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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孤鶴

[入库] 西门丁《剑断情未断》(即《埋剑出江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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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31 23:33: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刑堂亲审问 母女暗相逢



梅凌雪见麦靑靑呆呆地站立着,只道她害怕,轻叹一声:「既知有今日,何必当初!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我担当不了,你莫怪我!」
麦靑靑心头一暖,道:「梅姐,我不但不怪你,还很感激你这般时日对小妹的关怀,今生无法报答你,就等下世吧!」
梅凌雪双眼有点湿濡,执着她的手道:「男人们喜欢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也要照说了,你放心吧,后事有我替你办!」
麦靑靑忍不住哭了出来:「姐姐,请受小妹一拜!」盈盈拜下,却被梅凌雪拦住。
麦靑靑正想走进刑堂,忽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小菁小菁,我苦命的小菁!」
麦靑靑转头一望,见来的是披头散发的顾大嫂,显然是她听到曾瑛的报告便追了过来的!麦靑靑叫了一声大嫂,便扑入她怀中哭了起来。
顾大嫂呜咽地道:「小菁,大嫂知道你是好人,若不是为了我,你怎会落得如此下塲,你命眞苦呀,没人疼你,没人替你遮瞒」
梅凌雪截口道:「事情太大,谁也担当不了!」
麦靑靑道:「大嫂,您千万莫怪梅姐姐,这件事与她无关,大嫂,姐姐,我有一件事求你们……」
顾大嫂与梅凌雪齐声问道:「什么事快说。」
「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希望以后少点争执,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矣!」
顾大嫂与梅凌雪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一齐握住麦靑靑的手,想不到这三个出身不同、性格脾气不同、年龄不同的人在这刹那,却似熔合在一起了!
半晌,麦靑靑才挣脱了她们的掌握,道:「姐姐,带我进去吧!」
梅凌雪双眼微红,走在前面,不吭一声。顾大嫂在后面道:「小菁,你安心去吧,我会请高僧替你多唸几遍经的!」
刑堂厅堂十分高太宽广,光线却有点昏暗,森严之中还带着几丝阴森恐怖的味道,厅上站立着几个汉子!一见有人进来,便分两旁立好,就好像是衙门内的衙差一般,一个高大老成的汉子问道:「来者有何事。」
梅凌雪把情况简述了一次,那高大汉子立即走至一只大挂鼓前,擧锤用力撃之,咚咚咚,咚咚咚,鼓声震得人耳朶发痛,心头怦怦乱跳。
麦靑靑此刻心情反而一片平静,连谷晴风的影子也消失了,呆呆地望着那些「衙差」。
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里面有人喊道:「堂主到!」
堂前的「衙差」一个接着一个地喊道:「堂主到!」单调而威严,与衙门上一样,那高大汉子道:「堂王到,请两位先跪下!」
麦靑靑与梅凌雪刚跪下,便见到一个脸皮黧黑,身栽矮壮,长得一张国字形脸庞的中年汉子,穿长袍高靴走了出来,在正中的长桌后面坐下,道:「什么事惊动本堂。」
他声音宏亮雄壮,听来更觉有威势,梅凌雪又把事情经过述了二遍,那堂主道:「梅香主请站到一边去!」接看转头对麦靑靑道:「杨菁,刚才梅凌雪所述,你认为如何?」
麦靑靑平静地道:「堂主不必再问,我承认就是,梅香主所述全是事实。
那堂主姓邢,见她如此爽快,不由呆,忍不住道:「意图要杀本盟头领,乃犯了本堂的第七条规章,须判五马分尸,你可知道?」
「知道与否已完全没关系,因为事情已经发生!」
「放肆!」邢堂主不由大怒:「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値阴天晴的所为。」
「阴天晴?」邢堂主一愕,脱口问道:「谁叫阴天晴?」
「便是统一盟盟主!」
「据本座所知,盟主可不是叫阴天晴,你眞是个糊涂置,来人,把她押进水牢,待本座禀明盟主之后,再行发落!」邢堂主道:「梅香主,你可先囘去了!」
忽见一个汉子匆匆自内走了出来,轻声在邢堂主耳边说了几句话,邢堂主唔了一声,道:「来人,带她去盟主那里,她要亲目审讯!」
两个「衙差」立即走前,替麦靑靑加上枷锁,再道:「堂主,属下等去了!」扯着麦靑靑自另一扇门走去。
梅凌雪有点替麦靑靑担心,因为她知道盟主手段不比寻常,奈何自己职位太低,无法影响她的主见,只得怀着一颗无可奈何的心返囘飮食阁。
X X X
阴天晴在她居所孔雀园请客,所请之客都是统一盟的一呙层人物,如副盟主,护法及堂主,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所吃的也只是家常便饭。
由于盟主所要的汤发现被人下了毒,所以临时换了,与其他人所喝的一样,为了安抚属下,他们自然不敢当众发作,不过阴天晴到底是女人,心胸比较狭窄,忍不住要亲自提犯人审讯。
贩菜已经撤去,接着刑堂弟子便押看麦靑靑进来了。麦靑靑的头笠着一只麻包袋,是以谷晴风认不出来。
阴天晴吃饭时脸上那块绿纱捋起,此刻却放了下来,道:「把麻包袋拿开,让本座看看她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麻包袋解开之后,麦靑靑双眼尚未适应环境,但谷晴风却认出她来了,忍不住发出一道惊叫声。
阴天晴转头问他:「谷副盟主,你认得她?」
麦靑靑此刻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于度外,代他答道:「我也认得他了……」
阴天晴在这刹那也醒起了,哈哈笑道:「谷副盟主,想不到你倒还风流!啧啧,这娃儿竟然为你而混进来啊!当日在云阳鎮,她对你已经是一片痴心了!」
谷晴风大窘,答不出话来,麦靑靑道:「我的事与他无关,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阴天晴冷哼一声:「要杀你还不容易?你给我闭咀!」转头望住谷晴风:「谷副盟主,她的事与你可有关系,本座要你亲口说说!」
谷晴风瞥了麦靑靑一眼,道:「属下与她……根本毫无关系……属下甚至连她是何时进来的也不知道……」
阴天晴侧头道:「眞的?那天发现刺客,九成便是她……嗯,听说你也参加追捕……好,本座不与他争辩,如今她下毒欲毒杀在座之人……嗯,你替本座审问她一下吧!」
麦靑靑道:「不必审了,我麦靑靑一人做事一人当,毒是我下的,与谷大哥完全无关!」
「谷大哥?哈哈……」阴天晴格格大笑:「谷副盟王,你的妹妹要死?你有何话好说!」
谷晴风胸膛起伏,侧头瞥了麦靑靑一眼,见她一对眸子如秋水一般,也正看着自己,他心头紊乱,久久都作不出决定,见阴天晴冷笑声更是尖锐,他热血一涌,挺胸道:「盟主,属下有一个请求……」
阴天晴脸上绿纱颤抖:「什么事?」
「她年少无知,请放了她!」
阴天晴陡地爆出一阵笑声,王梦仙和几个堂主也跟着笑了起来,谷晴风第一次觉得阴天晴对自己没有一丝情义,脸上也变了色。
阴天晴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她已懂得为别人神魂顚倒,谁说她年少?她这死罪是免不了的,否则将来有人效法,咱们岂不寝食难安?」她见谷中树就站在麦靑靑背后,便道:「请右护法点了她的麻穴!」
麦靑靑自忖无法与对方十数高手为敌,完全不作反抗,谷中树略一沉吟,伸出一指戮在麦靑靑后腰上的麻穴。
阴天晴满意地点点头:「为了证明谷副盟主与她没有瓜葛,请谷副盟主动手杀死她!」
谷晴风脸色大变,他实在料不到阴天晴会用这种手段来迫目己,几乎怀疑在梦中,身子倏地急遽地抖动起来。
阴天晴嘴角噙笑:「谷副盟主莫非想抗命?」
谷晴风轻咳一声道:「晴……盟主,此姝与属下总算相识,我又何堪这般对付她?想盟主亦非要属下做个不仁不义的人吧!」
「哈哈!好一个有仁有义的人!这样说来,不仁不义的反而是本座呢!」
谷晴风吃了一惊,忙道:「属下绝无此意!」
王梦仙忽然道:「盟主,谷兄是大英雄大豪杰,要杀的人,理该是些大奸大恶之辈,像这种小角色,要他动手,无疑宰鸡用牛刀,太委屈了,属下认为盟主另派别人比较适合!」
这句话无异是向阴天晴陈明利害,谷晴风是个大将,可堪利用,可不能因一个小女子而失去他的心!
阴天晴心思玲珑,一点即透,忙道:「王副盟主说得有理,本座一时鲁莽得罪了谷副盟主了!」
谷晴风连声不敢,阴天晴又道:「谷副盟主既然与这件事无关,本座提议谷副盟主囘去休息一下!」
谷晴风看了麦靑靑一眼,麦靑靑道:「谷大哥,咱们来生再见吧!」
谷晴风胸膛急遽地起伏着,转头轻呼一声:「盟主……」
阴天晴尚未答话,麦靑靑已道:「大哥,你去吧,我不怕!反正这世间又没有什么値得我留恋的……你保重,我会在阴间保佑你!」
阴天晴冷笑道:「眞是郞情妾意呀!
谷副盟主,请你顾看目己的身份!」
谷晴风撑身快步出厅,但旋即又退了囘来。「靑妹,你的心意我知道,今生没法报答你,期望来生吧!你……你的后事我一定做得隆重风光!」言毕再离开。
麦靑靑心头好像打翻了一瓶五味散,暗暗地道:「想不到我以前没人疼,没人爱,临死前才有人抢看要来替我办后事!唉,这到底是凉还是暖?」
忽听阴天晴沉声问道:「昊丫头,你是那一个门派的?谁是你们师尊?」
麦靑靑不答她,心中却想道:「我不能毒死你这妖妇,师父跟师伯一定失望极了,啊!我竟然忘记师伯被他们抓住,生死未卜!」
「臭丫头,你到底答不答?」
麦靑靑冷冷地道:「任你怎样问,我也不会答你!所谓邪不能胜正,终有一日你的下塲一定比我还惨!」
阴天晴一阵冷笑:「本座一生最不相信这种所谓定理!邪不能胜正,本座就偏要做给你们看!」
「现在你当然意气风发,但往后当你的手下知道你只是利用美丽的谎言在欺骗他们、利用他们之时,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话音刚落,阴天晴已掴了麦靑靑一巴掌,道:「来人,把她的衣裳脱光!」
谷中树忽然走前轻声道:「盟主,这小丫头长得跟您很相像,留着也许有用,请盟主三思!」
阴天晴眉头一掀,不由地反问了一句:「她长得与本座相像?」
谷中树惶恐地道:「也许属下看错,不过盟主可以问问别人!」
左护法「白衣银枪」魏景仁也道:「属下当日在云阳一见到她时,也有这个感觉!」
「哦?」阴天晴冷哼一声:「你们两个一定是老眼昏花了!这死囚也能与本座相提并论!」
王梦仙本来也想说几句,见她发了脾气,连忙闭嘴。
一个丫头来到麦靑靑身前,正在犹疑不决,该不该把靑麦靑的衣服脱下,忽听阴天晴道:「让开!本座亲自来,我就不信她的肉是铁的,嘴是钢的!」
只见她手一翻,食中两指已挟了一柄精利的七首,谷中树等人要廻避,不料被阴天晴喝住:「你们怕什么?都站着看!」她玉手一抬一落,「嗤」的一声,上衣当申裂开,露出里面的一件湖水绿色的肚兜,阴天晴再把她的袖管切下。
麦靑靑虽然不怕死,但这样受辱,可是来前想也想不到的,忍不住扑簌簌地淌下两行清涙。
「哈哈,臭丫头,你知道厉害了么?左护法,你们都看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阴天晴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她七首再次落下,「嗤」的一声响,那肚兜当中裂开,两团软肉弹了开来,一阵摇曳,麦靑靑羞得泪水长流。
阴天晴意犹未足,匕首轻轻割断肚兜的吊带,上衣遮掩之物,全部不见,麦靑靑闭起眼睛骂道:「杀千刀的妖妇,我麦靑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骂后只道阴天晴会立即杀死她,是以心中暗暗地道:「谷大哥,师父,师伯,还有顾大嫂和梅姐姐,我要去了……」
可是阴天晴仍未下手,她忍不住悄悄睁开一丝眼睛,只见那些男人们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看得目不转睛的,女的则都有妒忌之色,而阴天晴却似傻了一般地望看目己。她脸上一阵滚烫,忙紧紧地把眼睛闭上,骂道:「妖妇,你有种的便快快把我杀了吧!你要取悦男人,何不自己把衣服脱光……」
话音未落,忽听阴天晴大叫起来:「你们全都给我滚!听见没有?快滚!」
谷中树和魏景仁等人脸上都不大好看,甚至王梦仙也有点难堪,可是阴天晴再喝了一声:「你们到底听见了没有?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
王梦仙干笑一声:「盟主息怒,属下们遵命!」转身挥手带谷中树等人离开。
麦靑靑十分奇怪,忍不住再度睁开眼睛,只见厅内只剩下阴天晴及一个小丫头,大家都是女人,羞耻之心没有刚才那般强烈,便也瞪着阴天晴,心中却忖道:「不知她要用什么手段整治我!」
阴天晴忽然问道:「你眞的叫做麦靑靑?」
麦靑靑傲然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要毒死你们的,无论是策划,主谋及行使者,都是本姑娘麦靑靑一个人!」
阴天晴好像没有听见般,再问一句:「麦靑靑眞的是你的原姓名?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她忽然伸出食指,又挑弄麦靑靑肚脐两旁的痣,似乎生怕那是假装的一般。
麦靑靑这两颗痣十分奇特,刚好在肚脐的两旁,无论大小,距离及高低都一样,眞巧罕见,这刹那,她听见阴天晴这两句话,心头狂震,旋即泛上一阵难言的滋味!
阴天晴见她不作声,仍然柔声地说道:「你告诉我,我发誓绝对不会对他们不利!」
「哈哈,我才不怕呢!」
「他们死了么?」阴天晴声音有点失望:「但人死也有名字!」
「对不起,他们有没有名字,我根本不知道!」
阴天晴娇躯一震,脱口问道:「你是孤儿!」
不知为何,麦靑靑竟然不能抗拒地道:「是!」
阴天晴娇躯又再一震。「你可曾听你养母述及拾你的地点及时间么?」
麦靑靑「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姑娘为什么要告诉你?」
阴天晴又沉吟了一阵才道:「夏莲,把她抱到我房内去!」
那丫头十分奇怪,却不敢多问,拦腰把麦靑靑抱起,跟在阴无晴的后面走去,麦靑靑毕生第一次被人这般抱着,虽说夏莲也是女子,但仍羞得粉脸发烫,星眼紧闭。
不久,夏莲停了下来,麦靑靑睁开一丝眼缝偷瞧,原来已到了一间女子的寝室,房内飘着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
「把她放在床上,这里没你的事了,把门带上!」
阴天晴解下脸上的绿纱,坐在铜镜前卸粧,秀发如云,披在肩上,阴天晴又到屛风后面,麦靑靑十分奇怪,不知她在关什么玄虚,又不想问,只盼她不要想出什么古灵精怪的手段对付目己,便已是上上大吉了。
不旋踵,便见阴天晴自屛风后转了出来,身上已换了一件白袍,曲线可辨,肌唐隐见,就像是闺房中的妻子般,那股高傲,冷酷以及使人呼吸难畅的杀气都不见了!
她螓首一摇,头后的秀发飞起,在半空打了一个美妙的旋转,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前,望着麦靑靑。
麦靑靑看了她一眼,颇有自惭形秽之感。「她,她眞是人间的尤物,天上的仙女……古人把花用玉来形喩咱们女子容貌之美,但这些都没法表达其一分,唉,难怪谷大哥要为他痴醉!」
她只览对方有一股令人不可迫视的魅力,忙把眼睛移开,倏地又泛起一个问题来:「她今年到底几岁了?」暗中一算,谷晴风与她分别了十八年,假如当年她十七岁,如今也已三十五岁了!可是如今在她脸上,任何人都找不到岁月该留下的痕迹!
「你在想什么?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未囘答呢!」阴天晴的声音,温柔得像母亲。
麦靑靑反问一句:「我怀疑你不叫阴天晴,你叫什么名?」
阴天晴吸了一口气,道:「不错,我眞名叫梅影瘦!」
麦靑靑冷笑一声:「原来你对王梦仙的感情才是真的,却一直去骗谷大哥,你为什么连名字也不告诉谷大哥?」
「我告诉你,你是否也肯对我说眞话?」梅影瘦语气充满委屈求全的味道。
麦靑靑忖道:「她根本不爱谷大哥,只是谷大哥一厢情愿,我快死了,假如我知道她的诡计,便可以报梦与谷大哥知道了!」
想至此,她心头舒畅了许多,便道:「好,不过你得先说!」
梅影瘦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我跟他在酒楼内邂逅,正是阴天,但柔弱的阳光不断自云层缝中漏下来,刚巧他目我介绍说他叫谷晴风,又问我的姓名,我转头一望窗外,便随口以阴天晴三字答之!」
「你不知道骗人是不对的么?」
「萍水相逢,有什么对不对的?」梅影瘦悠悠地道:「谷晴风这名字不也是很怪么?当时我也以为他这名是胡诌的哩!」梅影瘦问道:「好啦,轮到你了,那个问题你还未答我哩!」
麦靑靑又问道:「你且莫急,我再问你一句,你这十八年来,到底有没有负谷大哥?」
梅影瘦干笑一声:「这话如何说呢?一个人十八年全没音讯,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死了,我又不是他妻子,难道就不能够移情别恋?」
麦靑靑不由哑然,梅影瘦怕她再纠缠自己,便先发制人:「你今年几岁?」
这问题十分平常,所以麦靑靑想也不想便道:「十七岁多!」
梅影瘦问:「十七岁另多少个月?」
「不知道!」麦靑靑道:「你当年是不是骗谷大哥跳下悬崖的?」
梅影瘦撇撤嘴,冷哼一声:「他年纪比我大,我骗他,他会相信么?」
「会的!因为他太爱你了,就算怀疑你在骗他,他也会为你做任何事!」
梅影瘦脸上微微一红,略转开螓首道:「那是他要陪我死的,又自愿先到黄泉路接引我……」
「胡说,分明是你要他先跳下去的!」麦靑靑道。
梅影瘦倏地掴了她一巴掌:「臭丫头,要你来敎训我,你谷大哥有没有吿诉你?他是怎样说的?有没有怀疑我骗他跳下去的?」
麦靑靑微微一呆,半晌才道:「他对你死心得很,怎会」
「那不就得了!你乖乖答我的话,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的手段可有得你受的!」
麦靑靑冷冷地说:「痛快是死,不痛快大不了也是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眞是孩子话,你听过生不如死这句话没有?天下间最惨的事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麦靑靑忽然觉得这话十分耳熟,心念转了一下才记起是谷中树曾对目己说过。
梅影瘦见她脸色变动,便续道:「本盟有一个叫欢乐堂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你若不听话的,我把你的武功废掉,舌头割掉,戮断三绝脉,使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但四肢没一点力,没法撞墙自尽,也不能噬舌而亡!那欢乐堂乃欲海饥民的集中地」
麦靑靑脸上早已变了色:「不必说了要问快问吧!」
梅影瘦心中大喜:「你这臭丫头要跟老娘斗,没的目寻苦吃!」当下道:「你到底是十七岁零多少个月?」
麦靑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是孤儿,家师拾我上山时,仍在襁褓中!」
「她也会告诉你,当时,你大约有多大!」
麦靑靑说道:「家师说大约三四个月大!」
梅影瘦娇躯一抖,再问:「是在什么地方拾的?」
「麦田里,那时麦还靑呢!」
「什么地方的麦田?」
麦靑靑道:「我只知道是怀玉山脉的大茅山下,详细地点就不曾问家师了!」
「十七岁多,麦靑时分……那就是八九月份呀……江南可肿两次麦,嗯……错不了……」梅影瘦自言自语,娇驱却不断地抖动着。
麦靑靑十分奇怪,反问:「你问这个作甚?咦,难道你认识我父母?」
梅影瘦心头一动,忖道:「不知她对这件事作何看法。」当下问道:「如果你知道你父母在何处,你会否去找他们?」
麦靑靑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不会!」
「如果你们偶然邂逅而知道眞相,你会怎样做?」
麦靑靑眉头一掀,说道:「我会问他们为什么这般狠心,把自己亲生的骨肉丢弃在麦田里,万一被狼衔去,他们又于心何安!」
「也计他们另有苦衷呢!」
「不管如何,他们都未尽做父母责任!既然如此又何必把我生下来!」
梅影瘦脸色大变,心中不断地叫道:「她不原谅我,她不原谅我……」
麦靑靑见她脸白如冰,身子如发冷般抖个不停,忍不住问道:「你有病么?」
梅影瘦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有什么希望?」
麦靑靑一怔,只道梅影瘦故意作弄目己,不由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诚心问你的!」梅影瘦矍然一醒,忙道:「我不杀你了!来人!」
俄顷,那丫头又进来了。梅影瘦道:「替她挑一套衣裙来,要好的!」
那丫头十分奇怪,但积威之下,也不敢稍作逗留,应了一声便走出去了。麦靑靑十分诧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朶。「你,你说什么?你不杀我?我不相信!啊,对啦,你给我最好的衣裙,又不杀我,那定是要送我去什么欢乐堂了!妖妇,你好狠!你也不会有好下塲!」
梅影瘦道:「你放心,我也不会送你去欢乐堂!」
麦靑靑更是傻了眼,那丫头拿着内外衣衫进来了,梅影瘦道:「把衣服放下,你囘去吧!嗯,通知灶房,煮两样可口的菜来!等等!」她有点急乱,转头向麦靑靑道:「你喜欢吃什么菜?」
麦靑靑一张咀根本合不拢来,梅影瘦不耐烦地对丫头道:「叫她们弄七八个菜吧,要最好的,尽快送来!」
那丫头也十分诧异,行了一礼退了出来,顺手把门带上。
梅影瘦亲目替麦靑靑穿着衣裙,麦靑靑如在梦中,不明所以,由于麦靑靑麻穴被制,无法穿好,是故穿了很久才总算穿戴整齐,梅影瘦看了几眼,觉得颇为满意,喃喃地道:「这才有点像!」
「像什么?」麦靑靑再也忍不住:「你到底在间什么玄虚,姑娘我可不怕你……我死了也会化鬼来报仇!」
梅影瘦轻骂了她一声道:「眞是傻孩子!唔,还差一样,你等等!」她忽然走到梳粧枱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金澄澄的凤钗来,又把它插在发上,再解开了麦靑靑的穴道:「起来起来,你外个到镜前照照!」
麦靑靑神不附体地走到镜前,抬头一望,镜中的麦靑靑与以前绝无不同之处,若有不同的,那也只是多了一根凤钗!
