姑娘，然后我们就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跟那帮子匪徒拚什么？他们一个个心狠手辣、人性泯灭，你拚得过他们吗？”
　　“拚不过也要拚，我在本地待了这么久，与一草一木、一石一砂都有了感情，我不能置它们不顾——”

　　铁君石突然觉得有一根硬硬的东西戳在他的肋骨上，那是一枝马枪。
　　“关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我这是为你好，我不能眼看着你平白无故地去送死……双手抱着头，不要轻举妄动——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喜欢你，我宁愿你死在我的枪下，也不忍见你去死在那帮匪徒的手中。”

　　铁君石一句话也没有说，顺服地双手抱着头。
　　关家燕的手法熟练而又利落，她一手执着马枪，另一隻手搜走了铁君石插在腰际的转轮枪，然后沉声说：“下马！”
　　铁君石跳下了马背。
　　关家燕一手抓住了“雪裡拖枪”的缰索，扬声说：“铁大哥，委屈你暂时待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会把魏小兰带到你面前来。”
       关家燕吆喝一声，驱骑飞奔而去，也带走了铁君石的那匹宝马。

　　铁君石平静地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

       *    *    *    *    *    *

　　在城内，高霸已经展开了行动，他首先逮捕了麦香村饭庄子的老哈，然后下令封锁了四城的通路。
　　他带老哈回到警骑队的队部，岳清也刚好来到，他口气急迫地问：“高队长，铁大哥在什么地方？”
　　“到城外去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也许铁大哥所有的估计都错了。”
　　“哦？怎么回事？”
　　“我踩上了刘长青，可是在我仔细察看他之后发现我们似乎误入歧途了，他绝对不可能是悍匪姚方。”

　　“那——客栈裡那个冒充的瞎眼老头可能是吗？”
　　“那更不可能了。”高霸沉吟片刻，隻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岳清焦急地说：“我们必须立刻找到铁大哥，误入歧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现在没法子找到他，他到城外和关家燕见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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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目前城内的情况如何呢？”
　　“照铁头儿的判断，老哈是一个关键性的联繫人物，逮捕老哈以后，一定会引起匪徒们阵脚的混乱，我们就是要等待他们混乱之后才动手。”

　　“高队长，当初我们是判断刘长青就是悍匪姚方，而现在我们发现判断错误了，那么，一切的布置和步骤就得重新更改了。”
　　“岳先生，我好像听你说，隻有刘长青很可能是悍匪姚方乔扮的，现在怎么又……？”
      “高队长，你一定听错了，我不是这么说的，我是说他们的情况较为接近。刘长青前来上任的日子正好是姚方逃狱后据说潜来塞外的那段时间；刘是冀东人，姚也是，他们的年龄也相近……
      “我来到归化城之后，因为刘长青很少在外活动，我隻有一次远远地见过他的背影而已。刚才我有一个机会把他看得很清楚，他和姚方绝对是不同的两个人。”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就是铁大哥所说的那家茶楼。”
　　“他在干什么？”
　　“待在雅席裡悠闲地喝茶，神情镇定得很呢！”

　　二人正说到这裡，突然有人来报：“高队长，关姑娘求见。”
　　高霸不禁一楞，关家燕不是正和铁君石在一起吗？而且四城均已封闭，她是如何进城来的呢？
　　他匆匆跑到队部门口，隻见关家燕坐在马背上似乎并没有下马的打算，她见高霸和岳清出来，才一跃下了马。

       不待二人有所询问，她就话声如连珠炮一般地说：“高队长，情况紧急，我隻能说一遍，请你听清楚：魏姑娘受伤很重，我要立刻带一个伤科大夫出城去救治——
       “你已经将四城封闭，铁大哥叫你把通往曹家堡的通路打开，还有，派铁石支队十位弟兄封住毛总队长的公事房，不许毛子云离开，把他的贴身卫士全部缴械……
       “对了，铁大哥交代，除此之外，再也不许有其他的行动，一切等他回城再说。”

　　关家燕说完之后，立刻又跃上了马背。
　　高霸飞快地衝过去，揪住她那座骑的笼头，疾声问道：“你可知道那位大夫最高明么？”
　　“北城‘一帖堂’的彭大夫，铁大哥交代的。”

       高霸不再疑惑了，彭正达大夫在归化城并不是很有名气的伤科大夫，然而铁君石却最信任他。
       看来，关家燕并没有“假传圣旨”。
　　岳清也跟了过去，疾声说：“关姑娘，等我一下，我要见铁大哥，也可以帮帮忙。”

　　“岳大哥，你不是也有你的任务吗？”
      “我们原先判断刘长青可能是悍匪姚方的化身，所以铁大哥教我踩他的盘子，钉牢他。
      “现在我发现我们原先的判断错了，刘长青绝不可能是姚方，这必须让铁大哥知道——”
　　“我会转告。”关家燕冷冷地说：“如今铁大哥是主帅，一切都得听他的，谁也不要自作主张，……岳大哥，我看你还是按照铁大哥的指示去紧紧钉牢刘长青吧！”
　　关家燕话一说完，夹马就走。

　　岳清看着她的影子在夜色中消失后，转过身来对高霸说：“高队长，你认为关家燕的话可信吗？”
　　“据铁大哥说，她已经和我们站在一线上面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魏姑娘伤势很重，应该立刻送回城来急救，怎么反而放在城外等大夫呢？”
       “岳先生，你太多疑了。伤势重的人最忌搬动，而且城内情况不明，对伤者也不宜——现在我立刻按照铁大哥的吩咐去办事。
       “关姑娘的话没错，铁大哥是主帅，你我最好不要自作主张，你还是赶去茶楼继续钉牢刘长青！”
        岳清一句话也没说，他心裡似乎在想着什么。

        关家燕离开警骑队的大门口之后并没有直奔北城去找“一帖堂”的彭大夫，而是直奔“古都客栈”。
        在奔行途中，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几乎被她的座骑撞倒，她勒马驻蹄，好像对那个衣衫不整的人说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