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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try85

[入库] 高庸《黑凤凰》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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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22:37: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伧夫为财死 侠士因义亡
  花贞贞道:“既然如此,威宁侯府也只带六七个人进去,其余都留在谷外。”
  于是,当场挑选出多玛等七名武士,加上铁羽,恰好十个人,安达断了一条手臂,没有同行,留下来和珍珠共同护卫小薇。
  这一来,金克用这边的人数变成最多,连伤势将近痊愈的沙如冰算上,竟有十七人,足足超过白莲宫一倍以上。
  白玉莲对人数的多寡好像真的不在意,仰面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可以先进夹道去等候,以免延误时刻。”
  金克用一摆手,道:“宫主先请。”
  白玉莲道:“怎么啦,这次金庄主不怕白莲宫抢了先筹?”
  金克用道:“咱们宁可让白莲宫领先,也不愿腹背都受威胁。”
  这意思当然是指巫山二怪已在谷中,怕白玉莲会在夹道内突下煞手。
  白玉莲笑笑道:“好吧,如果威宁侯府也不介意,白莲宫就占先了。”
  花贞贞道:“咱们认为谁先谁后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大家要忠诚合作先找到宝藏,在证实宝藏传说之前,彼此都不可猜疑构陷。”
  白玉莲点头道:“毕竟是侯府郡主,言谈气度,令人佩服,看在郡主这番话的情份,我再送各位一件东西。”
  向两名昆仑奴颔首道:“献上!”
  香奴走到花贞贞的身前,双手奉上两只磁瓶。
  铁羽接了过来,却见那瓶里是一粒粒黄豆相似的药丸,每瓶大约二十粒。
  白玉莲道:“这是克制瘴气毒雾的药丸,含在舌尖下,短时间内颇有效力,但每粒仅能支持半个时辰,而且不能连续使用,用过一粒,须过一个时辰之后才能用第二粒,否则口腔会中毒溃烂,诸位要特别小心了。”
  铁羽没开口,默默将其中一个药瓶转交给金克用。
  金克用冷笑道:“原来巫山二怪,就是仗着这东西躲在谷里,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本事呢。”
  白玉莲平静地道:“如果金庄主不屑依仗药物,可以还给咱们。”
  金克用道:“为了表示合作,金某却之不恭,就收着当作纪念吧。”
  说着,将药瓶揣进怀里。
  白玉莲淡淡一笑,未再多说,转身向夹道行去。
  夏姥姥、黑妞和两名昆仑奴紧随在白玉莲身后,都进入了山壁耸立的夹道。
  金克用低声道:“铁老弟,咱们协议要联手合作,对付白莲宫,希望能信守承诺,勿怀二心。”
  铁羽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金克用又道:“愚兄先行一步,盯牢白玉莲,谷口这边就偏劳侯府武士,务必要严密防守,休放白莲宫的人出来。”
  铁羽道:“放心,我自会安排。”
  于是,金克用率领着魔刀崔平等人先行,吩咐黑凤凰断后,接着是铁羽和花翎兄妹,以及十名精选侯府武士,三方高手,都陆续进入夹道。
  细砂铺地的山谷夹道,突然间热闹起来,幢幢人影,拥向浓雾弥漫的峡谷。
  这时,一轮银盘般的皎月,正缓缓出现在夹道上空,洁白的月光,从山壁顶上直泻下来,照着夹道中蠕动的寻宝人群,就像水柜内争食的鱼。
  子夜,月圆,恰是寻宝时刻。
  ×××
  夏老爹的话果然应验了。
  皓月当空,子夜正刻,谷中那翻涌滚动,如汤如沸的浓雾,突然开始由浓转淡,迅速的消失。
  不到盏茶时间,雾气已完全散尽,月光下,谷中景物清晰可见。
  这峡谷并不大,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死寂,遍地乱石,满谷奇花。
  整座峡谷就像一个乱石坑,看不见一样活的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灿烂缤纷的五彩花朵,在山脚四周开得非常茂盛。
  那些花,色彩越美,毒性也越重,幸亏大多散布在四边山脚,还不致妨碍众人通行。
  白玉莲只等毒雾一散,毫不迟疑便进了山谷。
  金克用却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脸上遍布惊愕之色。
  他发现一件令人骇异的事,谷中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巫山二怪的人影。
  不仅巫山二怪,连韩驼子父女也都踪影全无。
  巫山二怪可能已被白玉莲召出谷去,但韩驼子父女呢?即使他们已死在二怪手中,也该留下尸体,还有沙镇岳,人尸两不见,难道会被谷中的毒虫啃吃光了?
  金克用越想越心惊,脚下不由沉重起来,正猜疑间,沙镇山兄弟俩突然由身后直冲向前,厉声喝道:“白玉莲,你把咱们三弟怎么样了?”
  白玉莲止步回头,反问道:“你们是说沙镇岳?”
  “不错,他伤在巫山二怪之手,你把他如何处置了?”
  白玉莲笑笑,又反问道:“你们怎知道他是伤在巫山二怪手中?”
  “这——”沙家兄弟险些被她问住了,顿了顿道:“谷中只有你们白莲宫的人匿藏,除了巫山二怪,还有谁?”
  白玉莲道:“沙老大,沙老二,你们不必这样盛气凌人,此时此地,你们更不该用这种态度对我责问,须知这样于你们沙家堡有害无益。”
  沙镇山抗声道:“为什么?”
  白玉莲道:“理由很简单,如果沙镇岳不在白莲宫手中,你们多问无用,如果他的确在白莲宫掌握中,你们这样只有加速其死!”
  她说话的语气已明显透着不悦,最后四个字,更是冷酷如冰,掷地作响,充满了杀机。
  沙镇山兄弟同感心头冒起一股寒意,面面相觑,没敢再追问下去。
  金克用立刻低声安慰道:“二位堡主不必急在一时,且等宝藏出土之后,自然少不了还沙家堡一个公道。”
  白玉莲昂头冷笑道:“不错,是非公道,总要做一次了结,咱们的时间宝贵,还是先寻宝藏要紧。”
  魔刀崔平扬手指着右边山壁,道:“不用寻了,石门就在那边!”
  众人抬头望去,果见山壁下有一座高大的石门,两扇门扉紧紧闭着,门前既无毒花,更无乱石,倒像是有人特地清扫过似的。
  白玉莲、金克用和铁羽,都取出宝藏秘图核对方向,证实宝藏地点,的确就在那石门之内。
  众人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争先恐后,涌到门前……
  铁羽沉声道:“诸位小心,这谷中的毒虫蛇蝎,现在全部汇集在石门之内,必须先想好对付毒虫的方法,才能启开石门。”
  众人听了,急忙停步。这才发现门下有一道寸许高的裂缝,地上沾满腥臭的涎液,显然正是毒虫蛇蝎出入之处。
  大家对毒虫都束手无策,只得退让一边。
  白玉莲带着两名昆仑奴直趋门前,细看裂缝旁沾染涎液的情形,向众人挥挥手,道:“谷中毒虫为数不少,诸位再往后退开些,休要妨碍除毒施术。”
  大伙儿不得已,只好依言后退。
  白玉莲直将众人驱退到十丈以外,道:“除毒清路,并不只为了白莲宫方便,请金庄主指派几位朋友,在门侧掘一个大土坑备用。”
  金克用虽不情愿,不便推却,点点头,吩咐道:“丁阳兄,马氏昆仲,就请你们三位辛苦一趟吧。”
  这三个都是曾在花树林中变节的人,自己心里雪亮,不敢违抗,三个人依言在靠近石门左侧的地方,掘了个深达七八尺的大土坑。
  香奴和奇哥抖开革囊,从里面取出一大瓶黑色粉末,洒在土坑内,然后盘膝分坐坑左右,各由怀中抽出竹笛,呜呜地吹奏起来。
  片刻,石门隙缝下黑影蠕动,钻出来一只毒蝎。随着竹笛声,向土坑缓缓爬去。
  那毒蝎之后,又跟着大大小小的蝎子,不下百余只,竟然一只接着一只,向土坑爬去。
  百余只毒蝎,跌落土坑随即僵硬而死,却前赴后继,毫不迟疑,即使受过最严格训练的军队,也决没有如此视死如归的勇气。
  转瞬间,毒蝎已经全部死完。
  香奴推土埋了蝎尸,奇哥又在新土上,另外洒了一层黄色药末。
  竹笛声再起,音调一变。
  这一次,由缝隙中出来的,竟是成群的毒蛇……
  众人目睹这诡异的奇景,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金克用也看得暗暗一惊,趁白玉莲全神注意着施术除毒,悄悄移近铁羽身侧,低语道:“毒物除尽,咱们就用不着白莲宫了,铁老弟,动手吧?”