梅影瘦把手放在麦靑靑肩膊上,柔声问道:「你看是不是比刚才美了很多?」
麦靑靑淡淡地道:「我完全没这个感觉,美的只是衣衫,更不是人。」她把头上的凤钗拔下,抛在地上。「你待怎地,爽快一点吧!」
梅影瘦道:「我决定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麦靑靑截口道:「要我助纣为虐,还是要我服侍你?」
梅影痩道:「不必,你是这里的千金小姐!」
麦靑靑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最好爽快些,把话说清说楚!」
「我认为已说得很清楚!以后你便住在这院子内,你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喜欢打谁骂谁,全都可以!」
麦靑靑睁开了一对星眼,望看梅影瘦。梅影瘦道:「你不相信么?」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改变主意,而且一反常理!」麦靑靑道:「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我生活得如此写意!」
「原因很简单,我突然觉得跟你很投缘!」
麦靑靑大笑。「我已十七岁,不是十七个月大,这种话连鬼也不会相信!假如你觉得与我投缘的,刚才为什么又在那些臭男人脸前侮辱我?」
梅影瘦结结巴巴地道:「后来……来到这里才有这个感觉的!」
「不,你一定得说清楚!」
梅影痩几时曾经这样忍气呑声过?她忍无可忍地道:「那你到底要留在这里做小姐,还是要去欢乐堂做妓女?」
麦靑靑再也硬不起来,半晌才想起一件事来,又问道:「你问过我,有什么希望……」
梅影痩脸色稍霁,道:「不错,你说吧!」
「我希望离开这里!」
梅影瘦毫不犹疑地道:「不行……不行!」
「那你又说……」
「这一项不难!谁是这里的主宰,你不会不知道吧?」梅影瘦傲然地道。
麦靑靑想了一下,道:「我想跟谷大哥住在一起!」
「不行!」梅影瘦大声道:「你是黄花闺女,这种话亏你也说得出口?连想都不许!」
「什么都不准,你还问来作甚?」
梅影痩道:「随便你,但你每夜都得囘来此处过夜,一日不见我,我便惩爵谷晴风!」
「你怎地如此无懒!」
「你若为他好的,便乖乖听话!」梅影痩话音刚落,忽听房门「局局」地响了起来:「谁?」
「盟主,菜来了!」
「送到饭厅内去!」
梅影瘦道:「你还未吃饭,先囘去吃吧!」
麦靑靑心想不吃白不吃,便跟梅影瘦出去,来到刚才那座小饭厅里,只见桌上放了七八碟香喷喷的小菜,还有一壶酒,两副杯箸。
麦靑靑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据案大吃,梅影瘦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知如何,竟然流露出温情,喜悦的目光,呆呆地望着麦靑靑。
麦靑靑突然有所发现,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你,你怎不吃?」
「我吃过了……唔,好吧,就陪你吃一点!」
麦靑靑再吃了几箸,便停了下来,道:「我饱了!」
梅影痩柔声道:「睡一觉吧!」
「不!」麦靑靑瞪着梅影瘦:「我想到外面走走可不可以?」
梅影痩双手一拍,那个丫头便在屛风后出现了:「夏莲,你带麦小姐到四处走走!」
「我要自己走!」
梅影瘦冷哼一声:「这里若能让你随便走得,还能称龙潭虎穴么?」
麦靑靑想起上次偷偷潜进来,误触机关,几乎被捕的情况,不敢再作声,默默跟在夏莲后面,走出饭厅,便是回廊,麦靑靑这才知道此乃一座小楼,正是上次目己来偷窥的地方。
夏莲带她到楼下,道:「这里是客厅、客房、书房以及奴婢居住的地方,孔雀园除了这座小楼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我带你……」
麦靑靑截口道:「不用啦,我想离开此院!」
「到那里去?」
「嗯,去飮食阁姐妹的住所怡神院走走,你带我走出孔雀园就行了!」
夏莲果然只送麦靑靑出孔雀园,便返囘去了。麦靑靑轻轻拍一拍自己的后脑,几疑在梦中,由今午到现在为止,所历的时间虽不长,但风起云涌,忽凶忽吉,令人难以逆料,麦靑靑直至如今,才知道目己从鬼门关口走了囘来!
由死到生,令到此刻的麦靑靑,显得格外欣喜,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怡神院,大声叫道:「梅香主梅姐姐,花姐姐!我来了!」
花十六首先探身出房,见到麦靑靑打扮整齐,身上尚穿了一套新衣服,心情与麦靑靑一样,说不出的诧异:「你,你怎会囘来的?」
「嘿,梅影瘦放我囘来的!」
「谁是梅影瘦?」
「啊!你们都不知道么?她便是统一盟的盟主嘛!」
麦靑靑话音刚落,梅凌雪与梅凌霜已在房内冲了出来,见到麦靑靑大叫一声:「菁妹妹,你还未死么?」
「多谢姐姐关心,是盟主她敎我出来的!」
梅凌雪喃喃目语地道:「这种事可说是凤毛麟角,我从未听人提过!」
麦靑靑道:「你们都好?」
梅凌雪道:「菁妹,你通知了顾大嫂了没有?」
「还没有!正想去。」
梅凌雪说道:「她为你哭了一塲哩,刚才还叫曾瑛来査问过,看有没有你的消息!」
麦靑靑心头一暖,双眼模糊,心中暗道:「她们虽在魔窟,但都是好人!」她一阵激动,大声道:「诸位姐姐,小妹有一件事要宣布一下,我不叫杨菁,小妹眞姓名是麦靑靑!」
梅凌雪忙道:「姓名只是一个记号,叫杨菁也好,叫麦靑靑也好,总之就是你!哨们陪你一起去找顾大嫂吧!」
众人轰声应好,一齐出院,不想经过怡德院时,见谷晴风在树下团团乱转,麦靑靑又一阵激动大声叫道:「谷大哥!」
谷晴风身子一抖,一阵风般转过身来,见到穿戴整齐的麦靑靑,不由一怔,喃喃地道:「靑妹,你,你还未死吧?」
麦靑靑见他是为自己而担心,再也忍不住,冲前过去,叫道:「谷大哥,我还未死。」
「晴妹她,她肯手下留情。」
麦靑靑点点头,道:「我已经约了她们一齐去看顾大嫂。谷大哥,我等下再来找你。」
谷晴风道:「且慢!盟主她为什么肯放你?」
麦靑靑烦恼地道:「大哥,我也不知道,最好你替我问一问。」
谷晴风忽然抓住她的手臂,问道:「盟主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叫我去她那里住下来,做一个千金小姐,她好像突然间受到一种什么刺激似的,语无伦次。」麦靑靑看了梅凌雪她们一眼,忽尔把声音放低,道:「谷大哥,原来你们盟主不叫阴天晴,而叫梅影瘦的,而且我还发现她并不爱你。」
谷晴风忽然道:「你跟她们去开心一下吧,不要管大人的事。」
麦靑靑撤撇小嘴道:「谷大哥,我去了,等下再来!」便与梅凌雪等人去了。
谷晴风正想去找梅影瘦,不料被王梦仙拦住。「谷兄有何要事去得匆匆的。」
谷晴风道:「此事与阁下无关。」
王梦仙悠悠地道:「刚才她说的话,我听见了。」
谷晴风不由厉声道:「那又如何,王兄拚死吃河豚的精神眞令人佩服。」
王梦仙沉着脸道:「谷兄,小弟多次看在同僚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却千万莫以为王某怕了你。」
「你若不是目中无我谷晴风,又怎会跑过来偷听谷某与人谈话。」
王梦仙道:「王某何须如此鬼祟,我只是有事过来与你商量无意中碰上的。」
谷晴风道:「有什么事好商量的。」
「便是那丫头,谷兄,你是否认为她长得与盟主有几分相像。」
谷晴风道:「人有相像,物有相似,也不奇怪。」
王梦仙道:「但她俩不似普通的相像,嗯……其相像的程度,就好像是两姐妹一样。」
谷晴风道:「胡说,晴妹是孤儿,那来的一个妹妹。」
王梦仙笑道:「王某还以为谷兄与那丫头相熟,比较清楚,原来所知道也不过如此,再见。」
谷晴风道:「王兄无端端跑过来说这两句话,到底用意何在?」
王梦仙抱拳道:「绝无他意,嗯,谷兄不必多心,其实这件事盟主一定知道,她突然不杀这丫头,不是有点奇怪么?」
谷晴风心头一动,忖道:「当日我与靑靑结伴同行,便是因为她长得与晴妹相像,今日晴妹不杀她,到底道理何在?」
他好奇心一起,索性去孔雀园求见,这次他不翻墙过去,来到院门外,对守门人说了,那人立即进内通知,经过几重手续,最后才由夏莲告诉梅影瘦!
梅影瘦略一沉吟,道:「带他到内厅坐。」
夏莲传令下去,不久他们传话到园外,谷晴风便进入内厅等候。
梅影瘦没有现身,她立在屛风后,问道:「你来此所为何事?」
「属下想知道你放走麦靑靑的原因。」谷晴风道。
「道理有很多,不过却没有必要告诉你。」
谷晴风忽然问道:「我已经知道,若非她是你的至亲,你才不会改变主意。」
「笑话。」梅影瘦道:「天下间有谁可以使我改变主意的!」
谷晴风忽然大着胆子,一字一顿地道:「她是你的女儿!」
「你——」屛风后的声音,显然甚为异样:「你,胡说什么?」
「你一定是认出她是你女儿,所以才突然改变主意,不过,我相信她现在还不知道。」
屛风后没有声音,谷晴风续道:「我亦希望她不知道眞相……」
梅影瘦尖叫一声:「为甚么?」
谷晴风轻咳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假如麦靑靑知道自己的生母,竟然在人前脱光自己的衣服,你叫她如何自处?须知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必定极大,其他的我也不说了。」
「谷晴风,你这算是什么,故意来打击我?来敎训我。」
她这样说无异承认麦靑靑是她的女儿,谷晴风道:「我无意如此,我觉得我对她有一点责任,若不是我,她也不会来此,若不来此,也不会……」
梅影瘦说道:「本座正要多谢你,若非你,咱们母女也不知要在何时才能见到面!」
「你敢与她相认么?」谷晴风道:「晴妹,我再问你一件事,她爹是谁?」
「本座为甚么要告诉你,你还有甚么事没有?」
「晴妹,我认为你如把她留下来,始终有一日,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到时只怕你与她的关系会更僵!」
「你要拆散我母女?」
「不敢。这次不杀她,也许已留给她一个好印象,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补偿以前的不足,届时再相认效果可能更好!此乃我衷心之言,希望三思!」
屛风后久久都没有声音,谷晴风只得道:「属下去了!」
谷晴风满怀心事地返囘怡德院住所,一推开门,他便发觉屋内有人了,而此念一起,他又肯定屋内的人是麦靑靑,是以轻声问道:「靑靑,你在里面?」
他居所是一个厅堂,一个寝室,一间书房,此际书房与寝室的门已关着,时近黄昏,太阳虽未完全下山,但转转折折地射入这大屋,已显得十分昏暗,谷晴风点起油灯,不知麦靑靑在作甚,心头有点忐忑。
「靑靑,你在作甚么?快出来!」
麦靑靑没有应他,谷晴风心头更感难安,先走至书房外,把耳朶贴在门板上凝神静听,却听不到甚么,正想走到寝室那边,忽闻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叫声,好像有人被人掩住嘴巴般!谷晴风大吃一惊,只道麦靑靑遇险,退后两步,把门撞开!
房门撞开之后,口,见床上蚊帐放下,床板发出吱吱声,帐子也摇幌不已,似有人在床上挣扎!
谷晴风想也不想,身子射出,人未至,袖子已如利刀一般向蚊帐「切」去!「嗤」的一声,蚊帐落下,却仍罩住床上!
谷晴风大叫一声:「靑靑,你没事吧!」话音未落,已飞至床前,右掌一拨,那张蚊帐如遇狂台般被吹飞起来,跌在床旁!
谷晴风目光一落,不由呆了,半晌才颤声问道:「靑靑,你,你作甚!」
光线虽然昏暗,但床上的麦靑靑好像是圣洁光亮的明月一般,令人眼前一亮!原来麦靑靑盘膝坐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长发低垂遮盖不了羊脂般的肉球,纤腰可握,肌白如雪,无一不美。
谷晴风定一定神,把头别开,问道:「那人呢?」
麦靑靑嫣然一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是我引你进来的!」
「你怎能这般胡闹!」谷晴风弯腰拾起地上的衣裙,把它抛向床上:「快把衣服穿好!」
「谁说我胡阑!那天杀的梅影瘦,要一我在人前赤身露体,但你偏不在杨,所以……谷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谷晴风进退不得,十分尴尬,一个劲地说道:「你快穿好衣服,咱们再慢慢说话!」
麦靑靑手腕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谷大哥,今夜你若不要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谷晴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说道:「你疯了么?你怎能这样糟跶自己!你这样不但是汚辱了你的清白,也侮辱了我的人格!」
「我不管!」麦靑靑自床上跳了下来,身上曲线更加表露无遗,她把七首抵在胸膛上:「我只要你……一句话……」
谷晴风嗫嚅地道:「甚么话?」
「你今生到底要不要我?」
「靑靑!」谷晴风诚恳地道:「你本不是这种人,何必因一时的冲动而干下傻事。」
「刚才你见到我与梅氏姐妹有说有笑,便以为我很快乐?我只是因为感激她们对我的关怀,不想她们为我多担忧,所以才装出一副笑容而已!」麦靑靑悲苦地道:「其实这几个月来,我何尝快乐过?我,我心中的愁苦,又有谁知道?」
「这个完全是……」谷晴风实在不忍说出目讨苦吃四个字来。
岂知麦靑靑却替他说下去:「我知道你一定会笑我自讨苦吃,可是你以为我眞的喜欢么?到我发觉其苦时,还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也许这便是老人们常挂在嘴上的前生结下的冤孽吧!若是前生注定的,凡人们根本没法逃避,怎谈得上目讨苦吃?就好像你喜欢梅影瘦那般,在外人眼中,何尝不是自讨苦吃?但你自己可以作出一个比较合情合理的解释么?」
麦靑靑在极短的日子内,由于饱受情欲的煎熬,所以成熟得极快,连谷晴风都大感诧异,他涩声问道:「你要我解释什么?」
「你明知梅影瘦极可能不爱目己,为何十八年来仍对她如此痴迷,除了美丽的外表之外,她根本没有一次値得你为她牺牲!」
谷晴风一呆,他心中喃喃叫道:「莫非这眞是前生结下的寃孽?」
麦靑靑道:「谷大哥,我的话你还未答我,你莫以为我眞的不敢死,我生无所欢,能够死在心爱的人的面前,也感瞑目了!」
谷晴风大急,道:「你且等等……」
他脑海内倏地闪过一道灵光,忍不住道:「靑靑,你师伯还未死,你为什么不求盟主把他放走!」
麦靑靑娇躯一抖,脱口道:「眞的?但……她怎肯听我的话?」
「肯的,别人的话她可以不听,你的话她一定听!」
「为什么?」
「我刚才去问过她了,她只这样说,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出什么令你伤心难过的事,而且你的要求她一定答应!」
「眞的?」麦靑靑声音十分平淡,「可惜这些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
谷晴风大急,连忙截口道:「有一件事你一定在乎的,你不相信?你想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麦靑靑脸色果然有了变化,谷晴风怕她随时会目刎,一对眼睛一直不曾离开她持七首的手腕!
「谷大哥,你知道?」
谷晴风略一沉吟,道:「还未十分确定,因为还未经最后的证实,相信一年左右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二年的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
谷晴风诚恳地说道:「靑靑,这是眞的,无论如何,为人子女的,也该关心父母!」
「他们不关心我,我为何要关心他们呢?」
「你怎知道他们不关心你?也许当日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比如遇到强敌,估计没有机会逃生,所以事先才把你放在田间,希望能逃过敌人的耳目……」
麦靑靑撤撤嘴,截口道:「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不爱我,这些都是你安慰我的说话!」
「不,他们把你藏在麦田里,正好说明他们爱你,希望事后再来抱囘你,否则为何不随便抛在路边。
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麦靑靑不觉有点意动,谷晴风续道:「所以你应该关心他们?」
麦靑靑目光一闪,又恢复了那几分厌世的神色。「谷大哥,我找囘父母之后,你是不是就肯要我了,我不敢要求你娶我,只求你陪我三天三夜,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谷晴风心头暗暗着急,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啸声,接着又响起一道道锣声,谷晴风心头一动,左袖一拂,向窓子拂出一道袖风,喝道:「谁!」
这动作猝然发生,麦靑靑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窗外!她这个动作,谷晴风全看在眼中,右手早已有所准备,手指在左袖下一曲一弹,发出一缕指风!
「嗤!」指风撞在麦靑靑的手腕上,麦靑靑关节发麻,五指不由一松,匕首登时跌落地上!
谷晴风又随即飞过去,麦靑靑却弯腰去抓匕首,谷睛风左袖一卷缠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开几步,伸出一指封了她的麻穴!谷晴风直至此刻才嘘了一口气,刚才眞是险极,万一麦靑靑有什么不测,不但他自己艮心难安,而梅影瘦也不会放过他。
他擧袖拭去额上的汗珠,拾起七首,把它抛掉,再把地上的衣裙拾起,挂在麦靑靑的肩上。「靑靑,目前是先找到你父母才是正事,其他的以后再说,今夜来了强敌,我先出去看看!」
他说罢解了麦靑靑的穴道。「记得求盟主放了你师伯,我在外面等你!」
麦靑靑本来还有话要说,听了他最后那句话,登时把话咽下,谷晴风也不看她一哼穿窗而出。
出了怡德院,便见到手下们来囘十分紧张,他忙问:「来了什么强敌?」
一个汉子答道:「启禀副盟主,东南西三面都发现敌踪,左右护法已经去了,王副盟主去保护盟主!」
谷晴风冷哼一声,问道:「左右护法往那边去了?」
「左护法带人去东面,右护法刚才亦带了人去西面!南面是邢堂主……」
谷晴风问道:「你们要去那里?」
众汉子惘然,谷晴风道:「都跟我去南面!」
众人向南而去,谷晴风武功高强,很快便抛开了他们,只听沿途都有人在敲锣。谷晴风喝道:「敌人在那里?」
一个汉子擧手一指,道:「邢堂主带人从这边去的!」
谷晴风拐入一条小径,可是却不见有何异状,他吸了一口气,双脚一软,飞上一座假山,放眼望去,只见左首有一道黑影闪入一丛竹树!
谷晴风毫不犹疑地飞了过去,星月之下,但见那人背影十分熟悉,却是邢堂主!邢堂主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见来的是谷晴风,喜道:「副盟主来得正好!」
「敌人在何处?」
「廖堂主在对面,咱们相约向中间迫进!」
谷睛风探头一望,原来前面是一座池塘,塘边翠竹环生,十分幽雅,但却也是最佳的藏身之地!
谷晴风跳了出去,绕过几棵树,自另一边包围过去,就在此刻,塘边窜起一道人影,只见那人衣袂飘飘,飞向池塘,脚尖在一座石灯上一点,身子再度飞起!
绿衣堂主廖香芝已迫至塘边,见状首先发难,横飞过去,人未至,掌风已横扫而至。
那刺客身子一歪,在另一座石灯上落下,随即转身发出一掌!
廖香芝落在中间那座石灯上,对方的掌风已至,仓猝接应,只闻「蓬」的一声,两股掌风相触,罡风四处流窜,刮得两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廖香芝只觉内腑气血一阵翻腾,退了一步,脚下一虚,「哗啦」一声,已跌落池塘中!
那刺客却借力再度飞起,一飞三丈有奇,势将尽之时,只见她右脚尖在左脚面上一点,再度斜飞丈余,半空一个盘旋,刚好落足在岸上!
