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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傅红雪《踏血天涯》(南宫雪传奇之一)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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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南海杀人蜂



没有手也能杀人,这不是吹牛,事实证明南宫雪杀毒十八只用脚,并没有用到手;当然,还有用到一点脑筋。

——只有用脑筋杀人才是最可怕的。 南宫雪与柳花花踏进大威武馆,才发现龙鸣是一个很有脑筋的人。

整个大威镖局一片死寂,连个鬼影子都不见,要不是大堂上熊霸天的灵堂上燃著两根白色的火烛,可是连一点光都没有。

灵堂侧停放著一口上好木料做成的棺材,不用打开来看,笨蛋也知道里面躺著的是熊霸天。

烛影在黑暗中微微飘晃著,香火随风

忽急忽缓的燃烧著,竟有几分鬼气森森。

"奇怪,偌大武馆怎不见半个人影?"

南宫雪心中一片疑惑。

柳花花说:"既然没人,何不就走了。"

"不可能没人的,"南宫雪一双眼溜著四周:"就算龙鸣不在,也应该还有其他的人才对。"

柳花花也觉得奇怪,"那一定是傍晚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见我们了;在杀毒十八的时候,他们便全都避开了。"

"不,不对;"他马上又摇摇头说: "如果是这样,香案上的香烛是谁点燃的呢?"

"当然不会是熊霸天,死人是不能点香烛的。"

——只有活人才能点燃香烛,活人呢?

总不会躱进棺材里去吧?

南宫雪不禁把目光投向那口放得四平八稳的棺木上,忽然心中一动,诧道: "那是什么?"

柳花花凝目望去,神情微凛的走前去,只见棺木底下隙缝中缓缓流出红色的液体……

"死人还会流血么?"南宫雪也走前去。

死人当然不会流血,他们很快知道那流出来的东西不是血,但是他们也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只觉暗红色的液体传来浓烈的香味,而且流了一地都是,南宫雪虽然很小心的避免踩到它,但仍不免脚底沾到了一点。

"好像是蜜糖水。"柳花花俯视了一下说。

"蜜糖水?"南宫雪一头雾水,茫然道:"棺材里放蜜糖水,岂不怪事?"

话声甫落,忽闻一阵衣袂飘空声,只见火光满天,四周屋顶墙头上站满了左手持火把、右手握刀剑的彪形大汉,当中而立的竟是龙鸣。

"南宫雪,臭婊子,大爷已经等妳很久了!"龙鸣一脸张狂,不可一世的指骂著南宫雪:"我早就料到妳会找上门来,臭婊子,这回可叫妳来得去不得!"

仇人见面,南宫雪怒愤塡膺,叱道: "你这个贼男人,我今天誓必取你性命!"

"命"字仍在舌尖打滚,南宫雪已如激光火石般的扑向龙鸣!

南宫雪立意置龙鸣于死地,人在空中,绣花粉鞋底下的利刃已呛然而出,急夺龙鸣咽喉!

但是,就在南宫雪扑起身形的时候,忽见龙鸣身旁的两名大汉急急打开怀中一个黑色圆形铁桶,但闻呼的一声,竟飞出了一,片黑压压的大黄蜂!

令人骇异的是,密密麻麻有如千军万马的大黄蜂竟全部扑向南宫雪!

南宫雪始料不及龙鸣会有这一手,心头震骇,连忙倒吸一口气,抽身暴退!

但是这些大黄蜂似乎是会认人似的,那么多人谁也不咬,却偏偏朝南宫雪飞身咬去。南宫雪睑色倏变,她两掌此刻疼痛未消无法运劲,就算她能,也无法打落那 漫天匝地而来的大黄蜂,谁也不能。

只不过眨眼时间,南宫雪娇小的身躯

已被大黄蜂周身罩住……

"小心!那是南海的杀人蜂!"

柳花花惊声喝叫,叫声中人已蛟龙般的飞身而去!

飞身当中,他已脱下身上的水蓝色大袍,卷起一片强风打向那片黄蜂!

可惜他不能够如愿,因为墙头屋顶上的大汉已四面八方的飞扑而来!

"柳花花,大威武馆与你素无瓜葛,为何要淌这浑水?"

站在飞簷上的龙鸣一睑得意之色:"你虽然有绝世的武功,只怕这回难救那臭婊子了!"

他说得不错,柳花花虽然一个廻腿踢翻了那些大汉,但是那些墙头上的大汉却立刻又扑身而来,他根本无法救助南宫雪。

南宫雪急速的奔逃著,无论她跑到那里,杀人蜂像幽灵般的便跟她到那里,她全身上下已经不知道被叮了几口;她此刻心中的恐怖骇惧无以复加,如果继续下去,一定会被杀人蜂螫咬而死!

她寄望柳花花能赶过来救她,但是柳花花此刻却被另外一群黑蜂——像蜂般的黑衣大汉死命缠住,柳花花虽身手了得,但一时半刻却也无法摆平那么多人。

她本想扑向龙鸣,出其不意的抱住他,好歹也来个同归于尽,一起被杀人蜂螫死;但是她已无能为力,她祇能双臂掩面,蹲著身子,任由杀人蜂在她身上肆虐……

手上、腿上、背上,无一不被杀人蜂螫咬著,她已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为什么杀人蜂只攻击南宫雪?难道它们是龙鸣豢养的,只会攻击敌人?

——柳花花虽无杀龙鸣之意,但是他毫无疑问是站在南宫雪这边的,他也算是敌人,杀人蜂为何不攻击他?

"鞋子!南宫雪,快把鞋子脱掉!"

就在南宫雪想到问题之处时,她同时也听到了柳花花的大声呼叫。

鼓起余勇,南宫雪猛地娇喝一声,整个身躯如旱地拔葱般窜起,滴溜溜的在空中翻了一个觔斗——脚底下的两只绣花鞋已激飞而出!

原本是含笑自若的龙鸣突然脸色大变。

因为那双鞋正以快得让他无法闪避的速度飞向他的面门!

他心魂欲裂的怪叫一声,连忙探手一抓,正好接住了那双鞋子——如果不是这样,鞋尖上的利刃必然会刺入他的脑门。

他躱过了一刦。

但是脸上却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涌上了惊骇与恐惧之色,他像丢弃烫手山芋般的把那双鞋子掷向远处,同时也仓惶的掠起身形!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是攻击南宫雪的杀人蜂忽然扑向龙鸣!

像南宫雪这么好身手的人都逃不过杀人蜂的攻击,遑论龙鸣了——他已陷入漫天匝地的蜂影中。

他狂吼著跳动身子,同时拚命的挥动著双手,虽然打落了无数的杀人蜂,但是却无法阻止更多的杀人蜂在他身上螫咬!

他发出凄厉的叫声。

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由强而弱……

终于叫声歇止,他那魁梧的身材像泄气的皮球般缓缓倒下……

他死状恐怖的睁大著眼,似乎,他做梦也想不到竟会死在自己带来的杀人蜂毒螫之下……

杀人蜂仍然疯狂的攻击著他——因为他那双手的蜜糖水气味仍未消失。

——蜜糖水原本是从熊霸天的棺木流出来,而被南宫雪的鞋子踩上的,这本是龙鸣的计划,杀人蜂会循著这股气味展开攻击。

然而千算万算,他却没算到南宫雪会将那沾著蜜糖水的鞋子打向自己,而致使自己的双手因接鞋而沾上了那要命的蜜糖水。

所以他就死在毒蜂的螫口下。

龙鸣一死,其他的人见状纷纷四散而逃,瞬间已跑个精光;柳花花跃到南宫雪身旁时,南宫雪已虚脱般的倚靠著一株树干直喘气,俏脸上仍透著一股惊悸: "看来他比毒十八还要工于心计。"

"妳还好吧?"柳花花关注的问。

"不好,非常不好!"南宫雪虚弱的喘著气,但是脸上却泛起佃强傲悍的笑容:"但是,死不了。"

话虽如此,柳花花仍能看出她一脸痛苦之色,不禁急道:"妳必需赶快找个地方敷药,否则被杀人蜂噬咬之处会红肿溃烂,那就不妙了。"

X X X

城东一家小客栈。

南宫雪和柳花花同坐在房中的小方桌旁。

"妳为什么不肯搽药,难道妳不知道黄蜂之毒会令人丧命?否则怎会称为杀人蜂?"柳花花语气充满焦灼与疑惑。

南宫雪一脸痛苦难耐,却不声不响的闭著眼。

"这是独孤美独门秘方的解毒药,管用得很,只要搽上一次包准没事。"柳花花指著桌上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说。

南宫雪银牙紧咬,虽觉周身如火灼般的炽痛,仍是一言不发。

柳花花拧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快躺到床上去吧,迟了就来不及啦!"

南宫雪痛得忍不住轻轻呻吟,却一劲子的猛摇头:"不要,不要!我宁死也不搽药!"

"为什么?"柳花花愣住。

南宫雪忽然红著脸扑到床上,把脸埋在枕被中:"你难道忘了我是女人?"

柳花花恍然大悟:"妳不说我倒真忘记了。"

随即干笑两声,擧步向房门走去……

"你干什么?"南宫雪抬脸问。

柳花花站在门口:"我去请掌柜的他老婆来帮忙。"

"不要,不要!"南宫雪忽地摇头猛叫:"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连老太婆都是想害我,你敢保证她没害我之心?"

"不是毎个人都这样的。"柳花花苦笑:"我请她帮妳搽药,我坐在房中监视,这样可以吧?"

南宫雪猛烈摇头:"这样你还不是一样会看到我的身体?"

柳花花叹了一口气:"妳到底要怎样?"

忽然眼睛一亮:"不如赶到独孤美那里去,请她帮妳搽……"

随即叹气道:"只怕不行,赶到那里去时毒一定发了。"

南宫雪忽地哼唷痛叫,一副痛苦不堪!

柳花花连忙说:"我去请掌柜的老婆来!"

刚一起脚,却听得南宫雪叫道:"回来!"

柳花花没好气转身问:"妳究竟要怎样?"

整张脸埋在枕被间,声音细若蚊声: "你,你帮我搽……"

猛地一忡怔,柳花花似是想不到南宫雪有此决定,不觉踌躇起来……

原先他只想到救人,却没想到这样会使南宫雪褪去所有衣衫,赤裸玉体;现在南宫雪答应了,他反而犹疑不决的呆立著……

但是,他还是走前去了,毕竟他是个见多识广的江湖人。

当柳花花小心翼翼的除下南宫雪的衣衫的时候,他发现南宫雪竟是一个绝世美人,那白得像雪、像玉的美妙胴体,竟使得他觉得突然呼吸困难,几乎窒息过去!

他见过不少女人,江湖上的人都称他花花公子,可是他真的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胴体,美得出奇,美得毫无瑕疵,美得人见人爱、人见人想的胴体!

他几乎忘记要替她搽药了,直到南宫雪的玉体轻轻颤抖,他才猛然觉醒……

南宫雪此刻感觉不出痛苦,她颤抖著,她以为胸中那颗心一定会跳出口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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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5: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南宫夫人



月光如水,斜斜的照进大厅。

欧阳无情用最舒服的姿势斜坐在交椅上,却用最凌厉的眼光盯著叶霜。

他是个外表随和的人,微秃的头、微胖的脸、以及微显臃肿的身材,以致于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已赚得满盘满钵的富商巨贾;特别是他身上那袭全是用最珍贵的 "天蚕丝"所做成的金色丝袍,以及左手无名指上的"滇池玉戒",你绝不会相信他就是当今武林最厉害的杀手"一剑千金"欧阳无情。

他不但是最厉害的杀手,也是全天下代价最昂贵的杀手。

但是他此刻却表情严肃,一睑冷漠。

"据我所知,"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但却很清楚:"再过三天南宫雪便要在八太子崖上和银刀决斗,目前大家的看法是机会各占一半,换句话说,南宫雪有可能死在银刀的刀下,妳为什么不等决斗之后再决定这件事?"

