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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呼应

[连载] 《太清秘籍录》 司马龙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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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4:52:30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力降群魔

岳尚二人乘船越海抵达浙境, 一路飞奔, 由小径赴台州, 沿途芒山野岭, 蔓草没膝, 崎岖难行。
日上中天, 两人还在万山丛中, 蓦闻一声狼嗥, 宛如鬼哭, 摇曳空际, 使人不禁毛骨悚然。
两人只顾疾驰, 闻得狼嗥, 先还未在意, 只说是这乱山中, 群狼出没, 嗥叫只是常事, 后越听越疑, 嗥声只在近二三十丈外不远发出, 心料知有事故。
岳文元仍是谈笑自若, 只不住地飞驰, 这一身无相禅功,万邪不侵, 有什么可怕的。老化子就沉不住气了, 暗中凝掌。陡地照准发声处,双掌飞吐, 但见两股威力无比的劲风,将乱草急震偃展,什么都没有发现, 微闻一声冷笑, 起自掌击处不远。
齐鲁怪乞闻声大怒, 腾身一旋, 落在发声处, 沉声喝道:“什么鼠辈, 还不滚出来!”
四处静悄悄的, 并无回声。老化子心内无名火起, 举掌乱劈, 十丈方圆内树木被掌力劈断折落一大片。
,岳文元笑道:“老化子, 你忙个什么, 这等鬼域之辈, 缩骨藏尾,何堪一击, 让他鬼叫去吧。”老化子悻悻然纵回, 随定岳文元驰去。
起步之前, 又闻得前路一声冷笑, 接着狼嗥声又起, 由近至远, 再番传处, 似是信号。
岳文元微笑道:“前面必有伏击, 想是天台派欲为老鬼复仇。老化子, 我要瞧你唱好戏啦!”
齐鲁怪乞面孔一板, 鼻中哼了一声道:“这帮鼠辈不出来便罢, 若出来, 嘿嘿, 老化子不掌劈了他才怪咧!”
两人愈行, 狼嗥声迭闻, 不绝于耳, 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越过两座山峰, 前面峰下隐隐看出是一座荒山古庙, 庙外空地上黑压压地立着十数人, 两人疾展身形, 正待往峰下跃落, 只闻数声断喝, 乱草中发出数蓬光雨, 向岳尚两人身前疾射而至。岳文元双掌一挥, 把射来的光雨震飞, 可是老化子手脚略慢, 肩胛上等处, 已然挨了两三支, 只觉中处微麻, 知暗器染有剧毒。老化子气疯了心,怒啸一声, 虎扑而去,“乾元火离掌”疾吐, 劲风刚出, 几条人影在草丛中穿下, 一路狂笑嚷道:“相好的,你们中了万毒黄峰针, 活不到两个时辰, 还狂个什么!”
这“万毒黄峰针”十丈之内,,任你内功绝顶之人, 也无法避开。只因针身为寒铁所铸, 专破气功横练, 你只倚伏自身气功精湛苦头吃的越大, 霸道已极。却未知岳文元无相禅功在身, 万毒不入, 真是士别七日, 刮目相看, 七日之前,倘岳文元遇上, 也无法幸免。
岳文元闻所发暗器乃“万毒黄蜂针”, 不由勃然大怒,知用非其本川解药,虽灵丹妙药亦无法解救。心中恨敌人行事太毒太绝, 也不思索, 抖掌向正往峰下跃去的施暗袭的邪当身后挥去, 无相禅功是坚无不摧, 只闻两声惨叫, 摇曳峰下而没。想是中了掌后,身形撞落跌至岩下。尚有几名匪徒, 跑在前头, 幸未被掌力所及, 见状不由胆战魂落, 豕奔而下。
岳文元回首察看齐鲁怪乞, 只见老化子双目微启, 面色死灰, 冷汗涔涔流下, 倒在一块山石旁, 慌不迭在用指点胸腹几处重穴, 免得毒血攻心。
原来齐鲁怪乞在中了黄蜂针后, 应赶紧自闭穴道。尚可延挨时间, 以待救治, 老化子却急怒交加,不该用“乾元火离掌”, 真气一发一收, 使毒血愈发加速运行。所以老化子撤掌后。两条腕擘已麻木不动。头晕目眩, 不支倒地。
岳文元急点老化子九处重穴后, 即用掌抵“气降穴”, 以无相禅功逼使血液逆向。逐渐老化子伤口渗出一丝黑血来。片刻。地下毒血流成一滩, 绿草一沾随即萎黄死去, 其毒可知。
岳文元殚思竭虑, 用何物才可挽救老化子性命? 虽然《太清秘籍》内载有多种起死回生, 救伤驱毒灵药炼丹之法, 但现在无从觅得该项灵药, 即使有, 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心中不由焦急异常。
老化子这时已能说话, 吐出微弱声音道:“岳老弟, 你用真力使老要饭的血流逆向, 逼使毒血排出体外, 这对普通毒力。老弟,要救老要饭的命,快去擒住一个百毒门派的人,他身上必定有此解药。”
岳文元听了, 一想也对、 松开手掌, 突又想起一事, 向齐鲁怪乞道:“老化子, 岳文元保你不死。”
即从怀中取出一颗晶红如火的天蜈珠来, 道:“老化子你看!”齐鲁怪乞一瞧. 苦笑一声道:“有此天蜈珠, 可保老化子的命在, 但无百毒门解药,浑身功夫皆失, 你想, 老化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岳文元听了, 不禁鼻酸, 他知身怀武学的人, 喜武如生命: 一旦武功丢失、生命又有何用, 不禁温言道:“老化子,只要你暂不死, 无论上天入地, 我岳文元也要把解药找到。”
说着取出一个固体本丹给老化子服下, 再用天蜈珠通体转一遍后, 把天蜈珠置于老化子胸口说道:“老化子, 你暂且在此处躺着, 我去岭下看看, 是否可以逮获一个百毒门人,今日岳文元要大开杀戒,令这荒山古庙中, 遍洒鲜血。匪徒太狠毒, 敢对岳文元施此绝手, 简直无异自投地狱。”
岳文元正要转身穿下峰顶, 蓦闻悉索之声, 由峰腰隐隐传来, 知是匪徒在山下见无动静, 心中不耐, 派人挨至山顶, 探视自己二人生死如何。
岳文元急将老化子放在隐蔽处, 转身至峰沿, 佛门绝学无相禅功早已凝聚成一片无形劲气, 瞥见乱草微微摇晃,心中不由好笑, 陡地一声龙吟, 发自丹田, 身形凌空下降, 身随掌发, 向乱草中打去, 惨嗥之声大作, 翻撞滚下山去。
岳文元人似飞仙, 凌空疾飘而下, 峰顶离地面少说也有五六十丈高, 竟然落地无声。这一来匪徒全部震住, 面现惊怯之容。
岳文元落地后, 未见怎么动作, 人又飘向古庙空地上,立在匪徒面前。果然被岳文元猜中, 那群匪徒中就有三目神君首徒狮面天王程奎、五毒尊者冯宝华在内。
只见狮面天王走出,·点指骂道:“姓岳的, 杀师之仇, 不共戴天! 你现在中了百毒门‘万毒黄蜂针’,枉想倚仗内力使身毫无动静, 要想保住性命吗? 别痴心梦想, 如此则越死的快。不如随程某回到天堂, 程某还可赐你一个痛快!”
岳文元此时怨毒在心, 冷笑道:“未必, 黄蜂针纵然是厉害, 岳文元也不放在心上。你知道我中了毒针吗? 你真是痴人说梦! 徒报师仇, 此行可嘉, 但你不该来依赖百毒门, 如今看在你代师复仇份上, 只要交出百毒门人来, 便可网开一面, 饶你不死!”
程奎狂笑道:“姓岳的, 你还不知死期已至, 尚敢吐出狂妄之语, 既然‘万毒黄蜂针’对你丝毫无损, 还要交出百毒门人则甚?”
说着, 又是一阵狂笑。
岳文元面罩寒霜, 单掌一挥, 只闻得闷哼一声, 程奎一具庞大身躯,已然震飞半空, 待群匪跃起接下时, 已然胸骨全折, 七孔喷血, 当时就死去。冯宝华一声狂吼, 双掌齐扬,将身边五毒针、钉、箭、镖、刀悉数打出, 如一蓬花雨般,向岳文元迎头罩下。

岳文元哪会在意, 哈哈大笑, 双掌一推, 夹着排山倒海的劲风,望冯宝华打去。只见暗器纷纷附落, 冯宝华胸前宛如中上了万斛锥一般, 惨嗥一声, 就萎折于地死去。岳文元瞥了一眼, 说了声:“你自找死, 休得怨我。”
说着身形凌空, 向那群匪徒扑去, 群匪一见冯宝华倒毙后, 即同时窜回古庙内。岳文元技高胆大, 他见匪徒窜进庙内, 明知内有阴谋, 但若不抓到百毒门人, 索出“万毒黄蜂针”解药到手, 老化子岂不是功力全废么! 就往山门内闪进。
一进殿内, 但见空荡荡并无人。这庙是南岳神庙, 塑像俱已塌毁, 梁间门角蛛网罗结, 阶石间乱草没膝, 想是此庙荒废已久。他略一迟疑, 正要往后殿窜进, 蓦见整修大殿晃摇甚剧, 眼见就要塌下。岳文元大惊, 急将“无相禅功”运遍全身, 猛出双掌, 望那殿顶的琉璃瓦撞去, 身随掌开, 殿顶被他掌风震穿一孔, 待他恰穿出殿顶之际, 那座大殿整个塌下, 轰隆一声, 随着哗啦之声大作, 只见飞沙漫天, 砖石横飞。
岳文元身在半空, 看见此状, 为之心惊不已。猛然瞥见群匪在庙后荒山中窜逃, 他心中无限愤怒, 半空中陡换身形, 就往那庙扑去。
他才一落地, 群匪已窜在林中, 形影俱杳, 不由怒气填膺, 连挥双掌,用出“先天太极无形真气”, 推出凌厉劲风,桶大直径树木,应掌登时倒塌一片。他随着入林继续吐掌,看着这无数树木, 就要悉数遭殃, 忽闻身后笑语道:“岳老弟, 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则甚。
岳文元转面一看, 老化子尚维三站在身后十丈处, 手持着自己的天蜈珠。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 立即近前执手询问其故。齐鲁怪乞尚维三笑道:“这还不是老弟一颗‘乾元固本丹’及这天蜈珠之功。只一服下这灵丹后, 即觉真气遍身流转, 近使余毒排出体外。事先又经老弟‘无相禅功’, 迫使血流逆向, 针毒已半数驱出, 至此已复原了大半, 天蜈珠也帮助不少。至于老化子胸口, 不到半盏茶时分, 即见一团黑雾身毒气吸出附着珠身, 移时, 就被溶化无踪, 端的灵物奇物, 老化子此时尚疑不信,及至老化子试运那普陀散人处学的‘乾元真气’, 一运行, 不但爽然若前, 反觉功力比前增进一倍。这时自信已是全愈, 及见古庙震坍, 见老弟孤身遇险, 急急飞降崖顶。才一落下, 见老弟已在飞出, 便紧紧跟随身后。这等小丑跳梁之辈。追他则甚。老化子命大, 依然未死, 以后撞上再说不迟。今天已是八月初二了, 距蜈蚣帮约期还有十三天, 不如赶回台州看看你师叔左湘来未, 一同返回赣州。依老化子看来, 南宫姑娘现在望穿秋水了, 同时台州那三个妞儿也正在茶不思饭不想了。”
岳文元倦怒道:“老化子, 你敢取笑!”
手一扬, 着势要打。老化子怕他真打, 喊着:“我的少爷, 你就饶了我的老命吧!”
岳文元也未存心打他, 一笑置之。两人一路飞驰、日影偏西时, 已自踏入台州官巷振威镖局内。总镖头七绝手罗义, 副总镖头穿云燕李奇泰迎出, 一脸愁容。
岳尚二人一看便知有事, 惊问其故, 罗义道:“二位且到后厅再说吧。
四人匆匆往厅内落座, 罗义便道:“自二位走后第二天,岳少侠师叔左老前辈已到, 见红货已起出, 便同冷面阎罗方士冲, 神拐煞星吕六奇, 翻云手葛天民姑娘遄返赣州, 本当邀那凌霄剑客及摔碑手、三位女侠同去, 怎奈三位女侠坚持要等候少侠归来才行. 故而留下。这一留下竟出了事。第二晚, 无双玉女徐姑娘竟被玉面狻猊何人彦、巫山三凶暗施薰香掳去, 投柬要少侠等去黄海鹰游山巴氏双魔处找她。现在凌霄剑客徐复雄同摔碑手黄元义, 及陈凤斐谢婉莹两位姑娘已兼程赶去援救, 临行之时, 再三叮嘱罗某见了少侠, 务必前去鹰游岛一行。”
岳文元听罢, 只急得搓手顿足, 沉吟半晌才问罗义:“罗总镖头, 可知巴氏双魔来干什么?”
罗义道:“巴氏双魔是同父异母兄弟, 大名巴雷, 次名巴云, 两人已是七十开外了, 功力比哀劳二煞并不逊色。为人介乎正邪之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有三四十年从未离岛半步, 现竟与巫山三凶有勾结, 真令人难以置信。”
岳文元听罢, 霍地起身、向尚维三道:“尚兄, 小弟势必要去鹰游山一行, 小弟脚程较快, 不如尚兄暂留镖局如何?”
尚维三道:“老弟你要去, 我老化子岂能拦阻、 但是你先吃饱了再走不迟, 事不关心则已, 关心则乱到如此地步!”
岳文元不禁哑然失笑, 想起离开普陀山来此, 一路之上, 点食未进, 现在一说到此, 不由腹中饥饿如雷鸣。随又坐下, 一会匆匆进食果腹后, 即启程往苏境尽驰。
鹰游岛在苏北连去湾海中心处, 距台州少说也有一千六百路程。岳文元心急玉人遭掳, 更恨三凶何人彦无耻, 施展“凌虚蹑步”上乘身法,一路飞驰, 宛如御风而行。他仍恨不得瞬眼间就抵鹰游岛。
赤日炎夏, 酉正时分才见日落, 在红霞漫天下踏入江阴县境, 眺望黄山, 云海如带, 延绕峰腰。他这半日间, 已自奔了八百多里, 差不多一半路。他在道旁一家小饭店内随便用了一点食物, 便又匆匆上道。
从江阴越长江天险抵靖仁县境, 时在月初, 四处黑沉沉的, 借着星光照耀下, 一路跳山涉涧, 岳文元自习了“太清秘籍”后, 眼目有异常人, 即使没有星光, 黑夜之中, 十丈以内也无所遁形。
天色泛出一丝鱼肚白, 已自赶到连云海口, 见黄海涛天海风扑面, 北望鹰游山, 即似天边一条青螺在波涛起伏中隐现。
岳文元驻足海滨不禁踌躇, 鹰游山虽然在望, 但无舟可渡, 难以飞越。正在沉吟时, 突闻身后一阵谈笑声, 语言虽低沉, 却一闻而知来人内功武学均甚精湛, 岳文元不由回身静观来人是何路道。
只见来者两人, 迈步而行,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老一少;老者穿着一件黄葛长衫, 六旬上下年岁, 一攻国字脸, 上狭下宽, 凹眼狮鼻, 颔下一部花白长须; 那少年相貌颇为俊美, 但流露出一种淫邪之气, 着一身玄黑武生装带, 三十上下年岁。
两人迈步急走, 猛然瞥见岳文元立在海滨道旁, 睁着晶莹双目盯着自己, 于是两人缓下步来, 老者开口笑道:“年轻人, 立在海滨则甚, 莫非是觅船过海么?”
岳文元颔首笑道:“在下正有意过海, 去鹰游山一游。”
一语甫出, 老者与少年面色大变, 猛然老者暴喝一声:“你莫非是巫山三英所说的那姓岳的小子?”
岳文元闻言剑眉陡扬, 冷笑一声道:“尊驾既敢出言不逊, 想来也是鹰游岛上一丘之貉, 在下来此寻人, 要你们狐假虎威作什么?”
那老者哈哈狂笑道:“论你也配与我家岛主论过节, 不错, 无双玉女徐曼霞已由何人彦掳过来了, 连追来的什么凌霄剑客徐复雄, 摔碑手董元义, 及陈谢两个丫头也被擒在岛心, 我们这位少岛主……”
老者用手指着身边少年道:“人称黄海一龙巴剑英, 看上了陈谢两个丫头, 准备后日完婚成亲, 你来未免多此一举,要知鹰游岛内龙蟠虎踞, 能手如云, 你就进得岛内, 还是白白送上小命。听老夫之善言,不如早日归去, 免得后悔莫及。”
话未说完, 岳文元已气得玉面绯红, 清吐一声道:“谁耐烦你那唠叨, 鹰游山小爷去定了!”
老者又是一阵狂笑, 笑住才喝道:“瞧你蛮有自信, 你自问胜得老夫连云七煞天魁星陆鸿双掌么?”
岳文元夷然不屑道:“少年能人也不知见过多少, 耳根也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天魁星陆鸿赫然变色道:“你自送死, 休怨我老夫手辣!”
说着, 一招“推山落海”当胸推出, 岳文元见他手法如此快捷, 也为之心内一惊, 不过他这时功力已达神佛地步, 微微一笑, 便自后退两丈, 心想:“要索回徐姑娘等人, 就在他俩人身上, 不如擒住巴剑英作为人质, 巴氏双魔爱犊心急,必然应允将人送出。”
天魁星陆鸿一掌扑击, 只见面前一花, 岳文元已身在两丈远处, 不禁大为惊异。果然巫山三凶说得不错, 身法之奇, 从未一见。不过三凶还没说出他们败在岳文元手上。那陆鸿在鹰游岛上除了巴氏双魔外, 就数他能为最高, 与巫山三凶比稍有过之。只为鹰游岛困步自守, 不问外事, 故江湖上少有听见鹰游岛上人物。但天魁星陆鸿极为自负, 自信除巴氏双魔外, 当今江湖罕有人与之抗衡。他见岳文元年纪甚轻, 武功再好也欠缺火候, 终觉巫山三凶渲染过甚, 及至岳文元轻轻让过自己一掌, 不由五分相信。即要施展他鹰游岛上成名绝技“鹰翻雕扑二十五式”掌法, 忽听黄海一龙巴剑英道:“陆叔, 跟这小子动手, 有小侄就够了。”
跟着抢身晃出, 陆鸿心知这位少岛主武学得两位岛主精髓, 当下笑道:“少岛主, 这少年极为扎手, 可要小心!”
那巴剑英一脸奸笑, 背后长剑撤出手中, 但见一抹青霞, 迎着朝曦发出夺目光采。岳文元忖道:“这倒是一柄好剑咧!”

巴剑英沉声道:“姓岳的, 还不亮出剑来、只要胜得本少岛主一招半式、鹰游岛即以贵宾之迎之入山。”
岳文元不禁发出清脆的笑声道:“少岛主, 岳某不想背上长剑出鞘, 只怕一出, 少岛主项上人头不出一招就要飞掉,如蒙不弃, 愿以一双血掌与少岛主长剑玩玩吧!”
巴剑英立时气得两颊红生, 一言不发, 手中长剑疾翻,快得如电光火石。舞起一团瑞雪, 剑尖透劲, 直刺岳文元周身重穴。岳文元平时尚要与对方游斗一些时候, 但今天已是心急不耐, 哪还有此闲情? 见剑近身, 疾抽三指, 用“分光捉影”手法, 抓住巴剑英剑尖, 一扯一抖,“呛啷”一声脆响,巴剑英手中长剑震断两截, 飞起半空。
巴剑英大惊失色, 正待转身窜后, 哪知岳文元三指已触及肩胛,大声一叫, 登时扑翻于地。原来岳文元三指抖断长剑后, 并未收回, 突一翻腕又出, 在那巴剑英肩胛处用上“分筋错骨”手法。
岳文元制服巴剑英后, 又望着惊愕面色大变的陆鸿笑道:“陆鸿, 现在又待何说?”
天魁星陆鸿沉吟一会, 说道:“小小年岁, 竟有功力甚为难得, 不过……”
那陆鸿在说话时, 趁岳文元不防时身形猛扑, 两只掌箕长着, 带起一阵急风, 竟望他身上抓去, 这一抓上, 怕不是两个透明窟窿。
哪知岳文元早就瞧出他不怀好意, 一双鬼眼乱转, 心中暗笑:“你不使狡诈还可, 一使出令你丧生无地。”心随念动,“无相禅功”已密变全身, 果如所料、 陆鸿有如恶雕攫来。
陆鸿十爪一触至岳文元身外五寸处, 突觉撞上铁板一般, 十指欲折, 痛得彻骨, 未及收掌又觉铁板化成韧幕, 一软一震, 只觉一股强劲无比的潜力, 把自己弹飞出动五六丈远, 急急立起, 直惊得面无人色。但见岳文元笑道:“陆鸿,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念你初犯在小爷身上,暂饶活命。现在你们少岛主被我制住, 小爷不想再动干戈, 暂充作人质,交换后即返。现在你领路吧。”
陆鸿见事已至此, 无可标何, 幽幽长叹一声, 在怀中取出信号, 往地面一丢, 立时涌起五色火箭, 直冲天际。
岳文元正惊疑, 鹰游山距此要一个时辰以上的海程, 怎地如此费事, 一来一往还要岛内派出船迎送。忽然瞥见离海滨百丈转出一条小舟, 穿浪而来, 心中更加惊疑不止。那小舟从何处掩藏? 穷目之下, 方始了然, 原来有一处黑色礁石, 星罗棋布, 风平浪静时, 只伸出海平面不及三尺, 风浪滔天时, 浪头就有丈余, 层叠起伏, 是以看不清。
转眼小舟就到岸边, 是一个三十上下精悍汉子操舟。岳文元扶起巴剑英, 同陆鸿一齐上舟。那汉子看见少岛主这般情状, 面色微变, 陆鸿一声大喝道:“还不发舟, 快点!”
那汉子喏喏连声, 操舟疾行。岳文元立定舟首, 留着陆鸿巴剑英在中舱, 只见数丈高的浪头, 此起彼落, 小舟也随颠簸伏扬不止。存身在波涛扬天, 浩瀚大海中, 人就似沧海一粟, 显得更渺小非常。

那陆鸿乘着岳文元不注意时, 伸手解巴剑英穴道, 但用手法, 不但他解不也, 反使他更加痛苦, 豆大汗珠, 往外直淌。岳文元转面笑了笑, 又复长立舟首。海风吹飘衣袂, 望之有若飞仙。
一个时辰过去, 鹰游岛已是在望, 与普陀同为海中小岛, 形势各异。只觉鹰游岛层崖笋立,宛如斧砍刀削, 危崖撑露, 天然屏障, 岛周急流回湍, 波涛涌起千层银花, 好一个鹰游人迹不到之处。
蓦见小舟向礁石中穿进, 迂回绕行, 向一条狭小水汊子前进, 两岩峭壁倒悬, 正面只见一线天光, 直似在山腹中穿行。
约行半盏茶时分, 面前豁然开朗, 树木葱茏, 楼台亭阁隐约可见, 沿途暗哨有天魁星陆鸿在答复口令, 无半点留难。舟一落岸, 即见有三个黑须黑袍岛众出现, 陆鸿见着就招呼道:“烦请速禀岛主, 就说有嘉宾来访, 少岛主现在受伤在此, 请即出迎。”
三人听了不由色变, 转身疾步入内。移时, 即有两位穿着天青色衣衫, 须眉皆白老者出来, 身后随定鹰游岛众。岳文元忖料这两老人必是巴氏双魔, 只听其中一魔望着岳文元说道:“陆贤弟, 嘉宾是谁, 剑儿伤得怎样?”
岳文元看清两魔, 长象文秀神奇, 双目精光外露, 其中一魔右颊上长着一颗豆大红痣外, 其余的一模样。
天魁星陆鸿垂手道:“这位是巫山兄弟所说的岳少侠, 为着凌霄剑客徐复云集这档子事来拜望两位岛主, 少岛主在这连云湾与岳少侠过招, 不幸失手。”
面有红痣者哈哈大笑道:“老朽尚以为是谁, 原来是乳臭未干小辈, 有此胆量来我鹰游岛上, 老朽倒想见识咧!”
岳文元微微一怔. 微笑道:“来人暮是巴氏双魔么?”
那面有红痣老者双眉一竖, 清光暴射, 喝道:“岳文元,老朽巴雷敬你远来是客, 你胆敢称呼老朽兄弟俩当年匪号?”
岳文元微笑道:“你称呼小爷乳臭未干, 小爷也称你双魔并不过甚。”
大魔巴雷白眉竖起, 双掌一扬, 打出一片劲风, 往岳文元胸前扑去, 岳文元双肩微摇侧闪出五尺, 说了声:“你们双魔不想巴剑英活命, 只管下手好了。”
此言一出, 巴雷猛双掌, 望着天魁星陆鸿厉声问道:“陆老弟, 剑儿呢?”
陆鸿躬身答道:“少岛主还在船中。”回身扶出, 巴雷见巴剑英得这般情景、不禁面现狞容, 身旁二魔巴云仍详笑道:“大哥就是这等火爆性情, 人家远来是客, 谁叫你口角不饶人, 来、 来、岳少侠、 咱们里面坐。”
岳文元尚未答话, 大魔巴雷又接口沉声道:“二弟, 你看剑儿伤得这样, 还能对他讲什么礼数。”
巴云笑道:“剑儿伤得再沉重, 只要不死, 我兄弟俩还怕不能治? 夫论怎样, 我们总得先礼后兵。”
巴雷这才默默无言, 岳文元偕巴云入桂香轩落座, 基实巴云早就不同意接纳巫山三凶及玉面狻猊何人彦来此, 他知巫山三凶恶名在外, 恐为他鹰游岛引来强仇大敌, 上好基业为他人之事落个玉焚, 太不值得, 多方劝阻其兄, 哪知道大魔急说:“人即来了, 总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我鹰游岛之武学,经我兄弟多年参悟, 是与中原各门派相抗衡, 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光阴. 大丈夫应该轰轰烈烈在世. 为何困在小岛无名无阗。
巴云觉其兄长办理此事,大异常情, 只得无语, 便从中从容化解、故凌霄剑客一到海口被大魔所擒, 他就说暂囚禁石牢中, 候姓岳的少年来了再说。其后巴剑英看中陈谢二女, 力请其父大魔巴雷, 将二女嫁与他为妻, 巴雷竟然听从, 准备后日完婚, 巴云为之大急。
岳文元与巴云等人落座后, 巴雷才匆匆而入, 满脸怒容, 向着岳文元狞笑道:“岳文元, 小儿若有分毫损伤, 我这鹰游岛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岳文元心知巴雷未能解开巴剑英穴道, 故出此言, 便笑道:“岳某不过点了少岛主穴道, 岛主何必大惊小怪, 不过我那点穴手法大异常人, 任是大罗神仙恐也解不开。”
巴云一听, 就知巴剑英被点上穴道, 大魔未曾解开, 不由悚然一惊, 只道巴家点穴手法独成一家, 尚有比巴家更神奇的么, 紧紧打量岳文元数眼, 笑道:“请向岳少侠这事, 要用何法解决?”
岳文元冷然说道:“二岛主明知故问, 我岳文元与鹰游岛并无过节, 只请放出凌霄剑客等人, 及巫山三凶、何人彦等交我带走, 满天风云, 岂不是尽情消除。”
巴云沉吟半响,慨然道:“人即刻放出, 只是巫山三凶等人是本岛宾客, 他们如愿意跟你们走, 本岛决不阻拦。”
岳文元微笑道:“巫山三凶人在何处, 岳文元自有办法请他们走。”
巴云命人去放凌霄剑客等人出来, 又命人去请巫山三凶等人。
大魔默默无言, 只为心急巴剑英性命悬在岳文元手上,他兄弟俩人偌大年纪, 只有此一后人, 不然哪有如此好说话。
鹰游岛上满座群雄, 都不满巫山三凶等, 更不满少岛主这副好色贪花的德性, 是以并不仇视岳文元, 反而与他有说有笑。
片刻, 凌霄剑客等人俱已释出, 满面悻悻之色, 无双玉女徐曼霞、陈凤斐、谢婉莹三位姑娘见了岳文元, 喜极欲泪。
不过一盏茶功夫, 何人彦及巫山三凶俱已到来, 他们见了徐曼霞等人俱已释出, 不禁色变, 巴云立起笑道:“萨炎兄, 你所要的岳少侠已来到了, 双方之事, 你们可自行解决, 巴某忝为地主, 自不能插手其间。”
三凶暗骂巴云太阴险, 徐曼霞一见何人彦, 气得玉体乱颤抖, 咬牙切齿, 何人彦面露阴笑。
岳文元缓缓立起, 向着何人彦冷笑道:“岳某日前在振威镖局, 一见你就知你是个无耻之徒, 只恨冷面阎罗那一杖打得轻了一些, 不然, 今日哪有你神气活现的份儿。”
何人彦双眉一剔也冷笑道:“何某一时轻敌, 为那方老狗所算, 你在何某面前狂个什么, 有胆的, 去外面伸量伸量。”
岳文元一声长笑, 竖起拇指道:“有种!”
随着步出轩外, 何人彦亮剑出鞘跟着, 群雄亦步出厅外。
这里面巫山三凶最是焦急, 他们本打着如意算盘, 仗有巴氏双魔出面, 必料理了岳文元, 这主意打的不错。不料岳文元在这短短数日内, 竟得太清秘籍之学, 连巴氏双魔也不是对手, 有心想逃, 一则恐有失颜面, 其次身处海中, 若无巴氏双魔口令放行, 任是谁也无法飞渡, 不由暗暗着急。
何人彦长剑一引, 冷笑道:“请阁下亮剑赐教吧!”
岳文元闻言面容一冷, 说道:“凭你这玩意儿, 尚不配岳某亮剑。”
此言一出, 俱皆大惊, 只有天魁星陆鸿心里有数, 方才与少岛主过招, 未及一合, 便为所伤, 但没与巴雷说出, 怕扫了巴氏颜面, 他知何人彦凶多吉少。
何人彦激得玉面泛紫, 长剑一晃, 嗖、嗖、嗖, 一连三剑, 施出用来对付冷面阎罗的青城“玄天七星”剑法, 带起二十一朵银花, 直袭岳文元, 这是“玄天七星”剑法中绝招“七星追云”。
本来这套剑法是青城十一代掌门人空灵子, 在北天山无意窥见无为上天人施展, 他回山后穷想这套剑法, 经年匝日才研究出此一套残缺不全的剑法, 威力难及原来十一, 此剑法尚要配合步法, 不过就仗着这一套残缺不齐的玄天七星剑法, 青城派声誉已为之一振。
岳文元见何人彦施出“七星追云”绝招, 就知他不存好意, 想致自己死命, 于是, 微微冷笑, 用出方才对付巴剑英手法, 不退反自欺身, 右手一晃,“分光捉影”。将何人彦长剑捏住, 右掌起处, 只听一声闷哼, 何人彦身形已震出三丈外, 肋骨尽折, 岳文元向凌霄剑客笑道:“徐兄, 请将此贼押住。”
又后凌虚一跃, 落在巫山三凶面前, 三凶不禁胆寒欲裂, 正待出言, 哪知岳文元手掌一挥, 一扬, 三凶还不及有所动作, 只觉胸口一闷, 立时闭过气去, 仰面倒地。
这一来, 震住了鹰游岛众人, 巴氏二魔惊得张口结舌,要知巫山三凶也算是西南数一数二的魔头、武功虽不是登峰造极, 其独门绝技也非一般好手能企及, 怎么会轻易被这年轻少年一举手便制倒在地。再细瞧岳文元, 更见这少年神俊气清, 精华内蕴, 分明是神佛中人, 暗幸自己没粗心出手,不然, 鹰游山今日便烟消瓦解。当下巴云笑道:“岳少侠罕世武学, 巴某算是开了眼界, 不是巫山三凶, 我鹰游山险些失之交臂。”
侧命手下设宴款待,`又笑道:“一席水酒, 算愚兄弟赔罪之礼。”
岳文元再三推辞别, 被巴氏二魔苦留, 只得应允, 继向大魔巴雷道:“待在下为令郎解除穴道, 不过解除穴道后, 尚需卧床修养半日, 这对令郎有好处, 没有坏处, 因令郎色欲无休, 以致真元耗损过大, 不可妄用真气, 半日后定可复原。”

大魔满面通红道:“犬子被老朽等溺爱惯了, 未免行事有点放纵, 今后愚兄弟定要严加管束。”
岳文元笑笑, 偕巴云去巴剑英卧室、解了穴道后回到桂香轩。
席间, 大魔擎杯笑道:“愚兄弟安居鹰游岛后, 三十年未履中士, 自思武学之道, 亦无止境, 前数年, 哀牢二煞到此拜山, 愚兄弟与他们两人对招, 幸未落败, 自喜足与中土各门派掌门人并驾齐驱, 俾资发扬鹰游山一派武学。此时见到岳少侠后, 证明愚兄弟仍是井蛙之见, 从今以后永不敢谈武了。不过巴某见猎心喜, 自请与少侠对拆三招, 以窥堂奥,不知少侠可允这请求么?”
岳文元微笑道:“在下方才见是乘起不备, 幸而取胜, 哪有什么实学。既然岛主有此兴趣, 我们不妨拿物试试掌力,聊作余兴, 未知可否?”
二魔巴云搪口笑道:“此说甚好!”用手指着轩外一株古树, 道:“不如拿此树试掌, 胜负均不伤和气。”
大魔巴雷抬首望望, 笑道:“这主意甚好, 少侠先请吧。”
岳文元谦逊道:“宾不压主, 还是岛主先吧。”
大魔巴雷起步走出轩外, 众人鱼贯随出, 巴雷走在距大树十丈处立着, 气纳丹田, 十指箕张, 双擘微扬, 猛地大喝一声, 两掌疾出, 轰的一声雷震, 只见树巅枝叶簌簌落了一地,树杆端端呈现两个手印, 掌力如此精湛, 甚是惊人。大魔笑道:“献丑了, 现在少侠请吧。”
岳文元微微笑道:“在下要取巧了。”说着右掌轻轻向那树拍了一下, 只见此树纹风不动, 众人心正惊讶之际, 忽见树干慢慢往外倾斜, 愈斜越速, 一座参天古树竟齐腰倒下, 响声乱成一片。
众人看了目眩神摇, 大魔巴雷至此已是心服口服了, 连连说道:“真是匪夷之所思。”
岳文元笑道:“在下是说取巧, 诸位现在可相信了吧! 方才岛主神掌, 干部就已折断, 在下坐享其成, 见笑大方了。”
众人都是明眼人, 知是客套之词, 大魔巴雷深深感激。
此时岳文元告辞, 巴氏双魔苦留不住, 传命送客, 驶出一条大船, 一直相送岛外。
岳文元等人押着巫山三凶, 及何人彦乘船驶出海外, 凌霄剑客徐复雄、摔碑手董元义两人殷殷称谢相助之德, 谢婉莹娇笑道:“元哥哥, 方才击断大树是用什么手法, 小妹怎么没见过这种掌势嘛?”
岳文元听他唤自己作“元哥哥”, 这是从未曾有过的、亲热得有点过份, 不由俊脸绯红, 口中说道:“你没见过的事,多着呢。”
谢婉莹白了他一眼, 跟陈凤斐, 徐曼霞笑道:“人家称道他一句, 他自以为爬上高枝了, 洋洋得意, 真不识抬举。”
说完众人都笑了, 凌霄剑客问道:“岳少侠, 方才这一掌, 徐某也看不出, 好似不像什么普通掌力, 莫非另有玄虚?”
岳文元摇首笑道:“玄虚倒没有, 取巧则有之, 方才不是明言了么。”
继又问起出事经过。
原来岳文元与齐鲁怪乞尚维三离开台州后, 第三天, 笑面韦护左湘匆匆找来, 只为岳文元连日来, 一再出手, 台州几乎无人不知, 左湘故未再上天台, 直接来振威镖局, 见着葛天民, 才知已夺回红货。他因一路而来连连发生事故, 今日才抵台州, 问起终南三子两徒, 小飞虎杜英俊、粉面书生孙卓如尚未见来, 知必有事故发生, 于是迫不及待, 激着翻云手葛天民, 冷面阎罗方士冲, 铁拐煞星吕六奇, 及葛瑶姑等人望闽省寻觅两人踪迹, 他们走后二日, 何人彦与巫山三凶, 同至振威镖局用迷香将三女熏了过去, 正值摔碑手董元义起身小解, 一至院外就闻得香味不对, 于是高声嚷喝, 将众人惊醒, 凌霄剑客踢开三女卧室, 只见窗门半掩,室内香味正浓, 徐姑娘已失去踪影,只留下陈谢二女昏睡床上, 枕旁留柬帖一纸, 谙徐姑娘被他掳去, 如要索人, 可命岳少侠去鹰游岛上。下具何人彦及巫山三凶名号。
众人纷纷议论, 不知岳文元与齐鲁怪乞尚维三何时可返, 决议凌霄剑客徐复雄, 摔碑手董元义, 陈谢二女先行追去, 等岳文元回来, 请罗义传话, 请岳文元随后赶来相助。四人日夜兼程, 两日两晚赶到连云湾, 寻找船只, 径航鹰游岛, 哪知船主一听是去鹰游岛, 都面色大变, 拒绝不去。
他们说鹰游岛不准外船靠泊, 普通商船均要距离岛上三里绕道行驶, 不然人船俱毁, 但人不犯他, 他也不犯人,多少年来, 相安无事, 何苦自投虎口。凌霄剑客问了许多,都是一样, 近不得已, 集资自己买了一条船, 四人扬帆掌舵直往那鹰游岛而去。
四人都是外行, 黄海之上,风浪特大, 有几次差点人舟全没, 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将船靠近鹰游岛, 不想巴氏二魔踊遣下水鬼, 把舟底斧沉, 竟被巴氏二魔擒住。
当时, 何人彦及巫山三凶唆使巴氏二魔将他们杀却, 二岛主巴云力言不可, 这才囚进石室, 但少岛主巴剑英看上陈谢二女, 想娶为妻室, 声言后日就要成亲。徐姑娘一路上则未受凌辱, 何人彦也真心爱她, 将她软禁室内,准备与巴剑英同时举行婚礼, 其后岳文元赶到。
岳文元等人上得连云港后, 就将巫山三凶及何人彦戳杀, 一行回到台州后, 留连一日, 又起程跟着左湘, 寻觅杜英俊、孙卓如两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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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4:59:46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扑朔迷离

小飞虎杜英俊, 粉面书生孙卓如两人, 离开赣州后, 两乘快骑,风驰电驰飞奔, 蜈蚣帮眼线沿途跟着, 却幸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行至关境界, 只见崇山峻岭, 浓阴蔽日, 崎岖坎坷甚是难行,越走越险, 两人这才勒马放缓足程, 一路上打听三江镖局的事, 均问不出什么眉目来。两人正行着, 陡闻身后鸾铃响起, 不禁驻马回首, 蓦见来路上飞来两骑, 心正惊奇在这山间小径骑得风快, 不怕翻下山涧么? 跑近了, 只见两骑上坐着两个女子, 面上蒙着一块黑纱, 明明见自己两骑拦住路径, 也不勒缓坐骑, 反自加紧冲来, 杜孙两人一声惊叫,那两骑已在头上飞越而过, 落定后, 两女回头卟嗤一笑, 又自辔头一抖, 扬尘而去。
杜英俊、孙卓如惊疑了一会, 不知二女是何来历, 就观她们的骑术这么俊, 武功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摇了摇首,抖缰行前。走了一程, 路径渐见平坦, 两女早跑得不见形.影了, 两人猛一挥鞭, 马儿同时长嘶, 昂头撒尾地猛奔前去。
好象两人同一心意, 急于想知二女来历, 马鞭儿不停地挥着, 人急, 马嘶, 一阵紧促的蹄声,一口气早跑开了数十里。
远远望见前面绵亘一道山岭, 青葱秀丽, 满山翠竹拂空, 清风徐来中, 遥遥传出钟鼓之声, 两人心知那山中必有庙宇庵堂, 孙卓如眼尖,“噫”了一声, 叫道:“师兄, 你看。”
杜英俊循指望去, 那不是方才两个女子乘的马儿么, 正在山坡上嚼着青草。
孙卓如笑道:“师兄, 我们也下骑去看看, 不要入了宝山, 空手而回, 那才不值得咧!”
杜英俊点首同意, 两人下骑步行而去, 只见那片翠竹林间, 一条石板小径在浓绿中蜿蜒而上, 人在其中, 遍体清凉, 幽篁翠竹, 清风悦耳, 两人漫步登临, 不一会, 仰面已见山门隐隐看出那是: 灵石寺。
这庙处于万竹丛中, 好大好静, 一登庙前空地, 钟鼓之声戛然而止, 两人踏入庙门, 即迎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来, 长眉垂目, 向两人稽首道:“两位施主请进禅堂待茶。”
孙卓如笑道:“大师不必客气, 在下无意路经宝刹, 意图瞻仰佛塑, 片刻就要起程, 大师还是请便吧, 在下不想打扰。”
那僧人垂眉笑道:“小寺虽穷, 一杯清茶还不至于供不起, 何打扰之有。
两人不好再拒绝, 随着那僧人在禅堂落坐。
这时, 有个年可十二三岁, 面貌娟秀的小沙弥, 送上两盏茶, 两人掀盖, 只见茶色淡绿, 一股清香直触鼻端, 道声:“好茶!”
僧人垂眉笑道:“这是山中特产, 明前毛尖, 渗上上好淡竹叶, 用寺后灵泉捡出来, 色香味三绝。”
孙卓如笑道:“如此说来, 在下等有福了。”
那僧人笑笑、 孙卓如呼噜噜长饮了一口, 杜英俊只微微啜了一口, 心中犯疑, 为何那僧人只垂着双眉, 莫非有眼疾么? 便笑问道:“不知方丈佛号、 怎么称呼?”
那僧人合什答道:“不敢, 贫僧宝月, 方才见二位施主神清步捷, 大概会武, 不知是何人门下。”
杜英俊道:“在下杜英俊, 师弟孙卓如, 终南三子门下。大师想是世外高人?”
宝月禅师垂眉笑道:“贫僧不过粗知拳足, 哪敢称作世外高人, 只是二位是那名动关中终南三老传人, 贫僧有缘幸能亲近, 真是我佛慈悲。”
两人同啜了一口茶, 正待作答, 陡闻禅堂门起了一阵娇笑声道:“师兄, 禅课将完, 就有贵客来访么?”
两个眼前一花, 蓦见门外闪进了一个生得容颜艳冶, 体态轻盈的丽人来, 年约三十, 见着二人“哟”了一声, 一双妙目只瞧定粉面书生孙卓如。
孙卓如被被瞧得玉面泛赤, 杜英俊不由怒气止扬, 心想: 这清静佛地, 怎么有这妖冶女人存身? 看来那宝月也不是什么清修僧人。
侧脸顾着孙卓如正色道:“师弟, 我们走, 这寺一定不是……”声还未了, 只见孙卓如翻身倒下, 自己也觉得天旋地转, 便知着了道, 身形还未翻倒之时, 瞧见那宝月猛睁双目, 露出一对神光通人的眸子, 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耳旁听得宝月与那丽人笑语,又听得两声清叱, 之后, 什么也不知道了。
杜英俊醒来时, 只觉置身在一座石洞中, 身后垫着一蓬厚厚的干草, 他正要翻身爬起时, 突伸出一只柔宽将他奈住, 杜英俊仰眼看时, 瞧出那是在山嶂, 纵马越过自己的蒙面少女之一, 仍然是玄帕蒙着, 低声笑道:“你饮了宝月的‘蚀骨清元散’, 现在余毒还未尽呢, 你着急爬起来做甚?”
杜英俊只觉头目一阵晕眩, 长叹一声, 依然躺下, 知自己必是为她们救出, 心中甚是感激, 只是奇怪自己二人与宝月贼秃素无仇怨, 怎会暗施药茶? 猛然忆起师弟孙卓如, 现在不知怎样了, 急问道:“蒙姑娘搭救, 在下感激异常, 只是我那师弟不知怎么了?”
那姑娘笑道:“你那师弟被天魔女徐凤掳走, 那灵石寺暗室重重,一晃眼便已无踪, 愚姐妹见你昏迷, 只能先抢出救治再说。这蚀骨消元散服久不治, 虽然不至于死, 可是本身功力会消失大半, 你师弟大概既无生命危险, 被天魔女看中的, 总……”
此时洞外响起少女声:“姐姐, 他醒来了没有?”
随着走进洞来的, 同样是一个玄帕蒙着脸, 体态轻盈,婀娜生姿的少女, 只见她说道:“小妹二次进寺, 遭五个贼秃围截, 天魔女一直未见现身, 不知把他藏在哪儿去啦?”

杜英俊笑问道:“两位姑娘芳名,可否贝告, 不知姑娘为何知得在下们置身险地?”
年长少女笑道:“我叫罗瑶梅, 她叫罗瑶莲, 姐妹二人只为追踪一贼秃来此, 这事关着一段武林凶杀案, 不想你们两个呆子, 竟会误打误撞跑上灵石寺送死。”
罗瑶莲言时递过一颗丸药, 命杜英俊吞下, 一旁罗瑶梅继续说下去, 道:“我们追的是园空头陀, 此贼与安徽休宁名武师林万源是师兄弟、当年同学艺于六合门过天星郝济。园空原为师兄, 照说下一代掌门人应该立他才对, 无奈园空习性不良, 被郝济看出, 恐怕付托非人, 才立了林万源, 连多种深奥的手法, 也秘而不传与园空。园空一气之下就脱离师门而去, 多年来不知音信。其后郝济死了, 临死之时把一本六合拳经及一柄九龙旗交与林万源, 这一柄九龙旗为另一老前辈托付给郝济, 嘱他等到他主人来时, 立即将旗交付与他。这面九龙旗主人就是愚姐妹。因这旗干系愚姐妹甚大,等到获知这面旗在林万源手中时, 可惜愚姐妹来迟一步, 林万源被园空贼秃击成重伤,‘六合拳经’,‘九龙旗’也被园空取走。但园空似并不知九龙旗秘密, 我姐妹这才千里追踪至此。”
杜英俊服了药后, 感觉舒服甚多, 试一运功, 爽然若失, 便觉全好了, 一跃而起, 笑道:“二位姑娘必入了灵石寺, 但不知见着园空贼秃没有?”
罗瑶梅摇头道:“全寺二十余名僧人及天魔女都看到, 独园空贼始终未见露面。”
杜英俊见罗瑶梅姐妹说话时笑语珠连, 阵阵幽香袭人,只是玄帕蒙面, 不禁问道:“两位姑娘怎不示人真面目, 是怕在下等愚人丹青偷绘么?”
罗瑶莲却笑道:“呆子, 女儿家面像有什么好看。”
说着与罗瑶梅同时掀开面帕, 倏又掩上, 只在一瞬间,杜英俊却瞧得极清楚, 两位之美, 真说得上闭月羞花, 罗瑶梅的脸庞儿比其妹妹稍园, 嘴上多一颗芒麻大美人痣, 分外妩媚。杜英俊却奇怪两女脸上毫无瑕疵, 何以要用玄帕蒙面, 茫然不解, 不由深深打量两姐妹数眼, 只见两女身材同为一般高度, 甚至衣衫、语音、举止无不神似一人, 这才悟出两女有心使人扑朔迷离之感, 这时罗瑶梅娇声道:“呆瓜,你现在知道我姐妹俩为何不露真面目缘故罢!”
小飞虎杜英俊点点头, 正待欲张口时, 猛见罗瑶莲玉手抬在嘴边“嘘”了一声, 悄声道:“有人来了。”
杜英俊竖耳倾听, 果然洞外起了人声, 拨草声, 便道:“贼秃终究要搜索至此, 洞中又不好施展手足, 不如迎向前去, 给他一个下马威。”
说出一晃身就窜出洞外, 罗瑶梅一把没捞着, 便与罗瑶莲道:“这个呆子不知厉害, 我俩不如出洞掩着, 等他不敌时, 才分出一人抢救。”
于是两女蛇行鹭伏, 掩在洞外乱草中。
小飞虎杜英俊窜出洞口后, 又接着两窜、便离开了洞口十数丈远, 即瞥见宝月贼秃引着五个面目狰狞的僧人、持着禅杖一路搜索, 拨的长草乱飞。

杜英俊看见宝月禅师后, 眼睛冒出怒火, 口中喝一声:“贼秃!”
双臂疾振, 一个白鹤冲天, 半空中一个转身, 暴射而下, 一招“鱼鸢化龙”便往宝月秃当胸撞去。
宝月贼秃也瞥见杜英俊, 毒念尚未来得及转, 蓦见杜英俊身形疾刺而下, 心中吃惊不小, 身形一动。已掠开两丈,喝声:“姓杜的, 你不是终南三子门下吗, 哪里学来天龙八式?”
杜英俊一声郎笑道:“你管少爷怎么学来的, 反正要取你这贼秃性命。”
说时一抖腕, 就是两掌飞空而下, 掌带刚劲, 亭起破空啸音。
他快宝月也快, 一晃手中禅杖, 猛向杜英俊双掌卷到,口中呵呵大笑。
杜英俊疾挫双掌, 让开来击, 又欺身递掌, 这一施展开来, 分外见功夫, 掌影如散花般递向宝月浑身重穴, 只因他_那“天龙八式”初由笑面韦护左湘处学来, 乍练起来, 虽仗着天资聪颖, 得心应手, 但仍嫌火候不足, 十数回合下宝月杖雄力沉, 下压之力有愈山岳, 不禁掌势呈滞。
宝月身后五僧这时如风抢前, 六支禅杖同时递到, 想活捉杜英俊。
杜英俊看出苗头不佳, 一个旋风步闪出包围圈外, 反手捺哑簧, 呛的一声, 长剑已然执在手中, 迎风一晃, 带起漫天霞光, 冷笑道:“宝月, 我师兄现在何处, 你只要马上放出, 我们恩怨俱了。”
宝月怪笑道:“你那师弟现在温柔乡中, 要你挂记则甚。佛爷师弟园空与你小狗何仇, 苦苦追踪, 你们尚敢乔装入庙, 佛爷眼中不揉砂子, 小狗, 你拿命来吧!”
挥动禅杖, 就如一溜长蛇般, 当头卷到, 五僧也同时递杖。
杜英俊知他误会自己两个就是追踪园空而来的, 心想分辨也无用, 这种怙恶不悛之徒, 不如料理了他, 再去寻师弟孙卓如, 于是也不答话, 手中剑一引, 施展半套天旋剑招,刹那澡, 剑气漫天, 寒风砭骨, 宛若万道银虹,风驰雾卷般荡开六支禅杖。
宝月看得心头猛震, 知这少年武学不凡, 不由惊奇终南三子门下哪来的这精湛武学, 他一声号令, 与其余五僧摆成六合方位, 精钢禅杖也风起云涌施展开来, 果然威力不同凡响, 将杜英俊团团转住。
杜英俊天旋剑法仅是施出一招, 就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由心大喜, 荣誉将半套剑招尽量发挥, 剑势一变, 光芒四射, 带起一片凌厉无比的劲风, 逼开压来禅杖, 这套天旋剑法本是至高无上的武学, 可惜左湘亦未能领略深奥, 推之杜英俊更无形打了个大大折扣, 威力只得十分之三, 不然宝月等哪会打得平手。
陡然间, 丛草中窜起两条人影, 往灵石寺飞驰, 这两人身形轻捷, 有愈飞鸟, 只一落足, 便掩入草丛中, 几个起落, 便已无踪, 只因七人打的激烈; 是以无人瞥见。

天旋剑招虽博大精深, 但到杜英俊手中使, 则无发挥其潜在威力, 虽然如此, 宝月以六人之力, 亦不能胜他一招。
就在这时, 其中一僧无意瞥见灵石寺那面烟头冒起, 口中急叫:“方丈, 寺内有人放火。”
宝月闻言, 扭头一瞧, 手中杖势未免缓了一缓、 立被杜英俊长虹剑劈到, 宝月闪身急避, 嘶的一声, 一只宽大的僧袖被长剑截下, 宝月心急灵石寺, 往回窜去, 喝了一声:“咱们走!”
五僧随着杖一撤, 同时窜去, 杜英俊也不再追, 一峰汗水沾透衣襟, 心惊这六僧仗势玄妙莫测, 力沉如山, 倘不是半套天旋剑, 焉有这条性命在? 用巾拭额汗, 缓缓步回石洞、哪见罗姑娘两芳踪,高唤数声, 亦不见回应, 不由一阵傍徨, 猛然忆起贼秃叫唤灵石寺火起, 莫不是两位姑娘所做? 走出洞外, 便往灵石寺掠去。才一落翠竹林中, 忽闻一声暴喝, 迎面就是五溜银光如风打到, 只因竹林紧密, 无法腾挪身形, 情急无奈, 猛往地下一挫, 双足急点便向左侧射出三尺, 身形疾遛迂回转走。走不数步, 又是五溜银光射到, 他这一急非同寻常,急向地仆倒, 避开飞来暗器。暗思如此下去岂不是困死在竹林中, 只怪自己大意, 竟会走入竹林中。猛然想起一法, 暗将长剑掣出, 仆在地上一挥, 笃的数声, 近身竹林陡然齐根断了一片倒下, 复起一剑, 哗啦啦又倒了一片, 像这样慢慢爬去, 只听得吆喝之声, 始终未见贼人身影。
他连接三四剑, 近身两丈处已无竹林羁绊, 迎面看见天光, 猛一个“潜龙升天”,身形拔起五六丈左右, 左掌一掠。捞在一颗竹梢, 这样随身竹梢落下, 借力一弹, 竹梢又后上上升笔直, 像诸葛石弩一般, 将身形绷起, 弹出竹林外。
身一落下, 发觉存身在灵石寺后, 这时火势已扑灭, 杜英俊猿腰一躬, 嗖地穿进寺内, 陡见墙角人影一闪, 陡即响起一阵衣襟风声, 杜英俊一晃身抢至墙角, 已不见了人迹,心想: 这人退得好快, 莫非是罗姑娘? 如果是她, 何不现身, 如是寺中贼秃, 又怎么骤然退走?
心中犯疑, 跟踪绕在庙侧僧房, 一到僧舍, 见房门俱是掀开, 并无人在, 不由又是一阵犹疑, 此人是谁, 为何不见? 不禁牙根一咬,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索性继续往前窜去, 抬头猛见一座高楼, 绿瓦红檐, 金碧辉煌, 楼高四层,楼正面悬一幅正匾, 丹书金底, 上书藏经楼。
他寻思一下, 师弟孙卓如不知禁在楼中否, 双臂一抖,翻在二楼, 绕了四厢一周, 长剑撬开窗棂, 静悄悄一无所见, 不禁愕了一愕, 暗忖: 他们难道都走了么?
鼻中忽闻脂粉香味, 缕缕袭来, 猛然惊觉, 身形射出去才一转身, 见面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丽人, 抿嘴妩媚笑着,身穿一身白绫紧褂裤, 正是方才在禅堂瞥见之天魔女。
杜英俊虎吼一声, 错掌就劈, 天魔女娇笑一声道:“哟,你这人这么凶, 一见面不问情由就动手么?”
蛇腰一扭, 就晃出掌风之外, 仍是媚笑盈盈。
杜英俊惊她身法好快, 口中喝道:“天魔女, 你把我师弟拐到哪去了?”