谷睛风隔远望见禁不住喝了声采,邢堂主叫道:「是个娘儿!」
谷晴风叫道:「阁下既然有胆进来,何去得匆匆乎?」长啸一声,去势更疾,如离弦之矢般射出,脚尖在塘中的石灯上几次起落,也已到了岸边。
廖香芝刚好自水中爬了上来,见状心中暗暗佩服:「难怪他一到,盟主便要他为副盟主!」
那刺客见追兵势强,不敢稍作停留,望前急飞。忽然花丛中跳出几个统一盟的弟子来,叫道:「赶快束手就缚,饶你不死!」
那刺客喝道:「譲开,我只要找梅影瘦那贱人算帐!」
话音未落,已至跟前,那三个汉子兵器齐擧,把她搁住,刺客长笑一声:「找死!」长剣一挽一闪,剑尖已送进一个汉子的胸膛,可是只此一耽搁,谷晴风已追了过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同时一呆,齐声叫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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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1 02:44: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偷袭统一盟 事败急撤退



星月之下,但见那刺客一身黑衣,但脸上眼下却挂着一方轻纱,那对眉目,已见过无数次,谷晴风自然认得。「仙子因何来此?」
原来来的正是埋情谷的无情仙子,无情仙子在此地方见到谷晴风显然亦是一呆,脱口道:「你怎也会在此?」
「仙子不在谷中清修,来此何为?」
谷晴风转头望了那几个汉子一眼,道:「你们且退下!」
那几个汉子见副盟主跟对方敍旧,便遵令退下。无情仙子恍然道:「哦,原来你已投归了梅影瘦那贼人!哈哈,眞是好笑呀好笑!」
「这有何好笑?仙子说话,请客气一点!」
话音一落,邢堂主和廖香芝两人亦已赶到,见状问道:「副盟主与她相识?」
无情仙子哈哈一笑:「何止相识?咱们还做了十八年的隣居!」
谷晴风轻咳一声:「两位堂主请去支援别处,此处有本座!」
邢堂主与廖堂主尚在犹疑,恰好东西两边的锣声再起,不敢怠慢,交代一句:「此处既然有副盟主负责,咱们便到别处去吧!」
无情仙子把面纱揭下,露出一张白晳的脸厐来,五官相衬恰到好处,只是眉宇间多了一抹怨恨之色,稍为美中不足,她挥指拨开脸前的发丝,柔声问道:「谷主既然还念旧情,我柳仙姿便厚着脸皮问你一句话……」
「仙子有话请速问,谷某可无暇多作耽搁!」
柳仙姿粉脸倏地泛上两团淡淡的红晕。「谷主认为蒲姿比之你们盟主如何?」
谷晴风脸色一变,涩声道:「仙子此话何意,恕在下不明?」
柳仙姿柳眉一竖,不悦地说道:「你便干脆答复一句,又有何难,何必问东问西?」
谷晴风道:「不管仙子来此怀有何种目的,谷某劝你一句,还是速速离开为上策!」
柳仙姿脸上神色十分奇怪。「莫非那个令人朝思暮想的女人,便是梅影瘦那贼人?」
谷晴风见她口口声声骂自己的心上人,不由怒道:「请仙子自尊一些,否则恕谷某无礼了!」
「你无礼又怎样?哼,咱们又非未曾较量过!」
他们以前的确交过三次手,都是平分秋色之局,谷晴风道:「那是以前,如今我服食三叶朱菓之后,情况已不相同!」
柳仙姿脸色更是难看。「你这算是威胁?我柳仙姿若是这种人,也不会在埋情谷内一住二十年!」
谷晴风颇念她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怒火,挥手道:「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计算,你快走吧,以后请勿再来,统一盟高手如云,你单枪匹马要想来此扬威,实在难以讨好的去!」
这几句话说得诚恳之至,柳仙姿颇为感动,抱拳道:「谷主好意柳仙姿心领了,不知谷主方便把姓名赐告否?」
谷晴风毫不犹疑地答道:「谷某贱名晴风!」
「谷晴风,投桃报李,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假如梅影瘦便是你在十八年前为她跳下悬崖者,那我劝你早早囘头是岸!」
谷晴风勃然色变。「柳仙子,此话何意?」
「是好意不是歹意!」柳仙姿道:「刚才我为何要拿容貌来与她比?因为她抢了我的心上人!」
「什么?」谷晴风心头狂跳,但随即失笑道:「仙子弄错了吧!你心上人在二十年前已经变心了,当时晴妹才多大?根本不可能,而且我十八年前还跟她相恋,怎会去抢你心上人!」
「不是以前那个,而是现在,其实也不是现在了,听说他们已来往了五六年,而且还有了协定!」
谷晴风问道:「你心上人是谁?」
柳仙姿辛酸地一笑。「你一定认识,而且也一定会笑我痴,他便是恶名远播的『皓首凶龙』上官楚天!」
谷晴风一怔,果然问道:「对呀,你怎会为他……」想起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不由住口。
柳仙姿道:「那时候他只是脾气比较暴戾而已,后来……后来他迷上『万人迷』那狐狸精才变的!」
谷晴风心想上官楚天如今的年纪已不小,二十年前也已年逾三十,若不是物先腐又怎会生虫?「他们有什么协定?」
「其他的事,那没良心的什么都肯说,就是不肯透露这方面的内容!」柳仙姿道:「你是没有希望的,正像我一样,我也是没有希望的!」
谷晴风好像傻子一般,完全插不上腔,柳仙姿伤感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上官楚天已招集了不少邪派高手,我估计他与梅影瘦之间的协定,一定与雄霸武林有关!」
谷晴风呆呆地听着。只听柳仙姿续道:「他们互相利用,各有实力,你跟我怎有希望!」
「但现在统一盟已展开攻势,势如破竹,根本用不着上官楚天的帮助!」
柳仙姿叹了一口气。「你是男人,想不到看问题还比我简单!如今统一盟的胜利只是一时,武林各门派一向是一盘散沙,所以可以让你们逐个攻破,但假如他们联合起来,我就不相信你们能成功,而这也是上官楚天聪明之处,他表面上好像未曾准备妥当,不与统一盟争先,其实要让统一盟与正派人士先来一塲火并,最后他才来收拾残局,坐收渔利!」
谷晴风问道:「上官楚天的巢穴在何处?」
柳仙姿道:「你何不问梅影瘦?好,我要走了!」
谷晴风怕她路上遇到手下的截击,便道:「谷某送你一程,嗯,你为何会离开埋情谷?」
柳仙姿粉脸一红,道:「我无意中在谷中捉到一个人,知道『万人迷』已死,所以……」
「东西那两边的人是谁?是你的朋友?还是……」
「不是,你以为我眞的这般狂妄么?我要借穆三山他们的力量,引开你们的注意力,然后悄悄潜进去找梅影瘦决鬪,料不到你们戒备如此森严!」
谷晴风道:「多谢你告诉谷某这许多秘密!」
「也多谢你念旧情,说眞的,今夜之前我对上官楚天还有一点幻想,如今知道梅影瘦的实力之后,我……」
谷晴风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关心地问道:「柳谷主有何打算?」
柳仙姿伤感地一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谷晴风道:「此去已无强敌,请柳谷主保重。」
柳仙姿点点头:「贱妾也请谷主保重,后会有期!」她向谷晴风福了一福,转身,双脚稍顿,衣袂飘飘,几个起落,已没入黑暗中。
谷晴风呆呆地望着她的去处,柳仙姿身影已逝,他仍未定过神来,一阵清风吹过,送来了一片杀伐之声,谷晴风这才瞿然一醒,定一定神忙向东边驰去!
他驰了二十多丈才见到一些神色匆匆的手下,忙问:「情况如何?」
一个汉子道:「情形不太坏,消灭他们只在迟早间而已!」
谷晴风又问道:「东边是一些什么敌人?」
「穆三山,蓝湛等绿林小贼以及潘浩祥那些小贼,另外还有石陵矶父子!」
「九大门派的人有没有来?」
「一个也不见!」
谷晴风心头畧安,仍向东驰去,只见呐喊之声此起彼落,统一盟这边是由左护法魏景仁统战,谷晴风一到,下面立即喝道:「副盟主驾到!」
谷晴风有点尴尬,奈何丑妇终需见家翁,只见负手于背,排众而出,石陵矶等人见到谷晴风都是一怔,料不到当日在石陵矶寿诞上为羣众却敌的英雄,如今却成为敌方的副统帅!
他们根本分不出谷晴风是变节,还是另有目的,故意来讨好羣众的,谷晴风见对方的高手虽不少,但己方人较多,是以仍稍占优势。
宋大是盟主的近身侍衞,时得梅影瘦指点武功,不由恃宠生骄,瞟了谷晴风一眼,道:「副盟主要不要先擒杀一个敌将,以长我方之鬪志!」
谷睛风微哂道:「要,由你下塲!」
宋大一怔,陪笑道:「属下武功不足以服众!」
「你那两个兄弟呢?」
「他们有事出谷!」
「单你一个也行!」谷晴风板着脸道:「你自言不行,那是在长敌人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下去,眞的不行时,难道本座会看着你受伤么?」
宋大暗骂两声,立即抽剑下塲,石孝德隔远看见,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挥舞着钢刀,道:「上次无机会领敎,今日好歹也请指敎几招!」
魏景仁见谷晴风来至,低声问道:「其他方面情况如何?」
「不坏!南面的敌人,已为本座退却了!」
魏景仁闻言立即抽出短枪以及木杆,把两件兵器嵌接在一起,道:「副盟主来得正好,请你主持大局,待魏某下去杀几个止止手痒!」
他武功高强,加上是生力军,几个绿林好汉碰到他的长枪都心生寒意,忙不迭后退,魏景仁长啸一声,标前几步,手起枪落,一连剁倒两个人,再一个囘马枪,拨开石陵矶的钢刀!
宋大与石孝德旗鼓相当,但潘浩祥是鄱阳湖三十六家小寨的总瓢把子,武功自有过人之处,因此尽管廖香芝有两个香主配合,仍然抵抗不住潘浩祥的那根「九牙棒」!
只见潘浩祥左手拂开一柄钢刀,「九牙棒」横扫,已把另一个香主的脑袋击得开花,再斜闪五尺,又把廖香芝的长剑避过!
谷晴风忙道:「再上去两个,协助寥堂主!」再一忽,他大声道:「兄弟们,全线出击,务必令他们来得去不得!」他故意大声呼叫,好让对方知机后退。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个三长两短的啸声,石陵矶大声道:「快退!」
谷晴风道:「要退,那里有这般容易!」指挥众人前进,石陵矶等人边战边退,丢下了不少尸体,统一盟尽力追击,以期收取更大的胜果,不料背后忽然冲天冒起一股浓烟来!
「那是什么?」众人议论纷纷,谷晴风道:「派几个人去看看!」
与此同时,外面又冲进一羣敌人,都是手提长弓硬箭,一声令下,向统一盟这边射来!
这下统一盟这边没有准备,一下子便被射杀了十多个人,阵脚一阵混乱,便被石陵矶等人抛开!魏景仁问道:「副盟主,咱们追不追?」
「追至咱们的戒备线便停止,避免对方用计诱咱们出去!」
魏景仁骂道:「想不到他们召集人手这般快!」
谷晴风道:「咱们武功高的走在前面!」他首先越众而出,挥动双袖,不断把射来的箭拨开,背后的人纷纷拾起地上的长箭,利用膂力向对方抛去!
石陵矶等人越退越远,也越退越快,不久便远远把统一盟的人抛开!
谷晴风道:「请大家小心防守,三分二的人留下来,三分一的人跟我进去,各堂主香主立即分配!」
过了一阵,人手分配完毕,谷晴风把廖香芝和魏景仁留下来,带着宋大等人入内。
到了起火之处,只见四处都是人,正忙着提水救火,起火的地方,原来是怡心院。
谷晴风问道:「为什么会起火?」
「是一个女人放的火!」
「人呢?」
「在怡德院那边,正副盟主正在收拾!」
谷晴风立即转身望怡德院奔去,到了那里,果见塲中有两个人在恶鬪,一男一女,男的是王梦仙,女的满头白发,右手长剑,左手一根竹拐,招式诡异轻灵,神情则十分凶悍,可惜他对着的是统一盟的有数高手王梦仙,因此落在下风。
旁边观战的人颇多,其中竟有梅影瘦,谷晴风见状立即走了过去,梅影瘦淡淡地问道:「那两边的情况如何?」
「南面及东面的敌人已退!」
「替本座抓到多少个俘虏!」
谷晴风嗫嚅地道:「没有仔细数过……至少……」
「抓到他们的首领没有。」
谷晴风摇摇头,梅影瘦怒道:「你这个副盟、王是如何当的!」
谷睛风道:「他们来的人不少,且多是高手,而且这边有事,所以我先过来看看!」
一哼,你以为本座是只懂绣花画画的千金小姐么?」梅影瘦说道:「本座现在命你立即去抓一个间来,可不许抓无名小卒!」
「但,他们已经离开。」
「本座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若不能完成任务,便不用囘来!」
话音刚落,已听王梦仙大喝一声:「着!」
那白发婆婆性子十分猛烈,这时候剑柺都已在外,对方的右掌已临,只见她抛下剑柺,双掌齐出,望对方击去!
这是两败倶伤的打法,王梦仙胜券在握,如何肯做这种亏本生意?见状立即斜闪几步,右掌一囘,再望对方发力撃出,狂飇好像目天而降,把地上的沙尘全都刮了起来,附近的人都感到呼吸困难,连忙退后几步。
说时迟,那时快,那白发婆婆也发掌迎了上去,只听「蓬」的一声,两股掌风接实之后,那白发婆婆连退三步,头发根根竖起,而王梦仙只退了两步便停止。
他仗着内力深厚,不肯让敌人有喘息之机,第二掌随即发出!
那白发婆婆本来可以闪避,但不知怎样,竟然以己之短,迎敌之长,也擧起了右掌,再发一掌。
「蓬!」又一道巨响过后,白发婆婆如风中小舟,狂退之后,嘴角已沁出血丝,王梦仙内腑只受轻微的震荡,他轻轻松松地踏前一步,右臂再度抬起,准备发出第三掌。
就在此刻,只见一个人在人羣中钻了出来,大声叫道:「停手!」众人一见却是麦靑靑,王梦仙仍不理会再踏前一步。
梅影瘦忙道:「副盟主请等等!」转头对谷晴风道:「你还不去!」
谷晴风没奈何只得循原路追向东边,王梦仙转头望向梅影瘦,梅影瘦却望向麦靑靑,柔声问道:「什么事?」
麦靑靑走前扶起白发老妇,关懐地道:「师父,你没事吧。」
原来此人便是有梅花姥姥之称的丁蕙。「靑靑,你怎会在此?你,你师伯呢?你可曾见过?」
麦靑靑转头望向梅影瘦,道:「盟主,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立即放我师父及我师伯离开!」
梅影瘦挥手叫手下退开,问道:「你师伯是谁?」
「早几天被你们抓住的那个老人!」
梅影瘦望了丁蕙一眼,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丁蕙揑一揑麦靑靑的手指,麦靑靑道:「你要放便放,不放便杀,问这许多作甚?」
梅影痩脸色甚是难看,但终于长叹一声,道:「我放他们离开也行,但你得留在我身边。」
丁蕙道:「这怎行。」
「如何不行,我要杀你们三人根本易如反掌,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丁蕙哈哈大笑,可是刚笑了几声,便咳了起来,嘴角又沁出血来,麦靑靑忙轻轻拍她的后背,急道:「师父,你莫再说话!」
丁蕙喘了几口气,道:「此后这种为逞私欲而滥杀无辜的人,也敢自称君子,眞是笑杀我也。」
梅影瘦脸色大变。「老虔婆,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滥杀无辜,你们何尝不是如此!」
「你们这些人都是助纣为虐,已有可死之处!唯恐杀得太少?」
「荒谬!两国交锋,将固杀之,兵也戮之,何谓滥杀,何况各为其主,怎称得是助纣为虐!」
丁蕙冷笑道:「各为其主,那也得分是明主,还是昏君!」
梅影瘦「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难道齐云燕便是明主?我看他与我本是同根生,是以不与之计较。」
丁蕙微微一怔。「齐堡主怎样与你同根生?」
「我若是你的话,这句话也不敢问,他目称大侠,又是男子汉,竟然派小孩子到此处下毒,这算是什么好汉!」梅影瘦说罢指一指麦靑靑。
丁蕙听后不由语塞,半晌才怒道:「公道自在人心,一个人是好是坏,武林自有公论,自吹自擂有何用处!」
「你口中的武林早已一塌糊涂,需要整治一下。」梅影瘦道:「本座今日不与你讲这些大道理,只想问你要不要命?」
「要命如何,不要命又如何。」
「要命的便带你师兄滚,不要命的便让你们三人死在一处吧。」
丁蕙身子一震,看了爱徒一眼,麦靑靑道:「师父,徒儿生无所欢,便与你死在一处吧!」
丁蕙摇摇头,转问梅影瘦道:「我徒弟留下来,你叫我怎安心?」
「你放心,我比你还疼她!」
丁蕙一怔,脱口道:「为什么?」
梅影痩脸上绿纱抖动,语气却十分平静。「也许这便是缘份吧,我可以指天为誓,若我梅影瘦虐待麦靑靑或杀她伤她的,苍天敎我死无葬身之地。」
这咒誓十分重,而古时又最注重誓约,是故丁蕙心头略宽,轻声问爱徒:「你在这里可还好?」
麦靑靑忍着眼涙点头。一师父您放心,我留下来对武林可能也有好处呢?」
丁蕙把嘴附在爱徒耳边道:「靑儿,你放心,不用多久,她便凶不起来啦,届时为师自会再来救你。」
俄顷,风从龙便提了过来,麦靑靑见他体无完肤,几日不见瘦得如皮包骨,不由哭了出来。「师伯,你受苦了!」
风从龙伸舌湿一湿干涩的嘴唇,双眼露出慈爱的光辉,在喉管内迸出几个字来:「放心,师伯死不了。」
梅影痩道:「趁我还未改变主意,你们快走吧!」
丁蕙吃力地站了起来,扶着风从龙艰辛地向前走着。梅影瘦道:「梅氏姐妹,引他们出去。」
X X X
谷晴风重新来至东边,魏景仁有点奇怪地问道:「副盟主,敌人已退,你还来作甚?」
「盟主令本座去抓一个人囘来,试他们的目的及用意。」谷晴风见旁边有个汉子身裁与自己差不多,便叫他与自己交换衣服,他出山谷,匿在一堆岩石后面默察了一阵,见周围没人,便搁下面具下山。
统一盟的总舵在伏牛山脉的一个隐秘的山谷中,但所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梅影瘦以为入口如此隐秘,不虞被人得悉,却料不到有一羣绿林好汉要匿址开山立匮,其中一人不慎误入禁地被统一盟杀了,可是事后他的同伴却发现他的暗号,而寻至谷外,无意中发现有人出入,这干人不知虚实便绕道上山。
山壁十分崎帽,陡直,但这些人整天在山上跑惯了,加上身手俐落,难不住他们,让他们爬上山顶,居高临下,发现山谷十分巨大,树木掩映不了房舍簷角,这才知道此处另有天地。
也亏他们本着兄弟的义气,花了个多月在附近观察打探,最后才无意中自统一盟的巡夜弟子口中得悉,谷中主人是谁。
最近统一盟阉得武林风雨飘零,这干人有自知之明,不敢造次,乃上报与穆三山知道,是故绿林与武林巨擘都知道了统一盟的巢穴。
谷晴风边走边想,刚才柳仙姿一席话令他心潮汹涌,在多次的打撃下,以及现实的证明,他也逐渐明白自己对梅影瘦实在是一厢情愿,起码他连她的眞名也不知道!
在此之前,他觉得麦靑靑死缠着自己,十分烦恼,又觉其没有自知之明,可是现在却觉得自己更甚于麦靑靑!