  铁羽摇头道:“不能。”
  金克用道:“怎么?咱们协议的事,你又反悔了?”
  铁羽道:“咱们协议是在宝藏出土以后,不让白莲宫逞强豪夺,可没说要中途联手暗算谁。”
  金克用道:“铁老弟,你看看眼前形势,白玉莲若不是胸有成竹,她会心甘情愿替咱们除毒开路?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若等宝藏出土,恐怕就来不及了。”
  铁羽笑笑,道:“我正是看清了目前形势,才不愿贸然动手。”
  金克用道:“那你的意思是——”
  铁羽道:“金兄认为白玉莲仅带三四名贴身侍从入谷,宫中其他高手,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金克用一怔,道:“你是指巫山二怪?他们可能已藏身在石门之内,专等咱们进去好突起发难。”
  “错了。”铁羽摇摇头,道:“巫山二怪根本无法在毒雾之内久留,当毒雾消散时,谷中蛇蝎又涌入石门,他们更无法与蛇蝎共处,怎能藏身在石门里面。”
  金克用道:“那么,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铁羽道:“如果我推断正确,巫山二怪和白莲宫高手必然都隐伏在谷外,只等宝藏出土,就抢占谷口,接应白玉莲,同时防止咱们截断退路。”
  金克用吃惊道:“果真如此,咱们的计划岂不要落空了?”
  铁羽道:“看情形,白玉莲的确是棋高一着,咱们想到的,她早已想到,而威宁侯府留在谷外的武士,绝非巫山二怪的敌手,如今咱们已处在劣势。”
  金克用急道:“铁老弟,你既然发现情势不妙,怎不早说?”
  铁羽道:“我也是在入谷之后,没看见巫山二怪,才想到情形不妙,所以,咱们此时绝不可贸然动手。”
  金克用道:“可是,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听凭白玉莲摆布呀!”
  铁羽点头道:“当然不能。白玉莲虽然狡猾,咱们也不傻,必要时,咱们还有最后一着棋可以制住她。”
  金克用忙问:“哦?那是一着什么棋?”
  铁羽淡淡一笑,道:“白玉莲将实力布置在谷口,却忽略了自己也在谷中,咱们若不能平安离开这座山谷,她又怎能独自脱身。”
  金克用大喜说道:“对!只要宝藏出土,咱们就联手合力制止她,不怕巫山二怪敢不让路。”
  铁羽道:“所以我要劝你,宝藏出土之前,务必要忍耐,须知此时节外生枝,徒增混乱,并无益处。”
  金克用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我听你的就是了。”
  说到这里,竹笛声戛然而止。
  土坑中,已经装了满满一坑毒虫尸体,两名昆仑奴正忙着洒药末,填泥土。
  白玉莲道:“现在毒物业已除清,宝藏就在这座石门里面,谁有意想先睹那些罕世珍宝,可以请进了。”
  魔刀崔平等人听了这话,都跃跃欲动。
  金克用忙道:“清除毒物,全靠白莲宫出力,咱们当然是礼让白莲宫先行。”
  崔平等人诧异的望着他,不知他这样谦让用意何在。
  白玉莲也有些诧异,笑了笑道:“这倒奇怪,金庄主今儿个怎么忽然对人这样客气起来了?”
  金克用道:“金某待人一向客气,何况咱们事先已经说好,宝藏出土之前,大家都不许存异心,彼此客气些原也是应该的。”
  白玉莲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大伙儿千辛万苦,为的不过就是宝藏,如果宝藏没见到就争先恐后,那多没意思。”
  回头对夏姥姥道:“去试试看能不能启开石门。”
  夏姥姥应声上前,用拐头抵住石门,微一运力,那石门竟“呀”然而开。
  白玉莲道:“咱们的运气总算不错,诸位,请恕白莲宫先走一步了。”
  带着四名随从,举步跨进了石门。
  金克用立刻唤过来飞狐白风,铁鞭丁阳和阴阳双剑马氏兄弟道:“你们四人随沙家堡两位堡主先行,务必要紧盯着白玉莲,别让她玩什么花招。”
  沙镇山等人才进石门,金克用又对魔刀崔平等道:“崔兄带领众位也随后进去,要特别注意白风他们四人的行动,若有变故,就将他们当场处决。”
  魔刀崔平吃惊地说道:“连飞狐白风也在内?”
  金克用道:“不错,这家伙很可能就是白莲宫的奸细。”
  魔刀崔平骇然一震,来不及细问,带着众人匆匆进入石门。
  黑凤凰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金克用拦住,低声道:“这儿的事,不须你帮忙,你赶快退出谷口,防范巫山二怪截阻咱们的出路。”
  黑凤凰道:“伯父,你不怕白玉莲会对你用诡计?”
  金克用道:“她的诡计就在巫山二怪身上,你不要多问,快去吧!”
  黑凤凰本就不愿进谷里来,这样正合心意,忙点头应诺,转身而去。
  金克用轻吁了一口气,含笑向铁羽拱拱手,道:“太行宝藏之谜,转瞬就将揭晓,三个时辰,弹指即过,咱们也不要错过大好时机。请!”
  铁羽欠身道:“金兄先请。”
  金克用不再谦让。
  铁羽回顾花翎兄妹道:“咱们也进去瞧瞧吧!”
  花翎道:“好!”
  突然骈指疾落,点在铁羽左背风府穴上。
  铁羽猝不及防,身躯一震,萎然倒地。
  花贞贞大吃一惊,道:“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花翎不答,挥手道:“多玛,发出号箭,将炸药去埋在石门门座下。”
  多玛应诺,挥手发出一支带风笛的号箭,其余武士们纷纷从革囊中,取出一包包炸药,奔向石门口。
  花贞贞喝道:“站住!你们想炸塌石门,让那许多人都活埋在里面吗?”
  花翎道:“一点也不错,正是要他们全部活埋在石门内。”
  花贞贞道:“那……宝藏的传说岂非永远无法证实了?”
  花翎道:“对,他们死了以后,世上就再没有太行宝藏的传说,也永远用不着去证实,威宁侯府的名声,才会永远受人崇敬。”
  花贞贞茫然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翎道:“妹妹,现在别问我原因,等咱们炸毁石门之后,我会原原本本全告诉你,反正,这是为了威宁侯府和爹的清誉,你一定要相信我……”
  花贞贞道:“不!除非你先说出原因,我决不让你炸毁石门。”
  花翎道:“妹妹,求求你,现在不要逼我,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花贞贞一翻手腕,双刀同时出鞘,寒着脸道:“哥哥,你知道我的脾气,谁也别想走近石门一步,否则的话,就叫他试试我的双刀利不利。”
  武土们一向畏惧花贞贞,面面相觑,都不敢妄动。
  花翎顿脚道:“好吧,你一定要逼我说,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外间传说的宝藏来历,大部分是事实,爹爹他老人家当年的确掳掠过财物,而且就埋藏在这座山谷石门里面……”
  花贞贞惊道:“这……这话当真?”