"任何人都会觉得妳这个做法很蠢的,"他继续说,他向来都是措词直接而锋利,就和他的剑一样:"妳只要再忍三天,万一南宫雪死了,妳便可以省下一千两 黄金,妳知道,不管是谁要我杀人,必得先付这笔数目。"

叶霜端坐不动。

她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是她那绝美的风姿以及保养极佳而显得很有弹性的身裁,使人看起来她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谁都不敢否认她是一个浑身充满魅力的女人,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会使人酥软:"南宫雪一定要死,一天都不能让她活。"

她说话的样子,再加上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显得极其妩媚,一点都不像想杀人的意思:"她如果不死,我便会被撵出南宫世家。"

"为什么?"

"我一定要吿诉你?我记得你杀人只要千两黄金,从不问原因理由的,不是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欧阳无情端起香味四溢的葡萄美酒,轻呷了一口,缓缓舒了一口气,神情已不再那么冷漠:"其实我早已不再杀人了,妳一定知道,一个人在很有钱的时候,通常是不大愿意干冒险的事,特别是杀人这类凶险事。"

"所以,"他抬起戴著滇池玉戒指的手,拢了拢已显微白的鬓发,语气坚定的说:"妳一定要吿诉我原因理由,一点都不能隐瞒。"

"其实吿诉你也无妨,我知道你一定会替我保守秘密,这是规矩。"

叶霜微微挪动丰满的身材。"廿一年前南宫世家的长公子南宫长恨爱上一个叫白姬的女人,而且打算娶她为妻……"

"但是他却娶了妳叶霜。"

"他并不爱我,始终都不爱。"叶霜语音生硬。

"妳却爱他爱得要死。"欧阳无情方正的脸上泛起一丝妒意。

叶霜的微笑很美:"不说他显赫的家世,单就是他那倜傥风流的外表便足以倾倒全天下的女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天下女人都这么肤浅,只喜欢外表好看的男人?"欧阳无情眼露讥诮。

"男人还不是一样只喜欢漂亮的女人?"叶霜语带轻蔑扫了他一眼:"但是南宫长恨爱上的白姬却不是个顶漂亮的女人,至少我认为我就比她美……"

"不错,她不如妳美;"欧阳无情截断她的话:"可是她比妳温柔体贴,有一种男人最欣赏的便是女人的温柔,像水般的温柔。"

"虽然她是个温顺乖巧的女人,南宫长恨爱她入骨,只可惜他父亲南宫极坚决反对这门婚亊。"

叶霜美丽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堕入了往事的回忆慊里。"因为白姬出身靑楼,这等卑微的身世,无论如何是配不上南宫长恨显赫的家世,南宫极说什么也不会赞成他儿子娶一个风尘女人入门。"

"这正是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婚姻有时候比做买卖还要现实。"

"就我所知,"欧阳无情说:"当年南宫长恨也顾虑到这一点,所以事先替白姬赎身,南宫极本来不知道白姬的出身,后来他怎么会知道了?"

"那是因为我告密。"

"妳是个聪明的女人。"欧阳无情叹了一口气。

"之后呢?我是说南宫长恨屈于父命娶了妳之后,白姬她怎样了?"

"我给她一笔钱,请她走得远远的,我知道南宫长恨对她并未死心。"

叶霜缓慢的说著:"那时候白姬已经怀有他的孩子。"

"就是南宫雪?"

"不错。"叶霜眸孔闪过一丝寒芒。

"南宫长恨知道吗?"

"知道有什么用?当家的是他父亲,他又是个出名的孝子,他能怎样?"

"这么说,白姬是做了未出嫁的母亲了?"欧阳无情问:"她是否拿了妳的钱走了?"

"她是走了,但是并没有接受我的钱,她外表看去虽然温顺,其实是一个很有骨气的女人。"

叶霜微笑著说:"凭良心说,她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我倒真有点喜欢她。"

欧阳无情冷笑:"那是因为她听妳的话,乖乖离开了南宫长恨?"

"她是聪明的,如果不这样,只怕当年我就已经杀了她。"叶霜语气低沉。

"南宫长恨知道是妳逼她走的吗?"

"或许知道,不过他抓不到我的证据。"叶霜淡淡道:"就算他知道又如何?毕竟我已是南宫世家的大少奶奶,我有权逼走任何想破坏我家庭幸福的女人,不是吗?"

"就这一点来说,妳是有权这么做的。但是,"欧阳无情顿了一下说:"为什么廿一年后的今天妳要取南宫雪的性命呢?"

叶霜忽然脸上一阵黯然:"老实说,白姬虽然走了,南宫长恨无时无刻在思念著她,特别是想念著他未曾谋面的孩子。"

"那是当然,何况妳又不曾替他生下一子半女,他自然想念他与白姬的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其实妳够聪明的话,妳可以替南宫长恨物色一个妾给他,如此一来 ,可以减低他对白姬母女的思念,二来妳还可赢得他的感激呢。"欧阳无情说:"毕竟无后为大不是一件小事。"

"我试过了,而且他父亲也一直催促他纳妾。"叶霜浮起一个苦涩的微笑:"但是他坚持要白姬母女入门,他父亲也答应了。"

"妳不答应?"

"我怎能不答应?当家的南宫极都同意了,为人媳妇的我那有说话的余地。"

"其实妳心里非常不愿意,是不?"

"那当然!"叶霜冷哼道:"他娶谁做妾侍都可以,就是白姬不行!"

"妳恨她?"欧阳无情颇感惊讶。"他娶别的女人或是白姬做妾,对妳来说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一样。他如果娶别的女人做妾,我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元配夫人。"

"白姬入门,妳岂非仍是元配夫人?"

"如果她入门,我便永远失去南宫长恨;我非常淸楚他今生今世不会再去爱别的女人,所以我宁可他娶别的女人为妾,对我来说我不会有失去他的感觉。"叶霜微显激动:"白姬就不一样,我肯定只 要她一入门,他决不会再看我一眼,更何况如果白姬向他透露我曾经逼她走,你想,他还会再对我好吗?"

"恐怕不会。"欧阳无情轻叹道:"南宫长恨有了妳这个美赛天仙的妻子,竟仍念念不忘一个风尘女子,不知他是真痴情,抑或是对得不到的东西愈想得到而痴恋白姬?"

"后来白姬为何又没入南宫家门?"他望著叶霜一字一字道:"是不是妳又从中做鬼?"

叶霜淡然道:"我只不过是收买了那些出去寻找白姬的家丁们,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

"人为财死,谁说不是。"欧阳无情看著她:"妳总是能看透人心,抓住人性的弱点。"

"遗憾的是,我却抓不住南宫长恨的心。"

叶霜一脸惆怅:"我虽然阻止了这件事发生,但是我知道瞒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所以十年前我特地请了杀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斩草除根。"

"虽然狠了一点,却不失为好办法。"

"可惜十年来,一直找不到白姬的下落,我以为她死了呢,想不到十年后的今天跑出了一个南宫雪。"

"妳如何确定她就是白姬的女儿?"

"我问过熊霸天的大弟子龙鸣,她自称是妓女的女儿,又姓南宫,而且我还曾偸偸到东风客栈暗中窥探过她,她的神情 外貌不仅有几分似当年的白姬,而且隐约有南宫长恨的轮廓,我有一个直觉,她便是白姬的女儿。"叶霜语气肯定。

"如果不是,岂非错杀无辜。"欧阳无情摇摇头。

"错杀总比错放要好,不是吗?"一丝冷酷的笑意自叶霜的唇间漾起。

"我同意妳的看法;"欧阳无情啜了一口酒,"但是我还是不了解,为什么一定要杀南宫雪?如果她真是白姬的女儿,为何不到南宫世家认祖归宗?"

"这一点我曾想过,当年白姬不入南宫家门,不管是什么理由,对她来说实际上是等于被南宫世家遗弃的,在这种情况下,换做是你,你肯认祖归宗吗?"

"如果是我,"欧阳无情说:"除非是南宫长恨亲自来找我,否则我是不会自动找上门去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尊严,不是吗?"

"南宫长恨知不知道江湖中最近出了个南宫雪?"欧阳无情忽然想起说:"妳会怀疑南宫雪与南宫世家有关,难道他不会?"

"他已经知道有南宫雪这个人,而且也怀疑她的身世,江湖中的消息,南宫世家向来是很灵通的。"

"这么说,他应该去找过南宫雪了?"

"没有。"

"为什么?"

"他不良于行已经有一年了。"叶霜说 :"去年春天,不知怎地患了脚疾,一直医治不好,到今天仍不能走路,所以也就 无法去探南宫雪了。"

"如此岂非更妙,妳何必急着杀南宫雪?反正南宫长恨现在不便行动,暂时也无法确定南宫雪是否就是他的女儿,妳不妨拖到十五,说不定她死在银刀手下,不就让妳称心如意了吗?"

"不行!"叶霜摇头说:"你以为他会这么蠢?他虽然行动不便,难道他就不会派别人去探究竟?"

"那还不简单,妳收买他们便是了, 反正妳有的是钱。"

"问题是,他这次是拜托他的一位好朋友办这件事。"叶霜苦笑道:"而他这位朋友正好不要钱。"

"不要钱的人在这个年头好像早就绝种了,你说说看,那个人究竟是谁?"欧阳无情一脸好奇。

"是柳花花。"

"是他?"

欧阳无情惊楞住。"那个令人讨厌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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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一剑千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欧阳无情一连喝了两口酒,缓缓道:"几年前妳曾经救过他一命。"

"是的,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因中了'五毒君'的暗算,全身发黑,奄奄一息,正好被我和南宫长恨路过撞见……"

叶霜瞇着眼说:"当时我身上带有解毒药,帮他遏住身上的毒,然后带他去找'天毒子'独孤惜,不仅救了他一命,而且 还让他交上了人见人爱的独孤美。"

"当时,虽然南宫长恨也在场,但实

际上救人的措施与主意,完全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不是我,没有人会想到找天毒子,找不到天毒子,只怕柳花花早已成了阎王爷的女壻了。"

"妳对他有救命之恩,难道他不想回报妳?"欧阳无情道:"我是说,他不肯为妳杀南宫雪吗?"

"不肯。"叶霜冷笑。

"那他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他不这样想,"叶霜咬牙道:"几年来他跟南宫长恨有深厚的交情,他认为如果为我杀了南宫雪,等于出卖了南宫长恨,他说他不愿意为了报恩而出卖朋友,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他既已知道妳的计划,妳不怕他吿 诉南宫长恨?"

"这倒不会,他虽不肯帮我,但也绝不会出卖我,他就是这种人。"

"他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欧阳无情冷哼一声。

"那他查出南宫雪的身份没有?"

"当然还没有,像南宫雪这样初出江湖的人,自然是格外小心谨愼,绝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世,万一传扬出去,被南宫世家来个坚决否认,她岂非很没面 子?"

"这的确是很没面子的事,如果南宫世家不认账,南宫雪岂不成了野生杂种受人耻笑?她保密自己的身世,不肯公开与南宫世家的关系是正确的。现在……"欧 阳无情沉吟了一下接道:"我总算明白妳非杀南宫雪不可的原因了,可是为什么不能等十五她与银刀决斗以后才动手呢?"

"我也希望如此,"叶霜徐徐道:"但是南宫长恨要柳花花在决斗前查明南宫雪的身世,如果她真是白姬的女儿,那么南宫长恨必然会干预这场决斗。"

"是不是担心南宫雪会死在银刀手下?"

"是的。"

"决斗的事已是人人皆知,而且也讲好由少林掌门人当见证,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南宫长恨如何干预得了?"