这刹那间,他对柳仙姿及麦靑靑都有一种情怀。
他驰了一阵,便听到一阵杂吵的人声,似乎有很多人在议论,谷晴风心头一动:「莫非他们在这里休息?」心念电转,悄悄窜了过去。
转过山角,只见远处有堆篝火,四周围了很多人,正是石陵矶父子以及潘浩祥,穆三山等人,大石高处,都有人站岗放哨。
谷晴风好不容易才再迫前二丈,匿在一丛灌木后,守株待兔,秋夜山风颇大,把他们的说话声不断送来。
只听「铁扇子」冷清风道:「冷某早就说这样子进去根本没有作用,如今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石陵矶道:「这是齐老弟与乔宫主的主意,他俩自不会做些毫无意义的事。」
谷晴风忖道:「不知乔宫主是不是洛阳刀神宫的乔高?我过几天要去找他,不想他们反而先下手为强了。」
潘浩祥淡淡地道:「石大哥这话谁也知道,问题是不该连咱们三个也瞒得死死的,这叫下面的兄弟们如何肯卖命。」
石陵矶忙道:「如今乃在非常时期,诸位还是少说两句,待齐老弟来了,再当面问他。」转头对儿子道:「快去看看,齐堡主他们怎地还未囘来?」
石孝德应了一声,走了过来,在谷晴风旁边经过,谷晴风心头一动:「我何不擒他囘去交差?」主意打定,见没人留意,便悄悄跟了下去。
石孝德不断转头张望,谷晴风慢慢接近,走了三四十丈,因为转过山坳,石陵矶那些人已完全看不到,再走了五六丈,谷晴风斜飞到一堆岩石后面了,石孝德听见衣袂声,立即转身,同时把刀也抽了出来。
空山寂寂,石孝德走了几步便停住,低声道:「荡魔除妖。」
谷晴风一听此乃一句暗语,却不知如何答他,心头一动,突然自石后站了起来道:「哈哈哈,吓了我一跳,原来是孝德兄!」
石孝德只道眞的是自己人,走了过来,问道:「阁下是谁?」
「舍弟赵渊……咱们堡主叫小弟来接你们。一
说看两人已经很接近,石孝德觉得谷晴风十分陌生,喃喃地道:「赵渊兄有个哥哥的么?怎地不曾听人提过……」
「是堂兄弟!」谷晴风趁说话摆动手势时,倏地探出一爪,抓住石孝德持刀的手腕,石孝德大吃一惊,脱口叫道;「有奸细……」
话音未落,谷晴风已沉肘击在他左腹上,这一撞,撞得石孝德说不出话来,同时五脏翻腾,气力在这瞬息间已消失了大半。
谷晴风松开对方的手腕,再点住他的一曲池穴」,使其手臂酥软,再沉臂戳其腰间的「带脉穴」,最后再封了其哑穴,抓起他的刀,提着他的腰带,一路蛇行鼠伏,来至山谷外面。
谷晴风虽然沉迷梅影瘦,几至不能自拔的境地,唯自小在武当长大,侠义之心未泯,是以来至谷外,先不进去,而把石孝德带至一堆岩石后面,沉声对石孝德道:「石兄,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希望你答我,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此处已近统一盟重地,千万莫张扬开去!」言毕解了他的哑穴。
石孝德吸了一口气,怒道:「你要杀便杀,假惺惺作甚」
谷晴风叹了一口气。一我有我的苦衷……请问石兄,你们今夜来此攻打作用何在?为何半途而退!」
石孝德道:「不知道。」
「石兄这个态度着实令在下难做,统一盟实力不弱,加上他们熟悉地形,你们贸贸然进攻,将有极大的损伤,我实在不希望看到这种流血塲面……」
石孝德一怔,暗忖道:「莫非此人是被迫加入统一盟的,艮心未全泯?」当下问道:「阁下是谁?因何知道在下的姓名呢?」
「此乃无关重要之事,盼石兄答我,否则等下到里面,严刑迫供之下,徒增痛苦!」
石孝德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人人倶与你一般是软骨头的么?告诉你,我石孝德的武功虽不如人,但这一点骨气还是有的!」
「石兄再这样,在下也没办法了!」
石孝德忽然觉得此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得道:「老实告诉你,我自己也不知道!石某死不足惜,只求阁下能反戈一击,则武林幸甚!」
「石兄把话说得严重了!」
「严重?统一盟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单只剑魂堡被攻陷时,很多堡内武士的眷属不是被杀,便是被淫,连小孩子他们都不放过……」
谷晴风心头如遭刀割,忽尔大声叫道:「这不是我的错!我已下令不许乱杀一人,他们不听命令,我已杀了几个人来示众……」
石孝德冷哂道:「失敬了,原来阁下竞是率领攻进剑魂堡的头面人物!石某与你水火不相容,誓不两立,还有什么好说的!」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吆喝声:「快来,有人在此!」
谷晴风知道惊动了巡夜的弟子,便重新封住了石孝德的哑穴,长身提起石孝德走了过去。那些巡夜弟子见副盟主抓着一个敌人囘来,都忙过来奉承,谷晴风没好气地道:「小心门戸,一有动静,便即示警!」
他提着石孝德,一直到刑堂,把石孝德交给刑堂的弟子,然后返囘住所,到了房外,他着实有点担忧麦靑靑会躱在里面,幸而只是祀人忧天。
他忙了一日一夜,加上情感激动,此际才有松懈的机会,一躺落床便沉沉地睡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谷晴风才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睁开眼来,才知道天已大亮。他跳下床开了门,见是丫头捧看早点进来,才松了一口气,道:「先拿一盆清水进来!」
那丫头十分乖巧,打了水,还替他递毛巾,服侍他盥洗之后,才替他装了一碗面汤。谷晴风吃了几口,心头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地如此乖巧?一早便替我弄好早饭?」
那丫头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是麦小姐交代下来的!」
谷晴风几乎让面汤呛着,放下筷子道:「不吃了,收起吧!」想起麦靑靑,谷晴风心头便不舒服,连忙走去孔雀园,对守门的道:「告诉盟主,说本座有事来求见!」
守门的说道:「盟主到刑堂提审那犯人!」
「麦小姐呢?」
「一早便出去了,不知去那里!」
谷晴风没奈何,只得去刑堂,到了那里,只见一个汉子向他耸耸肩,轻声道:「盟主正在发脾气!」
「什么事?」
「那犯人抵死不招,已被打得体无完肤了,如今正在用火炙!」
谷晴风心头发胀,颇觉难堪,他本来不忍见到石孝德的惨相,而不想进去,可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非进去不可!他大踏步走进刑堂大厅,只见梅影瘦坐在正中那张长桌后面,石孝德被缚在一根铁柱上,旁边放着一只洪炉,炉火熊熊,邢堂主亲自在旁伺候。
「盟主,此人属下已经审讯过了,他不知道!」谷晴风把昨夜偷听石陵矶等人说话的情况转述了一遍。「看来除了齐云燕与乔高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梅影瘦脸上的绿纱无风自动,半晌才怒道:「既然你明知他不知道内情,你还抓他囘来作甚?你要消遣本座?」
谷晴风吃了一惊,忙道:「属下岂敢,岂敢……」
一副盟主对本盟好像生了异志般!」
「属下的心意,盟主当知!」
「本座只知你喜欢胡言乱语而已!」梅影瘦忽道:「邢堂主,你过来一下!」
邢堂主惶恐地走前,梅影瘦附耳对他细语了一阵,邢堂主抬头看了看谷晴风,便道:「把犯人解下来!」
谷晴风道:「盟主,属下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对您说!请盟主借一步说话!」
梅影瘦妙眼秋波一转,道:「也罢,就到你怡德院吧!」
谷晴风受宠若惊地道:「请!」当先在前开道。梅影瘦也不带人便跟在谷晴风后面,到了怡德院,谷晴风又忙把门推开,请她上厅。
梅影瘦抬头向四周一望,道:「过一阵,待刀神宫平定后,你这里也该修葺一下!」
谷晴风忙道:「属下在山野住惯了,像这种地方已极是富丽!」
梅影瘦白了他一眼。「但我住惯了富丽堂煌的地方!一她见谷晴风像呆子一般,不明所以,不由嫣然一笑,道:「傻子,你难道不欢迎我来?」
谷晴风如同拾到一个聚寳盆般,欣喜莫名地道:「你,你眞的肯来?」
梅影瘦风情万种地道:「现在不是来了么?」
谷晴风紧张得直搓手,梅影痩道:「带我到你的寝室看看!」
谷晴风有点忸怩,却又不敢违命。梅影瘦看了几眼,道:「还收拾得颇干净!」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今日一早便下床,累死我了!」她把绿纱解下,露出那张望之仍如二十余岁许的脸庞来,擧起一对金莲。
谷晴风惘然地拉了一张椅,放在床前,梅影瘦白了他一眼:「替我脱鞋!你就是不懂得女儿家的心事,又没一丝儿情趣,只懂得整天叫爱你,叫也叫厌了!」
谷晴风如遭烙铁炙过,心头发烫,脸上也发热,定一定神才伸手为梅影瘦解下鞋子。
梅影瘦见他没情没趣,脸上的笑意已不见了一半,淡淡地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是的!盟……影妹,昨天靑靑来我这里……」谷晴风把昨日麦靑靑不着寸缕引自己窥看她,最后又用七首胁迫他要她的事,简述了一次。「所以愚兄赞成让她离开,一来避免她过早知道目己的身世,二来免得愚兄这里……」
梅影瘦香肩往床架上一靠,淡淡地道:「有美求欢,不是男人最快乐的事乎?奚事如此不识情趣?」
谷晴风道:「影妹,愚兄是认眞的,不是跟你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梅影瘦坐直了身,重新挂上绿纱。「关于第一件事,这是找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过虑;第二项则更加简单了,因为准备就緖之后,你便要去洛阳刀神宫,你们起码有一段时间不见面,她年纪还小,过一段日了便会将你忘记!」
谷晴风吸了一口气,道:「影妹,愚兄斗胆向您提一个意见,咱们如今不是很好么?何必多作杀戮?」
梅影瘦寒声道:「你觉得很好,但我觉得不好!谷晴风,我听廖香芝说,昨夜你跟一个蒙面女人眉来眼去,可有这件事么?」
谷晴风只道她呷醋,不由得又惊又喜,忙道:「影妹莫误会,愚兄跟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嘿嘿,十八年的隣居,怎样清白呀?暗中把伊人放了,这也叫做清白?你怎对得起我?」
谷晴风急道:「愚兄当年在山谷中隐居,她在另一旁……嗯,她是比愚兄先到的!」
「你以为我在呷醋?笑话!」梅影瘦冷冷地道:「我只是想知道她来作甚?听说她口口声声骂我贱人,你平日奢言爱我,遇到这种随口侮辱我的女人,不但不把她捉来见我,还把她暗中放了!」
谷晴风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愚兄……她后来已经后悔了,愚兄见别处仍不时传来示警声,所以放他离开!」
「她叫什么名?」
「柳仙姿?」
「柳仙姿?哼!」
谷晴风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目中闪过一丝杀机,又不觉吃了一惊,半晌才大着胆子说道:「她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什么重要的消息?哼,是不是她告诉你,说我是个淫荡的女人?」
「不是……」谷晴风心中的柔情蜜意在这刹那烟消云散,忽然觉得她并不这么可爱,于是道:「她说上官楚天收集了很多邪派一呙手……」
「谁不知道?才找到五六个,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把攻打刀神宫的计划搁置了半个月?原订计划是要你去消灭了剑魂堡之后,立即挥军攻打刀神宫的!」
谷晴风心头一跳,问道:「属下愚昧无知,请盟主赐告!」他在不知不觉中改了称呼。
「一来是怕你疲兵不堪再战,二来是上官楚天说过要配合咱们,至今他还未找到足够的人手,所以便召你囘来,再等消息!」
「假如他一直找不到足够的人手呢?」谷晴风问。
梅影瘦伸脚把床前的椅子踢开,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的计划以及雄霸武林的决心!」
「她说上官楚天已经把人手召集足够了!」
梅影瘦倏地转过头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会否骗你?」
「看来她不会骗我,因为她说她是失败者,但最后你也会失败,因为他在利用你,他希望你替他清除了障碍,他再坐收渔利!」
梅影瘦不由变了脸色,半晌恢复恒常,淡淡地道:「他是聪明人,我也不笨,多谢你!替我穿鞋吧!」
谷晴风脸上发烫,忽然觉得这是一件侮辱的事情,但长期以来对她的忍让,使他不敢抗拒,犹疑了一下,仍蹲下替她穿鞋。
梅影痩穿好鞋之后,对谷晴风道:「你立即准备,明天晚上便出发!」
「出发?去那里?」谷晴风嗫嚅地问道。
「当然是刀神宫,你去通知他们准备,今夜到我那里商量细节,还有,不得走漏一丝风声,否则唯你是问!」
谷晴风再也忍不住,大声道:「盟主,我不想去!」
梅影痩一呆,转过身,道:「我早已料到你有此一着!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跟邢堂主说些什么?」
谷晴风那里答得出来,梅影瘦冷冷地道:「我叫邢堂主把石孝德放了,并要他想办法透露给他知道,捉他的是武当派的谷晴风!而且带人攻打剑魂堡的人,也是谷晴风!」
谷晴风如跌落冰窖,手足冰冷僵硬,只觉连心头也是冷飕飕的,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梅影瘦叹了一口气,声音又充满了妩媚。「我这样做的目的,你应该了解,我是要你长远留在我身旁呐!」一顿再问:「你去不去?」
谷晴风心中不断地叫着:「她对我根本没一丝情义,她一直在利用我,在骗我,我,我眞是傻瓜!」他忽然想哭,可是欲哭无泪,梅影瘦后来说的话,他根本一个字都听不进耳。
梅影瘦见他不吭一声,不由怒道:「现在你就算不肯留下来,天下虽大,已无你谷晴风立足之地了!」她对自己的魅力有极大的信心,深信他不会抗拒,是以言毕立即转身走了出去。
谷晴风脑海中嗡嗡乱响,心头一片空白,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感觉,只觉得浑身疲乏,疲乏得连脚也抬不起来,就和衣倒在地上……
X X X
丫头把午饭拿了进来,叫他吃饭,他睁着双眼却没有说话,也没动过筷子,到了晩饭时,饭菜又送进来了。
谷晴风依然躺在地上,他忽然觉得身上一暖,魂魄似乎已归来,转动着一对无神的眼珠子,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厐!
这刹那,他一颗心又怦怦乱跳起来,这张脸厐十八年来,无日不在脑海中出现,但从未试过这般接近!
谷晴风这张脸也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但她总是离自己那麽遥远,如今这般接近,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那张脸庞倏地涌上两团红晕,慢慢凑近,火热的红唇带着千斤重的情感压下,印在谷晴风的左颊上!谷晴风如遭火炙,脸厐也烧红了!
红唇慢慢激动,谷晴风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之外,脑海内嗡嗡作响,但四肢五官却似僵尸一般,一动不动!
红唇终于印在谷晴风的唇上,谷晴风心弦狂震,心房似已跳出,幸而给另一个嘴挡看,谷晴风的魂魄又离窍而出,在太虚中神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魂魄归体,低头一望,只见梅影瘦就蜷缩在自己的怀中,她如今穿着一件松宽的袍子,领子低而阔,露出两截白雪雪的软肉,谷晴风只觉喉头发干,好像睡在沙漠上。
梅影瘦忽然擧袖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谷晴风傻傻地望着她,发觉她鼻头上也挂着一层油一般细汗珠,浓烈的体香薰得他喘不过气来,胸膛急剧地起伏着。
梅影瘦左臂弯曲,支撑着身子,嘴唇几乎沾着他的鼻尖,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声音如梦呓:「晴哥哥,直至今日我才相信你对我是眞诚的,追求我的男人虽多,但唯独你最爱我……」
谷晴风如在梦中,又似干涸的田陌有了雨水的滋润,容光焕发地道:「你终于知道了,你终于……」
梅影瘦玉手在他胸膛上移了上来,捂住他的嘴巴。「我以为你跟他们一样,只爱我的容貌,爱我的身子!但我听了丫头说你连饭都不吃,一直躺在这里,我便知道我对你的看法错了,所以立即赶来……晴哥哥,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疼我爱我么?你能原谅我么?」
谷晴风眼角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这是幸福之涙,他用力地点点头,并且忽然大着胆子,张大嘴巴轻轻咬住她的手掌。
梅影瘦双颊发红,把脸偎在他颊边,娇声道:「晴哥哥,你眞好!」她那里有一丝儿是三十多岁的母亲的神态?直似是十八年前,在庐山五老峯上,依偎在情人怀抱中撒娇的少女!
谷晴风脑海中又「嗡」地一响,双眼一阵模糊,十八年前的旖旎风光一一掠过心头,他不由痴了,吐出梅影痩的手掌,喃喃地道:「晴妹,你眞美!」
「你笑我……叫我影妹!」
「影妹……」谷晴风叫声似是呻吟道:「我刚才说话太重,你,你莫气坏了身子!」
一傻哥哥,我若还怪你的,怎会来看你?」梅影瘦身子巧妙一旋,上身便都伏在谷晴风身上了,一对玉手却不停地玩弄看谷晴风的头发。
谷晴风只觉她身上有一团热火,烘得自己丹田发滚,嘴角干燥得裂开,不停地呻吟着。梅影瘦含笑问道:「晴哥哥,你身子不舒服么?」
谷晴风长长吸了一口气,他觉得梅影痩似有千钧重般,可是又舍不得推开她,所以连忙道:「我,我很好!」
「既然如此,快点起来吃饭吧,饿坏了身子,可是我的罪过!」梅影瘦忽然支起身来,同时把他拉了起来。
天色已暗,谷晴风情怀激动,景物甚是模糊,梅影痩殷勤地扶他坐下,再点燃了一盏宫灯,把灯挂在远处,再拿了烛台点上蜡,放在桌上,原来桌上早已摆了五六个小菜,有鸡有肉,有鱼有菜,还有陈年佳酿!
梅影瘦替谷晴风斟了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道:「晴哥哥,这一杯祝……祝咱们永远在一起!」
烛光掩映下,只见她双颊如火,娇艶欲滴,既有少女的矫羞,又有妇人成熟的体态,迷人的风韵,谷晴风怔了一下,才猛地把酒倒进嘴内!
梅影瘦又再为他斟了一杯酒,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怎样啦,没喝过酒么?这般狲急!」挟了一块鸡肉,送到他嘴前。「空肚喝酒最伤身体的,快吃菜!」
谷晴风一边咬着鸡肉,一边含糊地问道:「晴,啊不,影妹妹,你刚才说祝咱们永远在一起,可是眞的?」
梅影瘦再白了他一眼。「你几时听过我说过这种话,而骗了你的!」
「没有没有……我,我实在太高兴了!」谷晴风又仰脖喝了一杯酒,他长长吐了一口气,问道:「影妹妹,我等了十八年了,不想再等太久,咱们几时成亲?」
「当我坐上武林盟主寳座之日,便是咱们成亲之时!」
谷晴风头脑倏地一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何必去争什么捞什子武林盟主!当上盟主又没人可以保证他能活得更加快乐!」
「根本不用人保证,便知道此乃人生一大乐事!」
谷晴风道:「话虽如此,但一将功成万骨枯」
梅影痩秀眉一掀道:「你不用多说!哼,又说爱我疼我,为何我最喜爱的事,你偏要逆我?」
谷晴风不由语塞,梅影痩又替他挟了一块红烧排骨,道:「你慌什么?咱们已快成功……但你若不支持我,我便很辛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已被齐云燕他们侦破,他们随时会来破坏,我要分心应付他们,又要……」
谷晴风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先巩固此处基业吧,洛阳刀神宫那里暂且放弃吧……」
「你就是不懂,大丈夫怎可以老是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梅影瘦握住了谷晴风的手,不让他喝酒。「咱们来个反攻,他们便无暇顾及攻击咱们了!这叫做以攻为守!」
谷晴风道:「这方面愚兄的确不如你了!」
梅影痩道:「咱们是以打撃对方的士气为主,连攻倶克之下,自然会大寒敌胆,届时便能瓦解敌人之斗志矣,而我则气势更盛,要胜利又有何难哉!再说这个地方咱们可以随时放弃!」
谷晴风道:「这岂不可惜?」
「可惜,可惜?才不哩!迟早也得搬出去,你说是不是?何况咱们还有别的据点?」
谷晴风心中暗叹,忖道:「她拿得起,放得下,相对来说,我反而比较婆婆妈妈了!」
两人互相布菜斟酒,说不尽的旖旎,谷晴风把其他事都放在一边了,只尽情享受眼前的温馨,而这也是他第一次与梅影瘦这般亲热。
梅影瘦临走时,又吻了谷晴风一下,谷晴风忍不住也捧着她的粉脸香了一下。
这一晚,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久久都没法把刚才的那一幕情景排斥掉,久求不得之情,突然间得到了,他有点难以置信;而梅影瘦出奇地热情,又使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头,可是有什么不对,又说不出来!
她所说的有那句不对?自己对她的确是最眞诚的嘛,而且自信是对她最好的!
这一晚,他回忆前事,总算做了几个甜蜜的梦,次日他便开始挑选出征的武士,他不想多带,只带了六十个人,这六十个人都接受过他的短期训练,懂得分击之术,以三人结一队,发挥以寡敌众的功效,另外他还带走了宋氏三兄弟和一位姓花的香主。
六十人分作五组,每组十二个人,他们决定在晚上出发。下午一切已经准备就緖了,谷晴风去见梅影瘦。梅影瘦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赐了三杯酒与他。
谷晴风刚得到心上人的靑睐,便要出征,颇感难分难舍,正想与心上人卿卿我我一番,不料麦靑靑却撞了进来。「谷大哥我刚去怡德院找不到你,嗯,听说你今夜便要出去了是不是?」
谷晴风点点头。麦靑靑又问:「什么时候囘来?」
这句话问者无心,听者有意,谷晴风心底突然升上一个感觉,他极可能再不囘来了!