  花翎道:“半点都不假,但有一件事,金克用却不知道,那就是当年所埋的宝藏财物,早已被爹爹暗中取走,他老人家就是利用那笔财富修筑了威宁侯府,把我们养育成人,让我们过着富贵舒适的生活……”
  花贞贞大喝道:“你胡说,爹绝不是那种人!”
  花翎道:“妹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绝无半句虚假,你再若不信,等一会可以当面去问老哈图,话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当年埋宝、掘金,他都曾经亲身参与,还有那位夏老爹,也是证人之一,夏老爹本来是爹爹部下译员,他就是奉爹爹之命,留守在宝藏附近……”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花贞贞的双刀已经虚弱的垂落下来,眼中含着盈盈热泪,脸上是无尽的羞辱,无限的悲痛。
  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敬爱的英雄父亲,竟会是一个烧杀掳掠的强盗,自己的锦衣玉食,竟是用如此可耻的方法获得的。
  这一刹那,她的骄傲、尊贵、自负和自尊,就像被一只无情的手,扯成粉碎,蹂踏在污泥中。
  眼泪在眶中转动,她已经无颜让它滚流下来,从谷口飞奔而来的人群,她也丝毫未有发觉……
  来的是老哈图和那位夏老爹,带着其余留守在谷口的侯府武士。
  老哈图目睹现状,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低声对花翎道:“侯爷,时间不多了,为什么还不快些动手。”
  花翎尚未回答,却听花贞贞截口道:“哈图,你来得正好,我要你告诉我实话,爹爹他老人家真的做过那件事吗?你说。”
  哈图躬身道:“郡主明鉴,这是何等重大的事,老奴怎敢捏造胡诌。”
  花贞贞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说?”
  哈图惶恐地道:“事关老侯爷清誉,老奴不敢说……”
  花贞贞叱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哈图道:“回郡主,现在宝藏秘密已传扬天下,地图也被白莲宫得去,事已急迫,老奴只好说出来,郡主,为了老侯爷和侯府声誉,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这些参与寻宝的人,全部埋藏在石门内……”
  花贞贞不敢再不相信,却又倔强地不愿承认这些可耻的事实,更不愿为了掩蔽可耻的事,施展卑劣的手段。
  她一向很坚强,此时却忍不住流下了羞辱的泪水。
  花翎道:“妹妹,时机稍纵即逝,家丑不可外扬,再不动手,就要来不及了。”
  夏老爹也从旁催促道:“郡主务必要当机立断,这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用非常手段,为了诱使白玉莲和金克用入彀,哈图不惜冒死前往沙家堡,使用苦肉之计,将秘图留给金克用,又暗晤白玉莲,以交换铁小薇做借口,约同白莲宫在藏宝窟中合力夹击金克用,费尽心机唇舌,才将他们诓进了石门,郡主,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哈图这一片苦心。”
  花贞贞心里一动,道:“原来你由沙家堡负伤逃回,竟是苦肉之计?”
  哈图道:“老奴为了博取金克用的信任,不得不如此。”
  花贞贞又问:“你对白玉莲又是怎样个说法呢?”
  哈图道:“白玉莲惮忌黑凤凰武功,本想跟金克用合作共分宝藏,是老奴私下去见她,对她揭穿金克用的真正身份,并且代表侯爷跟她约定,进入石门后,就联手夹击金克用,事后各取宝藏一半,小薇姑娘,则归威宁侯府抚养。”
  花贞贞回顾兄长,道:“这些安排,你想必早已知道了?”
  花翎道:“妹妹,我也是为你着想呀!”
  花贞贞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刚才你出手暗算铁大哥,一定也是事先安排的计划?”
  花翎忙道:“我们对铁大哥并无恶意,这样做,只是不愿他干涉反对。”
  花贞贞惨笑道:“你也知道他一定会干涉反对?”
  花翎道:“铁大哥是个正直的人,站在他的立场,一定会反对我们用这种手段。”
  花贞贞道:“可是,你忘了连我也一齐制住,铁大哥反对的事,我也同样会反对。”
  花翎道:“妹妹,你——”
  花贞贞截口说道:“我也是人,也一样有羞恶之心,当年若真是爹爹他老人家错了,我们就应该有勇气承认过错,力求补偿,怎能够再用这种无耻的狠毒手段,加重他老人家的罪孽……”
  回头对哈图和夏老爹喝道:“你们身为侯府旧人,理当实情实报,对主人劝善规过,竟然怂恿哥哥用这种手段,永遗千秋后世唾骂,不问可知,当年私取宝藏,也必然是你们这两个东西,从中鼓动煽惑,如此恶仆,留你们何用!”
  话落,刀光闪处,将夏老爹砍翻在地上。
  哈图大惊失色,连忙屈膝跪倒,衰求道:“请郡主息怒,老奴这样做,纯出自对威宁侯府一片忠心。”
  花贞贞啐道:“你陷主于不义,居然还敢以忠心二字自居?”
  一个欺身上步,刀光再起……
  花翎疾闪而上,举刀架住了花贞贞的双刀,沉声道:“妹妹,你这样太过分了,难道,你宁愿让威宁侯府数十年声誉毁于一旦,使后世人永远耻笑?”
  花贞贞道:“你若炸毁石门,行此卑鄙手段,才是真正自毁侯府声誉,徒遗后世耻笑唾骂。”
  花翎道:“不论你同意不同意,今天势在必行,你要杀他们,就先杀了我这个哥哥。”
  花贞贞道:“无论如何,我决不让你炸毁石门,要炸,除非你先杀了我这个妹妹。”
  花翎目光转动,厉声喝道:“多玛,立刻埋置炸药,不得迟延,否则,按府规抗命罪处置!”
  多玛应诺,带着武士奔向石门。
  花贞贞厉声道:“黑骑队武士一律不准擅动,谁敢不遵我的命令,休怪我刀下不留情,当场格杀!”
  多玛和武士已到石门前,忙又收住脚步。
  黑骑队武士都是花贞贞一手选拔训练,谁敢不遵花贞贞的令谕,花翎虽然袭承爵位,但在武士们心目中,花贞贞的权威无疑更在花翎之上。
  花翎顿足道:“反了,反了!”
  可是,除了愤恨之外,竟束手无策。
  哈图低声道:“侯爷,事急了,请别顾老奴的生死,赶快亲自动手吧!”
  一句话提醒了花翎,立即撇下哈图,自己奔过去,从武士们手里夺了炸药,冲进石门。
  花贞贞拦阻不住,一脚踢倒哈图,急忙回身替铁羽解开穴道。
  铁羽适才穴道受制,神志仍然清醒,一切经过全都看在眼里,忙道:“贞贞,你先带着武士们退到谷口去,我去阻止翎兄弟。”
  花贞贞道:“他已经疯了,恐怕不会听人劝阻,必要时,只好出手制住他,将他强迫抱出来。”
  铁羽道:“我自有分寸。”
  可是,当他赶到石门之前,却听花翎在门内喝道:“站住!谁要踏进这座石门,我就立刻引爆炸药,宁可连自己也一齐炸死在山腹之中。”
  铁羽迫得停步,轻唤道:“小翎,我是铁大哥……”
  花翎道:“我不管你是谁,谁也不能阻止我维护威宁侯府的清白声誉,否则,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铁羽柔声道:“好!我不阻止你,我只想跟你谈几句话,小翎,你平时不是很相信铁大哥的话吗?”