"无论如何南宫世家在武林中有他一定的力量,南宫长恨有能力干预的。"叶霜透了一口气,续道:"一旦南宫雪是南 宫世家的人,那么南宫长恨便有权改变决 斗的人选。"

"妳是说他会另派南宫世家的人与银刀决斗?"

"当然,他怎舍得让他女儿冒险?"叶霜冷笑:"所以杀南宫雪之事决不能拖到十五之后,愈快愈好,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欧阳无情微垂眼眸: "我早已收山多年不再干杀手,妳是否也明白了呢?"

"我明白,"叶霜微笑:"即使给你双倍钱,你也不肯干吗?"

"妳应该知道,对一个已经是很有钱的人来说,钱对他已是没有什么意义了,就像是一个已经吃得很饱的人,妳若再给他一盘肉吃,他非但不会感激妳,反而认为妳想撑死他哩。"欧阳无情抬眼望住她 :"更何况,这椿事并非只杀南宫雪,柳花花呢?他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吗?"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叶霜盯著他:"当今世上能杀柳花花的人,算来算去找不出几个,你大概是其中的一个吧。"

"我没有把握。"欧阳无情摇摇头:"再加上南宫雪,更没有希望了。"

"叶霜,"他凝视著她:"你知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尤其是杀人的事。"

"我知道,否则你怎会活道么久?"叶霜嫣然一笑,风姿迷人的掠了他一眼, "但是我认为你还是有机会的,在我来你这里以前,我已经得知南宫雪为了杀毒十八与龙鸣,已搞得双掌不能握物,而且周身还受了杀人蜂的攻击,在天亮以前她决好不过来的……所以,"她稍稍一停,接著说:"你如果现在去,实际上只是面对柳花花而已,只要杀了他,南宫雪便准死 无疑。"

"我说过,我不再为钱而杀人。"

"我知道,"叶霜忽然缓缓站起来: "我一直都知道,今生今世,你最想要的便是……"

欧阳无情的瞳孔倏然睁大!

——叶霜一丝不挂的玉体已映入他眼帘。

"为了南宫雪,妳什么事情都肯做?"

"是的,就如你为了想得到我,什么事都肯做一样。"

欧阳无情没有说话。

——因为他已扑前去吻住叶霜了。

X X X

看上去南宫雪仿佛是睡著很久了。 其实她根本就没睡,只不过是把眼睛闭上吧了。

她仍能感觉到她那颗心噗噗的跳个不停。

——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赤身裸体,真是一件天大的事。

她其实可以让柳花花请掌柜的老婆来帮忙搽药的,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做。

——是她对柳花花有安全感?

——还是她爱上了他?

柳花花没有想这个问题,他只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南宫长恨的女儿。

他知道像她这种个性倔强的女人是不会轻易告诉他的,他必须慢慢来。

可是也不能太慢,离决斗的日期只有三天了。

"她到底是不是南宫长恨的女儿?"

他仍然像上次一样把两只腿翘在桌上,把椅子摇得吱吱作响;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其实是有意说给南宫雪听的,他知道 她并未真的睡著。

他的音鼋不低,南宫雪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她却闷声不哼;此刻的她经过搽药之后,身上被蜂咬的伤口不再那么剧痛。

"到底是不是啊?"柳花花又说了一句,音量也提髙了一些。

"是不是关你什么事?"

说这话的不是南宫雪,而是缓缓推门而入的一剑千金欧阳无情。

"你是谁?"南宫雪霍然而起,她警觉得像一头灵敏的豹子。可惜周身的疼痛便得她不得不蹙起双眉。

柳花花那张蛮好看的脸上虽然滑过一丝惊异,但仍若无其事般的把椅子摇得吱吱响:"不关我事,难道关你事?"

顺手把门掩上,欧阳无情站在门口扫视了南宫雪一眼,然后把目光停在柳花花身上:"本来是不关我事的,但是,柳花花你一定知道,人在受人之托后,往往不关己之事变得非管不可了,你说是吗?"

"如果我记性不错的话,你在多年前便已封剑江湖了,不是吗?"

"封剑江湖并不表示不再出剑,有封就有开。"

"谁?谁能使你封剑之后再拔剑?"

"你认为会是谁呢?"

"为她,値的吗?"柳花花眼中有讥诮。

"对我,値得的。"欧阳无情语气坚定。

"你有没有考虑过,杀她一定要先杀我?"

"考虑过了,"欧阳无情冷漠的瞪着他:"我在等你拔剑。"

柳花花瞇了瞇眼:"你有把握杀我?"

"没有,"欧阳无情补了一句:"但是,你也没有把握能杀得了我。"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做没有把握的事?"柳花花冷笑:"更何况,你我根本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南宫长恨的女儿,不管是你死或是我亡,岂非笨极?"

"有道理,"欧阳无情笑了一笑:"只是不知道你如何证明她不是?"

"为何不问问她?"

"她肯说吗?就算她肯,她说的是真的吗?"欧阳无情虽然这么说,仍是转头望向南宫雪:"南宫雪,妳是不是南宫长恨的女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南宫雪站在床边,一双眼恶狠狠的瞪著他。

"我就知道她不肯说。"欧阳无情朝柳花花笑笑:"但是我还是有办法让她说出来,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我知道你有办法,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柳花花冷笑连连。

"你真精。"欧阳无情叹了一口气:"想在你身上占点便宜简直比登天还难。"

"南宫雪,"他望向怒目而视的南宫雪忽然说:"妳不敢承认,是因为怕人耻笑妳母亲白姬是妓女,对不对?"

南宫雪不说话,眼中射出了怨毒的眸光!

欧阳无情脸露轻佻:"我早听人说过白姬是人见人爱的头牌妓女,只要跟她上床销魂一次,包准终生忘不……"话没说完,南宫雪已目訾欲裂的向他扑去!

但是,柳花花比她还要快一步,他早已如离弦之箭般的射向南宫雪,而且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拦腰抱住南宫雪!

南宫雪伤势未愈,身法自然比平时慢得很多,而且力道也使不出来,当她被柳花花那强有力的手臂抱住的时候竟也动弹不得。

在同个时候,欧阳无情也已嘴含诡笑,稍显臃肿的身子蓦然如脱缰之野马直奔而去,而且腰中的剑呛的一声已直指柳花花背心!

这一剑的确快,而且狠。

——一剑千金,绝对値得。

绝对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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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问君能有几多愁



任谁来看,都会相信欧阳无清那一剑必然会穿入柳花花的背心,欧阳无清也相信。

——他是一个很有信心的人,特别是对自己的剑。

然而这次他失望了。

因为他那非常有自信的一剑仅刺在他的左肩上,而且刺得并不深,至少柳花花并没有痛苦的样子,他甚至还朝欧阳无清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当他快捷而诡秘的降落在屋角的时候。

"你还是占到了便宜。"柳花花横眼睨著他。

"你受伤了!"南宫雪瞥见他鲜血染肩,不免惊慌失措。

柳花花没有回答她,他已经没有时间回答她——阳无情已经刺出了他的第二剑。

——这一剑,更快!更狠!

这一次,柳花花没有再避,他也没有地方避,所以他只有冲出去,当然是拔出他腰间的剑冲出去。

他的剑和平常人的剑没两样:三尺九寸长的剑身、古铜色的剑锷泛著乌光,比起欧阳无清的剑鳄金光闪亮,显然要逊色多了。

但是,他的剑法似乎要比欧阳无清来得更快一点,嗯,而且还要更狠、更准一点。

只有一点点。

就这一点点,胜负已分晓。

——高手过招,就是比的这"一点点"。

剑光急歛,人影倏分。

"我还是占不到你的便宜。"欧阳无情咀角浮著苦笑:"看来,我的剑法退步了。"

"不,"柳花花长剑回鞘,面无表情:"你没有退步,是我进步了。"

"是的,"欧阳无情的苦笑更浓:"我现在才明白,没有进步就是退步……"

没有进步便是退步,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也有很多人志得意满、固步自封,喜以现有的成就自得炫耀。

欧阳无情就是这样子。

他没有退步,但是也没有进步。

没有进步便是退步,他知道得太慢了。

血,正从他眉间涌出……

不过,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还是显得安详而无遗憾。

——至少,他曾经得到过叶霜。

X X X

叶霜呢?

欧阳无情的死,对她来说是否也会有远憾?

不会的,这一生中,大槪只有南宫长恨才是她最关心的,她爱他胜过爱自己。

就算死一百个欧阳无情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她此刻心中却微微悸动著——她想不出还有谁比欧阳无情更有希望杀柳花花。

——只有先杀柳花花才有机会杀南宫雪。

——只有杀死南宫雪才能高枕无忧的拥有南宫长恨。

——南宫长恨是她的一切。

她一直摒息静气的躱在窗外,她清清楚楚的看见欧阳无情死在柳花花剑下;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南宫雪因欧阳无情的侮辱白姬而发怒。

——任何做子女的人决不会坐视自己的母亲被羞辱。

——她是白姬的女儿,也是南宫长恨的骨肉,这一点已经没有疑问。

唯一有疑问的是,如何才能杀南宫雪?

欲杀南宫雪必先杀柳花花,欲杀柳花花……

叶霜木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有了笑容。

——她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绝对有效的好办法。

X X X

在肩上的血仍汨汨流著,原本清爽悦目的浅蓝色衣袍在摇曳的灯光掩映下,变得格外猩红而刺目,柳花花虽然显得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比谁都淸楚——只要欧阳无情那一剑再偏一点,再深一点,只怕倒在地下的是他自己,而不是欧阳无情。

南宫雪不是笨蛋,她当然淸楚得很;她也淸楚柳花花为谁受伤,所以她毫不掩饰关注之情,她焦虑道:"你快躺下来, 你伤得不轻!"

她手上的红肿已逐渐消退,勉强可以用力,显得有些笨拙的为他擦拭伤口,止血以及敷上随身携带的刀创药。

"痛不痛?"她问。

"当然痛,痛死了。"柳花花说。

"看你的样子,好像这一剑并不是刺在你身上,你全然没有痛苦的样子。"

"如果不这样,欧阳无情岂非更有信心,他愈有信心,我想打败他的机会就愈小了,不是吗?"

南宫雪默默记住这句话——她需要记住任何与人交手对决的经验。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大槪没把握接到他这一剑。"她包扎着他的伤口。

"他为什么要杀我?"南宫雪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因为我是白姬的女儿?"

"不,"柳花花坐起床沿:"因为妳是南宫长恨的女儿。"

南宫雪蓦地抽出腰间短剑,迅雷不及掩耳的抵住他的咽喉!"你再提南宫长恨我便一剑叫你见阎王!"

她那副咬牙切齿、怒气腾腾的样子,著实叫柳花花吃了一惊:"妳,妳恨他?"

他这句话其实是多余的,南宫雪眉宇间所流露出的浓深恨意,只怕连白痴也看得出来。

南宫雪怒瞪著他:"别以为你救过我,我便不敢杀你,其实我并不领你的情,你救我是另有目的的。"

柳花花叹了一口气,只好闭口不言,他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

半晌,南宫雪才微颤著手收剑归鞘,长长的、缓缓的透了一口气,她冷冷地说:"要欧阳无情来杀我的人与要你来杀我的人是同一个?"

柳花花缓步走到窗前,静静的凝视著窗外的月光,好一会才说:"是的,是同一个人。"

"谁?"南宫雪的声音冷得似冰。

"我不会吿诉妳!"柳花花的声音也很冷,而且语气坚决:"永远也不会吿诉任何人!"

——他怎能告诉她要杀她的人便是她父亲的老婆?

——最要命的是那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他谁也不能说,即连最好的朋友南宫长恨以及最好的情人独孤美也不能;他可以不听命救命恩人杀南宫雪,但是他绝对不可以出卖她。

南宫雪当然不会了解,她又拔剑抵住他的后颈:"说!不说我就叫你永远都不会说话!"