天魔女卟嗤一笑, 眉目含着无边荡意, 一缕奇香随着手腕抬处, 直冲杜英俊鼻端, 不禁引得心神有点恍惚, 只见天魔女娇声道:“你这人说话真是, 谁拐走你的师弟啦, 他要跟着我, 我总不能把赶走嘛。”
杜英俊闻言, 才知师弟孙卓如确在她处, 不由恨煞, 蓦喝一声:“无耻妖妇, 你还不将我师弟放出, 终南三子门下岂有这好惹的!”
天魔女柳眉一挑, 脸上还是那么媚笑着说:“我说你是初出茅庐, 你可打听天魔女索曼娘儿曾怕过谁来? 休要说你是终南三子门下, 就是你那老鬼师父, 也不能在我手下躲过十招。乖乖地听话跟我去, 包管你受用不尽。”
杜英俊听见她报名索曼娘, 这名儿好熟, 只是想不起在何处听见过, 见她污蔑恩师不说, 后面的话越来越露骨了,不由满面绯红, 也不再说, 就在那楼厢施出龙形八式, 凌厉的掌风向天魔女罩到。
天魔女一声轻笑, 也不还手, 只在那掌风中闪挪游穿,飘忽如风, 身形之美妙到毫颠, 若即若离,疑真疑幻, 饶他杜英俊龙形八式了得, 只是沾不着她一点衣角。
天魔女一条身形, 形逾鬼魅, 水蛇腰肢一扭, 就如淡烟般飞了出去, 口中不住响起笑声。
杜英俊越打越心惊, 暗忖: 这妖妇武功端的了得, 她只不还手, 一还手我岂不要当场败落。
心念一动, 猛一撤步, 左掌吐劲打出, 长剑已掠在手中, 一招“天落地网”敛起熠熠光幕, 直向天魔女逼去。
天魔女见他展出天旋剑法, 仅仅一招, 几乎使她手忙脚乱, 只觉砭骨劲风向自己周身罩着, 也不敢再大意, 口中还是娇笑道:“哪儿来的鬼剑法, 这么凶!”
手中已解开系腰的白罗带, 似天女散花般向杜英俊卷去, 那罗带儿一展开来, 看似轻飘飘的, 其实潜力甚大, 舞急使人眼花缭乱, 长剑轻易不能沾着她那罗带, 只一沾着那么丁点, 罗带就会自动卷收剑身, 有几次杜英俊长剑几乎出手。
杜英俊心中惊奇不已, 暗忖: 左师伯传自己天旋剑招时, 就说此套剑法有经天纬地的奥妙, 震乾夺坤的威力、遇上武林中顶尖儿高手也可应付裕如。怎么撞上这妖妇, 竟这般不济事, 莫非自己尚未知悉这天旋剑招式的玄奥妙之机?
其实他哪知天魔女竟是当年闻名宇内的女魔头, 看她的长像似是少女, 但至少说来也有六旬开外。
,三十年前她名动江湖, 匪号红颜姹索曼娘, 放荡无比,遇上看中的少年, 就没有一个能逃出她手中。三十岁时, 索曼娘无意在洞宫山中获得一部天魔真经, 就在洞宫山建了一座天魔宫, 一面勤练魔籍, 一面广蓄面首, 日夜宣淫。三十年未出山半步, 江湖上渐渐遗忘了红颜姹女, 而天魔女的名号渐渐在闽省传开。
因为她欲设立天魔教与江湖各门派争一长之故, 于是把宝月禅师收伏, 灵石寺即成了天魔教下院。今天她步下竹林小径时, 见孙卓如、杜英俊缓步向灵石寺走来, 她一眼看出这两少年都有极好的武功, 尤其那孙卓如玉颜朱唇, 丰逸潇洒的态度、立刻意乱迷情,于是急急返寺,命宝月依计行使。
果然两人均为“蚀骨消元散”迷住, 她在挟住孙卓如时,罗姑娘姐妹在窗外打出一篷梅花针, 天魔女略一抬腕将梅花针全数震落, 也不追袭窗外之人, 竟提起孙卓如跑到秘室中。待宝月追踪而出, 与罗瑶莲交上了手, 被罗瑶梅乘虚而人将杜英俊救出, 这就是前面所说。
杜英俊这时跃上藏经楼后, 却被天魔女发现, 轻轻掩在身后, 以天魔女这一身怪异武学, 十个杜英俊也不是对手,只为她见杜英俊虽不及那孙卓如俊美潇洒, 也气概非凡, 极可能也是童男子, 也起下收伏念头, 做她裙下不二之臣。又知名门正派门下, 强来不得, 只有软磨。
杜英俊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不由大急, 便将手中剑刷、刷、刷, 三招急攻, 天魔女一声娇笑道:“你这人, 干吗这么大的火气啊!”手中罗带兀自不停, 只见她纤手一扬, 那罗带儿就像白蛇般迎着剑来一卷, 杜英俊蓦觉手中一紧, 力道有逾千钧, 虎口酸麻, 不自禁的一放, 一柄百练精钢的长剑竟被罗带卷飞到半空。
杜英俊吓得三魂皆冒, 觑空儿屈腿一躬, 霍地穿落在对面殿屋脊、 也不犹豫, 站足就窜起, 身后隐隐传出格格笑声, 道:“哎, 别忙走啊, 难道你不要师弟了么?”
杜英俊足不点地的窜出灵石寺, 心想: 这妖妇真可怕,孙师弟落在她手中, 定然是个不死不活。
一出竹林, 就远远望见前面山坡上两女六僧在对打着,剑光杖影下, 虽不见两女不支, 却也不能越出六支禅杖劲风包围之外。他现在长剑丢了, 象要饭的没碗使一样, 但无论如何也得解救两姑娘, 身形窜前, 猛可里一式“神龙掠水”、如箭矢一般平射, 双掌一撞, 蓬蓬两声, 两个僧人被他龙形八掌震开五尺。
杜英俊一招得手, 手中更不停留,反腕就打另外两僧“曲池穴”, 口中喝道:“姑娘, 我们赶紧撤。”
罗瑶梅姐妹两人一见杜英俊, 便不再停留, 乘着杜英俊掌势, 打出两把梅花针, 柳腰一躬, 嗖地已窜开三丈左右,杜英俊也凌空窜来, 随着两女疾退。
那灵石寺僧人被梅花针打得左腾右挪, 虽没有被伤着,亦搞得手忙足乱, 等到定下神, 身后杜英俊等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六僧狠狠唠叨咒骂着、 拖着禅杖回寺了。
途中罗瑶梅说:“方才那个石洞不好再住, 我们要另寻一个了。”
杜英俊随在他们身后, 不住地叹气, 罗姑娘道:“呆子,你叹气干么?”
杜英俊叹道:“不知我那师弟怎么样了, 找没找着, 反把长剑丢了, 这不使人发愁么。”
另一罗姑娘笑道:“讲你是呆子就是呆子, 你那师弟保证死不了, 被天魔女相中的, 最多受一点风流罪罢了, 有什么使你长吁短叹的?”
杜英俊不禁邹眉, 心想两位姑娘这般时分, 还有心开玩笑。

二女瞧出杜英俊心中忧虑, 一声叹息, 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 急也没用, 就拿愚姐妹来说, 园空贼秃一直未见,‘六合拳经’及‘九龙旗’不知在何日取回。本来就难, 何况又有天魔女在风作梗, 更难于上青天。目前我们做到哪一步,就算到哪一步, 总之尽了心而已。”
说此一顿, 忽娇笑道:“现在我们能不能找一居处, 否则长夜漫漫, 将何以甚, 再说, 我们也得填饱肚子, 才能行事咧。”
杜英俊听了一想, 说得也是, 愤急用事, 于事无补, 于是笑道:“这武夷山脉中, 前不挨村, 后不落店, 哪来居处,又哪来食物?”
罗姑娘之一笑道:“说你是呆子, 一点都不错, 这偌大的武夷山, 天然洞穴有的是, 怕找不到一个栖身之处, 至于食物, 我们已带来了, 喏, 这不是。”
杜英俊放眼一瞧, 只见两女身旁悬着一个油纸包, 心知那是灵石寺香积厨中之物, 说笑道:“不料两位姑娘竟有这种空空妙手。”
二女登时哼了一声, 其中一女说道:“你敢说姑娘, 等会别想吃的。”
说话之间, 就在一座悬岩边发现一处洞府, 三人钻入。
这洞府倒可容纳七八人, 宽敞清洁, 不禁心中大喜, 二女又在外找了些干草垫上, 三人席地而禁, 取出食物果然,有油鸡, 有鸭。杜英俊一面吃一面笑道:“灵石寺和尚怎么会食荤, 真是怪事年年有。”
二女格格笑个不住, 杜英俊茫然无措。不知他们笑个什么劲儿。
中元才过之日,下弦月升得好早, 三人置身洞内, 头露洞外, 就这么躺卧着, 只见繁星如织, 银河淡袅, 月华如水, 山林矗立在无边月色下, 分外恬静幽美。清风扫过, 林间带起清啸, 山泉峥琮, 虫鸣唧唧。三人都沉醉在这大自然的美景中, 好似适才之事全忘了似的。
很久, 杜英俊才打破这沉寂, 问道:“方才在下与宝月六人交手时, 两位姑娘为何离在下而去?”
瑶梅笑道:“我与妹妹潜出洞外, 想等你不敌时, 才出手相助, 见你仗着龙形八掌硬和三条精钢杖拼, 暗骂你真蠢,纵不落败, 也得活活困死。继见你撤剑施出一套威力莫测的剑法, 我们就放心了, 乘着庙内空虚, 不如去寺内搜查圆空秃贼, 幸我们避得宜, 才未被发现。我俩搜过每个角落, 未发现圆空贼秃, 急他不过, 闪进厨房拿了两包食物, 再放起一把火。不想天魔女这时竟不知在何处上跑了出来, 不是跑得快, 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杜英俊闭目长叹了一声, 他想起孙卓如现在不知怎样,明天自己三人又将如何? 不忍想下去, 昏沉沉地竟睡着了。两女也自睡去了。
杜英俊睡梦中只觉被人推了推, 连忙擦眼爬起, 蓦见二女收拾妥当立着, 天色已交四更, 月色已沉, 大地一片昏暗, 但听罗姑娘说道:“睡够了, 我们也好去灵石寺搞他个落花流水, 不过, 撞见天魔女你可当心一点, 给她们擒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杜英俊面上一阵燥热, 点点头, 三人展开身形疾驰而去。
一路去灵石寺略无阻拦, 看看临近寺前, 三人嗖地分开, 往那山门闪入。
天还未亮, 山门尚是敞开着, 明明有蹊跷, 三人也未寻思, 就疾闪而入, 寺内有月牙小门贯通, 三人又分而后合,齐驻在大雄宝殿中, 见殿内悬着长明灯两盏, 寂无一人, 两女一男悄声计议, 要继续往内窜, 猛听身后响起一佛号。
三人倏的一惊, 旋风般回转身来, 只见当门立着宝月和尚及另一僧人, 杜英俊一见宝月, 不由无名火起, 喝道:“贼秃, 你我本无仇无怨, 你在我茶中施毒, 擒我师弟, 赶紧放我师弟出来, 不然, 少爷掌下难饶你活命。”
宝月和尚说道:“阿弥陀佛, 施主说得不错, 我你本无仇怨, 但令师弟被天魔女教主看上, 灵石寺本为天魔女下院,奉命行事, 只好得罪了。如今教主携令师弟已返回洞宫山,杜少侠如心急令师弟安全, 径自上洞宫山见着敝教主去讲就是了。”
杜英俊闻言意是不信, 陡地双掌, 一招“银鳞抖甲”直袭宝月和尚肩, 势如惊涛拍岸, 滚滚而来, 带起呼呼劲风, 口中大喝道:“贼秃, 你竟敢骗我, 我叫你不得好死。”
宝月见一股凌厉的劲气逼来, 不由心头一震, 这少年今晨的掌势又比昨日更精进了一步, 将身一撤, 一抡掌中禅杖, 施展开来, 振起强风呼呼。
杜英俊哪好用肉掌硬拼, 猛地拔起五尺高下, 右掌攻出强猛劲风, 登时把宝月迫退数步, 左掌往殿侧一名僧人一晃, 身形抢出, 眨眼间, 就将那僧人手中禅杖夺了过来。
可笑那名僧人, 在杜英俊与宝月交手时, 已撤出两丈开外, 亮着禅杖, 双目炯炯监视着那蒙面少女, 做梦也没想到杜英俊会抢他兵刃, 他只觉得微风扑面, 眼前一花一黑, 双手一松禅杖就被夺去。
杜英俊抢得兵刃后, 又猛扑过来, 这时宝月和尚呵呵大笑道:“施主慢来, 贫僧说得句句是实, 并非逛骗施主,现在施主纵然是将灵石寺翻转过去, 也无法觅得令师弟的。”
杜英俊现在明知他说的是实话, 心中可气他不过, 猛喝一声道:“我先料理了你这贼秃, 再去洞宫山也不迟。”
说着, 手中禅杖, 刷、刷、刷接连七八招, 力道奇猛无比, 宝月见他有若拼命, 招架不住, 一晃肩, 就窜出山门。可是杜英俊最后一杖, 竟将铁皮包着的山门打得轰隆隆一声塌下, 连寺墙也穿了一孔, 大殿为之猛摇晃震, 灰尘簌簌落得满地。
及至三人跃出了山门后, 宝月已不见了身影, 连同来僧人也不知所在。
杜英俊微微怔神道:“二位姑娘, 既是天魔女已远走洞宫山, 我们目前隐忧既去, 不如把这灵石寺搜索一遍, 也好获知端倪。”
三人商议停妥, 又往禅堂窜去, 忽见那扇门后有人一闪, 杜英俊眼尖, 一掠身形, 就窜进禅堂, 瞥见昨日盛茶的小沙弥正往后面西厢房逃去。
杜英俊身法何等之疾, 一步窜前, 似老鹰掠小鸡般抓将过来、喝问道:“昨日同来的少年现在何处? 快说!”
两位罗姑娘也跟着亮剑架在小沙弥脖子上, 叱问道:“圆空贼秃现在何处? 快快回答, 不然姑娘要取你的小命!”
可怜小沙弥结结巴巴, 吓得浑身筛糠一样抖着, 半响才支支吾吾的答出话来:“孙相公昨晚被……教主带回洞……宫山,圆空师叔昨晨才回, 方才又匆匆走了。”
罗姑娘急问:“究竟去了何处? 快说!”
小沙弥战抖答道:“小的也不清楚, 不见去洞宫山。就是去载云山。”
罗姑娘手起剑落,小沙弥身形栽倒, 三人又往内窜去,至藏经楼附近, 突地惊觉十数点寒芒划空尖啸, 由右侧方电闪向三人袭来, 罗姑娘娇叱一声, 长剑急挥, 将打来的十数暗器尽数拨落。杜英俊一声大喝, 双足一顿, 人如孤燕投林, 斜刺刺径往暗器袭来的方向疾扑过去, 半空中, 举杖猛击, 一声大喝, 打在廊柱上, 火星迸冒, 远远只闻得一声冷笑, 阴森森地使人毛骨竖起。
杜英俊道:“鼠辈, 哪里走!”
又待向冷笑声处扑去, 被罗瑶梅姑娘一把拉住, 笑道:敌暗我明, 这等鬼域会俩, 心不胜防, 我们不如退出庙外再做计议。”
杜英俊苦笑一声, 随着瑶姑娘窜出庙外, 殿角檐下不时,传出冷笑声, 一出得山门, 停身在庙前矿地上, 杜英俊邹眉道:“像这样, 我们不知往何处下手?”
瑶梅道:“天魔女离去是真, 我们不如先扑洞宫山, 如不在, 再去载云山。”
杜英俊道:“以我们三人之力, 济什么事, 在下有点怀疑秃贼调虎离山。”
罗姑娘闻言呆住了, 想想也对,半晌, 瑶莲忽迸出一句话, 她说:“那容易, 我们不如放火, 把这个灵石寺烧个一干二净, 天魔女和圆空贼秃如在, 熏也把他们熏出来。”
话音甫落, 殿内忽然传出冷笑, 似是宝月和尚, 只听他说:“施主们只要敢毁寺内一草一木, 三位就离不了灵石寺。”
杜基俊暴喝道:“贼秃, 你有何能耐, 敢说出这等狂话,又何必藏头缩尾呢。”
话落, 忽响起一阵大笑, 笑声中嗖、嗖、嗖闲出二十余僧人, 将他们团团转住, 宝月和尚狞笑道:“若不是教主一再告诫不要与三人结怨, 这灵石寺岂容你爱来则来, 爱去则去?”
杜英俊虎目一瞪, 大喝道:“住口, 天下名山寺院, 莫不任人登临, 这灵石寺又不是你的私产, 这场过节本是你找的, 怨得谁来?”
宝月闻言也不动气, 只微笑道:“虽是贫僧过错, 又不损伤杜施主一根毫毛, 何况又是好意, 孙施主姿质根骨, 无一不是上品, 被天魔教主相中带回山去授艺, 这种福份别人想也想不到。教主临行前吩咐过, 遇上三位, 请三位有空去洞宫山一叙。”

罗姑娘说道:“大和尚, 我信你实话, 还要问你一事, 圆空和尚现在何处? 实话实说, 姑娘不动你寺中一草一木。”
宝月闻说不由一惊, 打量二女数眼, 道:“两位姑娘莫不是寻那六合拳经, 九龙旗两物而来, 这本是圆空师门之物,他是掌门弟子, 应当传他, 如今圆空取回两物, 并没有不对, 两位姑娘何苦恃强出头, 圆空师弟现在回载云山, 听贫僧相劝, 还是收手回去吧。”
瑶梅一声冷笑道:“多谢大和尚好心, 我等就此前去, 只有一言相告, 你灵石寺将化为废墟。”
说着, 招呼了两人一声, 回身窜去, 宝月和尚望着他们背影, 泛出一丝阴笑。
要知灵石寺众为何对他们三人心存顾忌, 只因天魔女初设教宗, 羽毛未丰, 不愿在目前引来强仇大敌, 意将三人诱往洞宫山擒住, 软硬兼施, 收伏门下, 岂不相得益彰。哪知色迷心窍, 给她带来了杀身大祸, 这是后话。
却说杜英俊离了灵石寺, 忆起有马匹, 撮唇一吹、 忽闻一声长嘶, 四匹马儿连贯驰来。
杜英俊说了声:“这马儿会找伴。”
二女轻笑了一声, 将面藏在玄帕内, 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此时, 天色已是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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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鹤蚌相争

三人四骑抵达津阳后, 投了一家僻静客栈, 匆匆用过一点饮食后, 将四骑马寄在这家客栈, 杜英俊又往县城兵器店内选了一支精钢长剑, 步行由水吉进入洞宫山脉。
这山脉怕有数千里方园, 天魔宫在屏南县以西, 距四人登山处四五百里路程, 八闽之地, 古称蛮荒, 山中浓荫蔽日, 榛莽重重, 孤峰悬崖, 险壑峻涧。三人一口气奔驰出去三十多里后, 才收住足步, 在山边草坡上调息了一阵, 又起程加紧赶道。他们都是一身轻功绝技, 真是人如流星奔月疾逾奔雷闪电,天色向晚, 日影西斜, 就扑奔了两百多里的路程。
正行在一处密林前, 忽瞥见林间闪出五人来, 三人同时惊觉, 自动撤后一丈开外, 用眼细一看时, 来的一个年约五旬, 瘦骨嶙峋的道人, 长袖飘飘, 并未持有任何兵刃。尚有两个和尚, 浓眉环眼, 背搭戒刀, 另外有一六旬开外的白须老者, 肩头插着两柄奇形判官笔, 还有一个蛇头尖嘴的中年人, 手持三截点钢枪。
杜英俊知道来的人是洞宫山天魔宫中棘手人物, 派来截擒他们, 三人均是疑神敛气, 留神对方突然出手。

只见那背插奇形判官笔的白须老者走前两步, 微笑道:“三位请留步, 洞宫山向不容外人逗留, 倘是拜山而来, 就依照规矩连闯三关, 才得引见我家教主, 三位自信能闯得关吗?”
三人还未置答, 忽由左侧一棵参天古树斜枝上, 响起一种苍老冷峭的语声:“放你妈的春秋屁, 大路小路还不是人走”出来的, 洞宫山老头子走了七八遍, 满山乱闯, 从没听过有这臭规矩, 惹得老头子性起, 不生劈了你们才怪。”
那白须老者被骂得一怔, 变颜喝道:“何方鼠辈, 敢在老夫面前放肆.”
单掌疾向古树虬柯猛劈过去, 登时:“咔嚓”一声巨响,粗可径尺的虬柯震断横飞出动。
树上却发出呵呵大笑, 一条身影如飞丸泻落在草坡上,定睛一瞧, 只见是个头皮秃得发光的老头子, 一脸邹纹, 两只又大又园的眼睛炯炯发光, 满带不屑之容, 冲着白发老者:“嗤”了一声, 沉声音:“你这五个人不是人, 鬼不是鬼的东西, 尚敢出来献世, 凭你这几块料对付三个小娃儿不见得就行, 我老头子还不屑与你们动手。”
铡面向杜英俊三人道:“小娃儿, 尽可下手招呼, 我老头子包你们吃不了亏。”
说罢, 举掌往白须老者面前一晃, 人已不见, 那棵古树上又扬起呵呵大笑声。
众人抬头一瞧, 见他坐在一横枝上, 双足垂下, 右手执着一把白色东西, 仔细看清了, 原来是一撮胡须, 不由同时向老者面上一望, 只见他怒容满面, 双眼几乎冒出火来。原来颔下白须被怪老头拔下一撮,须根渗出殷红血珠。杜英俊忍不住笑,罗姑娘二人更笑得花枝乱颤。那白须老者恼羞成怒, 暴喝一声, 身子凌空拔起, 双掌翻天就往怪老头撞到。
只见那怪老头冷笑了一声, 扬掌一捺, 喝声:“下去!”
白须老者上扬之势顿往下坠,“巴答”声响, 草地上撞成一个土坑, 草土飞扬, 白须老者半晌才直起身来。
怪老头笑道:“你们还是不要惹我老头子火起, 尚可留得活命在, 听话些, 与三个小娃儿好好打场, 让我老头子解解闷岂不是好?”
那五人本是梁山五怪, 此梁山非山东梁山, 是八闽漳浦县西的梁山, 傍南海矗立, 海拔一千二百尺, 险峻异常, 五怪各有一身惊人艺业, 八闽粤东无有和知五怪其人, 前两年被天魔女索曼娘收伏过来, 就在梁山设下天魔分堂, 每年一次充任洞宫巡山之职, 为期半月。白须老者名唤判官田武,蛇头尖嘴中年人名唤点魂枪涂延, 两个和尚一叫净通,一叫净明, 瘦骨嶙峋道人名唤三摩真人应子清, 五怪中数他能为最高, 最辣手。
五怪本是夜郎自大, 心高狂傲的人物, 只在天魔女手上输得心服口服, 其余都不在他眼下, 这次田武吃怪老头子拔了胡须, 认是生平奇耻大辱。田武一使眼色, 五怪霎眼站好方位, 首先由三摩真人应子清扬空出手,一鹤冲天, 呼呼两掌交相出击, 欲把怪老头劈下, 四怪倏地同时凌空一跃,笔、枪、戒刀,耀起穿花银虹罩住怪老头身形, 这样一来怪老头无所闪避, 眼看就要丧生五怪手上。
不料怪老头哈哈怪笑, 却在刀光笔影中撞出, 铛铛数声, 五怪顿时撞得身形歪斜, 凌空坠下, 怪老头人似飞花落絮般飘在地上, 手中多出一把东西, 随手扔落, 杜英俊瞧出那是五怪手中兵刃, 枪头、刃光, 笔触等等。
杜英俊见怪老头身手之高, 似乎在其师伯叔终南三子之上, 不由骇然, 心想: 这怪老头是谁?
一眼看到老头手指, 细长尖锐, 黄中带黑, 忽忆起其师谈起此人形像, 暗忖: 莫非是他老人家?
这时怪老头嘻嘻笑道:“叫你莫惹我老头子, 你们偏不信。”
说着, 十指怪爪一分, 快的令人无法看清, 众人只觉眼花, 听得两声凄惨声, 净通、净明两秃肩胛骨, 被怪老头十指钢爪深深嵌入, 一提一撩, 被抛上上了半天, 接着双掌又闪电连环出掌, 劲风激荡中, 其余三怪均被震飞, 内中三摩真人应子清伤得最重, 右肘骨被击得粉碎。
五怪面色陡然变得惨白惊人, 一语未发, 就往林中急急遁去。
怪老头望着五怪冷笑一声, 回首睁着又大又园的眼睛向杜英俊瞪了一会, 冷冷笑道:“三个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 天魔女境内还敢乱闯, 不是我老头子在, 你们几条小命不是送到姥姥家去。”
杜英俊躬身笑道:“请问老前辈, 莫非就是当年天南三绝, 鹰爪神陈元浩老前辈么?”
怪老头眼睛一翻正待说话, 罗瑶梅姑娘两人早飞扑上去, 口中喊着:“陈伯伯!”
两人四手揽着怪老头颈上, 抱个死紧, 怪老头急嚷:“两个丫头, 你们是谁, 这么一来不怕我老头子神尽魄散, 凡心大动!”
两女顿时放手, 掀开面帕, 脸红红地, 嘟着一张小嘴娇声道:“陈伯伯, 你老不正经嘛, 十多年也没有上山找我姐妹一次, 答应了结我们姐妹一点手法, 老是骗人。”
怪老头定眼一瞧, 呵呵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丑丫头,现在出落得这么俊了, 亏你们想得出, 拿这捞什子掩首盖脸, 是怕人家看去了吧?”
两女脸更红了, 一股劲儿不依着着道:“你老人家尽拿侄女儿开玩笑, 你还没说出十几年往何处去了。”
鹰爪神陈元浩眼一瞪道:“亏你们问得出口, 我老人家二世为人, 自离了你师父老尼姑处,回山勤修气功, 真气一岔就走火入魔, 多亏我那两个伙计, 替我用本身内功贯通丹元真穴, 去年才复元, 渐可行动, 害得我老头子形容枯槁, 无复当年潘安俊颜, 真个我老头子就如此记性不好, 不照顾两个丫头么? 怎么, 十多年你们找上了心上人没有?”
说着眼睛一瞥小飞虎杜英俊。
二女红云上面, 罗瑶莲娇嗔道:“你老人家没正经, 走火入魔死了活该。”
说时, 瞟了一眼杜英俊道:“他嘛, 是终南三子门下, 他叫杜英俊, 侄女们在灵石寺相逢, 他因师弟孙卓如被天魔女索曼娘掳去, 所以追往天魔宫, 你老人家怎地这般口没遮拦。”
鹰爪神陈无浩咧着嘴笑, 笑得那么有劲, 望着杜英俊自言自语道:“原来是牛鼻子门下, 根骨倒还过得去, 英俊……嗯, 两个丫头有眼力。”
听得三人面上热热的, 陈元浩又向二女笑道:“所以你们就跟着他天魔宫要人是不是?”
二女知道鹰爪神陈元浩一开上玩笑, 就永远没个休完,白了他一眼, 罗瑶梅嘟着嘴说:“侄女们是找六合拳经及九龙旗来的嘛!”
鹰爪神陈元浩一听九龙旗, 不禁一怔, 急急问道:“九龙旗又出世了么, 是不是为天魔女窃去?”
罗瑶梅摇摇头说:“不是, 两物原为六合掌门人杜万源所珍藏, 侄女们是受了家师之命, 去杜万源处借用九龙旗, 不想一步去迟, 杜万源被他判门师兄园空贼秃暗下毒手盗去,所以一路追踪, 听说园空贼秃是天魔教门下呢!”
鹰爪神陈元浩眼珠一转, 忽道:“丫头, 我们快追, 园空贼秃是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
罗瑶梅面现喜色道:“怎么, 你老人家遇见了这个园空么?”
鹰爪神急道:“园空是向载云山跑的, 事不宜迟, 我们追踪还来得及。”
杜英俊忙道:“老前辈, 晚辈还得赶去天魔宫救出师弟,怒不能奉陪, 就此拜别。”
鹰爪神圆眼一翻, 骂道:“小娃儿, 这么这般没耐性, 我那两上老伙伴已闯到天魔宫去了, 你那师弟保证死不了, 你这一跑, 难道媳妇儿都不要了么?”
杜英俊被他说得面色一红, 喃喃地分辩道:“不是”
鹰爪神陈元浩大喝一声:“不是什么? 还不快快跟我老人家走, 不然你那师弟我就撒手不管, 看着你牛鼻子师父有能力向天魔宫救人吗?”
罗姑娘二人水汪汪的眼睛只瞧着杜英俊的脸上, 似是乞求神情, 杜英俊幽幽一叹, 心想: 我这条命也是罗姑娘救出的, 说什么也要陪她们跑上一次。
便慨然道:“晚辈遵命就是。”
鹰爪神陈元浩才露出笑容道:“小娃儿, 这不是结了么,跟着我老人家, 准不吃亏, 好处有的是。”
继轻喝了一声:“我们快走!”
抖袖一挥, 登时就走出十七八丈外, 也没看清他用什么步法走的。
杜英俊暗暗钦佩此老功力精湛, 三人也不怠慢, 随着身后急窜, 刹那间, 没入山崖中。
写至此处, 顺便提提“九龙旗”及天南三绝是何来历。
九龙旗是明末清初, 永历帝奔缅后, 有一宗亲至此方知国事已不可为了, 隐迹滇边哀牢山, 暗中结识江湖人物, 号召反清复明, 把他宫中带来九颗径寸夜明珠, 特地绣一面九龙旗, 金丝朱底, 九颗夜明珠就绣在九条龙口内,持此为信符, 凡武林忠义之士, 见旗如见皇明, 立即奉命行事, 即是江湖中有什么纷事, 持旗也可止息。传至第三代上, 掌旗人乃朱洪, 这人胸无大志, 日日荒淫, 门中忠义之士, 均纷纷求去, 此时哀牢二煞崛起, 乘机惫缘结交朱洪, 其实偷觊这面九龙旗, 此旗本身并无什么珍奇, 但此旗一得可执天下武林牛耳。
当时朱洪手下有一琵琶手令狐迈, 看出哀牢双煞心怀叵测, 暗中规劝朱洪不可太亲近二煞, 反被朱洪申斥一顿,说此岂不是叫武林同道说我朱洪是个不近人情的人物。琵琶手只得暗暗叹息, 便暗中防着二煞行动。
那年朱洪生下一儿, 老年得子异常宠爱, 当众宣称此子即是第四代掌旗人, 哀牢二煞闻言心中大急, 不觉现于形色, 被琵琶手令狐迈瞧见, 更暗中对他们留下了神。
原来哀牢二煞原以为朱洪晚年无子, 九龙旗必然觅一武功高强的的人执掌、故哀牢二煞在朱洪面前故示忠诚,用下这种水磨功夫, 九龙旗日后必为他们所得, 哪知朱洪年老体亏, 精元无力之下, 反生下了一子, 怎不令他们急煞。
有一日琵琶手令狐迈在哀牢山后, 无意窥见二煞暗暗计议, 三天后毒杀朱洪, 宣布朱洪遗命, 就说小山主年幼,九龙旗归他们摄掌、一候小山主成人, 即还小山主。
令狐迈听了大惊, 待哀牢二煞离去后, 才一路飞奔山庄, 半途心想: 此时报与老山主, 他必然不肯相信, 目前他对哀牢二煞, 言听计从, 还会申斥我令狐迈进谗, 无容人之量, 他不信犹可, 反令自己性命被二煞所算, 人年七十, 死·不足惜, 只是小山主性命也落入二煞手中, 老山主年老昏溃, 胸无大志, 此时活着, 也如行尸走肉, 只怕去期不远,自己何必舍本逐末, 救得小山主一命, 日后还有作为。
心中定下一策, 接连二日晚上, 才偷出老主山珍藏腹壁中九龙旗, 藏于怀内, 第三日一早把小山主抱出, 说是出外一游, 他一抱出庄外, 急急由秘径向山外逃去, 这秘径也是他数月内处心积虑思索出来的。
当时哀牢二煞正陪朱洪饮酒, 纵论江湖大事, 在酒中暗下毒物, 乘着朱洪功力损失时, 强迫朱洪拿出九龙旗, 矫命他二人暂摄。这时朱洪才知琵琶令狐迈所言非虚,自恨有目无珠, 及至发现九龙旗被盗, 又发现小山主被琵琶手令狐迈抱去, 朱洪心喜令狐迈老诚忠义, 知是他所为, 暗暗祈祷令狐迈能逃出虎口。
二煞为之五神不安, 即点朱洪死穴, 说是琵琶手令狐迈所为, 又宣布小山主、九龙旗为令狐迈所劫,传命下去, 追踪令狐迈, 遇上即格杀无论, 但须小山主九龙旗同时寻获,可怜琵琶手令狐迈一腔忠义, 反蒙此不白之冤。
琵琶手令狐迈逃出山后, 一路藏藏躲躲, 连番受到阻击, 幸亏他仗着一手精湛绝伦的琵琶掌力, 得幸闯过, 不料逃至黄山半峰时, 终于被哀牢二煞追及, 身中三掌, 被他翻下峭壁下云海之中, 才逃出虎口, 无奈受了二煞三掌,心脉重伤, 自己虽闭住真气得以不死, 但最多苟延三日,尽三日之中须将小山主及九龙旗托付得人, 不然死不螟目。
幸第二日于黄山中遇见罗瑶梅师尊一真老尼、及六合掌门人过天星郝济, 还有一名武林名手。三人均是琵琶手昔年之交, 即将小山主真龙旗托付。一真神尼武功虽高, 但尼庵不得收男徒, 当下就为武林名手抱去, 此人是谁, 后文自有道及。九龙旗暂由郝济密存,等候小山主艺成下山, 才还给他, 琵琶手也自震断心脉, 含笑暝目。
九龙旗一被过天星郝济携去, 即什袭珍藏, 紧口不露,等到郝济病重不起, 才取出交与弟子林万源, 详说此旗来历, 不意为园空贼秃夺取六合拳经时, 却发现九龙旗一并取去。
按下这边不表, 且说一真神尼于海南山南麓, 海南是一化外之地, 汉瑶杂处, 江湖人物在中原立足不住, 纷纷逃来此处, 多年来形成四大派系, 血腥暗杀之事日有所闻, 于今演变成对垒之势。一真神尼眼见此事甚是烦虑, 自已佛门中人, 又不牵涉参与, 虽然四大派系均有人上山礼请她助拳,却为她婉言辞却, 而她又眼见不得如此冤怨相报, 无尽无休争斗, 忽忆九龙旗可借, 来约束他们, 这才派遣罗瑶梅姐妹二人速去安徽休宁找那过天星郝济借九龙旗一用, 她尚不知郝济已死。
罗姑娘二人去至休宁, 无奈一步来迟, 被园空贼秃夺门而去, 故而罗姑娘急急赶来灵石寺。
天南三绝是当年武林极负盛名之人物, 三人志同道合义结金兰, 老大就是鹰爪神陈元浩, 其次是混元指雷乾, 最幼是震天手邓琪, 此三人武功各具一绝, 号天南三绝。
鹰爪神自幼童身所练是易筋经, 一手鹰爪功, 端的抓石成粉, 力逾虎豹, 从那年拜别方外好友一真神尼后, 回到罗浮山绝麓, 一日练功, 一口气练岔, 竟至走火入魔, 全身不能弹动, 亏得混元指雷乾, 震天手邓琪均在山, 每日以本身真气助他打通经穴, 一晃十二年, 才能行走自如, 是以十二年中, 天南三绝在江湖中忽然神龙蛰海, 不见复出, 武林中人俱认天南三绝已归道山。
待鹰爪神陈元浩恢复功力时, 容颜苍老枯槁, 故罗姑娘二人认不出是她。
天南三绝蛰居罗浮已久, 未免静极思动、信步游至闽境, 知悉洞宫山新近崛起天魔教宗, 几经打听, 才知教主就是他们三人手下逃生之红颜姹女索曼娘, 于是他三人分途探入天魔宫外, 正值天魔女赴灵石寺, 于是把天魔宫闹得个天翻地覆, 却遇上天魔宫内好手,无功而退, 雷乾与邓琪两人留在天魔宫近侧, 陈元浩在半途守候天魔女, 不意正好错过, 却遇上园空秃贼, 同着一瘦长汉子在山间急驰, 鹰爪神陈元浩见不是正主天魔女, 竟轻轻放了过去。
且说鹰爪神陈元浩与杜英俊三人一路急驰, 已是奔出数十里, 忽闻鹰爪神“噫”了一声, 只见他双足一点, 一条身形, 斜刺刺窜过去, 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
杜英俊三人一见他如此, 必有缘故, 急随着窜去, 即见鹰爪神陈元浩立在石岩边, 愕在那儿不动, 杜英俊罗瑶梅姐妹二人近前一看, 罗瑶梅姐妹不由掩面惊叫起来。
原来岩石边躺着一具僧尸, 脑壳被人指劲捏裂, 白浆红血溢了满面, 惨不忍睹, 这个僧人正是园空和尚。
鹰爪神陈元浩微微叹息道:“不料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杀死园空的, 必是伴着同行瘦长汉子所为, 园空既是天魔女手下, 瘦长汉子也证明不是天魔女门中之人, 如此无头公案、又真要费上一番手足了。
突闻岩石侧起了一种微声, 虽是一点点, 但入了鹰爪神陈元浩耳中, 则无异于空谷足音他判明是人略略移动步子带出擦音。
鹰爪神陈元浩一声不发, 陡地两臂前伸, 足一垫劲, 人就如飞云驰电般, 向出声处平窜过去, 双掌吐劲“叭”的一声大响, 顿时火星直冒, 山石横飞, 掌力之凌厉, 真前所未见。
蓦地一条身形往斜里飞出, 鹰爪神陈元浩一声厉喝:“哪里走!”
身随声出, 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
这瘦长汉子身法异常诡速, 只在山石间游窜, 两人穿花般追逃。
杜英俊即向二女说道:“二位姑娘, 我们也持剑阻截贼人吧。”
二女颔首同意, 三人长剑掣在手中, 纷纷参加阻截。
为何瘦长汉子见鹰爪神陈元浩就逃, 又逃不出去, 只在山间逃窜, 如同捉迷藏模样, 只因瘦长汉子同园空秃贼行走时, 遇着陈元浩, 鹰爪神陈元浩游戏风尘惯了, 见着二人在山间急走, 知不是正经人物,似是有意而无意, 向路边山石伸指一戳, 登时齐指而没, 瘦长汉子见了大惊, 心料此老必是武林奇人, 凭他功力尚不能及得一半, 两人变色亡魂奔窜而去。
这瘦长汉子却是哀牢二煞二弟子玄阴魔神盘鸠, 本是苗子, 被双煞爱上其姿质, 收归门下, 哀牢双煞从暗害朱洪及掌震琵琶令狐迈翻落云海黄山悬岩下, 深自庆幸这种武林大忌并无他人知悉, 哀牢九龙山庄竟为他们鹊巢鸠居, 心中惦念的就是小山主是否随令狐迈偕亡, 九龙旗下落如何, 自己两人在黄山上搜遍, 不知的确下落, 每念及此, 就耿耿于心, 难于释怀。两人无意获得一部玄阴魔经, 每日勤修,不能离山一步, 于是便嘱门下下山探访九龙旗下落, 但千万不可以为着别事与正派门下结仇。
玄阴神魔盘鸠下山两年, 在黄山中寻访两三次, 始终找不着九龙旗下落。
一日盘鸠在休宁县城闲逛, 休宁县在黄山足下, 照说人海茫茫, 盘鸠哪会知道园空贼秃身藏九龙旗, 但天下事冥冥中自有安排, 园空贼秃暗害林万源后, 正好罗瑶梅姑娘二人撞见遂夺门而出, 气急败坏, 一路奔逃, 却被玄阴神魔盘鸠瞧见他们形迹可疑, 一路跟随在后。在浙闽交界处, 园空和尚见玄阴神魔盘鸠始终不离身后, 心中不由犯疑, 停身责问玄阴神魔盘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无奈圆空较盘鸠技逊一筹, 尚幸玄阴神魔盘鸠受哀牢二煞严戒, 不可轻易结仇, 当时见好即收, 问圆空为何这等急急奔逃, 圆空即和盘托出自己原师不信赖他, 仅将“六合拳经”遗与师弟, 自己则投在天魔女手下, 现在被自己夺回这都“六合拳经”。
玄阴神魔盘鸠当时就清园空和尚拿出“六合拳经”一阅,心里还以为是一部罕世内家秘籍,岂知一翻之下, 虽然六合拳经可算武林中上乘武学, 但比之自己恩师所得之玄阴真经不啻是云泥之别。
当时玄阴神魔盘鸠随手翻阅了一遍, 即取六合拳经送还园空手中. 笑着恭贺道:“大师欣得这部罕世绝学, 他年冠冕武林必属无疑。”
园空和尚也相谢一笑道:“这本六合拳经当可算得武林上乘武学之一, 但比之如蔽教主所得天魔真经又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了。”
玄阴神魔盘鸠即询问园空和尚是否能带自已引见天魔女, 园空和尚满口答应、因为天魔教新创设, 需网罗天下各门派一时之俊彦, 盘鸠武学比他自己还强, 焉有不愿引见之理。
二个匪类一路飞驰, 进入武夷山灵石寺, 见着天魔女,盘鸠尚不信天魔女有过人武学, 言词之间, 未免流露一丝半爪闲言闲语,经天魔女露出一手“拂石如泥”之绝技后, 震惊得心骇口服, 他与完空同处地室中, 寺内受杜英俊三人频频惊扰, 被天魔女严令不得外出, 是以未见现身。
园空也将得了九龙旗之事报知天魔女, 天魔女淡淡一笑, 她知九龙旗对她本人并无所助, 反会受武林正派嫉视,替自己带来无边纷扰。可是玄阴魔神盘鸠喜出望外, 不意九龙旗在园空手中, 未免暗恨园空, 自己一路伴随, 一点口风不露, 但他习性阴刻, 喜怒不现于颜色, 佯作不知九龙旗来历, 问长问短, 他知现在下手似嫌过早, 一定逃不出天魔女手掌, 是以园空和尚去截云山, 他推说性好山川游览,形单影只, 这滋味极不好受,不如伴着同行, 聊以解寂, 园空和尚不疑有他。随口答应。
园空和尚与玄阴神魔盘鸠离开灵石寺后, 途中遇上鹰爪神陈元浩外, 一路均不见人迹。盘鸠见四下无人, 陡起毒意, 露出狰狞面目, 问园空索取九龙旗。
园空见玄阴魔盘鸠竟反脸不认人, 暗恨自己引狼入室,但心恃这洞宫山脉是天魔教辖境, 巡山之人不时出现, 于是又再交手。
这次园空是下了破斧沉舟决心, 他在天魔女门下学艺,虽所得不多, 但对付一时高手,也可以自保, 故而将他所学之天魔武学尽情施展, 盘鸠也一时对园空无可奈何。
天魔与玄阴武学, 俱是目前魔道人物中罕世绝学、 吐掌均以阴柔为重, 一中人身后,遇到阻力时即化为纯钢, 手法也极为鬼魅诡幻。
两人打了一个时辰, 尚是难分难解, 无如玄阴神魔盘鸠技高一着, 两人在山坡上打得鸡飞兔走, 身形只在山石间盘飞, 时间一久,园空和尚渐渐不支, 掌力亦分出强弱, 是以鹰爪神陈元浩数十丈外就发觉两人角斗痕迹, 即为其故。
玄阴神魔盘鸠施出玄阴连环七煞掌招, 连发七掌,阴风逼得园空和尚一步一步倒退, 将园空和尚直逼得存身悬岩之上。
园空见处危境, 也暗运最后余存真气, 发出“天魔十三掌”, 此种掌式本是一种惊人怪异武学, 掌招一出, 宛同飞花乱舞, 使人意乱神迷, 目花缭乱, 明明掌往左出, 实际向右递到, 一为所中, 最重者皮肉慢慢溃裂, 既久糜烂身死。
这天魔十三掌式一经施开,果然不同凡响, 是时攻得玄阴魔盘鸠手忙足乱,中间尚被园空击中一掌, 但这好景不长, 园空真力已逞衰竭之势, 慢慢有力不从心之感, 被玄阴神魔盘鸠瞧出, 一时神威大发,再度“玄阴连环七煞”掌式,又将园空逼在悬崖边。
园空自知再拼斗下去, 必然力尽身死, 瞥见悬崖千丈,触目惊心动魄, 暗忖: 与其束手待毙, 不如死里求生, 悬崖下临百丈, 自己跃下, 仗着一身上乘轻功,未必就死, 裂骨断腿, 此时也说不得了。”
心念已决, 自己奋其余力, 望玄阴神魔盘鸠强攻三掌,嗖, 嗖, 嗖, 将盘鸠逼退丈余, 自己反身一窜, 凌空跃下。
玄阴神魔盘鸠虽然是生苗出身, 但在哀牢双煞门下多年, 性情学得二煞一模一样, 阴沉机智, 极得哀牢双煞喜爱, 此时一见园空尽力向自己逼攻三掌, 即料得园空必有此着, 心中微微冷笑,趁着园空一反窜时, 自己电疾赶上, 左掌已抓住园空后胸, 右掌五指伸出如钩, 暗运“玄阴鬼爪功”将园空脑壳抓裂, 登时死去。
玄阴神魔抓毙园空后, 即从他身内取出九龙旗及六合拳经, 便要窜出山外回哀牢献上九龙旗, 无如先前身中园空“天魔掌”一掌, 争斗之时还未觉有何异征, 此时只觉肤裂骨碎, 澈骨奇疼, 知是受伤奇重, 掀襟查视, 蓦见淤黑掌印宛然存于左臂, 心内大惊, 知道这时走不得, 即避至山石后运用本身玄阴真气驱伤。
真气运行才将近一天, 虽然伤不似适才那么剧痛难耐。但心头仍有一种恶闷, 血气壅塞的感觉, 忙导引真气, 再入灵关循序运转, 正值紧要关头时, 蓦闻身后风声飒然, 不禁倏然一惊, 急忙中止行功, 气纳丹田, 也顾不得伤势如何,双手一撑地面, 拔身急往外窜。
人在空中, 尚未落地, 只听身后, 一声宠亮的呵斥道:“小魔嵬! 哪里走?”
音尚未落, 一条人影快如电光火石一般, 疾扑而来。
盘鸠闻声暗吃一惊, 急忙拧身折转, 扫眼一瞥, 见来者竟是在山间中曾露过一手戳石没指头的怪老头, 不由吓得毛骨悚然, 面色陡变, 心中暗道:“不好!”
惶遽间凌空一翻, 展出师门诡谲身法, 身形陡的上升三尺, 恰好躲过怪老头一式凌厉扑击, 闪身转入嶙峋山石之间, 怪老头嚷道:“魔嵬子, 你就是逃往丰都,老夫也要从鬼门关拉你回来。”
盘鸠内心, 虽然还急求脱困,无奈身负内伤, 功力难于尽情施展, 身形所至, 始终不能冲破鹰爪神的截击。
两条人影, 绕走嶙峋乱石,风车般地旋转追逐有一盏茶功夫, 玄阴魔神盘鸠响起一声悦耳尖叫, 道:“陈伯伯! 不要只顾耍猴子开心嘛, 快把这厮拿下, 收回九龙旗。侄女们也好早些回山复命呀!”鹰爪神哈哈一阵大笑, 嚷道:“你们这两个才钻毛丫头, 装了一肚子坏心眼, 你想把老头子撇掉, 你们三个娃, 好趁心如意是不? 那可不行。”

鹰爪神陈元浩内心另有打算, 因为他自己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天南三绝中的老大, 辈份仅比岳文元的神祖神州双奇略低半辈, 论武功“元身易筋经”已修至登峰造极的地步, 出手便可碎石成粉, 深厚已极,稍负盛名的高手, 在他手下,绝难逃出三招、无不束手被制。适才洞宫山前, 梁山五怪联手抢攻, 均在鹰爪神举手投足之间, 惨遭挫败, 足见陈元浩功力之深。
然而, 在他发现玄阴魔神藏身之所后, 陈元浩接踵一阵博击追逐, 盏茶功夫, 始终未能捞到他一片衣角, 鹰爪神不仅一怔, 而且心奇, 暗道:“这小魔嵬子, 功力虽不深厚, 而身法却诡异已极, 今天倒要看看, 这种怪招数, 究竟师出何门?
鹰爪神心存好奇空理之念, 遂扑击了许久, 始终未尽力而为, 所用不过十之二三而已, 否则, 盘鸠哪有那么轻松,怕不早就横尸荒野气绝多时了!
可是, 谁又知道, 鹰爪神一念之差, 却给武林伏下一次惊天动地的杀劫! 这是后话, 容在下文交待。
而小飞虎杜英俊与罗瑶梅莲两姐妹, 内心委实火急, 一个是记挂师弟粉面书生孙卓如的安危, 那两个姑娘, 虽说真是急欲夺得九龙旗, 回山复命, 但内心亦极关切粉面书生。尤其以瑶莲姑娘最甚, 孙卓如那付英俊潇洒的影子, 已把瑶莲姑娘一颗芳心, 牢牢系住。
适才瑶莲心荡神驰间未加思考, 出声一催, 谁知陈元浩身临大敌, 依然不改游戏人间的玩笑机会, 真把三个后生弄得啼笑皆非, 登时各个脸上布满了红霞。
莲姑娘小嘴一嘟, 正欲嗔叫, 忽的, 身边小飞虎杜英俊侧脸望望瑶梅道:“二位姑娘, 事不宜迟, 我们持剑分据三方堵截, 以防贼匪乘隙溜走, 倘使九龙旗落手非人, 日后武林将又酿成血腥浩劫。”
语落, 反手换臂“呛啷”一声, 掣出在建阳选购的那支精钢长剑, 微一提气, 正欲纵身向盘鸠扑去, 蓦然,身边一声娇喝传入耳际, 两条俊美人影, 分抿左右, 闪电般直扑玄阴魔神射去。
杜英俊一怔之间, 看清是瑶莲姐妹, 纵身抢先而去, 不由暗暗窃笑, 心道:“这女孩子怎的恁般好胜, 样样都想抢人先着, 真奇怪, 不知其他的姑娘, 是否也是如此?
这一心念, 只在心中闪电一转, 人已破空而去, 辍定二女身影, 飘然纵落盘鸠身后,长剑一横, 便把他游走的退路截断
玄阴魔神适才发现鹰爪神, 骤然追踪而至, 本就惊骇不已, 而且又是身负内伤, 功力难于尽情施展,所赖仅是一点幻化莫测的诡异身法, 才算勉强躲过鹰爪神。盘鸠一面腾、挪、闪、避, 心中却在急筹脱身之计, 意念急转, 主意未打定, 蓦地娇喝声中, 人影一闪, 两个姑娘已把左、右退路堵住, 跟着身后风声飒然, 转脸扫眼一瞥, 见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少年, 仗剑拦住身后, 就知今番实已无法妄求脱困, 当即把心一横, 止步兀立。
盘鸠此际四面受敌, 惊容反倒收敛, 抬头望望对着自己出神的鹰爪神, 咧嘴一陈佯笑,道:“老人家, 不知何以这样舍命空追在下?”
说完、偷用两眼余光, 扫了一下背向悬崖而立的梅姑娘。
鹰爪神陈元浩听得一怔,眨眼再一细察, 见盘鸠脸上,似乎无诡异神色, 不禁瞪起虎目大喝道:“住嘴, 我老人家目睹你与园空同路飞奔, 如今他横遭惨死, 主凶舍你其谁?”
“哈哈哈……老人家实在枉负‘慧眼灼见’。我们既然同路, 焉能异心, 园空之死, 怎见得就是祸起萧墙? 难道一个和尚的身上, 还有什么令人偷觑的重要宝物不成”
盘鸠轻松泰然地说完, 顺着自然之势, 斜睹瑶梅一眼,狠狠地暗把牙关一咬, 心中泛起一个绝毒念头。
玄阴魔神一阵滔滔诡辩, 鹰爪神一双虎目, 瞪的滚园,不时闪烁出迷茫眩惑的光芒, 射向盘鸠汪癯的脸上, 仿佛要在他神色中, 找出解悟疑讶的答案。
所以盘鸠说完, 鹰爪神略一迟疑之间, 瑶莲姑娘面前卖弄鬼域伎俩, 快些献出九龙旗及那六合拳经, 尚可饶你不死, 否则, 哼……”
瑶莲话未说完, 盘鸠佯作惊状, 回脸望望怒叱连连的瑶梅姑娘, 大声接道:“什么九龙旗, 六合拳经?”
“呸! 装糊涂则甚! 贼秃休宁所劫来的重宝, 不在你手中才怪! 少费唇舌, 快些献出!”瑶梅冲着盘鸠, 愤然喝道。
玄阴魔神嘿嘿一声狞笑, 道:“姑娘先勿含血喷人, 不防先把园空尸体搜查一下, 倘若姑娘所说的重宝, 在他身上已经不翼而飞, 我们不妨再谈论, 本人还可另有交待。如果你们仗着我多, 含沙射影, 妄罪无辜, 本人可不愿代人受过,白顶黑锅! 本人言尽于此。倘若你们依旧不以为然,喏,喏, 喏, 小可无才, “倒愿领教你们四位齐手联攻的绝学!”
说完, 眼珠一转, 暗察陈元浩的神色, 而贼眼余光, 仍然不离瑶梅左右。
鹰爪神本来就觉得自己适才不问皂白, 竟对一个后生晚辈, 那样贸然追逐扑击, 内心委实有些歉疚不安, 况且, 武林中讲的是“真脏实据, 罪证确凿; 方可放手惩治, 以彰正义。而今, 面前后生, 虽说嫌疑重重, 毕竟尚未找到真脏佐证, 怎可信口诬赖, 一口咬定呢! 然而, 为了九龙旗关系武林安危, 却也不敢贸然轻率。失之交臂, 问道:“娃儿, 先报报师承, 给我老人家听听。”
玄阴魔神真是不负师教, 说他习性阴毒, 喜怒不现地形, 不仅当之无愧, 而且大有“青胜于蓝”之势。适才那番信口狂言, 说得虽是那么慷慨激昂, 有声有色, 但是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茬胆战心惊, 只是丝毫不现于形色而已, 连年出入江湖, 博见多闻的鹰爪神,竟也被他瞒过, 可说天贼的阴恶本性, 不为不深。
玄阴魔神, 不仅阴恶习性天成, 而且心机聪慧也是高人一筹, 陈元浩适才那一阵幻化不定的精神, 落在盘鸠眼里,便已被他猜中八成, 不禁胆气一壮, 高声叫道:“本人的师承门派, 权且不必斤斤较量, 稍缓小可自有交待。但是那面九龙旗, 却是关系武林兴衰的重宝, 也是我们彼此‘和’‘战’的关键。老人家不妨先把和尚尸体搜查一番,等水落石出之后, 再谈不迟。”
这次盘鸠神色好象有异样, 两眼斜瞟瑶梅姑娘的余光,早已敛聚, 仿佛对悬崖一面, 漫不经心似的。
鹰爪神略一迟疑, 接道:“好, 好! 我老人家今天听你的, 九龙旗在和尚身上搜出, 万事皆休, 彼此言归于好, 否则我鹰爪神可不怕你飞上天去。”
回头冲着瑶梅杜英俊, 以目示意, 命其留心看定盘鸠,折身间, 对着瑶莲说道:“咱们走!”走字出口, 抖袖一挥, 电一般向园空尸体扑去。
瑶莲姑娘随定鹰爪神身后, 才欲折身跃起, 背后一声震天怒吼, 姑娘一惊之下身悬空中, 回头一瞥, 登时吓得魂飞胆裂, 不由冲口一声惊叫, 丹田真气顿觉涣然四散, 瞪着一双杏目, 呆若木鸡般, 看见两条人影, 急如闪电, 飞出悬崖, 向山谷飘坠。
你道瑶梅莲姑娘何以恁般惊骇? 原来玄阴神魔, 遭鹰爪神一阵御影穷追, 数次遇险, 几被所擒; 幸赖师门诡异身法, 及嶙峋乱石阻挡, 始免厄运! 而盘鸠为人虽极阴刻险诈, 但师门却是忠贞不移, 所以情知自己功力, 与人相差甚远, 然而内心依旧存着侥幸脱困的希望, 是以, 仍然不屈不挠。强忍翻腾不已的气血, 在峨嵯山石中, 闪闪躲躲, 展开一场捉迷藏“游戏”
一阵电光火石般的前逐后追, 盘鸠已感真气渐行为继,正当奇苦难支之际, 瑶梅姐妹及小飞虎杜英俊又分据三面现身拦截, 权冲当前之势, 自知生还之望已绝, 遂即暗暗把心一横, 心道:“老鬼! 休在小爷面前逞强,这面九龙旗, 不叫小爷献与恩师, 你也休想痛快到手, 小爷不仅要把宝旗带走, 而且前面两个妞儿, 小爷要选定一个, 跟着陪葬,虽说不能……, 总能得到一刹温存!”
主意打定, 扫眼望望悬崖, 见瑶梅姑娘面对自己, 背向绝谷而立,.不禁钢牙暗挫, 贼目光始终盯着瑶梅, 暗自恨道:“妞儿, 别神气, 这座绝谷, 就是咱俩的鸳鸯冢!”
玄阴魔神本就城府极深, 这下生机已绝, 自己厄运总是不免, 所以心情神态, 益发显得镇定、泰然, 连见多识广的鹰爪神, 竟然钻入他调虎离山的圈套之内, 瑶梅姐妹等三人, 就更难觉察他的诡诈阴谋了。
鹰爪神也是恃技过甚, 一时粗心, 料定盘鸠决难逃出手去, 所以才毅然允其所求, 先去搜查和尚尸体, 临行时一番交待, 本意叫盘鸠知难止步, 哪知反倒给他造成预作准备,攻人不备的良机。
当鹰爪神开腔欲去之际, 盘鸠暗把牙关一咬, 强忍腹内剧痛, 忙将“玄阴真气”缓缓聚至右掌, 在陈元浩破空跃起的刹那间, 右掌真气已运聚达十二成之多, 迨瑶梅姑娘的前胸, 疾若迅电般打去。
鹰爪神破空去后瑶莲跟着接踵而起, 瑶梅不禁望妹妹提纵身法, 见她轻功已大有精进, 心中正自暗喜, 就在她神智略分俄顷, 霍然一身后一声暴响, 惊悚之下, 才一转身, 一股奇猛掌风, 已把全身罩定, 再想腾挪闪避, 哪还能够? 登时娇躯被震飞一丈多远, 背向悬崖谷口, 倒飞而去。
玄阴魔神, 一招“归煞掌魂”得逞, 双脚猛一垫劲, 正欲纵身跟定瑶梅身影追去, 蓦然身后一声清喝:“打!”
一股猛烈掌风袭到, 盘鸠本就欲纵未纵, 双足已离地,杜英俊身后急不择招的一掌, 反倒中了盘鸠下怀, 跟着真气一提, 两股力道合在一起, 立如流星似地, 飞身扑定瑶梅身影, 御尾直追。
瑶梅姑娘, 身被盘鸠阴掌震飞, 眨眼功夫便飞出悬崖一丈多远, 跟着玄阴魔神也接踵而至, 两人悬身之处, 正是绝谷上空, 只要真气一个不接, 一男一女准定跌入千太绝谷之中, 谁也不能全户了帐。
原来这座绝谷, 正是洞宫山中最负盛名的“万丈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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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看完,希望楼主早日完成,谢谢,辛苦了。  发表于 2024-10-25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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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7:24:35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奇侠尚义