  “那是平时,现在我们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小翎,你错了,我和你的想法诚然不尽相同,立场却绝无不同,我从小在威宁侯府生长,难道我不想维护侯府的声誉?再说,白玉莲和金克用都是卑劣奸险的败类,我又何尝不愿意让他们一齐埋藏在山腹中。”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拦阻我。”
  “我说过不会拦阻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人的手,永远无法掩尽天下人的耳目,我们现在纵然将山腹中的人全都炸死,谷口外还有巫山二怪,还有黑凤凰,还有许多白莲宫门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太行宝藏的事,小翎,你能将他们也一齐杀光吗?”
  花翎没有出声,显然,他是无法回答这句话。
  铁羽又道:“我们即使将谷外的人也全部杀光,谁人能保证威宁侯府中,就无人把这件秘密泄漏出去?即使无人泄漏,我们也会永远受良心的责备,当年的耻辱,虽不为外人所知,仍然会永留在我们自己内心里,将来,我们还有什么脸教育自己的儿孙,要他们做一个正直无私,俯仰无愧的人?”
  石门内毫无回声,这个问题,无疑又将花翎问住了。
  铁羽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小翎,人谁无过,但不能一错再错,弥补过错最好的办法,绝不是掩饰隐瞒,而是勇于认错,勇于改正,所以圣人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门内传来花翎哽咽的声音,道:“你要我怎样认错?难道我要对天下人承认父亲是个劫掠的强盗?”
  铁羽道:“战乱之际,这种事是难免的,何况,当时金克用是金朝王子,这些财富显然也是由大宋朝掳去,并不能算是老侯爷掳掠百姓……”
  “不要再说了!”花翎的声音突然又显出粗暴,大声叫嚷道:“你不是我,当然乐得说这些轻松话,如果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铁羽道:“不,小翎,你错了,我自幼孤苦,是老侯爷收养我的,抚育我长大的,老侯爷实际就等于我的亲生父亲,他的荣誉或耻辱,也就是我的荣誉或耻辱。”
  花翎道:“我不要听,不要听……无论你怎么说,反正我绝不能承认宝藏是威宁侯府抢掠来的。”
  铁羽道:“你尽管不承认,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花翎吼道:“我要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杀光,它就不再是事实了。”
  铁羽道:“那你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还有贞贞,甚至老哈图和侯府全体武士,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件秘密。”
  “你——”花翎愤怒地低喝了一声,突然嘤嘤啜泣起来。
  铁羽也觉得鼻酸难忍,哽声道:“好兄弟,我了解你的心情,也体会得到你此时的感受,其实,我又何尝不跟你一样,但这件事,绝对不能用这种方法解决,这样遗臭万年,更增加老侯爷的罪孽。”
  花翎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铁羽又道:“小翎,出来吧,你不是一向信任铁大哥么?何不再信任我一次,我会替你安排处理这件事,一切荣辱,我都愿与你分担……”
  花翎仍然不答,石门内却飘送出火药的气味。
  铁羽大惊,没等第二个念头升上脑海,身形疾闪,就冲进了石门……
  ×××
  石门内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阴森笔直,长约十丈,甬道尽头,有个丁字形的岔路口,左右各有一座门户。
  白玉莲走到甬道尽头便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夏姥姥、黑妞和两名昆仑奴立刻闪向两侧,同时取出了兵刃。
  紧跟在后面的飞狐白风和阴阳双剑马氏兄弟,也急忙停步,各自撤出兵刃护身。
  再后面是铁鞭丁阳以及沙镇山兄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也停了下来。
  这时,魔刀崔平等一干人和金克用已陆续进入甬道,纷纷举起“千里火筒”问道:“怎么一回事?莫非没有路了?”
  白玉莲含笑道:“路倒是有,只不知道诸位愿意走哪一条。”
  金克用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玉莲道:“这儿有两条路,一条通往藏宝之处,另一条却是死路。”
  许多人抢着说道:“那就快往藏宝的路走啊!”
  白玉莲道:“可是,藏宝的路太窄,容不下这许多人。”
  “哦?”
  有人还没弄懂这话里的含意,忙道:“路窄些不要紧,大家一个跟一个,鱼贯而行就是了。”
  白玉莲道:“不行,宝藏有限,多一个人分,所得就少一份,依我看,只怕有些人得走另一条路才成。”
  另一条路,当然指的就是死路。
  这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急忙拔剑抽刀,各自护身。
  金克用哼道:“白玉莲,咱们可是说好一切等找到宝藏再了断,你若想反悔变卦,咱们也不在乎,只是这样对你白莲宫未必有利。”
  白玉莲笑笑道:“现在你人多势众,等到宝藏出土,对白莲宫一样未必有利,与其到时争夺,不如趁现在先作解决。”
  话落,举手一挥,夏姥姥等人立刻熄灭了火筒。
  金克用急道:“快弄熄火种,防那妖妇暗算。”
  甬道内火光顿时尽灭,黑暗中,也不知谁先动的手,立即爆发一场混战。
  阴阳双剑首先负伤,被飞狐白风一刀一个砍倒地上。
  刺猬张青双手齐挥,大把暗器飞射,倒霉的却是铁鞭丁阳,背上连中三支毒镖和两枚飞针,当场气绝。
  魔刀崔平等人挥刀前冲,竟跟沙镇山兄弟打了起来……
  混乱中,白玉莲发现威宁侯府的人根本没有进入甬道,心知有变,忙带着夏姥姥等人向石边门内退去。
  等到大伙儿近身相搏,才知道都是自己一边的人,急急点燃火筒,甬道内已不见了白玉莲。
  金克用低喝道:“快追,或许山腹另有出路,休教那妖妇带着宝藏逃了。”
  大伙儿一拥追到岔路口,却不知应该走哪一座门户。
  魔刀崔平道:“我好像看见白玉莲是向右边走的,咱们往右边追没错。”
  刺猬张青道:“不行,咱们向右边追,万一那妖妇往左边去了,岂不糟糕。”
  恶金刚罗天保跺脚骂道:“操它娘,这鬼地方是谁修的,竟弄上这许多鸟门。”
  金克用道:“事到如今,只有分路追赶,两位堡主负责左手通路,金某负责右边门户,其余诸位随意选择,无论哪一方追上白玉莲或是发现宝藏,再立即派人通知另一方。”
  大伙儿听了这话,都纷纷赞同。
  于是,有人随沙镇山兄弟进入左边门户,有的人则跟着金克用转向右边通道。
  金克用为了防备白玉莲会躲在暗处偷袭,仍由飞狐白风领先开路,却吩咐刺猬张青紧随白风身后,一旦有变,立即以暗器攻敌。
  他发现,在狭窄的山腹甬道中,暗器远比其他兵刃来得有效,而且极不容易闪避。
  进入右侧门户,里面是间数尺见方的石室,室内空无人踪,却又有两座石门。
  这下,金克用为难了。
  两座石门一在前方,一在左侧,形式完全相同,只是正前方的门扉闭着,左侧的却半掩半开。
  魔刀崔平指着那扇半开的石门道:“不用猜,白玉莲准是走的这一边。”
  金克用摇头道:“未必。这地方据说是一座陵寝,内中自然修建了许多疑道复路,白玉莲也没有进来过,按常理,她应该走正前方这道门户,不会特地选择左侧通路。”
  刺猬张青道:“不错,她若由左侧逃走,理应将门扉掩闭,绝不会故意留下痕迹。”
  魔刀崔平道:“她也可能故意将门扉半开,以假乱真,使咱们误以为她是由前面石门走了。”
  金克用道:“为了谨慎,咱们不妨先打开前方石门瞧瞧。”
  转头对飞狐白风说道:“白老弟,你动手吧!”