柳花花动也不动,站得像一座山。

微微一用力,剑光已刺破了他颈后的肌肤,沁出了一丝血渍,南宫雪眼里也布满了血丝,柳花花虽然没有回过头去看她,但是从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可以知道她此刻必然狰狞可怖:"你非说不可,凡是想杀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在世上!"

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她的整个人,都充满了仇恨!

——仇恨能使人失去理智。

南宫雪已失去理智。

——因丧失理智而杀人,不是奇怪的事。

南宫雪随时随地都会杀人;她只要把手中的剑再往前送,柳花花就会血溅当场!

"你说不说?"南宫雪声冷如刀。

"不说!"柳花花屹立如山。

杀机骤起,南宫雪怒嗤一声,手中的剑猛地戮下!

说时迟那时快,柳花花颀长的身子倏地如断钱的风筝疾飞窗外而去!南宫雪那一剑堪堪落空!

饶是如此,柳花花那带花纹的衣领仍然被截下一角。他大气也不敢抽,因为南宫雪已如鬼魅般的紧随而来!

刷!刷!刷! 一连三剑,擦身而过,柳花花冒出了 一身冷汗,要不是南宫雪被蜂螫的伤势没完全复元,只怕这三剑他最少已中了两剑。

三击不中,南宫雪似乎平静了下来,她没有再追击柳花花;她仿佛已发泄了心中的怒气,显得有些疲倦的持剑兀立著……

喘了一 口气,柳花花靠在庭院中一棵不知名的树干上,目不转睛的注视著脸色起伏不定的南宫雪……

夜空寂寂,徐风无声,只有柔和的月光洒下淡淡的哀愁……

南宫雪蓦然一个转身,莲足微弹,纵身于黑夜中……

柳花花喟叹一声,掠起身形,紧随其后……

X X X

拂晓。

晨雾如烟,鸡鸣不止。

这本是一天当中正好睡的时候,但是徐悲鸿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起床了。

自从七年前徐夫人罹病不治撒手西归之后,徐悲鸿便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他像往常一样,总是不惊动任何人,独自静悄悄的往后山跑。

后山不大,也不高,但却很美,尤其是毎逢初秋时分,满山的枫叶由绿转黄、由黄变红,那种如诗般的美意,常使徐悲鸿流连忘返。

徐悲鸿,刚刚过完六十岁生日不到一个月,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稀疏的眉发,短短的白须,浅浅的皱纹,以及满脸的慈祥,一点都不像是名重武林,叱咤江湖的"栖霞帮"帮主。

他其实在心理上早已认定不是,他已经好久不曾过问帮中事,他有五个儿子,最小的也都已经娶妻生子,有这么多儿子,他何必再为帮中琐事烦心?

他现在是享淸福的时候,没有人比得上他快乐。

天还是漆黑,天亮以前的时刻总是特别黑的。

徐悲鸿已绕著后山跑了两圈,然后和平时一样坐在"观日亭"等候日出。

对已是年届花甲的老人来说,观看日出能使他感觉新生的兴奋;在日出的刹那,他往往会忘却自己的年龄,所以他喜欢看日出。

他好整以暇的盘腿而坐。

忽然,他安详的脸上升起一丝惊异。

他看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的往这里跑来。

速度快若流星,不过须臾便已来到观日亭外。

他认得后面那个后生仔,却对前面那个长得不赖,但是一脸冰霜的姑娘感到眼生。

"我叫南宫雪。"姑娘不太礼貌的瞪视著他,语气也不大友善:"你是不是徐悲鸿?"

"是的。"徐悲鸿点点头,他喜欢年轻人,但是不喜欢年轻人的狂傲,"你找我有事?"

"是的,我特地来向你讨教两招。"南宫雪语气孤傲,态度冷漠。

徐悲鸿微怔,不禁莞尔一笑:"妳找错人了,老夫早已封刀弃剑多年啦。"

他望向柳花花:"柳公子,你也是来找老朽比武的吗?"

柳花花苦笑,正想回话,却见南宫雪拦口道:"这不关他的事!"

徐悲鸿不禁对她放眼细瞧,徐徐道:"小姑娘,我年轻时不找年老的人比武,年老时不跟年轻人动手,我恐怕要令妳失望了。"一顿,含笑问:"妳为什么要找我 比武呢?"

南宫雪蛮横道:"我高兴!"

徐悲鸿忡怔惊楞;柳花花哑然失笑。

徐悲鸿笑了,轻轻的笑了。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缓缓道:"好一个我高兴,只可惜我却不高兴。"

南宫雪却不理他高不高兴,蓦地一个回身,拳出如雨,凌厉无比的攻向亭中的徐悲鸿!

徐悲鸿平和的脸色骤变,惊声叫道:"问君能有几多愁?"

南宫雪急奔的身形忽然停住,漫天拳影倏歛,冷冷的注视着神色急变徐悲鸿不发一言。

徐悲鸿已经站了起来。

柳花花凝神戒备——他担心他会猝然出手,唯恐南宫雪会有所闪失。

——徐悲鸿名列武林十大高手已达卅年之久。

他走出了小亭外。

柳花花不禁迈前两步。

南宫雪昂然而立,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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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英雄不论出身低



徐悲鸿没有出手。

他的手,轻轻颤抖着;声音也颧抖着:"妳,妳刚才那一手'问君能有几多愁'是谁教妳的?

"妳师父是不是傅小君?

"她呢?现在在那?

"南宫雪,妳快告诉我!"

徐悲鸿近迹失态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他似乎忘了应该停下来让南宫雪回答,他仍在问:"傅小君为什么没来?"

"她是否嫁人生子了?妳是不是她的女儿?"

"你关心她?"南宫雪忽然冷冷的冒了一句。

"关心她?"徐悲鸿喃喃道:"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

南宫雪目光冷冽:"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何问这么多?"

徐悲鸿激动的神情似乎逐渐平淡下来,他茫然望着微透鱼肚白的天际,仿佛在捜寻著那已褪了色的回亿;抽搐的唇角,撇下淡淡的凄伤:"卅年前,她也说过这句话,我真的是问得太多了么?"

他凝视著南宫雪:"妳今天来又是为什么?专程就是让我看看'问君能有几多愁?'"

南宫雪冷笑:"是的,如果你还认得这一手,表示你还惦挂她;如果不认得,我就会杀了你!"

"她吩咐妳这么做?"

"前面是;后面是我自己想做的。"

"既然如此,妳为何不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

南宫雪忽然激动起来,双拳紧握,两眸怒睁:"徐悲鸿,如果不是我师父生前交待过,我早就一剑剌死你这个狗屎不如 的东西!不错,你是大名鼎鼎的栖霞帮帮 主,我师父只不过是不入流的下五门出身,你明知道她的出身却仍跟她交往,而且还占有了她,然后一脚把她当烂鞋般踢得 老远,你当女人是什么?是你徐悲鸿的玩 物?"南宫雪咆哮著:"你瞧不起下五门, 你位居名流正派,其实你在我眼中只怕连狗都不如,至少狗都懂得对人忠心。你呢?"

徐悲鸿突然狂吼一声,蓦然扑向南宫雪!

南宫雪眼皮微撩,单掌倏抡,怒不可遏的劈向徐悲鸿面门……

徐悲鸿疾飞的身子忽如断线风筝般的反弹而去!

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当他捂著胸口挣扎坐起时,扭曲变形的唇间沁出了一缕嫣红的血……

——他着实吃了南宫雪一掌。

这却使南宫雪呆楞住,即连一旁的柳花花也为之一呆;无论如何,徐悲鸿年纪 纵然大了些,也不致不济到一个照面便叫人摆平于地。

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为什么?

——他其实是有意吃南宫雪这一掌。

"为什么你要这样?"南宫雪不明白。

"骂得好,打得更好。"徐悲鸿眸光含笑,踉跄著站起来,连鼻孔都流出鲜血,把灰白的胡须染得像秋天的枫叶一样惹红。"当年她就不肯像妳这样骂我、打 我。她,死了?"他语音哽塞。

"是的,己经三年了。"南宫雪眼中有哀伤:"临终前还念着你徐悲鸿三个字。"

"傅小君……"徐悲鸿身形剧烈摇晃,泪水已夺眶而出,和着血水流满衣襟。

"她老人家要我来使这招'问君能有几 多愁'给你看,她说这招是你独创的拳式,她始终学不好……"南宫雪眼泛泪光:"她要我问你,我使得正确不正确?好不好?"

"好,好!"徐悲鸿面露悲戚、声若啼血:"当年这手'问君能有几多愁'我只使给她看,她走后,我便不再用这一招了,到今天,我一直都没有用过……"

"为什么?"南宫雪注视著他。

"因为那是我专为她一个人而创的,"徐悲鸿面露微笑,一种充满幸福的微笑:"那其实不止是拳式,那是我的爱,对她的爱……"

"你爱她?"南宫雪冷笑,鄙夷道:"你连关心她都不曾,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不懂得如何关心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

"再过些年,等妳年纪够大的时候,或许妳会懂的。"苍老的语音带著几许惆怅:"爱一个人比关心一个人来得容易,只可惜我懂得太迟了……"

南宫雪茫然。

"她告诉妳些什么?有关于我和她之间的事。"

"她说你是她一生中唯一的男人,但是你却认为她下五门的出身配不上你。"

"妳认为是我遗弃她?"

"难道不是?"南宫雪直视著他。

"我的确是看不起下五门,但是我并没有看不起她,我只是要她放弃下五门的武功,转学上流正派的武学;"徐悲鸿语音透著悔恨:"我没有想到因而使她产生 了自卑,现在我才知道,我当年爱深责切的口气,已严重剌伤了她的尊严……我爱她,但是我不够关心她的心理反应,所以,她离我而去了。"徐悲鸿缓缓垂下头。

"是她老人家自己离开你的?"南宫雪显得很诧异。

"如果,"徐悲鸿叹了一口气:"当年她肯说出她的心理状态,或者像妳一样的骂我打我,我想,我会修正我的观念与想 法的,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你说谎!"南宫雪忽然大声叱道:"我师父她这么爱你,她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你了,她怎会主动离开你?分明是你说谎!"

"说不说谎,这已不重要了。"徐悲鸿喃喃道:"至少对我徐悲鸿来说,卅年来心中的自恨歉疚,又岂是能用说谎来塡平的?"

徐悲鸿哑然。

"难道,"她忽然也喃喃自语道:"一个人的出身是这么重要么?"

"可是,"她把目光投向默默站在一旁的柳花花,"为什么这么多人说'英雄不论出身低'?"

柳花花没有回答,徐悲鸿也没有。

但是他们知道:英雄可以不论出身低,英雄就是英雄;可是,当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那么,你的出身就非常重要了。

南宫雪知不知道?

她凝视著破晓而出的旭阳忡怔出神……

晨风送爽,她竟然感到一阵冷,由心底的冷!

——世俗浇薄的冷。

X X X

十三。离决斗的日子只有两天。

柳花花不知道南宫雪还有什么事要办,但是他知道他有一件立刻非办不可的急事——告诉南宫长恨,南宫雪就是他的女儿。

可是南宫雪自离开徐悲鸿的观日亭之后,便一直坐在这条小溪边,已经坐了一个早上。

整个早上她都一言不发。

柳花花想赶去南宫世家,可是竟觉不忍心离开她,他发觉南宫雪其实是一个非常孤独落寞的女人——像她这种如花似玉、锦绣年华的女人应该是充满着欢乐绮情。

"柳花花,"她终于开口说话:"如果你不是为了银刀,你会像现在一样坐在我身边么?"

柳花花微笑:"妳说呢?"

南宫雪没有说,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人与人,很多事是很难说的,"柳花花轻声道:"有时候连我们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你现在想做什么?"