万丈岩, 位于洞宫山主峰正南, 南端出口便是甘棠, 全长足有三百多里, 谷深虽无万丈, 如果说是绝壁千仞, 委实不算夸张。谷宽倒是上下不一, 全凭凸凹的山势自然而成。有的去处, 宽达一二里, 狭窄区域, 也有五六十丈。
瑶梅姑娘悬身之处, 正是乱石谷底。谷口宽度, 亦在一里上, 而且东西谷壁, 则是一色陡峻如削, 不但人难留步停身, 山中禽鸟, 亦不易在此驻足歇翼。
玄阴魔神已经合起两人的力道,径向瑶梅追扑, 所以去势之快, 比起瑶梅姑娘, 几可高出两倍。
是故瑶梅飘离悬崖才只丈许, 他便接踵赶到, 这时仅差五六尺远, 看看伸臂便可捞到, 盘鸠不禁狞笑道:“哟! 我的小宝贝, 今生已了, 咱们到冥府结 成双吧! 嘿嘿嘿……”
瑶梅姑娘疏神之间, 暗遭盘鸠飞掌震出悬崖, 飘身倒纵间, 虽然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神智极清醒, 急忙暗提一口真气, 降缓下坠身形, 低头一瞥, 见谷深一两千丈丈, 四周一片漆黑, 哪里还能见底? 不由一阵头晕目眩, 自知厄运难免, 暗将丹田蓄积的真气, 缓缚取用, 以防后力不继。
就在姑娘飞离丈许之际, 忽见盘鸠御尾赶到, 怨毒之火、 登时齐拥心头, 银牙暗暗一咬, 盘鸠话音甫落之际, 鬼  爪便已对着柳腰伸到, 看着就将抱上, 霍然白光一闪, 接着地声澈耳惨嗥, 盘鸠那条清瘦身躯, 随着叫声, 急电一般,
直向谷泻去, 刹时之间, 嗥声由大转小, 渐渐杳然。  原来盘鸠正当伸爪得意之顷, 不防姑娘回手一剑, 对着头颈闪电一般削来, 这时, 他亦如瑶梅一般, 身形无法自主, 因为前冲之势合有杜英俊一股奇猛的掌力, 所以眼看剑影到, 却无力躲闪, 依旧直向瑶梅剑幕中撞去。  盘鸠情知不免,所以亦不躲闪, 急将右臂一探, 对着姑
娘:“乳根”抓去。妇女与人过招, 有几个不护“乳根”“中极”二穴? 尤其少女, 除去芳心倾慕的郎君以外, 谁也休想沾惹一下, 盘鸠伸爪指向姑娘忌处, 瑶梅心中更觉怒极, 顺势剑锋一转, 圈臂之间, 盘鸠一条右臂, 便被齐齐削掉。
瑶梅一剑削掉盘鸠一条右臂, 当他惨叫跌落俄顷, 自己的真气再也无法维持身形不坠, 悠悠间只见娇躯逐渐下沉,不禁默然一叹:“唉”, 粉臂一圈正欲自裁, 突然一声尖叫:“喂喂! 你这样死掉, 不怕心上人难过吗?”
话音未落, 瑶梅只觉织腰被人一把抢住, 知是鹰爪神及时赶到, 这才摒绝死念, 不禁睁眼一瞧, 只见鹰爪神悬身空中, 先将自己挟入腋下, 跟着两腿伸缩之间, 右袖一抖之升四丈多高, 接着双脚再一伸互踹, 斜刺里重又飞回崖边, 飘然落脚实地。
瑶梅姑娘惊魂甫定, 挺腰站起, 侧脸白了鹰爪神一眼,嗔道:“都是你不对, 险些”,“哈哈! ”陈元浩提着嗓门, 故意把笑音拖长, 截断瑶梅未竟之言, 说道:“我老人家舍命救人, 还落个不好, 真是‘人老不值钱了’!
回手拍拍小飞虎肩膀, 又道:“喏喏喏, 他可好?”说罢,满脸神秘, 看着瑶梅。
瑶梅姑娘, 小嘴翘起老高, 赌气用右脚跺得岩石“登”的一声, 折转娇躯, 背向鹰爪神。嗔道:“陈伯伯真讨厌!”
说着蜂首微转, 露出半面配红赤桃腮, 偷眼瞟瞟满脸飞红的小飞虎, 见他那副窘像, 不禁低头嫣然一笑。
小儿女这副神态, 映入鹰爪神的眼里, 便已真情洞见,嚷道:“好呀, 你这野丫头, 胆敢在我老人家面前, 故弄玄虚, 将来用到我老头子时, 可休怪我老人家不卖这份人情。”
“陈伯伯! 你敢使坏。”瑶梅说着, 旋风似地, 折身一头钻入鹰爪神怀中, 扭股糖一般, 缠在胸前撒赖。
鹰爪神伸出干瘪的手掌, 抚弄一阵瑶梅的秀发, 微一迟疑, 突然面容一正, 道:“梅丫头, 还不快起来! 陈伯伯办完你这件大事, 还须尽速赶至谷底, 搜寻那件重宝呢!”
瑶梅好像猜破鹰爪神的心意, 是以臻首依旧藏在伯伯怀上, 纠缠不已, 陈元浩低头看着怀中的瑶梅, 转脸冲着杜英俊, 展颜微微一阵慈笑, 道:“小虎, 梅丫头给你作媳妇, 你该心满意足了吧?”
杜英俊眼见他们一老一少, 似真非真, 似假非假的把自己夹在中间说笑, 本就尴尬异常, 而今鹰爪神又恁般单刀直入的当面征询、登时把个小飞虎羞得面红耳赤, 不知所措。

一阵拘泥,好不容易,才由嘴里嗫嚅吃吃地挤出一句:
杜英俊好不容易, 憋了半天,两个字才出口, 鹰爪神便已有些不耐, 未等再往下说, 只见他将两只虎目瞪得滚圆,大声喝道:“什么这个, 那个? 娃儿家在我老头子面前, 哪来的这股子冲天酸气, 难道我这梅侄女, 还不能配你小虎?”“陈陈伯伯,不不是这样”小虎本就生得面
色微红, 不善言辞, 这一羞一急, 更加配颜如醉, 说话也就益发显得吃吃不顺起来。  小飞虎这份窘像, 惹得瑶梅姑娘, 手掩朱唇“格格……”
笑个不休。鹰爪神见状, 跟着也是一阵纵情大笑, 仿佛要把藏在心底的郁闷, 要用儿女的纯洁真诚, 洗濯干净似的。
蓦的, 他把笑容一收, 对小飞虎正色道:“俊侄! 我知你是尊师重道的孩子, 不要怕, 你牛鼻子师傅面前, 我老头子一力承当, 决不叫你为难; 不过今天仅是替你们定了名份,至于结 完婚, 可要他们一尼一道亲自主持, 我这把老骨头, 可担不起这副担子。”
鹰爪神说这几句话恳挚亲切, 字字都紧紧扣定小飞虎的心弦。虽说依旧红晕满面, 可是暗中却早已乐得心花怒放,雀跃不已, 情不自禁趋前凑近半步, 抱拳过顶, 深深唱一肥喏, 道:“愚侄遵命, 谢谢陈师伯对小侄的成全!”
“喏喏喏, 看那! 这套酸气冲天的繁文缛节又来啦! 这次饶过, 权且不咎, 若再如此, 我老人家再也不过问你们这笔闲帐!”
说完顺手轻轻推开偎在怀里的瑶梅, 又道:“咱们走吧!先到谷底找回重宝, 然后再到天魔宫救孙娃儿。不然, 不找到汉子的丫头, 不骂我老头子偏心才怪呢!”
瑶莲姑娘本就心病重重。鹰爪神恁般一叫, 姑娘登时小嘴一噘, 跳起来缠着陈元浩, 嗔闹不依。
鹰爪神拉着瑶莲, 哈哈笑道:“好, 好,好, 你这丫头也跟着姐姐学样, 到我面前口是心非, 玩弄心眼, 待会儿救出孙娃儿, 我老头子决不准他娶你这个波辣媳妇!”
“你敢!”瑶莲说完, 倏又跳起不依, 惹的三人哄然大笑。瑶莲知道心迹露白, 登时羞得粉脸绯红, 缓缓低下嗪首, 不哼一声。
笑声甫落, 鹰爪神这才正色说道:“天色不早了, 走吧!”
折身双袖一挥一抖, 人已破空而起, 顺来路疾驰飞奔而去, 身后, 一男二女, 接踵急赶。
四条身影, 一阵奔腾, 眨眼间就是数十里路, 倏然鹰爪神煞住去势, 停身悬崖边际, 向下细察一阵, 回头对三个后生道:“据我老头子报知, 这座万丈岩深足千丈, 以你们功力, 绝不能施展壁虎功, 向下游走, 所以才找到这个岩壁生满腾蔓的去处, 好给你们逐段借力, 慢慢落入谷低, 以免失足。我先急赶一程, 你们慢慢跟来, 千万不可冒险逞强!”
说完, 向下一窜, 身形已成倒栽之势, 上见一溜白光,挨近岩壁, 扑向谷底泻去。
瑶莲姑娘, 折身冲着小飞虎神秘一笑, 道:“姐夫, 小妹先走一步.”身形一晃,人影顿杏。
瑶莲姑娘陡然而去, 寓意极深。这时悬崖之上, 仅留下一双爱侣, 并肩而立。
杜英俊侧脸望着桃腮生晕, 粉颈低垂的瑶梅, 自己脸上亦不由觉得火辣辣的难耐, 心也“怦”然撞鹿不已。
不知何时, 姑娘一双玉徇柔蔑, 已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一股热流, 快如传电, 登时侵入心脾全身。
一阵犹疑之后, 终于鼓足勇气, 道:“瑶妹! 咱们也走吧”
姑娘羞答答地臻首微抬, 望望身边玉郎, 道:“.俊哥,慢走一步, 小妹有几句衷内之言, 要向哥哥倾诉。”说罢轻扭织腰,娇躯已偎入玉郎怀中。
小飞虎猿臂一张, 不觉将姑娘柳腰抱定, 一阵兴奋, 情不自禁便把姑娘搂了个结实。不知是否用力过猛? 惹得姑娘倒吸一口长气, 轻轻一声娇唤:“啊呀!”杜英俊随声急忙松开手劲, 低头细看, 只见姑娘杏面生春, 犀半露, 抑首冲着自己甜蜜地微笑着, 不觉神智一阵飘忽, 微一转头, 两人俱皆沉醉在轻怜蜜爱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小飞虎在悠悠之中, 肩头猛然一震, 始由甜蜜梦乡中苏醒过来, 忽听瑶梅浓浓细语说道:“俊哥! 小妹此身已属君有, 望君守一而终, 千万不可见异思迁, 玷污师门清誉, 迨至此地事了, 应即尽速禀告师长, 以正名分。我俩终身, 虽由陈伯伯从中作主, 但毕竟未经师尊面允, 内心不无歉疚之愧。适才本想以贴身佩玉, 作为小妹行聘信物, 但是一经细忖, 颇觉不安, 那样便已成了私相授受。我看, 不如彼此各出一件信物, 待会交与陈伯伯,请他转交我俩恩师, 岂不是来得光明垒落, 更且可免贻人口实!”
小飞虎静心倾听怀中玉人, 一阵呢喃婉转细诉, 内心委实赞佩瑶梅贤淑聪慧。可是一听交信物给陈无浩代转, 不由心中暗暗嘀咕, 略一迟疑, 低头问道:“妹妹! 陈伯伯最讨厌繁文缛节, 恁般做法, 准又惹来一顿臭骂!”
“你别怕, 我有办法。”瑶梅极具信心的回答。
杜英俊笑道:“你的办法我知道。”
“知道什么?”瑶梅圆瞪杏目, 不解的望着玉郎。
“撒赖”。小飞虎毫不迟疑的回答。
“呸! 狗嘴!”娇躯一拧, 愤然挣脱小飞虎的拥抱, 嘟着小嘴, 赌气折身背向佯作不睬。
杜英俊嘻嘻一笑。挪身凑近半步, 挽定姑娘柔荑, 道:“好好好, 算是我的错! 咱们也该走啦!”
瑶梅转脸瞪了玉郎一眼, 嗔道:“讨厌!”
说罢, 樱口微绽, 嫣然一笑问道:“快走吧, 否则莲丫头又该嚼舌了。”说完, 情侣双双齐奔谷口而去。
真亏鹰爪神设想周到, 找到这块岩壁生满腾葛的去处,不然三个后生, 压根就休想落入谷底, 就这样,二人中途也借了十几次力, 好不容易才算到了谷底边缘。
一双爱侣, 才一飘落一块距离谷底还有三丈多高的岩石上, 蓦然底下送来一声娇吼叱:“老鬼! 休要逞能, 今天姑奶奶就非打发你不可!”
小飞虎倏然一惊,回手拉拉瑶梅衣襟, 附耳轻声道:“糟! 八成是天魔女索曼娘在谷底, 她怎么来得恁般凑巧?真是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瑶梅惊得更甚, 杜英俊说完, 凝目向下一瞅, 只见鹰爪神怒目横眉, 一双锐利神爪, 诡异化幻, 似虚似实, 招招尽向天魔女要害招呼。而天魔女, 更将一条银白罗带, 舞得委实天衣无缝, 唬唬生风, 着着反找陈元浩神爪兜卷, 两个江湖难见高手, 一来一往, 乍分乍合, 真是打得石破天惊, 令人心悸!
你道天魔女怎的会在这时突然现身?
原来鹰爪神陈元浩, 内心委实记挂关系武林安危的重宝“九龙旗”。所以撇下一男二女, 一马当先急向谷底飞坠。虽鹰爪神功力深厚, 一座千丈绝壁深谷, 一气纵落也不可能,中途几次借力缓气, 才算安然落到谷底。跟着, 毫不迟疑,折身又朝着盘鸠坠落的谷口扑去。
十几里路, 在鹰爪神眼里, 真是易如反掌之事, 几个起落,便已赶到现场。抬头望望谷口景物, 见正是盘鸠断臂跌落之处无异, 这才低头放眼四下一扫, 见谷底堆满大小不等的卵石, 高低起伏坎坷一片, 地面什物, 实难尽入眼底。
鹰爪神眉峰一耸, 选定一块卵石, 为搜寻中心, 慢慢绕定中心卵石, 一步步向外寻找。先时, 身形还很缓慢, 渐渐圈子增大, 步伐也随之加紧, 刹时, 陈元浩已不再是慢步游走, 而是绕着圈子在飞扑腾跃。
鹰爪神一阵飞腾之下, 足有盏茶功夫, 仍未寻到盘鸠尸体残骸, 不禁一声惊“噫”, 急忙煞住脚步, 向四周扫了一眼, 并未察出异状。
正当他虎目怒瞪, 忧心如焚之顷,忽的, 岩壁半腰, 传来一阵咯咯娇笑。笑声甫定,接着妖声妖气的道:“哟! 半夜三更的, 哪来的野鬼,到这里来找魂呀? 难道也不打听听,这是什么地方?”
鹰爪神先是一惊, 跟着心神一敛, 抬眼循声一瞧, 见岩壁半腰, 现出一个容颜娇冶, 体态轻盈, 年方三十上下的丽人, 背贴着岩壁, 悬空而立, 秋波频传。
鹰爪神的口齿, 又岂是饶人的, 抬眼将壁间的丽人看清, 不禁暗暗一笑, 心道:“原来是她!”
跟着哈哈一阵大笑, 道:“哈哈……我道是谁, 原来是老相好的曼娘! 自从当年咱们痛快玩过之后, 已是多年未曾会面了, 可真把我老头子想煞! 今天邂逅, 该好好的陪我老人家玩玩了!”
天魔女虽说妖冶浮荡,.但是她也有一份不可侵犯的尊严, 决非人尽可夫之辈可比。尤其她不欲猎取的人, 谁要是揭她隐私, 她便认为其仇不共戴天,千方百计她要诛除, 方始称心。
所以鹰爪神一席淫佚诙谐、更是双关语意之话、当年天南三绝手下, 一招之失, 惨遭挫败, 索曼娘间无片刻或忘,时如骨哽在喉, 日不释怀之恨!
而今, 仇逢狭路、分外眼红,鹰爪神话音甫落, 索曼娘一声娇喝:“老鬼! 今天姑奶奶如不把你放下, 就此引退, 永不现身江湖……”
鹰爪神未等天魔女说完, 嘿嘿一阵酸笑, 道:“唉呀呀!我的曼娘,我老头子和你玩玩倒行, 把我留下, 我可吃不消. 不出三天, 这把老骨头, 准得化成一滩烂泥!”
音未落尽, 蓦觉白光一闪, 天魔女已飘然落在面前一丈多远。陈元浩不禁一惊, 心道: 想不到这女魔功力真又精进了不少!
心里在想, 依然不改玩世故态, 微微凑近一步, 笑谑道:“曼娘! 你真把我老头子想苦了!”
说着, 确如情人久别重逢, 伸手便向天魔女的柔去。
须知鹰爪神一双手爪, 端的霸道, 若说力逾虎豹, 委实当之无愧, 任何横练硬功。也无法轻脱其锋, 只要被他搭手抓上、登时骨断筋折, 气绝了帐。
索曼娘飘身降落之时, 他突然伸爪抓去, 看虽缓慢, 飘不着力, 宛如情人亲匿握手一般, 其实, 手法迅快威猛已极!
天魔女哪会上他这种恶当, 就在鹰爪神出手抓来之顷,索曼娘急忙倒纵五尺, 右手顺势一抖, 一条银白罗带, 直如灵蛇一般, 径向陈浩右手腕卷去。
鹰爪神功何等高绝, 罗带卷到, 不退反进, 左腿向前一提, 拧身之间, 右爪改抓为劈, 立掌便向罗带切去。
陈元浩心里明白, 深知索曼娘这根罗带, 是他赖以成名的兵刃之一, 只要解除这条狠绝的武器, 天魔女便可手到擒来, 无需费神, 但是他更知道,索曼娘在这条罗带功夫上,浸淫了几达数十年, 绝非江湖上一般高手可比,自己功力虽高, 也难举手夺下,于是想起一着绝招, 先相机逐节切断那根罗带, 慢慢削弱她抢功能力, 而后再猛攻急取。
鹰爪神如意算盘打得虽精, 孰料索曼娘已非昔年阿蒙,陈元浩一掌切去, 虽然切个正着, 谁知罗带上蕴着一股奇强的劲力, 不但切它不动, 而且反弹之下, 震得膀臂酸麻难耐。鹰爪神悚然一惊之下, 正欲撤掌, 索曼娘一声媚笑,道:“老狗, 休打糊涂主意, 还不快些受死!”
罗带一收, 反而顺势反腕一抖,一招“银龙摆尾”, 就势卷向切来的手掌脉门。
鹰爪神一惊非同小可, 深知擒下曼娘, 以自己之力决难见功, 说不定, 还得落个灰头土脸回去。唯一希望, 乃尽速赶往天魔宫, 寻找二弟雷乾, 三弟邓琪, 而后合三人之力,再向淫妇下手。
鹰爪神这一意念, 只在胸中一闪, 已把主意打定。这时, 罗带也快如闪电般卷到,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 双脚猛一垫劲, 提身倒纵丈许, 才算险险避开索曼娘这着绝招。
陈元浩只身涉险, 大敌当前依然不失玩世之志, 躲开一记险招, 身形才一站稳, 呵呵一笑, 道:“曼娘、我老头子不走了, 到你魔宫闺房玩玩!”
语落, 提身一纵, 转向来路疾驰而去。
天魔女绝未想到, 天南三绝中的老大, 现下这等不济,一招不到便图逃跑, 真是匪夷所思! 蓦地, 意念陡然一转,想起几十年苦修“天魔真经”中各项绝技, 如今, 与当年颐指气使的强敌一比之下, 方知自己精进神速, 不禁暗自沾沾自喜,同时, 畏惧天南三绝之念, 亦为之一扫而空, 登时雄心勃勃, 大有睨视武林之慨。
索曼娘转念之间, 鹰爪神也只是长身拔起, 欲走未走之顷, 天魔女一声断喝:“老狗! 哪里走!”
双肩一晃,破空而起, 手腕一抖, 罗带宛似银枪闪电一般, 径向鹰爪神”脑户穴”点去。
两个高手, 一男一女, 就这样走走打打, 十来里路, 几个起落, 已到瑶梅小飞虎驻步停身的岩石下。
鹰爪神正当向北舍命狂奔之际, 倏然绝谷北端, 现出四条人影, 拦住在谷口中央。
陈元浩不禁一惊, 扫眼一瞧, 见前面三人并肩而立, 右边两个, 生得一样黑色面孔, 双腮无肉, 长身削立, 板起一张死脸, 毫无一点笑容, 一望即知这一双兄弟, 是七怪中的老五追魂判官鲁俊,和老六鲁杰。左边是一个年约四十左右, 满头白发, 身架魁伟异常, 这人还用说, 不是白发灵官郁大鹏, 还有谁! 三人背后还立着一个更令人惊悸的怪物!这人反穿一袭通体金黄貂袍, 头带紫中泛黑的貂皮风帽, 面色赤红, 直鼻方口, 颔下一蓬银须飘拂, 虎目开阖之间威棱闪射, 慑人心神。
鹰爪神霎时之间, 看清拦在绝谷中央的四怪, 不由暗暗心惊, 忖道:“这四个怪物之中, 中条七杰中的三鬼倒不足虑, 不堪老夫一击, 而三凶身后的老怪, 那就难惹了! 看情形已与天魔女沆瀣一气, 只要他出手, 今天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以鹰爪神陈元浩, 功力修为那末高绝的身手, 今天一见反穿貂袭的老怪, 豪气竟然一扫而空, 变得恁般沮丧, 说来确非事出偶然!
原来那反穿貂袭的老怪, 不是别人, 乃是百余年前名满江湖的“赤面飞熊”乜澄清。
提起赤面飞熊乜澄清, 虽然敛迹江湖, 足有七八十年之久, 但是, 他当年为非作歹的恶迹,至今依旧在武林留传不衰, 秽德彰闻。而武功一道,却在黑白两道之中允推独步,罕有匹敌。
至于赤面飞熊的武功, 究竟到什么境界, 当今武林之中, 也只有和神州双奇的同辈之人, 才可略知一二, 其余后生, 至多不过耳闻而已, 只知那袭皮裘重甚, 是他赖以成名的武器, 关于其它方面, 亦不甚了了。
赤面飞熊技艺虽高, 但是毕生萍踪靡定, 栖无定址,所以始终未传下衣钵弟子, 仅于一次偶然遇合之中, 破格收了三目神君姜声诰, 七首神龙沈一飞为徒。然而姜沈限于姿质,所得乃师之艺, 至多不足十之二三。
赤面飞熊除此二徒之外, 再有关系深厚者, 莫过于天魔女索曼娘了, 这话乃是五十年天魔女之所以如此放浪形骸,追源溯始,实是赤面飞熊所赐, 现在乜澄清重又现身江湖,不知其意安在?
再说鹰爪神, 霎时之间、看清在场诸怪, 已知今夜是一场不了之局, 不禁把心一横, 逐将生死置之度外。蓦地,忽又想起三个男女后生, 放眼四下一扫, 见场内未现她们踪迹, 这才放下心来。
鹰爪神心念几转, 只是刹那间的事, 身法一顿之际,索曼娘已接踵跟到, 一声娇喝:“老鬼拿命来!”
玉腕一抖, 一招“破浪腾蛟”罗带赛灵蛇舞风, 径向鹰爪神腰眼卷来。
这时鹰爪神心情紧张已极, 嘻笑玩世之态亦为之一扫而空, 天魔女罗带缠腰卷到, 仰身一闪, 堪堪躲过罗带梢际,不待索曼娘发招换式, 提身一晃, 顺着老收的罗带欺身抢到, 跟着双爪齐出, 直奔魔女“肩井”, 一找右手脉门, 闪电一般抓到。
索曼娘料不到鹰爪神突然会这种拼命打法, 一怔之间,爪带锐风飒然而至,急忙挫腰划腕, 躲过爪影, 就势身形不变, 以出其制胜手法, 玉腕一挑, 罗带登时收转, 飞也似由下向上缠绕。
天魔女这招“巨灵拔山”霸道已极, 只要被它缠上一匝,那就休想脱身而出。因为罗带缠住敌人, 不但一匝接一匝向上飞速缠绕, 自成桶状, 而且带稍悬在空际, 亦如一道剑幕, 封住桶口, 阻断敌人纵身出困之路。这一绝招, 端的狠毒, 但是若非内功高绝, 也休想妄自施为。
索曼娘一招得手, 不禁心喜若狂, 跟着右腕内力叫足,抖起罗带向里一收, 霎时, 银色箍圈, 匝匝紧缩向里急缠。
鹰爪神立身江湖, 也是武林中翘楚可数的高手之一, 他好像早已摸清这招“巨灵拔山”的底细一般, 银箍才向里一收, 当下未待缩紧, 肩头一晃, 暴矮三尺, 拧身折转之间,人已脱出箍圈,就势如电一般打出一掌一拳,齐向索曼娘的右臂攻去。
鹰爪神一招二式, 出手真是电光石火, 眨眼便已沾到曼娘臂下衣襟, 正欲叫劲打实之顷, 蓦然, 虎吼骤起, 清啸雷动, 杂乱声中, 六条人影, 三先三后接踵而至。
鹰爪神一怔神之间, 手下略缓, 索曼娘织腰一拧, 人已脱出掌影拳风, 飘身纵落圈外, 痴痴地望中场中一个少年。
鹰爪神收住攻势, 放眼一扫, 见天魔女身后, 中条三凶并肩兀立, 虎视耽耽地望着自己。侧脸再一细看自己身边,不禁暗吃一惊, 心道: 哎呀你们三个娃儿, 真的不知死活,赤面飞熊现身, 我老人家尚难自保,你们这么一来, 岂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心念一转, 不禁把心一横, 忖道: 今天僵局已成、怕也无用, 我已偌大年纪了, 还有几天可活? 早晚总是不免,不如豁出这老命, 先护着这三个孩子出险,纵然自己埋骨荒山, 也可给武林正派保全后裔, 日后不怕正义不彰! 同时九龙旗亦须找出着落, 好叫几个娃娃知道。脱险之后再行邀约同道设法寻回, 以免贻害武林!
凛然正义之志打定, 强敌当前, 亦丝毫不为所动, 胆气陡然一壮, 抬眼望望淫荡不羁的天魔女, 一声怒吼, 喝道:“贼淫妇! 快些献出那些坠岩汉子尸体, 其余老夫一概不咎!”

索曼娘掩口一阵浪笑、妖声妖气的答道:“哟! 你说的是盘鸠吗?”
鹰爪神虽与盘鸠周旋许久,但是盘鸠姓名师承, 始终不甚了了。所以天魔女提名道姓一问, 反把鹰爪神问得愕然语塞, 略一迟疑, 模棱两可的答道:“就是那清癯瘦长的汉子”
天魔女花容陡变, 脸色攸沉, 不屑地冷笑一声, 道:“好个名震宇内的天南三绝! 今天本派门下, 圆空在你手下丧生、盘鸠断臂成疾, 虽说只怪他们学艺不精, 命该如此, 但是你们这般自命正派的人物,真也狂得令人齿冷, 难道你还要把一个残废置于死地吗?”
索曼娘这番怒言责斥, 确非存心栽赃植罪, 乃是误信盘鸠嫁祸于人之词所致, 而且圆空惨死爪功之下, 又与鹰爪神武功不谋而合, 她怎么理直气壮,厉声质问呢!
不过话听进鹰爪神耳中, 真是啼笑皆非, 自知辩亦徒劳,待至索曼娘说完, 冷笑声中暗自把心一横, 欲言未言刹间, 瑶莲姑娘御定天魔女的话音,愤然喝道:“妖婆休要血口喷人, 圆空秃贼惨死, 乃是盘鸠暗藏祸心, 凯觑武林重宝九龙旗之故。他们相偕逃往截云山途中, 被盘鸠的玄阴鬼爪捏裂脑壳所致死, 怎说是死在陈伯伯手下? 盘鸠断臂, 更是咎由自取, 谁叫他出心不良, 妄想置人死地, 现下自食其果,应是天道好还, 怨得了谁? 可是我们, 倒是没有这份赶尽杀绝的毒辣心肠,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们来此,只不过是为了那面九龙旗罢了!”
瑶莲姑娘一言甫尽, 骤然一声炸雷惊天动地似的哈哈大
笑, 震得满谷岩石一阵乱颤,凭鹰爪神这深厚的功为, 亦觉心神浮动, 内腑震得微感刺痛,急忙运聚一口真气护住周身, 再回眼一瞥身边的一男二女, 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三个后生, 脸色雪白如纸, 那里还有一点血色, 各个周身宛似置身冰窖, 战抖个不停!
所幸大笑声持续不久, 便及时停住了, 否则, 瑶梅等三人哪里还有命在? 非被“声化雷师”的高绝内功当场震死不可, 就这样,仍未逃出内脏震伤的厄运! 一男二女: 当笑声止歇之顷, 手抚胸口, 踉跄退后一步,“扑嗵”一声跌坐地面。
鹰爪神镇定心神, 回头一看更是一惊, 原来不知何时,赤面尽熊乜澄清, 双手扯定那面九龙旗两边旗角, 平坦坦地展在自己面前。
赤面飞熊神情不屑地瞟了鹰爪神一眼, 冷峻厉声喝道:“这面九龙旗, 虽说是领袖武林的信符, 但是也需要执掌此旗的人物, 身怀绝世武功, 以及足可称尊的辈份, 才可令人俯首听命。你想,当今武林之中舍我其谁堪当此重任?”
说完, 双手一合, 缓缓叠起九龙旗, 探臂纳入怀中, 又道:“老夫当年行道江湖, 不无刚愎自用之嫌, 所以急求退思补过, 以甓天心。没想到你们牛鬼蛇神, 竟会如此不知进退, 任意妄为, 又把已趋平静的江湖, 搅得神鬼不安, 而且连老夫的首徒, 三目神君姜声诰也都无故祸连其内, 惨遭断臂, 你们这群自命不凡之辈, 岂不是惹火上身, 自寻死路?”
说完, 望着巫山三凶, 又道:“你们先把这两个妞儿, 送到天魔宫翠苑上邸、留给老夫受用、这两个无用的废材, 押回魔宫收监,待老夫把姓岳的小辈, 一并处决……”
赤面飞熊话未说完, 金风飒飒声中, 夹着一阵“嗤嗤”讪笑, 由高达千寻的谷口, 冉冉送至谷底, 看似声细如线, 不足惊奇、但是一经入耳,亦如惊天沉雷, 令人苦难耐, 乜澄清一怔之顷, 笑声攸止, 接着愤然喝道:“好大的口气, 小爷倒要领教称雄百年的赤面尽熊!”
话音未落, 眼前攸然一闪, 场内陡然飘落一个临风玉树的美少年, 须臾, 人影跟着又是一晃, 少年身后攸又飘落一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的老者。
中条三凶, 见这一老一小突然现身, 不禁面色陡变, 本已举步欲动之躯, 攸又缩身不前, 怔怔地木立当场。
忽的, 白发灵官郁大鹏枭目一转, 心中生出一个绝毒的意念白发灵官满脸惊容登时缓和不少, 轻轻向前凑进半步, 肃之于赤面飞熊身侧, 作出一副卑躬屈节的丑态, 身躯一躬,偷瞥少年一眼, 高声说道:“师祖, 您老人家还不认识这位武林后起之秀吧? 他就是目下名噪武林的‘神手追魂’岳文元, 您瞧, 岳小侠不仅人品出众, 而且身怀绝学, 已至天下无人之境! 师祖这次重履江湖, 志在开山立派, 独霸江湖武林, 如果能把岳小侠延揽在您门下, 师祖的宠图大志, 一定指日可待!”
郁大鹏表面上虽没有一点别具用心的破绽。但是在骨子里, 且蕴含着既深且毒的诡谋。
原来中条七杰中的三凶, 远走入闽, 寄命于天魔教下俯首仰赖天魔女襄助庇护,说来并非奴性天成, 甘心供人躯使,乃是由于赣洲锻羽,且心痛孔宣、法明, 惨死之仇未报, 是以不但祸心依旧未泯, 而且更把岳文元师徒恨之入骨髓、三凶寄身魔宫有此秦庭之哭,企图借赤面飞熊之力, 剪除此心目中最大的死敌, 以解心头之恨。
您道神手追魂岳小侠, 这时不是已由黄海鹰游岛, 除掉了何人彦及巫山三凶, 携同凌霄剑客等人径回台州了吗? 怎么竟又恁般神速, 及时赶到洞宫山应援陈元浩呢?
原来玉面狻猊何人彦及巫山三凶, 在鹰游岛桂香轩厅外, 遭岳文元一怒之下, 举手之间制服之后, 即被凌霄剑客徐复雄, 摔碑手董元义等人, 押至海滨, 囚在早已备就的一只大船之中。
也是三凶死期未到, 适才在桂香轩厅外, 岳小侠气怒之下, 暗运先天太极无形真气, 飞掌震伤何人彦, 转脸一笑之间, 落在巫山三鬼面前, 手掌一扬一挥。三鬼虽然抑面倒地, 但是内腑却未受伤, 因为小侠此际出掌之际, 仅只是神功真气散泄之后的一点余威而已,只不过暂时逼得三人真气逆行, 当时气塞倒地,人事不醒而已。
四人囚在船中, 不知过了多久, 邵太素忽由朦胧之中,悠悠醒转, 枭目未睁, 只觉身下波浪拍击,矗声如雷,阵阵颠簸, 令人头晕目眩, 不禁偷偷睁眼窥视, 见周围漆黑一片, 出手难见五指, 不由一阵愕然迷惘,不知自己置身何地, 微一仰首, 面前陡然现出一线曙光、定睛细看,才知被囚在船舱之内, 这时船已启碇, 正在航行途中。

邵太素临阵经验老道已极、心知既然被人囚在仓内, 事情绝不简单。是故虽已醒转, 依旧闷声不响, 聚神静听四周动静, 以谋对策。
蓦地前仓一阵男女哄声大笑, 邵太素不禁大吃一惊, 暗道:“糟! 我弟兄三人, 恐怕无一幸免, 均已落入这般狗男女手中了, 不知他们囚禁何处?”
不声不响,回手轻轻四下一摸, 身这睡着一个, 肋骨尽折, 早已挺尸气绝, 知是玉面狻猊, 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跟着又是一探臂, 方知活僵尸史麟、黑无常萨炎, 均自安然无恙并已苏醒, 这才略放宽心。
前仓笑声甫落, 忽听凌霄剑客说道:“岳老弟、 你与尚兄弟离开台洲三天, 令师叔左湘便匆匆直到振威镖局, 这矮子真不愧侠义中人, 他对老弟的事迹行踪, 虽然察问甚详, 但是并未再上天台, 替你接应, 反而极为关心终南三子两徒,于是迫不急待, 邀着葛天民, 方士冲、吕六奇、葛瑶姑等人,径往闽省境内寻找两人踪迹, 听说洞宫山又有最厉害的魔头, 隐迹其间, 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邵太素囚在后仓, 听得心内暗暗一动, 正欲翻身坐起,忽然又听岳文元接道:“江湖上既然有此传闻, 想必总不至于空穴来凤吧? 左师叔等人不辞艰险远走入闽, 小弟委实放心不下, 等船靠岸, 先把三凶武功废掉, 烦诸位押回台洲, 小弟欲即刻登程, 赶奔洞宫山接应。
邵太素一听岳文元欲废掉自己的武功, 登时吓得胆裂魂飞, 面无人色, 连忙轻轻翻身起坐, 凑近史麟耳朵, 低声说道:“二哥, 待会仓板一启, 齐手顺条子放, 洞宫山会!”
说话之间, 船身颠簸攸止, 跟着钢锚铁链“哗啦, 哗啦”声中, 夹着鼎沸吼叫的人声,乱成一团, 三鬼知道船已拢岸抛锚, 心情越发紧张, 忽听岸上一声尖叫:“岳老弟! 这下真把我要饭的折腾苦啦……”
岳文元一声哈哈清笑, 道:“大概两天急赶, 滴酒未尝,饿得酒虫子抓心是不是?”
话音愈说愈小, 直至最后, 几如蚊鸣。邵太素何等机警, 听音辩位, 就知小侠已经离船上岸, 暗暗一扯史麟衣襟, 二人会意, 随即动功蓄势, 待机而动。
再说徐姑娘无双玉, 自被巴氏二魔释放出来之后, 见着小侠, 虽曾一度喜极流泪, 然只不过仅仅是那么一刹那而已, 过后内心却始终怏怏不乐, 尤其面对心上人岳文元, 益发显得怵然不安,杏目之中, 不时暗射怨怒之光, 心想: 自古红颜薄命, 看来真是一点不假! 此身, 已经自许于郎, 但是毕竟还未行聘, 当然不能视作名份已定。这次身遭劫持,虽能保得圣洁完璧, 然而连日昏睡, 投抢非人, 任人亲狎也是不言而喻的事情,这事虽非自愿, 可是再也不能认作作洁无瑕疵了!不知元郎会不会见弃?”
男女这间的情愫, 就是这么奇怪得令人不可思义, 只要它一有所钟, 神智就特别敏锐, 不但时刻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而且连自己的言行, 亦与对方的一颦一笑连在一起, 只要稍有一点捉摸不定, 马上就会给自己编出一套非非之想,尤其是定情的未婚少女, 这种奇异的敏感, 更为强烈,多情敏慧的徐曼霞, 又岂是能例外。
无双玉的满怀鬼胎, 自鹰游岛上船,一双杏目, 始终未离岳文元那张俊脸, 四目几次相接, 只见小侠满脸红晕, 报之一笑之后, 登时脸又别过一边, 找人搭讪闲聊。
岳小侠这种漫不经意的神态,看在情深意浓, 而又敏感的徐姑娘眼里, 真是冷水浇头, 利箭穿心, 登时玉惨花愁,心痛如绞, 银牙暗暗一咬, 心道:“何人彦, 何人彦, 姑娘如不把你挫骨扬灰, 誓不为人!”
徐姑娘心念几转, 连云湾码头已经遥遥在望。
片刻之后,船已靠岸, 船家忙乱之中, 岳小侠首先纵身登岸, 迎向尚维三而去, 这时徐姑娘满心怨愤, 正自无处发泄,心念一转, 杏目圆瞪, 回手撤出长剑, 转身一个箭步落在临近后仓的船舷,顺手“哗啦”一声, 拉开锁仓铁条, 迫不及待, 甫将囚禁三凶的仓盖拖开一半, 蓦然一声大吼,无双玉不由一惊, 眨眼之间,仓盖“嗡”的一声, 平射飞起五丈多高, 跟着, 三条人影并肩一跃而出。
徐姑娘早已怒极, 仓内射出三条人影, 身法真快, 虽未看清是谁。但心知必是三凶等无疑, 一见他们舍命图逃, 登时气得花容陡变, 长剑一挥, 一声娇喝:“无耻匹夫! 哪里走!”声出身动, 双肩一晃, 破空而起, 御定三条人影追去。
仓内射出的三条人影, 身法疾速, 眨眼间, 离船便是数丈远。
徐姑娘身法亦是毫不逊色,一忽之间, 便已衔尾追到,看看相差仅只四尺,无双玉一声怒喝:“狗贼, 看剑!”长剑一抡, 红光陡地一闪, 一阵震天惨嚎起处, 跟着,“扑扑通”两声巨响, 三具残断尸体便已坠入海中, 水花随着巨响, 溅起足有一丈多高。
徐姑娘身悬空中, 一剑诛除了为害人间的巫山三凶, 心中委实异常快慰, 长剑圈臂, 撤回之间, 不禁一惊, 见自己尽身离船, 已经十几丈远, 哪里还有这份功力, 折身飞回呢, 虽说落水之后, 准会有人飞艇抢救, 还不至于葬身鱼腹, 可是这份人可就丢大了, 日后哪还能在人前抬头, 岂不是终生贻人话柄么?
徐姑娘心念顺转, 可挡不住下坠的身形, 呼气功夫, 脚离水面仅有尺许, 正当忧心如焚, 无计可施之顷, 蓦地身边一声清笑, 道:“看你还逞强不?”
声出手到, 坠势倏止, 只觉身子微微一偏,已被来者抢过满怀, 不禁回头一瞥, 登时羞得红生双颊, 芳心一阵激荡, 鹿撞不已。
原来岳小侠岳文元, 自赣州镖局御命别师以来, 时虽不满匝月, 可是一颗赤子之心, 始终依依不舍, 尤其那留在赣州镖局的翠娥姐姐, 更是梦寐萦绕、思绪情牵。一里老怪物尚维三不辞艰险赶来, 心知必有重要事做。所以未待下碇,忙不及的首先舍舟登岸, 扑奔尚维三停身之处而去。
小侠身落实地, 才将站稳, 蓦听身后起一声暴吼, 反身一瞥, 心中不由一惊, 只见无双玉一条俊美身影、伏剑御尾向逃窜的三凶身后追击, 这下真把他小侠吓出一身冷汗, 忖道:“你纵然能将三鬼殊除, 可是又怎能借力回纵?”
小侠心念起动之间, 双袖一抖, 跟定空中的四条人影,舍命直追、 缓气功夫, 便已赶到徐姑娘身侧, 见姑娘正在力竭下降, 不觉一声清笑, 伸手便将姑娘揽在怀中。
岳小侠怀抱无双玉,止住下泻之势, 双肩一晃, 腾身纵起七八丈高, 人悬空中, 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不禁心魂一阵荡然, 悠悠间又想起客栈之夜, 南宫姐姐投怀送抱, 一夜轻怜蜜爱, 至今鼻中的残膏剩馥,郁烈犹浓。
而今怀中佳丽,娇艳非但不减翠娥姐姐, 而且另有一种风范, 逗人迷醉, 一阵心荡神摇, 右手搂着姑娘织腰, 情不自禁向里收紧, 俊目顺势一瞥, 只见姑娘红升双颊, 满脸含羞带笑, 眯着杏眼偎在自己怀中。
岳小侠抱着无双玉, 一阵心猿意马, 只不过是眨眼间事,左臂一探, 人又纵落船上, 还未来得及放下怀中曼霞姑娘, 全船男女突然一声哄然大笑, 声未尽, 忽见尚维三人影一晃, 一头钻到众人面前, 冲着姑娘搔首弄姿一脸怪态, 嘻嘻一笑, 道:“唷, 姑娘, 今日鹅鹅比翼, 明天就该鸳鸯戏水了, 化子口福不浅, 这顿媒酒可吃定了!”
徐曼娘偎入心上人怀中, 这是近日以来以求梦寐企待,尤其身遭劫持, 更必需向玉郎尽情倾诉一番, 谁知道这个愿望, 竟在光天化日之下, 众目睽睽之中实现, 一阵难忍羞意, 电一般袭上心头, 桃腮一阵火辣, 蜂首不禁更向小侠怀中偎去, 忽觉小侠搂着柳腰的猿臂, 向里收紧, 压得自己几至无法换气, 虽感其苦难耐, 但是这种苦的滋味, 却有着清甜之感, 满怀杞忧, 登时化为乌有, 不觉低低一声轻叫:“元哥……”
话才出口, 蓦地一阵哄笑, 不由一惊, 杏眼睁开,早已回到船上, 自己仍在小侠怀中, 尚维三一语甫落, 登时羞得粉面绯红,急忙挣脱小侠怀抱, 一头钻进陈谢二女群中, 再也不敢回首正视一下。
这幕情景, 看在凌霄剑客眼中, 不住地颔首微笑, 摔碑手董元义更不饶人, 向前凑近半步, 伸手拉住小侠臂膀,笑道:“岳老弟, 女方大媒化子已经结定, 男方月老, 准是愚兄了, 哈哈哈……”
岳文元俊脸绯红,低头微微一笑, 忽听老化子一阵哈哈, 嚷道:“看哪! 董老儿不说吝啬贺仪, 反说撮合秦晋,这分明是想吃便宜酒嘛, 好,好, 好, 那份叫你省掉, 今天这一顿, 非得吃你的不可!”
董元义手挽小侠, 呵呵一笑, 道:“岳老弟, 你看这老化子多够无赖!”
岳文元满脸微笑, 白瞪化子一眼, 凌霄剑客哈哈笑道:“罢! 罢! 罢! 今天小弟作东,请董尚二兄作陪, 天已不早, 船上还有一具尸体, 看该怎么办?”
“谁?”小侠不解的问。
“何人彦。”董元义慢条斯理的回答。
小侠未及启齿, 尚维三一阵哈哈, 道:“这有何难, 送到后仓, 向下一丢不就完了, 也值得大惊小怪?”
回身行至后仓, 弯腰探臂, 提出尸体、一个箭步落身船尾, 只听“扑熥”一声, 回来冲着众人嚷道:“化子本无事, 天天为人忙, 这里大事已了, 该走啦, 肚子早已雷鸣不耐, 大家饱餐之后, 还有正经大事待办呢!”
尚维三虽说遇事都抱着玩世之态, 但是若逢棘手大事,却也丝毫不苟。尚维三这一说, 别人尤可, 岳小侠不禁暗暗一惊, 随口应到:“走, 找个僻静之处, 边吃边谈。”说完, 首先弃舟登岸。
这时已是金乌西坠, 暮色四合, 岳文元一行四男三女,进得海洲墟浦镇, 已是万家灯火了。
墟浦镇地属海洲, 濒临黄海, 居民多赖盐产为生, 西路(开封至西安) 盐商, 无不糜集于此, 是故这里繁盛景况,却并不下于海洲城里。
岳文元一行七人, 踏进浦东街, 只见临街铺面, 灯火通明, 行人车马, 磨肩接踵, 拥挤塞途, 原来这时。正是盐贩私商结群闯关的时候, 岳文元一行男男女女, 擦肩走过, 行人无不驻足, 投以惊奇眼光, 好在出走不远, 便是一座规模宏伟的滨海旅栈。
众人才一止步, 店伙便已笑嘻嘻的迎了出来, 身子一躬, 还未来得及开口, 尚维三在人群之中嚷道:“店家! 房子好坏无关要紧, 先说出有没有好酒?”
众人不禁一笑, 店伙随声应道:“老爷子, 尽管放心, 滨海客栈的陈年竹叶青, 远近驰名, 并且重金廷骋名厨, 备有沽酒成菜, 不论大宴小酌, 包您称心满意就是。不信下次如再履临敝地, 您决不会再想另走第二家!”
陈风斐面呈刁钻憨态, 对尚维三微微一笑, 道:“老前辈请客, 这倒是个绝好去处!
凌霄剑客唯恐尚维三难堪, 挽起老化子的右手, 一阵呵呵, 慌忙把话岔天道:“尚兄台洲一别, 时隔许久, 从未一尽推杯换觥之兴, 今天小聚, 小弟作东, 咱们不醉不散。”
尚维三冰雪聪明, 徐复雄这番忠厚心意, 那瞒得过老化子, 不禁由衷暗佩凌霄剑客仁厚, 陈风斐那句无心戏言, 他根本就未当作一回事, 早已丢在脑后, 依旧泰然自若, 像个没事人似地, 手挽凌霄剑客, 随定众人鱼贯进入滨海客栈。
滨海客栈规模不小, 前后几进院落, 房屋甚多, 众人由店伙招呼, 跨进西边跨院, 只觉秋菊丹桂, 扑鼻生香, 上房是座客厅,配房分坐西南两方, 徐陈谢三位姑娘, 先把西厢房占定, 作为暂时行寓香闺。
七人则在官厅落座, 众人正在舆洗, 店伙已把一桌丰盛宴席, 摆在大厅中央, 尚维三饿鬼似地嚷道:“上好一桌酒席, 摆在那儿亮着, 真是有福不要忙, 无福跑断肠。”
嘴里在叫, 手里可不闲着, 转身一屁股坐入上首, 顺手操起身边那把大酒壶, 对嘴引颈“咕噜咕噜”自顾自的牛饮起来。
岳文元见化子那股贪嘴馋像, 不禁嗤嗤一笑, 正欲喝骂之际, 凌霄剑客等人在欢笑声里, 已挨次入座。
席间杯觥交错, 谈笑尽欢, 唯独小侠, 这时虽说也在勉强酬酢, 可是心里始终疑虑难消,不知尚维三匆匆赶来, 所为何故。不禁剑眉深锁, 暗中不住的猜测着。
岳小侠这副神态, 哪能瞒得过饱经事故的老化子, 对小侠神秘的笑了笑, 端起酒杯, 才将送到唇边, 摔碑手呵呵一笑, 道:“老鬼化子, 别在那里故弄玄虚, 你知岳老弟这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尚维三手肘微抬,“咕噜”一声, 引颈灌完一杯…侧首白了董元义一眼. 道:“董老儿! 你先不必装神弄鬼, 这件事是一根线拴两蚱蜢,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 这事忙也不在一时,、咱们不妨从长计议,将来总好商量, 目下不必为此煞费苦心, 耽误大事!”
尚维三说完, 众人不禁全是一惊, 其中岳小侠尤甚, 心中就探测. 老化子此行, 必有重大事故, 所以尚维三话音未落, 小侠接口问道:“什么大事?”俊目圆睁, 茫然不解地看着化子。
尚维三吁口长气, 抬眼望望众人, 道:“昔年横行江湖的赤面飞熊乜澄清, 又出山了。”
徐复雄接道:“传闻老鬼隐迹洞宫山, 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老化子微微颔首道:“人虽隐迹洞宫山, 志却在独霸武林, 称雄天下, 进而消除正派侠义之士。”
“虽说他的武功高不可测, 难道就能一手遮天么?”董元义眩惑不解地问。
尚维三一杯酒喝干, 抬眼望望小侠, 侧脸对摔碑手道:“董兄那里知道, 老鬼出山以后林中的那些豪门左道, 除黄河流域的金鹰帮, 本身尚还正派, 赣州蜈蚣帮, 虽属同道而非同途, 未受笼络之外, 其它邪门外道, 均已被他网罗一堂, 连赫赫不可一世哀牢双煞, 亦甘心供其驱使,独挡南天一面。”
岳文元一声愤然冷笑, 道:“老鬼隐迹长白天池, 听说为时已久, 好像从来不问世事, 怎么这次突然出山, 声言消除正派侠义之士, 这老鬼无缘无故, 甘心为虎作伥?”
老化子抬眼望望小侠, 圆瞪二目道:“老弟台, 这件事就是由你一个人身上所起, 怎么却说是无缘无故?”
尚维三这话一说, 众人全是一惊, 岳文元反倒泰然已极, 顺手举起酒杯, 哈哈一笑道:“老化子三天未灌黄汤, 如今三杯下肚就满嘴胡说起来, 来, 来, 来, 敬你一杯, 可不要再乱寻小弟开心了。”
杯凑唇边, 微一仰头, 一口便喝了个干, 伸臂反杯一照, 缓缓搁在面前。
尚维三圆瞪二目, 提起嗓子一声尖叫:“我的少爷, 化子有几个脑袋, 敢拿这种大事寻开心, 难道我真的不想活了!”
岳文元见他这样认真, 当下不由一怔, 乃道:“你且说说看看, 这事怎么由我而起?”
尚维三急道:“我的少爷, 三目神君姜声诰, 七首神龙沈一飞, 就是这老鬼门下的弟子……”
尚维三这话一说, 众人不由同声“啊”了一声, 声音甫定, 化子接着说:“老鬼原来早已出山, 歇足洞宫山天魔教主坛, 当时, 他倒未抢什么深远之图, 仅是怀念索曼娘往日旧情, 籍故重拾旧欢而已。三目神君闻信, 曾经赶至洞宫山拜谒, 知道他短时尚不至北归, 所以匆匆返浙, 邀约师弟沈一飞同往小聚。哪知三目神君又返台洲, 尚未来得及会晤师弟沈一飞, 便遭老弟一剑断去右臂, 于是复回洞宫山, 跪求乃师赤面飞熊, 重履江湖代他报仇!”
尚维三说到这里, 提起手边酒壶, 引颈“咕噜咕噜”灌了一阵, 接着又道: 合该武林红煞星照命, 老鬼一见门下断臂残废,本就盛怒难过, 无巧不巧, 这时不但天魔女索曼娘正在身边, 而且还有中条七煞老五追魂判官鲁俊, 白发灵官郁大鹏等二十多人在座,可以说都是邪外道的首脑人物,他们本就把小侠恨了个透, 愿想索曼娘暗下一番枕边功夫, 怂恿赤面飞熊插手其间, 这下一见乜澄清门下, 也折在小侠手中, 他们哪能放过这个可以进言, 煽惑的机会呢!
二十多人围着赤面飞熊,你一言,我一语, 极尽推波助揽之能。赤面飞熊经他们一再撺掇, 而且公推为新派的首领。各人都愿俯首听命,公开供其驱使, 于是又把老鬼的雄心激起,当众宣布建立‘天和帮’, 以洞宫山为主坛, 公开向神州奇侠叫阵, 而且据说他们已经九华山投柬了。”
尚维三一番激愤之言, 滔滔不绝的说完, 在座众人均不由被惊呆了, 各个张口结舌, 说不出一句话来。
唯独小侠, 并不是惊, 而是怒, 一双俊目不时射出愤然杀机, 内心更有一种难言之痛,心道: 师门待我, 真是恩同再造, 两位师祖及恩师,茹苦含辛育我成人, 授我艺业, 殊恩洪德, 此生怎能报得万一。谁知出道以来, 不足匝月, 非但未为师门树德,反给师祖招致祸端, 今生何颜再见师门尊长, 现下赤面老鬼, 既然指名叫阵, 不如单抢匹马, 迎头接住, 以免累及师门, 同时申量一下赤面老鬼, 手底下究意有多大道行!
小侠心念几转, 一张俊脸登时气得雪白, 冷笑声中霍然站起, 抱拳当胸道:“诸位恕小弟大陪, 此去如能有命, 振威镖局再会。否则……”
岳文元话未说完, 尚维三霍然跳起, 截断话音, 高声叫道:“果然不出双奇老前辈所料, 真是知子莫若父!”
小侠一怔, 望望化子:“这话怎讲?”
“难道我三天三夜滴酒未沾, 拼命急奔, 就仅仅是为了这个吗?”老化子仍然满面愠色的喝问。
“不为这个, 还为什么?”小侠颇为不解地说。
尚维三吁口长气道:“令师就是怕你意气从事,把一件辣手大事, 越弄越僵, 所以才叫我星夜赶来, 向你转达令师祖的喻令, 你急个什么劲, 还怕这次武林大劫, 没有你的份吗?”
岳文元听说师祖已有令谕, 乃强把心头怒火按住, 缓缓坐下, 圆瞪二目, 望望面色不安的化子, 道:“师祖老人家有何喻示, 请道其详, 纵然赴汤蹈火, 小可也在所不辞!”
尚维三跟着也缓缓坐下, 道:“令师探知左矮人等人, 已赴洞宫山深入敌巢, 惟恐他们势单力孤, 叫你即刻赶往接应, 如非逼不得已, 千万不可轻易出手。纵然出手, 亦不可致人于死, 只求全部安全撤出, 赶往赣洲再议。
令师祖鉴于赤面老鬼, 已把武林邪道势力, 啸集起来组合天和帮, 专与武林正派为敌。以他老人家声望, 本可邀侠义同道、联手抵御。但为慎重计, 叫你先接应左湘等人出险之后, 再返回安徽休宁, 找六合门掌门过天星赫济,求借九龙旗一用, 以谋善罢化解, 免得武林又遭一次血腥洗劫!”
徐陈谢三位姑娘、 一听老化子这么一说,三人默默无言之中, 泛起一个共同意念, 惟恐一与心上人分手, 虽说为时几天, 但是这股子两地情牵的滋味, 真是难挨。而再说心上人只身深入,更觉难以放下这颗芳心, 于是不约而同齐声说道:“赤面老鬼武功恁般高绝, 怎可叫元哥哥只身涉险呢, 万一不敌又该怎么办?”
老化子怪眼一瞪叫道:“你们三个女娃儿, 别在我化子面前装神弄鬼, 你们只要小尾巴一翘、老化子就知道你们准要撒粪。你们只知痴恋小鬼不舍,免得相思之苦,又何尝想岳老弟这次洞宫之行, 旨在接应涉险同道, 安全撤退, 哪里还能分神照顾你们? 你试想左矮子、葛老儿、方士冲等人, 功力何等深厚,如今合几人之力, 尚非赤面老鬼之敌, 还须要人接应, 你们跟去, 岂不是不但无助, 反添其累吗?”
三位姑娘听老化子这么一说, 登时羞得红上双颊, 陈谢二女蜂首低垂, 伸出织织玉手, 不住的拨弄面前的杯筷, 徐姑娘虽然桃腮微晕,却把小嘴嘟得老高, 接着嗔道:“呸! 死叫化子, 人家一番好心, 偏你就这么多邪心眼。”
凌霄剑客坐在一边。,也看出一些端倪, 不禁深锁双眉, 心中暗暗打转, 忽然又听尚维三说道:“我这样说是为你们, 也是为小侠安危作想。”接着又说:“化子今天不跟你们这些女娃儿磨牙, 大事要紧。”
说完, 对着小侠又道:“接出左湘等人之后,途中不心耽搁, 令师叫你八月十五之前, 务必赶回赣洲.好如期参加金鹰、蜈蚣两帮中秋之约, 至于三江镖局镖银,已由终南三子等人, 起回半数以上,余剩半数的十几万两至今还无下落。”
说完, 侧脸又对徐复雄, 董元义二人说道:“化子今天要向董徐二兄讨个大……”
董徐二人,一见老化子一反往常嘻笑之态,已知事态绝不简单, 化子郑重告罪谦词, 仅仅说出一句, 董徐二人也极严肃的答道:“尚兄不必拘礼, 有事尽管吩咐, 小弟无不从命。”
尚维三颔首微微一笑, 回眼看着满面怒容的小侠道:“如今武林正邪两派, 已成水火之势, 邪派之中, 大股则为天和帮, 其次要算赣南蜈蚣帮, 两帮已把天下邪门左道人物, 均已分别罗致门下, 实力不算不厚。反观我们正派侠义之士,至今仍在各行其道, 好像彼此漠不相关一般, 神洲双奇有鉴于此, 是以出名借用九龙旗, 用心当可洞见, 约期明张挞伐, 维护武林正义。所以不但双奇渊源极深的人, 应该提高警觉, 就是与三江, 振威镖局, 有真实友谊的, 都应审慎戒备, 以防这般无耻之徒, 暗施偷袭!”
说道这里, 微微一顿, 又道:“董徐二兄, 明天一早, 带着三位姑娘, 尽速赶回台洲, 协助罗义坐镇振威镖局,以防沈一飞那厮骤下毒手。我同岳小侠马上就南下洞宫山,最多不过十天, 定在台洲聚齐。”
化子把话说完, 董徐二人赶忙齐声应诺, 三个姑娘不约而同的白瞪化子一眼,闷声不响, 各把小嘴越嘟越高, 暗骂花子该死! 而六双杏目, 却脉脉含情, 偷向小侠飞瞟。
岳文元心里虽遭当前大事困扰, 愤怒已极,但是一双俊目、顾盼之间,也是常与三位姑娘美目相接,胸怀虽然坦荡无邪. 但是仍旧有些异样之感。老化子把话说完, 情不自禁回眼一瞥, 见几位姑娘, 杏目蕴含幽怨之光看着自己,一凛之间, 不觉满面一阵火辣, 急忙收回视线, 低头不语, 佯作不知。
这幕情景在化子眼里、哪有不明白的, 只是大势所迫,无暇弄舌打趣, 不由心中暗暗窃笑, 面上却是一本正经说道:“岳老弟, 快些用饭, 咱们这就动身上路, 趁着夜色, 也好尽情施展, 急赶一程。”
说完, 提起酒壶,“咕噜咕噜”, 又是一阵痛饮, 这才握杯站起, 不住的尖叫催促启行。
一餐丰盛晚宴, 众人好像均未尽兴, 各怀心事, 草草用过。小侠停箸站起, 扫了三个姑娘一眼, 转身抱拳对董徐二人一拱, 道:“二兄与三位姑娘保重, 小弟就此暂别, 十天之内, 台洲会面!”
“嘿, 快走吧, 哪来的这多婆婆妈妈劲, 真讨厌!”老化子站在官厅门口, 不耐烦的直嚷。
徐曼霞白他一眼, 嗔道:“鬼化子。谁像你这样不懂礼数。”说完, 偷向小侠一瞥。
尚维三看着三位姑娘神秘一笑, 道:“今天化子有事在身, 不跟你们女娃儿嗑牙, 总有一天叫你们知道老化子的厉害。”
说罢转身对着小侠道:“咱们走!”两人肩头同时一晃, 踪迹已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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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7:35:44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两败俱伤