  自从花树林之战失败,金克用便怀疑飞狐白风是白莲宫派来卧底的奸细,方才在甬道中,阴阳双剑又莫名其妙被杀,金克用对白风更是疑心加重,因此处处要飞孤白风打头阵。
  白风义不容辞,一手提刀,一手推动那石门,试了试,那门有些活动,却推它不开,仿佛有人在门后顶住一样。
  刺猬张青道:“不会错了,白玉莲准定就躲在门后面。”
  金克用道:“白老弟,用力撞开它!”
  飞狐白风后退了一步,提足真气,抱肩向石门猛撞过去!
  谁知那石门竟在这时候霍然自开……
  白风收势不住,直冲入门中,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呼从漆黑的门内传出,飞狐白风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坠入了万丈深渊。
  “蓬”!石门复闭。
  众人都在白风惨呼声中仓惶倒退,谁也没看见门内的情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伤了飞狐白风,大家怔怔望着那扇自动开闭的石门,都不期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什么躲在门里?是人?是鬼?
  但人人心里都有一种预感——石门内绝不会是白玉莲。
  因为白玉莲的一身白衣十分显眼,而飞狐白风素以轻功见称,才进门便发出惨呼,分明是受到突击,从惨呼声推测,显然是由高处下坠,这证明石门背后必有陷阱,但门后空间不大,不可能藏得下白玉莲和四名随从。
  那么,是谁躲藏在石门背后呢?
  金克用不敢再轻易尝试,环顾众人道:“哪一位带着重兵器?”
  恶金刚罗天保应声道:“俺这副日月双轮分量不轻,庄主要做什么?”
  金克用道:“罗兄请用双轮将石门砸破,由张兄用暗器攒射,门后空隙不大,定能将那匿藏偷袭的人逼出来。”
  罗天保道:“行!俺早就想这样干了,小张,你准备好,看清楚些,可别朝俺身上招呼呀!”
  说着,大步上前,举起右手月轮,对准石门砸去!
  “当”地一声响,火星迸射,石屑纷坠,那石门竟被他硬生生砸现一条裂缝。
  金克用低声道:“亮火!守住出路,提防门内的人突围!”
  大伙儿纷纷燃起火筒,把守两处出口,刺猬张青更是捏了满满两手暗器,蓄势以待。
  恶金刚是个粗人,天生蛮力,双轮不停挥动,就像铁匠打铁一般,不消多久,已将石门砸破,接着,一脚踹在门上,“轰”然声中,石门倒塌。
  就在破门倒塌的刹那,一条人影从门内直冲出来。
  刺猬张青两手齐扬,发出了十余枚暗器。
  那些暗器枚枚不空,全射在对方身上,却只听得哒哒哒一阵响,都被震落在地上。
  那人毫未受伤,竟像猛虎般冲了过来,低头向刺猬张青直撞。
  张青急忙闪避,已经稍嫌迟了。
  那人的头擦着张青的肋部冲过,直把张青撞得踉跄退出三四步,那人却余势未尽,一头碰在石墙上,“蓬”然一声,几乎将石壁也撞凹去。
  恶金刚大吃一惊,日月双轮闪电般朝那人砸落。
  那人不避不让,猛回身,竟用头硬迎日月双轮。
  “当”!双轮砸在头顶,晃起一声震耳巨响,更就势斜冲,撞中恶金刚的胸膛。
  恶金刚罗天保半截黑塔般的身躯,当场仰面跌倒。
  魔刀崔平见势不妙,忙挥刀上前截杀……
  金克用急急叫道:“大家住手,这是韩姑娘。”
  众人齐举火筒照射,可不正是韩素琴。
  韩素琴也听出金克用的声音,侧着头道:“金庄主,真的是你们来了?”
  金克用道:“正是咱们来了,韩姑娘,令尊在什么地方……哦!你的眼睛……”
  原来,韩素琴的两眼,血水渗流,竟已瞎了。
  韩素琴半仰着头,满脸悲苦之色,颤声道:“你们没有看见我爹吗?他……他就在石门背后……”
  金克用急取火筒往石门内寻找,却见门后并无通路,只在进门数尺处,有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深不见底,韩驼子和飞狐白风,显然都已跌落地洞中。
  魔刀崔平问道:“韩姑娘,你们怎会困在此地?有没有发现宝藏……”
  “呸!”韩素琴恨恨啐断了魔刀崔平的话头,忿然道:“还提宝藏?咱们全是被宝藏害的,如今落得家破人亡,死的死,瞎的瞎,就算拿金银珠宝把人堆在里面,又有什么用?”
  魔刀崔平莫名其妙被一顿臭骂,骂得愣住了,其余众人也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金克用道:“韩姑娘别生气,咱们大伙儿是关心姑娘和令尊的安危,曾经冒险入谷营救,结果,连沙家堡三堡主也失陷在谷中,直到今夜毒雾消散,才结伴进来寻找。”
  韩素琴道:“那毒雾真的散了么,谷里还有许许多多毒虫蛇蝎,你们遇见了没有?”
  金克用道:“毒雾的确已经消散,谷中毒虫,也已扫除干净,韩姑娘,你跟令尊究竟遇上了什么?怎会落得这般情形?”
  “唉!一言难尽。这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韩素琴的神情充满了悔恨和悲痛,叹息着道:“那天咱们三人一同进谷里来,才入谷口,就遇到伏袭,当时三人就被冲散了,我跟爹在大雾中都被毒虫所伤,无意间奔进这座石门,才没有死在谷内。”
  金克用好奇地问道:“这石门内难道没有毒雾?”
  韩素琴道:“不但没有雾,也没有蛇蝎毒虫,可是,咱们身上未带干粮,我的眼睛被毒蛇喷瞎,爹的双脚也被毒蝎咬伤,一个眼不能看,一个脚不能走,又饥又渴,这几天真不知是怎样度过的,直到不久以前,大批毒虫突然涌进石门来,咱们匆忙向此地退避,爹一个不小心,就跌落门内洞窟中了。”
  大伙儿听了这番经过,也不知应该替她庆幸?还是该替她难过,想到韩驼子父女初到沙家堡时那份骄狂,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人人心里都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压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非一念贪婪,韩家寨怎会落到这般境地,这情景,何尝不是在场众人的一面镜子!
  想到这些,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只见金克用仍然兴致勃勃地道:“韩姑娘,你们可曾搜查过石门内各处甬道,有没有发现宝藏所在?”