"想妳。"

"想我什么?"南宫雪一震。

"想妳如果肯跟我一起上南宫世家,我一定会非常喜欢妳。"

南宫雪牢牢盯著他:"我为什么要跟你上南宫世家?为什么我上了南宫世家你就会喜欢我?"

柳花花不慌不忙道:"因为妳是南宫世家的人,所以妳要上南宫世家;因为南宫世家的人要我办好这件事,如果妳肯上南宫世家,等于就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自然就会喜欢妳,而且还感激妳。"

柳花花绝口不提南宫长恨,免得又激怒了她。

可是南宫雪自己却提了:"是南宫长恨要你这么做的?"

柳花花点点头。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南宫雪的声音很冷。

"他的腿不便。"

"连坐轿子都不方便?"

"方便,"柳花花说:"如果妳肯见他,我马上就去告诉他,他一定立刻就坐轿来见妳。"

南宫雪冷哼,"我为什么要见他?"

柳花花望了望她,"父女相见,不应该么?"

柳花花说这话时,心里准备她会生气——她不承认她是南宫长恨的女儿。

可是她居然没有怒意,反而还朝他笑笑,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我整个早上在想什么?"

柳花花发现她笑与不笑的时候判若两人,不笑时,尤其是一脸寒霜之时,仿佛 就是一头凶悍的母狮;但是现在,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一双微瞇的细眼、一头 黑得发亮的披肩秀发……简直就是一头惹人怜爱的温驯小猫。

——她其实是很美的。

柳花花在心里对著自己这样说,竟忘记回答她的问话……

"你知不知道?"南宫雪等他回答。

"我不知道。"柳花花如梦初醒般的眨眨眼:"妳想些什么?"

"我在想’"她的笑容忽然又消失,换上了惯常的冷漠:"我终于明白像我母亲与师父那样一生苦命的人,为什么终其临死时,对所负于她们的男人至死无 悔……"

柳花花静静的聆听著,她语音幽幽:"特别是我母亲,她受尽人间苦难,终其一生的皮肉生涯,让我吃好穿好,更让我拜师学武,而且要我冠上南宫姓氏,就是希望我长得端正、身有绝学,以便南宫世家承认我这个人;我本来很瞧不起她的用意,既然南宫世家当年遗弃了我们母女,我为什么还要进南宫家大门?

"现在,"南宫雪叹了一口气:"我了解了,她希望我有一个好出身,希望我能风风光光的嫁个好丈夫……

"我师父因为出身不好而离开徐悲鸿,我母亲也因为出身低而被南宫世家遗弃;"南宫雪苦笑:"对她们来说,一个人的 出身,等于就注定了人一生的命运,所以 我母亲一定要我发奋学武,在武林中峥嵘 头角,作为认祖归宗的进阶;而我师父则苦练各家名门武功,不希望我只会下五门的功夫……"

"我羡慕妳。"柳花花忽然说:"妳有个天下最伟大的母亲以及最了不起的师父。"

"但是,"南宫雪眼梢有泪:"我却有个天下最无情、最不负责任的父亲!"

"所以妳恨妳父亲,"柳花花叹了一口气,"妳也憎恨全天下的男人。"

南宫雪没有说话。

因为夺眶而出的泪水已爬满了她两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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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要胁挟持



但是她很快就收束泪痕,她不是个轻易掉泪的人,至少她不轻易在人前流泪,很快的她又恢复了那份冷漠:"告诉南宫长恨,我南宫雪是他的女儿……"

"太好了。"柳花花喜形于色。

南宫雪却冷冷的接著说:"但是他却不是我南宫雪的父亲,永远都不是!我不稀罕南宫世家,就算他贵为当今在朝天子,我南宫雪也不会叫他一声爹!"

柳花花傻住。

"这样岂非有违令堂旨意?"柳花花企图说服她:"再说当年的错不能全怪南宫长恨,毕竟他身为人子,父命难违啊。"

南宫雪出奇的冷静:"这些我都想过了,上一代的事情再怎么说都属于过去,我现在只想为自己而活,我想怎样便怎样,谁都不能左右我。"

语音一顿,脸上忽又绽出了一朶笑容,令柳花花觉得她说变就变,根本就捉摸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望住柳花花,语调出奇的温柔:"现在,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了,为何不去向南宫长恨复命?"

柳花花叹气:"这种情形倒不如不告诉他,免得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南宫雪没接腔,俯身在溪水里洗净了手,手上的红肿早已不见,身上的蜂螫也已痊愈,只是经过一晚的折腾,倒是有几分倦意,于是折身入城,打算找个地方塡饱肚子、睡他一觉……

她发现入城之后柳花花仍跟住她,不禁问:"你既已知悉我身份,目的已达,为何还跟著我?"

"别忘记我还有一个目的,银刀。"

"我还以为那是你的借口,真是巧亊,你在我身上竟有两个目的。"

"不,三个。"

"三个?"南宫雪惊讶的瞥了他一眼:"还有一个是什么?"

"想跟妳做朋友。"柳花花望住她。

南宫雪微楞,随即笑了起来:"算了吧,花花公子,我好像记得你跟我说过,我是属于你永远都不会去喜欢的女人,不是吗?"

"妳大槪也听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吧。"

南宫雪忽然停下脚步:"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柳花花也停了下来。

"我忘了吿诉你,你正好也属于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的那种男人。"

南宫雪脚步轻盈的走进对街一家客栈的时候,柳花花仍像傻瓜般的呆立街心……

X X X

吃完饭,本想洗个澡然后睡上一大觉,却发现随身衣物仍留在老太婆处,南宫雪只好又折向穷屋陋巷。

入到巷口,柳花花吃惊问:"妳想杀老太婆?"

南宫雪望了他一眼,捉狭道:"不该吗?"

"那么老的人了,何不放她一马?"

"你倒是个輭心肠的人。"

南宫雪推门而入,整个人呆住。

——老太婆直挺挺的躺在地下,两目突睁,舌尖微吐,死状可怖。

"她是被人掐死的。"南宫雪望著她颈上的勒痕说。

"居然有人狠得下心杀这么老的人。"柳花花又惊又怒的说著,忽见残旧的木桌上放有纸笺,不禁走前去看,脸色猛然大变!

南宫雪也已看到了纸笺上的字迹:柳花花,如果你想独孤美活命,带南宫雪的头到'竹居小轩'来见我。

南宫雪知道"竹居小轩"就是独孤美住的地方,但是她不知道写这字条的人是谁,字条上并未署名;不过她可以确定那人必是柳花花与独孤美的熟人,否则他怎能 穿过那如迷宫的树林直入"竹居小轩"?所 以她瞪著柳花花说:"如果你肯早些台诉我那人是谁,我必已找他了断,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现在,你怎么办?"

柳花花把那字条撕得粉碎!

"你是要独孤美活命?还是要我南宫雪的脑袋?"

他当然想要独孤美活命,但却不想要南宫雪的脑袋。

南宫雪拎著一个精致的小包袱,不声不响的往门外便走,柳花花跟上她,问:"妳到那去?"

"当然是去救独孤美,难道你忍心放著她的死活不管?"南宫雪掠了他一眼:"顺便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

柳花花想了一下,说:"我想,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吧。"

"只怕由不得你。"南宫雪冷哼一声,接著满脸疑惑道:"你不想让我见那个人?"

她突然心念一动,脱口问:"那人是不是南宫长恨的老婆?"

柳花花没应声。

X X X

竹居小轩。

南宫雪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人的确是南宫长恨的妻子,而且还是柳花花的救命恩人。

可是她知道了又如何?

独孤美像睡美人般的静躺在洁净的床上,她自然是被叶霜点住了穴道;而风韵犹存的叶霜就坐在床沿上,手中握著一支明晃晃的利刃。

——只要南宫雪和柳花花有任何想图救的擧动,那么那支利刃无疑会刺入独孤 美的心脏!

——谁也救不了她。

"南宫雪,"叶霜虽然握著刀,却是仪态万千的注视著南宫雪:"我已经告诉妳我为什么要杀妳的理由了,而且也让妳知道了我和柳花花、独孤美的关系,妳大槪 了解妳应该如何选择了吧?"

南宫雪能有什么选择?

——她当然不会乖乖献上自己的脑袋。

这个选择其实是属于柳花花的,他若要救独孤美,只有拔剑砍下南宫雪的脑袋;但是叶霜却要南宫雪选择,无疑是给柳花花更大的压力。

——她的确是个很精明的女人。

她如果不精明怎会想到这个办法?她和柳花花、独孤美本就熟络,她要制服武功不高的独孤美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到现在竹居小轩的婢女们还不知道她们的女主人已被人制住了呢。

——一个熟朋友要制服你,比一个敌人要打垮你来得容易,方便得多。

南宫雪没有说话,她只是望了望柳花花。

柳花花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坐在竹椅上——他和南宫雪都必须静静坐在椅上,否则叶霜那柄利刃会刺在独孤美的心脏,或者是咽喉上,不管是那里,独孤美都得死!

——独孤美是他的情人,他舍得她死吗?

南宫雪望著他,叶霜也望着他,她们都想知道他的意向。

室内的空气像煞肃杀的秋天。

柳花花终于说话:"南宫夫人,妳知道这室内的任何人我都不想伤害,妳何苦 逼我?"

"我知道,独孤美是你的情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叶霜语音和缓,寓意却尖锐:"但是南宫雪呢?她是你的什么人?"

"她是我好朋友的女儿;"柳花花一字一字道:"而且她也是我柳花花的朋友。"

南宫雪却冷冷道:"但是我却不认为你是我的朋友,我南宫雪永远没有朋友。"

她扭头转向叶霜:"我已作出我的选择,妳让我和他放手一搏!"

"这是妳和柳花花唯一的选择。"叶霜手中的利刃架在独孤美的喉间,声音冷沉:"现在,妳慢慢的擧高双手,然后慢慢的站起来走出去,如果妳不照我的话做,妳将会看到独孤美最先报销。"

南宫雪照着她的话两手髙举过头,缓缓走出室外。

"现在轮到你。"叶霜命令着柳花花:"如果你取不下南宫雪的头,你将会得到 独孤美的头。"

柳花花叹了一口气:"妳的头呢?妳若杀了独孤美,岂非也自身不保?"

"我早就豁出去!"叶霜面色冷森:"你知道若使南宫雪进入南宫世家的大门,我活著还有什么意思?"

"她是南宫长恨的女儿,不也就是妳的女儿吗?"

"不一样,她是白姬的女儿。"

"白姬已死了,妳为何不能容忍她的下一代?"

"我如果是个心胸广阔的女人,我早就不会是南宫长恨的妻子了。"

"就算我杀了她,难保南宫长恨不会知道?"

"你我不说,他自然不会知道。"

"我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南宫长恨?"

"你不这样做,又如何对得起独孤美?"

叶霜瞪视著他:"独孤美与南宫长恨,那一个对你比较重要?你快作决定吧。"

柳花花的抉择是独孤美,他已缓缓擧手起身……

X X X

叶霜解开独孤美部份穴道,使得她能抬动脚步跟著叶霜走到廊外花园;叶霜手中的刀仍抵在她喉间,另一手紧扣住她的腕派。独孤美无在挣脱,而柳花花也无法救她,叶霜保持著随时能置独孤美于死地的状态。

——她非常小心,那是她手中唯一的王牌。

南宫雪已经动手,她显得很自信,并没有卸下肩上挂著的小包袱,就这样扑向柳花花,当然还带著一股凌厉的剑幕。

——为了保住她的脑袋,必须如此。

柳花花也舞著手中的长剑,挟著强劲的剑气全力迎向飞身而来的南宫雪。

——为了保住独孤美的头颅,只有如此。

一切都按照叶霜的意思进行,她脸上有满意的笑容。

但是她很快有了惊异的表情。

她发现南宫雪武功的高强超乎她的意料,她也发现柳花花肩上的伤——使得柳花花明显的居于下风。

叶霜的表情已变成紧张,无论如何,她希望输家是南宫雪。

蓦然——

南宫雪翻腾飞跃的身形陡如白鹤冲天般的直窜而起,然后只听得她舌绽春雷娇喝一声,宛似天降神兵直扑柳花花!