福建屏南距江苏海洲, 至少也有二千多里,岳文元、老化子二人离开海洲墟浦镇, 顺着来路, 渡过长江, 二人同是急左湘等人的安危, 更切齿痛恨赤面飞熊阴毒狠辣的手段,一路尽找偏僻山路, 施展绝顶轻功, 沿莫干山, 取道武康、云和, 直奔福建屏南。
炎夏烈日, 火伞当空, 真是有些令人难耐。可是二人仗着一身高绝武功, 虽然赤日当头, 火伞高张却并不觉苦, 一路跳山越壑, 昼夜兼程。三天功夫, 已到吉水, 渐渐进入洞宫山脉。
二人深入洞宫山区的荒野峻岭, 正值七月初旬, 这时,夕阳已渐西坠, 深山也为之所罩, 二人找一块临水僻静之处, 草草进一点食物, 饮些山泉, 又匆匆上路, 兼程赶去。
沿着孤峰悬崖, 险壑峻润, 二人又是舍命急奔, 刹时之间, 便已是三十里路。这时, 夜色已深, 四外漆黑一片, 虽明星光照耀, 一眼也难看出二丈, 但是小侠岳文元因修习“太清秘籍”之故, 目力实非常人可及, 小侠急驶之中, 放眼远眺, 只见十丈开外, 是座深谷, 回头望望化子, 道:“这条深谷, 不知是否可通天魔宫翠苑上邸?”
老化子吁口长气, 嚷道:“呵唷, 小爹爹! 快把步子松一下吧, 再拖上一忽儿, 化子这把老骨头, 谁将丢在洞宫山上喂野狗啦!”
小侠嗤然一笑, 身形放缓, 轻声喝道:“怎么这等不济事?”
尚维三随之也把脚步放缓, 吁气之间, 抬手拍胸口, 怪模怪样地叫道:“你这叫做马上不知马下苦, 你修的什么武学, 我老化子能跟你比得了吗?”
岳文元心想也是, 化子并未说错, 不禁微笑不语, 忽听尚维三又道:“这座深谷就是洞宫山有名的‘万丈岩’, 北面是能否通翠苑上邸, 倒不得而知, 只知南端出去不远, 便是甘棠镇, 我们沿谷北进, 总不至于错到哪里。”
说完, 二人沿着谷口, 行云流水一般, 正在向北急赶,忽闻谷底隐隐传来一声清啸, 岳小侠急忙驻足, 谷底又传来一阵惊若炸雷般的狂笑, 音浪所至, 震得谷口山石悚悚乱颤, 历久不歇。
这阵狂笑, 老化子知是发自内家高手的一招“声化雷师”绝乘内功, 据悉失传已久, 今天竟在荒绝谷地现迹, 化子登时吓得猛一哆嗦, 收神定气之间, 陡然想起一人,心道:“这不是赤面老鬼是谁? 他既然在谷底施展‘声化雷师’神功,想必正与我们同道对敌, 否则怎会无的放矢?”
不禁转脸望望小侠, 见他虽亦愕然, 但是神态依旧泰然自若, 凑近小侠身边, 低声道:“岳老弟谷底这声狂笑, 乃是绝乘内功‘声化雷师’如果化子猜的不错, 准是赤面飞熊老鬼正与我们同道对敌, 而且说不定就是左矮子一群。”
岳文元一听之下, 不由暗打一个冷战,化子一言甫定,就冲口接道:“走, 小爷今天倒要会会这老鬼!”
腾身正欲举步、忽被花子一把拉住、听老化子说道:“小爹爹, 你忙个什么劲呢?”
小侠攸又煞住前冲之势、转身问道:“救人如救火、怎能不急?”
尚维三趋前接道:“化子并非不急, 只因赤面老鬼, 决非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当年合神洲双奇之力, 仅与老鬼打个平手。如今你的功力虽达巅峰, 但是能否击败老鬼, 却仍是未知之数, 所以事先算无遗策, 免得届时顾此失彼。”
岳小侠双眉一皱, 问道:“一切我教依计而行, 快说快说, 免得贻误人命!”
岳小侠微一颔首, 道:“我们落入谷底, 由你独力对付老鬼, 如能除掉,尽可能立即施展杀手, 免得贻祸将来。否则, 也由你伴住老鬼,使其无法分身, 谷底定然有我们的同道, 不论是哪一门派, 我当出面会合他们, 就近搜寻左湘等人踪迹, 而后仍在原处会合,再设法安全撤走, 以免被老鬼押为人质, 日后就不好办了!”
小侠随口应到:“好, 快走!”双肩一晃, 一溜白光, 直对谷底泻去, 老化子随在身后, 眨眼间已失小侠踪影, 不禁暗自赞佩小侠修为高绝, 可是.自已是无此功力, 中途几次换气借力, 才算落入谷底。
再说小侠暗提一口真气, 对着谷底, 电一般向下飞坠,眨眼之间, 谷底幢幢人影已渐清晰可见, 此时, 相距也只十丈左右, 这才又一提气, 收住飞泻急坠的身形,忽见谷底人群之中, 一个满脸赤红, 反穿貂袭的老怪, 双手扯着那面“九龙旗”, 满脸桀傲不驯, 飞扬跋扈的神态, 小侠不禁暗暗吃了一惊,心道:“九龙旗乃是武林至宝, 怎会落到老怪手中, 难道安徽六合门赫,“已惨遭非命了不成?”
转念间, 忽又想道:“师祖命我借用重宝, 无非想藉此约束武林, 彼此息争, 相安共处。现下, 此宝落入老鬼之手,这场正邪两派, 夺旗之事, 将是在所难免了!”
小侠心念刹那间几转, 随着身悬空中, 正欲下落, 忽听赤面老鬼那番咄咄逼人之词, 不由怒气一升千丈, 清啸声中, 一声怒喝:“赤面老鬼! 先别那么盛气凌人, 小爷倒要领教领教, 究竟你身怀什么绝学, 值得恁般猖狂。”话音未落,人已轻轻飘飘的落于当场。
小侠身形落稳, 扫眼一瞥, 见身边站定一位秃头干瘪一脸鸡皮的老者, 瞪着一双发光的圆眼, 怔忪忪地望着自己,尚未及答话, 身后忽然一声低叫:“岳师兄”
小侠急忙折身, 循身一看, 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小飞虎杜英俊, 与两个面貌姣好的姑娘, 各个面色苍白, 全部伏卷地下,形似瘫软。知道伤势颇重,也未及细问, 心料准是受了内伤, 忙由怀中掏出一只玉瓶, 反手倾出三颗“乾元固本丹”, 分送三人面前, 道:“杜师兄快些吞服, 坐起运功, 马上就可复原。”
小飞虎有气无力的坐起, 指着鹰爪神道:“这位是天南三绝鹰爪神陈元浩前辈。”意下唯恐小侠不察发生误会。  岳小侠听得更是一怔, 心道: 他老人家怎么也到了这
边, 不屑的望了望赤面飞熊一眼, 正容抱拳对陈元浩一拱,  里?  心念在转, 随着应了小虎一声, 折身缓步起到鹰爪神身
道:“晚辈岳文元, 拜见陈老前辈!”  陈元浩未及回答, 小侠又道:“老前辈乃是年高德重、忠正耿直的奇侠, 这般秽德彰闻的鼠辈, 根本不值得沾污您老
人家的手, 就让晚辈替您挡一阵吧。”  岳小侠满脸愤怒, 折身迎向赤面飞熊, 鹰爪神细看小侠两眼, 不禁暗吃一惊, 心道: 这娃儿真是异禀天成, 实不愧为神州双奇的再传弟子, 出道才几天就有这般成就, 令人一见确有蜚实腾茂之威! 但是小小年纪, 功力再深, 你又能深到哪里去? 适才那番豪语, 虽有气吞山河之慨, 然而终究不无矫慢之嫌。他把老夫替下, 保全了老脸, 其情可感,可是只怎能恁般小视赤面老鬼呢, 这不是自己找……
鹰爪神这一丝意念, 闷在心中直转, 嘴里却不住的在喃喃自语, 心念尚示未转完, 忽然耳边一阵低低蚊鸣:“老鬼,哪来这么多的杞人忧天之虑!”
陈元浩一惊之间, 转身一望, 见是阔别十余年的挚友尚维三, 兴奋得握住化子双臂, 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来。
这副喜极欲泪的情景, 老化子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但是此时此地哪里是叙旧之所, 是故跟着忙向小侠那边微微一扭嘴, 鹰爪伤随着转脸望去, 只见赤面飞熊满面怒气, 望着
小侠喝道:“小狗, 你才出娘胎几天, 敢在我老人家面前信口雌黄, 快些跪下受死, 我老人家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不然,休怪我老人家心黑手辣了!”
赤面飞熊一声小狗, 更把小侠激得怒火千丈, 不由剑眉.一挑, 怒声喝道:“我是看你多活几把年纪, 才尊你一声前辈, 你既不识抬举, 出口伤人, 小爷也叫得你一声老鬼, 再说那面九龙旗, 乃是武林至宝,你这老鬼何德何能, 竟敢强取豪夺? 今天小爷倒要领教你这老鬼, 究竟能有多大道行?”
赤面飞熊一声狞笑, 道:“想见识见识老夫神功么? 哼哼! 你还不配!”
说完, 转脸对着天魔女索曼娘, 怒声吼道:“给我拿下!”
索曼娘自从小侠一现身, 一双妖目, 就不断的向小侠送情, 赤面飞熊一声拿下, 正合心意, 暗喜之中忖道:“这还不手到擒来!”
心念一转, 双肩微微一抖, 人已破空而起, 身悬空中,甫将飘落小侠面前, 一声娇滴滴浪叫, 刚到嘴边, 只见小侠手掌一扬一挥, 天魔女一声闷哼, 登时身形震出七八丈远,一口鲜血还未吐出, 人已气绝倒地。
赤面飞熊作梦也未想到, 眼前这少年功力恁是这般高绝, 自己百余年来, 遇敌出手也是速打快攻, 从来不出三招, 准要置人死地, 今天见着岳小侠这份功力, 虽然不觉惊奇, 但是内心却不由燃起了嫉才之火, 也忆起当年曾经盟下的誓言: 如有与自己武功相若者, 决不与其共天!
同时, 自己弟子姜声诰断臂之仇未报, 再加上眼见姘妇索曼娘丧生对方掌下, 心中怎会不怒。就在天魔女气绝之  顷, 赤面飞熊向前凑近半步, 怪眼一瞪, 喝道:“小狗、有你
的, 再接接老夫这个试试?”  赤面飞熊乜澄清, 气怒之下暗运“九曲玄玄元英真气”,突然展出苦修多年的“犀渠噬影”独门绝技,未见肩动身摇,  身形像魑魅扑风一般, 晃眼之间, 已向小侠面前射去。他尚在空中飞跃之间, 身上一袭貂袭, 鼓绷绷的真似打满了气的  皮囊, 貂皮茸毛之中特有的针锥, 根根直竖, 宛如千万柄利剑, 缠绕着周身上下, 射出嘶嘶震耳狂飚, 卷动十丈之内的砂石, 漫天飞扬激射。正邪两道, 围绕四周观阵的群雄, 俱
皆吓得同声哗然惊叫, 闪避不迭。  赤面飞熊悬身空中, 运聚“玄玄元英真气”功力本就高得无与伦比, 蓦地, 喉管中“哇哇”一声婴啼, 登时把个见多识广的鹰爪神, 吓得胆裂魂飞, 一声尖叫, 才将出唇,只见赤面飞熊四肢“萨啦啦”轻轻一摇,神似四只火圈翁小侠周身罩
定。  赤面飞熊一身武功真是高得令人难以揣摸, 据说是由早年一个隐迹深山, 从未现身的江湖异人所传, 这位异人是谁? 非但百余年来武林中无人得知, 就是连赤面飞熊本人,亦不知其师尊名讳。
据乜澄清无意中谈起, 他被那异人收入门下, 仅仅得其技艺十之一二, 那位异人便远遁他方, 再未现踪。
赤面飞熊虽说仅仅得此一鳞半爪,其幸他异禀天成, 一门“九曲玄玄元英真气”非但修至升堂入室, 而且自己又由绝妙高深的内功之中, 演创出不少独门奇技。那袭貂裘, 便是他独创的奇技之一。
貂皮名贵, 就名贵在毛皮之中, 生出些稀疏针锥, 长出绒毛之外, 据说穿着貂皮袭衣, 如遇贼窃近身, 针锥便极灵敏的暗暗竖起, 穿透沾身衣裤, 戳刺肌肤向人报警。
赤面飞熊反穿貂袭, 他倒不是赖他报警, 而是一种用作杀敌的武器。他每凡与人动手过招,“玄玄元英真气”一经运聚, 貂袭便成为打满了气的皮囊, 坚如铁石, 刀斧不进,根根针锥, 嘶嘶震耳, 清啸声针芒暴长盈尺, 变成无数柄犀利无比的利剑, 配合着他诡异奇快的身法, 扑杀强敌。
乜澄清的武功, 本就高到捏石成粉的境地, 再一穿上这袭貂裘, 更加如虎添翼, 锐不可挡, 若再施展独创绝学“犀渠噬影”奇绝诡招, 那就真如《山海经》所载赤身鬼面的“犀渠兽”一般, 声如婴啼, 凶猛食人。
当年武林中正邪两派, 在他这种绝技之下丧生的, 实在不知凡几, 鹰爪神对这记狠招, 也只是耳闻而已。
赤面飞熊施展这种绝招, 陈元浩哪能不惊, 尖叫之声尚未出口, 赤面老鬼尤似魑魅般迅快, 攸然间已到小侠面前。
岳小侠掌毙天魔女, 本意就是激怒赤面老鬼出手, 可是却并未想到老鬼功力恁般深厚迅异, 适才一式般若禅功神掌,尚未收回一半, 众人惊叫声中, 赤面飞熊击出的狂飚已到, 沾体之顷, 登时周身肌肤痛裂如割, 身形也被绝猛阳刚劲气, 乞血恶闷, 摇摇欲倒。小侠措手不及之间, 再想运先天太极无形真气”护身还击, 哪还能够? 眼看四个凌厉奇猛的火圈, 卷动出锐利如刀的狂飚,将周身罩定, 不禁暗暗大吃一惊, 心知赤面老鬼, 是生平最为辣手的劲敌。
赤面飞熊也是百余年来, 头一个遭遇硬手, 以他已往的经验, 任何高手在他手下, 只要运聚“玄玄元英”独门真气,展出“犀渠噬影”。相距文许, 即被貂袭针戳得体无完肤, 震碎内脏而死, 根本无须亲手刃敌, 根本无须亲手刃敌。
今天碰上小侠, 老鬼犀渠噬影约技出手, 眼看已愉沾到身上, 仍未收到预期的效果, 不禁也是暗吃一惊, 心道: 真看不出, 这小狗倒还真有点门道!
意念闪电般一转, 内力随之增加二成, 一声尖啸刺耳“哇哇”婴啼, 四双火圈, 对着小侠头顶, 闪电一般飞罩而下。
好个小侠, 真是临危不乱, 四双火圈看已距头顶寸许,一阵裂肤之痛, 登时浸入心脾, 忙将牙关一咬, 忍住奇痛,仰身一倒, 一式“鲤鱼倒穿波”抽身后纵五丈多远, 身在空中倒飞之际, 真气一提, 已将“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布满周身,落地之间, 不由暗暗道一声: 好险”!
赤面飞熊“犀渠噬影”一招“噬影摘魂”走空, 登时一惊,这是他出道江湖, 一百余年来第二次被人活生生逃出手掌。第一次是遭遇神洲双奇联手围攻, 苦战三天三夜, 双方才算拉个平手, 除此之外, 遇事只要他一伸手, 就从不容人活着逸去。
赤面飞熊怵惕之间, 怒瞪二目, 迷惘不解的望望小侠,心道: 这小狗年仅弱冠, 人虽长得粉装玉琢, 俊美若如少女, 眉宇之间, 并无惊人之处, 怎的功力竟会恁般高绝, 莫非小狗还有什么邪术不成? 今天已势成骑虎, 就非得较量出个直率不可, 不然, 老夫一世英名, 岂不白白丧在小狗手中!”
心念打定, 一声刺耳狞笑, 道:“小狗! 老夫本意体念上天好生之德, 给你留个全尸, 以示老夫素性仁怀,哪知你竟恁般不晓事体, 敢在老夫面前逞强, 今天若不将你凌迟处死, 老夫就此退出江湖, 永远不在过问武林闲事!”
小侠适才一时疏神, 未运“先天太极无形真气”护身, 几乎遭了毒手, 所幸潮音岩适逢奇缘, 服过洞玄子三颗“赤火大灵丹”, 七天七夜修习“太清秘籍”, 非但功力飞跃精进,而且周身内外, 也同时经了次彻底伐毛洗髓, 赤面老鬼展出绝技, 虽未运聚佛门至高心法护身, 但本身潜在的无相禅功, 已把老鬼的内发功气, 无形中化解不少。
然而小侠心中明白, 赤面老鬼功力虽高, 自己未运上乘神功, 即能躲过奇猛险招, 再斗下去, 只要及时运聚佛门神功, 虽不能立置老鬼死地, 谅也不致落败, 总可以与他过高低, 好让尚化子抽身接应师叔出险。
小侠这一意念, 只在脑中一闪, 主意便已打定, 赤面飞熊话甫落, 小侠嗤嗤一阵讪笑, 道:“赤面老鬼, 你家小爷,还没有这么好易与!”
岳文元左一声小爷, 右一声老鬼, 老贼, 乜澄清脸色本就赤红, 闻言之下, 登时气得暗紫, 一声狞笑, 喝道:“小狗! 记清时辰, 明年此刻, 就是你的忌日!”

小侠怒瞪二目、不屑地扫了他一眼, 冷笑声中, 愤然喝道:“老贼! 不见得吧?”
赤面飞熊今天似乎一反常态, 往日不论敌友, 从来不容别人说话, 更不容反唇相讥, 颇有唯我独尊之慨。而今日小侠一再恶语相对、老鬼依旧未现暴戾姿肆之态。待得小侠说完, 嘿嘿一阵冷笑, 道:“小狗! 即有这份胆量, 你就出招吧!”
赤面飞熊开口小狗, 闭口鼠辈, 小侠委实忍无可忍, 待至赤面老鬼一言甫毕之际, 他一阵冷笑, 道:“正派仪义门中弟子, 对敌也是礼让为先, 况且你已是行将就木之年, 小爷更应拱手敬让, 免得贻人口实, 道我欺侮风烛残年的朽物!老鬼! 休再拨弄唇舌, 快些搬出看家本领, 给你家小爷看看!”
·小侠一番轻蔑之词, 真到了旁若无人之境, 好像根本就未把威名赫赫的赤面飞熊放在心上一般,把个武林名宿鹰爪神, 吓得一怔, 心道: 你这后生怎么恁般胆大妄为, 赤面老鬼一身武功, 岂能容你恁般轻视, 这岂不是找……”
心念闪动之间, 侧脸望了望化子, 见他满面微笑, 若无其事的兀立当场, 仿佛对此漠不关心一般, 不禁虎目怒瞪,暗骂一声:“死化子!”
他内心念头才将转动, 还未及分顾场内情形, 忽听赤面飞熊狞笑声中, 一声震天怒喝:“好狂的小狗! 打!”
鹰爪神怵惊之下, 转脸一看, 只见赤面飞熊, 周身貂袭乍一鼓之间, 登时狂飚怒动, 呼呼声响, 十五六丈之内,碗口大小的卵石, 均被这般猛烈的内功劲气震得满天激射, 其间偶有交碰, 嘎然暴响之中, 火花随之四散飞窜。
赤面老鬼, 当自己内功劲气发动之时, 破空暴射一丈多高, 一声凄啼,两只皮袖“萨啦啦”一抖, 一招“魑魔截影”罩定少侠周身要害, 鬼影一般扑来。
岳文元领教过老鬼的一招“噬影摘魂”, 深知老鬼功力之强, 堪称当今武林之冠, 适才虽与老鬼搭讪, 但是周身“先天太极无形真气”, 始终暗聚护体, 以防猝然之变。
说话间, 老鬼虽是突然出手, 噬影而攻, 小侠哪能再蹈覆辙, 眼看老鬼人影已至, 一声澈耳清啸, 反腕展出“太乙分形一0 八式”, 一招“天下一定斗”, 闪电一般对着老鬼急扑的身形劈去, 掌影到处, 已把老鬼随身而发的内功劲气,卸得一干二净。跟着绝谷之中, 又被一股柔合罡气所罩,隆重隆重这声骤起, 震得山撼地动, 比之老鬼的功力, 尤觉深厚惊人!
这式“太乙分形一0 八式”, 乃是“太清秘籍”中六大绝乘秘技之一。这套神掌, 招数非但妙绝诡异, 令人感到迷离扑朔难测虚实, 而且掌中劲道, 又与秘籍中“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彼此相辅为用, 循环递增。只要一经运聚“太极神功”展出“太乙”神掌, 掌招力道便一招比一招威猛, 内功劲气, 也借着掌力回收之劲, 节节破关递升, 三招一过, 两者便志相因相依, 浑然一体之势。
小侠一掌打出, 信心本不太高。因为这一式“太乙分形神掌”, 自潮音岩修习之后, 还未对敌施展过, 尤其贯以“先天太极无形真气”亦会心领神会其中妙处, 岳文元在急攻之下, 打出这“天一定斗”, 不过是想试试功力而已, 哪知威力恁般奇猛, 不禁暗自心喜。赤面老鬼劲气一经散泄, 更觉掌行无阻, 探臂之间, 掌影已把老鬼前胸罩定。
赤面飞熊确把个岳文元恨煞, 适才小侠说话间, 已将“九曲玄玄元英真气”运足, 盛怒之下, 展出“魍魔截影”绝招, 本意是想一招就把小侠歼除。哪知身悬空中, 白光霍然一闪, 忽觉自己周身内力, 登时四散无踪, 身形亦如陨星坠地, 迎着小侠凌厉神掌, 急泻而下, 看就要被对方击中, 老鬼真不愧武林之雄,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 内功劲气攸又运聚周身, 右掌向下一推,“蓬”的一声巨响, 两掌乍合攸分, 赤面飞熊身已落地, 跟着“噔蹬……”倒退六七丈步远, 小侠也被震得十步左右, 两人同时一阵摇晃, 才算拿桩站稳。
小侠虽说服过洞玄子三粒“赤火大灵丹”, 并且已经修习“太清秘籍”六篇绝乘武学, 但是毕竟功力火候, 还嫌不足,对付别人, 可说是手到见功, 若与老鬼对手拆招却难随心所欲。
适才硬接老魔一掌, 飞身倒退之间, 只觉内腑一阵闷塞, 几乎透不过气来。小侠知道是什么微兆, 连忙运丹田真气, 导入灵关要径, 才算恢复常态。还幸是小侠, 若换了第二人, 在赤面飞熊一掌之下, 怕不早已变成肉泥了! 小侠这时不但吃惊, 而且更由衷地暗佩老鬼功力精湛!
赤面飞熊被小侠.一掌震退, 同样既惊且奇, 以自己百余年来, 阅敌何止千计, 所向不但未被别人掌力震退过, 而且敢出掌与自己硬接的, 也未见过几人!
当年神州双奇, 出手联攻, 也是仰赖两柄神剑, 施展神奇的“天旋剑法”, 彼此缠斗三天三夜, 才算拉成平手, 可也未敢弃剑与他拼掌拆招。而今小侠不但开了百余年来未有的创举, 挥掌把他震退六七丈远, 而且老鬼那套武林望而披糜的绝技, 施在小侠身上, 也只不过把他震退十步左右, 两相比较, 所差又是几许? 本性自负极高的赤面飞熊, 面对不起眼的小侠心中岂能不惊、不奇、不怒呢?
两人心念各异, 但是转动之间, 却在同一刹那。
赤面老鬼一掌震飞小侠, 同时自己也被小侠震退, 倒纵落地之顷, 扫眼一瞥, 只见小侠拿桩站稳, 心中虽然惊忖方定, 但脸上却无忍苦之状, 神情依旧是那么泰然自若, 怒目虎视。
赤面飞熊两掌落空, 登时气得目皆欲裂, 抬眼看清小侠落处, 一声虎吼, 人又随身疾扑小侠而来。
岳小侠适才与老鬼对了一掌, 已把老鬼真实功力试出,虽然知道自己功力较之略逊, 但也可以说只在仲伯之间, 不觉信心陡增, 抬眼望望老鬼, 只见他那副震怒难抑的神情,已知刹时便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 不由暗把先天太极无形真气运足, 赤面飞熊随声扑到, 诡异掌招一递到, 小侠立时喝道:“来得好!”
声出手动, 随掌卷起一股狂飚, 迎着老鬼藏在皮袖之内的来掌, 亮掌硬接。
两掌相触, 又是“怦”的一声巨响, 彼此俱被对方雄厚的掌力震退数步, 拿桩站稳、均觉臂酸气闷, 眼冒金星。两个武林难见的高手, 二招已过, 已知彼此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可是谁也不肯就此示弱。赤面飞熊是为奴才与弟子情妇雪仇, 竟不惜拼耗真力, 一决高下。
小侠则为接应他左湘师叔等人出险, 亦不计生命之危,施展旷古奇学, 与武林称霸百余年的枭雄周旋。
二人一掌相接之后, 小侠一声清啸, 攸又翻掌如飞, 疾扑而上。
刹时间, 两人四掌, 分而复合, 合而又分, 硬拆硬解,各尽毕生所修,“怦怦……”连声巨响中, 卷起一股强烈无比的劲气, 将谷底砂石, 震得满天尽飚, 四散激射, 嗡嗡雷动, 端的威猛绝伦, 势如排山倒海, 石破惊天。
霎时间, 只见两条人影, 闪跳腾挪, 追来逐去, 身法越走越快, 招数愈打愈奇。
许久, 二人掌招, 渐由雷霆万钧之势, 变成缓慢呆滞,呼啸怒动的掌风, 亦渐自微弱, 各个顶门直冒热气, 脸额汗珠, 也不停的簌簌而下。
两个高手, 这等硬接硬拼, 乃是武林最为忌讳的打法,因为这种内力的拼斗, 全靠真才实学与修为深浅判定高低。谁也不能投机取巧。而且双方一经接手, 那就休想善了, 最后不是一方落败, 就是两败俱伤! 所以赤面飞熊与岳小侠,对拆何止千招, 但是彼此却仍是全神贯注, 舍命相拼。
看看又是二三十招过去, 蓦的, 赤面飞熊扑至小侠面前, 断喝声中, 呼的一声, 双掌又以排山倒海之势, 对着小侠前胸推去。
赤面飞熊虽已打得筋疲力尽, 真气消耗太多, 但他打出这招“厉魔摘心”, 气势威猛比前更甚, 仿佛内力已全运聚起来, 丝毫不现破绽, 只是赤红如火的脸庞, 这时已变得苍白铁青。
老鬼这副神情, 哪能瞒过小侠的慧眼, 知道赤面老鬼这记诡招, 乃是拼出最后一口真气, 不惜犯险孤注一掷, 寄望一击得逞, 侥幸获胜。
小侠忖量自己周身真气, 也已经耗得几至油干灯枯, 所乘无几。老鬼这式威猛绝招, 不但劲气刚猛异常, 而且招式也玄诡无比, 霎时间, 掌风已将周身罩定, 再想闪避, 哪还来得及, 忽遽之间, 亦将仅余的那口真气一提, 怒喝一声:“老鬼, 今天不是你, 就是我!”
声出掌动, 白光一闪,“怦”的一声震天价响, 四掌乍接攸分之间, 彼此脸色登时变得雪白, 两双虎目, 亦都瞪得滚圆, 仿佛马上就要凸出眶外, 同时“蹬、蹬、蹬……”
两人俱被对方震退数十步远, 接着一个踉跄,“扑嗵”一声, 教跌仆地下, 隐隐可闻二人呼呼急喘之声。
小侠一掌震飞老鬼, 同时自己也被赤面飞熊掌劲震得身不由主, 向后倒摔而回, 内腑气血一阵激荡, 翻翻滚滚急往上涌。跌倒之际, 气已拥至咽喉, 情急之下, 深知运气压抑难以为功, 急忙探臂怀中, 正欲取服“乾元固本丹”, 蓦听赤面飞熊身后的中条三鬼, 同时哼一声怒吼:“小狗! 今天也该让你尝尝太爷们的手法味道了!”

出言之间, 人影随声而出, 连连几晃, 三人据中左右三方, 各个钢牙同是咬得直响,一阵喷然冷哼, 同时飞起三双钩掌, 齐对小侠头顶, 恶狠狠地劈到。
小侠气血逆涌, 本就周身疲软无力。情势险恶已极, 暗恨这般鼠窃之辈, 居然恁般无耻, 竟趁人之危, 干出这种落井投石的下流举动, 真是令人齿冷, 不禁满腔怒火, 登时高烧万丈。
但是, 真力已脱, 哪里还能闪避。看看三鬼六比钩掌,快如闪电般已至头顶, 所距已是间不容发, 不禁暗然一叹,紧闭双目, 束手待毙。
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 虎落平阳被犬欺。
小侠正当危急亡存一刹, 蓦闻一声惊天动怒喝:“无耻鼠窃辈找死!”
怒喝声中, 小侠只觉脑后突起一股奇猛劲气, 骤然之间一声闷吼起处, 跟着又是一声凄厉惨嗥……
小侠怵惊之间, 双目齐睁。扫眼一瞥, 只见中条三鬼均已挺尸当场,一个脑壳四分五裂, 白浆血水流满一地, 分明是死在内家“爪功”之下。另外两个, 面前全是一滩鲜红血液, 无疑是内腑重伤毙翕。
小侠缓气之间,已将两粒固本丹纳入口中, 回眼一瞥,见鹰爪神兀立身侧, 虎目怒瞪, 望着静坐运功的赤面飞熊。
原来赤面飞熊与小侠聚神拼力之间, 中条三鬼, 见天魔女索曼娘已遭非命, 这场拼博, 鹿死谁手, 实难逆料, 惟恐老鬼一人不敌, 那时再想脱身远遁, 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于
是三人暗中窃议, 暂时躲藏, 相机再做打算。
三鬼这套鬼域伎俩, 老化子虽已看出, 但还拿不准, 究竟藏的什么祸心? 忽的眼珠一转, 计上心来, 顺手拉过鹰爪神, 附耳低言几句, 折身拉起身边的小飞虎、瑶梅、瑶莲,跟着三鬼身后, 直奔天魔宫去。
这时杜英俊与瑶梅、瑶莲、每人服了小侠一粒师门无上至宝乾元固本丹, 内伤不但早已康复, 而且反觉功力比前倍增, 不禁暗暗感激小侠, 老化子回手一拉, 心下会意, 三个少年随定老化背后飞纵出去。
鹰爪神随定化子老少四人去影, 最后接踵纵起, 去向虽是朝着天魔宫, 但一双星目, 却盯着三鬼背影。
忽然, 三鬼人影一晃, 踪迹已失, 鹰爪神情急之中亦将脚步煞住, 折身隐入暗处, 窥察三鬼动静。
许久, 赤面飞熊与小侠, 拼博最后一掌, 两人同时踉踉跄跄倒退, 这种内家高手, 两败俱伤情形, 哪能瞒得过三鬼, 不由暗自心喜, 白发灵官附在鲁炎俊耳边, 低声道:“五哥, 机会难得一快, 施杀手, 先挑小狗, 再毙老鬼, 夺下九龙旗直奔甘肃平凉。”郁大鹏说完, 首先发难, 一声怒喝, 转身直扑小侠而去。
另外二鬼亦随白发灵官身后, 跟踪齐至。
三人本就已把小侠恨了个透, 这下凑到打落水狗的良机, 招数手法, 哪有不狠之理, 三人六掌看看就将得手, 岂知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蓦然一声断喝, 电光一闪, 三鬼还未看清怎么回事, 鹰爪神的爪掌, 分对三鬼一挥, 登时三人闷哼惨嗥声中, 便已倒地气绝。
鹰爪神挥手击毙三鬼,飘声落于小侠身侧,怒瞪赤面飞熊跃跃欲动.
这时小侠. 吞服两粒师门至宝乾元固本丹, 真气登时穿透灵关, 通流遍体, 只觉丹田一阵火热, 周身筋疲力竭顿然消失, 而且更觉精神百倍,回脸一瞥, 见鹰爪神那副神色,不禁暗吃一惊, 心道:“老鬼虽然罪不可恕, 但是这种不光明举动, 岂是我们干的?”
心念一转, 趋前半步, 低声道:“老前辈, 赤面老贼功力虽高, 如果依旧一意孤行、不就善途, 将来决难逃出天谴,何必忙在一时呢?”鹰爪神为人, 本就性爽亢直, 小侠暗语指穿隐私, 不觉脸上一阵火辣, 回脸望望岳文元, 赧然一笑,赞道:“好! 小伙子! 真不愧为双奇的再传弟子!”
“哈哈! 你这老儿, 才知元儿不负师门之教吗?”
鹰爪神一怔之间, 嗖嗖数声, 小侠身侧, 接踵飞落几条人影。
小侠放眼细看, 见是师叔等人安然无恙来到, 这才略觉心宽, 无意间又一转脸, 不禁怵然一惊。
只见瑶莲姑娘, 面色苍白,一副戚戚忧容, 益发显得玉惨花愁。小飞虎也是面无人色, 虎目溢血。
小侠剑眉双锁, 不禁折身一望, 登时一声惊叫:“孙师兄已……”
话只说出半句, 已被声泪噎住。许久, 只见嘴唇翕动,怔怔的望着负在化子身上的孙卓如, 半晌再未说出一句话来。
左湘挨近小侠, 低声道:“元侄勿躁, 这笔血债, 总要本利找回, 急也不在一时。”
小侠闻言, 几如恶梦初醒。抬眼望望赤面飞熊, 不由一怔。原来赤面飞熊, 这时不但功力恢复如初, 兀立对面一丈多远, 而且身后, 攸又多出一堆高矮不齐的人影, 其间四个身形清癯修长的怪汉, 最为惹眼, 远看真似四具活僵尸, 四人全是面色苍白, 毫无一点血色。
众人围在赤面飞熊身后, 虽然都默默不语, 但是各个眼中, 都涌现出愤然怒火, 集中在小侠脸上。
赤面飞熊更是满面怒容, 怒瞪小侠, 冷冰冰地沉声喝道:“小狗! 老夫在江湖上一百多年, 从来无人敢在老夫面前恁般放肆猖狂, 你倚仗身怀几分实学, 一再不识进退, 老夫岂能再行容忍? 今天若不叫你血溅当场, 低赏命债. 便从此勾销‘天和派’的尊号!”
岳文元满面怒容, 冷如冰铁, 剑眉一剔, 正欲接口答话, 左湘忽然趋前一步, 擦过小侠身边, 附耳低声道:“元侄不可造次, 这事已成门户之事, 决非琐碎细故, 万万不可大意, 倘若一个失当, 后患无穷, 贤侄且退, 让我来收拾这场残局。”
左湘低语方歇, 已跨步走出, 抬眼将赤面老鬼略一打量, 抡拳微微作势一拱, 道:“在下左湘, 适才恭听坛主一席高论, 实在令人费解。”
赤面飞熊恨声道:“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 有何费解之有?”
左湘轻哼一声,道一照坛主所说,天和派门下几条人命, 要在元侄身上索还, 那么孙卓如一命由谁来尝还?”
赤面飞熊听得双睛火红, 切齿恨道:“那是小狗咎由自取。”
“怎见得?”左湘愤然不悦地追问。
赤面飞熊一阵狞笑, 道:“他敢调戏老夫爱妾, 老夫就能一掌将他击毙。
“不知坛主宠妾, 则那家名门闺秀?”左湘装模装样的,佯作不知的追问.
左湘此言一出, 环立身后的吕六奇、葛天民、方士冲等人. 无不暗自窃笑, 而围在赤面飞熊身后的群魔, 则都面面相觑, 频传眼语。
赤面飞熊这人的怪癖天性、实在怪得令人不可思议,适才左湘一番弦外之音, 及众人一阵难堪的窃笑, 他倒反不以为忤, 左湘话音甫落, 跟着侧脸怒瞪小侠一眼,冲口答道:“江湖上谁人不知索曼娘徐凤, 是老夫随身侍妾!
说完略一顿, 抬臂指着小侠、又道:“今天她在小狗手中横遭惨死, 老夫若不立即收回这笔血债, 怎能安死者于地下?”
左湘一声苦笑, 道:“坛主这话不嫌强词夺理吗?”
赤面飞熊心底隐私, 似已被人揭破, 抬眼之间, 见环立左湘身后的方士冲等. 都投以不屑鄙夷的一瞥, 满怀恼羞立刻酿成冲天震怒、“嘿嘿”一声冷笑, 狠声喝道:“怎见得?”
左湘面呈怒容, 沉声接道:“好个包澄清! 天魔女淫荡不羁, 日夜宣淫,多少无辜青年, 丧生在厉斧之下, 三十年前, 名躁江湖的‘红颜姹女’徐风索曼娘, 又有哪个不知, 哪个不晓? 三天前孙娃儿在灵石寺, 误落淫妇陷井, 天魔女将他携回洞宫, 依旧人事不醒、又怎料他在昏迷之中遭你出掌击毙. 而今, 不说自己下流, 反而含沙射影,信口栽赃。你以为他活口已灭, 无法找到你行凶的佐证吗?”
左湘一番理正词严之词, 说得声色俱厉, 身后有男女群雄, 无不动容, 瑶莲姑娘更是暗弹珠泪, 斜靠瑶梅姐姐肩上, 不住的抽搐啜泣。
左湘话微一顿.怒瞪赤面飞熊一眼.恨声接道:“孙卓如无辜惨遭非命、 凶手是谁,如今证据确凿, 无须赘言。追源祸首.天魔女则是大恶元凶. 死有余辜. 鄙不足惜.事实尽可公诸天下, 正告武林! 出此卑鄙手段, 暗乘晚辈之危, 纵不畏上天大怒、但毕竟难掩门户之羞。那面九龙旗, 是九大名门, 势所必得的至宝, 决不允许落手尔等妖邪之手,助长凶焰……”
赤面飞熊未等左湘说完,厉声喝道:“住嘴, 九龙旗乃是统驭武林的信符、老夫武功盖世,辈份崇高、我若不能摄掌此旗。当今武林, 舍我其谁?”
左湘一声冷笑. 道:“辈份尤可让你夜郎自大, 武功倒不见得。
“谁堪受老夫一击? 不妨问问你师父 一神州双奇。”赤面飞熊极为不悦的喝问。

左湘随定赤面飞熊的话音, 扬声一阵哈哈大笑。
赤面飞熊哪里爱过这种揶揄, 左湘佯笑声中,一声震天怒喝:“敢是讥笑老夫无实学吗?”
“实学确有几分, 只是距离‘盖世’二字太远。令人还有一些不实之感。”左湘面露不屑的回答。
乜澄清一阵狞笑、道:“这还是百余年来第一次听说。”
“适才跌坐地上、 运气疗伤,恐怕也是你百余年来第一遭尝试吧!”左湘说完, 长眉频频耸动。细眼圆睁, 双目精光闪闪, 望着赤面飞熊。
左湘一语甫定, 赤面飞熊脸色已连连的变, 怨毒愤怒地望了小侠一眼, 暗暗一声长叹, 忖道:“左湘并未说错, 老夫哪里还能夸耀武功盖世、 面前这少年一身武学、端的不可小视, 适才各凭实学, 对拆足足千招, 结果落得两败俱伤, 谁也未占上风。表面上虽说功力悉敌, 无分轩轾, 但是若以武功造诣与年龄相比,老夫百年潜修,今日在黄口小儿面前,一举未能将其歼毙,已是空前奇辱, 惊天奇闻。谁料又与老夫拼成两败俱伤, 看来小狗功力不但不在老夫之下、而且修为神速, 实在惊人!”
赤面飞熊转念之间, 左湘话音仍未落尽, 攸又心想: 老夫此次开山以来, 意在啸聚志同道合之士, 歼灭那些自命卓尔不群, 向以名门正派自居的九大门派。今天若无强敌,倒可对这股草莽之辈尽兴而为、不妨先煞煞他们的锐气,显显本派威风。而今这小狗,万万不可逞血气之勇、自成不利之局。好在九龙旗已落在老夫手中, 不妨以此为饵,订期邀约九派掌门及高手, 来至天魔宫, 较技夺旗,那时不愁不将其一网打尽、 千秋大业、举手而成。”
赤面飞熊这一狠毒意念,只在胸中一掠而过。
赤面飞熊当下一阵佯笑, 接着左湘话音道:“老夫一时轻敌, 何足以此妄论高低?”
至此微微一顿、放眼左湘前后,又道:“老夫早有自知之明, 九龙旗落入老夫手中, 你们这自命不凡之辈, 岂肯心悦诚服。但是老夫却不能因为尔等不甘,就此把旗拱手让人,任纵那些孤标傲世的鼠辈, 藉以披猖扬厉, 嫁祸伤人。是以老夫拟就明年元霄、修柬邀请当今声誉卓著的各宗派掌门,及天下武林高手, 届时拨冗枉驾。聚集洞宫山敝派主坛, 各备真才实学、公迭贤能, 掌理此旗,以顺天心而杜非议。现下妄言谁的武功盖世, 岂不是枉费唇舌, 何益之有? 至于门户血仇中的是是非非, 到时亦可公诸天下, 谅武林同道自有公断, 这时何必斤斤计较, 纠缠不清呢!”
赤面飞熊一语甫定, 葛天民, 方士冲等人, 彼此面面相觑, 咬耳蚊鸣细语、嗡然而起。左湘也发出一声冷笑, 答道:“乜坛主既然有此千金之约, 左某亦当信守不逾, 好在来年元霄, 为期不远, 那时群英监证, 再作了断,倒也算明快彻底之举。我想坛主一言九鼎,届时总不至于背言失信武林吧?”
左湘此语一出、 围在正邪两道周围的人、又是窃议纷纭。
赤面飞熊素来自认不容轻犯的尊严, 似遭左湘一言戳伤, 不禁面色一沉, 嘿嘿一声冷笑、厉声答道:“老夫是为草莽之辈, 自知还有然诺如山的美德, 不像你们这般沽名钓誉之徒, 动辄信誓自毁!”
左湘嘿然一笑. 道:“但愿坛主言行兼顾, 树信武林! 左某失陪, 来春上元再见。
说完, 脸色阴沉, 折身见小侠俊目火红, 朝着赤面飞熊怒目逼视, 暗呈一股腾腾杀气!
左湘不禁看得一呆、 跟着轻哼之间, 眼语传神, 示意遏止, 回头望望化子肩上气绝身死的孙卓如, 黯然一叹, 转脸对着同行诸友,大声道:“咱们走!”
此语一出, 老化子肩负孙卓如尸体, 首先举步, 折身顺着绝谷, 直奔正南疾驰,其它七男三女, 在动身之际, 都怒瞪赤面飞熊一眼, 尤其小侠岳文元恶狠狠的一瞥, 钢牙暗暗一咬, 喃喃恨道:“小爷谨遵师长之命, 今天权且作罢, 留你多活几天, 来年上元, 若不将你击毙掌下, 祭祀泉下的孙师兄, 小爷便永远不再现身江湖!”
心念转动间- 跟定众人去向, 一声愤愤然怒啸, 双臂一拌,随定几条飞一般的身影, 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赤面飞熊望着小侠等人去远, 仰天吁口长气, 神似百感交集, 陡然目光一敛, 切齿恨道:“心患不除……”
话只说出半句, 语音戛然止住, 钢牙咬得“格格”暴响,截断了未竟的话意。
忽然折身一声怒吼, 道:“走! 咱们回山再议!”说完、命人肩起四具尸体, 一声呼啸, 疾扑正北而逝。
再说小侠岳文元等一行, 总共八男三女, 浩浩荡荡衣袂相接, 向南一阵疾驰, 足足顿饭工夫, 虽然彼此摩肩接踵,但是谁也未曾交口接谈, 就连趣语联珠的鹰爪神, 尚化子,假老道左湘, 亦都三缄其口, 默然不语。
众人心境各异,默然无语, 急急狂奔, 只听阵阵衣袂飘风之响, 及飞身带动的嗖嗖风声, 间有阵阵抽泣声, 掺杂其中, 益发显露出各人心情的沉重。
一阵急剧攒行, 又不知去了多远, 众人情绪依旧, 仍是那么奇重死沉! 蓦然, 肩负死尸领先急奔的老化子, 脚步突然放缓, 扯着嗓子嚷道:“葛老儿, 快……快……快些救救老化子一命!”
化子一声惊叫, 众人全是一惊, 纷纷纵落化子身边, 仔细一瞧, 各个面呈惊诧, 结目啼视, 望着化子发怔。
方士冲心情最为火暴亢直, 见四周并无异状, 眉头一皱, 道:“穷叫化子又在搞什么鬼?”
话方破唇而出, 身边飒然一声, 道:“尚兄接住! ”话音未了, 再见老化子手中,已经多了一只油光铮亮的葫芦。
这时, 杜英俊急忙趋前一步, 接着孙卓如的尸体, 轻轻放于地下,正欲启齿,忽听方士冲骂道:“鬼花子, 死了也不忘灌黄汤。”
尚维三手握葫芦, 方士冲出声喝骂, 只作充耳不闻,顺手启开木塞, 对嘴引颈, 头微一昂,“咕噜咕噜”自管鲸吸牛饮起来, 刹时葫底朝天, 舌啖之声顿止, 显已涓滴不剩,可是化子依旧仰首对着芦嘴、贪恋许久, 不舍撒手。