  韩素琴苦笑道:“咱们身受毒伤,调息逼毒还来不及,哪有心情去寻什么宝藏。”
  金克用道:“姑娘不必泄气,现在总算渡过了难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已将白玉莲堵截在地道中,只要寻到宝藏,仍然算你们韩家寨一份。”
  韩素琴摇头道:“我不想要什么宝藏,此时此地,若能将全部宝藏换来一杯水、一块饼,我都心甘情愿的交换。”
  金克用叹道:“可惜咱们并未准备饮水和干粮,不过,再等一会出了山谷,自然有食水。现在大伙儿还是快些追赶白玉莲要紧。”
  说着,亲手搀扶韩素琴,仍命刺猬张青开路,循左方石门继续前进。
  自从韩素琴出现,使寻宝的狂热遽然下降,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谁知进入左方石门之后不久,突见前面火光闪烁,人声鼎沸,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伙儿加快步子,急急赶了过去,行约十丈,向左一转,眼前霍然开朗,竟是一间颇为宽大的石屋。
  这儿显然是陵寝的中心处,石屋周围雕刻着一座神龛和一尊尊石人,神龛内的神像业已残缺不全,石人也已颓倒,沿着石壁,另有一堆堆白骨,分明是当初殉葬者的遗骸。
  石屋中央,有座平台,台上放着一具高大的石棺,不知是哪一朝帝王的灵柩。
  白玉莲和随身侍从,以及沙镇山兄弟和同行高手,此时正围绕着石棺,议论纷纷,争辩不休。
  金克用率众一拥而入,立刻喝令堵截住石屋两处出口,连沙镇山兄弟也一齐围住……
  白玉莲冷笑道:“姓金的,不用再费心机了,这就是你要的宝藏,尽管请拿去吧。”
  金克用急趋近前,凝目向石棺望去,不觉呆住了。
  原来那石棺中并无尸骸,却是一处地窖的出入口,棺内无底,连下面的基石,全是空的,里面七零八落放着许多木箱铁柜,也都是空的。
  木箱和铁柜上,还残留着“大金御库”的封条戳记,只是箱柜中的宝物已不翼而飞。
  金克用大怒道:“是谁窃取了宝藏?白玉莲,是你干的?”
  白玉莲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我也正想问你,是不是你干的?”
  金克用道:“我若已得到宝藏,还会千里迢迢寻到太行山来?”
  白玉莲说道:“可不就是这句话,若是我下手弄走了宝藏,现在,还到这古墓里来做什么?”
  金克用怒目环顾,说道:“沙老大,你们寻到这间石室的时候,白玉莲是不是已先在此地?”
  沙镇山道:“不,是咱们先到这间石室,白玉莲随后也到了。”
  金克用道:“那是谁先发现石棺内的地窖的?”
  沙镇山道:“地窖是白玉莲发现的,她用宝藏秘图对照,启开石棺,才知道宝藏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金克用冷笑道:“哼!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暗怀异心,跟白玉莲勾结,将宝藏移匿,却故布疑阵想来诓骗咱们?”
  沙镇山急道:“绝无此事,金庄主,你不要含血喷人……”
  金克用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们遭遇白玉莲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还容她从容对照秘图,启开石棺?”
  沙镇山道:“咱们找到这间石室,正怀疑宝藏在不在棺内,恰好白玉莲也到了,大伙儿为了想看看宝藏究在何处,才同意暂不动武,先寻宝藏。”
  跟随沙镇山兄弟同行的众人也纷纷道:“沙老大的话是真的,咱们已经把守住出路,只等找到宝藏就动手。”
  白玉莲冷笑道:“金克用,亏你自负精明,事实已经明显摆在眼前,难道你还看不出宝藏是被谁取走了?”
  金克用道:“是谁?”
  白玉莲道:“这地窖内的箱柜满布尘土,分明早就被人搬去了宝物,你再看看,咱们的人都在此地,却单单少了何人未进古墓?”
  金克用扭头四顾,恍然顿悟,道:“不好,咱们都中了威宁侯府的计了……”
  急忙吩咐道:“霍老弟,赶快带人循原路退出去,千万不能让威宁侯府堵住了石门!”
  白玉莲摆手道:“现在去已经迟了,不过,咱们也不须惊慌,我早就防到有此一着,已留下巫山二怪扼守谷口,威宁侯府若堵住石门,他们也休想活着离开峡谷。”
  金克用顿足道:“你不知道,我也吩咐黑凤凰留在谷口对付巫山二怪,那丫头跟铁羽女儿小薇相处极好,定会帮助铁羽闯关出谷。”
  白玉莲脸色微变,但仍然强作镇定的笑了笑,道:“不妨,黑凤凰是你的侄女,小薇也是我的女儿,咱们各有奥援在外,不怕没有出路。”
  金克用道:“但她们都在谷口,怎知道咱们被困在古墓中,万一——”
  话犹未毕,忽听“轰”然一声巨响,整座石室被震得连连摇动,砂尘纷落。
  紧接着,甬道内涌进来一股强劲的风,使人呼吸为之一窒。
  人人脸上都骇然变色,人人心中都想到一个最可怕的后果,一个最悲惨的下场。
  许多人准备夺门奔逃,可是,两条腿已经不由自主瘫软了。
  火光闪动了几下,“千里火筒”突然次第熄灭。
  黑暗中,忽听金克用嘶声叫道:“白玉莲,你果然在火筒内弄了手脚?”
  白玉莲的声音同样嘶哑,道:“有没有全是一样,纵然不被火筒毒烟毒死,也会活活被闷死,这古墓藏宝地,就是咱们的共同埋骨处了。”
  半晌,不知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铁羽嗅到火药燃烧的气味,奋不顾身冲进了石门。
  可是,他仍然迟了一步,炸药已被花翎埋进山壁,引线也已点燃,眼看就要爆炸了。
  铁羽来不及扑救,一伸手,抓住花翎的衣领,用力向门外掷去。
  就在这时候,“轰”然巨响,山石崩塌,整座石门和甬道都压落下来……
  花贞贞一行人还未到谷口,听见爆炸声,急忙飞奔回来,却发现铁羽竟被埋在乱石下未能脱身逃出。
  “铁大哥!铁大哥!”
  花贞贞嘶声呼喊,冒着飞射的碎石,冲上前去,双手舍命地挖掘石堆,疯狂地向乱石中挖掘……
  武土们也纷纷动手,有的抬走花翎,有的帮着挖掘乱石,寻觅铁羽。
  不多一会,花贞贞的双手已鲜血淋淋,但她仍然奋力挖掘,忘了痛楚,也忘了自己。
  血和泪,渗着泥土碎石,已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血?
  铁羽终于由乱石堆中被掘了出来,人已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两条腿和四五根肋骨,都被山石砸断。
  花贞贞将他一把抱在怀里,热泪直落,哽咽难以成声。
  好一阵,铁羽才睁开一丝眼缝,挣扎着吐出一句话:“小翎……小翎受伤了没有?”
  花贞贞心如刀割,哪还能答得出话来。
  多玛在旁边代答道:“侯爷没有受伤,只是擦破一点皮肉,受了点惊吓。”
  铁羽喘息道:”这就好了。”
  说着,缓缓阖上了眼皮。
  花贞贞大惊,猛力摇撼着叫道:“铁大哥!你不能死啊,铁大哥……”
  铁羽又慢慢睁开眼,嘴角牵动,泛起一抹凄凉的笑意,道:“不会的,我不会死,我……我只是觉得好疲倦,真想好好睡一觉……”
  花贞贞哭道:“铁大哥,你一定要撑住,咱们立刻送你出谷去,替你敷药治伤。”
  铁羽摇头道:“不必了,人生的伤处太多,有的能医治,有的是无法医治的……”
  略停,又道:“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别再责怪小翎,他这样做虽然不对,只是过分看重侯府声誉,手段稍嫌逾当,居心未可厚非,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赶快退出谷口才最重要,巫山二怪功力都很高,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花贞贞哭道:“铁大哥,你放心吧,哪怕是铜墙铁壁,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护送你出谷去。”
  铁羽轻叹道:“我能否出去,已不重要,我担心的是——”
  突然,一条人影由谷口飞奔而来,一路叫道:“爹!阿姨!”