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叶霜连看都看不淸,只觉眼前一花,便见柳花花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整个瘦长的身子被南宫雪踢得飞了出去!

叶霜花容失色!

南宫雪并未就此罢手,她两脚甫一沾地,便又如鬼魅般的扑向跌飞而去的柳花花!

叶霜已经惊叫出来!

她连叫了两声——第一声是为柳花花而叫的,第二声是为她自己而叫的。

她以为柳花花必死在南宫雪的剑下,所以她发出了第一声惊叫;可是她马上发现南宫雪快若激星的身形突然一个怪绝透顶的回转,竟然令人匪夷所思向她疾扑而来,所以她发出了第二声惊叫!

她立刻发觉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俩早已套好了救独孤美。

可惜她发觉得太迟了。

南宫雪实际上离她还有一段好长距离,无论如何是阻止不了叶霜刺杀独孤美的,问题是出在她肩上那个玲珑精致的小包袱上——它竟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出一根银 针!

叶霜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那根银针已射到她胸前!

这,正是下五门中最阴险毒辣的暗器,但是却有个很雅的名字——安乐死。

安乐死’意思是被银针射中的人会毫无痛苦,而且很快乐的死去。

不管他快不快乐,死终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叶霜当然不愿意这样死——她已擧剑向银针格去。

"叮"一声,两撮火花急闪而逝。

她已成功的格开那根银针。

但是她却无法闪避南宫雪。

她闷哼一声,只觉胸前一阵刺痛——她已被南宫雪一脚踢飞了出去!

叭一声,叶霜重重的摔出一丈开外。

她只觉喉中一甜,口中已溢满了鲜红的血。

南宫雪并没有放过她,她已如蛆附骨般的又扑上前去,而且还踢出了另外一脚——鞋底藏有利刃那一脚。

叶霜花容惨变,她再度发出惊叫,死亡的惊叫!

绝望的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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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看湖的人



惊叫倐歛。

叶霜却没有死。

柳花花像一座山似的挡在她前面。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南宫雪瞪视著他:"因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柳花花也瞪著她:"因为她是南宫长恨的妻子。

"如果我一定要杀她呢?"南宫雪睑泛杀机。

"除非妳先杀了我!"柳花花语声如刀。

"你以为我不敢?"

"妳敢,妳什么都敢,这世间上没有什么妳不敢做的。"柳花花眼露讥讽。

南宫雪怒视了他好一会,忽然绽出笑靥:"你错了,我南宫雪是不会杀朋友的。"

柳花花眼中有笑意。

叶霜却挣扎著起来:"柳花花,你让她杀了我吧,她不死我怎还有面目呆在南宫世家?"

南宫雪鄙夷的扫了她一眼:"放心,妳好好做妳的南宫夫人吧,告诉妳,我南宫雪决不稀罕南宫世家,就算妳用八人抬 的轿子请我去,我也不会看妳一眼!"

说毕,扭头走向独孤美,解开了她的穴道……

柳花花扶住叶霜臂膀,叹了一口气道:"南宫夫人,妳大槪也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

叶霜默默无语。停了 一下,她问:"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我不知道,看来她是决意不肯进南宫世家了。"

"你不打算跟南宫长恨说明?"叶霜诧异的望著他。

"说了又如何?徒然增加他的痛苦吧了。"柳花花叹了 一 口气:"毕竟她已经长 大,她懂得该怎么做,她有权决定自己怎么做,我们何必去干扰她?"

他深沉的注视著叶霜,语重心长道:"让它顺其自然发展吧,有些事太过勉强反而适得其反,妳如果一错再错,也许就 真要失去一切了,何不好好守著南宫长恨,我知道他是妳的一切,不是吗?"

叶霜缓缓垂下头去。

"回去告诉南宫长恨,就说我查不出她的身世,等他日后脚疾康复让他自己办吧。"

叶霜蓦然抬起脸庞:"你肯为我保密今天的事?"

"为什么不?"柳花花微笑:"我一直都是妳的朋友,是不?"

这时候独孤美忽然走前来:"我也仍然是妳的朋友。"

叶霜美丽的眼眶已湿润……

X X X

十四的早上下过一场骤雨。

南宫坚拒"竹居小轩"女主人的挽留,执意不肯再多住一晚。

一来是因为她不喜欢打扰人,二来不知为了什么,她发现当柳花花和独孤美很亲暱的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忽然会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酸酸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离决斗只有短短的一天,她其实应该好好休息才对,可是她却雇了一辆车跑遍了附近的古庙名胜。

"我真佩服妳,"柳花花说:"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妳居然还能游山玩水。"

南宫雪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脸上始终挂著浅浅的笑意:"不应该么?说不定这是我最后的一天呢。"

柳花花瞪了瞪她,苦笑道:"妳一点都不紧张?"

南宫雪娇俏的笑了一声:"我倒发觉你有些紧张。"

中午,他们在"卧佛庵"吃了一顿美斋。

黄昏,他们在"静心湖"泛舟。

南宫雪划舟的技术并不好,一个失手,竟打湿了柳花花一身,南宫雪笑弯了腰。

夜晚,他们就住在湖滨的"醉仙楼"。

晚膳的时候,南宫雪居然还喝了酒,而且她的酒鼋竟然好得吓人。

至少柳花花就已经吓呆了,他发现她最少已喝了半坛的竹叶青,竟面不改色毫无酒意,忙不迭道:"喂,妳不能再喝了,别忘记明天妳有重要的决战。"

南宫雪娇笑:"醉仙楼,就是要醉了才能成仙哪。"

结果,一顿晚饭吃下来,南宫雪并没有醉,柳花花却醉得不能走路了。

X X X

月亮圆得像用圆规画上去的圆圈,好圆。

月亮亮得像是幽谷中的一颗明珠,好亮。

南宫雪倚凭著朱玉楼台,眺望著波平如镜的"静心湖"。晚风掀起了她心中熊熊的热情。

——她本该就是一个热情的人,只因为卑微绝苦的身世造成了她愤世嫉俗的冷漠。

然而那股热情也只在她心深处燃烧而已,多年来的自制,她已学会隐藏心事,在她认为,这是最佳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方法之一。

她坐了很久。

不知什么时候柳花花宿醉已醒,他悄悄的倚在她身畔,静静的凝视著飘逸绝尘的南宫雪。

谁都没有说话。

无声胜有声。

良久,柳花花终于打破了静谧:"妳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天过得真快。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的。"

南宫雪蓦然回首:"谢谢你,给了我快乐的一天。"

柳花花很真切的看到了她眸中的情意,但就只那么一闪,如昙花一现般的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怅然的想去捕捉,却见她一脸漠然:"如果明天我死了,请将我葬在这里,我喜欢这个湖。"

胸中陡地一阵翻涌,柳花花冲动得想上前去抱住她,他竭力使自己平静:"妳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柳花花别过头去,他不愿让她见到眼角上的泪光。

"我死了,我会想念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南宫雪语音很轻,却句句敲在他心坎上,柳花花已脚步踉跄的奔下楼去……

望著他逝去的背影,南宫雪姣美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和著咸湿的泪水的微笑……

X X X

所有的人都睡了。

即连灏瀚翠潋的"静心湖"也已隐去波涛,仿佛成了 一面熟睡的镜子。

只有高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没有睡,她正俯瞰著湖滨另一个未睡的人——南宫雪。

她的脸上已没有泪痕。

——她不能再流泪,否则明日便得流血。

决斗的前夕,保持平静的心比什么都重要,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即使是最快乐或最痛苦的事情业已被她置诸九霄云外,她忘记了母亲、师父,甚至也忘记了柳花花,她只记著银刀。

银刀。

明天的这个时候,她便要面对他。

面对他的"银烟刀法"。

——那是举世推崇的绝妙刀法。

她如果想活下去,第一件事便是要打败那举世无双的绝世刀法!

"我一定要活下去!"

她在心里对自己呐喊,然后倐地一个腾身,腰间的剑已应声而出!

她优美的变换著身形,诡绝的使著剑式,只见她忽起忽落,全力操练剑法。

身如脱兔,剑如闪电,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雪已进入忘我的境界。

她淋漓尽致的练了近一个时辰,一直到她香汗淋漓方才罢手。

她对自己很满意,不禁充满信心脱口道:"南宫雪,妳一定可以打败银刀,妳一定可以活下去!"

忽然她听到有人叹气的声音。

南宫雪警觉的循声望去,她以为是柳花花,细看之下,原来是一位素衣老者。

南宫雪走前去望住他问:"你是谁?"

"看湖的人。"

素衣人其实不是老者,近看之下才发觉他不过四十左右的壮年人,只是接眼乍看下有一副老迈的神情,尤其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神,仿佛是透露著历经人间沧桑、尝尽人世爱恨的风尘老人。

南宫雪不禁有一个强烈的感觉——那人绝不会是平凡的人。

"你是谁?"她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看湖的人。"还是一样的回答。

"你偸窥我练剑?"与其说南宫雪疑心重,不如说她警戒心重。

——在江湖中打滚,本就该如此。

"看湖的人"微微一笑,他的微笑很祥和:"我本在看湖,而妳在湖边练剑,我自然会看到妳了。"

"你为什么叹气?"

"我叹气是因为不明白妳为什么要活下去。"

南宫雪呆了一呆:"我不该活下去?"

"活著有什么好?"

"你又为什么还活著?"南宫雪以为碰 到了疯子。

可是"看湖的人"一脸正经,丝毫没有发疯的样子,"我活著是为了等死。"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南宫雪本想掉头离去,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好奇道:"等死是什么滋味?"

还难过的滋味。"

"死是什么滋味?"南宫雪觉得很好玩。

"妳死了就会知道。"

"废话!"这句话在南宫雪的心里说。

"妳想不想死?"

居然有这种问题,南宫雪几乎想送他一巴掌。

"想不想?"那人又问,全无开玩笑的样子。

"当然不想。"南宫雪没好气说。

"好,"看湖的人点了点头:"那么妳就应该改正方才妳所使的'有我无你'、 '送君断肠'以及'今朝看我'这三招。"

南宫雪变色道:"为什么?"

"这三招上乘剑法妳练得不错,算得上有火候,只可惜起手过慢、转式太快。"看湖的人徐徐道:"起手过慢易失先机,转式太快易失准确,对付普通人练绰 有余,若遇高手,只怕就是令妳致命的劣手。"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字道:"特别是像银刀这样的高手,妳只露出一点点的劣手,准死无疑。"

南宫雪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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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20: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往事如烟



"你知道我要和银刀决斗?"南宫雪吃惊的望著他。

她马上想起了方才她练完剑之后,曾经脱口自语"南宫雪,妳一定可以打败银刀,妳一定可以活下去"的话,对方自然是听到了。

"原来你还是个行家。"南宫雪恢复镇定:"我的看法与你正好相反,那三招剑法三七廿一式,招招相关,式式相衔,必需一气呵成方能显出其凌厉诡谲的威力,故转式讲究一个快字诀,由于三招相连多 达廿一式,若起手过快,反易失其稳定性,故起手乃在一个稳字诀。"

"此三招剑法本脱胎于武当剑派之'搏天剑法'中之'三连必杀',按理来说,其威力应该比'搏天剑法'更凌厉才对……"看湖的人娓娓述道:"可惜妳虽已入门且窥其堂奥,然却未得其神髓。"

南宫雪不以为然的望著他,心中一股争强好胜油然而起。"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前辈必是高手,可否赐教两招?"