葛瑶姑低声一笑、道:“看哪、这副穷酸, 真叫人恶心!”
此言一出, 沉闷凝重的气氛, 似已化去不少, 众人随着微笑声中, 老化子已将葫芦放下,吐出舌尖, 绕唇一转, 咂着嘴瞪了方士冲一眼、道:“这老儿,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化子横跨江浙闽三省、长途跋涉一千多里、几时尝过一滴酒来!”
言下, 仿佛精神和肉体上、均已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尚化子话还没完, 在场的另外七男三女、俱皆面色凝重, 谁也不理化子之言, 个个闷声不响,不约而同的向孙卓如尸体跟前走去。
其中, 要算冷面阎罗方士冲的脚步最快,几步便已冲至孙卓如的尸傍, 而最慢的, 则是瑶莲姑娘。
冷面阎罗, 这位出了名的江湖怪杰, 本就生来一张胡瓜形长脸, 这时, 面色悲戚戚的一沉脸形益发显得难看, 方士冲几步冲到孙卓如尸傍, 挨近小飞虎, 慢慢腑身、低头一看, 只见孙卓如一张冠玉般的俊脸,已呈紫黑, 二目凸出宛似一对铜铃,嘴角上一条淤黑血迹。已牢牢钉在腮上。方士冲低头看了一阵, 双眉一紧, 把一颗亮光闪闪的秃头摇了一阵, 缓缓抬眼望望站在身侧的左湘愤然怒道:“卓如罹难,虽说毙命于赤面老鬼之手, 但却不知老鬼用的什么手法,使他面色泛着紫黑, 却又不像中毒的样子, 如若只重手法, 震碎内腑:决不应该血上脸上淤聚呀? 难道他还有一套, 未被武林知悉的密学么?”
左湘闻言,似也狐疑不定, 眉峰向上耸, 默默摇了摇头, 好像也难于立刻答出个所以然来。
方左二人, 正值疑虑难解这际, 犹豫不决的接道:“方大侠, 可否把卓如衣襟解开, 看看前后胸, 有没有什么异状?”
冷面阎罗似被翻云手葛天民一句话提醒, 迫不及待地挑开孙卓如胸前上衣, 揭开一看, 只见孙卓如双胸及腹部, 足有二三十个指头大小的窟窿, 皆直透后心背脊, 窟窿之中,一根根食指粗细的针锥, 仍然清晰可见。
方士冲正欲探指钩取窟窿之内的针锥, 铁拐煞星吕六奇, 厉声叫道:“方大侠不可!”
铁拐煞星一声惊叫, 众人俱是一怔, 冷面阎罗知道铁拐煞星出言遏阻取针, 决非事出偶然, 急忙将手缩回, 抬头望望站在左侧的吕六奇, 道:“吕兄弟, 难道赤面老鬼, 这些暗器里, 还浸过什么奇毒么?”
翻云手葛天民, 一听吕六奇出声阻止探取针锥, 似心有所悟, 方士冲将手缩回之顷, 不禁暗暗吸口冷气,心中暗自忖道:“好险!”
心念才一转, 未等铁拐煞星回答方士冲问话, 情不自禁出声接道:“方兄, 真是万幸, 如果你的手指, 触到针锥。那还了得……”
葛天民话未说完,霍然人影一晃, 一双玉荀般的纤指,电一般疾向孙卓如的尸体抓去。
众人吓得大吃一惊, 不均而同齐声喝道:“你想找死?”
众人惊叫声中, 转脸冲着出手的人一看, 不由一怔, 尤其方士冲, 更是盛怒不耐, 抬眼望望双膝跪在孙卓如尸边的瑶莲姑娘, 厉声斥道:“你这娃儿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难道你没有听见葛大侠的话么?”
您道瑶莲, 既然目睹吕六奇阻止方士冲操指触取锥, 她何以般大胆, 甘冒奇险呢?”
原来瑶莲姑娘, 一颗芳心, 早已被孙卓如占据, 鹰爪神撮合妹妹与小飞虎结成两好, 自已亦在暗中心许孙郎, 并且誓志:“愿此身与孙郎共枕, 死与孙郎共穴, 倘若孙郎见弃,纵然横剑刎颈, 也要挺尸孙郎面前!”
当她随着尚化子, 在天魔宫外, 遇合左湘等人, 背负孙郎尸体而出, 一见之下, 真不下于五雷轰顶, 脑中轰然一声巨响, 几乎在当场晕倒。
这时, 瑶莲在神情上的变化哪能瞒过瑶梅, 当她身微微一晃之时, 急忙抢先一步, 伸手扶住。
瑶梅姑娘乃是是贤淑聪慧的少女, 妹妹心情, 哪有不洞悉之理, 眼见妹妹受了这场惨重打击, 不由芳心一动, 扶着她随着众人奔回格斗现场途中, 凑近妹妹耳边, 低声道:“妹妹不必难过, 孙郎夭逝, 谅是寿年所限, 妹妹如不嫌杜郎貌丑, 姐愿与妹妹共事一夫, 不叫娥皇女英美于前。否则, 请陈伯伯作媒, 与岳小侠撮合, 你们也是天成一双, 岂不是好?”
瑶莲誓志已定, 闻言仅仅报以苦笑, 并未立即回答。瑶梅当时亦无法估计妹妹的心情, 始终困在闷葫芦之中。
一双姐妹, 各怀异样心情, 随同众人, 顺着万丈谷底,向南奔了一阵, 尚化子驻步, 放下孙卓如尸体, 瑶莲脸色愈发显得异常, 瑶梅只道妹妹内心痛苦, 并未防及其它, 因为彼此尚未正名, 心属亦不过仅仅是心属而已, 还未走到相互负责的境域, 岂料有他。
哪知当众人围住尸体之顷, 瑶莲把横在心上的誓词, 益发坚如钢铁, 正当苦无良机,与心上郎君同穴并尸, 一听葛天民庆幸方士冲手指未触及针锥, 瑶莲心中不由一动, 虽还不知针锥内含有什么毒素, 但是触指必死, 已是不言可知之事, 不待葛天民把话说完, 双膝一曲, 乘人不备, 伸出玉掌, 闪电一般便向针锥抓去。
众人不知所以, 一声尖叫, 冷面阎罗转脸一看是她, 不由怒上心头, 一声轻斥, 顺手一捞, 正好抄住姑娘玉腕, 气得轻轻向后一送。虽然姑娘被推得跌坐在地, 却已觉出瑶莲腕上力道, 并不寻常, 方士冲一怔之间, 疑云顿时罩上心头, 茫然不解地问道:“莲姑娘, 你干什么?”
瑶莲死志未遂, 身被方士冲一送,“扑通”一声跌坐尘埃, 满心悲戚, 再也无力强忍, 不自禁“哇”的一声, 滚滚热泪夺眶而出, 两片樱唇, 微微颤动, 良久仍未吐出一个字来。
瑶莲姑娘失声一哭, 全场都不由潜然泪下, 可是, 谁也不知道莲姑娘与孙卓如究竟有什么渊源?除了小飞虎、罗瑶梅及鹰爪神陈元浩外, 其余诸人都面面相觑, 愕然相顾。鹰爪神见状, 不觉暗暗一叹, 心道:“这娃儿, 你俩还未正名,怎么就这样情重如痴起来?”
心中在想, 趋前一步, 顺势掩起瑶莲, 万般慈祥体贴地圈臂拖入怀中, 附耳低声轻轻说道:“莲儿, 怎的恁般傻法,你们未得尊长首肯, 名份未正, 怎能作此呆事?”
陈元浩在说, 瑶莲充耳不闻, 只顾痛哭噬泣, 宛如受尽委屈的小儿女, 见着亲人, 以泪代言诉说衷曲一般。
众人见陈元浩已把瑶莲安住, 无暇立刻追究个中情由,又转脸低头, 望了孙卓如的尸体一眼, 葛天民接着适才未竟之言, 又道:“卓如尸体中的针锥, 并非别物, 乃是赤面飞熊老鬼身上那袭貂裘内的针锥, 这时针锥内所含老鬼的独门功夫, 九曲玄玄元英真气仍然未散, 针锥虽然并未浸毒, 但玄玄元英真气食在貂裘针锥里面, 比什么毒还霸道, 只要被它触上皮肤、 周身血液, 全被挤上头部, 你不见孙卓如尸体上的死状么? 他定然死在老鬼的‘犀渠噬影’掌下。适才你如手手指触到针锥, 恐怕早已一命不保了!”
葛天民说完, 全场俱是一惊, 吕六奇双眉一紧, 吸了口凉气, 道:“卓如尸体, 论理应该带回赣洲, 交他恩师终南三子才对, 现在尸体上针锥仍未取出, 而且路隔千里,要跨越武夷大山, 崎岖山路, 单人都觉难走, 再若身负尸体, 路上就更必耽搁时日了!”
群雄闻言, 沉吟片刻。忽见左湘抬头望了望方士冲, 略一迟疑, 道:“我看不如先在左近择地寄埋, 反正咱们明年上元以前, 必须来此一决雌雄, 那时事了, 再作移柩打算, 你看如何?”
方士冲转脸以询问的眼光望望葛天民, 又瞧瞧尚化子,见他们都无异议, 双眉一紧, 点了点头, 道:“左兄之言, 并非全无道理, 人死, 入土为安, 肩负着尸体, 跋山涉水,确非善策, 不如就依着老二的意思, 在此寄埋一时再说吧。我想明年上元, 在场的诸位, 还能少得了谁?”
尚维三颔首示肯, 侧脸望着葛天民, 道:“就这么吧。时候不早了, 择地埋好卓如尸体之后, 我等最好是在天亮之前, 赶到甘棠。”
葛天民吁口长气, 仰面望望已发白的睛空, 黯然一叹,道:“也只好如此了!”小飞虎杜英俊, 盘膝坐在卓如尸体一侧, 面无一点人色, 呆痴痴地望着众人, 这时, 一听葛天民同意在此寄埋, 眼中热泪, 不由夺眶而出, 伸手拉起师兄僵硬如冰的左手, 翻身跪下, 口中凄切切的道:“师, 师,师……兄……”
说至此处, 已泣不成声, 未竟话意, 已被热泪堵住。
方士冲黯然一叹, 厉声道:“哭个什么劲? 小伙子, 明年上元, 踏着你师兄的血迹,。再到此走走! 留着这副热泪, 闲时磨磨手中长剑, 免得将来与仇人拼斗时, 不能得心应手!”
说完, 俯身掩好孙卓如的衣襟, 顺手掖入肋下, 道:“走, 找个僻静妥善处寄埋, 免得这般魔嵬子毁尸! 老二领先开路!”
左湘向四周扫了一眼, 见正西边不远之处, 大约两箭之地, 便是一个斜坡, 笑面韦驮转脸望望众人, 道:“跟我来!”声出启步, 几个起落, 已到地头。
小侠驻足斜坡之上, 但见前面不远, 便是一片小小起伏的丘陵, 过去这段盆形山坳, 又是南北相连的陡削绝岩。

小侠凑近师叔身边, 道:“师叔, 前面那棵树下如下?”
左湘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道:“元儿, 这里距离魔宫,近在咫尺, 卓如在此寄埋、最好择不显著的去处为佳,这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
随说, 抬手指着前面那棵大树。又道:“这棵大树, 乃是此地最打眼所在, 倘被天和帮歹徒、发觉我们在此寄埋同道, 他们绝不会不闻不问、 非下手毁尸不可!”
左湘话音未落, 众人已陆续赶到, 葛天民挨着左湘, 擦音走过, 迭在偏东的两个土堆之间、转身冲着左湘道:“老二. 你看这里如何?”
笑面韦驮趋前, 先把四周看了一遍, 见周围并无什么惹眼的地方, 道:“葛大侠所见不错, 就在这里吧。”
说完, 抬眼见岳小侠已到面前, 左湘手指脚下一块平地, 道:“元儿, 快些动手打坑, 天色已经不早啦, 埋好, 我们还要急赶一程。”
小侠在他师叔面前, 神态本就肃然已极, 孙卓如罹难身亡, 内心自然怆然悲愤, 是以这一阵, 脸上始终未现一丝笑容。左湘说完, 小侠面色仍旧那么阴沉不愉, 但却反手飞快一探, 只听“呛啷”一声龙吟, 发自身后剑鞘之内嗡声未落,古剑已经掣在小侠手中, 跟着,手势略一转动,一股夺目银虹, 登时把个盆形小山坳, 照得如同白昼。
群雄目观小侠手中这柄神剑, 但见剑芒长达五寸, 宛如一条伸缩不定的蛇信, 纯白莹洁如玉, 剑芒首端, 微屈如钩, 翻云手葛天民, 看得怔了一怔, 惊道:“这不是传闻之
中, 洞玄子随身之宝‘玉钩降魔剑’吗?”
小侠古剑在手, 点头微微一笑, 忽然心中陡起一念, 双目一紧, 面生悔容、忖道:“今夜怎的这么自负, 为什么不请出神器来诛除老鬼呢? 幸亏还未落败, 否则, 岂不空负潮音岩的一段奇缘吗! 倘若此宝再落入赤面老鬼手中, 侠义名门之士, 便永远不能抬头了! 真糊涂!”
小侠心中虽在暗暗自悔自责,可是手上却未停止,抖腕冲着师叔指定的地址、反剑一挥, 剑芒暴长间,“咯吱, 咯吱”, 一阵声响, 地面石块, 俱被划得粉碎, 停手微一比量, 长约一丈, 宽有五尺。早已足够用, 反手缓缓归入剑鞘, 暗暗又由丹田提一口真气, 双掌平胸, 就势向前一推,“轰”的一声、石屑土块随掌震出二丈多远, 地面登时现出一个, 五尺多深的墓穴。
小侠演出这手功力。在场群雄, 俱都愕然一惊, 尤其左湘, 益发面呈惊疑, 茫然不知所以的望着小侠出神。
小侠眼见众人个个面露惊容, 他欲故作不知, 低头先把坑底看了一眼, 折身行至冷面阎罗面前, 道:“孙师兄后事,容我们平辈弟兄, 替他料理吧, 这事再不能劳前辈烦神,否则, 那就太不像话了”
随说, 伸手接过孙师兄的尸体, 转身缓缓走到坑前, 晃身一纵.人已飘落坑底, 顺臂先把尸体放平, 回手捡过一方青石, 塞在尸体头下, 挺身窜落坑边, 才把些许土块, 向下一推, 尸体尚未盖住, 蓦地, 白光一闪, 一个丝绢小包, 闪电一般飞向尸体射去。

众人一惊之下, 二十多双目光, 不约而同齐向瑶莲姑娘瞥去。瑶梅一声悲恸, 一个箭步, 纵落瑶莲身侧,’双手抢着瑶莲右臂、哭泣着嚷道:“妹妹你怎么把头上的青丝全都削了, 难道你就忍心不管姐姐了吗?”
鹰爪神自从在谷底。发觉瑶莲寄情卓如, 萌生殉情死志之后, 老侠生怕瑶莲有意外之举, 是以把他拉在手中, 随众奔至幽谷坡坳, 这一阵始终不准瑶莲离左右。适才岳小侠展出那招先天太极无形真气, 老侠一怔之间, 瑶莲已偷偷把头上青丝、 全部齐根削断、顺手裹在一方绢帕之内。
当小侠由方士冲手中, 接过孙卓如的尸体, 瑶莲知道,这是亲见孙郎遗容最后一瞥, 不禁满心哀痛, 均由泪中暗暗发出, 小侠送尸入穴之间, 臂上用力, 乘人不备之顷, 抖手一甩、丝绢小包、已抛至坑内。
鹰爪神看得一惊, 但是并未发现瑶莲有何异样, 她那一双小手, 仍然扣在自己掌心之中。适才众目投向瑶莲,陈元浩吼随着众人,转脸望望身边的瑶莲, 但并未深邃出可疑之处, 正当暗自狐疑不定之际, 忽然瑶梅一声哀恸尖叫, 鹰爪神听得一怔, 抬眼一看瑶莲头上, 哪里还像个姑娘, 成了个毛发蓬乱的乞丐。
众人一见瑶莲出此一着,虽都知道姑娘志在殉情, 可是仍有多数人, 并不知晓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鹰爪神见状, 暗自一声喟叹! 见瑶梅扔在抱着她妹妹痛苦, 气得二目圆睁, 怒冲冲的喝道:“梅丫头你还哭什么,人各有志, 谁也强不了谁, 还不走开!”
左湘见状, 怕又生变, 鹰爪神许音未落, 乃大声吩咐岳文元道:“元儿, 快些封土, 事了还要急赶一程!”
岳小侠内心虽然也在哀痛卓如的惨遇, 但是目见瑶莲姑娘三番两次殉情自毁, 却也真怕再生意外, 左湘话刚出口,岳文元挥动双掌, 对着坑边的碎石土块一推,“轰”然一声巨响, 墓坑被封得严密合缝。
众人惟恐留有痕迹, 七手八脚的, 又把面上虚土推平,而后小侠捡起一块长达五尺的花石, 暗把真气一提, 俯身插入尸体头部前面地面。仅留尺许, 作为暗记, 挺身立起, 吁口长气, 看看师叔左湘, 正想说声:“走吧!”语声还未出口,只见师叔投身一晃, 向前飞纵中, 大声道:“快走, 趁着天还未亮, 大家行走方便一些!”
随着话音, 当先扑向谷底, 折身便向正南疾驰。
众人心境、 虽然亦如左湘急欲离开此地,换换令人沉闷的空气, 但是一当即将撇下一个罹难的后生同道远离而去之时, 不免心中俱感一阵哀痛, 但是, 又怕撩起瑶莲姑娘的悲戚, 个个暗含一捧热泪, 转脸望望露出地面尺许的花石, 黯然一叹, 接着左湘的足迹,飞一般的向南急追。
鹰爪神陈元浩, 心中更是痛虑交攻, 一面痛孙卓如惨死, 一面又忧虑瑶莲本身的安危, 左湘启步之顷, 老侠惟恐莲丫头又生什么技节, 是以手握瑶莲左臂, 益发不肯放松.笑面韦驮擦身而过, 鹰爪神转身、 带起瑶莲, 提身便向幽谷疾扑。
瑶莲姑娘这时内心上觉恍恍忽忽, 自己手臂被陈元浩握住, 真像懵懂的小儿一般, 被人牵着向前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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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7:42:32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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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苦果先尝

一行众人, 总共是七男三女, 左湘领先, 岳小侠殿后,一个接着一个, 向南如行云流水似地疾驰。
洞宫山脉, 万丈岩南端出口, 便是屏南县的大镇甘棠。
左湘一行十人, 在万丈岩谷地, 奔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东方已经泛现曙光, 这时, 甘棠北街口已遥遥在望.
入闽, 素以荒蛮著称,但是, 棠口。甘棠、平湖等镇甸, 是当地土著各携山中产物,以物易物的交易场所, 可说吃、喝、用应有尽有,是以每日天一放亮,街道两傍, 便集满了各式各样的土产, 等待交易买卖.倘若当日不能换得自己所需之物, 土著们只有仰赖当地商贾代易,不过必须付出商人所需的苛刻佣金才行。
因之, 土著多愿与物主直接交换, 然而每笔均不能尽如理想, 如果偶遇万不得已,还是只有忍痛一途, 求助掮客奸商代办, 所以镇上每到天亮以后, 格外显得人声鼎沸, 吵闹不堪.
左湘等人, 男男女女, 前后接踵进入甘棠北口, 沿街土著,忙不及待的起身欢叫, 其中几个健着, 飞步跃至左湘等人面前, 伸出浦扇般大手、不分皂白, 探臂便抓。
葛瑶姑一惊之下, 眼见两个土著青年, 伸掌抓到, 姑娘气的小嘴一嘟. 一声清喝, 抖掌便要朝土著脸上掴去, 忽听翻云手身后喝道:“瑶儿不可!”
瑶姑闻声一怔,急忙把手撤回, 头还未曾折转, 忽见吕六奇一个箭步、拦在面前、笑道:“姑娘不要误会,土著们并无恶意, 因为这里, 常有汉人到此经商, 和他们以物易物,我们这一群, 他们又以为是行商了! 你适才未听他们欢叫吗?”说完, 折身又对几个土著,“哇啦、哇啦……”说了些令人难懂的方言。土们一声欢笑、方行散去, 缓缓步回自己原位, 不时仍回头送来惊愕的目光。
葛瑶姑俏脸微微一红,又听葛天民在身后责道:“小女儿家这等性野、怎么出手就想打人?”
尚化子裂嘴“吃吃”一笑,道:“姑娘这么野, 看你将来到哪里去找汉子!”
化子一说, 登时把个葛姑娘羞得面如赤, 可是在爷爷面前, 又不敢对化子出言无礼, 气得小嘴嘟起老高, 狠狠白了化子一眼, 折身便向瑶梅姑娘身边扑去, 低声恨道:“死化子!”
化子话将说完, 葛瑶姑娘碍于爷爷在傍, 不敢多顶嘴,身边的方士冲却不平的骂道:“你这老化子, 亏你是个长辈,怎么这样嘴没遮拦, 小丫头面前也恁般信口胡言, 真是为大不尊!”
尚维之哈哈一笑, 道:“好, 好、好,算你这老儿知道尊辈之分, 他们几个后生娃娃, 都是不眠不休的奔走, 你今天以尊长的身份偏劳他们一顿啦!
鹰瓜神手中扔挽着瑶莲未放、 化子说完,喝喝一笑,道:“化子也有一大把年纪了, 还像个猴子似的, 只要抓到一点话柄, 马上就顺杆直爬!”左湘哈哈一笑, 道:“不怪尚兄急着要吃, 恐怕大家都已饿了。诸位连日劳顿,也真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众人边说边走, 已至甘棠十字街心, 正好是一家阔宽的饮食摊, 除了这一家外, 其余多是简陋不堪。
说这家饮食摊宽阔,,摊子虽然临街摆设, 而且房后面, 却有一溜草房, 供食客歇脚, 而且房后还有一进院落,好像是一个天井。
左湘领着一行男女、 率先进入院内,捡内进偏静的厢房, 众人先后鱼贯而入, 七手八脚, 搬过两张竹桌, 拼凑一起, 吕六奇去了不久, 两个土著, 手上各端两个盘热气腾腾牛肉,后又送来一罐当地的烧酒, 及碗筷等物。众人早就饿极了, 这种粗食, 已不屑谦让, 各自随手抄起一只土碗,有的倒酒,有的直闷声不响,蹲在地上,迷着小眼,手把酒罐, 一碗接一碗的, 只顾灌酒。
小侠与化子、 相处日期较久、往常倒可出言取笑, 但他这时, 当着师叔面前, 却也不敢放肆, 手上拿牛肉在吃,看着化子这副好酒如命的德性、只得边吃边摇头的暗自窃笑。
方士冲原来也有好酒之癖,一见化子蹲在罐边, 自顾自地手把酒罐,气得冲着化子吼道:“你这贪嘴的死化子,蹲在那里只顾自己牛饮, 还有个完没完?”
化子欲理不答, 仍旧手把酒罐、引颈“咕噜”一口, 先把碗中余酒喝完, 舔舔嘴唇,回头望望冷阎罗, 翻翻白眼,道:“偌大年纪, 还这么没出息, 等我喝完了, 你再喝不就行了吗?”
方士冲气得拿着土碗, 挺身站起, 两步撞到化子跟前,大声道:“走开、 先让我倒两碗解解馋再说!”
众人一声哄笑、葛天民笑着嚷道:“看这两人老没出息的, 你们可别为了抢酒打破了人家的碗哪!”
翻云手这么一说, 全室又是一声哄然。
一顿饭,众人吃到停箸, 桌上盛牛肉的盘子已添到八个之多, 地上一罐酒, 亦喝得涓滴不留、十人中九人均是酒足饭饱,仅是瑶莲姑娘, 经姐姐劝解, 才勉强吃了一块牛肉。
蓦地, 瑶莲姑娘缓缓站起, 这时脸上虽已不现泪痕, 却仍旧面色苍白, 微微一阵摇晃, 跚跚退后两步, 冲着在座的几个长辈, 捡衽一礼, 悲悲切切地说道:“几位前辈, 小女姐妹, 这次奉恩师之命北上休宁, 借用武林至宝‘九龙旗’,未能克尽厥职, 实在含羞负愧。现此旗既以落入赤面飞熊之手, 并订有明年上元之约, 小女实无久留的必要, 应即刻南返蜗居复命, 并代邀师遵, 届时参加这场群英盛会。”
至此微微一顿, 继道:“几位前辈急欲返赣, 小女则应取道云霄径回海南、彼此既然路不同途, 小女就此告辞,先走一步。”说完, 折身又又地瑶梅说道:“姐姐终身, 既由陈伯伯代为作主, 愚妹此番回山代姐姐禀告师尊, 望姐姐随少侠回赣, 安心等候师命, 万不可意所用事, 沾辱恩师。”
众人听得虽是一怔, 却也无法出言相阻, 正自略一迟疑之际, 忽然又见瑶莲晃晃荡荡, 行至少侠面前, 检衽深深一礼, 道:“少侠, 孙卓如之死, 小妹已视同至亲血亲仇, 纵或舍此残生, 也要代他手刃元凶方肯罢休, 但是若论赤面老贼一身修为, 小妹自知非敌手, 来年上元, 大敌仍由少侠独挡, 小妹并无别求, 届时但请少侠废除老鬼武功之后, 千万给他留下口气, 容小妹……”
少侠一见瑶莲对他深深一礼, 本就一怔, 不知姑娘究欲何为? 这时一听话音, 便已洞悉姑娘是想亲雪此仇, 瑶莲说到最后, 益发显得声细如丝, 岳文元知姑娘内心痛苦已极,是以不等姑娘说完、急忙挺身立起、道:“莲姑娘放心、到时小弟准把赤面老鬼, 送到姑娘面前, 听凭姑娘处置!”
瑶莲闻言, 感激得杏目中淌出晶莹泪珠, 折身又对坐在周围的长辈施礼、道:“各位师伯、师叔, 小女告辞,明年上元再会!”
说完, 头也不回, 径直奔出门外,穿过街心,转身向南而去。
瑶梅一见妹妹含泪离去, 芳心大恸, 正欲挺身追去, 忽然被鹰爪神手一把抓住, 道:“梅儿, 让你妹妹去吧, 你如追出去的话, 更会增加她内心痛苦!”
陈之浩此语一出, 葛天民, 左湘不约而同的接道:“梅姑娘,你陈伯伯说的不错, 瑶莲此去, 你尽可放心, 至少明年上元以前, 决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
瑶梅见在坐长辈俱皆出言相阻, 只得暗然一叹, 又无精打彩地回归原坐、 暗向肚中吞泪。
梅姑娘才一坐定, 左湘即道:“此去赣洲、须经过平府、明溪、须流入江西瑞金至赣洲, 沿途虽是出洞宫山脉, 再入武夷山、但是一行老小男女形形色色、总是未免显得有些惹眼, 依在下之意, 最好是分三批走, 不知几位老英雄一为然否?”
葛天民、方士冲忙道:“老左高见不错, 如此就烦你先把人员搭配一个, 免得途中遇上意外吃亏, 那才是得不尝失呢。”
左湘眼珠滴溜一转, 望望少侠, 又看看葛瑶姑, 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当下吃吃一笑, 侧脸对着葛天民, 道:“还不如葛兄分配, 比较妥当。”
尚维三咧嘴怪声怪气的一笑, 道:“你这假牛鼻, 少玩花样, 你怕回赣洲不能交账是不是?”
葛天民听得一怔, 不知化子语中含意何在? 转脸却在那里含笑不语, 正想问个究竟, 忽听冷面阎罗方士冲骂道:“穷叫化, 愈来愈不是东西, 说一句话还吞吞吐吐的, 真讨厌!”
说完, 瞪了化子一眼又道:“来, 我分配!”
随说, 环顾一眼又道:“小飞虎, 瑶梅、随假牛鼻子及葛大侠先头开路、 充当先锋。老朽同陈大侠, 六奇老弟居中,穷叫化, 瑶姑娘和少侠殿后。由此四天赶到地头, 今天算第一天, 用‘赤鬼必亡’四字, 分别替代每一天的暗字, 沿途留字, 引导后批跟进,倘若遇有意外, 在遇事地点, 除用暗字外, 另加一个‘火’字示警, 以便后批赶往援救!”
方士冲此语一出, 立刻给在坐众人的心湖中, 掀起了不同反应……
左湘虽然知道师侄岳文元在赣洲已经有了南宫翠娥, 但他却以为, 这英俊飒爽的侄儿, 再多娶几房媳妇也不为过,反正恩师对这种事情也不太反对, 是以内心倒非常愿意元侄儿多和葛瑶姑亲近亲近。
葛天民早看出瑶姑对少侠有意,方士冲这样一分配, 也乐得孙女配此佳婿, 终生落个美满归宿, 是以心中委实乐不可支。而葛瑶姑更是求之不得,这样分配, 正中下怀, 芳心不禁暗自高兴不已。
方士冲这样搭配人员, 却也是别具一番用心,,因为他目睹少侠及瑶姑娘二人人品、正是天设地适, 恰好一双。老年人又有几个不愿替年青人撮合好事的? 成人之美, 谁说不是一件善事呢?
唯的尚化子则不然, 因为他不但对岳少侠摸得极清, 就连这几个女娃儿, 亦都了如指掌。他知道赣洲的南宫翠娥,已是今人难惹的母老虎、 再加上无双玉徐曼娘、谢婉莹、陈凤斐, 亦都暗恋少侠, 皆心心相许, 陈谢徐三位姑娘的大事, 尚且悬而未决. 这时又来个葛瑶姑娘涉足其间, 岂不是益发困难吗?
方士冲更象是有意在捉弄他、单把化子夹在其间, 倘若稍有不是处, 化子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冷面阎罗分配完毕, 众人都是会心而又满意的领首一笑, 唯独化子气得小眼一瞪, 转脸怒冲冲的望望冷面阎、暗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鬼, 怎么恁般阴损, 你想将他们一双年青后生摄合, 自己却龟缩一边, 一敢出面倒罢了, 把我搅在他们中间淌这趟混水, 你这不是存心跟我为难吗?
尚化子心中, 虽在气恼, 可是嘴上却无法道破, 权衡当前之势,在场各人心情, 他哪有看不出来的, 倘若一言有失, 哪一方面都不讨好,老化子气得撇开正题, 转个弯冲着方士冲, 提着破锣似的声音, 高声骂道:“你这该死的老鬼,肚子里灌满了黄汤, 尽会打些如意算盘, 你想的倒好, 知道返赣途中,.将遇到劲敌, 却安排些好手开路, 猛将殿后, 自己反而躲在当中。又仗着陈老儿和吕老弟壮你的狗胆,难道不怕别人耻笑、骂你脓包吗?”
冷面阎罗生成一副毛躁脾气, 素来受不了别人责骂, 这次好像一反往日常态, 似是心中已有计较, 任恁尚化子滔滔不绝的叱骂, 他却坐在一边, 微笑不语。气得化子小眼一瞪, 正欲开口再骂, 忽然, 葛天民手指颌下花白长须,呵呵笑道:“尚老弟, 方兄这样分配, 非常适当, 现在天色已不早了, 大家既然酒足饭饱, 我看就此上路吧!”
说罢, 手挽左湘, 挺身立起, 转脸望望身后的小飞虎及瑶梅姑娘, 道:“姑娘, 咱们先走一步!”
说完. 道声:“赣洲会!”折身便自离去。
尚化子不禁心里更气. 正自暗骂不已, 一见翻云手拉起左湘, 转身就走, 这下真把个游戏人间的老化子, 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瞪着一双小眼, 望着葛天民与左湘的后影发怔。
忽然, 左湘向前走了几步,转头眯着眼神秘一笑, 更把化子激得怒气陡长, 不觉暗骂道:“矮阴鬼,休要得意,咱们回到赣洲, 再算这笔陈债, 那时候还怕母老虎不找你撒泼吗! ”
老化子眯缝着一双小眼, 喃喃不已, 气还没出口, 方士冲、鹰爪神、吕六奇, 继又站起,道声:“再会!”又急急的跟着左湘等人踪迹而去。
这时蓬户之中, 仅剩下岳小侠, 葛瑶姑,老化子等三人留在室内, 面对狼藉满桌的盘盏坐在那里。
岳文元一见众人纷纷离去, 心情仿佛立时松了不少,.不似先前那等束手束脚, 令人沉闷难耐, 只觉精神陡然一震,侧脸望望沉吟不语的老化子, 嘻嘻一笑,道:“怔个什么劲?还不叫过店家, 会罢饭账, 我们也该跟着上路了!”
尚维三嘿嘿一笑, 道:“我的少爷, 他们一群, 除了两个后生之外, 无一不是辈尊位长, 难道他们这群老鬼, 还会揩我们的油吗? 吕六奇早就会过了, 咱们只管上路追吧!”
折身望望面罩红晕的瑶姑, 又道:“姑娘走吧, 我们也须急赶一程, 免得耽误四天的限期。
瑶姑闻言, 脸上好像突觉一阵火辣如烧、不知怎的周身上下, 亦有一种从未经过的感觉, 就连自己的双腿也不愿顺从指使一般、仍然臻首低垂, 只顾拔弄披在胸前的剑穗。
岳文元目睹瑶姑这副神态、心中不免一动,忽见尚化子气冲冲的小眼一瞪, 怪声怪气地嚷道:“姑奶奶, 还不起身赶路, 尽管在这里耗着不动则甚? 莫非还想等花轿到此迎娶你不成?”
尚维三此语一出, 岳文元转脸一声清喝:“老化子, 又在胡嚼什么舌根!”
哪知少侠话音未落, 忽觉身边风声飒然, 电光闪烁间,只见一条纤秀的身影,如飞一般, 破空疾向化子面门扑去。
少侠知道是化子已把瑶姑激怒, 不禁暗自笑道:“老化子、 惹吧, 看你今天怎么下台?”
忽听瑶姑悬身空中, 对着尚维三喝道:“鬼化子, 今天非把你的门牙砸掉不可!”出手便向化子的面前抓去。
尚维三岂是好相与的, 尤其在潮音岩经普陀散人的指点, 已把“乾元离火掌”修习得已到火候, 这时的化子, 早非往昔可比, 瑶姑飞身扑到, 虽然身形手法奇快无比, 但是想要得逞, 却也千难万难。
瑶姑纤掌递到, 只见化子挫腰一晃, 人已脱出瑶姑掌外, 跟着转头, 冲着姑娘, 挤眉弄眼, 神秘一笑, 折身便往外闯。
瑶姑娘毕竟是稚气未脱,抓出一掌,一见落空, 又见尚化子鬼鬼崇崇的折身逃逸, 小姑娘心里哪肯甘服, 不觉一声尖叫:“死化子, 哪里走!”声出身动, 提身跟定尚维三的后影, 便向门外追去。
少侠知化子是在弄鬼, 有意激怒瑶姑娘、随后急追、不觉暗暗一笑, 抖袖亦随后追出。
少侠走出店外, 转身向南一看, 只见化子与瑶姑一前一后, 挤在人群之中, 不住的分开人群夺路而走, 向南急闯。
三人前后跟踵, 出了南街口, 忽见尚化子在飞也似的急驶中, 转身望望瑶姑, 嘻嘻一笑,道:“傻丫头, 追我则甚, 还不凑着机会,给心上人谈谈。告诉你, 过了村, 可就没有店啦, 将来后悔, 你可休怪我化子不成全你!”
瑶姑娘听化子这么一说, 芳心不由一动, 只是姑娘好胜心盛, 有意要在心上人面前显露几手家传轻功, 是以化子的话音一落, 佯嗔道:“死化子. 看我不撕烂你的腮帮子才怪!”
说着身法现得更快、几个起落,便是四十丈。
小侠随在瑶身后,见姑娘这副美妙轻盈的身法, 不禁暗佩不已, 忖道:“瑶姑娘年纪虽比她们都小、可是天资禀赋,却比她们要高, 只要好好修习,将来恐怕亦是武林中极难见的高手!”
小侠心中在想, 眨眼工夫, 就是十几里路, 只见尚维三沿着山路, 向南急奔中折身攸又转向西南而去。岳元之紧随二人身后, 顺着一座高插云天的大山,步步沿山向上攀爬,盏茶工夫, 三人便已登山顶。
这时, 小侠落在最后, 正当向前疾走, 忽见尚维三回手一招, 折身便往山顶北端丛林扑去, 身法比前更快。心知有异. 连方赶了上去。
瑶姑娘一怔间,还未回过味来、忽觉柔芰已经被人握住, 惊惧之下, 转脸一瞥, 见是小侠。听岳文元俯在耳边说道:“姑娘有警, 快走!”
瑶姑娘还未答话, 只觉一股奇异力道, 发自小侠掌心,跟着, 再一提身, 忽觉身轻如燕, 随着小侠, 两个起落, 便已纵入林中。
小侠. 瑶姑, 仍然不明白化子有何发现, 只见化子躲在一棵大树背后, 正自凝神向大路上注视。
小侠猪状, 心中会意, 急忙把瑶姑拉过, 选定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背后, 隐定身形,顺着化子的目光, 向下一看,只见岭旁快到峰巅的一段路上, 来了八条精壮大汉, 押着一个汉子。
因为隔得较远、九个人面貌, 无法看清, 但是八条大汉, 个个手中捧刀持剑,而且被囚禁押解的大汉, 远看上体赤裸,一丝不挂, 下身只穿一条单裤, 好像是已被撕破, 裤管吊着好几片碎片, 蓬头赤足, 一跛一跛的向岭顶攀爬。
小侠正在暗惊不已, 九条人影已渐自走近,再一细看那被囚的汉子、大约在三旬上下,白净子脸庞, 浓眉大眼, 五官端正, 胸前两只锁子骨内, 穿着两条食指粗的牛筋, 牵在一条大汉手中, 其余的几个大汉, 亦都横眉立目、如临大敌一般, 尾随身后, 慢慢的跟进。
被囚的汉子, 仿佛已无力支持、脸上被苦容所罩,一跛一跛的走了几步, 低头看看鲜血淋淋的脚跟, 头还未曾抬起, 忽然身后大汉, 甩起手中的牛筋,“拍”的一声, 鞭子向被囚的汉子背脊上一抽, 喝道:“小子, 这不是你当总镖头的时候啦,今天落在太爷们手下, 乖乖的走, 少废话,要是你把太爷惹恼了, 这里正是给你尝尝‘剥皮烤’的好去处!”
小侠听得不禁一怔, 心道:“总镖头, 这又是哪一家的总镖头啊?”
忽听另一大汉一阵狞笑, 道:“老二别急呀, 怕他到了洞宫山, 乜总坛主, 还会不拿份礼厚待佳宾?”
小侠闻言, 大吃一惊, 虽然又不知被囚的汉子究竟是谁,但是一听“乜总坛主”, 不是赤面老鬼是谁? 正欲纵身扑拦,忽然又听被囚的汉子,一阵苦笑, 历声道:“别神气, 我刘之曜有死而已, 若想我就此答应你们的要求, 势必登天还难!”
岳文元这下已无法再忍, 心道:“我当是谁,原来这一被囚汉子, 就是赣洲三江镖局的总镖头刘之曜, 今天真是天缘凑和, 倘若错过, 把刘镖头解到天魔宫, 日后就更加不好办了!”心念闪电般一转, 正欲飞身而出, 刘之曜身后大汉. 又把牛筋抡起, 急如骤雨一般, 向刘之曜背脊猛抽。
小侠目睹这幕惨象, 哪里还敢怠慢, 蓦然, 电光一闪,两条人影, 闪电般扑出山林, 岳小侠看得不由一怔。扭头一瞥, 见是化子、瑶姑, 一先一后, 快若流星赶月似的, 接踵疾扑被缚困的总镖头刘之曜。小侠知道, 尚化子一身武功,决非泛泛之辈可以望其项背, 同时也知道, 瑶姑娘一身艺业, 更是由翻云手葛天民一手调教而成, 并且在天台国清寺前亦曾亲睹瑶姑娘展出精湛家学。
但他内心, 仍然不免忡忡不安, 担忧贼徒们心怀诡诈,心想: 刘总镖头押送途中, 被我们无意中撞见乃是侠义之道, 不幸之大幸, 倘若万一失慎, 被他们趁隙带着刘总镖头改道, 真的落入赤面老鬼手中, 事情可就愈发辣手了, 所以, 这时万不可大意, 况且, 群贼之中, 是否有更难惹的魔头, 混迹其间, 也是极为可虑的事情。
心念闪电般一转, 葛瑶姑和尚化子, 方始联袂擦身飞过.
小侠急忙晃肩一弹, 冲霄射起四五丈高, 一泡溜清烟,紧接着化子后影追去。
他身悬空中, 向前飞射疾翔间, 低头一瞥, 只见遭受缚困的刘之曜, 忽然又挨身后大汉一顿鞭笞, 啪啪鞭声入耳,胸中一股无名怒火、 顿时拥上心头。
刹时, 一股愤怒的烈焰, 似闪电一般窜遍周身, 直气得钢牙暗暗一挫, 虎目中射出炯炯惊人神光, 隐隐泛着腾腾杀机。
跟着. 抽腹提气、 双袖一抖, 正欲越过化子, 扑奔地面急去营救, 蓦然只见瑶姑娘娇躯一挺, 身法轻如玉燕, 星飞丸射间一声怒叱:“无耻狗贼, 找死!”
怒叱声中, 手中长剑一挥, 展出精湛家学“乾坤三绝”招, 一式“日腾月坠”, 银光陡地一闪, 剑影掠过刘镖头的头顶, 直奔手持牛筋的大汉的胸前的“旋机穴”狠狠刺去。就着身形下坠之势, 运劲挥掌, 猛削穿在刘之曜锁子骨上的两条牛筋。
尚化子紧接瑶姑身后, 眼瞅着小姑娘抢先出招, 那份迅速狠稳的招式和不顾个人安危的劲儿, 内心虽暗泛敬佩之念, 但是身法却未因此稍缓。瑶姑娘剑掌齐挥之同时, 化子人在空中猛然一抖双袖, 展出“紫燕掠波”轻身法, 快如飘风迅电一般, 超过瑶姑, 径自迎向另外七个大汉猛扑去。
人未落地. 一声断喝:“魔崽子, 欺侮失去抵抗能力的人. 算什么东西? 来来来. 有种的过来. 接接我老人家这个看看!”
声出圈臂一推, 双掌便快如闪光石火,“唬”的一声,右掌截住驰援夹击葛瑶姑的三个大汉,当胸劈去。
同时, 左掌空一掌, 拦着落在最后的四个大汉。
掌影过处, 左掌一股炙肤狂飚, 卷出丝丝声响, 热浪所及, 五尺之内, 无论人畜草木休想逃出这股神奇“离火”的灼伤之危。
尚化子情急之下,展出“乾元火离掌”,一招“火树银花”, 左掌尚未探实, 群贼之中, 殿阵压后的大汉, 好像是见闻极广, 化子掌影未到, 迫不急待的一声惊叫:“火离掌,不要硬接. 快退!”
七个大汉、 走在先头的六个, 闻声面色立变,个个慌忙纵退丈许,方始脱出化子掌风之外。
群贼抽身纵退, 纷纷落地, 就在彼等身影尚未立稳之际, 蓦地, 惩空传来一声狼嚷般的惨叫, 直冲霄汉, 今人闻声惊傈。
尚化子一听殿后的大汉, 认出他展出的稀世的奇学, 心中不禁暗暗一惊。跟着六条人影先后脱出掌影之处, 尚化子急忙一沉真气, 飘身落地刹那, 身后惨嚎, 探臂一推,“卟卟”一声, 剑身已由鞭苔刘之曜的大汉前胸刺入, 再从后胸透出。
大汉嚎声甫落、 葛瑶姑挺腕一抖长剑、 但见红光血影一闪, 大汉双手握着齐根断折的牛筋, 仰面便向血泊中倒去。两腿略一抽动, 顿时尸僵气绝。
小侠悬身空中, 眨眼之间, 目睹化子施展“乾元火离神掌”、一出手便将群贼惊退, 心中正自暗笑, 这时, 再见瑶姑大展家学神威, 挥剑出掌一招便自得逞, 立刻解了刘之曜缚困之危, 不由大喜。
但是, 刘镖头被囚日久, 体质似已非常疲弱, 身上牛筋一被斩断, 身形反倒失掉平衡, 只见他晃了几晃, 栽头便向地面倒去。
小侠睹状之下, 急忙抖袖一挥、电一般射落刘之曜身边, 双脚尚未着实. 单掌轻轻一挥, 已将刘之曜栽跌之势遏住。跟着, 举步直进, 伸手接住刘之曜摇摇欲倒的身形, 晃肩纵退二丈, 平平稳稳的放落地面, 接着连弹两指, 除掉贯穿锁子骨上的两根牛筋, 急忙回手取出一个玉瓶, 倾出两粒“乾元固本丹”。
手把两粒露丹, 低头望望晕睡如死的刘之曜, 见他仰面横陈, 气若游丝, 宛如真力耗尽一般。那张已呈干瘤清瘦的面容, 无一点血色, 就像被人蒙上一层白腊似的,若非呼吸有声, 胸现起伏, 真令人会疑为一具死尸。
小侠看得不由眉头一锁、放眼再向锁骨伤处一瞥, 更加愕然。
只见锁骨之上, 赫然现着两个对穿的窟窿, 孔内鲜血,不往泊泊地外流, 四周则已凝成一片乌黑血块。
岳文元目睹刘之曜无缘无故遭受这种非人酷刑, 气得钢牙一咬, 猛一顿足仰天恨声道:“小爷今生, 若不把这几个罪恶滔天的祸首诛伏, 永世不为人!”
心中暗恨, 回手先把灵丹纳入自已口中一粒, 微微粘湿,用手轻轻捻碎, 俯身刘之曜肩头, 顺手将灵丹碎末敷在四个伤口之上, 跟着撬开牙关, 又把另一粒送入他口中, 双手搬起刘之曜肩头, 把他脊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盘起双膝,以待灵丹溶解, 助其真气归中畅快流转。
小侠以迅速手法, 眨眼间作完这件大事, 内心却极关心瑶姑娘安危, 然而刘之曜伤势未复, 仍然晕迷未醒, 他又不敢轻离左右, 惟恐群贼另有诡谋, 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是以不敢稍离, 乃在原地护于刘之曜身侧, 抬头顺着场内扫视一匝, 只见血泊之内陈尸, 已被瑶姑娘踢出二丈多远, 地面仅剩一滩淤血、 渐渐已泛黑色。
这时, 瑶姑娘立在化子右侧, 相距大约两三丈远, 已被三个手横刀剑的大汉团团围在中夹。
另外四个大汉, 两个手持鬼头刀, 一个手横丈二点钢枪, 另外一个, 手握一对子母双套金环, 四个大汉, 气势凶凶横眉立目, 把化子圈在瑶姑娘的左侧。
化子背向而立, 小侠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只听化子一声高笑, 道:“我当是谁, 竞敢这么大胆, 无故囚禁良民,原来是珊瑚峤的查老二呀! 哈哈哈……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火刺猬查, 久违了, 老友故旧, 见面总该痛痛快快的叙一叙才对, 不然, 岂不空负今天这场幸会!”
小侠闻言不由一怔, 心想: 我说刘镖头怎会落在他们之手, 原来手持子母双金环的, 正是天南游煞, 火刺猬查岗呀, 难怪这群家伙要恁般暴戾蛮横了!”
心念电闪一转, 忽又暗自忖道:“天南游煞。老大千手金钢邹纯, 老二是火刺猬查岗, 这倒常听恩师提及, 只知二煞武功诡异、早年常在赣洲界内的武夷山横行窜扰, 并无什么一定的住处, 忽东忽西, 到处为家。刘镖头怎会落在他们手中呢? 化子适才说的‘珊瑚峤’又是个什么去处呢?”
眨眼功夫, 小侠疑念方在心中一闪之际, 忽听查岗“哼”的一声冷笑, 阴森森地沉声喝道:“好个名震江湖的齐鲁怪丐、真算无耻之极! 我们弟兄虽说称作‘天南游侠’,对你这份勇气当真自叹弗如。
话微一顿, 继续叹道:“当年大哥邹纯, 一念仁慈, 你虽败在他的掌下, 但他放你逃生, 你就该知耻隐道, 永世龟缩不出才是道理, 孰不知如今厚颜鲜耻, 居然重提‘故旧’二字, 查某倒要看看你把‘乾元火离掌’修到什么境界?”
尚维三能有“齐鲁怪丐”之称, 就是由于他行事处处乖戾,不大合群。他那一张油滑的利口, 更是从来不曾饶过任何人, 纵然手招上落败, 嘴也占尽上风, 决不给人留下丝毫余地。
查岗说完. 化子阴阳怪气地呵呵一笑道:“火刺猬, 先别说我化子无耻, 我看你们一对孽种弟兄, 怕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咱们彼此之间, 狗肉羊头, 谁也上不了桌面!”
至此微微一顿, 侧脸环视另处三个大汉一眼, 续道:“姓查的,咱们今天算是冤家路窄,不见真章休想善了, 我看你们也别呆在那里干耗时间,一齐上吧, 我老人家还未把你们这几块料放在心上!”
查岗闻言, 脸色一沉, 怒道:“化子, 你也太狂妄, 恁你也配我们弟兄联手出招吗?”
说完, 瞥三个同伴一眼, 道:“谢老五, 你们退开!”
说着, 提身一个箭步, 直掏化子中宫, 左手金环, 冲着化子面门一照, 右手金环跟踵飞起, 一招“三环套月”, 疾如飘风似地, 直对化子胸前,“华盖穴”打去。
化子真不愧为人中怪杰, 一见查岗金环当胸打到, 仰天一阵呵呵大声中, 挫腰让开狠辣的环招, 右掌跟着一翻, 招使“火中取栗”就势紧扣查岗左手脉门。
同时, 侧身斜踩偏锋, 左掌用上“乾元火离神掌”, 暗运七成真力,“唬”的一声, 一招“天乾地火”, 反向查岗的左肋“期门穴”拍去。
化子避招换手, 招法不仅迅快利落, 而且打出劲气之猛, 也大非往日可比。
小侠守护刘之曜身边, 眼瞅着化子一招便已稳稳地抢了先机, 逼得查岗陷入缚手之势, 知道化子匝月以来, 乾元火离掌的功力, 已有突飞猛进的进境。
查岗手中虽有一对套手三金环, 但是若非施杀手, 及合四贼之力联手齐攻, 恐怕三四十招内, 难以抢回优势, 纵然短时不致落败, 化子却绝不会轻易放掉, 戏弄敌人于股掌之间的缺德招数。
小侠忧忡心怀, 不觉放宽不少, 目光收回, 低头望望仍未苏醒的刘之曜。只是他两根锁骨旁边, 被洞穿的四个创口已生出红嫩的新肌, 而且已渐渐长满, 那深深地凹内, 今人瞩目惊心的窟窿已不复存在。
伤口长平、 面色亦呈微微红润光泽, 细若游丝的呼吸、这时也显得粗壮有力, 一阵阵长吸深呼之声, 已清晰可闻。
体质复原, 虽说还需数日调养, 但其涣散已久的真气,却由于“固本灵丹”之神效药力, 又徐徐复回丹田。
刘之曜垂脸合目, 悠悠入定的神态,看在小侠眼里, 不禁更觉心宽, 喜悦之容, 升至双颊, 忽然听得瑶姑一声怒吼:“无耻狗贼. 看剑!”
小侠闻声不由一惊, 抬头循声一瞥, 只见瑶姑手中寒光一闪, 顺势一招“天地劲摇”, 进步便向左侧大汉的“鸠尾穴”刺去。
小侠眼瞅着瑶姑的迅快的招式, 拧身直取左侧大汉, 剑影启动之顷, 只见瑶姑娘侧右的两个大汉, 不但不立即施援围击, 二贼反而迫不急待的抽身退让。
两个大汉,提身纵退刹那, 忽然同声一阵哄笑, 道:“茅彬老弟卖相俊俏, 到处占便宜, 今天这个带刺的玫瑰都看中啦, 这真是前世修来的艳福, 哈哈哈……”
二贼笑声未落, 瑶姑娘飘风如飞的剑影, 已把茅彬的前胸要害罩住。
阴私鬼茅彬,心性最为阴险刻毒, 红粉女色, 更是他毕生最大痼疾, 瑶姑娘那份风姿绰约的模样儿, 看在茅彬的眼里, 怎不疑是天仙临凡?
瑶姑娘出手一招, 便将鞭苔刘之曜的大汉挑毙, 飘身落地之际, 那股美妙的轻盈姿态, 无意之中, 已把阴私鬼的色胆撩起.
茅彬色眼迷迷, 不等瑶姑娘莲足着地, 便煞有其事地,抢动手中鱼鳞金背刀, 历吼一声, 首先直扑瑶姑而去。
谚言所谓:“贪色不顾病, 斗气不顾命。”茅彬纵落瑶姑面前, 死皮赖脸, 几名不堪入耳的淫佚之辞, 气得瑶姑娘花容陡变, 怒吼一声推剑分心便刺。
这个正中茅彬下怀, 瑶姑娘欺身探刺, 剑影虽已罩住阴私鬼前胸要害, 但他依旧若无其事的嘻皮笑脸道:“唷, 我的好姑娘, 怎么说来就来?”
声出, 拧身错步, 闪开瑶姑娘急刺如飞的剑影, 跟着不退反进, 金刀霍然一探, 一招“慧星射月”径向瑶姑左肋“气海囊”挑去, 左手掌影就势一顺, 绕过瑶姑持剑的右腕, 直冲姑娘鼓崩崩的乳根抓去。
刀掌齐出的刹那, 一阵轻浮狂笑, 道:“小妞, 有意顺从,就别躲别避、跟大爷亲亲! 哈哈哈……”
葛瑶姑一招迅快的“日腾月坠”走空, 心中就有些不忿,这时一见茅彬出此下流招式, 不禁怒火更炽, 气得柳眉刷的一挑,急忙挫腰退步, 闪开茅彬的刀光掌影, 一声叱喝:“无耻匹夫, 找死!”
双肩随身一摆, 手中剑势陡然疾变, 展出精湛家学, 乾坤三招应声递去,“海啸浪奔”,“天地摇动”, 最后紧接“日腾月坠”、 嗖, 嗖、嗖, 三招连环急攻猛刺, 一股银焰耀天的劲气, 排山倒海似的, 飞向阴私鬼上盘中腰, 几处致命大穴卷去。
茅彬作梦也想不到, 姑姑小小年纪, 会有这样惊人剑法展出, 瑶姑两招攻出, 已把茅彬震住, 一惊之下, 刀掌尚未撤回, 第三招剑招, 又似闪电一般, 攻向胸中六处要穴而来。
阴私鬼有利的先机一失, 登时被三招乾坤剑攻得手忙脚乱, 险象环生。
茅贼对敌经验极丰, 自己虽已陷入劣势之中, 但是心情却不敢稍呈浮躁之态, 他一面全力招架,一面闪动一双小贼目, 寻找剑光的空隙, 急求脱出剑影之外, 而后再想还击的招数。
十个回合一过, 瑶姑娘剑式似乎稍现缓滞之状, 阴私鬼一见之下, 精神不由大振, 手中金刀滴溜溜卷起一溜小刀花,双足猛一垫劲, 一个箭步, 想由剑光的空隙中穿出。
岂知乾坤三绝招, 乃是翻云手葛天民, 吸取各门剑术之长, 研创而成的一套剑法, 精妙之处, 就是先快后慢, 一反各剑法贯例, 快时, 剑似万点梨花, 由四方八面结成剑幕,对手若一旦被罩入其间, 就休想越雷池一步。
可是, 剑式一到慢时, 看来空隙很多, 其实, 威力比诸迅快之时, 尤为猛烈, 可说已到天衣无缝, 泼水不透之境。这手绝技, 瑶姑娘曾在清国寺前, 演过一次, 当时, 狮面天王程奎, 败在绝招之下,一颗头颅几被姑娘一剑削掉。
茅彬哪知其中利害, 提身纵起, 想由空隙穿出的一刹那, 小侠岳文元守护刘之曜身边, 看的心中暗暗窃笑。心想:“蠢贼, 你这叫做自寻死路!”
忽听“叭哒”一声巨响处, 跟着红光一闪, 一声刺耳惨叫, 茅彬那具清瘦残躯, 又被强力剑光干墙幕震回圈内, 一只左臂, 齐肩削落地上。
落地之间, 身形连连几晃, 慌忙将金刀一丢,回手按住伤口,“通”的一声, 竟然跌坐在当场,痛得不住哀嚎惨叫。
另处两个大汉做梦也想不到, 阴私鬼一身功力在一个柔弱可欺的姑娘面前, 居然那么不济, 十招之内, 不仅落败,而且眨眼之间便断臂成残, 二贼不禁大吃一惊, 急忙一领剑诀,双双探剑一抖, 一左一右, 飞向瑶姑身后两臂刺去。
瑶姑一剑削掉茅彬的一只左臂, 本可不必赶尽杀绝, 立时收招, 但是一想及茅彬出手时尽是一派下流招数, 怒火不禁又烧上心头, 银牙一咬, 剑招不但不收, 反而挺腕卷起一道寒光, 飞向茅彬颈项扫去。
蓦觉身后响起一阵金刃破空之声, 心知两贼已由两侧袭来, 这时顾不得再取茅贼之命, 自保要紧,就在一贼刺向两肋的剑影堪堪点中的刹那之间, 瑶姑急忙挫腕收住剑招, 接着双足垫劲一踹, 飞身斜向前方, 弹起六尺多高, 越过跌坐惨叫狼嚎的茅彬, 方始脱出二贼突袭两侧的剑式, 端的险极。
茅彬断臂成残、跌地惨叫, 但他神智并未错乱, 两个恶同道出手相救, 方始幸免一死, 顾不得伤口剧痛, 急忙俯身倒地. 连滚带爬, 躲出圈外, 倦卧一块大石之下, 恶毒地望着瑶姑, 动都不敢动一下。
小侠眼瞧着小鸟般地瑶姑, 眨眼功夫, 弄得一死一伤,不由暗佩姑娘进境神速。
这时, 一见另外二贼出手联攻, 姑娘飞身避开夹攻, 茅彬趁着姑娘暇旁顾之际, 懒狗似的躲入大石之下, 小侠看得不觉又气又好笑, 暗骂一声:“无用的脓包, 凭你几手玩戏似的拳脚, 也敢到处作恶。”
小侠心中鄙夷之念, 方始一转, 两个持剑大汉, 联手攻出剑招已走空、只见他们不等瑶姑纵起的身形落地,彼此一递暗语:“孟老四, 顺!”声起声出, 长剑一摆, 二贼紧跟着瑶姑的后影 尾追去, 方位依旧保持一左一右, 若与瑶姑站立定的身影连在一起, 恰恰合成一个大三角。
瑶姑飘身落地, 二贼亦如电光石火般疾扑而去, 未等瑶姑娘身拧折转, 二贼人在空中, 各把手中长剑一摆, 一个提剑展出“倒栽垂柳”, 顺势便向瑶姑“肩井穴”刺去。另外一个, 抖腕便出“寒光射斗”,疾刺瑶姑脑后的“哑穴”。
二贼乘人措手不及,联合攻出两招, 声势劲道, 格外显得威猛迅快, 眨眼之间, 两柄剑影已把瑶姑绢秀的身躯罩住。
别看瑶姑绢秀年轻且又刁顽,但其禀赋却是玲珑透顶,姑娘提身闪开身后偷袭,早已料定二贼必然紧追不舍, 联手夹攻。身未落地, 忽然又听脑后卷起一阵划空金风, 暗暗一笑, 仍就扑身而落之势, 陡地俯身截头, 双腿猛然向后一甩, 身形猛然凭空拉平, 堪堪躲过二贼同时攻出的两式剑招。
好个聪明慧绝的姑娘, 两式剑招躲过, 身形依旧悬空未落, 急忙用剑微微一点地面, 借力展开一式“织女倒穿梭”身法, 电一般倒射五尺、恰恰脱出剑影光圈,飘然落于二贼身后。
瑶姑一见二贼这时适时将落地, 身形还未来及折转, 身后几大要穴, 均已暴露无遗, 这种良机姑娘怎会错过, 右手猝然一偏手中长剑, 疾刺右侧大汉的“命门要穴”,左手剑诀一变, 挥掌边对左侧大汉的“气海俞穴”拍去。
姑娘右剑左掌, 互相配合, 手法招数, 益发显得奇诡,只要对手稍现破绽, 剑掌一径打实刺中, 不死也得重伤, 端的历害。
小侠眼见瑶姑展出这几手家学、 虽说仅仅几招, 却已显出了精堪稳实的根基, 心知姑娘独立对付二贼, 虽然不能立即得手, 稳立于不败, 已见不言而喻的事。
看清瑶姑与二贼对招情势, 心怀不禁大开,忧忡不安之虑亦为之一扫, 而后急急忙忙收回目光, 低头再一细看刘之曜, 这时他虽仍旧盘膝跌坐在地面, 但他双目已经张开,一道茫然之光、 不时射向正在挥剑力战二贼的瑶姑、又望望运掌如飞, 正在四个大汉、五件兵刃之间,穿来滚去的老化子, 更觉眩惑不解, 不知一老一少,到此援手相救,究竟与自己有些什么渊源? 或与天南游煞, 又有什么嫌怨过节?
刘之曜茫然不解的呆瞧了一阵, 忽然觉出自己周身有异, 是已撤回目光, 首先伸手摸摸锁骨上的伤痕,不由一声惊咦出声, 心想: 怎么一会功夫, 伤口况已长平? 是什么灵丹妙药、会有如此神效?
眩惑疑念, 在他脑中闪电般一转,忽然又觉出腹内一股软绵绵的劲气, 仍在推着自己周身血液, 及丹田的真气, 像是毫无阻碍一般、 窜遍几个大经脉和要关、不由更觉难解。心中疑虑愈来愈多, 也就愈觉难解, 愈想寻求解答。
这时, 浓眉愈皱愈紧, 本能的放眼左右一扫, 见身侧站着一个俊逸飒爽的美少年、心中一惊, 几乎开口大叫。
心神微微一定, 情不自禁的上下打量少年一眼, 正欲挺身立起. 盘问就里, 小侠急忙右手一探, 伸出一指, 微微一点刘之曜肩头, 道:“镖头切勿轻动, 你身上伤口虽平, 体内真力损伤过度, 还没有完全康复, 这时如果勉强行动, 已聚回的真气再一涣散, 今生只有退出武林了, 说不定还有生命之忧!”
刘之曜挺身欲立, 那股冲劲, 自知绝不在小, 熟料被少年两指头一点, 竟如一座山岳, 按在肩头, 连动都不能再动一动。
不由更是暗暗吃了一惊。心想: 面前少年, 看来并没有什么惊人之处,怎么两根指头竟有这般劲力, 莫非是什么天神不成? 今天又算走眼了!
心中虽在反复的猜想, 身形却又跌坐原处, 满腹疑虑,抬眼又把小侠仔细端详了一阵, 不明所以的部道:“少侠, 请怒刘某眼拙, 尊驾大名及师承, 可否赐教?”
小侠莞尔一笑. 道:“镖头与晚生师叔, 乃是莫逆之交,镖头尽可放心养神!”
刘之曜一听小侠缺头少尾的共事了这么一句,浓眉皱得更紧.未等话音落尽, 就紧追不舍地问道:“令师叔名讳怎么称呼?”
“姓左, 单字湘。”小侠毫不迟疑的回答。
刘之曜双手闪电一般一伸, 紧紧握住小侠左手, 惊讶不置地道:“你, 你, 你……可是传闻中的神手追魂, 岳文元老弟?”神情显得非常激动。
小侠点了点头, 微微一笑, 道:“论起辈份, 镖头该是小侄师叔, 这样称呼, 岂不乱了辈份?”
人逢喜事精神爽, 月到十五分外光, 哪怕人在苦难之中, 一经见到亲人, 精神也会焕然一振。刘之曜一听小侠果然是逆友师侄, 怎不大喜过望?”
小侠说完, 刘之曜呵呵一笑, 大声道:“我与左矮子深厚旧交, 自当作别谈, 咱们各交各的, 有道是井水不犯河水.何必遇事就搅在一起而论呢?”小侠沉吟不语,仅只报以漠然一笑。
刘之曜目睹小侠这副神态, 知道小侠毕生成就. 完全是神州双奇一手调教出来的再传弟子, 品格定是一个清高绝俗, 老成持重的少年, 辈份仍是武林中的伦常大事。小侠不愿与师辈的故知交, 混淆班辈, 这正是小侠尊师重道的一份赤诚。
看清小侠心意, 处在大敌当前的险境之中, 刘之曜也不愿再为这件无关紧要的小节, 耽搁了重要大事, 于是, 忙把话题岔开, 道:“小侠知道镖局失镖的事吗?”
岳文元面容一怔. 道:“贵局所失珠宝镖银, 承蒙各路侠义同道之助, 已起回生不少了, 仅有一小部镖银,还未找到着落, 不过为数不多, 镖头尽管放心!”
刘之曜满面愁容, 被小侠一言驱散, 登时脸色现出朗朗红光, 小侠话音未落, 迫不及待的问道:“是否为了这笔红货, 又招惹出什么扎手魔头呢?”
小侠眉峰微微一耸, 不知怎样回答才对,忽然灵机一动, 道:“这话说起来太长, 目下这场缠斗, 必须作个了断,不能再容这群毛贼. 亡图逞强!”
说着. 拔身纵落适才茅彬受伤场地, 顺抄起仍然横在地上的鱼鳞金背刀, 晃肩翔回到刘之曜身边, 笑吟吟的将刀送至他面前, 道:“这柄金背刀. 比你原来的大耳环刀. 也差不到哪里, 刘镖头收下, 暂作防身之用吧! ……话音未落,忽听老化子突然一声尖叫, 道:“兔崽子, 这算是那门英雄,简直是狗屁不如的玩意!”
小侠闻言, 不由一惊. 折身循声一瞧. 只见查岗手中一对双套子母金环, 另两个手抡鬼头刀, 一个手横丈二点钢枪, 像是急风暴雨般, 齐向尚维三要害招呼。
四个贼人中, 专攻化子上盘, 查岗总是招招不离化子中盘。点钢枪则向化子的下盘猛攻, 五件兵刃, 配合得极巧妙, 翻翻滚滚, 一波跟着一波, 拥向化子周身推卷。
有道是:“能狼难敌众犬, 好手难敌双拳!”
尚化子孤身一人, 陷入五件兵刃, 狂风骤雨般的联攻之下,别说四贼俱是威振一方的魔头, 就是一般高手团团围攻, 凭化子一身功力, 也难独立支掌。
还算化子武学基础踏实, 尤其普陀人所授的“乾元火离掌”, 已修至相当火候, 才算勉强立于不败, 虽说招数手法, 不免有些彼此不能兼顾, 但是化子凭那丰富的对敌经验, 二三十招之内, 总还不致于遭到群贼毒手, 如果时间一久, 可就难保不败了。
火刺猬查岗, 看清化子已露败象,不禁得意一笑,道:“相好的, 二爷的要事在身,没有这多工夫, 再玩猴戏, 识相的乖乖就逮, 免得二爷费事。不然, 有你吃不尽的苦头!”
嘴里在说, 手上一对三套金环,“铛啷”一错, 进步欺身, 两臂一探. 双环左前后右, 一招“子母相依”, 闪电一般飞向化子胸前“巨阙穴”打去。
查岗双环出手同时, 另外三个大汉分据化子左右后, 两刀一抢, 亦向化子上下两盘攻到, 五件兵刃, 同时出手, 刀风环影, 配合得严丝合缝,简直泼水不入, 纹风不透, 声势端的惊人!
化子身处危境之中, 虽已力不从心,处处暴露不能随心应手的迹象, 可是身法招数, 却还能保持沉稳镇静、毫无一点心浮气躁的现象, 只是面色极为凝重。
五件兵刃打到, 化子仍旧迭定右侧持刀大汉, 为欺身抢进的目标, 环影刀光快要沾身刹那, 化子右掌运足真力, 一声怒吼, 探臂便向右侧大汉前胸劈去, 左掌晃动劈空一推,随掌带起一阵炙热如火的狂飚, 顿时把查岗一对挥舞如飞的金环震得微一涩,这时右侧大汉, 为了躲避威猛惊人的火离掌”、上身晃动之间、刀势随着微微一松、 查岗与大汉之间的光幕钢墙, 便被震出了一条缺口。
化子双掌齐挥, 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这条破痕, 这时缺隙乍然出现, 哪里还敢怠慢, 二贼缓手一怔的同时, 化子双掌仍然不撤,急忙拔身纵起、飘风迅雷般,立由裂缝空隙中,飚然脱出了刀环影之外。
化子身影启动之同时, 身后枪锥, 堪堪沾衣擦身而过,情势真已险到了间不容发之境, 若非化子时间拿捏奇准, 定要落个穿胸透骨。
小侠目睹化子施展金蝉脱壳之计, 闪避群贼联手围攻,知道化子陷入劣势之中, 已经完全失掉主动。心想: 化子落入群魔联手围攻之下, 已成众寡不敌之势, 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涉险吃力, 不能讨好的阵仗, 时间一经拖久, 化子就休想全身而退。
这时, 化子纵出圈外尚未着实落地, 群贼攻出的刀光剑影, 亦未来及收回, 小侠惟恐化子不敌, 招来杀身之祸, 正欲挺身出援,忽听查岗一声震天历吼:“湛五弟! 到时候啦,快些把这老狗挑掉, 免得耽误工夫!”
说完, 不等化子转身落地, 手中金环招法不变,“跄踉”一错,一个箭步, 赶至化子背后, 一招“三环套月”, 双环齐向化了“灵台穴”打去。
三个大汉、 刀招枪式一齐走空, 眨眼工夫, 化子又以奇快的身法, 脱出刀光剑影之外, 三魔一怔之间, 忽然又听查二哥招呼趁机亮招, 剪除这根惹人厌恶的硬刺, 三魔紧跟火刺猬, 欺身抢进的同时, 趁着化子身未折转, 群人各把手中刀枪一摆, 展出狠毒绝招, 齐向化子几处致命的要害猛攻,好像这次再不容许化子脱出圈外, 都抢定一举成擒的决心。恨不得举手一招, 便把化子剁成肉泥。
四魔各以威猛迅快的身法招式, 扑奔化子背后, 暴施毒手, 个个俱以迅雷奔电的速度向前疾扑激身, 化子身形坠落, 双足将沾到地面刹那, 四魔手中的五件兵刃,已由身后分三面打来。
小侠眼瞧同道知友, 眨眼瞬间, 遭此巨变,岌岌可危,已成千钩一发之势, 不由大吃一惊, 骤生惊恐惶遽之念, 一面担心化子瞬息不保, 另一面则是忧虑, 这时出手扑救, 身法纵然快如电光石火, 恐亦快不过几件挥舞如飞的兵刃,距离化子辕身要害已到间不容发之际,若以时间计算, 待扑到施救, 化子早已挺尸当场了! 那时, 既使再把在场群贼悉数诛绝的除尽, 也只落个出气泄愤而已, 既成大错, 毫无一点补益可言。
心怀投鼠忌器之念, 快若电光石火一般, 窜入小侠脑中, 一刹那间, 另一可谋之图, 忽然又在心中一动, 面容上忧虑尽扫, 二目也随之放出希望光芒。
这时, 四魔正以呼喝为号, 个个横眉切齿,手腕叫足真力, 俱以残酷毒辣手法齐向化子施展致命一击, 几点耀眼刀光, 正向化子飞行刹那, 只小侠电一般塌腰一晃, 当他抬头挺身之顷, 手腕已把“太极无形真气”运足、跟着, 抖手猛然一挥, 一溜雪白银光, 快如浩瀚流星一般, 径奔查岗等人飞射而去。
火刺猬查岗、 率领门下三个得力助手, 在这眨眼瞬间、把个黑道劲敌, 齐鲁怪杰尚化子, 困于股掌之中, 举手投足, 即可立既毁掉化子一条生命,一阵由衷狂喜, 几乎已把身后未曾出手的小侠, 忘得一干二净,情不自禁的一声得意狞笑, 道:“湛老五, 手上紧紧, 挑!”
吼吼声中, 手上一对三套金环, 金光陡地随声一闪, 上身向前急探, 首先挺腕径奔化子后心打去。
两臂探直, 环缘似已经沾上化子衣襟, 查岗发自内心一笑, 笑声才出, 蓦地, 左身边, 忽然凭空“哇”的一声嚎, 好象近在耳边。
查岗闻听这声突然惨叫, 吓得不由机伶一战, 双环招数, 不由自主的随之微微一顿, 满怀遑惧, 正欲扭脸查看,这声惨叫究竞发自何人? 忽然觉得身后, 一阵刺耳锐啸, 竞又夹在惨叫声, 径奔腰肢要害撞去。
暗器袭来, 查岗更是大吃一惊, 保命要紧, 顾不得伤人贪功, 分心傍顾, 急忙撤回金环, 正欲挺身闪避, 只听“拍”的一声震响, 后腰“志堂穴”, 一阵澈骨奇痛, 周身内力顿时浅净,手中一只金环, 已感重愈千斤, 双手一张,“当啷”一声, 环已坠落地面。
同时, 身形也像断线纸鸢一般, 斜刺刺的对着右侧两个持刀同伙, 电射星丸似地撞去。
这时, 两个持刀大汉, 正以奇快狠毒的招数, 飞向化子的六阴魁劈, 即将得手刹那, 一声惨叫乍起, 本就吓得一战, 一口凉气还未吸进腹内, 骤不及防, 查岗硕壮之躯, 悬空横陈。迅电一般撞至, 二贼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收住狠绝毒辣的刀招, 心神略一恍惚, 未等拿稳主意, 查岗一具电射如飞的悬空僵躯, 恰恰重撞二贼胸膛,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 震得二贼连滚带爬, 向后飞射出几丈。
再说化子尚维三, 适方脱出群贼四面围攻, 拔身纵出重围, 作梦都未想到贼徒这次急起直追, 暴施钉手毒招, 会有那么迅快的身法展出, 但当发觉四贼乘自己未落无法着刀之际, 竟以闪电之势, 蜂拥而上, 脑后情景, 虽说无法立即看清是怎么回事, 但凭耳中所听到的飒飒风声,也知四贼正以狠毒诡招, 分由身后几处要害袭来! 而且群贼这次仿佛志在必得, 凭其斑斑兵刃,破空带动的飒飒风声,已知身法招数, 快猛兼备, 运运驾乎自己腾挪轻功之上。阵阵风响愈来愈近, 可是自己悬空身形, 仍旧无法及时着落, 心想斜飞躲闪, 怎奈又没那份高绝轻功, 惟一之途, 只有等那双脚点落地面, 才有借力窜升可能, 虽说明明知道、身形向下坠射的速度, 绝不能高过几件兵刃, 向下急挥猛劈的狠劲, 但是,求生的本能, 却仍促使他咬紧牙关、苦撑静得转机。化子依旧不露声色, 暗把真气一沉、 正欲飞身着地、暮然身后左侧, 一声震天惨嚎未了, 紧跟着、脑袋后突然传来一声凄惨闷声, 化子闻声、先是一惊、接着, 灵机突然随之一动、精神不觉陡然一振,知道惨叫的闷声,定是身后贼徒, 遭到小侠严厉惩治。
意念至此,知道身后左侧的险象已解, 但是他不敢断定四个贼徒会在同时丧失功力! 是以飞身下坠之势,仍旧不敢垂直飘落, 而把身形向左飘移三尺, 急如迅电般地扑落当场。双脚适将着地, 身后右侧, 忽又传来一声闷哼, 化子急忙提足真气, 撤步转身, 朝左一旋, 扫眼循声一瞥, 只见两条人影一幌, 身形踉跄向后撞退, 好象二贼并非甘愿如此,而是被一种什么力量, 力逼使然。
两条人影化子尚未看清是谁, 暮然, 一条悬空横陈的身影,悠又紧跟两打踉踉跄跄的大汉飞到,射出不到一尺,“扑通”一声巨响, 着着实实的跌落尘埃。
化子不禁也是一怔, 仔细一瞧, 见是火刺猬查岗, 周身软绵如絮, 面呈病苦之状, 横陈当场, 怒火不觉骤升万丈,两条撞退的大汉, 身形尚未着落, 化子虎吼一声, 飞身纵起八九尺高, 肩头一摆, 转身直扑两条大汉而去。
人在空中, 未等身形坠落, 圈臂扬掌, 冲着正在撞退的大汉, 当胸狠命一挥,“扑”的一声闷响,两条撞退人影,悠的又震起一丈多高, 翻身飞滚, 一声不响飞向山涧深处,霎时身影已查。
场内这阵凶险惊人, 风云幻化的殊死之战, 刘之曜盘膝坐在场外, 在这霎眼瞬间,看的一清二楚。化子只身犯险,几乎丧命四贼围攻之下, 他虽不知化子究竟何人? 但知道定小侠同道无疑。化子生命一发千钓之际, 刘之曜看在眼里,不由大吃一惊, 正欲挺身立起, 摆刀扑去相救。蓦地, 只见小侠塌腰一晃, 顺手抄起两块碎石,挺身之间, 冲着四贼,抖手一挥, 刘之曜不禁一怔, 心想: 两块石块何用? 怎不去救援呢? 疑虑方始一动, 惨嚎哼闷之声, 已接连而起。
原来小侠挥手打出的两块石块,一块正中持枪大汉的背心灵台, 由前胸巨阙穴贯穿而出, 惨嚎未落, 已翻身倒入血泊之中, 气绝了帐。
另一块击入查岗“志堂”大穴, 那硕壮身形, 被这小石块, 震得横飞, 似断线纸鸢一般,正好撞中两个持刀大汉。这手见所未见的神攻绝技, 看在刘之曜眼里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化子挥掌劈飞两个匪徒, 他仿佛一无所知, 仍旧盘膝静坐, 茫然不解的, 望着身边的小侠出神。
他这一怔之间, 满腹疑念, 还未及送入脑中打转, 蓦地, 场内攸的又掀起一声刺耳惨嚎……。
叫声初起, 不仅刘之曜为之一凛、小侠也同样大吃一惊,因为惨嚎声中, 挽着熟稔的尖叫。小侠惊怕之下, 扭头循着未了的叫声, 仔细一看, 暗道一声不好, 飞身便向场内撞去。
小侠飞身扑向场内而去. 刘之曜也急忙挺身立起, 目光跟着小侠电射飘风的去影凝神一瞧, 只见右侧场内, 大约三丈开外, 站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 体形小巧绢秀的少女。
她对面不远处, 又站着一个手横长剑的大汉, 目光充满了恐怖之色, 望着少女出神,仿佛是敌对仇家, 仔细一瞧,原来是孟老四——孟成厚。
二人中间地上, 横摆一柄长剑, 左侧不远, 一堆鲜血中正躺着一个齐眉劈成两断的死尸,知道定是少女杰作。
意念及此, 抬头仔细打量孟成厚一番, 见他这时, 面上虽然罩满恐惊之容,但其周身上下, 却无一点伤痕, 一身青缎劲装, 变无一点破损迹象。
呆呆望了, 不觉愈看愈觉惊疑不定, 心想: 莫非今天,连听都听错了吗? 真是已成无用废材“不禁引起一阵感伤、低声微微一叹. 目光缓缓收回, 情不自禁的又溜到少女身上· 上下再一打量· 不由一惊!
原来少女左腿一只裤管,已被挑破足足二尺多长, 几乎直达胯骨, 膝下小腿肌肉, 被剑划开一道二寸多长伤口, 鲜血正泊泊直淌. 已把裤管下截染红。刘之曜望着少女, 一怔之间. 小侠势如飘风闪电. 已扑至少女身边, 眼中闪烁着关切的目光, 低声部道:“瑶妹. 伤势怎样, 要紧吗?”说完, 伸手俯身. 体贴入微地抚摸瑶姑腿上伤口。瑶姑自与小侠岳文无, 在天台山国清寺前邂后, 她那从未启动的情锁, 已被小侠儒雅脱俗翩翩风韵所动, 自此, 芳心早已暗许, 此身非君莫属! 而且. 有意无意之中由爷爷葛天民口中得悉, 非小侠不轻论嫁娶。 所以瑶姑名义上虽说还是待守闺中。而心灵上, 自己却早身有所寄了。
天台峰顶, 与小侠一面, 暗许终身之后, 自此分道扬镖, 各奔一方,可是, 瑶姑一颗处女芳心, 无时不刻不在挂意中情郎, 匝月有余, 姑娘真尝够了青灯照壁之苦。洞宫万丈岩下, 强敌之前, 重逢心上爱侣, 当时目睹他那盖世武功, 以及倜傥人品,情不自禁的又把心头爱慕之情加深了一层无奈。睽睽众目之下, 羞人答答的, 又怎好轻露心底相思隐私? 如今伴随小侠身侧, 取道折返赣洲, 四天行程中正是攀谈亲近的大好机会。
适才, 剑劈魔那, 自己因为过于贪功, 一时不慎,左腿被孟成厚挥剑挑伤, 当时忍住心中奇痛, 一怔间, 小侠飘风似地, 凑近身边, 握住白嫩如玉的织手, 真似触上飞窜的热流一般, 周身忽觉一阵从未经过的酸麻, 电也似地直澈心脾。
瑶姑这时, 满怀奇异心情, 正欲转脸望去, 忽听小侠又以万般亲切的口吻,一声“瑶妹”, 真把姑娘叫得心花怒放,连腿部伤痛也都记忘得一干二净。
小侠话音未落, 瑶姑那张美若粉团似的俊脸, 登时被红云所罩, 扭头脉脉念情, 嫣然一笑道:“元哥放心,小妹伤势并不太重!”脸上带着出自心底深处的笑容, 说得虽是那么轻松, 而紧皱未开的柳眉, 却又证明言非由衷。
小侠关切同道安危, 顺口叫道“瑶妹”, 乃是出于纯浩坦荡耿耿至诚. 言下并未含要什么儿女私情。可是瑶姑这副充满深情的微笑. 看在小侠眼里,不禁惊然一惊, 内心惴惴不安地忖道:“岳文元呀, 岳文元! 出道以来, 这几副武林恩怨重担, 压在自己肩上, 该是多么沉重! 如今一挡挡辣手巨案,仍旧悬而未决, 怎好到处招惹儿女私情, 困忧自己, 无故分心旁顾? 这次武林劫运, 自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倘若因为一念之私, 寻出不可挽救的差错, 将还以什么面目再见恩师?”