梅影瘦道:「傻孩子,谷大哥武功超羣,刀神宫与剑魂堡是同一货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可不一样,攻打剑魂堡是人家完全没准备……」
梅影瘦道:「现在也没走漏风声!」
「但人家必有所警惕,这次一定比上一次难打!」麦靑靑伤感地道:「谷大哥,你要走了,我也不知该与你说些什么,我希望你胜利,但胜利又意味着很多无辜的妇孺要受害;若要他们不受害,那麽你又极可能囘不来了……」说至此,她双眼经已湿濡。
谷晴风心头沉甸甸的,甚不舒服。梅影瘦怒道:「靑靑,你胡说什么?明知大哥要出征,又说些丧气的话!还不向他陪罪!」
谷晴风道:「不必啦!我也有这个感觉。」
梅影瘦脸上掠过一丝怒色,却堆笑容道:「今晚咱们三人一共进膳吧!」
这一顿饭,谷晴风与麦靑靑都难以下咽,梅影瘦也只好浅尝即止。麦靑靑只是痴痴地望着谷晴风,谷晴风又痴痴地望着梅影瘦。
梅影瘦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晴哥哥,小妹再敬你一杯,祝你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谷晴风抬头一飮而尽,道:「影妹保重,愚兄去了!」
麦靑靑立即道:「谷大哥,我送你出园!」
梅影瘦眼波一横,秀眉一掀,道:「靑靑代我送也好!」
谷晴风深情地看了梅影瘦几眼,猛一转身,抬步出房。麦靑靑连忙跟在他后面,下了楼,谷晴风不发一声,麦靑靑伤感地道:「谷大哥,你要去了,难道连一句话也不肯与我说!」
谷晴风长长一叹:「大哥祝你千秋万岁……」
麦靑靑赌气地道:「我爱的人,他不瞅睬我,我千秋万岁,不是要我多受一些苦!」
「唉,那麽大哥便祝你一生快乐无忧吧!」
「这话又不能实现,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会快乐无忧!由现在开始,一直到你囘来,只怕我无时无刻不为你的安全而担忧!大哥,能囘来时,你得早点囘来,不要四处蹓跶,免得我日日在此望穿秋水!」麦靑靑叮嘱着说。
「这席话深情无比,而且她情怀激动,连声音也变了,微微的颤抖,使人更加柔肠百结,肝肠寸断,谷晴风转过身来,握住麦靑靑的手掌,道:「大哥很多谢你……只是苍天弄人,今生定要辜负你的情意了,希望来生能……」
麦靑靑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必为我担心,也不要替我难过,我一厢情愿与你无关,也不怪你!眞的,谷大哥,我已想通了!」
「最好把我忘记!」
「我也希望能做得到,可惜……可惜这种事就像是前生注定的,未受够冤孽,只怕不容易甩得掉!」
「冤孽……」谷晴风不禁喃喃地道:「莫非我前生欠了她什么债未还,今生才受此冤孽……」
「当当!」集合的铜锣声已经敲响,谷晴风猛吸一口气,大声道:「靑靑,你年纪轻轻的,不该信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你保重,我走了!」
麦靑靑快步跟着他,大声道:「大哥你保重,请多为妇孺着想,严令他们不得滥杀无辜!」
一我会的!」谷晴风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靑靑,你去求盟主,要她放你出去!」
「她那里肯!」
「只要你态度坚决,最后她一定肯,我不骗你,你试试看!」谷晴风言毕,展开轻功而去。
麦靑靑跳上一座假山,痴痴地望着他。起初还听到一些杂沓的声音,后来则连一丝声音也听不到了,可是麦靑靑仍然痴痴地立在假山上。
良久也许她脚酸了才跳了下来,穿过花径,来到莲花池旁的凉亭上,大声道:「你们都给我滚开!」
那些守衞们都知道盟主对她都是千依百顺,那敢不听,立即退囘。麦靑靑抬头望天,星月灿烂,月亮几乎全圆,像银轮一般,在莲花池上洒下了一片闪闪生辉的银光,她蓦地暗叫一声:「啊,原来已快中秋节了!」
想起中秋节是一团圆节日,自己则孤零零地陷身魔窟,麦靑靑不由悲从中来,垂下两行清涙,就在此刻,花丛中突然窜出一条黑影,她却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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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1 06:19: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出师互偷袭 邪魔占下风



夜风疾吹,天上的乌云似乎也抵挡不住,节节后退,把嫦娥的花容遮掩住,天地间遽然一黯!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影突然长身而起,双臂分开,十指箕张的紧紧地捂住麦靑靑的双眼,麦靑靑吃了一惊,叫道:「是谁!」
那黑影似乎吃了一惊,左掌一落,捂住麦靑靑的嘴巴,笑嘻嘻地道:「你且猜猜我是……」
话音未落,麦靑靑手肘倏地向后击出,「砰」的一声,如击败木,但那黑影上身向后一仰,手上力道稍松,麦靑靑已如鱼儿一般,在他臂弯中滑了出来。
黑影惶恐地道:「麦姑娘,你莫生气,我跟你阉着玩的!」
麦靑靑转头一望,黑暗中,依稀见那人长着一张马脸,面目十分丑陋,可不是马天养?麦靑靑没好气地道:「马天养,你眞是冤魂不散呐!」
马天养下山已有一段日子,见闻渐增,麦靑靑这话的意思他倒听得出来,便结结巴巴地道:「麦姑娘,我,我对你一片情意……」
「那是你姓马的事,与我无关!」
「但我喜欢你,而且我会对你好!」
麦靑靑被其气结。「笑话!你喜欢我,可惜我不喜欢你,咦,你怎地会跑来这里?」
马天养抓抓头皮,道:「我一知道你在这里,便情不目禁的要进来见你的!想不到眞的天从人愿……」
麦靑靑呸了一声,什么天从人愿的!你说什么,姑娘根本不明白!」
马天养脸上突然现出神秘之色。「有个人很有名,不过你认不认识!」
麦靑靑苦笑道:「既他很然有名气,那你就说吧!」
「他叫齐云燕,人人均叫他齐大侠或齐堡主……」
麦靑靑没好气地道:「他到底怎样,你囉囉苏苏的!咦,你以前好像没有这般囉苏!」
马天养忸怩地一笑道:「我跟他进来的!」
麦靑靑吃了一惊,擧头向四周望了一下,轻声问道:「他在那里?」
「一个秘密的地方,还有其他人,不过我不认识他们!」
麦靑靑心头怦怦乱跳,问道:「你们进来作甚的?」
「当然有目的啦,麦姑娘,你想不想与齐大侠见个面?」
麦靑靑心念电转,沉吟了一下才道:「好,咱们一齐去看看他,希望你不要骗我!」
马天养赌咒道:「我若有一句胡说的,便叫我跌下五老峯而死!」
麦靑靑道:「趁现在月亮未露出来,快走!」
马天养不再作声,弯着腰穿入花丛,那花丛之后是座假山,绕过假山,便出了莲花池的范围,麦靑靑示意马天养跟看她,大摇大摆地走去。
那些巡夜的弟子都认得麦靑靑,只道她找人送她囘去,也没起疑心。
马天养一直带麦靑靑到了怡心院内,麦靑靑吃了一惊。「这是左右护法的居所,齐云燕眞是大胆!」
齐云燕虽然匿在怡心院内,却不在屋内,而在一座大假山内,假山有洞,曲径通幽,足可藏下三四个人。
麦靑靑固然认得齐云燕,齐云燕对他也有一点印象,他堆下笑容道:「齐某听令师提及你,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你,眞是天助我也!」
麦靑靑嗫嚅地问道:「齐太侠来此作甚?」
齐云燕不答反问:「麦女侠对统一盟的了解有多少?」
「你指的是那一方面?」
齐云燕道:「今夜这院子内没人住,趁外面有月色,咱们出去吧!」
三人退出假山,齐云燕叫麦靑靑在泥地上画了一幅地形图,齐云燕沉思了一阵,说道:「他们的人手只有这么多?不会吧!」
「晩辈见到的的确只是这些!也许其他人在其他据点呢!」
齐云燕心头一动。「其他据点在什么地方?」
「晚辈不知道。」
「齐某怀疑这里安排的人不止这些,你再留意一下,最好杳二查下面!」齐云燕指一指地下,再指一指山腹。「和那些地方!还有,此处可能有机关布置,希望麦女侠本看伸张武林正义的精神,仔细调查一下!」
麦靑靑问道:「大侠准备带人攻进来么?」
齐云燕沉吟了一阵才点点头。「成功之日,也就是女侠脱困之时了!」
麦靑靑辛酸地道:「我一个人的生死有何要紧?只是希望大侠攻进来时,最好少点杀戮,他们很多是孤儿或落泊失意之人,受其蛊惑才投在门下,实际上他们都有一颗善艮的心!」
齐云燕干笑一声。「这个齐某自有分寸,麦姑娘不必过虑,届时希望你多劝他们投降,岂非两全其美?」他忽然板下脸来,显得十分严肃。一这件事请你早日完成,而咱们混进来的事,更请你莫对别人泄露一句,否则令师一世英名,将因此而付之流水!」
麦靑靑心头不甚高兴,冷冷地道:「晩辈虽是无名小卒,但大侠这样说也太小觑人了!」
齐云燕笑说道:「齐某自然是知道梅花门都是忠页之士,不过顺口提醒一句而已!」
麦靑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吃了没有?」
马天养揉腔道:「咱们带了干粮来,还未吃完!」
齐云燕道:「姑娘明夜再来此处联络,希望届时就有确实的消息!」
麦靑靑问了一句幼稚的话:「你们一共混进多少个人来?」
马天养正想答话,却譲齐云燕一指封住了他的哑穴,道:「这个问题齐某也不太清楚,为防对方得悉,姑娘还是秧点离开吧!明夜此时再在此相见!」
麦靑靑告辞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她心情本已复杂,如今又突然多了这样的一件事,更是紊乱。目己下山数个月来,除了最初与杨晞及韦玉棠邂逅,结伴同游外,其他日子都有点浑浑噩噩,身不由己,她本是一个天眞无邪,没有城府的少女,但不如意的事接二连三发生,使她逐渐喜欢寻思。
当她返囘孔雀园小楼下的客店时,四周静得没一丝声音,若在以前,麦靑靑必定觉得不安,但现在却特别喜欢这种谧静的环境。
她躺在床上,一会儿想到谷晴风,一会儿又想师父师伯,一会儿又想到齐云燕的话和马天养那张丑陋的面孔,心潮汹涌,情緖波动,始终没法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一些问题。
也不知她胡思乱想了多久,估计天已快亮,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醒来,丫头早已把淸水备好,麦靑靑匆匆盥洗完毕,便上楼去找梅影瘦,梅影瘦不在,夏莲道:「盟主一早便下楼了!」
「她去那里?」
「不知道!」
麦靑靑只得走出孔雀园,信步走到怡神院,一眼便见到花十六坐在门口补衣裳。「靑妹,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花姐姐,你在补衣裳?」麦靑靑道:「我闷得发慌,所以过来找人谈谈!」
花十六道:「你现在是孔雀园的贵人,还会发闷?」
「盟主不知去那里……」
花十六微微一怔,道:「难道你不知道?今日一早便召开会议嘛!」
麦靑靑心头一跳,却故装糊涂:「没有呀,孔雀园静得连苍蝇也没一只!」
花十六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盟主召集他们去『通天洞』开会!」
麦靑靑一怔,脱口问道:「『通天洞』是什么地方?眞的能通天么?」
花十六失笑道:「天下间那有什么东西可以通天的!咱们四周的山,都是中空的,又有道路可以通到外面去,所以叫做『通天洞』!」
「原来如此,那一定很好玩了,咱们去看看吧!」
花十六道:「那是秘密地方,可不是胡乱去得的!」
麦靑靑问道:「你去过没有?」
花十六道:「要副香主级以上的人才有机会进去。」她顿了一顿,讨好地道:「不过你现在要去当然可以!」
麦靑靑说道:「那麽,咱们立即便去吧!」
忽然有人道:「不行,你要去可得先问过盟主,拿到金腰牌才去得!」原来梅凌霜在房内听见走了出来搭讪。
麦靑靑叫道:「原来二姐也在这里!大姐呢?」大姐是指梅凌雪。
「大姐去开会!」梅凌霜自嘲地道:「我这副香主还不够资格!」
麦靑靑喃喃地道:「什么事这般紧张的……」
梅凌霜道:「当然紧张啦,前几天石陵矶他们攻打进来,你也知道,咱们这里已不再秘密,自然得有所布置!」
「哎,不谈这些了,二姐,你谈谈通天洞里面的情况,让咱们开开眼界!」
梅凌霜道:「也罢,反正入口门径我不说,你们也不知道!里面很大,听说当年开洞的人,有五六百人,花了几年的时间才把洞凿穿,并把它们连接起来!」
麦靑靑指着四面的山道:「是不是所有的山都凿通了?」
梅凌霜失笑道:「眞是傻妹妹,要把所有的山凿通,再多一倍人,花多十年时间也不行,那只有两个部分,里面很阴凉,夏天就好,冬天便很冷了,又不能生火取暖……」
花十六截口问道:「为什么?」
「通气有问题嘛,有一次开会烧了几个炭炉,虽然没什么烟,但我已感到很不自在了!」
「里面一定住了些人!」麦靑靑突然冒出这句话。
梅凌霜道:「不止是一些人,相信人数很多……」
「有多少?」
「不知道,估计有几百个人,他们在里面接受特殊训练,宋氏三兄弟便是自他们中间挑出来的!」
麦靑靑心头狂跳,问道:「那麽是谁训练他们的?」
「听说主要是由王副盟主和盟主训练,那些人叫做通天武士,是本盟的一大楝梁!」
麦靑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不知谷副盟主带去的武士是不是通天武士?」
花十六道:「好像不是,他们都在谷中训练的,是由谷副盟主目己挑选的!」
梅凌霜道:「无论如何,他们都一定不如通天武士!」
麦靑靑心中大怒:「梅影瘦为何不让谷大哥带通天武士去?」不过她却没说出来,三人再闲扯了一阵,梅凌雪也囘来了,麦靑靑便知道会已开完,便起身告辞。
返囘孔雀园,果见梅影瘦正在换衣服,见到麦靑靑囘来,十分高兴,便道:「靑靑你来得正好,我已吩咐飮食阁弄几样可口的小菜来,咱们一齐吃吧!」
麦靑靑故意生气地道:「谁说要跟你吃?你根本不疼我……」
梅影瘦不知如何一见到她皱起眉头,便是心肠发软,忙好言道:「你莫生气,等下我拿几样好东西给你!」
「我才不要!我听人说有一个叫什么『通天洞』的很好玩,你怎不带我去走一走?」
梅影瘦心房一沉,骂道:「是那个长舌的说的!」
「每个人都知道,就是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才不知道!」
梅影瘦叹了一口气。「你乖乖吃饭,等下我带你去玩玩就是!」
麦靑靑这才冋嗔作喜,说道:「那里真的很好玩?唔,我要自己去,玩个痛快的!」
「谁说那是好玩的地方?里面机关密布的,你可不得胡来,免生危险!」
「那你叫人带我去吧!嗯,叫梅凌雪姐姐陪我,好不好?」
这是麦靑靑第一次软语相求,梅影瘦大感安慰,有种难忘的滋味,禁不住伸手抚了她一下头发。「好好,我拿一块金腰牌给你,你传我令谕,叫梅凌雪带你去!不过,那块腰牌你可不能丢了!」
「知道啦!丢了岂不是没得玩!」不知是不是天性使然,麦靑靑在梅影瘦面前很自然露出女儿的娇态来,便道:「金腰牌呢?」
梅影瘦轻骂一声:「没规没矩的!」
长身走至一个大柜前,打开柜门,伸手入内,不久便拈出一块金光灿烂的腰牌来。
麦靑靑伸手接过把它揣入怀内。说话间,饭菜已送了进来,梅影痩边吃边问:「靑靑,你觉得我如何?」
「你?」麦靑靑觉得这问题甚难囘答,半晌才道:「你是人人均知的恶魔,不过对我却不错!为什么会这样?你有什么目的?」
梅影瘦心情激动,几乎答了出来,幸而她话至口边,装作被饭粒哈看,咳了几声,才道:「这个问题我已经答过了!我如令最大的愿望是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第二个愿望是与你永远在一起……」
麦靑靑没好气地道:「你要我一生丫角终老?」
梅影瘦失笑道:「那就招郞入舍吧!嗯,靑靑,你会不会想你父母?」
「偶然有想及,但每次想及都多了一肚子的气!」麦靑靑抛下箸道:「不吃啦!」不理梅影瘦迳自去找梅凌雪了。
梅凌雪看到麦靑靑的金腰牌,一果然立即带她去「通天洞」。原来所谓「通天洞」却分左洞与右洞的,中间有」条通道连接,而左右两洞则占地较广,好像一个大厅堂,再或用木板或以天然岩石分隔成很多房舍,里面住了三百个通天武士。
这些武士都是在统一盟的弟子中挑选出来的,再经过特殊训练,孔武有力,他们在川西时曾经露过一手,结果川西的好几个门派都倒在他们的铁拳之下。
当麦靑靑看到这些赤着上身,露出强壮的胸膛时,也有点心惊。她左右洞都去过,而且连四个入口,两个出口「山外」都走过。梅凌雪虽然只是一个香主,但她是盟主梅影瘦的同郷,又是绿衣堂堂主的徒弟,因此颇为得宠,出入「通天洞」如入无人之境,她得意地道:「很多香主都只知道一个进口一个出口呢!」
甬道上不时有呜呜的声音,经过了解才知道这是通氯设备,麦靑靑默默记住,离开时,麦靑靑又仔细认定了方位,以及观察过一切,她忽然发觉」个问题道:「梅大姐,这门可以在外面堵死的,假如有人……」
梅凌雪笑道:「咱们谷中的人不是全部死了的,有人要来破坏,咱们会坐视不理吗?」
麦靑靑连连称善,却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漏洞。她又跟梅凌雪到怡神院坐了一阵才返囘孔雀园,路上觉得气氛好像与平日有点不同,但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不同。
到了孔雀园,麦靑靑很怕梅影瘦会要求自己交囘金腰牌,幸而梅影瘦一直没有下楼,也一直没使人叫她上去,麦靑靑怀了一颗忐忑惶恐的心,偷偷把「通天洞」的出口入口及里面的情况,画了两张图,然后悄悄卷在袖管内,好不容易等天黑了,吃过晚饭,然后她又出去蹓跶。
她怕去早了找不到齐云燕及马天养,因此乂到顾大嫂那里坐了一阵,顾大嫂的病已好了,对她道:「明天你来吧,我再敎你刀法!」
麦靑靑那里还有心情学什么捞什子的破刀法,便道:「不急不急,再过两天待您身子精神俐落了再敎未迟,这两天我便独个儿练习好了!」
再坐了一阵,估计时间已差不多了,麦靑靑以不打扰顾大嫂林息为理由,告辞出来,到了怡德院便折了进去。说也奇怪,今夜巡値的弟子格外少,麦靑靑反而有点忐忑,不过到了假山处,已见马天养坐在一块太湖石上等她了。他一见到她便埋怨地道:「怎地这么久才来?」
麦靑靑没好气地道:「没人叫你等!齐大侠呢?」
齐云燕目假山的洞中钻了出来,含笑说道:「齐某久候了,麦女侠一定不负所托!」
「你怎知道我会不负所托?」
齐云燕笑道:「梅花门下那有不济的弟子!」
麦靑靑忽然觉得有默恶心,淡淡地道:「你要想知道的事,我基本上替你探到了!」
齐云燕大喜,忙问:「此处果有地下室乎?」
「不是地下室,是建在山腹中的『通天洞』,里面有三百余个武士,全是百中挑一的,这班人的实力不能轻侮!」麦靑靑取出那两幅画来,道:「我已把里面的情况画了两张图,不过里面的机关我却不知道!他们有很多通气洞,所以住在里面的人,可以长时期不出来,因为里面的干粮和食水足够他们吃十天!」
齐云燕喜孜孜地把草图接去,道:「多谢你啦麦女侠!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知道此处还有多少人7
麦靑靑道:「山谷内的人怕有六七百个吧,外面的人有多少我便不知道了!听说他们还有几个据点,也有很多是在暗中已加入他们统一盟的!」
齐云燕嘿嘿地冷笑道:「戏法人人都会变,巧妙各目不同,现在表面上虽然是他们占上风,但最后谁胜谁败却还未知结果!
麦靑靑有点奇怪:「当日在襄阳酒楼上,他表现得一派窝囊,现在怎地完全不同,而且还轻身犯险,莫非是因为他的剑魂堡被统一盟攻破,他为了挽囘声誉,所以改变了主意?」
麦靑靑看对了!齐云燕办事-向谨愼小心,而且很会为目己着想,他不想在武林人士未曾全面联合之前,太过主张与统一盟硬拼,因为那样他的剑魂堡武士便会成了主力,得到了别人轻轻赞上了几句,抵偿不了损失,却要与别人分享胜利的成果!
但目剑魂堡被统一盟攻破之后,他便成了一般人的取笑对象,尤其是穆三山下面的那批绿林好汉,更加看不起他,认为他是怕死之辈,为了要挽囘昔日的声誉,齐云燕不得不一反常态,借助石陵矶在绿林的声誉,说服穆三山和潘浩祥等人在东边佯攻,而目己则带领残部,配合刀神宫,五虎断魂刀残部,以及那些被统一盟血洗的门派余众,自西边进攻。
马天养自从那天在襄阳无意中遇上了羣豪,便一直跟在齐云燕身边,齐灵燕见他武功不俗,而又秉性纯眞,便收在身边当作保镖使用。
那一夜的进攻只是一个幌孑,目的是要逢混乱的时候混一批人进去,以期将来作内应,配合刀神宫宫主乔高率领的第二次攻势,如此便可以一举而把统一盟歼灭掉。
当然以齐云燕的为人,不会贸贸然地混进来,原来他走进来之前,已收买了两个统一盟的弟子,以便替他们传递消息和掩护,怡心院没有人住,便是那两个奸细提供的。
这一次他们混进来的,一共是二十个人,除了梅花姥姥因沉不住气,要立即去数天而暴露了行藏,结果化险为夷只被赶离开之外,尚有一十九个人!
X X X
麦靑靑不知为何躺在床尚仍有点不安的感觉,是不是因为梅影瘦对她好,而她反而要出卖她?
她自小在丁蕙的薰陶下,深知正邪不两立,以大义灭亲的道理,梅影瘦无论封她怎么好,但她始终是个女魔头,自不能因私废公,可是她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
次日下床后,她便抱着几分犯罪的心情上楼,要向梅影瘦请安,但楼上没有一个人,而且还连门也锁上了,麦靑靑一怔,连忙下楼去找夏莲。
夏莲也刚下床,她听了麦靑靑的话,反而一怔,问道:「小姐不知道么?昨午盟主亲自带人出征!」
「难怪昨日觉得有点不对!原来是少了根多人!」麦靑靑问道:「盟主出征何处?」
「奴婢怎会知道?」
「现在此处由谁主理?」
夏莲又摇头,麦靑靑怒道:「你什么部不知道!」她忽然觉得原来梅影瘦还不太信任自己,否则昨午她与她共进午膳,她要出征,为何也不告诉她一声!