——语虽客气,其实不服。

"好,"看湖的人爽快俐落,一口答应,弯身拾起一枝姆指大、尺来长的树枝。"妳进招吧。"

"在下放肆了。"南宫雪也检起一枝枯木,口中客套,手上的攻击却不含糊。

——她已发招如电。

陡见枝影如芒,劲气森然的卷向看湖的人。

这其实只是一招两式的"投石问路",招式虽普通,但在南宫雪手中使出,韵味不同,威力也不同。

看湖的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没见他怎么动,已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南宫雪的攻势。

这当然只是起点,好戏在后面,南宫雪猝然回身,"有我无你"的起手式已然出笼!

——"有我无你"之后,通常紧接著便是"送君断肠"与"今朝看我"。当然,若果"有我无你"这招得手,置敌于死,则后面那两招十四式便用不著了。

南宫雪没有用到那两招,但却没有得手。

——她已失手。前招失手,后面两招自然也无用了。

她看不淸看湖的人是用什么手法将她手中的枯枝击飞。

——他手中的树枝快得像阵急飘的烟,虚无飘渺的烟!

南宫雪冷汗涔涔,有一种死过一次的感觉——如果这是一场死生决战,她已经死了。

"晚辈南宫雪甘拜下风。"这句话是肺腑之言,她输得心服口服。

"再来。"看湖的人一脸肃穆:"比武 时甘拜下风可显风度,但决战时甘拜下风则将令妳丧命。"

他说话时有一股慑人的威严,南宫雪竟不敢抗拒他,依言拾起树枝……

"记住,起手要快,转式要慢。"

看湖的人虽一再叮咛她,无奈南宫雪一时半刻却也改不过来,毕竟一个人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改的。

不过,南宫雪天生傲骨,苦难的环境养成了她坚苦卓绝的个性;加诸她自幼便习武,对武学有一份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与狂热,所以她师父傅小君除了授她本门功夫之外,另外还捜罗其他各家各派之上乘武功教授她,因之南宫雪的武功渊博深远。是以凭著她的悟性天赋与虚心勤练,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竟将那三招"起手过慢、转式过快"的缺点改正过来了。

"妳的确是可造之材。"看湖的人首次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南宫雪心存感激,抱拳道:"多谢前辈不吝赐教。"

"妳为何要杀熊霸天呢?"

"我无意杀他,是他自己冲过来的,我措手不及失手杀了他。"

"龙鸣呢?银刀既已约妳决斗,何必再杀无辜?"

南宫雪愤声道:"他想凌辱我!"

看湖的人目光炯炯的注视了她半晌,忽叹了一口气说:"一个女人,要在江湖上闯荡,总会遇到这些事的,武林诡谲、江湖险恶,妳何不像一般女人一样,找个可靠的男人嫁了,过个安稳的日子?"

这句话,若换了别人说,南宫雪准是勃然大怒,兜头给他一掌,而且还送他"放狗屁"三字;但是眼前之人,不厌其烦的指正她武功,无异良师益友,所以她只 是冷冷哼了一声,说:"女人不是人吗?女人不能在江湖上扬名吐气吗?我为什么 要找男人嫁?天底下那个男人是可靠的?"

看湖的人望了望她:"妳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他突又问道:"妳受过男人的伤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句话只在南宫雪喉咙转了转,并未吐出来;她一接触他柔和充满关注之情的眼光,竟不由自主的说:"先母与先师,一生都受男人所害。"

看湖的人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为何叹气?"

看湖的人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凝视著波平如镜的湖水,那双深邃的眼眸显得更加飘渺不可测了……

刹那间,南宫雪发觉他仿佛一下子老得很多——像极孤独落寞的垂暮老人。

"因为,"他的声音苍老而感伤:"我也曾经伤害过一个女人,一个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南宫雪最恨伤害过女人的男人,此刻她对他竟无恨意,因为她已感受到他强烈 的痛苦与自责。

——一个痛苦自贵的人,何苦再责备他?

"你很痛苦?"这句话明知故问。

"痛苦得想死去。"

"为什么一定要死?"

看湖的人忽然回头望住她:"妳想不想听我说故事?"

"想!"南宫雪毫不考虑的说。

X X X

夜,很深很深了。

看湖的人坐在湖滨的一块大石上,南宫雪则坐在对面的干燥的土堆上。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彼此爱上了。男女相爱本是一件极为甜蜜的事,可惜的是女的已是罗敷有夫,这桩爱情故事注定不会有结果。"看湖的人声音平静而缓慢。

"这是苦恋、畸恋。"南宫雪幽幽道:"这种爱是世界上最苦的爱了。"

"如果是妳,妳将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不防他有此一问,南宫雪呐呐道:"我没有跟人谈过爱…… 不过,我想我会将它隐埋于心底。"

她忽然想到了柳花花,而且也想到了他身边的独孤美。

"为什么要埋藏于心底?"

"因为礼教;因为不想伤害别的人。"

"男的想法跟妳相同,但是女的却决意要私奔。"

"私奔?那是相当大胆的行为。"

"是的,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为了爱,她可以抛夫别子、抛弃名节礼教,甘愿同她所爱的人远走天涯。"

"结果呢?"南宫雪听得入神。

"结果她自杀了。"看湖的人唇皮发抖。

"为什么?"南宫雪震住。

"因为男的不答应私奔。"看湖的人苦涩的笑笑:"在她来说,她不愿偸偸摸摸的跟男的来往一世人,所以她选择了死亡做她的最终归宿。"

"女的死后,她丈夫也自杀了,而且还掐死了他只有两岁大的儿子。"

南宫雪吃惊的叫起来:"为什么?"

"女的自杀是因为情夫不肯带她私奔,她丈夫自杀是因为妻子之死,孩子呢?孩子何辜?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杀了呢?这岂非惨绝人寰?"南宫雪长长透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是一件极其残忍的行为。"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妳不认为她丈夫做得很对吗? 一个父母双亡只有两岁大的孩子如何生存下去,看湖的人淡淡道:"就算他能长大,那种心灵的创伤,他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

南宫雪默然,她同意他的说法。

——纵算那孩子能长大成人,必也将成为心理极不正常之人,与其这样,为何要让他生存下来?这或许残忍,但是却也表明了一个做父亲的对自己儿子"无奈的"、"另外的一种爱"!

"那个男的就是你,所以你痛苦得想 死?"

南宫雪心中戚然:"你自然有责任,但是也不能全怪你,你不肯带她私奔,为的是不想破坏她的名誉与家庭,不是吗?"

"是的,我的确这样认为!"他神情黯然:"但是,在另一方面来说,我不同意私奔,岂非也是为了顾全我本身的声誉与地位?"

南宫雪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这样,他岂不是一个非常自私的男人?

"妳为什么不回答我?"

"是的,"南宫雪咬牙道:"比起她来,你自私、儒弱、敢做不敢当,你是个该死的男人!"

看湖的人蓦然仰天大笑。

"我说得不对吗?"等他笑完,南宫雪问。

"太对了!"

他忽然拾起树枝立身而起。

南宫雪也弹身而起,她以为她已触怒了他。

可是他并未对南宫雪攻击,只冷冷的说了一声:"南宫雪,从现在起,妳什么都不能想,妳必须集中精神、全神贯注的看著我!"

话落,蓦地像一缕轻烟般的飘起身形,手中的树枝也似秋风般急舞倐转……

南宫雪果然什么都不能想,她全部的精神已投入他翻飞如龙的动作里。

——那是一套南宫雪从未见过的绝世刀法!

刀法不复杂、也不长,总共只有三招九式;聪颖慧黠的南宫雪在他演练到第八次时便已全部心领神会。

她欣喜若狂,也以木枝为刀演练起来。

南宫雪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很快就挥洒自如。

"虽然妳用剑用惯了,对于刀的劈字诀稍感生硬外,大致来说,我相当满意妳的学习能力。"看湖的人爱惜的望著南宫雪。

"太棒了!太美了!"南宫雪惊叹:"当我使这套刀法时,整个人轻飘飘的,有乘风归去的感觉。"

"如果妳练到家的话,妳会觉得自己轻得像烟。"

"烟?"南宫雪问:"这套刀法叫什么名字?"

看湖的人想了一下:"就叫它'往事如烟'吧。"

"往事如烟?岂非太凄美?美得凄 伤?"南宫雪喃喃道:"往事如烟,不堪回首,是否就是你此刻心境的写照?"

"是的,蓦然回首已三生。"深邃的眸子升起轻烟淡雾。

南宫雪茫然……

"谢谢你传授了我这套旷古绝今的刀法……对我来说,自然获益良深;可是,对你呢?你得到了什么?"

"妳认为呢?"

"我不知道,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居然也说。

"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就如同世界上有很多为什么,但是并非每个为什么都有答案的,不是吗?"他这句话 令南宫雪觉得他仿佛来自非常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里。

他忽然把眼光投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沙堆上。

南宫雪也顺著他的目光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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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抉择


柳花花坐在沙堆上。

夜深,也静,他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却能让看湖的人与南宫雪听得一清二楚:"我本在看湖,而你们在湖边练功,我自然看到你们了。"

——这句话本是看湖的人对南宫雪说的。

——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他在那里坐得很久了。

"你只想说这句话吗?"看湖的人平静得像一丝不皱的湖水。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现在却不想 了。"

"你相信我?"

"是的,你向来都是値得令人相信的人。"柳花花忽然叹了一口气,"况且,我已经知道相不相信已不是件重要的事情了。"

"的确,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望著轻烟迷蒙的湖面,那双眸子显得更深邃了。

南宫雪迷惘。

——她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已经移动脚步,缓缓走向黑暗中……

南宫雪想叫住他,却觉喉咙似被重物哽住…

——她发觉他脚步落寞、背影孤独……

——他正踩在痛苦的人生道路上。

南宫雪心中戚戚焉,不觉眼角挂泪,她有一个预感,只怕以后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伫立良久直至柳花花走到她身边,她才回过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究竟是谁?"南宫雪满腹疑惑:"他有这么好的武功,决不是平凡的人,他究竟是谁?"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柳花花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妳是不是想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南宫雪迫不及待的望住他。

"其实我跟他交情并不深,"柳花花说 :"但是他情人的丈夫却是我的知交。"

南宫雪惊住:"就是掐死他亲生儿子然后自杀的那个人?"

柳花花口吻感伤:"他很早就发现他妻子跟'看湖的人'偸情,他隐忍著不予揭发,为的是他深爱他的妻子,更不愿他的儿子失去母亲,所以不愿跟她仳离。"

南宫雪很同情那个男人。

"他在她妻子自杀后接着也自杀,留 了一封遗书给我,"柳花花声音沙哑:"遗书中交待我妥善抚养他儿子长大成 人……"

"他托孤给你?"南宫雪讶道:"他不是掐死他了吗?"

"事发当时并无外人在场,谁知道当时情况究竟如何?一个亲生父亲掐死亲生儿子,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何况他遗书上明明交代要我收养他的儿子。"

"所以你怀疑杀他儿子另有其人?"

"是的,我不能不这样怀疑。"

"你认为谁会这么狠心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

"自然是那个看湖的人。"

南宫雪吃惊:"为什么?"

"由于我朋友生前曾经透露我知她的妻子和看湖的人有私情,这宗惨案根据当时现场状况,虽然明显可断定是自杀案件,但是留下了一个非常矛盾的疑点,就是小孩子的死因;他既要我抚养遑孤,为何

要掐死他?所以我怀疑这宗惨案是看湖的人一手做的!"

"你是说三个人全是他杀的?"南宫雪睁大了眼。

"如果是这样,"她随即说:"你朋友的遗书作何解释?他如果被杀,怎么事先留下遗书给你?"

"这也许是看湖的人逼迫他写的,为的是故布疑阵。"

"他杀人的动机在那里?"