意念所及, 小鹿撞心的心情, 立刻冷静下来。但是关怀同道安危的热诚, 却未因任重道远之虑而冲淡。
小侠杂念一经消除, 忸怩不安的心情, 登时一扫而空,坦率得如同同胞史妹一般, 瑶姑话音未落、 小侠回手探入怀中, 急忙摸出一只玉盒, 托在股掌之上,侧身一本正经的望望瑶姑, 道:“这盒’万灵红玉膏’是陛师祖精心炼制的外伤灵药, 姑娘快些拿去涂敷伤口,少时即可痊愈。面前这个恶魔, 贤妹不心劳神, 交愚兄打发他就是!”
说完, 顺势忙将玉盒递至瑶姑手中, 跟着, 提身向前微微跨进半步, 缓缓抬起头来, 不屑地望了丈许开外, 仍在木然若痴的猛成厚一眼, 剑眉微挑, 面色随之陡的一沉,怒气冲冲, 正当欲言未言之际, 忽听左侧不远, 霍然传来一声高叫, 道:“孟老弟,收手,逞强无益, 今天咱们珊瑚峤的弟兄, 算是在此认裁, 快把断臂成残的茅老弟扶过来, 让他们自称侠义的君子宰割好了! 这笔血债, 终不能就此算了, 日后不怕他们不连本带利奉还! 何心急在一时?”
此语一出、听入小侠耳中、神色仍极泰然, 毫无一点儿惊讶之意, 仿佛这事, 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可是, 紧随着小侠身后的刘之曜, 听得不由一怔, 未等话落, 急忙转脸循声一瞥, 见是被小侠一块碎石震得悬空横飞的火刺猬查岗,这时竟已安然无恙, 站在化子左侧一丈多远的空场之中。刘之曜睹查岗神色, 双眉不觉越皱越深, 惘然不解地望望火刺猬。只见孟成厚, 未等查岗吩咐的话音落尽, 急忙折身,凑近茅彬身侧, 塌腰掖扶右肋, 怒瞪小侠一眼, 晃晃荡荡向查岗身边走去。
刘之曜委实不愧仁厚君子,自己身遭匪类之害, 血迹创痛尚未涤清痊愈, 但目睹阴私鬼左臂齐肩断折, 血涌如注的惨景, 登时把自己受尽虐待之苦忘的一干二净。
茅彬由他身边走过, 仍以怜悯的目光, 望着晃动不稳的后影, 暗然一叹! 正欲转身, 再向小侠望去, 只听身边一声清笑, 道:“刘镖头, 这群人间恶魔, 不知给无故良民带来多少灾害, 除掉了才是我们侠义中人的积善功德, 绝不可再把仁慈误施在这班狗身上。”
这昂扬响亮的话音, 刘之曜知道是出身的小侠之口, 听他这番话意, 虽觉一股磅礴正气, 但是内心纯厚的慈念却又不忍目睹过份血腥的杀孽。小侠话未说完, 正欲折身劝阻,只见小侠随着自己的话音, 已从面前掠过, 紧追孟成厚而去。
刘之曜的为人, 心性委实淳厚, 当他一见小侠, 紧追断臂成残的阴私鬼等二人扑去, 不由一惊, 小侠大步掠过面前刹那, 他心中怀着沉重的心情, 急忙紧跟小侠身后而去。
刘镖头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仁慈心肠,急于想把这场杀劫, 就此化解息止。但他的武学, 可又怎能比得上小侠十之一二呢? 当他大步向前急赶时, 只见相距不上两步的小侠头微微一晃, 尚未看清身形步法, 眨眼之间, 竟已驻足查岗及孟成厚三个恶魔的面前、自已落后足有十丈多远
刘之曜一惊之下, 急忙接连两个箭步, 接踵纵落小侠身边, 跟着, 真气一沉, 方始稳定住忧怀不安的心情、正欲抬头望去, 急听查岗一声苦笑、 道:“小侠, 请恕我查某眼拙.尊驾大名可否赐告?”
刘之曜急忙抬头, 循声一瞥, 只见查岗这时, 正与小侠对面而立,说话声势,虽温和有礼, 可他那双凶目, 却放出两道怨毒光芒、 浓眉倒竖, 怒气冲冲的凝视着气定神闲的小侠。
他的身后, 孟成厚扶着断臂成残的茅彬, 正在向伤创口上涂着止血的伤药未。
刘之曜一眼扫过. 正想扭脸再向小侠望去, 忽听岳文元接住查岗未落的话音、一阵嗤嗤的冷笑、跟着冷哼一声,不屑的答道:“目前名震江湖的’神手追魂岳文元, 你可有耳闻?”
此语一出, 查岗神色立变, 身形似是微微一震, 惊惶不定的又把小侠上下打量一阵, 面呈狐疑神态, 急匆匆的问道:“岳文元是否就是尊驾?”“是又怎样?”小侠慢不经意的回答。
火刺猬闻言, 不由一怔, 匆忙不迭的晃退三步, 仿佛是在戒备小侠, 惊恐万壮的抬眼又把小侠偷偷一瞄, 颤抖喉音, 道:“适才暗器杀人, 可是足下所为?”
身形虽与小侠面对而立, 但是他那一双滴溜溜的乱转的贼眼, 却不敢与小侠神光相对, 简直没有勇气正视小侠一眼。
小侠目睹查岗这副内荏色历的眼神, 不禁漠然一笑, 不屑二斜瞟查岗一眼, 毫不迟疑的答道:“不错, 正是小爷所为!”
随着喝道:“今天你能逃得一命, 并非是你的武功比持枪大汉高明多少。当时, 小爷急于挽救同道, 脱出两柄钢刀夹击之危, 所以才把打向你的石块, 另用弹震力出手, 目的在震飞你这只皮囊, 撞击两个持刀大汉。否则。小爷若以同一力道打出, 这时你还想保全狗命吗? 那简直在作梦!”
此语一出, 尚化子兀立右侧, 他对小侠的底细, 摸的极清, 不要说一手二石打出, 力道可以互异, 就是一手十石,同时打出, 十石亦可劲气不一, 这乃是“先天太极无形真气”之力所为。
小侠这手神功绝技, 化子虽是知之甚稔, 可是看在刘之曜眼里, 却感异常神妙, 小侠原原本本说完, 他不由暗惊且喜, 心想: 岳少侠既有这身绝乘武功, 哪怕珊瑚峤险关重,纵然是剑岭刀山, 挑破群贼, 除绝祸源, 谅也不能难住小侠。千手金钢邹匿恶崇山峻岭之中, 纠众为恶, 祸淫一方,已到了罄竹难书之境,今天若想直捣黄龙, 救出被困的…”
心念未完, 忽听查岗接着小侠甫落的话音, 道:“珊瑚峤游双义, 今天败在你们不光明的手法之下,难道还要斩尽杀绝?”
小侠面色跟查岗的话音. 陡然一沉. 气冲冲地接道:“看样子你输得不心服、 好, 怎样才算光明垒落的打法, 快些说出来, 小爷叫你心悦诚服的走!”
说完, 怒瞪一双俊目, 死死盯着查岗, 等待回答。

神手追魂岳文元的大名、 天台扬威, 三目神君挫败, 早已声震武林, 遐迩皆知, 洞宫万丈岩, 赤面飞熊也澄清, 狂妄气焰一扫干净, 为时虽才几天, 但其间不无画蛇添足, 给影绘声之弊。但是神手追魂岳文元的大名及事迹, 确实威振武林!
适才查岗一听小侠报出名号, 本就暗吃一惊, 权衡当前之势。 自己这一面, 人虽众多, 占尽优势,谁知眨眼之间,竟落得辙乱旗非, 溃不成军, 仅仅留下三个活口, 其中还有一个得伤成残, 生命也奄奄一息。若再逞强斗狠, 不知见机早退, 今天定是难保生还! 是的, 拿定侠义道中, 绝不赶尽杀绝的弱点, 立逼小侠网开一面, 给自己保全一命, 并且落个不丢脸面,退出眼前横尸遍地疮夷满目的屠场, 日后再图报仇血恨之机, 也还不迟。所谓“吾子报仇十年不晚”, 强忍一时之气, 及是明智之举。
天下事往往是出人意表, 查把话说完, 再也想不到小侠仍旧紧紧追着话音, 定叫他划出立见真章的道儿, 火刺猬听得不由一怔, 心想:“好狠毒的小狗, 真想一个不留吗?”心里暗暗气怒, 但是嘴上却不敢带出肮脏字眼, 只是圆瞪二目,呆呆的望了小侠一阵。
蓦然, 心念陡的一动, 未等小侠话音落尽, 匆忙不迭的接道:“今天我们弟兄落败, 完全出于一时大意轻敌, 如今我们已成败乱之势; 查某纵然再鼓余勇, 一争高低,恐怕也难接得住你们四个联手围攻, 我火刺猬决不畏怯强横, 甘心服输。我是说, 岳小侠如果有兴, 不妨枉驾珊瑚峤走走, 游煞双侠, 当尽地主之宜, 倒履恭迎!”
查岗这番外强内荏的推词, 聪明绝顶的小侠, 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查岗说完, 暗骂一志,“鼠辈, 你想今天全身退走, 简直是在作梦!”
忽听尚化子哈哈一笑, 未等小侠开腔,抢先答道:“火耗子, 不要恬不知耻, 光在自己脸上涂金,胆怯就说胆怯, 何必兜圈子吹大话? 你以为我们岳老弟, 不敢赴约就教吗?”
说完, 怒瞪查岗一眼, 气狠狠地又道:“你们这一对孽生兄弟, 既是恁般好容, 诚挚相邀, 岳老弟当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说穿了, 你无非是存心逃命, 化子今天破天荒, 不但饶你不死, 而且大胆替你担代下来, 快滚, 免得在此地惹厌! 至于珊瑚峤赴约一节, 这里事情一了, 少侠马上由此登程, 你快些滚吧, 告诉邹纯老怪, 叫他准备引颈就死!”
查岗强把冲上心头怒火按住,一声冷笑, 瞪了化子一眼, 道:“太爷金环之下, 才把狗命捡回, 真也亏你大名鼎鼎齐鲁怪杰, 这时居然厚脸无耻的反口噬人, 这与狗仗人势何异哉?”
说完, 转脸望望小侠, 似是不敢轻信化子所言无诈,内心依旧怀着忧疑, 期期艾艾的问道:“查某不再久陪, 珊瑚峤峰顶恭候尊驾赐教, 不过塞寨蜗居, 不足款待佳宾!”
嘴里在说, 始终瞪着小侠不放, 仿佛要在他那变化不定的脸色上, 换出“是”或“非”的答案。
查岗说完, 小侠剑眉一剔, 朗声答道:“尚化子既代作主,当然一言九鼎, 岂能无端反悔, 今天小爷体念皇天好生之德, 放你一条生路、如能澈悟, 最好立即跳出罪恶深渊、从此洗面革心, 择善做人,来日相见, 则当刮目相看, 奉之以礼. 否则, 珊瑚峤倘再撞在小爷手中, 你可要估量自己的脑袋. 请吧!”
小侠此语一出, 虽然谆谆劝勉、听的令人刺耳不快,可是最后一句请吧. 真如蒙受赦令一般, 小侠话未说完, 查岗匆忙不迭谤的折身望望身后孟成厚、 道:“背起茅老弟、咱们走!”
转脸又对小侠道:“小侠, 后会有期, 恕查某失陪了!”
说完, 抢前几步, 由地面捡起自己一对三套金环, 折身径奔来路, 头都不回, 直向山下走去。
孟成厚肩断臂成残的阴私鬼, 紧跟查岗身后急赶, 刹时三条人影, 便在耸立的岩石下消失。
小侠目送三个人间恶魔, 折身望望化子骂道:“一生手辣心黑, 今天忽然心血来潮, 变得那么宽厚仁慈, 莫非真想劈开生死路, 跳出是非门’, 落个慧福双修的全人吗?”
这几句极尽讥讽的调侃戏言, 说的化子狂笑不已, 笑声未落, 抬头望望停立刘之曜身边的瑶姑, 转脸望着小侠, 挤眉弄眼, 扮出一副丑态, 道:“呵唷, 我的少爷, 老化子今天纵然天天面壁, 跪碎了两块膝盖, 恐怕也不会修得人见人爱, 莺燕争怜、‘福慧全人更是休想, 我看有生之年, 已经命定, 只有抱着酒罐子成双啦!
化子言外之意, 不但小侠心里雪亮, 就连瑶姑, 也知化子又在无话找话、无奈刘之曜兀立身边, 生人面前, 不敢露出放肆神态而已。不然, 小侠纵然不会出手, 瑶姑也不会轻易绕过。化子说完、瑶姑白了他一眼,急忙低垂蜂首,闷声不响, 只把小嘴嘟得很高, 偷偷暗骂。
小侠也是碍于生人面前, 不便还以颜色. 只是佯作不懂。
几人中惟有刘之曜这时才知道, 面前这个蓬头乱发, 鹑衣百结的老者. 就是名震遐迩的齐鲁怪丐尚维三. 内心不禁油然敬佩。适才, 化子嘴里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刘镖头乃是见闻极广的过来人,哪有听不出的道理. 只是后生私情,只可周全,决不敢以此取笑。化子说完. 依旧佯作不知, 急忙趋前一步, 双手正欲抱拳为礼, 忽见身侧小侠. 就势挨近一步, 道:“刘镖头恐怕还不认识这位化子吧?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齐鲁怪乞尚维三!”
刘之曜随着小侠未落的话音. 抱拳一拱. 道:“小弟刘之曜.久爷尚兄大名. 如雷灌耳. 小弟与兄. 神交已久.今日旅途邂逅, 幸会, 幸会!”话微一顿, 又道:“小弟无才, 失镖被囚. 几乎一命不保, 幸蒙尚兄援手救弟脱危, 实深感戴不已. 小弟这厢谢……”
刘之曜话未说完. 化子便提着破锣般的尖嗓嚷道.“好啦. 好啦. 大家报名报号. 认识认识就够了. 哪里来这些又酸又臭的繁文缚节。有机会请我化子吃一顿, 那才是咱们弟兄交情!”
此语一出,小侠,刘之曜倒不觉怎么离奇,知道化子夙性玩世不恭,对化子此语,只一笑置之, 瑶姑娘可就不以为然了、化子最后一句、直把姑娘“格格格……笑得不能直腰, 并且边笑边骂, 道:“三句话总是不离要饭的本行, 简直是无赖!”
笑声落尽、 小侠忙又指着瑶姑, 对刘之曜道:“这位姑娘, 是翻云手葛大侠的孙女, 芳名瑶姑。”
刘之曜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侧脸又向小侠道:“少侠可曾听说. 台洲华山庄庄主, 七首神龙沈一飞的踪迹吗?”
一语甫毕, 在场的三人, 俱是一怔, 六只炯炯闪闪的神目、全部集中刘之曜面上。尤其是小侠, 闻言不觉双眉一紧.忙不及待的问道:“离开台洲以前, 尚未听到有人谈起此事。如今台洲方面,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刘镖头是否听到什么?”
刘之曜惊愕不定的望望小侠、道:“不仅听说, 而且是亲眼所见呢。”
岳文元精神不觉一振, 道:“镖头看到了什么?”
“珊瑚峤总寨, 亲见七首神龙沈一飞, 以主人身份, 张罗着严防你老弟搅扰该山,看情形, 布置得异常周密。“刘之曜神情, 已渐渐显出紧张不安。
小侠茫然不解地望了望他,不以为然的接道:“沈老贼虽是三目神君姜声诰的师弟,但他既未正面界入这场祸乱中,他又怎肯抛弃台洲,惨淡经营出来的大好基业? 我想, 可能他与千手金刚邹纯老贼交厚, 走动走动, 也是礼貌上的过从, 决不会舍佳肴而就鸡肋。
尚化子未等小侠继续再说, 抢着插嘴道:“老弟见解,可说始终不脱侠义中人的仁厚宽围。你想, 沈一飞既是三目神君的师弟, 其受业师尊赤面飞熊的行为志趣, 当然就是七首神龙的典范, 他师尊筹组天和派, 他又能置身事外!”
小侠静静听着化子诉说, 神情仿佛仍觉其理由有些牵强。化子说完,正欲接口反驳、忽然又听刘之曜说道:“尚大侠所言, 只是沈一飞舍弃翠华山庄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主要因素, 还是与这次劫镖有关。”
化子听得也觉对不起来, 双眉随之微微一紧, 望望狐疑不定的小侠, 道:“这话又作何解?”据化子所知, 这次劫镖,除一箱“红货”,是由翠华庄内起出之外, 别的并未发现什么。如今, 据搅闹翠华山庄的主要干将, 除我化子和岳老弟外, 瑶姑娘随他祖父, 也是重要高手之一, 难道均被沈老贼瞒过了吗?
刘之曜听完化子所言, 毫不迟疑的说道:“不错, 诸位大侠均被这老贼瞒过了!”
小侠闻言, 双目一轩, 神情不由异常振奋, 刘之曜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 忙不迭的问道:“何以见得被老贼瞒过?”
刘之曜暗然一叹, 道:“宁都凤凰山失镖之后, 先时, 弟与玉面麒麟李崇辉二人, 由九尾蝎彭尔杰, 因在凤凰后山,不久, 便由彭贼乘深夜抄小路, 辗转押送台洲, 囚禁翠华山庄一个枯井内, 整整二十一天。你们搅扰沈贼宅邸, 击毙宠妾春芳, 当时老贼异常震怒, 事后忧虑再三, 恐生巨变, 恐怕揭穿幕后主使劫镖阴谋,所以, 又把弟兄与李兄,转解珊瑚峤, 交千手金刚邹纯, 关入石牢内。”

三人听刘之曜恁般样一说, 情不自禁的一声惊呀, 同声问道:“有这回事?”
刘之曜这时心情非常激动、小侠等三人, 同声惊叫, 仍.旧未松弦紧张的心情, 僵直若痴的二目, 凝望深山远处, 漫不经心的续继说道:“三天以前, 夜幕初卷, 查岗老贼突然现身石牢门外, 他那狞恶枭目, 扫了小弟一眼, 当时弟已知厄运将临。四个硕壮匪徒跨进石室, 不由分说, 架起小弟便向前寨飞撞, 当到地头, 沈一飞及千手金刚, 早已站在厅前立候多时了。
这时沈一飞, 手提两根熟牛筋, 首先急奔至小弟面前,气冲冲的一言不发, 挥手命人剥去小弟上衣,趁着四个大汉、分持小弟双臂、 他指尖运足内功真力, 洞穿了小弟左右两根锁骨, 系好牛筋, 小弟方始醒司定是起解远方。但是不知究竞押送何处?
事后, 登程上路, 才由群贼口中知道, 原来是怕岳老弟, 找到我们落处, 祸连到邹纯老贼, 所以解送洞宫山交割, 以小弟作人质, 万不得已时, 也好以小弟性命, 来要挟侠义援手止步。 并且知道, 沈一飞全家, 均已迁入珊瑚峤安居, 暂时躲避风险。”
说完, 低头黯然一叹, 自言自语的说道:“玉麒麟李崇辉, 现在仍在珊瑚峤囚禁, 不知目下生死如何?”
刘之曜说罢长长的吐出一口忧虑闷气, 热泪不觉夺眶而出。
化子听刘之曜说完这段惨痛经过, 脸色不觉气得铁青,急忙提步凑至刘之曜身边, 道:“珊瑚峤是否居武夷大山, 地属江西瑞金县境?”
刘之曜颓然若丧的仰道望望身边化子, 微微点了头,道:“不错, 正是瑞金县东南, 大约七八十里的崇山深处。”
这时、化子的情绪、非常激愤, 刘之曜指出珊瑚峤的去处,他丝毫不加考虑, 侧身望望也在横眉立目的小侠, 道:岳老弟、此去赣洲,端金正是必经之路。沈一飞老贼, 既已龟缩珊瑚峤峰巅, 托身千手金刚邹纯翼之下, 将来恐怕又是武林一大隐患, 不如趁此机会, 下手除掉, 免得明年上元多费手脚。”
说完、抬头环扫瑶姑及刘之曜一眼、又道:“别耽误时刻啦, 快走!”拧身双肩一摆,提步便想直奔西南的下山小路撞去。
化子右脚跨出, 还未沾落地面, 忽听身后瑶姑, 娇滴滴的叫道:“尚老前辈留步。”
姑娘此语一出、 尚化子不由一怔, 急忙寻回脚步, 折身来望望瑶姑, 没好气的嚷道:“就是你们这些女娃儿最多事,真惹厌, 什么事? 说罢、 姑奶奶!”
瑶姑鉴于场内及目下的情形、 确有几桩出于善意的大事,怀在心中。不过, 善意之中, 却又或多或少, 搀杂些微不足的隐私。
瑶姑劝阻化子匆匆赶路, 并未引起小侠及刘之曜等二人的注意。但是尚维三气急败坏的一阵叫嚷, 小侠二人不觉一怔,老化子喋喋怪叫声中,二人情不自禁的转脸一瞧瑶姑。
只见姑娘粉脸深深低垂、不住拨弄飘在胸前的剑穗,任由化子狠声恶气的叱斥着, 并无一言抗辩。
小侠看着瑶姑这副楚楚怜人之态, 心中颇觉老大不忍,化子将话说完,一见瑶姑仍旧低头不语, 内心更觉不是味道, 不禁面呈微笑, 侧脸望望圆瞪双目的化子, 骂道:“瑶姑娘叫你留步、想必定有要事相告,看你这副穷凶极恶的鬼象. 真似城隍庙里的油留鬼.开口总要带着一根骨头, 看你将来魂归阴府时, 阎王老子不割你的舌根, 那才怪叱!”
回头面容一整, 望望紧闭樱口的瑶姑, 又道:“姑娘有事, 无妨直言, 大家也好磋商而行。”
小侠此语一出, 瑶姑扫视了小侠一眼, 道:“元哥, 三具贼尸尚未收掉, 我们怎能不顾而去, 明天岂不是连累附近居民, 遭受无故的困扰吗? ”
化子不等瑶姑说完, 忙道:“就是这个, 那还不容易吗?”
回手探入怀中, 正欲折身,奔向身边的贼尸扑去,忽然又听瑶姑, 似是有意阻拦花子鲁莽举止一般, 又迫不急待的接道:“还有”
化子倏又收住脚步, 大声嚷嚷:“姑奶奶真噜嗦, 还有什么, 快说!”
尚化子口无遮拦, 左一个“姑奶奶”, 右一个“姑奶奶”信口乱叫, 小侠怒瞪花子一眼, 喝道:“胡说些什么! 怎的这样为大不尊?”
缓缓转身、望望面呈愠色的瑶姑, 道:“姑娘还有什么?”
瑶姑眼见意中才郎, 处处都显出坦护之意, 心中登时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甜蜜之感, 脸上薄怒立刻一扫, 会心一笑,道:“赶赴珊瑚峤贼巢, 目的是在救援李崇辉大侠出险,这种情形, 决不允许拖延时间。刘镖头重伤初愈不久, 体质当然不免孱弱。瑞金之行,·怎好再劳动刘镖师界入? 况且,此去珊瑚峤, 愈快愈好, 依小妹愚见, 最好明天入暮之前赶到.”
这时, 化子已把贼蚀化干净, 无用断损兵器, 亦已抛入洞间, 场内不留一点恶斗痕迹。瑶姑说到最后, 他已折回现场.
瑶姑说完, 小侠惟恐化子又在其中打岔, 于是不待话音落地, 急忙接着问道:“姑娘所虑, 不无道理。若非姑娘提醒,我倒还忘记了。”
话微微一顿, 沉吟有顷, 接道:“我看这样吧, 化子协同瑶姑娘, 护送刘镖师先回赣洲, 再折回台洲, 邀约凌霄剑客及几位姑娘, 同回三江镖局集齐, 以便共商大事。至于珊瑚峤救援李大侠, 小弟一人尽够, 不必诸位烦神。话已说定,不必耽误时刻, 咱们赣洲再会。”
左脚落地, 右腿方一提动, 忽听瑶姑又在身后,急匆匆的叫道:“元哥, 那怎行?”
瑶姑袖中玄机, 适才真把众人弄的无法捉摸, 谁也不知她的葫芦之中, 究竟卖的什么药? 唯有尚唯三心明眼亮,瑶姑关怀刘之曜伤势, 虽说也是出于至诚, 但其中, 仍旧不免露出私情破绽。小侠别无邪念, 当然不疑有他, 刘之曜不明底细, 却也未曾再向深处细究。瑶姑把话说清, 化子不禁暗暗一笑, 心道:“好呀! 你这女娃儿, 真是人小鬼大, 自己不说苦恋小侠, 想把我们撇掉、单独与小侠亲近一番、反而找出名正言顺的一番大道理来, 叫我们自动走开, 你也够聪明。 这真是:‘大姐做鞋, 二姐照样’。怎么一个姑娘, 都想和南宫翠娥一争短长?”
化子嘴里滔滔不绝地怪叫, 瑶姑已羞得无地自容。最后, 简直愈听愈不像话了, 不觉气得肝火冲起, 不容化子续继再说, 急忙折身纵起, 双肩一摆, 飞向化子扑去, 一声怒喝:“死化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双手一分,电也似的,疾向化子两腮抓去。化子似已早已有备, 瑶姑折身纵起, 玉掌陡分刹那。老化子嘻嘻一笑, 提身倒窜三步, 躲开姑娘双掌, 连声嚷道:“好姑娘, 饶过这次, 下次化子不敢啦!”
双手遮住面门、 冲着瑶姑不停的摇摆作势、极尽乞怜之能。
刘之曜站在一旁, 目睹这们笑成性的长者, 作出这剧怪态, 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
小侠折身兀立当场,望着化子这副窘态, 笑嘻嘻的骂道:“无事惹事, 看你这份德性!”
瑶姑气恼, 只是因为隐私被人揭穿, 其实, 她内心怒气之中, 却占了一大半羞意。化子服输乞怜, 怒气早已驱散.小侠话音未落, 急忙收回双掌, 飘身着落地面, 小嘴嘟得高高、面罩溥嗔佯怒、瞪着一双杏目, 目不转睛死盯在化子脸上。
刘之曜为了不使这场玩笑弄成僵局, 连忙收敛笑客,道:“瑶姑娘说的委实有理, 少侠武学再深, 也不宜只身陡险, 我看还是合力同去为妙。我体质虽未康复痊愈, 到时也不宜过手拚招, 把风掠阵, 也可聊胜于无呀!”化子灵机一动. 慎重其实的说道:“不要. 不妥! 这样反来碍事, 我看……”
顿了片刻, 又道:“岳老弟就带着瑶姑去吧, 化子今天就偷个巧, 我同刘之曜先绕道台洲振威镖局, 邀约凌曾剑客徐复雄, 吕六奇等人, 及几位姑娘, 同去赣洲好啦。”
刘之曜紧皱双眉, 站在一旁, 默默不语。
化子这一句话, 真已扣住瑶姑心弦, 芳心微微跳了几跳,脸上愠色登时为之一扫,目光收住, 攸又转向小侠盯望,好象乞求立即回答一般。
小侠沉吟片刻, 抬头环视众人一眼,脸微微一红, 道:“就这样吧, 彼此都该上路了!”
抱拳冲着刘尚二侠, 一拱道:“再会, 赣洲三江镖局见!”
尚说完、转脸冲着瑶姑一笑, 示意叫她跟踵向南撞进。
尚刘二侠见一双青年男女, 正奔南而去, 呵呵一笑,径取小路,联诀折转浙东台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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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9:32:45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蜂狂蝶舞