  花贞贞兴奋地道:“铁大哥,你瞧,是小薇来了。”
  小薇两字,就像一帖起死回生的灵药,使铁羽的精神,忽然振奋起来,急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可是,当他看清楚小薇满脸泪痕,浑身污脏的模样,却吃了一惊。
  花贞贞也骇然大惊,忙迎上前去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小薇显然受了极大惊恐,扑进花贞贞怀里,一句话没说,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花贞贞呵护道:“小薇,别怕,有阿姨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告诉阿姨,发生了什么事?”
  小薇回手指着谷外,抽搐道:“珍珠她们……都被杀死了……”
  花贞贞一震,道:“是谁杀的?”
  小薇道:“是巫山二怪下的手,那位黑凤凰阿姨跟二怪打了起来,谁知忽然来了几个怪人,都围着凤凰阿姨一个人打,现在,凤凰阿姨恐怕不是他们的敌手了……”
  花贞贞急问道:“那几个怪人,是什么模样?”
  小薇道:“一个坐着轮椅车,另外两个身上披着虎皮和豹皮……”
  铁羽失声道:“那是逍遥太子和虎豹二长老。”
  花贞贞诧道:“逍遥太子和虎豹长老都是什么人?”
  铁羽挥手道:“现在来不及解说,快!快些抬我到谷口去!”
  没待花贞贞吩咐,多玛和另一名武士已自动上前,抬起了铁羽。
  其余的人,也分别搀扶起花翎和老哈图,匆匆奔向谷外。
  才入谷口夹道,已听见外面传来呼啸的声音。
  铁羽催促快走,奔出夹道,只见谷口横尸遍地,倒着威宁侯府武士和白莲宫门下,死伤约有十七八人,巫山二怪的郭石头正跌坐在一旁,闭目运气调息。
  飞渔夫林嵩,却满身血污,倒卧地上,显然受了极重内伤,他那两名侏儒徒弟,也已奄奄一息……
  这是混乱的场面,威宁侯府和白莲宫的人两败俱伤,几乎没有一人幸免。
  黑凤凰则跟虎长老犹在全力相搏。
  铁羽大叫道:“住手!”
  黑凤凰的长发披散,分明已力战多时,闻声收掌后退,娇喘吁吁,显得真气已将耗尽。
  虎长老却气定神闲,似未使用全力,对铁羽微微一欠身颔首,说道:“铁大侠,咱们有约在先,这是本门的私事,希望铁大侠不要插手。”
  铁羽摇头道:“我不会插手干涉你们的事,我只想问问,你们怎么会动起手来?据我了解,这位姑娘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逍遥太子在轮椅上接口说道:“她一身武功全出本教秘学,铁兄怎说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铁羽道:“你们误会了,这位姑娘的武功虽然传自贵教,却不是贵教门下,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她师父。”
  逍遥太子道:“但她不肯交出她师父,我们只有先擒下她了。”
  铁羽转头望了望黑凤凰,叫道:“姑娘,你——”
  黑凤凰道:“我凭什么要交出师父?这三个家伙盛气凌人,一见面就逼问我师父在什么地方,又用车轮战法,两人轮流出手,以为我会怕了他们。”
  铁羽道:“姑娘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黑凤凰道:“我管他们是什么来历,反正不是好人就是了。”
  逍遥太子怒喝道:“丫头,你好大胆,竟敢辱骂师门尊长!”
  黑凤凰抗声叫道:“你是谁的尊长?别臭美!”
  虎长老叱道:“铁羽,这不关你的事,我们自会擒这丫头按教规处置,让开了!”
  他正想上前动手,不料威宁侯府武士突然拔刀展开阵势,一声呐喊,将逍遥太子和虎豹两名长老团团围住。
  花贞贞冷着脸道:“要想倚多为胜,威宁侯府也算上一份。”
  逍遥太子变色道:“你……你可知道跟逍遥宫作对的后果?”
  花贞贞道:“咱们不认识什么逍遥宫,也不知道什么后果不后果,只是看不惯几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女孩子。”
  逍遥太子道:“好!你一定要逞强出头,就怪不得逍遥宫心狠手辣了。”
  回头对在轮椅旁调息的豹长老道:“谁敢阻碍本教追缉叛徒,一律格杀无赦!”
  豹长老答应一声,举步而出。
  “慢着!”铁羽突然挣扎着挥动双手,一面喘气,一面说道:“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再动武?”
  逍遥太子道:“请说。”
  铁羽道:“记得你我曾经有过约定,一朝结交,终生为友。这句话,还算不算?”
  逍遥太子毫不考虑道:“当然算。逍遥宫并没有不拿你当朋友。”
  铁羽道:“既是朋友,我就要为逍遥宫略尽朋友之道。请问,逍遥官除了严禁入教弟子叛教之外,可曾有过规定不许叛教弟子再传门人?”
  “这……”逍遥太子摇头道:“并无此项规定。”
  虎长老立刻接口道:“但本教武功严禁外传,这丫头学了本教秘技,按教规,逍遥宫有权追回她的武功。”
  铁羽喘息道:“长老,如果贵教秘技绝不容许外传,三位为什么传我‘接引神功’?难道说,诸位也准备等事成之后,向我追回武功么?”
  虎长老一怔,道:“你的情形不同,那是经过本教特别委托,自然另当别论。”
  铁羽道:“这位凤凰姑娘的情形也很特殊,她习练贵教秘学,并非出于故意,本身又并非贵教叛徒,何况传她武功的人早已去世,她只是受人欺骗,以致误入江湖,她既非贵教门下,也无意以贵教武功招摇于世,诸位因什么理由,要将她擒回逍遥宫?”
  虎长老被问得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逍遥太子道:“铁兄,你说传她武功的人已经去世,这是真话吗?”
  铁羽点头道:“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假。这位凤凰姑娘对师门身世来历毫无所知,才误信金克用的谎话,以为他是师父的兄长,跟随他下山。诸位如若不相信,可以当面询问她本人。”
  逍遥太子沉吟了一下,对黑凤凰道:“你师父当真已经死了么?”
  黑凤凰余怒未息,一扭头,不理不睬……
  铁羽忙道:“凤凰姑娘,他们是令师的同门,你理应对他们说实话,也只有他们能告诉你令师的姓名身世。”
  黑凤凰道:“除非他们先告诉我师父的身世和特征,说得对,我才相信。”
  铁羽道:“令师出身西方极乐逍遥宫,这是事实,那天我给你看的半枚金钱,就是这位逍遥太子的信物。”
  黑凤凰冷眼望望逍遥太子,似有些半信半疑。
  逍遥太子道:“你的师父是不是眉心有痣,左手多一枝指,现年五十多岁,姓赵,名叫赵云姑?”
  黑凤凰不得不信了,这些身体上的特征,无一不相符。
  只有姓名无法证实,而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师父的姓名。
  她皱皱眉头,反问道:“你们说我师父是逍遥宫叛徒,有什么证据?”
  逍遥太子道:“当然有。赵云姑从前在本教时,深受宫主信任,论辈份是我师叔,当时宫主的意思,是要将她许配我大师伯,将来就由大师伯继承宫主正位,但赵云姑瞧不起我大师伯,自认武功才智皆出大师伯之上,私心却钟情于一个晚辈。”
  黑凤凰讶道:“一个晚辈?”
  逍遥太子道:“不错,在本教规例,只要两情相悦,倒也并不格限于辈份高低,但男女双方当事者,必须放弃继承宫主正位的资格,年老后也不得进长老院,等于终生只能为教中弟子,永不能出人头地……”
  黑凤凰道:“既然两人都心甘情愿,即使不能出人头地,也没有什么可惜。”
  逍遥太子道:“问题就在赵云姑所钟意的人,对她并无爱意,她虽然倾心那位晚辈,可是那位晚辈并不爱她,同时,那人心怀雄心大志,将来极有可能继承正位,当然不愿意为了一个自己不喜爱的女人,而自毁前程。”
  黑凤凰冷冷一哼,说道:“哦?那后来怎么样了?”