"也许女的为了丈夫孩子而不肯跟她私奔,所以引起他的杀机。"

柳花花顿了一下说:"因爱成恨而杀人,本就是屡见不鲜的事,不是吗?"

南宫雪整个人呆住了。

——一件事,她听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究竟那一个才是正确的?

"他究竟是不是凶手?"

南宫雪很快又发现了一个疑问:"你怀疑他是因为遗书交待的孩子问题,如果是看湖的人逼迫你的朋友书写,他为何又要杀了小孩,这样岂非更令人觉得这件命案充满蹊跷?对他来说,岂非不智得很?"

"我只能作这样推断。"柳花花说:"看湖的人逼我朋友把遗书托人送给我之后,忽又觉得留下孩子总是个祸根,他虽 然只有两三岁大,难保他长大之后了解真相而找他报仇,所以又改变主意把他杀了。"

"这个推断很牵强。"

"我知道,这样判断其实并不合理。"柳花花点点头:"但是有一点令人不能不怀疑的是:命案发生之后的第二天起,看湖的人便突然失踪了,他为何如此?"

"你可以解释他非常痛苦伤心,毕竟他心爱著他的情人,一个人在失去他所爱之后,遁世离尘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南宫雪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替看湖的人辩护:"你不能凭这点咬定人是他杀的。"

"我并没有咬定人是他杀的,我只是怀疑而已。"

南宫雪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既然怀疑他,方才怎不直接问他?"

"因为我已经相信他没有做那件事。"柳花花这句话弄得南宫雪一头雾水。"妳觉得他像个善于说谎的人吗?"

"不像。"南宫雪讶然问:"就因为他不像会说谎的人,所以你就相信了他?"

"不,"柳花花脸色凝重:"最重要的是,他即将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南宫雪美眸圆睁。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他说的是事实。"柳花花长叹一声:"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说的不是真话,一死赎万罪,我何苦再苛责他?"

"等一等,"南宫雪截口道:"他为什么要死了?你又为什么知道他就要死了呢?"

"他要死,是因为他不想活了。"柳花花的回答令南宫雪大吃一惊:"我之所以知道他就要死,是因为见到他把一生苦心的绝世刀法传授与妳。"

南宫雪不肯相信:"就因为他传授我刀法便表示他想死吗?"

"是的,"柳花花望住她:"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绝学传给自己的敌人,那不是想死是什么?"

"敌人?我是他的敌人?"南宫雪苦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究竟是谁?"

"银刀!"

柳花花的回答让南宫雪差点昏过去!

X X X

今天是决战的日子。

银刀和南宫雪谁是赢家?

今天月儿升起的时候便会揭晓了。

现在午时不过刚到,"八太子崖"上已人山人海,挤满了等待观看这场势必精彩轰动的战役的观众。

其间有下注的赌徒,等于是"场外的 决战者",他们比谁都还要关心决战的结果;其间自然还有剑术家与刀法家,刀与剑,究竟那个厉害?更让他们想大开眼界的是银刀的"银烟刀法",它究竟是否如传说中那般犀利美妙?还有很多靑年人想目赌南宫雪的庐山真面目,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年轻男人关心她美不美?能否 成为男人心中偶像?年轻女人关心她能否 为女人争一口气?让男人也知道女人不是弱者?

南宫雪此刻仍在"醉仙楼"。

她站在窗口眺望著广阔无垠的"静心湖"已有半个时辰之久,她出神得连柳花花推门而入都没有发觉。

"该出发了。"柳花花轻声说。

"去那里?"南宫雪竟然如此问。

"八太子崖呀,"柳花花讶然道:"妳不记得今天是妳和银刀决战的日子?"

"我不是已经输了吗?"

"决斗没开始,妳怎么就输了?"

倐地回身,南宫雪忽然咆哮起来:"决斗在昨夜便已完毕,你不是已目睹我败在他手下了吗?"

"那不是决斗。"

"那么那是什么?"南宫雪逼视著他。

柳花花答不上来。

"真正的决斗已在昨夜结束,今日这决斗我只不过是一名刽子手而已!"南宫雪忽然揪住柳花花的衣襟,用力摇晃著:"你明知道这是一场虚伪的决战,你明知 道银刀想死,你为什么还要我去?"

"我如果这样做,你不觉得我可耻吗?你认为我会心安吗?"她激动得近于疯狂:"我南宫雪要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这或许不是一场真实的决斗,可是它依然是公正的,妳并没有错,问题是在银刀,他根本就不想赢……"

柳花花整了整被扯的衣衫:"一场决战,当然是要靠实力去赢取,这本是最原始而又现实的道理;但是,一个人如果想 自甘落败,那是他的权利,谁也不能阻止 他……"

他冷冷的又补了一句:"就如同妳如果不想去赴约参战,那也是妳的权利,谁也拿妳没办法。"

南宫雪慢慢的平息下来。

"我如果不去呢?"

"从今尔后,南宫雪三个字就代表懦夫。"柳花花冷漠的说:"受尽武林中人耻笑讪骂的懦夫。"

"可是我如果去了,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南宫雪一脸痛苦:"你明知道银刀有意死在我的剑下,对我而言,那是极其残忍而又不光荣的事,我从来就没想到会参加这种决斗……"

"妳不忍心杀他?"

"你忍心?"

"我不忍。"

"但是,"柳花花又说了 一句:"如果我是妳,我会杀他。"

惊异的望著他,南宫雪脱口问:"为什么?"

"人,不管是多么英雄伟大、或是极其卑微渺小,终究是要一死的,所以死实在是人最终的归宿。如果妳活得快乐,如果妳觉得在人世间有很多事未做完,自然就不愿意死,自然就会觉得死是可怕而丑陋的。"

柳花花的神情与口吻,仿佛是修行极深的高僧。"但是如果妳认为人生已了无生趣,活著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那么生命的价値对妳来说已毫无意义,妳自然就会觉得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妳甚至会认为结束自己的生命是提早使自己得到归宿吧了……

"通常,有人会选择自杀方式结束自己人生之旅程;可是对银刀来说,他不能用这种方式,毕竟自杀在世俗的眼光是儒弱的行为,他是江湖中的豪杰,他必需死 得其所、死得其时……"

"死在我剑下,对银刀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时?"南宫雪不解:"他为何不死在别人剑下呢?为何偏偏选上我?"

"死在妳剑下,至少他还挣得一个为友报仇,为友犠牲的令名。"

"他这样做岂非对不起他死去的挚友熊霸天,他并没有为他报仇,不是吗?"

"一死赎万罪,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付出了,谁还能要求他什么?"柳花花缓缓道:"江湖中的寃寃相报,本就是公说公 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有一个是非定论,报仇其实只是弱肉强食的另一种表现,对他来说,那已毫无意义。"

"他为什么要传我刀法?"南宫雪痛苦道:"对我而言,他这样做等于就是我的良师益友,我如何下得了手杀他?"

"他传授妳刀法,自然是因为认为妳是可造之材,妳有能力延续光大他的独门刀法,"柳花花肃穆道:"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妳用他的刀法杀他。"

"为什么?"

"一个人能选择自己想要的方式死,而且又能死在自己所创的绝世刀法下,对一个学武的人来说,妳不认为那是很有尊严的死法吗?"

"尊严的死法?"

"也就是光荣的死法。"他郑重的说。

柳花花目光柔和:"妳还有疑问吗?"

"只有一点,"南宫雪低垂粉颈,语音痛苦:"我还是下不了手。"

"我了解,"柳花花拂了拂她的发丝,"做这种事是需要勇气的;对银刀和妳都需要有很大的勇气。

"妳还有半个时辰考虑,妳有权选择妳的做法,这件事没有对错是非,无论妳怎么做,都将是对的,而且我都会支持妳。"

柳花花离开房间,留下她独自徘徊在她的抉择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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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3-23 16:2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不死银刀



月亮圆得像块饼。

八太子崖上万头钻动,人声鼎沸。

当中十丈见方之地立著一位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高僧。

——他就是当今武林中最受人推崇尊敬的少武林当代掌门人"吃亏和尚",也是这场决斗的见证人。

他此刻神色虽是一片祥和,但心中却不期然泛起一丝疑惑——决斗的时辰就快到了,为何仍不见双方决战人?

蓦然人群中一阵骚动,密密麻麻的人潮忽然像海水般的被分了开来,当中一人正缓步走进场中来。

"银刀!是银刀!"人群中已有人嘶嚷,更有些人拍手鼓掌,不住鼓噪著:"银 刀必胜!银刀必胜……"

不错,正是银刀!只见他和昨夜"静心湖"畔那个"看湖的人"判若两人:一身雪白如银的袍衣,手中一把亮闪如银,镶有九颗翠绿发光的宝石刀鞘,他立刻给人 一种强烈的印象——人,神丰俊采,力,绝世宝刀。

他恭谨的朝吃亏和尙抱拳施礼后,便在左侧角落立住——傲然如山的立住。

现在,只等南宫雪来,这场生死决战便要开始了。

南宫雪仍未出现。

她会不会来?

蓦地,一条人影急射场中!

众人喧哗,特别是年轻少女的声音格外响亮:"柳花花!柳花花!花花公子!花花大少!"

柳花花?是的,是他。

"柳公子,久违了。"吃亏和尙打了一个问讯。

柳花花趋前抱拳道:"吃亏大师,南宫姑娘她决定放弃这场决战……"

话未完,众人已鼓噪起来:"什么?南宫雪不来?她不是早就接下银刀的挑战了吗?怎可食言而肥,出尔反尔,毫无信诺?"

"准是怕了银刀,原来她只是个脓包懦夫,妈的,我还以为那女人多了不起哪!"

一时间,四周不满之声此起彼落。

突然又有一条人影掠入场中!

柳花花定睛一瞧,大喜:"南宫雪, 妳还是来了 !"

不满之声立刻变成欢呼之声,间中还响起年轻少男的口哨声……

X X X

南宫雪最终还是来了。

——带著一颗极为痛苦的心,以及极大的勇气而来。

她凝视著银刀。

银刀也凝视著她。

南宫雪眼中有尊敬。

银刀眼中有爱怜。

全场鸦雀无声,一片静谧。

他们期待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就要展开。

银刀蓦然挥刀!

刀如银、人如烟。

众人惊叹。"银烟刀法!睥睨绝世的银烟刀法!"

南宫雪出剑!

剑也如银,人也如烟。

众人傻住。"银烟剑法?"

三招九式的银烟刀法快如白驹过隙、美如流水轻烟,刹那便已如水银泻地般流转而出!

两道轻烟似的人影蓦地分开,忽然静立不动!

众人茫然。

南宫雪忽然双膝跪地!

"南宫雪输了!"有人惊叫。

银刀傲然而立。

南宫雪仰望著他,眼中有泪。

银刀俯首望著她,咀角含笑。

"谢谢妳。"

"请将我葬在'静心湖'畔。"

"见刀如见人,妳好好珍惜它。"

银刀的声音很轻,只有南宫雪才听得见。

说完这三句话,银刀傲立的身形已缓缓倒下……

——一代刀法宗师已如愿结束他人生的旅程。

X X X

月已残,星已灭,天将亮。

宁静优美的"静心湖"滨多了一堆新坟。南宫雪哭倒于地,几欲痛绝!

"妳这么伤心痛哭,银刀如果地下有知,岂非比妳更难过?"

柳花花爱怜的扶起她。

南宫雪仍然克制不住,偎在柳花花怀中哭得像个泪人儿。

柳花花叹了一声,轻轻抱起她娇小玲珑的身躯……

东方已一片红。又将是美好的一天。

对南宫雪来说是不是呢?

谁也不知道。

毕竟,她的人生只不过才刚开始,她还有好长一段的人生道路要走。

无论如何,她是永远忘不了银刀的。

在她心目中,银刀永远活著,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她将带著银刀留给她的绝世宝刀与银烟刀法浪迹江湖,踏血天天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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