麦靑靑一阵风般冲了出去,道:「我去找梅大姐!」
X X X
谷晴风帯的人一出了山谷,穆三山的手下便探知了。「他们已下山,大概是要去刀神宫!」
冷清风道:「咱们也起程吧!」
穆三山看了潘浩祥一眼:「潘兄认为如何?」
潘浩祥道:「穆兄的人善走山路,请先走,小弟则帯人在后面追赶,待离这里远一点时才前后夹击!」
穆三山大声称善,问手下:「他们带了多少人?」
「只有六十多人!」
冷清风道:「真是大胆,六十多人便想去攻打刀神宫!」
潘浩祥道:「也许这是他们的精锐,咱们千万莫轻敌!而且现在也还不知道是否去攻打刀神宫!」
冷清风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去通知乔宫主一下!」原来乔高等人守在另一个出口附近。
潘浩祥点点头。「这个便交给潘某办吧,另外为防为一,咱们还得继续派人守在这里,提防那六十多人只是鱼饵,要引咱们上钩!」
冷清风瞿然一惊,忖道:「这姓潘的貌不惊人,原来是个厉害的脚色,难怪能坐上鄱阳湖三十六家水寨的总瓢把子!」
当下冷清风与穆三山的人先起程,绕山北上,而潘浩祥与石家父子则率众悄悄跟在谷晴风后面前进,当然双方相隔的距离颇远!
谷晴风沿途不断催促手下急行,临天亮已将走出山区,忽然后面奔来了一个联络的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副盟主,盟王有令叫你们一定要昼行夜伏,不许行动,避免让敌人有所准备!」
谷晴风一怔,道:「本座临行时,她并无这样说过!」
那跑腿的道:「副盟主刚离开,盟主便接到消息,说有很多武林人士都集中在中州一带!」
谷晴风吃惊地问道:「他们是否因为知道本盟的址地,所以要联合上来围剿?如此盟主岂不危险?」
跑腿的道:「恐怕消息不会传得这般快,莫忘记咱们攻打刀神宫正是要分散对方地注意力!盟主已准备令右护法另带一队人马,到商丘攻打『莫家庄』与副盟主成犄角之势!」
谷晴风道:「但总舵那里终是个死地,一被人攻进便无路可退了!」
宋大笑道:「副盟主别忘记盟主不是常人,你想得到的,难道她便想不到?你放心,她一定另有应付的办法,咱们只管听令就是!」
谷晴风没奈何地道:「好吧,如此便请众兄弟就地休息,宋大,叫他们注意隐蔽,不要随便暴露!」
那跑腿的问道:「副盟主可有什么要对盟主说的?」
谷晴风道:「没有啦……嗯,请你代我向盟主说,叫她小心防守,我攻陷了刀神宫便立即囘来!」
X X X
一日无事,次夜,谷晴风又率人踏月而行,看看天上的月亮,他心潮澎湃,不知与梅影瘦的结果会如何,虽说梅影瘦明碓表示要嫁给他,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太顺利,也许是来得太突然吧!
他还有一个担心不知道这个抉择是对是错!跟一个人人憎恶的女魔头结合,会有什么结果?他实在不敢想像下去!
明亮的月光下,在快速的奔走间,他想得很多,甚至想到恩师,但每次想到太清道长,他便有一份愧疚,觉得自己辜负恩师的期望!
假如恩师未死,他知道自己如此迷恋一个女魔头,他会怎样?
他不禁对月问目己:就算梅影瘦肯嫁给自己,自己又会怎样?快乐?幸福?满足?
但这些美好的感受过后,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目己能否对她的劣迹完全视而不见?目己能不拒绝再作她的刽子手,或是改变她的想法?
这些问题苍穹不会囘答他,明月也没法指点一条明路与他。
自从认识阴天晴(梅影瘦)以来,他已尝遍了相思之苦,但这一次的痛苦却是另外的一种,也是最实际的!
谷晴风忽然觉得心房在下沉,而且却向上翻升,他觉得要呕,蹲在路旁,可是偏又呕不出来,而且这一晩还奔跑了百余里路。
X X X
北国的秋夜,充满了肃杀,一阵夜风吹过,树上的叶儿便又少了一些,不过中秋之夜,圆轮似的明月,到底使人多了一份感想,把肃杀之气冲淡。
「月是故鄕明」,「每逢佳节倍思亲」这些一句子都在今夜泛上征人的心间,不知是谁,忽然大声吟唱起来:「四乐峯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鄕。」
尽管前头那三句的情景有异,但最后一句却道尽这六十人的心声,大概都因触动心事,再也没人作声,月夜里只听到飒飒的走路声。
走了一阵,谷晴风忽然觉得声音有异,凝神屛息听了一下,再伏在地上静听,忽然跳了起来,叫道:「后面有人追来,不知是敌是友,宋大,你去后面看一看!宋二,你带两个人到前面开路,有意外立即示警!」
宋大与宋二去了之后,谷晴风又道:「各位兄弟,大家准备一下,万一有敌人经上来,无论如何,按照平日的训练,三人一组结阵杀敌,组与组之间最好也能互相配合!」
他对统一盟的很多事理虽都不大清楚,但他对待手下与别人有异,因此这些人与他相处的日子虽不长,但都甘心听他指挥,是故话音一落,立即同时轰应一声。
众人前进的速度不减,只一忽,宋二便火速赶间来了。「副盟主,前头路上好像有人伏匿着!」
谷晴风心头一沉,冷哼一声:「什么好像的,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宋二说道:「人影幢」,看来不怀好意!」
谷晴风立道:「大家停步!」他交代了几句,便亲自上前查看,月光明亮,他目力又过人,在人丛中,总算找到几张相识的面孔,这些人都在石陵矶的寿筵上见过的!
他暗叫一声不好,慢慢退后,向两旁看了一下,决定绕道而行。于是急退囘原处,只见宋大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了。「副盟主,他奶奶的,后面那些人是『九头鲨』潘浩祥那些狗水贼,不用问也知道是冲着咱们来的!」
谷晴风道:「敌众我寡,无谓硬拼,何况咱们的目的是粉碎刀神宫,所以请弟兄们尽量肃静,跟看本座绕道而行!」
羣汉没有反对,谷晴风在前头带路,走了十余丈便拐进路旁一排树林中的一条小路去,这条路不是开发的,而是由脚踩成的,因为既不乎坦又窄,脚管踢到旁边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音。
月夜走路本来比较理想,但此刻大家又都希望月亮隐到云朶内去,以免暴露行踪,果然过了一囘,便听到一个铜锣声响,有人大声喝道:「在这里,在这里!」
紧接看远处便传来一道道的惊天动地的呼叫声,叫道:「消灭统一盟,伸张武林正义!」
叫声惊破了寂静,树上的宿鸟,纷纷振翅飞起。谷晴风叫道:「快跑!」当先窜出,他要趁对方大军未至突围,以免被人困死!
说时迟,那时快!树上及草丛中突然响起一阵弓箭声,短矢一齐望统一盟弟子飞去!
谷晴风长袖急挥,同时喝叫道:「小心!」
尽管他一个人已掩护了好几个手下,而且又及时发出警告,但仍有多个手下被箭矢射中!
箭雨一阵又一阵,羣汉虽然都拔出兵器挡拨,但仍不时有损伤,同时速度亦因此而慢了下来,远处的喊杀声则越来越近,谷晴风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话音一落,谷晴风双脚一顿,如大鸟一般,冲天飞起,双袖如剪,在树枝间游动,只闻「砰砰」几声,由树上跌下几个汉子来!
谷晴风脚尖在树枝上一点,升高几尺,让过三枝短矢,再凌空一个盘旋,飞向第二棵树!这次那些人有了准备,只见旁边一棵树上飞出一枝短矢,射向谷晴风的后背!
好个谷晴风背后似长了眼睛,左袖后拂,右袖弹出,一股袖风涌出,树上的汉子立足不稳,立即跌下树去。
谷晴风在树上窜扰了一阵,对方阵脚稍乱,统一盟弟子立即趁机前进,可是对方来势更快,后面的人已被其「咬」住,谷晴风没办法只得下令停止前进,与对方搏斗!
由这件事看出谷晴风武功虽高,人也聪明,但终非主帅之材!假如他有壮士断腕的精神,任由一部分手下被困被杀,只带着前面那数十人火速前进,极有可能逃出包围圈!
只消两盏茶功夫,对方的人便由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此刻要走已来不及了,只好拚死苦战!
树林内土地不平,加上地上不时有砖石野草缠脚,对统一盟的三才阵更加不利,何况树密空间小也没法尽量发挥阵式的威力,不过也因为如此,所以对方人数虽然占了绝对的优势,要全部把统一盟弟子消灭掉,也绝不容易。
明月对这塲血战几乎毫无感触,依然那般明亮,照得树林光同白昼。
惨叫声此起彼落,双方互有死伤,谷晴风杀红了眼,出手再无顾忌,一连击毙好几个绿林好汉,穆三山大怒,舞着九环金刀杀了过去,大声喝道:「姓谷的,你眞是丧心病狂,居然助纣为虐,武当派的脸子都教你给丢光了。」
谷晴风骤然一醒,可是此刻已经骑在虎背上,没奈何只得避一下穆三山攻过来的金刀。「你们做贼的也敢出口伤人,眞是天下变了。」
「呸!咱们劫富济贫,盗亦有道,怎及得你迷恋美色,不顾道义的小子。」
谷晴风被他说中了心事,手脚一慢,几乎看了一刀,他转头囘望,此刻,自己带来的人,只余半数仍在苦斗,而这三十人之中,大都已挂了彩,形势相当明显,全军覆没乃是迟早间的事。
他长叹一声,气纳丹田,道:「弟兄们,你们若要逃命的,有机会便逃吧,若家内有人,心中有牵挂要投降的话,便投降吧,如今也没人怪你啦。」
「铁扇手」冷清风与石陵矶两人合斗宋氏三兄弟,大占上风,奈何宋氏兄弟阵式操演极熟,加上武功不俗,人又机灵,因此没法取胜,可是由于对方死伤越来越多,石孝义见乃父苦斗无果,便抽身过来,自背后给了宋三一刀。
宋三听见风声,猛吃一惊,急切囘顾不管那许多,向劳一挪,不料却与宋二相撞,冷清风见对方阵式露出破绽,铁扇「刷」地一声打开,锋利的扇缘在宋二肩上添了一道血槽。
宋大见状大惊,急忙挥剑刺来,不料他这一急,也违了阵法,被石陵矶的钢刀横劈过去,胁下鲜血狂喷,石孝义再在后面加上一刀,结果其性命!
宋大已殁,宋二受伤,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宋三,如何是石家父子及冷淸风三人之敌,只有几个照面,便也去地府报到去了。
宋氏三兄弟一死,那个姓花的香主也尾随去了,剩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道:「别打啦,咱们投降!」
谷晴风知道大势已去,左袖倏地卷住了穆三山九环金刀,穆三山用力欲拔,但谷晴风的右袖在内力的催迫下,坚硬如铁,向穆三山的手臂切去。
这一袖,他志在必得,全力施为,激得空气一嘶嘶」作响,势子之猛,惊心动魄。
穆三山仓猝间不及运掌抵挡,只得弃刀而退。
谷晴风好似一早便料到他有此一着,对方一退,他立即也向后退倒,一退两丈,双脚再一顿,一式的白鹤冲天,飞上树顶。
穆三山喝道:「要逃,可没这般容易。」也跳了上来,十指如钩,向谷晴风的足踝抓去。
谷晴风左袖一弹,九环金刀「叮叮当当」地鸣叫看,向穆三山射去!
穆三山不敢怠慢,连忙凌空发掌把金刀震开,但眞气一用尽,身子便毕直跌下去。
谷晴风落在树上,再借力横飞向另一棵树,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声,只听有人叫道:「统一盟的大军到了。」
在杨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包括树上的谷晴风也是一怔,暗忖道:「怎会这般巧?」
只听潘浩祥道:「来者不善,咱们先退出树林再说。」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可惜已经太迟了。」
谷晴风认得是王梦仙的声音,又听冷清风道:「可惜你们也来迟了,谷晴风他们早已全军覆没,否则你们前后夹攻,咱们可就危乎哉!」
谷晴风正想脱身,忽又听一个声音传来:「什么,谷晴风这般没用?眞是枉费我对他的期望。」
这是梅影瘦的声音,她为甚么带人来了,为甚么事先不对自己说一声,她说这句话为何这般无情。
谷晴风心中大叫,精神恍惚,几乎在树上跌下去,此刻双方已接触上了,喊杀之声,震耳欲聋,谁也没有留意,附近的一棵树,藏看一个人。
王梦仙边战边说:「影妹,我早就说冷淸风不能寄以厚望的了,他出身武当,始终难与咱们心连心。」
冷谷晴风冷笑道:「你说得眞对,谷晴风不但目己溜掉,还叫手下投降,算他还有点艮心。」
梅影瘦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个谷晴风连老娘也给他瞒骗了,幸而那夜老娘没有在他那里过夜,否则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谷晴风又陷于冰窖,手脚冰凉麻木,身子扑簌簌抖个不停。
只听梅影瘦又道:「我只道他可以挨到咱们来到,然后实施前后夹击,把他们一网成擒。」
谷晴风喃喃地道:「原来她一直在利用我,我却仍对她痴心一片……」霎时间,他心底泛上一股受骗的耻辱感,另一方面又觉得生无所欢。
只听魏景仁的声音目远处传来道:「盟主,这又有何妨,他们迟早也是一堆死尸!」
「饭桶,谁不知道,但这样咱们的损伤便较大了,若要硬拼,又何须用了这许多心思。」梅影瘦恨恨地道:「早知如此,该多带些通天武士出来。」她这次御驾亲征只带了五十个。
忽然两边又传来谷中树的声音:「盟一主,这些人全是水陆的盗贼,却不见齐云燕,范长鎮他们!」
「眞的,」梅影瘦显然大出意料,忍不住叫道:「快找一找。」
冷清风桀桀笑道:「不用找,齐堡主和乔宫主还埋伏在你们总舵后面,此刻怕早已趁虚攻进了。」
石陵矶大喝一声:「冷大侠,你怎可如此,这种话现在还说不得。」
「怕什么?冷某就不相信他们不趁如今这个大好机会,冲杀进去,让他们成了没家的人。」
梅影痩道:「给我杀,不要漏一个,谷护法你带你的手下跟本座赶囘去。」
谷中树应了一声,吆喝一声,点了本部的人马,护看梅影痩回去了。
谷睛风在树上发了一阵怔,道:「我去那里,天下虽大,那个地方才是我谷晴风立足之地?」
下面喊杀之声,一阵紧过一阵,统一盟的人数虽然被抽走了,三分之一,但仍比对方略多,加上高手如云,羣豪伤亡甚重,但这干人都是在刀尖下混饭吃的,十分凶狠勇猛,形势恶劣,却绝不后退,甚至跟敌人拼起命来,因此统一盟的损伤也不小。
激斗之中,不知为何,忽然传来一阵马嘶声,谷晴风心头一动:「我何不再囘伏牛山?我,我这样对她,她却如此凉薄,我要问问她,看她的心肠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主意一定,谷晴风便由树上溜下来,悄悄走出树林也没人知道,出了树林,便见到树林边的树干上,缚了很多马匹,料是王梦仙等人骑来的,他立即解下缰绳,跃上了马背,扬鞭拍马往伏牛山的方向驰去。
世道沧桑,世人遭遇各有不同,有人在中秋佳节庆团圆,乐也融融,有人在中秋夜生离死别,愁云修雾,但每一年的中秋夜都一般长短,绝不会因人而增长或减短。
月有晴阴圆缺,每个人都希望月晴月圆,但没一个人可以使牠永留人间,圆月逐渐西坠,虽说明夜仍然有月,但明夜的月,便肯定没有今夜的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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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的月亮,外表看来仍然很圆。无忧的人们,在今夜仍有所庆祝……
伏牛山内,统一盟弟子昨夜也有一番庆祝,连久居在「通天洞」内的武土也都出来,围着火吃饼赏月。
麦靑靑在八月十五夜只做了一件事,把金腰牌交给齐云燕,接着她便与梅氏姐妹和顾大嫂及花氏姐妹,一齐到莲花池赏月了。虽然她心情仍不好,但看见周围的人都沉湎在欢乐的海洋中,她难免也受到一些感染,这夜他们狂欢几至天亮!
不过,山谷的两个出口的当値的弟子,却点也不敢大意,他们也一直担心敌人会选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攻,但结果证明他们是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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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云燕和乔高并不知道梅影瘦已经带人出谷,因为梅影瘦是由山腹的秘密出口离开的,不过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也得与对方一决雌雄。
麦靑靑提供的「通天洞」草图以及里面的情况,在八月十四日夜,便通过两个奸细送出去了。
乔高、范长鎮以及五虎断魂刀的新掌门彭继志立即召集人手在隐蔽的地方商量起来了,所谓二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在他们苦思苦索之下,居然给他们想到一个办法!
八月十五夜,廿四个武功高强又善于爬山的人,分成两队,趁对方狂欢,巡夜弟子精神难以集中,分爬上左右「通天洞」的山顶匿藏起来。
山上有不少统一盟的弟子,这是梅影瘦的聪明之处,她不暴露全部实力,当第一次被对方急攻时,只以相等的力量应付,以期吸引对方更多的人进去,然后再放出山腹内的武士和山上的弟子,把来犯之敌一鼓尽歼!
石陵矶他们也想关门打狗哩,一边紧紧守着出口,另一边又派人去请援兵,不过梅影瘦却放心得很,因为万一不敌往山腹内一躱,再说出口有好几个,想逃出去也方便得很!
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她不想守株待免,利用谷晴风那六十多人作饵,要先把对方消灭,再囘头来严防对方的援军,却不料齐云燕与乔高也是城府深沉,老谋深算之辈,只把潘浩祥那些人的行踪暴露出去,乔高所带的人才是精英,他们人数虽然较少,但实力强横。
乔高把人手拉到较远的地方埋伏,并严格规定只准吃干粮,不准探头露身,乔高聪明的地方是特地把他们挑选的,全是吃过统一盟亏的人,他们与统一盟都有血海深仇,为求能雪恨报仇,任何苦头与困难都可以克服,这跟穆三山和潘浩祥那些乌合之众及桀惊不驯之辈,大不相同,因此成功地避过统一盟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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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的月亮始终不如十五,起码统一盟的弟了觉得如此。
为了避免暴露实力,梅影瘦一直严令通天武士不得随便离开通天洞,如今时値紧张之秋,自然更加谨愼,所以暂时掌管山谷一切的绿衣堂堂主廖香芝,在八月十六日也不放他们出来。
今夜偶有乌云遮月,大地倏地一暗,当月亮还未露出来时,山上已烧起了两堆火。
齐云燕与十八个手下一早便已分成了两组,分匿在左右山前,山上的火堆一烧起,他们便紧张地注视着「通天洞」的出口。
乔高一见到山上的火光,也立即挥军攻击,喊杀声惊天动地,山上那二十四个人,点火堆的用意是告诉下面的人,他们已把毒散、毒烟、毒粉,由气孔处灌进「通天洞」。
火堆烧起来之后,山上的统一盟弟子也知道了,他们立即分散,躱在暗处,不时发出了暗器,攻击那些推动滚石擂木的人。
乔高的人虽然受到擂木的袭撃,但仗着武功高强,斗志昂扬,大多数都通过了这一关,扑进山谷,与对方展开近身搏鬪,这一来,山上的擂木便不敢再贸贸然推下来了,只得爬下来支援。
喊杀声,惊醒了廖香芝和邢堂主,他俩立即出去指挥战斗,而喊杀声也同样惊醒了麦靑靑。
麦靑靑根本不知道齐云燕他们梦在今夜擧事,不过由于有心理准备,她早已知道是怎么一囘事,她向夏莲讨了一柄长剑,便奔了出去。
路上碰到飮食阁的姐妹,她们为了讨好她都劝她留在屋内,不要四处乱跑。麦靑靑没有理会,飞去怡心院找齐云燕,但齐云燕已不在那里。
齐云燕在那里?他带了火种,早已潜入怡德院,外面乱哄哄的,他便先在屋内把家倶点燃起来,再扯下些布帐之类的易燃物品盖上,然后便又飞去怡神院放起火来。
火光透出屋外时,火势基本上已形成,山谷内的弟子见状,才知道谷内已有奸细,又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登时阵脚大乱!
邢堂主立即下令去请通天武士出来,但派去的弟了都一去不复囘,他们都遭齐云燕的手下杀了!
洞内的武士都在睡梦中,因为活在铜墙壁铁之内,根本不用当値,那些毒气、毒散,随风自通气孔灌了进去,严重的早在睡梦中便到阎罗王那里报到,较轻的醒来之时,也是头重脚轻的,全身乏力,加上呕吐,那里还有耐力与敌搏斗?干呕的声音把那些中毒最轻的人吵醒,他们醒来之后,立即走前查询情况,不料又因此加深了中毒的程度,纷纷倒地!
偶尔有十数个走到出口,把出口的石头拉开,外面又有巨大的假山遮挡住——这当然是齐云燕手下的杰作!
可怜梅影瘦费了多年训练培养的通天武士,便这样死个干净了!