  逍遥太子道:“后来,赵云姑几次示爱纠缠,都被拒绝,一怒之下,竟具状告到宫主面前,诬指那晚辈对她强暴……”
  黑凤凰突然沉下脸来,道:“我可要警告你,如果你说的不是真话,当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逍遥太子道:“此事千真万确,两位长老可以作证,逍遥宫中也有案可稽,人证,物证,件件皆全。”
  黑凤凰忿忿地道:“好吧,那你就继续说下去,有半个字虚假,叫你好看!”
  逍遥太子道:“……事情闹到宫主面前,依教规必须大开刑堂,当众审讯,到了刑堂内,那晚辈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认罪要她做妻子,一是当众自残,以证清白。”
  黑凤凰截口问道:“结果,他选择了哪一条路?”
  逍遥太子道:“赵云姑以为用这办法可以逼使对方就范,谁知那晚辈宁折不弯,竟当众自断双腿,甘愿残废,决不肯娶她为妻,赵云姑羞恼之余,从此叛教出走……”
  黑凤凰大声吼叫道:“你在胡说!我师父生前,最最痛恨男人,岂会为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
  逍遥太子道:“那正是因为她在男人面前失意蒙羞,才痛恨天下男人。”
  黑凤凰气得脸都煞白了,厉叱一声,道:“说,那人叫什么名字?我非要当面问问他不可……”
  逍遥太子道:“你现在就可以当面问他,因为,那个人就是我。”
  说着,掀起身上毡子,露出两条齐膝而断的腿。
  黑凤凰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逍遥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赵云姑既然已经去世,论理,我不该揭露这一段隐私,损及你对师父的崇敬,但本教教规森严,我若不说出实情,你决不会相信我们的来意,当然更不会带我们去见见赵云姑的坟墓,我们无法证实赵云姑的生死,也就无法回宫去复命了。”
  黑凤凰冷冷道:“你想错了,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师父是你说的那种人,也休想我会带你们去见师父的坟墓……”
  逍遥太子和虎豹二长老听了这话,都怫然变色。
  黑凤凰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要跟你们一同到逍遥宫去,亲自查证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逍遥太子顿时转忧为喜,忙道:“如果你证实我没有说谎,那时又如何?”
  黑凤凰道:“事情果然属实,我愿意自废武功,从此永居深山,绝不再下山。但若证明你说谎呢?”
  逍遥太子道:“我愿意当场自戕,向你和铁大侠谢罪。”
  黑凤凰道:“好!咱们就请铁大侠做个见证——”
  可是,当她回头想征询铁羽的意见,却发现铁羽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渐趋低弱。
  花翎兄妹痛哭失声:“铁大哥……”
  铁羽嘴唇蠕动,已发不出声音,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没有办法跟你们一同去作证了。”
  他目光凝注着小薇,跟眶里含着泪,缓缓向她伸出手,颤抖的抬动。
  小薇连忙趋上前跪下,哽咽地叫了声:“爹——”
  铁羽眼中滚动的泪水,突然籁籁而下。
  这时,逍遥太子、虎豹二长老、黑凤凰等人,都纷纷围了过来。
  虎长老探手一搭铁羽的脉息,低声道:“铁大侠真气已散,只怕是不中用了。”
  豹长老轻喟道:“他是一个守信的人,没有泄露本教的秘密,也没有使本教武功流于外教。”
  逍遥太子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铁兄,逍遥宫永远欠你一份情,但人力难以回天,你可有什么后事,需要本教替你效劳的么?”
  铁羽含泪无语,只用手吃力的指一指黑凤凰。
  逍遥太子道:“铁兄放心吧,我们回宫之后,一定将实情呈报宫主,绝不会为难这位姑娘。”
  铁羽颔首,眼中流露出无限感激。
  花贞贞知道他已不行了,哭道:“你们西方魔教神通广大,难道就没有灵丹,可以救救他么?”
  花翎也哀求道:“只要能救铁大哥的命,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
  逍遥太子黯然摇头,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铁大侠守信守义,全始全终,正是脱去臭皮囊,返回极乐天的时候,你们也不必太难过了。”
  花翎兄妹听了逍遥太子这话,更加哭得死去活来。
  可是,过了好半晌,却见铁羽虽然已如风中残烛,那最后一口气,竟在喉咙里打转,紧握着小薇的手,久久无法咽气瞑目。
  虎长老矍然道:“铁大侠元神不肯离窍,必是有什么重大心事尚未了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心事吗?”
  众人惶然相顾,都说不出原因。
  花翎突然道:“我知道,铁大哥一定是放心不下小薇。”
  花贞贞哭道:“铁大哥,小薇跟在我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铁羽无法开口,仍然紧握小薇的手不放。
  哈图心中一动,低声道:“郡主,以老奴猜想,铁少爷一定是……是……”
  花贞贞道:“是什么?你快说呀!”
  哈图道:“铁少爷始终无法确定小薇姑娘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老奴猜想,他多半是为这件事耿耿在心,无法瞑目。”
  花贞贞恍然大悟,道:“不错,一定是为这件事。”
  花翎道:“可是,如今白玉莲已经死了,这秘密还有谁会知道呢?”
  逍遥太子在旁听见,连忙接口道:“若是为了这件事,本教倒可以效劳。”
  花贞贞道:“你有什么方法?”
  逍遥太子说道:“本教有‘滴血认亲’之法,只须取一碗清水,将铁大侠和这位小薇姑娘的手臂,各刺破少许,滴血于碗中,若是嫡亲骨肉,血水便即溶而为一,不然,便各不相溶。”
  花贞贞急命取碗寻水,依言行事。
  花翎突然低声道:“妹妹,你真要行‘滴血认亲’的事?”
  花贞贞道:“这是唯一解开铁大哥心事的办法,当然要试。”
  花翎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万一血水不溶,岂不是让铁大哥遗恨于九泉,也使小薇含愧于人世?”
  花贞贞一愣,竟无以为答。
  哈图轻轻道:“不妨,我们可以私下先行试试,如果血水相溶,再告诉铁少爷。”
  花贞贞想了想,哽声说道:“也只好这样了。”
  不多久,碗和水都取到了。
  花贞贞亲手替铁羽刺臂滴血,又默默向上苍祝祷,然后再替小薇刺血。
  她心中有太多的期望,也揉合着无限感伤,持针的手,不禁遽然的发抖,几乎无法刺破小薇的臂膀。
  可是,当她低头视察水碗中的两滴鲜血自然溶为一处,却不由喜极而泣,忙将水碗捧去铁羽面前,流着眼泪道:“铁大哥,你看,小薇真是你的嫡亲骨肉……”
  她的话还没说完,铁羽喉中已“嘶”然有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场的人,都不觉泪如雨下。
  不知什么时候,曙色已透出云端,山谷中云雾渐升,重又掩盖了整座峡谷。
  雾,遮盖了谷中景物,也遮盖了一切美和丑。
  曙色中的人,更有无尽的悲衰和伤痛。
  只有铁羽的脸上一片安祥——在这纷扰的尘世里,他已经再也没有遗憾了。
  (全文完,helloworld666提供武侠世界图档,try85参考图档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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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0 22:42:19 | 显示全部楼层
高庸《黑凤凰》一书已参考武侠世界连载版校对完成,珠海出版社的铁莲花没有包含黑凤凰一书,至于网络电子版还有的后续就不知道是参考哪个实体书录入的,没有图档也不确定就不再校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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