小侠岳文元率同瑶姑, 飞也似地跨过两座插入云端的崇山, 差不多大半天时间, 不知是为了急于赶路, 抑是故避男女之嫌, 二人一前一后, 急急赶行三四百里, 谁也未曾开腔说话, 只顾施展无上轻功, 向前疾弛电射。
这时, 天已渐渐黑了下来, 暮霭烟云愈压愈低, 刹时,大地已被黑暗所罩、眼前只现一片昏黑, 青山翠柏, 易人影色, 均在霭霭暮气中隐没。
渐渐、低垂夜幕、忽然透出一丝柔弱微光, 半明半灭闪烁不定的撤向漫山遍野, 照辉着正在山谷中赶程飞奔的两条人影。
许久, 两条雷历风行般的人影, 渐行渐快, 尤其是走在先头的一个, 行云流水般地步法亦如御气凌空, 蹈云渡虚跟后随行的一个步法虽然不及前者, 但是那美妙身形, 亦如轻盈玉燕, 辗转飞腾, 益发显出婀娜多姿, 美不胜收。可惜功力不逮, 渐渐愈掉愈远。
后者忽然住脚步, 娇喘吁吁的兀立当场, 叫道:“元哥慢点嘛, 累死啦!”
瑶姑娇滴滴一声尖叫, 在前急行如飞的小侠, 嘎然稳能身形,折身若无其事的双肩一脚.飘然而在珊姑身边,笑吟吟顺势握住瑶姑柔软如绵的纤玉, 回手扯出一方绢帕, 缓缓伸至瑶姑额角双颊, 轻轻蘸干脸上香汗,道:“瑶妹一身轻功造诣, 端的不凡,始终与兄赶成首尾相接,未曾掉落,真是难得!”
说着, 回手又替瑶姑擦抹粉颈上的汗珠,嘻嘻一笑, 又道:“若非适才展出失传千年的‘驭云追月’大法,确还不大容易把你甩掉呢! 哈哈哈……”
语气神态, 真如长兄对待胞妹一样的诚挚,毫无一点轻薄浮狂的举动。
瑶姑一只洁玉纤手,突被小侠握住的刹那, 一股温馨热流,迅电似地经由指梢直朝心脾沁入。同时一阵醉人激骨甜蜜, 早把一颗芳心, 激荡得不由自己, 爬上双颊的火辣红云, 也愈来愈觉得难耐。
忽然, 小侠又轻柔迅快的替她揩抹挂在脸颈的滴滴香汗, 这下更把心潮激得澎湃翻滚, 全身血液一阵迅电急骤的奔腾, 遍体似被酸麻侵据, 两腿一阵酸软, 身形不由自主的, 随着小侠运转挥动的臂膀,微微一晃, 一头便已截入小侠怀中。
小侠话音未落, 瑶姑强由陶陶醉人的蜜境中, 振起精神. 仰首望着满脸热诚的小侠、 张开一双澄澈溜圆的杏目。嘟起嫣红小嘴、 嗔道:“元哥坏死啦, 干么处心积虑的非把小妹甩掉?”
肩头微微摆了几摆, 折正身形, 一个踉跄,已紧紧的贴住了小侠的左胸, 跟着夺回握在小侠掌内的右手, 不由自主地送入他的背后, 反腕便把小侠腰肢抱住。
小侠软玉温馨在抱, 内心虽说不存丝毫杂念, 但他毕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瑶姑一往情深的投怀送抱, 纯诚而又充满热情的心房,也不能不撩起一阵怦怦猛跳。
小侠可说已算过来人了、 他与多情的娥姐姐.曾经享受过一次, 亲肤蜜爱之乐趣。这鹿撞心头的征兆, 正是欲火骤升, 百脉债张之前凑。如不即刻克制, 马上就不堪收拾。是以不等自己骤升的欲火四飞漫延, 急忙敛聚心神, 暗把舌尖一咬, 一股难耐的痛楚, 才把摇摆不定的心旌, 镇定了下来。
瑶姑说完, 小侠举手又把姑娘后颈的汗粒擦干, 道:“哥哥怎么会抛掉瑶妹呢? 我是眼见天已黑透, 正好急赶一程,亥没子初, 我们必须找个妥当地点, 调息一番, 不然,明天黄昏以前, 怎能赶到珊瑚峤峰下呢?”
小侠眼瞧瑶姑, 仍旧缱缱不舍, 急忙轻轻推开瑶姑,道:“走吧, 哥哥带着你!”右手反腕一晃, 电也似地伸入瑶姑娘掖下, 正欲晃肩启步。
忽听瑶姑娘“格格格……”一阵娇笑, 拧身避开小侠手掌, 嗔道:“搔惹人家痒处, 坏死啦!”
此话一出, 小侠嘻嘻一笑, 道:“好好好, 不惹你放赖的地方!”
回身握住瑶姑娘白玉纤手, 真气一提, 一溜电光, 直扑西南一座大山而去。
小侠一径展出失传千年的“驭云追月法”身法快得如迅电急风。瑶姑娘身被带起, 已成脚不沾尘之势, 轻如柳花飞絮一般, 随着小侠向前急身。错黑之夜, 景色虽被深深的夜幕罩住, 无法看清, 但是耳边却响起雷鸣不歇的呼呼风声。
瑶姑随着小侠, 闷声不响, 飞驰许久, 整整接连翻过三座大山, 这时, 正又攀上另外一座山巅, 心中正在纳闷, 不知已经走了多远。也不知还要再翻几座高山? 正想开口询问. 霍然, 身形微微一晃, 一怔之顷, 微一眨眼, 等到二目张开, 人已飘飘的着落地面。
身形稳定, 迫不及待的扫眼一瞥, 只见小侠守在自己身边, 正自仰首天空, 不住的搜寻。
瑶姑娘不知不觉的拉起小侠右手, 道:“你找什么?”仰起蜂首, 也盲目地搜察。
小侠收回目光、 侧脸望望瑶姑娘、道:“三星当顶, 正是子夜, 我们也该找个妥当地点休息啦。”拉起瑶姑, 折身便对顶峰正南, 一座耸立岩石走去。
瑶姑这时, 真似一无主见的小孩一般, 小侠举步, 她亦紧紧地偎随小侠身侧, 不由自主的走了几步, 只见岩石右侧不远, 现出一座岩洞, 不禁兴奋叫道:“元哥, 岩洞!”
小侠低声, 道:“莫叫, 知道了!”
举步凑至洞口,折身望望瑶姨道:“你在洞口等等, 我先进入察看一番. 免得误入野兽洞穴, 大家措手不及。”
轻轻摆脱姑娘手掌, 运足真气, 聚精会神的慢慢走入岩洞。

须臾, 洞内火光一闪、 叫道:“瑶姑来吧, 这里太好啦!”
瑶姑未等话音落尽, 提身一纵. 飞向洞内射去, 人在空中尚未落地, 只听“蓬”的一声, 正好撞入小侠怀内。
小侠冷不及防, 姑娘会来这一下, 撞入怀中, 双双倒地, 急忙伸臂抱住, 抱怨道:“妹妹若再放刁, 哥哥可要打啦!”
瑶姑嗤嗤一笑, 扫眼一看洞内景物, 原来洞深足足丈许,三面石壁,光滑如镜, 地面平垣垣的青石好象经过人工修筑而成, 地面还铺着一堆茸茸稻草。
小侠放落瑶姑, 道:“不早啦, 大家早些休息吧, 明天不但还要赶路, 说不定还要大打出手呢!”
说完, 拉着瑶姑并跌坐在自己身边, 心神一敛, 真气竟如灵蛇一般, 循着周身要径重脉, 一周又一周的窜行。
良久, 小侠行功园满, 精神不觉徒长, 侧脸望望身边,人定正身的瑶姑, 心神不觉又是一阵荡然。
人, 毕竟是感情动物,今天一整天,瑶姑几次投怀送抱, 欲火能不蠢动, 他虽然对瑶姑不怀邪念, 但他终不能抑制怀念亲爱的娥姐姐, 尤其四海客栈一夜, 那说不尽的男情女意轻怜蜜爱, 如今犹觉其味无穷。恍惚中呆呆望着洞口,已不知身在何地?
暮然, 洞口人影一晃, 耿耿不忘的翠娥姐姐, 忽然出现洞外, 小侠正欲欢叫起迎, 只见电光一闪, 娥姐已快如小鸟似的, 扑至面前, 一言不发截头便已横倒在小侠怀中。
小侠这时哪顾其他, 娥姐扑入怀内, 低叫一声道:“可想死我啦……!”
瑶姑娘功行一小周天, 下了丹, 散了功, 骤然瞥见一对赤身男女、脱口惊“哦”了一声, 一跃而起, 便向洞口外纵去。
南姑娘脱口急叫:“妹妹, 弟弟快拦住她”
岳文元已疾如飘风的也顾不得赤身露体的丑态, 一个“旋风步”, 挡住洞口。他实在感到对“瑶妹”歉疚,不愿她在这种茫茫深夜的荒山中一人独出。
瑶姑娘见“哥哥”赤身拦住出路, 又羞、又怕、 又气地掩面往地上一蹲, 竟呜呜地悲泣起来。
岳文元手足无措, 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 才挣出一声:“瑶妹! 别怪……”
却被娥姐姐一声娇嗔岔道:“弟弟小心当风着凉……”
岳文元这才发觉自己一丝不挂, 急忙道:“快丢衣服给我……”
因他不敢离开洞口, 怕瑶妹趁空冲了出去。
南宫姑娘明哞一转, 芳心也一转, 便有了主意, 一面一跃而起, 匆匆穿好衣服。一面捡起地上岳文元的衣服, 往岳文元身边,却不给他衣服, 一打手势, 悄悄地附着小侠耳朵, 卿卿哝哝了一顿……
听得小侠连连皱眉, 连连摇头。
翠娥姐姐生气了, 怒容满面, 大声喊道:“好, 如你不听姐姐的话, 从今不必相见了, 见面也不再理你! 我走了!”一顿足, 便往洞外掠去。
岳文元急得连叫:“姐姐留步! 千万别走, 好好商量……”一面忙穿着衣服。
南宫姑冷笑道:“先听姐姐的话, 等会我自会来, 否则,不要再叫我了, 以后谁也不理谁! 一刀两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 人声消逝。
岳文元本作势追出, 回头瞥了哭倒在地的瑶姑娘一眼,又自停步,苦兮兮的叹了一口气, 抓耳挠了一会, 活象一只挨了耳光的猴子, 没个安放处。
瑶姑娘哭得更伤心了——她以为“元哥哥”不理她, 不安慰她, 无比委曲, 更是柔肠欲断, 抽抽噎噎的哭成一个泪人儿。
岳文元大大的不忍,歉然道:“瑶姑娘……你能原谅我吗?”
她只哭泣, 香肩耸动, 表示抗议, 表示不原谅。
岳文元唉声叹气的在山洞里直打园圈, 又自拍着脑袋最后, 竟双手抓住自己胸前, 拳头槌打自己的胸膛, 如擂鼓一样咆哮着:“岳文元! 你怎么这样没出息……”
她吃惊的抬起头来, 朦胧泪眼, 呆看着她。
他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抱头坐下, 一声不发,猛然一甩手, 竟抓下了大把头发。
她却感到自己芳心一痛, 忍不住扑过去, 一把抱住他的肩膀, 连连摇着他道:“元哥哥! 你不要这样……”
岳文元颓然道:“我没法得到你的原谅”
她低头道:“我……我原谅你……”
岳文元长吁了一声:“你口里说原谅, 心里又不原谅,又有何用处……”
瑶姑娘芳心一动, 暗忖:“元哥哥是我……不好! 请你原谅! ……我年纪小, 不懂事……”
岳文元大声嚷道:“你真原谅我, 我自己怎么原谅自己!因为在你面前太……不像样了……”
她忙道:“元哥哥别多心, 我不会怪你的”
岳文元摇头道:“就是你不对任何人说, 我自己也感到羞于见人, 愧对于你! ……”
她红着脸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也不懂你们在干什么……”
岳文元不禁苦笑道:“瑶妹! 这是夫妻间的事, 除了自己夫妻, 一落入第三者眼中, 便是禽兽行为……”
她大羞道:“不我不爱听”
岳文元决然道:“瑶妹! 原谅我冒昧, 刚才那位姑娘叫南宫翠娥, 早已由我师父之命说定了, 只差未洞房花烛……她要我请你答应”却说不下去了。
她芳心跳动, 依偎在他怀中道:“那位南宫姐姐要我答应什么? ……”
岳文元道:“只怕你不会答应……因为你会看不起她和我……”
她柔声道:“元哥哥! 什么我都可答应……我绝对不会对人说就是!”
岳文元无可奈何的照着刚才翠娥姐姐再三叮咛的话, 附着她的玉耳, 低低的近乎哀求的声调道:“瑶妹……你原和翠娥姐姐一同下嫁……吗?”
她, 芳心一阵狂跳, 又惊、 又喜、心中一万个愿意, 却说不出来, 只点点头, 便羞得直往他怀中钻, 娇躯不住地在他怀中扭动。
蓦地, 遥空传来一阵笑声, 划破了黑沉沉的黑夜, 响震空山, 把一对小冤家惊得跳了起来。
曙光照眼, 晨色曦微, 正是鱼天珠吐, 快要黎明时分。
两人匆匆起身, 猛听一声娇笑:“哥哥呀! 我多了一位好妹妹了……”
一条俏影, 已随“了”字翩若惊鸿似的掠进洞中。
这正是南宫姑娘!
瑶姑娘羞得几乎无地自容, 捂着脸, 背转身, 连连顿脚:“姐姐太坏……你们两个合起来欺侮我……”
南宫姑娘格格娇笑, 一把拉住岳文元的左耳道:“是他欺侮了妹妹! 来, 连我都气他不过! 妹妹揪住他右耳, 狠狠咬下他一块肉……”
瑶姑娘仍作生气状道:“姐姐也欺侮我……我不来了……”
南宫姑娘叫起撞天掘道:“妹妹冤枉我……我只有找他出气! 扯下他的耳朵, 让他五官不全, 免得再去欺侮别的姐妹…
岳文元更是如丧考妣的连连叫饶, 差点要下跪。
瑶姑娘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南宫姑娘这才放手道:“妹妹笑了! 便宜你了……”
岳文元扮着鬼脸道:“不知叫的到底是谁”
又正色道:“可是姐姐去惹了魔鬼崽子? 我倒忘了问姐姐为何单身而来……”
声未罢, 枭鸣似的厉啸又起, 立有啸声相应, 似在搜索, 呼应。
南宫姑娘笑容忽敛, 转为忿容道:“你还不知道‘三江镖局’已遭大劫。”小侠矍然变色道:“却是为何?”一面急得搓手。
南宫姑娘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性急! 听我说……”
岳文元急忙两臂一伸, 一手一个, 把翠娥姐姐和瑶妹妹的玉手拉住, 席地座下, 扳着脸装正经, 作洗耳恭听状。
瑶姑娘不禁掩嘴欲笑。
南宫姑娘巍然盘膝端坐, 悲愤地说出一番话来, 听得小侠又惊, 又恐……原来自从岳文元和老花子尚维三走后,南宫姑娘遵霍玄卫之命去“三江镖局”, 金鹰帮的天龙堂主诸子坤和天虎堂主赵君玄客套一番后, 便拟就近访友, 实是邀请有力帮手, 一面还以金鹰帮的“火羽”暗号飞报金鹰帮主侯坤,再张出帮中高手增强实力, 因诸、赵二人已感到这番夺取储潭“太清秘籍”, 正邪各方来的好手太多, 自己二人恐难兼顾, 为了金鹰派的声威, 不得不大张旗鼓, 要想使金鹰帮在此次夺取“太清秘籍”一役中先立不败之地, 胜则扬威, 进退有恃无恐, 这是诸、赵二人老谋深算之处。
霍玄卫心中挂记着好友瑶山“灵峰樵子”, 只恨无法分身, 而各方同道也先后继续赶来, 霍玄卫忙于接待, 忙得团团转。
连日赶来的人, 都是江湖成名多年的人物, 有的是霍玄卫和左湘及终南三子的好友旧交, 也有一些是闻风而来的各门各派高手。
霍玄卫度量恢宏, 一视同仁。一人所知也限, 虽有些来人不知其来历或系湖海怪杰, 绿林枭雄, 在对方以客位投到, 敌友未明之前, 也一律以贵宾看待, 张罗食宿, 总尽地主居停之诚。
南宫姑娘却芳心不以为然, 她认为如正邪不分, 等于开门揖盗, 引狼入室, 有许多不便, 甚至会泄露机密, 被对头派来“卧底”的同党探了底去, 对自己这一方大大不利。
只是, 她是姑娘家, 不便出面和那些来人周旋, 无法摸清那些人的来意。
何况霍玄卫又是自己心上人“元哥哥”名份上的师父, 她名份上是霍玄卫的徒媳, 也不便随便说话, 同时, 也信任霍老必有成竹在胸。
而霍玄卫却因此时此地, 即使明知来的人中有不少神奸巨恶, 在对方未露出狰狞面目以前, 不便拉下面来叫破拒绝。动起手来, 也嫌人力单薄, 也实在不宜先树强敌, 隐忍在心, 没有发作。
不料, 变生肘腋, 祸起萧墙!
霍玄卫以肝胆待人, 别人却人诡诈回报, 霍玄卫以诚,别人以奸。
不出南宫姑娘所料, 那些来客中, 竟有一个半是黑具两星,元凶巨恶。
他们都是听说储潭“太清秘籍”出世, 冲“太清秘籍”而来。
因不知底细, 初来乍到, 连储潭附近地势和“太清秘籍”的一切还未弄清楚, 各怀私心, 却是自私自利, 想先弄清情况,再决定到时候伸手抢夺或用智取,分一杯羹, 享个现成! 甚至居心叵测, 想让别人先拼个你死我活, 两败俱伤后他们再欣作渔人得利……
他们十九是以拜望“三江镖局”刘总镖头为名,有的还装作路过赣洲, 慕名来访, 作完全无意, 不知真像的样子。
霍玄卫一以客礼相见, 他们就腆颜留下, 有的还义与形色, 愤怒陈词表示蜈蚣帮劫镖又劫人(指刘, 李二人) 不合绿林规矩, 大犯江湖忌讳, 要找蜈蚣帮理论, 有的表示愿见“蜈蚣帮”主齐云生,先礼后兵, 为“三江镖局”主持武林道义……
霍玄卫明知这些人口是心非, 故作慷慨, 一面婉言致谢, 一面说明“蜈蚣帮”已和“金鹰帮”及门下岳文元订于八月中秋之约, 静待到期解决后再说, 期前似不宜找蜈蚣帮生事。那些人落得借此下台, 悻悻的表示等到八月中秋再一齐找“蜈蚣帮”算帐。
其实, 那些人中, 就有“蜈蚣帮”拉拢入帮的能手。
那些人知道了眼前形势后一“三江镖局”只有霍玄卫坐镇, 那些人便立起凶心, 顿萌恶念。

南宫姑娘暗怀戒心,保护刘、李等人的家眷, 住在院内, 三天前的晚上, 无意中发现了两个油头粉面, 轻佻飞扬的汉子喝多了酒, 鬼鬼崇崇的背人商量, 一个提议去找客子姑娘乐一乐, 一个说不如在镖局家眷身上动脑筋,不过费些手脚, 点燃邪香而已, 如有漂亮的, 带走也可以南宫姑娘听得清清楚楚, 又惊又怒, 暗骂这两个贼子好大胆, 竟敢在高手云集的地方乱打歪主意! 正想喝破或去禀报霍玄卫。
那两个贼子酒醉忘形, 互相说出一些在镖局作客的元凶巨恶奸谋, 不知要用什么方法, 对付霍玄卫和霍老的好友,而且就应在当天夜里
南宫姑娘刚突施点穴, 把二贼制住, 逼问口供。
大变突起!只听呼叱, 喝骂声中, 霍玄卫和好友已经和人动上了手。
南宫姑娘也立时被一些贼党全力围攻。南宫姑娘拼命施展岳文元临别时教她的二十七招“般若禅掌”和“荡魔剑法”,揉合小侠教她的“天旋剑法”, 一连伤了几个贼党, 反激起群贼怒火, 分出能手群殴。
南宫姑娘到底双掌难敌四手, 加之小侠教她的绝传招式, 又因为时太短, 限于功力, 无法尽情发挥, 立时被因在当场, 陷入危境。
只听院内妇孺哭叫之声不绝, 大火继起, 整座“三江镖局”就成了火海, 变成瓦砾。
南宫姑娘正当生死关头, 快要被贼党生擒活捉之际, 霍玄卫和好友及时突围驰援, 系开一条血路, 严令熄火速循走, 找岳文元。
当时形势,实在危急万分, 霍玄卫等都已受伤, 浴血苦战, 且战且走, 已成一面倒的败局。
霍玄卫又声色俱厉地叱斥她速走。
她狼狈不堪地在霍玄卫和朋友们拼命开路下, 突围出去。
她便星夜向天台飞驰。
误打误撞的恰好发现岳文元和瑶姑娘把臂同行。
因匆促心慌而走迷了路, 女孩子的天生妒意, 使她又气, 又怒, 本想立时发作, 和小侠过不去。 但一想到自己曾有诺言在先--绝不干涉岳文元再爱别的女人, 她将心比心, 自己对“元弟”刻骨之爱, 别的女孩子当然也有同感, 不能怪他, 也不能怪她(指瑶姑娘),何况自己决不能因此而离开“元弟弟”。
她要看着“元弟”和瑶姑娘, 如何在深夜荒山相处一起?要弄清他和瑶姑娘已到如何地步? 所以, 便沉气如鬼地掩蔽身形, 远远的摄随小侠和瑶姑之后, 一直跟随小侠和瑶姑进入这个山洞休憩……
南宫姑娘已是过来人, 知道孤男寡女, 干柴烈火, 二人进了山洞, 一定会那样, 这般……
易地而处南宫姑娘暗忖: 如自己是瑶姑娘, 此时此地,她会渴望和小侠亲近的, 所以心酸难过外, 还能沉住气潜伺洞外偷听。
却听小侠和瑶姑娘都调息入定, 忍不住芳心欢悦一元弟并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 值得永远爱他, 便大着胆,伏身洞口偷窥。
南宫姑娘对小侠可就情深爱重, 如山似海, 醋意一消,欲火骤起, 情不自禁, 遏止不住, 一见小侠先散了功, 瑶姑娘堂在入定, 便不顾一切的飞身入洞到情郎怀抱, 发生刚才久旱降甘雨男欢女悦一事……
她恐瑶姑娘以后把那事作为笑柄, 为了塞瑶姑娘之口,才力促小侠趁热打铁, 不顾一切的先和瑶姑娘成其好事一这样一来, 张飞不笑周仓黑, 彼此, 彼此!
当小侠和瑶姑娘缠绵恩爱时, 南宫姑娘避了出去,.一阵乱闯, 竟被珊瑚峤埋伏的暗桩发现,立时以暗号传送给总寨。
一面以暗器突袭南宫姑娘。
南宫姑娘也立时警觉入伏,自己一人孤掌难鸣, 不敢应战, 剑挥掌臂, 当时击毙了三个贼徒,便展开轻功, 剑蔽身形, 驰回山洞。
大约珊瑚峤的千手金刚邹纯等已经得讯, 一听有敌人人境,又伤了三个徒党, 当然暴怒, 发令搜察敌踪, 才有呼应的啸声传来……
南宫姑娘扼要的简略述说了一遍, 岳文元一听师父遇险, 存亡未卜, 当然惊怒交迸, 恨不得插翅赶回“三江镖局”看个清楚!
南宫姑娘说了一段话, 便不自觉的靠着小侠右肩, 偎依着。
瑶姑娘本是听得发呆, 只是她仍不脱天真稚气, 知道光急也没有用, 小妮子初解风情, 她学着南姑娘的样子, 依人小鸟似的靠着小侠的左肩, 呆呆看着小侠。
岳文元刚怒声道:“好贼子! 师父若有半点损伤, 杀尽他们, 也难消我恨……我和瑶妹原是到珊瑚峤应查岗之约, 听说沈一飞那老贼也在那里,我本想先设法救出李镖头再说,现在, 贼子既已发现了姐姐, 只有直上珊瑚峤当面和老贼算帐了……”
声未罢, 小侠霍地一跃而起, 低喝:“有人来了……”
猛听一阵森森阴笑:“小狗投到送死, 还躲在龟洞里做什么? 拿命来吧! ……”
声落人到, 飕……飕……已有人破空而下, 落在山洞外。
小侠听出声音似乎很熟, 一想竟是曾经照过面的老贼彭尔杰。
小侠曾听到刘之曜说过, 这老贼曾把刘之曜和李崇辉囚禁在山凤凰后山, 又押送台洲, 囚禁在沈一飞的“翠华山庄”枯井里, 再由沈一飞把刘、李二人转解到“珊瑚峤”, 一听是这老贼, 想起此行任务, 正是搭救李崇辉, 正好把这老贼生擒活捉, 向老贼逼问口供, 作为人质, 向沈一飞和千手金刚邹纯换回李崇辉。
小侠心念一动, 立时发动“先天太极无形真气”,双掌对住头面, 一式“怒龙出海”出箭还疾, 窜出山洞。
南宫翠娥和瑶姑也紧随小侠身后、手拉手, 以“蛱蝶双飞”之式, 并肩掠出山洞。
三人尚未落定, 只听厉叱:“打”
排空劲飚, 和百十点鸟光黑芒已如狂风挟骤雨似的, 劈面打来。
小侠为对方一见面就下毒手突袭怒上加怒, 杀机勃勃,长啸声中, 两掌翻飞, 嘭嘭声中, 先把骤雨似如“蛇头钉”,“白虎锥”,“透风镖等暗器震散堕地, 匍匐闷震, 把对掌力震散, 人已屹立地上。
二位姑娘→左一右, 倩影婷婷,立在小侠身两边, 都是眉透煞气, 脸罩秋霜。
对方一共是三人, 九尾蝎彭尔杰居中, 左边是一鹰目深陷, 削腮无肉, 橄榄尖脑壳, 青渗渗的面皮, 充满着阴险诡诈的中年汉子。右面是一个吊角眼, 斗鸡眉,蒜头鼻子,唇上两撮老鼠黄须的绿豆眼珠骨乱转, 身形却很瘦小、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他们三人大约被小侠强烈的掌力余势反震之下,都站不稳马步, 蹬、蹬、蹬, 连退八步, 才各用“金刚桩”、“立地生根”站稳, 却又是惊, 又是怒, 为小侠出他们意外高深的功力而愕了一愕。
小侠横指彭父杰, 喝道:“姓彭的! 真无耻! 你硬是要找死! 我就成全你! 最好你们三个一齐上来纳命”
那汉子大怒, 竖眉睁眼,刚骂了一声:“小狗……”
却被彭父杰一摆手,止住他们开口, 向小侠诡笑一声:“果然是你! 你这小白脸, 真交桃花运, 左拥右抱, 我看你们面上红红的, 刚才一定快活过了? ……”
小侠怒叱:“老贼胡说……”
两位姑娘羞红两颊, 同声娇叱:“元哥哥! 打死他!”
“元弟弟, 先宰了这个老贼……”
彭尔杰嘿嘿阴笑道:“如何? 一下说对了, 就恼羞成怒……,一个叫哥哥, 一个叫弟弟, 真好听……”
那鹰眼汉子接口怪笑道:“彭兄不知, 她们都是高抬双足叫哥哥的, 好两朵嫩花儿, 被这小子采了! 也该咱们乐乐了……”
那倒吊眼的邪笑道: 想不到两个丫头年纪小小的, 就会哥哥弟弟的叫, 真是小人鬼大, 咱们每人一个, 带回山去快活, 弄得丫头叫爷爷、 彭兄可对付那小狗……”
不但小侠被这种秽言激怒, 存心不让这两个贼人活着回去, 两个姑娘更是按捺不住, 同声娇叱, 双双亮剑飞身猛扑那两个老贼。
小侠反故作从容,略一沉吟, 向彭尔杰喝道:“姓彭的!沈一飞何在? 李崇辉大侠可在珊瑚峤? 这两个贼人是什么人?……”
一面说着, 人已欺近三步, 双目精光, 闪烁着逼人的怒芒, 注定彭老贼, 使彭老贼不禁连退三步。
两位姑娘已向那贼人动了手, 那两个贼人身法奇诡, 好不滑溜, 竟托大的空手迎击两位姑娘的神兵利器, 捷如鬼魅,嘴中还乱叫:“小乖乖! 别生气, 动刀动枪到床上去吧…
“真是小人鬼大, 人虽小小, 就已熬不住痒了, 大爷会给你们舒服的”彭尔杰一愕, 忽然满面堆欢, 向小侠携手道:“沈庄主和邹, 查二位在恭候大驾, 姓李的也在! 这二位乃是“南海双枭”, 来珊瑚峤作客! 就请阁下移驾珊瑚峤如何……”
岳文元忽然纵声狂笑:“好! 我宰了两只扁毛畜牲(指“双集”), 请你带路”
“好”字刚出口, 身形掣电,双掌奔雷, 已凌空而起, 身未到, 掌先发, 一招“两仪中分”, 分向那两个和两位姑娘打斗的汉子头顶疾按。
只听两声凄厉无比的枭呼惨叫。
那鹰眼汉子连撤招出掌都来不及, 一颗尖削脑袋, 被小侠恰到好处的罡力硬生生按进脖子腔里, 卡察! 一声怪响,冒起一阵血雨, 向空迸射, 尸首扑通倒地。
那个吊眼老贼, 瞥见小侠凌空扑来, 因而靠近“老二”(指鹰眼汉子),以为小侠是向“老二”下手, 哪知小侠厉害,心生戒备, 正要出南宫姑娘的剑光圈子, 准备和“老二”合力夹击小侠, 刚双掌猛劈南宫姑娘, 借势撤身, 猛觉一股泰山压顶心的罡力压住头顶。心中大骇,慌不迭地用“懒驴打滚”逃命, 身形刚贴地, 已被小侠下击的掌力打中左肩脏腑皆碎裂如腐, 立时惨死。
彭尔杰心胆皆裂,想不到以“南海双枭”的身手, 竟难逃小侠一掌之下, 更想不到小侠的力道拿得这么准, 能在“双枭”和二女恶斗时恰好击中“双枭”而不波及二女,分明功力六合归一,意动之间, 便可伤人之境界, 不由得惊得呆了。
两位姑娘对飘落地上的小侠同时嗔道:“怎么一下子就毙死了! 弄得我们没有猴子耍, 只好找这老贼抵债……”
彭尔杰这才如梦初觉, 见两位姑娘双双亮剑扑来, 这老喊倒也光棍, 不但不想逃命……明知逃不掉命, 连二位姑娘的剑尖已在他胸前,面门幻影,他仍是一动也不动。不避不闪、更不还击, 负手于背, 竟是束手待毙。二位姑娘倒是一怔之下,却不愿杀害一个不加反抗的人, 耳听小侠大喝一声:“这个老贼, 杀之污手, 对不住“断虹斩龙剑”叫他带路吧……”
二女急撤劲收剑, 双双一式“风飚落花”之势, 美妙, 轻盈的飘落地上。
葛瑶姑娘呸的一声, 吐了一口香沫:“老贼真不要脸, 装死撤赖……”
南宫姑娘笑道:“老贼知道难逃一死,只有引颈就戮,咄!”
彭尔杰阴笑一声:“彭某有约在先(指”蜈蚣帮”与岳文元等中秋之约),届时自当舍命相陪! 此时彭某仅是替“天南游侠双义”(指南天游煞) 迎宾 客, 彭某岂是怕死之徒乎?……”
岳文元知道这老贼色厉内荏, 欲盖弥彰, 借门面话庶丑, 依照江湖过节, 老贼既如此说,就不能赶尽杀绝, 反正不怕他逃到上天去, 立时给老贼下台阶, 接口道:“好了! 这档事算我应姓查的珊瑚峤之约, 请领路吧……”
两位姑娘还想把老贼讽刺、嘲笑几句, 却被小侠一瞥眼色止住。
彭尔杰仍傲然自矜面子、肃客先行。
小孩和两位姑娘, 在旭日照林、 山峰抹金中由彭尔杰指路, 驰向一处绝削孤峰。
原来, 那座孤峰在群山中并不算顶高, 却卓然挺立,三面飞瀑流泉, 山涧急湃、 正面峰脚却是在片清潭, 汇成湖荡.
半峰以下, 林木蓊郁, 半山以上, 尽是奇峰怪石, 如刀如剑. 似戟似矛, 天然石简, 纵横如城, 犬牙交错, 远看极似海底分枝珊瑚, 又因四面环水孤峰屹立其中所以名为珊瑚峤了。
沿途小侠已发现怪石、密林, 丛林中有响动, 分明是珊瑚峤的贼党埋伏, 大约发现彭尔杰和小侠同行, 不敢随乱发难, 也未露面, 小侠也故作不知, 却使两位姑娘不时狠狠的冷视彭尔杰一眼。
到了湖边, 彭尔杰撮唇发了一长二短的胡哨, 同时, 一手由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个特制的复花, 一按崩簧, 一溜火光, 冲天而起, 发出一阵暴竹作响, 在五、六丈高的半空中炸开, 洒了半天的绿色火花。
两位姑娘欲阻不及, 南宫姑娘哼了一声:“别想弄鬼……小心你的脑袋……”
瑶姑娘也冷笑一声:“青天白日, 弄什么鬼? 叫他们(指沈一飞等) 多准备一下也好!”小侠忙递眼色制住。
彭尔杰干笑一声:“二位姑娘别多心! 彭某是通知沈庄主和‘南天双义’下山迎宾,以免失礼! 并号令弟兄们驾舟来接……”声未罢,舟声疑乃,一叶瓜皮小舟, 由湖那面突石背后摇出, 双浆如飞、掠波飞弛过来,船上一前一后, 坐着两个一式鱼皮水靠的操浆壮汉。瑶姑娘冷笑道:“水面又不太宽,不用船、我们也可凌波渡去, 别想在水面上弄鬼,告诉你一姑娘下水如鱼, 这个小湖, 还嫌不够意思呢……”
小侠早已打量过周围形势, 发现左右两边山涧, 两峰相距,最狭处也有七八丈左右, 恁自己功力, 可以凌空飞渡,娥姐姐和瑶妹妹则恐不行。
这个湖荡, 水平如镜, 靠那边峰脚, 却水旋翻滚, 急湍逆流,好象是水底下有蛟龙戏水, 怪蟒翻腾。
小侠知道, 那边水底下必有礁石密布, 或有暗流优旋,这种深山穷谷的积水, 不但深不可测, 往往奇实寒透骨, 水漩急处, 多好的水性, 一落入其中, 便有力难施, 被漩涡吞没。
自己目光已能透视云雾, 看得远, 娥姐姐和瑶妹妹, 则可能看不到对岸的漩涡急湍, 使人目怵心寒情景。
一听瑶姑多嘴, 分明这小妮子不懂水性, 怕对方在水面上弄鬼, 故意大言, 敲山震虎, 喝破对方假定的疑心。暗忖:“瑶妹到底还是一片天真,不脱幼稚, 这种幼稚话只可放在肚里, 岂可说明? 反被对方轻视, 暗笑。显得自己一行小家子气……”
也不便多说, 若无其事的上了小船——小船还距岸约有三丈多, 小侠好象一脚跨了过去, 一点没作势, 全身笔直,更未纵跳飞身, 便露了一手比“驶星追月”更高一层的“太乙凌虚步”, 又名“千里户庭”的至高轻功。
彭尔杰为之面色一变, 脸上划过一丝奇异的线条, 一闪而逝。
船上两个虎视眈眈的壮汉, 也刷的变了脸色, 面面相觑。
南宫姑娘一式“回风飞絮”,俏影飞过小船,在空中一扭纤腰, 全身一屈, 娇躯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形, 轻飘飘落在小船上。
瑶姑娘不甘示弱, 有心眩露一下, 一式“警飚一叶”, 娇躯弹起空中弹起三丈多高, 在空中下落, 连打三个凌空翻滚, 才如片叶下落, 一点声息也没有。
因船身太小, 小侠三人一上, 几无转身之地, 轻舟荡漾, 便摇晃起来。
小侠暗打“千斤坠”小舟便纹丝不动。
小侠一手一个, 把二位姑娘拉近一点, 以便彭尔杰上船。
二位姑娘却得寸进尺, 借势偎依在小侠的臂弯里。
小侠欲推不能, 后悔不该露了一手, 落入对方眼中, 就有示威性质, 显得自己三人风度不够。
只听彭尔杰叫了一声:“好俊的功夫! 彭某自叹不如…
一顿足, 用“燕了三抄水”的功夫, 平飞出二丈许, 脚尖轻点湖面, 便落到小船上, 只是鞋底沾了寸许大的水渍。
两个壮汉铁臂轻摇, 小舟便贴波如箭, 转眼飞渡对岸,小船连跳了几跳, 一陈强烈震荡, 才过了十丈的急漩, 复入石隙中。
两位姑娘大约也发现了那些翻滚如桌面大的水漩,水色青黑, 都不禁花容一变, 小舟激烈颠簸, 更使她俩有站不稳之感,被小侠铁臂一紧, 她俩便贴在小侠两肋下, 像粘住的牛皮糖, 沾在热灶上。
小侠把她俩一手一个, 飞身上岸。冷眼瞥见那两个摇浆壮汉透出一丝狞笑。
彭尔杰上了岸, 足恭肃客。
四人刚上了石级。猛听一声洪钟般大笑道:“郑兄,你看如何? 那位就是‘神州双奇’的高弟岳少侠! 既然驾临尊处, 理当高接远迎”正是匕首神龙沈一飞发话。
岳文元心中一动, 暗忖, 姓沈的和自己可说是深仇大恨, 为何语气中如此客气? 又知自己是“神州双奇”亲手调教弟子?
依照江湖礼数, 对方即使口密腹剑, 明捧暗骂, 未交代过节前, 不能翻脸, 也要尽到宾主礼数。
再听一个声如狼号的雄烈声音大笑道:“果然后生可畏,查老二这个客请的对极了, 值得咱们老郑在开门接驾……”
接着, 前面断崖斜坡上——出现三个人, 正是沈一飞,查岗, 和一个赭黄锦衫面红如火身高八尺、两臂长过膝盖,年约花甲的老头, 不用说, 一定是千手金刚邹纯了。
双方照面, 彭尔杰已大声道:“沈庄主和'天南双义'出迎岳少侠了……”
那老头已拱手大笑道:“邹某欢迎岳少侠, 作珊瑚峤稀有嘉客——”
岳文元抢步上前, 也拱手大声道:“不敢当 li
沈一飞大笑道:“少侠难得虚怀若谷, 不愧神州双奇门下, 沈某敬的是少年英雄,而不自满傲倔,重艺兼重人。连邹兄生平不服人对少侠也衷心钦佩呢……”
邹纯一伸手:“请! 容邹某稍尽地主之谊, 再说其他如何?”
两位姑娘默然相对, 看着岳文元。
小侠双眉斜飞,一振眉, 如两山之耸,正色沉声:“盛情心领! 岳文元专为李崇辉大侠而来, 请惠予放出, 同归三江镖局, 足感高谊!”
沈一飞一怔, 讶然道:“李达官(镖师) 乃与蜈蚣帮结怨, 小侠如何迁怒‘南天双义’? ……’
岳文元轩眉大声道:“蜈蚣帮行事卑鄙、大犯武林众怒,已约中秋了断,岳文元届时自有道理!
但悉李大侠现在寄身珊瑚峤,岳文元义无反顾, 为友解难, 虽勉头洒血, 在所不惜……”
声未罢, 邹纯纵声大笑道:“这是小事, 不足挂齿,一个姓李的, 留下亦无用处, 蜈蚣帮虎踞龙盘, 济济多士,志大心地, 睥睨天下, 傲视江湖, 何在乎一个姓李的? 邹某可以作主,把姓李的面交少侠带回, 邹某向帮主交代就是! 请小侠和二位姑娘赏光小叙一下, 李某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一面摆手肃客。
岳文元一听李崇辉有了着落, 心就松了一半。
明知宴无好宴, 会无好会, 对方不见得是好意, 但是,人家既已慨然合应释放李崇辉, 又以礼相邀, 自己如断然拒绝, 反显得自己失礼, 小人气度, 有怯敌之意, 反正自己一此来就准备为了搭救李崇辉,是不顾一切的, 如能兵不血刃,对方摄于自己神功绝艺, 借释放李崇辉和自己攀下交情,不妨敷衍一下, 自己急于赶回探听师父消息, 此时不能多树强敌, 又有两位姑娘同行, 能不动手,可免掣肘顾虑。万一对方笑里藏刀, 借酒宴弄鬼, 自己一发觉, 再翻脸动手也不迟……
岳文元艺高胆大, 自尊心极强, 自信自已, 绝不向人示弱,心中略一思忖, 便拱手道:“岳文元光明磊落, 敌友在一念之间, 既雅意拳掌, 只好叨扰了!”
邹纯大喜, 一挑拇指道:“少侠豪气英风, 痛快之至! 邹某难得对人客气.对小侠却硬是佩服得紧! 若非查老二被少侠教训一顿, 打杀邹某尚也不信也……”
沈一飞大笑起来。
查岗尴尬的哑笑。
二位姑娘只看着小侠, 由她们的眼光里, 是示意小侠小心.
岳文元倒感不好意思,向二女子看了一眼, 坦然先行,向查岗说了几句门面话, 表示歉意, 心中却好生不自在, 只是放不下面子。
“天南游煞”的“游侠别府”却在半山之阴, 地势极为隐僻,险恶异常,颇有卧虎藏龙之势。
岳文元和二位姑娘进入匾额大书“双义堂”的大厅,邹纯一摆手, 吩咐设席, 一面笑道:“邹某和查老二, 一向飘泊江湖, 转蓬无定处, 现在老了, 已无出山之心, 准备老死这个地方, 且喜山有兽, 水有鱼, 自种菜圃, 海参、燕窝也不还缺, 于愿已足, 以能见到少侠这种后起之秀为快, 请多喝两杯水酒……”
说时, 酒菜如流水似的送上,邹纯肃请小侠上座。
小侠肃然道:“我为座上客, 李大侠尚是阶下囚, 此心如刺, 无时盛筵, 量有山珍海味龙肝凤胆, 也难下咽……”
言未罢, 邹纯大笑道:“少侠如此热心为友, 只是朋友未必如此对你! 肝胆相照有几人, 只管入座, 姓李的在洗浴更衣, 马上就来了……”
岳文元正色道:“岳某以诚对人,但求心之所安、别人对我如何, 则非所计……”
声未罢, 脚步响, 两个红衣大汉, 一左一右陪着一个神色萎顿, 容前面枯槁, 恍如大病的人掀帘而进。
与其说是陪着, 不如说是扶着, 因来人连走路都不稳,如风中柳, 哪像有武功的人? 双目无神, 眼光呆滞直视, 岳文元不认得李崇辉, 只有瑶姑娘曾和翻云手葛天民曾在巫山三凶等凤凰山劫镖时见过一面, 脱口道:“元哥! 他就是李大侠!”
岳文元慌忙上前起立扶住李崇辉道:“李兄且喜无恙? 小弟岳文无……”
却被邹纯一声大笑打断:“如何? 可以放心了罢? 李镖头大约水土不服,身有微恙, 调理几天就好了, 我们共浮三大杯……”
岳文元扶着茫然不语, 形同痴呆的李崇辉入席, 心中暗怒道:“李崇辉必是受了难堪的折磨, 才如此憔悴不成人形,大约大病脱力了, 连说话也无精神, 却未想到深一层, 不以为异的只暗咬钢牙, 恨不得即时翻脸, 找邹纯等的晦气。
又暗忖道:“久闻‘天南恶煞’以前无恶不作,出名的凶恶, 奸诈, 阴毒, 邹纯更是'日无人肉不食、 夜无处女不眠’, 喜欢喝人血, 吃人心脑浆, 为何变得如此谦虚有礼。
自己如何和这种恶残凶徒杯酒言欢? 俨如故友, 虽说是江湖门面, 未免玷辱了师门清望, 玷辱了自己, 如何吃这种带有血腥味的盗杯之食? 说不定酒菜中有鬼,不由得心中又怒、又气, 又恼, 又烦!
正想如何措词告辞, 好得李崇辉近在咫尺, 不怕对方出手伤害, 万一翻脸动手, 大可举的手之势, 把李崇辉挟了就走。
邹纯已连尽三大杯, 沈查等也干杯向小侠“照底”。
小侠神目如电, 一瞥之间, 已看出酒的色, 香都是一样的, 并无可疑之处, 便也连尽三杯, 二位姑娘只以杯沾唇,应个景儿。
李崇辉只是直视发怔。
岳文元以为李崇辉身有重病, 且武林中人, 最爱面子,由阶下囚骤然变成座上客, 救他的人又是年青小伙子, 黄毛丫头, 才透出反常心情, 表情异样。
也不便对李崇辉有所表示, 心中只急着如何告辞!
菜肴穿梭似的送上, 却是海参, 鱼翅, 银耳, 燕窝, 熊掌、猩唇、蛇峰等灿然纷阵。
邹纯等又连连举杯请菜。完全是绿林豪客的本色, 大吃大喝。
小侠无奈,给两位姑娘挟了几块鱼翅和银耳、燕窝、熊掌之类, 自己也吃了几块猩唇, 驼峰, 海参。
看了不食,不动的李崇辉一眼, 心中一动, 向邹纯等拱手道:“盛情已领, 我看李大侠抱病不轻, 极需治疗,愈快愈好, 就此告辞, 容图后会”
刚和二位姑娘一同起立。
邹纯不乐道:“少侠何太匆促, 岂是粗肴淡酒, 不能下咽, 却使邹某汗下惭愧……”
一摆手, 向阶下侍立的徒党喝道:“给咱把厨司叫来,割去双手! 连菜也弄不好! 可恶! 该死!
小侠忙道:“绝非如此, 千万不可多心! 实因急事在身他日有缘, 再来叨扰!”
说着, 离座而起, 正要扶起李崇辉。
邹纯大笑道:“少侠太看不起邹某了! 如承看得起。请多喝两杯, 邹某有事请教……?
岳文元沉声道:“有话即请明教! 岳文元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一向不会客套, 最恨虚伪。”
邹纯大笑道:“少侠是快人也, 邹某当快语便是沈兄的师门(赤面老怪) 对少侠垂爱备至! 想收少侠为徒,发扬光大‘天和教’, 全仗少侠一柱擎天! 他老人家知道少侠个性刚介, 故以此商量、彼此有利。
声未罢, 岳文元大叫:“好说, 承看得起, 无奈赤面老怪不归善途,逞凶为恶, 岳文元嫉恶如仇,碍难遵命, 尚请代达一句: 如赤面老怪改邪易辙, 以人心合天心,岳文元当以前辈之尊礼之, 否则, 乃势不两立之仇敌, 徒费口舌, 只有付之一拼, 看邪息正长, 抑道短魔高。”
沈一飞勃然变色道:“少不解事、别不中抬举! 多少人求之得, 你真不知天高地厚, 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岳文元心中大怒, 知道危机已发, 大变眼前, 一面示意退路, 一面暗行功力, 强捺住气, 傲然道:“烈士殉名,贪夫殉财, 岳文元不喜和别人一样, 自有见解, 就算不中抬举,等‘上元’大会洞宫上山了断如何”
沈一飞冷笑道:“恐等不得。”
岳文元怒声道:“难道你们笑里藏刀, 一定要今天和岳文元过不去么? 岳文元生平不受人欺, 就比划一下, 作个了断如何?”
邹纯忙道:“少侠少安毋躁, 多考虑一下, 这是天大好事, 谁不知乜教祖神功盖世, 冠冕武林, 可称天下第一人,少侠作天下第一门人, 不负天纵之资, 绝代惊人, 和姜,沈二位鼎足而立, 足可纵横天下, 所向无敌, 岂非大佳事! 亦武林千古快事也.”
岳文元疾声道:“笑话, 只有‘仁者无敌’魔道再高, 终必天谴人诛, 乃是定律, 为恶的人, 虽有惊天之能, 盖世之雄, 终必遭报! 何况赤面老怪妄自尊大, 岂是天下无人? 不过奇人高士, 皆高蹈隐世自逸, 淡泊自甘, 不求名利而已……”
邹纯厉声道:“笑话, 以乜教祖之能, 连神州双奇也要二对一, 才侥幸的略占上风,当今之世, 谁敢对他无礼……”
岳文元狂笑道:“以天下之大, 奇人之多, 赤面老怪何得妄自尊大? 区区岳文元也曾领教过, 可不过如此”
沈一飞怒极而笑:“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死在眼前,还要摇唇鼓舌……”
岳文元大怒, 知道已无缓和余地, 杀机飚发, 一脚踢翻桌椅, 人已挟着李崇辉倒纵出去, 狂笑一声:“岳文元顶天立地, 岂与狐鼠同丘, 要战就划下道来, 或等元宵大会上了断, 我要失陪了……”
声未罢, 猛听虎吼如雷, 连声咤叱, 门口先出现一排特制的铁笼, 赫然五只吊睛白额猛虎, 张牙舞爪, 四涎回流,齐声大吼。
同时, 红衣壮汉和鱼皮水靠的壮汉, 不下三四十人,突然一齐拥出, 各抱兵刃, 蓄势待发。
小侠在四面埋伏, 虎视眈眈, 强敌环视下, 毫无俱色,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单掌一翻, 一扫,·人听连声惨嚎, 挡在大门的四个红衣大汉应声倒地, 震出丈许外,猛喷鲜血, 立时死去。
岳文元大喝:“娥姐瑶妹火速先行, 由我断后……”
贼党们齐声喝骂声中, 纷纷抢扑阴截, 千手金刚邹纯沈雷般大喝一声, 贼党们便邪雀无声。
大约邹纯也想不到岳无元一出手, 便将四个徒弟震死,岳文元功高不可测, 恐其余党徒逞勇上前, 白白送死, 所以强妨愤怒, 先喝住了徒党。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大笑一声:“姓岳的! 邹某好意相待,为何伤了门徒? 再说, 劝你投效乜教祖座下, 邹某绝对不记杀徒之恨, 否则, 若想活着走出珊瑚峤, 邹某自戕以谢天下……”.
掌手落处, 又是惨嚎连声, 横尸三具。
那些贼党, 眼都红了, 一扭铁栏活盖, 虎啸声中, 五条猛虎飞扑而来。岳文元恐伤二女, 单掌直劈, 先杀开大门出路, 两位姑娘闪电似的窜了出去! 五条猛虎咆哮着, 跟踪追扑。
岳文元铁掌翻处, 一声惨烈虎啸, 把扑来的一头猛虎虎头震得裂开, 血桨四射, 立时倒地, 人已穿门而出。
猛觉肚中一陈刺痛, 好象肚肠在绞转! 急运玄功止痛…
斗然间, 两位姑娘同声惊叫, 接着悲啼:“嗳……哎…
…”便手捧小腹, 一齐蹲在地上。
三只猛虎, 已争先恐后的扑出, 争到口美味……
同时, 另一只猛虎也由身后飞扑小侠。
小侠暗叫:“罢了……”
百忙中疾翻一掌, 猛烈无比的掌力, 把那头猛虎震飞丈许,撞在墙上, 蓬的一声, 猛虎连吼都未吼出, 就肚破肠流而死。
就在小侠心胆皆碎, 飞身弛援, 已嫌迟了一步。
猛听邹纯一声吹竹尖啸。那三只猛虎应声落地, 前爪已按在二女身上, 獠牙毕露, 腥涎四流, 正要咬下, 又伏身不动。
小侠猛觉背后起狂风, 压力奇大, 竟是佛门“大金刚”重手。
迫得小侠回身翻掌, 硬接了一招。
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过处, 小侠眼冒金星, 踉跄两步才站稳。
出掌的千手金刚邹纯却蹬! 蹬! 蹬! 连退十多步, 摇晃欲倒, 面色惨变。
要知道, 小侠是仓促间回身应敌, 只发出五成力道,才马步浮动, 邹纯仍接不住, 气得厉啸连声, 双目恶光怒射,厉芒突突。
沈一飞和查岗已双双抢出, 各向小侠递了两掌! 不容小侠有换气余地。
小侠怒极, 眼都红了, 恨不得把珊瑚峤的人一概杀光!
惨笑一声, 一式“开天辟地”硬接了沈、 查二人四掌。
又是地叱天鸣的一声巨响, 小侠眼前一黑, 喉中发甜,吐出大口淤血。
查岗被震得如断线风筝, 翻出二丈多远, 跌坐在地上,昏死过去, 沈一飞连退八步, 一屁股坐在地上, 面如白纸,闭目不语。
那三头猛虎, 已在这时纵错间, 一口一个, 咬住两个姑娘, 向左面曲廊飞跃而去, 转眼不见。
余下的贼党, 已四面拦住去路, 把小侠困住。
岳文元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割, 无奈腹中绞痛, 全身疼痛, 痛得冷汗如雨, 直不起腰! 渐觉百胝逆行, 肚肠欲断。肌肉内缩! 全身瘫软! 刚服下三粒灵丹——
只听得千手金刚一字一字的呼呼冷笑道:“岳文元! 你不放下姓李的, 抢个死尸何用? 邹某也和你比画! 比画……乜教祖有鬼神不测之机, 通天澈地之能, 连邹某也愿听命策驱! 你中了乜教祖的‘十绝穿肠毒’! 非他的解药不能救! 你的功力再好, 也不过多挣一个时辰的命! 只有低头服输, 邹某当即解救……”
岳文元实在忍受不住脏腑翻滚, 刺骨钻心, 难以形容的痛苦, 只伏功夫深湛, 一口真气守住心胝惨突一声:“无耻匹夫”
邹纯狞笑一声:“你真要死, 邹某只好成全你了……”
声未罢, 猛听一声劲叱:“邹贼无耻! 太卑鄙了! ……为何做了赤面老的走狗, 阴谋暗算?”
声落人到, 三条人影,疾若鹰隼, 破空而来。
贼党一阵大乱, 纷纷出手阻截。来人抽风如雷, 恍如虎入羊群, 一下便震翻十多个! 不过一瞬间的事。
邹纯闻声暴怒, 大骂:“原来是终南三个老贼道! 正好和姓岳的小狗一同并骨——”
正想先毙了岳文元! 刚双掌凝劲——赶来的正是“终南三子”志在救人,全力出手, 六掌飞间, 已把那些贼党震得七翻八倒, 毫不停留, 一个抢到岳文面前, 先给岳文元服下两粒“终南清宁丸”, 迅速背起岳文元, 其余二子已向邹纯疾吐四掌。
邹纯大喝一声, 挥掌相迎,“轰隆”大震,二子各退三步, 邹纯却踉跄退出丈许, 一屁股跌坐在地。
终南三子情急救人, 才不惜犯二打一的武林大忌,邹纯因刚才与岳文元对掌,受了内伤, 功力打了折扣, 才挡不了二子的联手合击力道。
三子并不自虚对千手金刚邹纯下毒手, 一招得手, 就一左一右开路, 对付残余的贼党, 一个已背着岳文元, 破空而去。
剩余的徒党, 根本不是“终南三子”的对手, 而且目睹沈、 查、邹三人都已先后受伤,更感气馁, 被终南三子如风卷残云, 打得落花流水, 竟由左面山涧凌空飞渡而去, 贼党们大半伤亡, 虽然虚张声势, 拼命追敌, 也是聋子的耳朵摆样子。
终南三子一口气狂弛十多里, 才收住脚步,“万里飞虹、通明子由背上放下仅残存游丝的岳文元, 束手无策。
因终南三子已发现小侠身中宙宇独步, 号称天下第一的“十绝穿肠毒”, 乃昔年赤面飞熊乜澄清集天下十种最难解救的绝毒, 除了乜熊澄清随身密藏的独门解药外, 虽有一, 二种灵丹和数种罕见的异草奇物可救, 但远求不救近火, 眼看岳文元命在倾刻, 那还可以等人去找。
终南三子知道, 身中“十绝穿肠”的人, 五脏六腑皆在绞转不休, 离开原来位置, 百胝倒行,筋骨收缩, 毒入骨髓,别说推宫过血等方法无效, 陡然加速送了岳文元一命, 便是在岳文元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碰了一下, 放了一根羽毛,也奇痛如刀割, 只要五脏六腑一烂, 全身便化为黄水而死, 连骨皆化, 毫发不存, 真个阴毒无比!
终南三子相对默然, 神色惨淡, 三个牛鼻子, 都成没脚蟹, 搓手不知所措, 连再背起岳文元都无勇气, 赛给阳悟真子长吁了一口气:“我们人虽救, 却无法救他, 何异背出一个死尸? 怎向霍、左二兄交待? 更如何向神州双奇陈词……”
声未罢, 天空响起一连串闷雷霹雳, 乌去低压, 狂风过处, 洒下铜钱大的雨点, 老天爷似在吊恁夭折英才, 为小侠将死垂泪泣下。
终南三子慌忙各运玄功, 隔空以罡力抬起地上的岳文元, 进入一座大树林中避雨。
终南三子既不知岳文元已服下了“潮音岩”得“太清密籍”, 练成佛家“无相祥功”的至心高法, 因为时太短, 未及施展, 否则, 百毒不侵, 水火难伤, 因未料到“天南游煞”会在同一样酒菜中下了这种无形、无色、无味的奇毒, 沈、邹、查三人已预服解药, 故食之无恙, 岳言元虽然中毒, 体中真气甚强, 自生抗毒潜力, 又曾服下三粒洞玄子留赠的佛门“度厄灵丹”正在百脉中和“十绝穿肠毒交战, 才有这种奄奄垂毙的景象。
三子因来迟一步, 只听到千手金刚邹纯逼迫小侠降服,说小侠已中了赤面老怪的“十绝穿肠毒”, 不知南宫娥与瑶姑娘已被猛虎叼去, 失陷在珊瑚峤, 也不知李崇辉已死在珊瑚峤, 以致二位姑娘被沈一飞及时解了“十绝穿肠毒”后, 连夜押去洞宫山, 要求赤面老贼赐下二女为妾, 以报岳文元等大闹翠华山庄, 杀妾伤人之仇。终南三子未能及时施救二女,造成小侠情天长恨, 引起无边杀劫……终南三子绝望的呆立在岳文元身侧, 像泥塑, 似木雕, 狂风暴雨, 如江河倒泻,似要淹没大地, 山洪暴发, 水声如雷, 连参天密林, 也在摇撼,雨点打在枝叶上, 是那样的有力, 也好象千柄铁锥, 敲打着终南三子的胸膛! 心情却比铅块还要沉重, 电闪银色,瞥映他们的脸色比阴暗的天空还要凄惨!
“万里飞虹、通明子忽然惨笑一声:“老大! 老二! 我把贤侄冒雨送上神州双奇云居, 作死马当活马医之想, 万一不讳, 也好象“双奇”老前辈负荆请罪, 请二老出山找赤面老怪报此大仇……”
说着, 便要动手背起胸膛不住起伏, 好象快要断气的岳文元。
悟真子和玄玄子同时阻拦, 刚要开口, 同时警觉不好…
三子刚同时撤身, 挥掌准备应敌, 已来不及了。
三人同时闷哼一声, 踉跄倒退, 被一股突然近身才发觉的罡力震的头昏眼黑, 脏腑翻滚,差点吐血。
只听一声鸟枭狂笑:“三个杂毛, 胆敢捋虎须, 你们要找太虚、天旋两个老鬼, 再好也没有, 老夫放你们去报信, 姓岳的小子由老夫带走, 叫太虚,天旋两个老鬼到洞宫山部老夫要人好了! 去吧。”
“去吧”二字, 声如沉雷, 终南三子刚准备拼命护岳文元, 声落人现, 正是赤面老怪, 由林外一晃便到了三子面前, 双掌一翻, 狂风卷地, 林木萧骚中, 三手各出两掌, 仍是接不住赤面老怪乾坤一击, 何况刚才又被老怪施展“九曲元英真气”和“隔空打穴”打了猝不及防, 棋高一着, 缚手缚足, 三子好象被狂风卷走着走, 踉踉跄跄, 一直被推出林外。只听老怪发出一声奇异的慑人震天狂笑:“好小子, 可服了老夫……”
接着人影划空, 掣电奔雷, 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一闪不见, 只留下遥空得意的狂笑, 摇曳不绝, 与雷声、雨声相酬答。
终南三子定了定神, 强忍伤痛, 心仍不死, 翻身入林,哪还有岳文元的影子?
三人相对苦笑, 说不出话来。
良久悟真子一顿脚, 长叹一声:“我们栽了! 赤面老怪,功力高不可测, 恁我们三人, 决非对手, 看老怪似乎对岳贤侄极为看重, 处心积虑, 必须得事为快才亲身赶来。冒着大雨劫走。听他的语气, 不过我们要报讯给“神州双奇, 岳贤侄可暂时有命, 解铃还需系铃人, 老怪势必先给岳贤侄解毒不可我们可分作三路, 愚兄往拜神州双奇二老前辈, 二弟台州报信,老三到赣州传警, 把我们三人此次探到的恶信速告他们准备……”
玄立子和通明子应声欲行。
悟真子又住道:“注意, 老二见到霍兄和南宫姑娘等, 措词要巧, 免得姑娘家情急冒险, 又出意外岔子……老三也要留神说话……”
三人同时惨叫一声, 分作三路, 冒着大雨驰去!
悟真子倒设想到, 却一点也不行道南宫姑娘和瑶姑娘已陷贼手, 铸成大错, 异出许多事来, 造成一场鬼哭神号的武林浩劫,人间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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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9:40:46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传警惊魂