马天养见里面的人没法推倒假山冲出来,估计生存者已极少,便撇了下来,往中间冲去,不断高呼麦靑靑的名字!
那些统一盟弟子见来了一个丑汉,先是一怔,继而便把他围住,刀剑并擧。马天养虽然久居山间,不知人情世故,但武功却远胜年纪相许之人,寻常人的兵器,根本没法伤到他。
他边战边进,使对方阵脚大乱,而齐云燕放了火也冲了出来,邢堂主隔远望见,只得率人把他围住。
齐云燕以寡敌众,当然不惧,边战边退,向马天养靠拢。
不久,另外那十七个剑魂堡的武土也都冲杀过来了,谷内的混战,吸引了一部分人使他们没法支援谷口的防御网,终于被乔高他们逐渐攻了进来。
麦靑靑坐在一旁观看,她不知道该帮那一方,因为一方代表正义,另一方又有很多是自己的朋友!
马天养的武功虽不如齐云燕,但一来对手较弱,二来他的「甲木神功」使他刀枪不入,大寒敌胆,反而齐云燕久战之下,受了好几处伤!
他不知对方的主帅去了那里,连忙发出长啸招呼乔高。「乔兄,你那边情况如何?」
乔高隔远发声答道:「一切比事前的估计顺利!喂,齐兄,找到了他们的盟主否?」
齐云燕道:「就是不见,而且连上次的那个灰袍客谷中树也不见!」
乔高与彭继志首先越众入内,支援齐云燕等人,齐云燕苦笑道:「乔兄你再迟一步才来,小弟便完了!」他压力减轻才有机会抽身后退为自己包扎伤口。
廖香芝见己方伤亡越来越重,急惊攻心,大声问道:「怎地那些通天武土还未来,眞是气死人也!」
范长鎮哈哈大笑。「他们早都已死掉了!」
廖香芝那里相信,但久候不见援兵,不由越战越惊。
悽厉的惨呼声此起彼落,麦靑靑迷惘中惊醒,只见四处都是断肢残骸,血流成河,她瞿然一惊,倏地冲了出去,大声叫道:「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梅影瘦也大声叫道:「靑靑小心!」
齐云燕的手下不知她的底细,擧剑追杀,麦靑靑又怒又急,大声叫道:「飮食阁的姐妹们且听我一言,梅影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大家不必为她拚命!」
梅影瘦如此厚宠麦靑靑,但麦靑靑却说出这种话来,统一盟弟子无不奇怪及惊诧!
齐云燕见她开腔才想起来,忙道:「她是自己人,不要杀她!」
马天养更加焦急,横冲直撞地杀了过去:「谁敢再动她一根毫毛,老子便跟她拚命!」
这一叫,表明了的麦靑靑身份,顾大嫂首先大叫起来:「原来你是奸细,好呀,我先与你拼了!」
马天养立即横在麦靑靑的身前。梅凌雪和梅凌霜也大怒道:「麦靑靑,咱们把你作姐妹看,你却出卖我们,你还是不是人!」
麦靑靑痛苦地道:「诸位姐姐妹妹,且听我说,我根本不是诚心加入统一盟的……你们投降,我立即求齐大侠放过你们,快抛下兵器!」
顾大嫂大声叫道:「放屁!这些杀千刀的就算肯放过咱们,咱们身上都有毒,最多也不过是六个月性命而已,倒不如拼了干净!」
麦靑靑心头一怔,她连月来都为这为那担忧,早把这件事忘记了,此刻听顾大嫂提及才猛地醒起,刹那间,她手足冰凉,心中暗道:「我害死她们了!我害死她们了!」
忽然顾大嫂因受伤而大叫起来,麦靑靑发疯似的冲至齐云燕身前,叫道:「齐大侠,我求你一件事,请你下令暂停攻击,我有话对他们说!还有,梅影瘦、谷中树他们全部不在谷中!」
齐云燕看了乔高一眼,点头道:「大家把他们迫在一处!」
此刻,二百多个统一盟弟子,只剩下数十个,被羣豪逐渐压迫在一堆,麦靑靑跳上一座假山,大声叫道:「大家停手听我说一句!」
顾大嫂骂道:「小娼妇,你是个奸细,还有什么话听得的!」
麦靑靑道:「梅影瘦为了达到统一武林的目的,而滥杀无辜,你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快快醒觉……」
话音未落,统一盟的人都纷纷痛骂起来。马天养大喝一声:「你们放什么屁!统一盟若果是这般好的,为什么要迫你们吃什么毒药!」
他虽然不通世务,但这句话却还好撃中要害,胜过千言万语!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哑了,麦靑靑忙道:「梅影瘦只是大家为她拚命,助她统一武林而已,大家投降吧!」
梅凌霜道:「但咱们身上之毒……」
齐云燕道:「咱们杀进来,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消灭邪魔,只要你们抛下兵器,并加入咱们这边来,待捉到梅影瘦时,还怕她不交出解药么?」
麦靑靑心头一跳,道:「不必等捉到她,她人虽不在,但绝对不会把解药带走,咱们现在便去孔雀园内去搜查,一定可以找到!」
统一盟的残余弟子都有点意动,麦靑靑道:「放下兵器吧!顾大嫂,我求求你,我眞的不是要做什么奸细……」
顾大嫂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为何要混进来?」
这问题好生难答,麦靑靑正在犹疑间,忽然一个剑魂堡的武土跑了过来报告:「堡主,统一盟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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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9-1 06: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临终言必善 女魔道前因



羣豪齐吃一惊,齐云燕忙说道:「不要高声呼叫,樊相彰,把他们押到孔雀园去!」
剑魂堡武士樊相彰遵令带人把俘虞押走,统一盟的弟子都以为是带他们去孔雀园搜索解药,因此不但不加反抗,还十分合作。
麦靑靑见已没有统一盟的人在附近,便道:「齐堡主,如今咱们怎办?」
「刀神宫」宫主乔高哈哈笑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他们一定是与石陵矶及潘浩祥他们遇上了,估计到咱们仍留在此处,是以匆匆赶来!」
齐云燕点头道:「不错,必是如此!今日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趁他们疲兵赶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乔高问那汉子:「他们已至何处?」
「离此约五里!」
「好!咱们出去谷口附近埋伏,等他们来送死!」
齐云燕比较仔细,看了在场的人一眼,问道:「对方来的有多少人?」
那汉子答道:「百五六个!」
齐云燕颔首:「他们只回来一部分,那就得尽早把之殖灭,这免于对方援兵赶至!」
羣豪立即赶出谷口埋伏。
麦靑靑赶去孔雀园,只过了两盏茶工夫,谷口便传来马蹄声了,但马蹄声只响了一下,便不复闻了,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避免惊动敌人;第二是山道越来越崎岖,马匹走动远不如人灵活,因此上至梅影瘦,下至喽囉,都徒步而行。
到了谷外,先锋谷中树觉得四周静得奇怪,连忙下令停止前进。「去两个探探路!」
两个大汉走前呼叫兄弟,却没人应他们,谷中树十分机警,一面派人到后面去通知梅影瘦,一面又下令手下分散。「小心对方埋伏在附近!」
统一盟弟子立即分散找寻,谷中树高声呼叫道:「齐云燕、乔高,你们若还有两分好汉的气槪,便现身跟咱们决一死战吧!」
乔高现身在一块大岩石之上,冷笑一声:「乔某等候多时,快来受死吧!」
他一现身,其他人也纷纷在石后出来,双方立即展开惨烈的血斗,乔高吸了一口气,自石上跃了下来,抽出宝刀,斩向谷中树!
谷中树见他来势凶猛,退开两步,斜发一掌。
乔高斜踏两步,宝刀向后劈出,刀至一半,忽又见他一个风车大转身,左掌挟风望谷中树拍出!
这种打法只见于普通人,像乔高这等高手及有身份的人,如此冒险,实属罕见,但谷中树却被其栗悍的气势所慑,稍一犹疑便失去攻击其后背的良机。
说时迟,那时快!乔高的掌已至,谷中树匆促间也发出一掌!
就在此时,只见乔高的左掌向旁一移,右手宝刀后发先到,急如惊鸿掠空,横劈谷中树的腰腹!
这一着大出谷中树的意料,幸而他反应够快,双脚一软,向后倒退一丈!但乔高反应也快,谷中树退他立进,宝刀第三次挥出,「嗤」的一声,谷中树胸襟裂开几寸,幸而皮肉未破,饶得如此,刀风也刮得肌肤一阵疼痛!
乔高冒险便是为了换取这先机,以期速战速决,因为他自知经过刚才那一塲厮杀,耐力及体力必不如对方,是以怎肯轻易放过这机会!
他宝刀第四次出手,刀势笼及一丈,谷中树一上场便先机尽失,魂飞魄散之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右袖条地飞出,卷住一个手下,把他拉来自己身前!
「噗!」乔高的宝刀斩在那汉子的肩膊上,由于用力过猛,刀刃嵌在肩骨上,一时之间拔之不起,谷中树猛吸一口气,一掌击在那手下的后背上,那手下飞向乔高!
乔高猝不及防,被他撞了一下,连手上的刀也几乎被他撞跌!
刹那间,只见谷中树急飞而起,再一脚蹴在手下的后背上,那大汉再度向乔高飞去!
乔高尖啸一声,急跃而起,曲腰挥刀欲劈,但谷中树的五指已几乎抓及其足踝,两人同时一惊,凌空拧腰闪避,交错而过,各自打了个没头跟斗,飞落地上。
谷中树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乔宫主武功高超,果然名不虚传!」
乔高也由衷地道:「阁下反应也快,可惜罔顾他人性命,这如何敎手下为你卖命!」
谷中树脸上一热,喝道:「废话少说,再见一个眞章吧!」这次他不待对方先发招,立即窟前就是一掌!
乔高冷冷地道:「乔某何会怕你?」身子不退不闪,宝刀一挽,刀锋急切对方手腕!
这一招连消带打,使得固然奇妙,但谷中树能身为统一盟护法,自亦有过人之能,只见他手腕微微向后一缩,袖管却如毒蛇出洞般弹出!
乔高猛吃一惊,倒飞六尺,谷中树窜前,脚未沾地,左袖又挟风扫了过去!
乔高宝刀一横,只闻「蓬」的一声,宝刀斩在注满眞气的袖管上,却无法把其切断,而发出一道怪响!
刀刃落在袖管,宝刀吃袖管内的眞气一激,扬高尺半,袖管内的眞气吃刀刃一激,也散了大半,两人同时向后一退,然而一退之后,随即踏前,再度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梅影瘦的后援人员已至,立即加入战团,扭转形势,本是羣豪这边人数占优,已杀死杀伤不少敌人,但对方突然多了数十个生力军,形势立即有所改变,反落下风。
谷外的厮杀声,一阵强过一阵,连孔雀园内的人也听见,麦靑靑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奔出谷外。
梅影瘦见到她,精神一振,高声道:「靑儿,快过来!」
麦靑靑摇摇头,梅影瘦目光一变,涩声问道:「你怕我会害你?」
齐云燕受伤不轻,只站在旁边督战,闻言冷讥道:「你就算不会害她,她是堂堂的梅花门弟子,也不屑与你为伍!」
「你给老娘闭嘴!梅花门是什么玉皇大帝!」
「梅花门虽不是名门大派,但代代均是侠义道上的柱石,岂肯与你这种魔头为伍!」
梅影瘦气得花容失色,喝道:「齐云燕,你是堂堂男子汉,便出来与老娘见个高低,别效小人逞口舌之利!」
齐云燕冷冷地道:「君子不乘人之危……唉,齐某这时忘记你并非君子,哼,你若能杀得了齐某的手下,齐某自会出来收拾你!」
梅影瘦忽然转头对麦靑靑道:「靑儿,你眞的这般怕我么?你,你是恨我?你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麦靑靑只觉得她在这刹那间突然变了,变成一个无依无靠可怜的老妇,她心肠一软,忍不住跨出一步。
梅影瘦大喜,欢声道:「靑儿靑儿,你快过来,让我抱抱你!」这几句话眞情毕露,一对眼睛只望着麦靑靑。
麦靑靑又觉得她好像是自己的亲人般,心头一热,又跨出一步,耳际忽闻一声断喝,接着有人道:「麦靑靑,你若要自作孽,也得顾顾你师父师伯的面子!」
说话的自然是齐云燕,麦靑靑不能不考虑,立即退后一步!
梅影瘦双眼闪过一抹杀机,双脚一顿,抽出宝剑,急飞过去,掠过麦靑靑,直向石头上的齐云燕刺去!
这一剑去势又疾又劲,直似是御剑而飞,齐飞燕手上虽有长剑,却不敢招架,打了个后翻,跳落岩石!
梅影瘦足尖在石上一黠,蜂腰一弓,头下脚上,仗剑急追,人未至,宝剑已挟着「嘶嘶」之声,刺向齐云燕胸膛!
齐云燕顾着面子,不能再退,只得咬牙擧剑一格。
「当!」的一声巨响,同时飞起一蓬火星子来,两剑相交,梅影瘦仗着由上而下之势,大占便宜,齐云燕手臂受伤,两剑相撞之后,手臂沉下,长剑几乎脱手跌落!
说时迟,那时快,梅影瘦手腕一翻,剑刃横抹过来,他来不及招架,急切后退,可是梅影瘦似已料到他有此一着,上身暴长,手臂尽伸,把宝剑送出,在齐云燕左臂上添了一道口子!
这一剑入肉颇深,连手筋也挑断了一条,齐云燕又急又惊,忍不住叫道:「天养,你在那里!」
马天养听见叫声,应了一下,可是急切间没法抽身而来,梅影瘦第三剑如银蛇狂舞,把齐云燕的前后左右,全笼罩在剑下,眼看齐云燕即将血溅当场,忽闻一人道:「我求求你……不要杀他!」
这是麦靑靑的声音,梅影瘦下意识地把剑尽力向旁移去!可是她这一剑去势太急,招式又已用尽,虽尽力挪开,也只移开了四寸!
「噗!」剑刃过处,齐云燕的左臂已跌落尘埃!
刹那间,齐云燕心头一凉,忘记了危险,呆呆地立着,梅影瘦收剑退后,冷冷地道:「若不是靑儿求情,刚才这一剑已可取你的狗命!」
齐云燕面上发热,又羞又怒,咬牙骂道:「秋嫦!终有一日齐某必定杀你!」
梅影瘦用嘲笑的语气道:「本座求你,你现在便杀死我如何?」
齐云燕胸膛起伏,一张老脸涨得像一颗茄子般,那里还说得出话来?只得低头料理伤势。麦靑靑不忍,轻声道:「算啦,得饶人处且饶人!」
梅影瘦大声问道:「我可以为你饶恕他们,但他们可曾瞧在你这份情上,放过我么?」
麦靑靑一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得道:「齐大侠你快走!」
齐云燕略一犹疑,终于走过一旁去,梅影瘦见状抬头哈哈大笑。
马天养恰好解决了对手,抽身过来,喝道:「妖妇,你敢笑咱们齐堡主!」
梅影瘦脸色一沉,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老娘大呼小喝的!」
马天养道:「我叫马天养,我师父东方明!」
梅影瘦不屑地道:「无名小卒!」
马天养最敬重他师父,别人骂他,他可以忍气吞声,唯独不能侮辱他师父,须知他本是山上猎户的弃婴,全靠他师父一手养大,恩同再造,是以闻言只觉热血冲向脑袋,忍不住骂道:「你这妖妇,整天躱在山谷内,孤……孤什么寡什么的……懂得什么!」
麦靑靑见他结结巴巴的,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是不是孤陋寡闻?」
马天养投过一瞥感激的目光,一个劲地点头。「是是,就是孤,孤陋寡闻!」
梅影瘦待他说毕才淡淡地道:「你小心,我要打你了!」
马天养仗着一身铜皮铁骨,高声道:「谁怕你?我正要让你见识见识咱们甲木神功的厉害!」
梅影瘦仍等他说毕,才缓缓踏步而前,马天养见她气定神闲,不由有点紧张,提防她偸袭。可是梅影瘦缓缓走至他面前,冷冷地说道:「丑小子,老娘要打你左颊!」
话音刚落,她左手已扬起,掴向马天养的右颊!任何人在这时候必定会伸手去格,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臭名昭著的女魔会守诺言!可是马天养偏偏是个死心眼的不通世务的屎子,你说打他左颊,他便护住左边,对梅影瘦的来势看也不看一眼!
梅影瘦轻叹一声,左手一翻,改打左颊,马天养左掌按在左颊上,梅影瘦那一掌即使打中,也只是打在他掌背上而已,气得她牙瘦痒的!幸而她眼珠子一转时已想到了办法,右掌倏地拍出,击在其小腹上!
「蓬」的一声,马天养虞不及此,小腹吃了一掌,虽说他练就一身铜皮铁骨的功夫,但小腹是柔软之所,加上梅影瘦的内力不是泛泛,痛得他大叫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梅影瘦左掌一沉,再度击向其小腹,这次马天养不敢大意,两掌齐沉去挡架,就在此刻,梅影瘦右掌一扬,「啪」的一声,狠狠地掴在马天养左颊上!
她心头大怒,这一掌用力不轻,只打得马天养昏头转向,连牙齿也掉了两枚!
麦靑靑忙道:「你怎地食言?」
梅影瘦缓缓退后,冷冷地道:「我不是已打了他左颊么?何来食言?」
「但你……」
「我并没有说除了左颊之外,不打他别的地方!」
马天养吐了一口血水,大叫一声:「妖妇,你也吃我几掌看看!」他踏中宫进洪门,双掌连环击出。
梅影瘦冷笑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双掌笼在袖管之中,呼呼使了两招,便把对方那两掌破去。
马天养喝道:「再试两掌!」
梅影瘦趁他说话分神,袖管飞出,拂在其肩上,马天养行若无事,手臂抬起,一掌击出!
梅影瘦不知道甲木神功的玄妙,不由轻咦了一声,手掌自袖管中透出,迎向对方!
「蓬」的一声,两掌相触,因为是内力深浅的比较,胜负立分,梅影瘦上身幌了几下即止,马天养却连退两步才站稳!
梅影瘦不让其喘息,第二掌再度攻出,那马天养天生的牛脾气,也是一掌立即拍出!
「蓬」的又一声巨响,这一次梅影瘦退了一步,上身仍然摇摆不定;但马天养却更惨了,连退三步犹不止,震伤了内腑,嘴角涌出一缕血水!
麦靑靑忙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跑!」
她从未对他这般关心过,马天养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油然生出了一股英雄感,傻傻地对她笑了一下,走前两步,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妖妇,你敢再跟我对一掌么?」
梅影瘦见他如此悍不畏死,颇感意外,但脸上仍冷冰冰地道:「笑话!本座不怕杀人!」她见对方与自己差了一截,而且已受了伤,因此全不把他放在心上,转头望向四周。
此刻正邪双方死伤颇巨,羣豪起初受制于疲兵,但其实统一盟弟子连日来赶路,也好不了多少,因此接战下来,双方气势便逐渐拉近了。梅影瘦芳心大急,忍不住叫道:「大家卖点力,杀退了敌,重重有赏!」
统一盟弟子呐喊一声,振作精神拼斗。齐云燕也道:「诸位好汉,咱们被统一盟迫得没处栖身,现在是歼灭敌人的最好时机,可别白白糟跶了!」
梅影瘦道:「退敌之后,本座立即派发解药,将来你们身上便再无毒素了!」
这句话使统一盟弟子们如吃了枚仙菓,人人精神抖撒,羣豪立即有点抵挡不住了!
齐云燕见状连忙也叫道:「诸位兄弟,大家想一想血海深仇,想想自己家人的下场,今日仇人便在眼前,有仇不报非君子!」
羣豪听他这般说,果然立即想到家破人亡的情况,而这些都是拜统一盟所赐,因此都突然生了不少气力,把敌人的反攻挡了回去!
马天养叫道:「喂,你到底说完了没有?」
梅影瘦冷哼一声:「你怕多活一会儿么?」
麦靑靑又道:「马天养,我知道你是英雄,快走吧!」
马天养挺胸道:「英雄就不能临阵而逃!喂,我要发掌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拼着强提眞气震伤内腑的危险,把丹田内的眞气全提了上来,双掌缓缓拍出,凌厉的掌风把旁边的沙石全都卷了起来!
X X X
乔高与谷中树之战仍未分胜负,两人已斗了四百多招,消耗了不少体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本来乔高的武功要比谷中树略胜一筹,只因他经过一场恶斗,所以双方扯平!
就在此刻,谷晴风亦已赶到,他并不忙着现身,匿在一堆石头后面窥探!擧目四望,一来人多杂乱,不容易相寻,二来天尙未亮,灰灰濛濛的,视野不淸;三来梅影瘦在石后,是以不见梅影瘦芳踪,正在着急,幸而不久即传来梅影瘦鼓励手下的话音,他一颗悬起的心才松了下来!
刹那间,一个念头爬上他心房:「我跟着她来作甚?她既然无情,我……我何必这般痴!」
话虽如此,但双脚如同生了根般,挺立如旧,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他又暗骂道:「她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我还替她担什么心?眞是寃孽!」
他只顾想得迷迷糊糊,却不知道有一个敌人也在此刻悄悄迫近!
喊杀声,惨呼声,刀剑碰撞声,兵器破空声虽然吵杂,但却好像远离谷晴风,他一颗心在灰濛濛的半空上飘荡……「蓬」的一声巨响传来,才使他魂魄归体,他转头回望,只听麦靑靑一道尖叫,接着是梅影瘦倒飞上岩石!
与此同时,另一堆石头后画,忽然飞出一道白影,御剑射向梅影瘦,谷晴风忍不住轻「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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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养双掌发出,鼓起了沙石,也吹动了梅影瘦的衣袂!这刹那,她才显然惊醒,匆促发掌!
这一次她有黠大意,运动不足,而她亦料不到马天养会冒这么大的险,是以四股掌风碰上后,她这五内血气一阵翻腾,便借势飞起,倒飞上岩石!
马天养如断线风筝般向后猛退,双脚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下,立即晕死过去,麦靑靑连忙走前视看!
白影来到岩石,旁边也飞起一道黑影,同样是手上提着一柄长剑,分心扎向梅影瘦!
梅影瘦立足未稳,只想再度跳下,足未沾地,手上亦已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宝剑!
黑影足尖在石头上一点,一个没头跟斗自侧翻下,立在梅影瘦一丈之外。
梅影瘦面上杀机大盛,冷笑一声:「原来是你!号称侠义却来偸袭,羞也不羞?你也吃我一剑!」她挺剑飞前,长剑点处,刷刷刷已是三剑!
麦靑靑见马天养仍有呼吸,回过头来查看,惊喜地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怎地回来了?一」
原来来的正是梅花姥姥丁蕙!丁蕙咬牙道:「这妖妇叫人挑去你师伯的手筋,使他今生再也没法使剑,这段仇怎能不报呢!」
她嘴上说着话,手脚稍慢,被梅影瘦迫退了三步!
麦靑靑叫道:「梅……你眞的这般凶残?」
梅影瘦冷笑一声:「眞是孩子话!他要杀我,我只挑断他右手手筋,已是十二分的仁慈!难道你叫我白白放过他!」
麦靑靑抽出剑来,骂道:「你值的是恶魔,我,我……」
丁蕙道:「靑儿,你给为师站在一旁,不许你帮手,听见没有?」
麦靑靑一向甚敬畏师父,心中虽然替师父担忧,但闻言也立即站住!
那白影在灰濛的晨曦中,极不起眼,见梅影瘦与丁蕙跳下岩石,他立即如蝙蝠一般伏在灰白的岩石上!
X X X
谷晴风的心又在半空中飘荡了:「我该不该现身?我要不要助她?我谷晴风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这般小气,与她斤斤计较,她虽不仁,我岂能不义!」
心念刚落,尙未站起身来,另一个念头又爬上他的脑袋:「我今日若救她,可不是纯粹的儿女私情……她今日若得救,是否会改邪归正,若不会,我岂不是做了罪人?」
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人之初,性本善,她经过今日之败,也许能够醒悟,重新做人也未定,我怎能这般迂腐,斤斤计较什么正与邪?谁人没有错,齐云燕也不是一个完人。」
「哎呀,假如师父在天之灵知道了,他,他会怎样?我到底是旧情未了,还是为了『道』和『义』?」
谷晴风天人交战,犹疑不决,却使情况起了极大的变化……
X X X
梅影瘦见麦靑靑不原谅她,不由把怨恨发泄在丁蕙身上,不管内腑受了轻伤,长剑急攻之下,左掌在右肘下穿出,发出一股凌厉的掌风!「丑婆子,你敢接我一掌么?」
丁蕙脾气激烈,加上丈夫手筋被挑,眞恨不得把梅影瘦吞下肚去,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试试就知道!」左掌也发出,掌!
「蓬」的一声,这一掌梅影瘦未敢施全力,只占了一丝丝的便宜,她趁对方上身向后一仰时,忽把手中长剑抛出!
这一着不但大出丁蕙的意料,而且她上身后仰看不到,再加上罡风四溅,余风未了,影响了听觉,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待到麦靑靑发出一阵尖叫声,梅影瘦的长剑已射进丁蕙的胸膛!
她哈哈大笑,伸手去拔剑,就在此刻,岩石上的白影动了,像蝙蝠一般,悄没声息地自灰濛濛的苍穹中扑下,长剑刺向梅影瘦的后背。
也就在此刻,谷晴风才决定现身过去看看,因为麦靑靑那一声尖声,实在太过凄厉了!
X X X
麦靑靑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如石像般立着,梅影瘦大笑声中,忽闻一丝尖锐的剑气啸声,她瞿然一醒,来不及拔剑,只得松手撑腰。
她反应不能不说灵敏,但已经太慢了,只闻「噗」的一声,右肩已被剑刃劈掉一大片肉。
这一剑痛得她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但她不愧是一个魔姬,银牙紧咬,在间不容发之间,跳开三尺,避过对方第二剑,再转过身来,见来人十分陌生,不由叱道:「报上名来!」
「柳仙姿!」
「哼,无名小卒,只擅偸袭!」
柳仙姿拉下脸上的纱布,冷冷地道:「果然是国色天香,难怪敢四处去勾引男人!」
梅影瘦见附近都没有自己的手下,心头甚惊,嘴上却道:「谁去勾引男人?只要老娘咧嘴一笑,那些男人便如蝴蝶见到鲜花般飞了过来!」
麦靑靑已认出柳仙姿来了,叫道:「你是无情仙子!」
柳仙姿冷笑道:「我自然不如她多情,多得四处送给人家!」
梅影瘦面色一沉,道:「原来是你!」忽然飞前又抢麦靑靑的长剑。「靑儿,借我!」
麦靑靑向后一退,叫道:「你杀了我师父,我……」
柳仙姿趁他俩纠缠时,扑了过去,展开了无情剑法,招招均是指向梅影瘦的要害!
梅影瘦连闪七剑,只因她内外均受了伤,是以又着了一剑,恨得她牙关紧咬:「柳仙姿,今日若不是先着了你的道儿,早就收拾了你!」她见逃不开,也忘形地紧攻起来,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与对方周旋!
麦靑靑吸了一口气,咬牙道:「你虽对我不错,但……但你杀死了我师父,我怎能放过你!」言毕仗剑自后刺了过去!
梅影瘦又急又怒,又是伤心,她负伤空手对一个柳仙姿已大感吃力,加上一个麦靑靑,使她的精神完全崩溃,倏地不顾一切地横掠几尺,转过身去,颤声叫道:「靑儿,你,你真的这般恨我么?」
她几乎声泪俱下,麦靑靑不知为何身上的勇气突然消失,倒退了两步,擧剑指住她,说不出话来!
梅影瘦的话刚说毕,柳仙姿的长剑已刺入她的后背!
与此同时,谷晴风已跃至石上,大叫一声住手,柳仙姿抽剑后退,道:「你还这般痴心?」
「你,你为何来杀她?」
柳仙姿咬牙道:「谁叫她四处勾引男人!」
谷晴风长长一叹,「你又何尝不是痴情?若不痴又怎会呷醋?有情还似无情,无情岂不最是多情!」
梅影瘦后背鲜血泉涌,艰辛地转过身来,抬头望天,喃喃地唸道:「有情还似无情,无情岂不是多情……晴哥哥,你……」话未毕已扑倒地上。
麦靑靑走前擧剑欲刺,谷晴风喝道:「住手,不许你杀她!」
麦靑靑像被火烧着了般跳了起来,用剑指着谷晴风。「谷晴风,亏你到现在还敢护着她!」
谷晴风自石上飞了过来,道:「别人都可以杀她,唯独你不许!」他俯身在梅影瘦后背连黙数指,鲜血稍止,但仍不断自伤口渗出。
麦靑靑把剑尖点在梅影瘦的背颈上,大声说道:「为什么,因为我还是个小女孩?」
「因为她是你母亲!」
这七个字好像是个旱天雷,不但震得麦靑靑不知所措往后退几步,连柳仙姿也「啊」地叫了一声。
「你,你胡说什么……」
谷晴风扶起梅影瘦,双眼湿濡地问道:「你觉得怎样?」
梅影瘦像一头温柔的小猫般,紧紧地靠在谷晴风懐中:「靑儿,我求你一件事……你,你叫我一声娘,好不好?」
麦靑靑娇躯又是一震,这句话已表明谷晴风不是胡说,但她仍脱口叫了一声,「岂有此理。」
梅影瘦眼角沁下几颗晶莹的泪珠!「谷郞咱们走吧……」
谷晴风抱着她,长身而起,道:「靑靑,她眞的是你母亲!」他转头向柳仙姿点了头,双脚一顿,跃上岩石,再一顿,便向速处飞去,只听背后有人叫道:「统一盟盟主逃走了,杀……」
X X X
谷晴风抱着梅影瘦奔离了人羣,梅影瘦忽然道:「谷郞,她有跟来没有?」
谷晴风先是一怔,继而才恍然大悟,立即住步转头,向后面望了一眼。「没有来……」
「停下来……坐下来,就在这里!」
谷睛风忽觉她脸上泛上一层奇异的红量,显得甚是妖艳,他心头一沉,暗道:「莫非这是回光反照?」忙问:「晴妹,你觉得怎样?」
「我很好……坐下来,抱紧我!」
谷晴风一一遵令,梅影瘦忽然一抬螓首,把火热的朱唇印在谷晴风干涩的嘴唇上。
谷晴风一呆,心头怦怦乱跳,没有所反应,梅影瘦头一歪,后脑枕在谷晴风的肩上,幽幽地道:「晴哥哥,我对你不起,今生没法报答你,来生吧,来生我一定结草衔环……」
谷晴风摇摇头,道:「你不用这样说,男女之间的事绝不能用报答……咳咳,我也是刚才领悟的……别人对你好,你可以对他好,但别人爱你,你完全可以不爱他!唉,爱一个人,岂能因为对方爱自己,所以自己才去爱他,若是这样,岂不乏味,男女之间感情半分也勉强不得,这句话眞的没错……」
他见梅影瘦没作声,忙低头望她,见她双眼发直,急问:「我,我说错么?」
梅影瘦轻轻摇着头,魂魄似乎已在半空飞舞,声音更似是远自地狱,不带一丝感情。「原来,今生我还未爱过任何一个人……『爱』我的人虽多,其实只有你……一个才是眞爱……因为你对我付出太多太多,却从来不曾对我有任何要求……真的,谷郞,我很感激,我恨我自己被鬼迷了心窍……啊不,不是鬼,是……」
谷晴风代她答逍:「当然不是鬼,而是名利,虚荣!不过,我相信缘份,有缘无份,强求也是徒然,所以不敢当面对你有所要求,其实我……」
梅影瘦按住他的嘴。「我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而且来生报答你的誓言仍然不变,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谷晴风声音甚是模糊。
梅影瘦把手移开,道:「因为我……我骗你……跳下去……」
谷晴风身子突地颤抖起来:「你说的是庐山那件事?」
梅影瘦闭上眼晴,缓缓点头,谷晴风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关系重大,几乎取了他一条命,是以直至此刻仍忍不住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梅影瘦摇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无能……」
谷晴风身子又是一阵颤抖,他是武当派的得意弟子!一出道便已有佳誉,却料不到会给心上人视作无能,怎不令您诧异和震惊?
梅影瘦似乎知道他的感受,道:「你武功虽然不错,却没法使我成为武林高手……我要的不是普通的身手,而是可以纵横四海而无敌的本领。」
「你要报仇……」
「也不全是为了报仇……人都已经死了,报了仇能怎样……报不了仇,又能怎样?」
谷晴风一呆。「你……」
「你大概觉得我是个很坏的女人吧……」梅影瘦吸了一口气,缤道:「我觉得你太痴心了,痴心得令人吃惊,我若让你一直跟着我,只怕我这一生一定不会快乐,因为我在你面前要一直假扮……」
谷晴风呻吟似地叹了一口气,截口问道:「假扮什么?」
「假扮淑女,假扮我也爱你……」
谷晴风声音也变了。「你一开始便讨厌我?」
「我再向你说一句对不起!一开始我不是讨厌你,而是觉得你傻乎乎的,带着几分开玩笑的心情,几分作弄你的心情……谁料你会只的……而且还这般痴……所以我那时候连名字也揑个假的骗你……到我发现你是眞的时候,我又舍不得吿诉你眞相……」
谷晴风空空洞洞的声音,似自天上飘来:「这又为什么?」
答复他的话也是由上面飘下来:「因为有你这个痴情人跟在左右,使她虚荣心得到一定的满足。」
梅影瘦与谷晴风同时抬头向上望,只见石上坐着一个脸挂泪迹的玉女,不由同时叫道:「靑靑!
麦靑靑道:「我说得对不对?」
梅影瘦道:「不错!」
麦靑靑转头对谷晴风:「大哥,我早已吿诉你,说她是骗你的了。」
谷晴风道:「靑靑,她是你娘,你怎能用这种态度对她!」
「不养我!不敎我!她不配!」麦靑靑眼泪又淌了下来。
「靑儿……娘对不起你……我也不敢求你原谅……」梅影瘦道:「谷大哥是个好人,你要好好待他……」
谷晴风与麦靑靑同时一怔,只见梅影瘦一脸诚恳:「靑儿,我求你一件事……你代娘照顾谷大哥……」
麦靑靑低着头,芳心怦怦乱跳,眼角曝了他一下,谷晴风却说道:「影妹,你说什么话,刚才我对你说的话,你忘记了么?」
梅影瘦娇躯一震,喃喃地说道:「不错,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半分也勉强不得……」
麦靑靑心头一沉,久久都不发一声,谷晴风忽然想起一件事:「晴妹,靑靑的爹是谁?」
梅影瘦脸上泛起羞惭之色,轻声道:「靳向天!」
谷晴风啊地叫了起来,半晌才问:「他强暴了你?」
梅影瘦摇了摇头,麦靑靑听不到她的话,忍不住问道:「谷大哥,她说……是谁?」
「靳向天!」
麦靑靑忽然大笑起来:「眞是天造地设啊!一个是当日武林著名的恶魔,一个是新近崛起的女魔,哈哈,上天对我眞不薄,给我一个大魔头做父亲,又赐我一个女魔头的母亲!」
谷晴风见她神态有黯疯狂,忙道:「靑靑莫笑!」
麦靑靑忽又哭了起来,梅影疲喘了一口气,道:「你俩听我说……你跳下去之后,我转身去找他,我在山上大声叫他的名,起初他以为我是为了找他报仇,还有点不屑现身的味道,后来见我一连几天都在山上呼着他的名,便现身问我是不是寿星公吃砒霜……」
她眼睛浮上回忆的神光,声音也空洞起来。「我吿诉他,我要求他收我为徒,他大笑说养虎为患,我说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而且我武功低微,根本杀不了他,他也许受不住激将法,最后便答应了。
「后来咱们便下山,到怀玉山去,原来他在那里经营了一个秘密的洞穴,十分隐蔽又很舒服……」
麦靑靑「啊」地叫了一声,心中暗道:「难怪她把我抛弃在山下麦田里……」
梅影瘦声音逐渐衰弱。「他起初不甚愿意敎我,我刻意奉承,使他觉得有我在他身边,会给他方便和有趣,他逐渐相信我!开始敎我剑法!不过我知道他一定会把绝招留了起来,所以……所以我便引诱了他……」
谷晴风「啊」地叫了一声,麦靑靑哭骂道:「无耻!」
梅影瘦羞愧地道:「不错,我是无耻。」她长长吸了一口气,续道:「但自此之后,他对我便完全不一样了,对我言听计从,我不要他再授武,先要他把内功心法敎我,再把其他武功纪录下来,他一一照办,我又撒娇说山上冷,内功不足御寒,叫他送一黯内力与我……」
她喘了几口气,道:「那老魔有一种神功叫『移花接木』,可以任意把自己的内力贯入别人体内,多少完全可自由控制,不过接受的人内家路子要与施予的人一样!
「他起初还不大肯,后来我怀孕了,老魔高兴得很,因为他一生虽奸淫无数良家妇女,却没有老婆,也没一个儿女……所以便输了十五年的内力与我。
「我在怀孕期间练内功,他则把其他武功纪录下来,到他把所有的武功都纪录下来,那时候,你已经在我腹中七八个月矣。
「我突然对腹中肉十分讨厌,而更觉得那老魔讨厌,要想偸偸下山,又知必被他追回来,所以便找了一个机会,把他杀了!」
麦靑靑叫道:「你圆狠心!」
梅影瘦冷哼一声:「此乃一种交换,我把淸白的处子之身交给他,他享受了好几个月,也该满足,死了也应瞑目!」
麦靑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统一盟弟子身上都让你下了毒,你把解药放在那里?」
梅影瘦冷冷地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对他们期望极高,却想不到,壮志未酬,他们便……」想到自己也已将死,不由住口不言。
麦靑靑道:「算是我求你吧,你何不做一件善事?」
梅影瘦脸色越来越靑,忽道:「咱们也来作个交换如何?你叫我一声娘,我便把藏解药的地方吿诉你!」
麦靑靑咬牙道:「不!你什么都要讲条件讲利益,古人谓人之将死,其言必善!你为何……」
谷晴风忙斥道:「靑靑,你怎能说这种话?」
梅影瘦呆呆地道:「不错,我快死了……靑儿!我的心肝,你快叫一声娘吧,不然娘死了也不能瞑目……」
麦靑靑咬紧牙龈,谷晴风叹息道:「你何太执着,为何至死仍不肯让步,何况她是你女儿,你先把藏毒药的地方吿诉她,她自然会……」
此刻梅影瘦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谷晴风把她紧紧抱住,不但手足已冰冷,而宜连身体也已发冷。「影妹,快说。」
梅影瘦气若游丝地道:「她们所服食的药……根本……根本没毒……我骗,骗他们……」
麦靑靑急问:「眞的?」
梅影瘦双眼圆睁,声如蚊蚋地道:「靑儿……你……」
「是不是真的,」麦靑靑大声问:「不要再害人!」
「眞的……」梅影瘦只点了一下头,双眼刚泛上一丝失望之色,便变作死鱼白了。
谷晴风轻轻摇了她一下。「影妹,影妹!」
梅影瘦脸上的表情经已僵硬,谷晴风把她抱得更紧,半响忽听麦靑靑轻轻地叫了一声:「娘!」
谷晴风喃喃地道:「影妹影妹,她叫你了,你听见没有?」他低头一望,晨曦照在梅影瘦脸上,她双眼圆睁,带到鬼门关去的,仍是一腔的失望。
谷晴风轻轻在她眼皮上揉了两下,梅影瘦双眼才闭上,良久,麦靑靑定下神来,见谷晴风仍抱着她,不禁轻轻问道:「谷大哥,你不怪她么?她骗了你!」
谷晴风摇摇头。「一来她已死,一切随风而逝!二来我怎能怪她,是我惹她讨厌的……她不说我也还不知道,原来深爱一个人,也会令人觉得不快,令人觉得害怕……唉,爱别人是一种负担,被别人爱也是一种负担……问世间,情是何物?」
麦靑靑颇有感触,想起柳仙姿来,喃喃地道:「这世间,果然是无情的人才活得快乐,愿我也是个无情人……」她忽然猛打几下冷颤,失声哭了起来。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受情魔的折磨,她能无情么?谷晴风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梅影瘦交给她:「她好歹也是你母亲!你把她葬了吧!」
麦靑靑默默地接过尸体,忽然远处传来一个交谈声。「喂,统一盟盟主死了,但他们还有人,咱们可不能再战了……」
「是的,不知乔宫主为何不撤队!」
另一个道:「听说在找麦靑靑和找寻解药!」
「唉,听说统一盟的副盟主是武当派的弟子谷晴风,眞是想不到呀!」
先头那一个道:「想不到又怎样?他双手沾了不少鲜血,管他是什么派的弟子,见到他便跟他拚命!」
谷晴风身子扑簌簌乱抖,不禁张开双手,低头看了几眼……
「麦靑靑,麦靑靑,」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道宏亮的叫声,麦靑靑这才淸醒过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头一望,却已不见谷晴风,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谷大哥,等等我!」麦靑靑抱着梅影瘦的尸体跃出石外,只见附近都是刀神宫与剑魂堡的人……
X X X
谷晴风发疯地在山上奔跑,梅影瘦染在他胸襟上的血,看得他太阳穴突突乱跳,他心中不断地叫着:「我杀了人,我双手沾了不少无辜者的鲜血!」
他见路就跑,专往偏僻处走,渴了便喝山泉,饿了便吃野草,过了几天,他已完全变了一个人,满脸胡须花子,脸上肌肤被树枝荆棘刻得花花斑斑的,连他自己站在山泉旁边也认不出来。
他对天狂笑了一阵,这才敢下山去,一路上,都听见人们在谈论羣豪与统一盟决战的事,谷晴风好像让人用匕首扎了一下,连忙避开,挑没人的路走去。他心中大叫:「我去那里,我该去那里?」忽然他想起庐山的埋剑谷,便向东南而行。
这天到了桐柏山下,忽见一彪人马如飞而过,他视若无睹,可是却听到一个熟悉声音:「兄弟们,咱们上山休息吧!」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此人却是王梦仙,听另一个道:「此山险峻,堪作基地,咱们就在上面另辟天地吧!」却是魏景仁,但他认得他们,他们却认不出他。谷晴风也不理他们的闲事!继续前进,这天到了鄂北的大悟山下,天色已晚,便找了座树林歇下。
天气已冷,夜来北风凛然,令人难以入眠,谷晴风正想漏夜赶路,忽然风中送来了一阵当当的钟声。钟声十分沉实,北风也未能把之吹散,那钟声似是有形之物,击得谷晴风心潮汹涌,使他停下步来。
钟声越来越密,似有醍醐灌顶之效,使得谷晴风的明镜突然淸净起来,喃喃地道:「这岂不是我的好归宿?」
心念一落,他已转身向山上走去,四周漆黑,但谷晴风却似看见山上有一丝亮光……


(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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