振威镖局里, 人声纷乱, 喧哗一片, 大家正在讨论三江镖局大变, 霍玄卫和南宫姑娘尚无下落的事。
原来, 霍玄卫的好友, 在三江镖局和贼党一战中, 因先中了毒大半负伤, 十九向振威镖局集中赶来, 葛天民也已赶到振威镖局。左湘和方士冲等却已四处追探霍玄卫的下落去了。
齐鲁怪乞尚维三和金刀孟尝刘元曜一到台洲振威镖局,便听到三江镖局大变, 霍玄卫不知下落的消息, 把老化子气得暴跳如雷, 七窍生烟,“直娘贼”骂个不住,刘元曜身受家破人亡之痛, 又连累许多同道好友, 更是悲愤填胸, 强忍着, 把路遇岳文元搭救, 岳少侠和葛姑娘已上珊瑚峤搭救李崇辉, 沈一飞已去珊瑚峤的情形略说一遍。齐鲁怪乞尚维三、只是牛样的狂灌黄汤, 吃一块肉, 骂一句,“直娘贼! 老化子要吃你们的肉, 剥你们的皮……”
玄玄子到了“振威镖局”, 先把凌霄剑客徐复雄, 罗义二人拉向一边, 低声欲告以岳文元在珊瑚峤中了暗算, 已被赤面老怪擒回洞宫山, 要他瞒着姑娘们,转告一些老前辈同道,共商大计。可把徐, 罗二人惊呆了!
玄玄子不见葛瑶姑和由老化子口中知道了三江镖局的变故, 霍玄卫和南宫姑娘失踪的事, 也自大惊失色, 暗中叫苦, 由小飞虎杜英俊跪着苦诉孙卓如已死于赤面老怪毒手和此行经过报告, 更使玄玄子呆得发怔。
老化子睁着通红的醉眼, 冲着玄玄子一指鼻子:“你这牛鼻子, 鬼鬼崇崇和老徐捣什么鬼, 你们三搭挡, 一向寸步不离, 怎的不见大牛鼻子和三牛鼻子? 老化子最恨不坦白的人, 你若不据实供来, 老化子有你瞧的”
玄玄子作莫何奈状, 苦笑道:“老化子、有你瞧的! 毒峰门和狂蝶门已和‘拜蜂教’秘密联合,共创‘百毒盟’, 共奉苗疆'无毒老祖'为盟主, 即将大举赶来, 他们有的是人力不可敌的奇毒恶物, 防不胜防! 我们现在面对赤面老怪、蜈蚣帮、哀牢双煞、天南游煞、五毒天王等强敌,又加上这个百毒盟, 足够大家头痛。你这老化子, 除了灌黄汤以外: 只会说嘴.”
老化子刚哇呀呀怪叫,外面飞报进来:“自称百毒门派来的门下前来送信, 请示定夺。”
老化子一瞪眼, 拍桌道:“抓进来! 劈成碎块, 红烧白煮, 给老化子下酒!”
葛天民沉声道:“老化子少发酒疯! 正苦不知百毒盟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难得有人来, 正好旁敲侧击, 问问情况。”一摆手:“请他进来!”镖伙客应声而去。
老化子大喊:“魔崽子有啥客气, 还用请么, 给引进来,老化子明施手法, 比什么都灵, 定叫他呼爷叫娘, 连十八代祖宗都背出来
声未罢,镖伙引着一个面奇伟的壮汉出来。只见那壮汉满面阴笑, 神色踞傲的大踏步走进。穿着一身精工湘绣五毒恶物的夏布长衫、 两袖齐肘,臂膊上刺着“九纹龙”齐肘肩,环腰, 绕臂, 缠着一条粗若儿臂, 长达丈余的彩色斑灿的怪蛇, 蛇的七寸绕在他的脖子上, 蛇信吞吐, 在他下巴下不住在伸缩。
这正是以豢养奇蛇蟒怪出名的拜蛇教中弟子的独门标记。
蛇头在下巴下, 乃是拜蛇教教主座下的嫡传教徒。姑娘们天生怕蛇, 立时都变了脸色。
葛天民道:“来人即是来投书, 不应身带五毒恶物, 请退出放下长虫再说。”
青面壮汉如充耳未闻, 大刺刺地笑道:“神龙护礼, 所向无敌, 谁不知拜蛇教尊蛇为神, 蛇在人在, 寸步不离, 我是奉命来送信, 不想和你们打架! 凭你们这么多人, 还怕一条龙么? 岂不是枉为江湖道了! 嘿! 嘿! ……”
葛天民历声道:“谁会怕举手成童粉的一条长虫, 不过我们讨厌这种小家气的‘招牌’而已……”一伸手道:“把把信拿来!”
老化子呼呼大笑道:“碰着老子是捉长虫的老祖宗, 小子故作惊人, 别笑掉老化子的大牙, 若不老实, 就给老化子大饱口福, 大吃‘三蛇羹’或凑成‘龙虎斗’了”
青面汉鹰目一闪, 狞视了老化子一眼,手探胸前, 大声道:“你们这里谁是瓢瓜儿(头领)?……
葛天民摇手道:“别废话、我们这里, 人人可作主, 你送信的, 只要把信交出来便了!”
青面壮汉疾声道:“不行, 这是我们‘盟主’的亲笔信, 必须你们中的头儿以礼相接!”
老化子大怒道:“扯蛋, 什么‘盟主’, 只在你们的头儿!直娘贼! 别气胀了老化子的肚。”
青面壮汉暴声道:“原来都是一些无礼之陡, 满口仁义道德, 我们尚未见过这样欺人的。”
葛天民一声喝道:“你究竟要如何!”.
青面壮汉怒声道:“必须你们中的主儿以礼接书!”
老化子呸的一声道:“放屁, 我们哪个不可以接下你们一些不成气候的东西! 还讲什么臭礼!”
青面壮汉敞声狂笑道:“好! 我就只有原书归赵了!”说罢翻身就要走。
老化子怪声一笑道:“要走容易, 什么乌信不必要, 留下吃饭家伙(人头)再走, 这只长虫也留下孝敬你们的祖宗。”
壮汉也回身, 鹰目圆睁, 怒视老化子, 一言不发, 似将有动作。
老化子咕咕的灌了一大口酒, 眉毛也不动的哼一声道:我的儿! 有话只管口头跪禀上来, 老子决不生气”
就在青面壮汉钢牙紧挫, 鹰目怒睁, 准备有所行动之际, 猛听一声如沉石入木冷叱:“青面狼! 不得无礼!”
青面汉闻声色变, 转身扑地拜倒。
由外面走进几个人来, 大家一看, 发话的是冷面罗方士冲.
身后是笑面韦驮左湘, 这时都是面如冷水, 眼中红丝满布,一丝笑容也没有, 可见数日没有睡觉。
左湘手一摆, 向后肃客, 却是两位老尼, 全场为之一怔。
老一辈中的翻露手葛天民等人已认出两位老尼是谁,急忙肃然离座而起, 降阶相迎。
小一辈见状, 由徐曼霞姑娘为首,急忙亦步亦趋,足恭垂手, 全场目光, 都集中在两位老尼身上。
鹰爪神陈元浩首先大嚷道:“老尼姑, 你一向可好, 想不到你会从南海五指山, 不远千里而来。”
靠右首的那个面色清癯、庄严肃穆的老尼合掌道:“原来是你、陈老大,听说你走火过僵, 天南三绝, 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今日为何却走单了?”
陈元浩一缩脖子, 打着哈哈道:“……这个……这个……有劳挂念, 可惜咱老陈虽拾回一条命, 已非张绪当年,还好托福吃得, 睡得, 喝得, 有话慢慢说,远来辛苦,先入座再说
又哦了一声道:“还有瑶姑娘呢?”
大家一听, 便已明白那位老尼姑乃是南海五指山一真神尼。
也即是罗氏姐妹的师父。
大家都知道这一真大师昔年为武林四大美人之首,不知颠倒过多少江南英俊, 江北豪雄。后因情场失意, 皈依我佛,结庐隐居南海五指山。她多年深居简出, 如今突然来到, 大家均感惊喜莫名。
同时, 另一边金刀孟尝刘元曜、 凌霄剑客徐复雄等, 已向两位老尼揖客入座。
老化子尚维三向右手那位老尼姑大声嚷道:“老尼姑, 你才到呀! 想的老化子好苦! 她来了, 老化子也可暂时放下愁肠多喝几杯, 高枕无忧矣。”说罢, 提起酒罐, 仰面作牛饮,只听咕咕, 恍如长鲸吸百川。
当然是天目山碧落庵无忧老尼来了。
大家一阵喧声。
沈凤裴, 谢婉莹已抢着向无忧老尼行大礼, 喜孜孜的连叫, 一片孺羡天真, 仍不脱小儿女稚气。
罗瑶梅姑娘向杜英俊瞥了一眼, 便向一真神尼跪下, 眼红红的, 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 才拼出一句:“师父……妹妹呢? ……”
一真神尼一皱眉, 一面命她起来, 道:“怎的, 小丫头(指瑶莲姑娘) 又乱跑到哪里去了?”
瑶梅忙道:“妹妹回山禀告师父, 你老人家没有见到她么? ……”
一真神尼一愕, 咳了一声道:“错过路了……唉……这丫头真不听话……”
说着, 已和无忧神尼入座。
七煞手罗义已命手下速备素席, 款待二位神尼。
这不过一盏茶的时候。
只见冷面汉阎罗方士冲没好气的大步上前, 踢了那青面汉子一脚, 骂道:“你这厮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三年前, 我在滇南道上再三教诫你革面洗心, 重新做人。你也再三赌咒起誓, 不再作恶, 为何吃了狮子心豹子胆, 在这里撒野?”
青面汉子惶恐道:“身不由已, 请方爷原谅!”方士冲夹着脖子把他一把抓起, 大喝道:“你孽重难反, 恶性变本加厉,实在容你不得, 看你这个样子, 连身上皮子(衣服) 也使人看了恶心, 还不给我脱下!”
青面汉子脸色一变, 好不难看。
却似十分害怕方士冲, 就略一迟疑间, 便被方士冲刮了一个耳光, 打的眼冒金星, 头如撞壁, 满天星斗。刚急忙解开密扣, 要脱下那件绣满五毒恶物的怪衣。
方士冲已一甩手, 兜屁股一脚, 把他又踢了个黄狗吃屎, 骂道:“滚你的蛋。”
葛天民刚忙道:“方兄的手躁脾气又来了, 他是送信来的, 等问清了话再教训他也不迟。”
声未罢, 老化子急声怪叫道:“老方小心……”人已飞纵出去。
原来, 缠在青面汉子身上那条五色斑烂的怪蛇, 本来无异状, 就在青面汉子被方士冲一脚踢翻, 扑地倒下的刹那,它不知是受惊? 抑是撞痛了? 斗然间, 在青面汉子身上一阵闪电般疾转, 立时离开了青面汉子身上, 向方士冲脚下如风般疾卷过去。
方士冲本是一肚子的怒火, 根本未把青面狼身上缠着那条蛇放在眼里,一脚踢翻了青面狼, 面向里面, 正要开口说话, 那条蛇已由身后卷到脚下,变起仓卒, 双方相距太近,咫尺之间, 地小人多、方士冲闻声警觉, 不便发掌, 恐误伤了自己人,刚想一个“蚱蜢跳”腾身而起。
可是已迟了一步, 左面小腿肚上已被它咬了一口。
这东西好狡猾!
咬了方士冲一口后, 迅急无比的松了缠, 蛇头一摆, 蛇身向借下坠之势, 猛的一躬腰, 便向左湘头上扑下。
方士冲一觉被蛇咬, 暴怒之下, 在半空屈腰缩腿, 一伸手, 铁指“一剪梅”,想把它一下抓住钳它七寸却一把捞空,哼了一声, 翻落下地。
老化子大喝一声:“老方火速闭住血, 万不可动……”
左湘已哼一声左掌一式“斜削藕”挥掌疾削, 斜劈它的七寸要害。 同时以右手一式“搅尾雀”化成“海底捞月”疾抓它的尾巴。
大家以为左湘双管齐下, 还不应手击毙。
不料它的尾巴一卷, 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形, 蛇头一昂,蛇身一屈一伸之间, 便怒箭似的向侍立在一真神尼身侧的罗瑶梅姑娘射去。
姑娘一见“呀”的声, 疾向后退。
一真神尼眉毛也没动一下, 袖袍微展,便把蛇震的“吱”的一声惨叫, 如朽绳断线,坠落下来。
杜英俊猛的窜出, 向落地的蛇头上一脚踢去。
猛地老化子大喝一声道:“不可!”
这东西实在性长猛恶, 被一真神尼的“小神金刚袖”发出的一成罡力震碎了蛇头, 落地仍是全身急烈扭曲着。
杜英俊一脚踢去, 它一偏头, 闪电似的一扭一曲间, 便在杜英俊脚背后也咬了一口, 大约伤重将毙,一口咬定, 便死也不放。
瑶梅姑娘惊得双手掩面,“哦哦”连声。杜英俊缩脚不及,面色立变, 刚咬牙忍痛, 正要伸手,已被放下方士冲左腿,疾掠过来的老化子左手掸指,点了他的“足三里”穴,闭住他的少阴经脉同时, 右手疾伸, 张指如钳, 已把它的尾巴抓个正着。猛的一抽一抖、杜英俊大叫一声,仰面便倒, 却被飞身抢出的罗瑶梅姑娘一把扶住。
蛇头离脚, 被老化子一连乱抖, 抖得蛇身笔直, 猛往地上一甩,巴达一声, 鲜血四溅, 被老化子把蛇身摔个稀烂。
就在人蛇错沓, 一阵忙乱间, 那青面狼便被方士冲翻臂一掌, 打了个倒栽葱, 狂喷鲜血,伏地不起。
又被葛天民戟指点了“气血囊”和“阴阳维”重穴立时闭气.昏死地上。葛天民已离座掠到他身边, 伸手由他怀中掬出一封血红密封的扎函。
无忧神尼猛喝:“葛大侠, 不可沾手, 小心有毒。”
葛天民一怔, 自觉并无异样, 笑道:“鼠辈虽卑鄙可厌,尚不至书信上也弄鬼吧。
一面折开封口, 徐徐抽出函里一张经尺“横江毛边纸”。
一边的杜英俊已面如灰死, 钢牙咬的吱吱响, 不由自主的靠在瑶梅姑娘的玉臂上。
老化子一手按紧他的脚胫, 一手由腰间千层破布袋中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和一小把银刀。很迅速而娴熟的先在杜英俊脚背蛇咬处的周围二寸处, 连连刺了一圈针孔。
只见蛇咬处已乌黑一片, 黑气正象四处蔓延。被老化子针刺处, 针孔直冒黑血, 老化子哼的一声, 银刀如削梨皮,一剜一划之间, 硬生生的把杜英俊脚背上被蛇咬处的黑肉剜了二寸宽阔, 伤口直流黄水, 筋骨皆见, 痛行杜英俊冷汗如雨, 却竭力忍住, 不出声来。
老化子由破布袋中取出一个钢夹子, 在伤口中不停的又挤, 又夹, 一面扯下破衫, 不住地揩那些黄水。
直痛的杜英俊终于惨哼出声, 全身发抖, 脸上扭曲着,双眉紧锁。
罗姑娘也皱紧了黛眉, 红眼几乎坠泪, 咬紧银牙, 好象要分担他的痛苦。连看的人也觉得人人肉紧。
终于黄水去尽后, 继之流出紫血, 紫血尽后才见少许的鲜血。
杜英俊脚背便几乎成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由于脚背乃少肉多筋, 又为奇经八脉必经之所, 血脉最多, 痛得杜英俊“哎……”的一声, 连心都抖, 终于一身痉挛, 昏倒在罗姑娘的臂弯里。
罗姑娘掉下两行同情清泪, 扑簌簌的落在她惨白无血的玉面上。
老化子吁了一口气, 由破布中取出两个小药瓶, 先倒出一些黄色粉末, 给杜英俊伤口撒遍了, 再倒出三粒胡椒大的丸药子, 伸手一捏杜英俊的下巴, 下巴立即拉脱, 猛向喉中投去三粒药丸, 一捏手, 推向下巴, 骂道:“活该自讨苦吃,总算小命保住, 便宜你小子亲香泽, 可累得老化子腰都酸了!”
玄玄子已翻过身来, 由罗姑娘手中一把接过杜英俊骂道:“小子脓包, 真没用! 把他抱进内院去吧。”
一边冷面阎罗方士冲被咬在小腿上厚肉处, 又及时自闭血脉, 制住毒气随血上下, 被老化子用刀割下寸许大的一块肉, 敷上药, 又服下一粒专解蛇毒的灵丹, 且喜没有大碍,也未如杜英俊那样大吃苦头。却气得面如沉冰, 若非被左湘等扶住劝说, 恨不得一掌把青面狼劈成肉浆。
真是阴沟里翻船, 放着齐齐群英, 竟被一条长虫弄的一场虚惊、一轻伤一重伤。白挖了两块肉。
两位神尼, 频念佛号, 闭目不语, 只见一真神尼看了罗瑶梅一眼, 她惶恐的低下头去。
徐复雄忙向陈元浩递个眼色, 示意他趁势撮合罗姑娘和杜英俊的好事, 陈元浩却是挤眉弄眼, 装着不见, 徐复雄也不知他萌芦里卖的什么药。
葛天民已给青面汉解了穴。人已回座, 把扎帖递给一真神尼, 冷笑一声道:“真是不成话! 对这些穷凶之徒, 无理可喻, 只有见一个, 杀一个, 斩草除根。”
老化子大笑道:“魔崽子哪有什么好活? 白受狗气! 我说若让这些猪狗痛快的死去, 未免太便宜了, 要好好消遣一下! 冷面罗差点成了屈死冤鬼.这个气可大了, 在这厮(指青面狼) 身上多出点气才好, 免得气破肚子, 老化子只有治蛇毒的药、却没有缝肚皮的针!”
方士冲嘿嘿阴笑一声道:“葛老, 信里说什么? 还留着畜生作甚, 这厮其年本是川南五毒门下, 专以奇毒害人。三年前滇南道上,被我碰着他在害人,打他一记‘阎王盖印’, 这厮一口气未断,苦苦哀求乞命,发誓回家种田,我因急事在身,官道行人又多, 懒得理这死狗, 破例施恩, 给他药吃,放了生, 谁知如此可恶! 嗨! 气煞我了! ……”
说着、急走向刚苏醒过来的青面狼, 一把抓起道:“你说该死不该死! 快说你鬼混在谁手下, 底子情形如何! 我可给你痛快点走路。”
青面狼大约自知难逃一死, 不能如预计的暗算成功后全身而退,心中狠毒, 暗挫钢牙,表面上却泪随声下道:“小的是被逼至此, 你们这么多人, 小的天大胆子, 也不敢找死的。小的被百毒盟强迫来送信, 小的正想借此机会弃邪归正, 你老人家可先看一看信中说的什么? 小的自当有问必答。”
方士冲一脚把他踢了一个滚元宝,正要向一真神尼接信看看。
葛天民已哼了一声:“胡言乱语何值一观、信中说我们自动退出这次储潭取宝之役, 让他们来坐享现成, 免得和我们碰头, 难免动手, 个个中毒惨死, 空结无谓仇怨!”
方士冲骂道:“放他娘的春秋屁, 难得王八也有这样‘好心! 见他娘的鬼! 我把这畜牲消遣一下, 借这畜生的吃饭家伙作回信好了!”
接着, 已对青面狼连弹数指, 点了青面狼的“五阴脉”。青面狼立时满地乱滚, 像猪一样的哼。方士冲正要再加上“错骨分筋”手法, 给青面狼多吃一点苦头。
左湘冷瞥见青面狼刚才看到方士冲回身想向一真神尼要信看时, 鹰目乱转, 嘴角掠过一丝诡谲的奸笑。同时两手发抖着, 好象很痛苦的有意识无意按向腰间。
就在方士冲出指的刹那, 瞥见他目射凶光, 面色惨变,双手颓然放下, 满地乱滚。
不由心中一动, 道:“方兄小心这厮使奸藏诈!”早已弹指, 隔空点了青面狼的“左右脉门”
声未罢, 青面狼正要扬手, 却被左湘抢先占机, 闭住了他的左右重穴, 立时全身一抖, 双手脱力, 痛苦得脸如恶鬼, 破口大骂:“方老狗! 大爷虽不活了! 总有殉葬的, 你们个个别想活了! 大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们不过……比我后到一步而已……”
忽然惨鸣一声, 大约忍受不了无比痛苦, 竟自咬断舌根而死。
方士冲猝不及防, 气得猛劈一掌,强烈的罡力把青面狼的死尸震得七窍溢血, 眼珠上翻, 脏腑倒转, 肚破肠流,成了滩肉浆。
左湘欲阻不及, 大喝:“速退!”
只见死尸腰间蓬起一大片黄色烟雾。嗤……嗤……嗤…
…蓝芒疾如雨, 却是向四面喷射而去。
幸得大家戒备得好, 纷纷抖掌封死门户, 把千百蓝点芒震落地上。
只有无忧神尼和一真神尼端坐不动。只各自轻飘飘的拂出两袖, 立时那些烟雾、即如风卷残云, 雪入洪炉, 随风向外消散。
大家避开正面下风, 有些人低头一看地上, 那点点蓝芒竟是“七孔黄蜂刺”。冷面阎罗方士冲瞪眼吹胡, 活象火爆粟子。
左湘拨剑, 用剑尖一挑死尸的腰间百宝囊, 赫然有两个特制的醮铜铁打成的机簧针筒,已经空空如也。
百宝囊中尚有川南五毒天王的独门暗器“五毒砂”之类的歹毒暗器, 还有一个蟒皮软手套, 大约是专门打毒药暗器所作。内面贴肉衣服,却是上好紧身纺绸, 已是沾满了血渍。
七煞手罗义嘱命手下把尸首和蛇尸搬去埋葬, 打扫秽迹, 大开筵席。
大家都叹百毒盟匠心独运, 可惜不用在正路。
单是那两个特制的针筒,就复杂奥妙, 连人死了, 只要人倒地或被别人掌力震动机簧, 仍是虚惊难免。
方士冲一把把那封函扎连信扯得粉碎, 鼻中长长的哼着, 他每逢心中暴躁就会这样。
葛天民忙问左湘道:“霍兄消息如何? 六奇等为何不一同回来?”左湘顿脚大叹, 道:“我们这番是买花没买盆……栽到家了! 我们白跑了几天, 落帽风都没捉到, 师兄与南宫姑娘迄今存亡不知, 下落不明, 我匀哪中了诱敌之计, 被几名蒙面鼠辈引入埋伏, 我与吕兄也身陷危境, 幸得无忧、一真二位好友路过援救, 才得脱险, 实在惭愧。”
葛天民忙道:“可曾发现破绽, 对方是属那一路人马?”
:方士冲没好气骂道:“反正都是魔崽子, 混帐王八, 连面目都不敢示人, 见不得阳光的东西! 当然和蜈蚣帮或赤面老怪等牛鬼蛇神有关, 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狐群狗党。”
老化子拍桌大叫:“咱们大起人马, 先杀上去再说!”
方士冲骂道:“老化子只会放马后炮, 鼠辈可以阴谋暗算, 我们必须守信约, 既然约好日期算帐, 岂可没头和尚瞎撞钟, 反被人笑话!”葛天民忙道:“当前群魔乱舞, 百邪纷起, 我们面对的强敌又甚多, 如今不止一处, 分兵则力薄势孤, 反易被对方各个击破。全力进攻一处, 又出师无名, 约期未到, 不能轻举妄动!”
老化子攘臂大叫:“胡说, 难道叫我们坐着挨打, 等别人摘去吃饭的家伙么?”
葛天民点头道:“也差不多! 当我们先求自保, 先立于不败之地, 以逸待劳, 而后看形势发展, 决定进退, 进则战,退则守, 不致乱了步骤, 为敌所乘。”
老化子大怒道:“只有我们去找他们, 我们岂可被魔崽子牵着鼻子走! 那么, 霍兄, 吕兄和南宫姑娘又将如何? 万一被你这老儿耽误了, 唯你是问!”
葛天民摇头, 按手道:“尚兄稍安毋躁, 敌势未明、切戒轻动, 当前急务, 我们要镇静, 不动声色, 使敌方莫测高深,不明虚实。暗中派出好手分头搜寻霜道友等人,光急无用, 我们尚须多布疑阵,多下闲棋,假定这里是我们根本重地, 就须严阵待敌, 保持实力, 使敌方不敢轻于来犯, 钻不了空子, 而后, 我们灵活应用、使对方表面上以为我们按兵不动或固守待援, 而我们又奇兵突出,暗中扰乱他们耳目,必然疑神疑鬼,举棋不定,虚,实,实,虚,先机主动,仍在我们手里,等于把他们当傀儡、我们是牵线人,表面上不见我们动静, 暗中使他们由我们操纵、摆布、等对方显出破绽,我们及时把握而动,此兵法之上策。至少, 使敌方不敢轻侮,知道我们已沉着应战,能挨到约会之期,我们再堂堂正正的鸣鼓兴找。
再能等到神州双奇等前辈高人赶到, 就更对我们有利,旋乾转坤, 端在此一举了!”
老化子嘿嘿一笑:“好吧, 就算你这老儿皮里阳秋, 蜘蛛架网,也算是鬼八卦! 别嘴上谈兵。转弯抹角,干脆说如何放马过去, 待出号令, 老化子打旗的先上!”
方士冲冷笑一声道:“忙什么, 还怕没有老化子的一份残羹冷饭!”葛老儿虽说的头头是道, 别忘了敌势众多, 其中不乏能者,有的是积年老贼, 奸诈如鬼, 他们能落入我们算中么? 万一弄巧成拙, 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这狗头军师,可有得瞧的!”
葛天民笑道:“未学打人先学挨打。兵不厌诈,别人也有他们商量的一套, 各有千秋, 胜败决定于智与力的高下,三个臭皮匠, 凑成一个诸葛亮, 大家多商量, 合计一下, 计出万全,必操胜券!”
老化子咕咕灌了半坛酒,头摇得博浪鼓一样。道:“说来说去, 都是废话,和魔崽子只有拳头上见高下。用什么计谋 老化子头如斗大, 敬谢不敏! 只有一个‘绝户计’, 谁能想得出, 可把魔崽子杀个精光, 老化子向他磕头拜师!”
方士冲哼了一声道:“斗智不斗力, 本是上策, 老化子讲打, 你恁那点道行, 也不见得可上台盘, 什么妙计神谋?”
老化子大怒道:“你敢小看老化子, 你这冒牌的阎罗, 也不见得高明多少, 刚才就被小鬼(指青面狼) 栽了一个跟斗, 若碰到赤面老怪和哀牢双煞,说不定就归位(死) 驾返任何, 做个名符其实的阎王了!”
方士冲翻眼道:“老化子自问可以赢得过赤面老怪和哀牢双煞么?”老化子一挑大母指, 靠着自己的鼻尖道:“老化子有岳老弟撑腰助威, 等他回来, 你瞧着,看老化子向哀牢双煞和赤面老怪挑战, 让你瞧瞧老化子的虎威如何?”
方士冲咳了一声:“原来如此, 靠着别人壮胆,最多是狐假虎威, 你连耗子都不如呢。咱老方还可和双煞决一死战呢!”
左湘忙道:“你们两个老混蛋, 哪来这么多闲情逸致斗嘴,来世最好作哑吧, 免开尊口的好! 现在是什么时候? 请各位道友火速决定是援救师兄和吕兄、南宫姑娘的策略步骤, 如何?”
此刻, 酒席已上、大家入席。
外面传进来:“金鹰帮天龙堂主诸子坤、天虎堂主赵君玄陪同两位好友前来拜访!”左湘收脚道:“我倒忘了南宫姑娘可以招呼金鹰帮合力寻找, 真是忙昏了头!”
急忙与老化子和罗义等一面迎出, 一面吩咐手下道:“有请!”
只听外面传来老化子一声叫:“直娘贼! 真的么?”
大家一愕, 以为老化子发酒疯, 乱骂人, 如是对诸子坤和他的朋友, 岂非大失礼?
猛见外面又飞报进来:“洞宫山派人送信来, 尚大侠突然大怒!”
声未罢, 又听老化子大吼:“直娘贼, 若不实说, 有你好受的!”
接着, 便听左湘等连声劝止。还有粗暴的叫骂声音。
葛天民摇头道:“老化子什么都好, 就是太可恶了些别人送信来, 只要以礼相见, 以礼待之, 怎么就在家门口和人家过不去!”
说着, 一面移步向外闯。
只听左湘声音忽变疾厉, 透出愤怒不可遏的吼声:“真有此事! 哼! 老化子先解了他的‘错骨分筋’手法, 让他进里告诉大家面怪嚷进来;“罢了! 罢了! 气煞老化子也!”
葛天民迎着气急败坏、满头大汗, 乱扯自己乱发的老化子, 瞪着眼道:“老化子, 你象个什么样儿, 天倒了有高个子顶着, 怪模怪样太不成话!”老化子一跳三尺, 指着葛天民鼻子吼道:“你才不是东西, 只会坐着瞎扯蛋!”
大家已知必有非常之变, 才使老化子如此失常, 语无论次的呼呼喘气。
方士冲刚喝了一声:“葛兄, 别和这老化子计较, 听左兄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方士冲、左湘等陪着诸子坤、赵君玄和两个相貌甚异的老头缓步走进, 身后由两个镖伙抬进一个锦衣大汉。
左湘面色有异, 仍强作冷静, 不失风度地肃容入座, 刚向大家引见诸子坤等四人, 老化子喘过一口气来,一跳八尺, 指着左湘, 吼道:“你这假牛鼻子! 矮寸丁, 这时还要演礼呀! 老化子找老怪拼命去!”一顿脚, 便飞身上了屋顶, 一闪不见。大家一怔之下, 欲阻不及。
徐凤霞和沈凤裴、谢婉莹三位姑娘本是发怔, 老化子突然一走, 姑娘家是最敏感的, 立刻全都变了花容。
葛天民顿脚道:“这老化子就是这么性急, 左兄, 到底什么回事?”
方士冲接口道:“由他去撞魂!”一面向诸子坤及同来的两个老头大步抢去, 伸手大笑道:“原来是两个老不死啊, 十三年没见面了!”
只听左湘一字一句, 斩钉截铁的说:“据来人说: 是师侄岳文元……失陷在洞宫山赤面老怪之手! ……还有……”向葛天民瞥了一眼, 沉重的道:“听说葛大侠的令媛和南宫姑娘也失陷了!
“怎么? 真的!”葛天民张大了老眼, 须眉皆张。
“有这种事?”不少人脱口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几声尖叫, 徐、沈、谢三位姑娘几乎同时昏倒。一阵忙乱,被人抢着扶住。
全场死寂了半晌, 差不多都为这个消息震撼着心弦, 有的已目瞪口呆。
葛天民惨笑一声:“完了!”狂喷大口鲜血。
被方士冲夹背一掌, 才吁出一口长气。方士冲吼道:“老葛, 不过人失陷, 还可拼命救出来, 怎的你也瞎急!
葛天民仰天狂笑:“恐怕等我们去收尸了! 女孩子落入赤面老怪之手那还说什么!”
惨然的向四面一拱手:“葛某只有这个孙女! 此时方寸已乱, 恕我无礼, 先行一步了!”
方士冲一把没拦住, 葛天民大袖展处已上了屋, 只留下两声惨笑。
方士冲一顿脚, 一抱拳道:“咱们和老葛是过命之交! 瑶侄女失陷贼手, 咱已不放心, 老葛单枪匹马一个人去, 咱也去接个应!”
说着, 人已腾空而起, 项刻间,已在十余丈外, 真个也走了。
大家面面相觑. 徐、沈、谢三位姑娘先后回过气来, 均泪随声下, 同要赶上洞宫山去。
左湘冷然道:“为了文元师侄, 弄得大家都不安, 如今急也无用! 生死有命, 如遭老怪毒手, 不过早一刻迟一刻去接死尸而已! 文元那孩子似非夭折之相, 倒是两位姑娘可虑,我们火速计议, 及时驰援才好!”
恰好,那个刚在门外来投书, 因在门口碰到老化子等出门迎接诸子坤等四人, 因口出不逊, 冲着老化子说岳文元已皈依赤面老怪为师, 连南宫姑娘和葛瑶姑娘都已降顺满官山, 而把老化子激怒用“错骨分筋”手法点倒的锦衣汉子,已回过一口气来, 直翻白眼。
诸子坤近前沉声道:“朋友! 你是洞宫山派来送信的么?”
他点点头。
诸子坤微笑道:“来的是客, 请坐! 老朽诸子坤, 滥充金鹰帮主麾下天龙堂,听说敝帮天凤堂堂主南宫姑娘现在洞宫山。光棍眼里不揉沙子,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请据实相告,我们也够交情的, 绝不难为朋友!”
他缓缓的咬牙站起,一面由怀中取出一封朱笔素扎, 一面傲然道:“原来是诸堂主! 请看我们教主的信便知! 南宫姑娘现在洞宫山, 别的一概不知, 实在无法奉告!”
诸子坤把信递给七煞子罗义, 叉手于胸道:“请问南宫堂主她是否自投洞宫山,去找你们麻烦?”
他一怔, 支吾其词道:“这我不清楚, 只知道从珊瑚峤押到洞宫山。
诸子坤仰面微“哦”了一声道:“朋友, 请问你知不知道南宫姑娘是本帮内三堂的堂主之一?”他略一思索,点头道:“这个,我尚不明底细,不过, 我们并未为难她, 我们沈二爷对她很好。
诸子坤双眉一绉,千咳一声, 挥手道:“好了, 请朋友喝三杯水酒,诸某托你带个信给你们教主, 说我们刻日前来拜山,能把岳少侠、瑶姑娘和本帮天凤堂主放出,暂可两罢干戈。否则, 我们只有向你们教主讨教, 讨教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匆匆而去。
左湘皱眉道:“借他口中言, 传我们心中事! 现在是师出有名了, 我们合计一下就动身吧。不过这里也要留好手坐镇。咱们分为二路,一路直扑洞宫山, 一路四出打听一下吕和霍师兄的下落, 免得为人所乘。救人如救火, 当前洞宫山的事最要紧! 我们酌量一下, 应如何分配?”
大家同仇敌忾, 推诚研究后, 为顾全大局, 决定振威镖局的人全部留下坐镇外, 并请由三江镖局移来的十多个高手, 例如嵩山少林俗家大弟子“百步神拳”鹿奔、青城派的……卧龙居士”成舍我, 巴山双钩, 大雪山的门下高足“冷面行者”洗星化, 四明山赤发头陀, 莫干山流去师太等帮同坐镇振威镖局, 并虚张声势, 牵制蜈蚣帮。
恰好, 金鹰帮派出的大援也已赶到。
便由诸子坤,赵君玄传下帮令, 作为伏兵, 因帮中特有的传递消息较快, 可以担任八方联络和分路呼应的作用, 一面可以作为镖局的外围, 随时可与振威镖局呼应, 以壮声势。同时, 又可遥作牵制珊瑚峤, 增援洞宫山这一条路的实力, 为犄角之势。
左湘请无忧、 一真神尼为首, 连同诸子坤, 赵君玄同来的两位好友--“洞庭渔夫”乐尧天,“鄱阳酩酊叟”古愚等好手一同奔杀洞宫山中, 浩浩荡荡,声势赫赫, 震威江湖。
无忧神尼是关心爱徒, 沈凤裴, 谢宛莹二位姑娘。以神尼慧眼和洞悉世情之深, 当然看出她俩情有独钟, 非岳文元不嫁的心事, 如岳文元一有不测, 不难想象爱徒的结果, 为了爱徒私情及武林公愤, 非去不可!
一真神尼倒半是为了义愤, 半是听瑶梅姑娘说起乃妹瑶莲的心上情郎(指粉面书生孙卓如),惨死在赤面老怪乜澄清的独门“犀渠影”毒手,以致瑶莲心碎, 几乎自戕殉情,才独奔南海求师出山报仇, 致与一真神尼两下错过, 难测瑶莲现在凶吉。神尼势非出手向赤面老怪找回场面不可。
一行连夜向洞宫山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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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9:48:38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生离死别

洞宫山的“翠宛上邸”烛灯通明, 宛如白昼, 在沉沉黑夜中更显得灯光灿烂, 绚丽无比, 远远望去, 以为洒落了一天银星在那儿。
赤面老怪乜澄清, 赤如火的脸, 在灯光照映下, 更显得红中透亮、 亮中透红。
他高坐虎皮逍遥椅上, 说不出的得意忘形, 启盼自雄,不时发出狼号似的狂笑。
十多个裸体美艳少女, 肉屏风似的围绕着他。有的为他槌背,有的为他槌腿, 有的为他摩腹。
猛的, 老怪一把推开怀中美人, 喝道:“那姓岳的小子服了么?”
马上有人躬身大声应道:“那小子倔强不服。”
老怪双目冷棱突起, 眉生杀气, 喝道:“把他押上来!”
立时阶下暴喏。
便见两个锦衣大汉, 把遍体鳞伤五花大绑的岳文元半拉半扶的推了进来。
老怪忽然挥手大喝道:“你们怎么这样对他! 看座! 松绑!”
一面还作势欲亲自下座给岳文元解缚。
身边两个美女先意承旨, 同时娇声笑道:“教祖爷这么看重小英雄, 还是我姊妹代劳罢。”
说着, 盈盈袅袅, 柳腰细扭, 莲步细碎, 十分娇柔, 上前伸玉手, 为岳文元轻轻解开牛筋束缚。
岳文元满身血迹, 全身几乎无一片好肉, 一张玉面, 一分青肿, 二分紫红, 三分血痕, 五分惨白, 成了十分难看!只有一双眸子,像要喷出火来。钢牙紧咬着下唇,已经深陷入肉, 好象要吃人肉。
他大约穴脉已被暗制, 全身功力等于报废, 一点也施展不出。
那两个美人为他解完束缚, 柔情款款的扶着他, 在已经摆过来的玉杌锦垫上坐下来,还肉麻地为他拭去面上污渍,轻轻抚摸他的伤痕,不胜心疼似的, 活像少女照顾她的爱人一样。
老怪吩咐为岳文元设席。而后,竭力缓和了声音道:“岳文元, 老夫实在怜才, 破例垂爱,十分看重你, 老弟皈依老夫门下, 决不辱没你, 可知老夫一身绝学, 尚未施展一半,你别以为上次侥幸接了老夫一次过招, 就夜郎自大, 你还差得太多呢! 只要你答应投归老夫门下, 老夫保证你随心所欲, 无不如意, 天下之财, 天下之色, 无一不可尽情享爱,胜过帝王将相。老夫为你诛杀几个老鬼后, 就让你继承‘天和教’教主之位!这种旷世奇逢, 天大福气, 你难道还执迷不悟。老夫已命人接来小女, 招你为婿, 只要你点点头, 老夫立时以仙丹使你顷刻复原, 我手下谁敢不听你指挥, 你等于一瞥之间, 就是‘天下第二人’了!”
岳文元忽然张开口, 唇抖, 似要说话, 却不能出声。
老怪一弹指间解了他的哑穴。
岳文元咳出了一口浓痰, 狂天笑道:“岳文元死则死了,少放屁, 我只恨中了无耻暗算, 如让我和你有缘再一拼, 若是输了, 我一定立即自杀以谢苍天!”
老怪大怒, 厉声道:“你真想找死么? 恐怕触怒老夫, 到时, 你求生不得, 求死也难。”
岳文元大叫:“请便!”
老怪大怒睁眼大喝道:“小子, 你一定要死前多受活罪,老夫就成全你, 近百年来, 谁敢对老夫出口不逊? 老夫叫你先尝尝厉害, 看看十八种阴刑的滋味如何?”
岳文元破口大骂道:“大丈夫死又何惧, 老狗, 岳文元虽死不屈。”
立时, 只听一阵忙乱, 转眼间老怪徒党已取出各种奇形怪状刑具, 哗啦啦的丢满一地。
老怪狂笑道:“小子, 你听着, 再说一句, 你火速认输,老夫不究既往! 一上了刑具, 你就小命完了, 老夫也只为你而惋惜。”
岳文元哼道:“别猫哭老鼠了!”
老怪怒叱道:“小子! 你尝过武则天的‘化铁成灰’的味道没有? 请先听‘则天十台’的名号”
一指地上的刑具, 阴笑道:“一名‘定百脉’、二名‘喘不得’, 三名‘突地吼’、四名‘著即液’。五名‘失魂胆’,六名‘实同反’, 七名‘反是实’, 八名‘死猪愁’, 九名‘即愁死’,十名‘求家破’,每一件皆可使人九死一生。这还不足道,还有‘凤凰晒翅’,‘玉女登梯’、以醋实灌’,‘仙人献果’,‘驴驹拔馗’,‘倒栽杨柳’,‘五马分尸’等, 便是铜铸金钢铁打罗汉, 也吃不消!”
岳文元闭目不语--只鼻子中长长的在急促吐气。
老怪一顿, 欣然色喜道:“文元, 你可明白了! 到底绝世聪明人, 一点即通, 不负老夫一片苦心! 老夫即时为你调药。”一摆手道:“来人, 服侍岳公子先休息一下。
刚有两个锦衣大汉应声而上。那两个美女同时撒娇道:我们在呢, 还用叫人么?”
老怪淫笑道:“自古嫦娥爱少年, 连你们也这样爱护他。老夫老矣, 你们可知要伺候小侠服下我的灵丹后, 再浸入我度仙池’中入浴, 必须为他全身擦洗, 你们不怕擦出毛病,给老夫头上加上顶绿帽子么?”
她俩同声娇啐, 浪笑道:“这个我们比较细心, 他们粗手粗脚的别弄伤了他。”
一面把岳文元左右扶着, 往内殿走去。
老怪嘻嘻邪笑道:“千万别细手摸粗货, 小心老夫打下浪蹄子大腿。”说着, 自己打着哈哈。
岳文元被两个妖妇扶进内殿。刚才,他们并非服于赤面老怪的淫威, 正在暗中地运行“太清秘籍”上的心法, 想凭自己功力, 解开被老怪点闭的“奇经八脉主穴”再和老怪拼命。
老怪却以为小侠不骂了,又无反抗神色, 便一厢情愿的以为小侠已屈服了, 只是少年人脸皮嫩, 个性太强, 不愿在众人面前认输. 便自说自话的叫人把小侠送入老怪自己专为治伤用的药池——“度仙池”去。
岳文元尚有一层心事, 他记挂着南宫姑娘和葛瑶姑娘,他不想在她俩生死未明之前轻率求死, 也不想毫无代价的束手死于老怪之手,而在作忍辱负重, 准备破斧沉舟的生死一拼。
他恨不得一掌毙了这两个无耻贱货。理智又克制着, 告诉他, 杀了两个妖妇, 徒然污手, 等于立时自己赔上一条命,老怪势必立时下毒手。何况, 这两个妖妇可能身有武功, 而自己却等于一个普通的人, 且身受刑伤甚重,奇经八脉主穴被制, 未通之前, 如冒失动手, 可能反被这两个妖妇所制住, 岂非天下笑话?
再说, 如不一下击中, 她俩一叫喊, 自己则难逃老怪残酷的肉刑, 可谓偷鸡不着蚀把米。区区两个妖妇, 以自己是“神州双奇”亲传弟子身份和侠义门中的戒条, 及享有的威名来说, 也不值得自己去杀她们。
因此, 岳文元强捺住怒火, 拼命的暗力行功, 照“太清秘籍”心法施为。两个妖妇已把他拉拉扯扯, 疯疯打打的推进珠帘, 过绣户, ,,,灯一间石室。一女一按壁上的太极图,石门便由中间向左右自动缩入壁里。岳文元不禁心中一惊,暗暗叫苦,心想原来魔宫不但党羽爪牙人多势众, 尚有土木机关, 处处陷井, 步步危机。自己便是功力能够恢复, 要想脱身, 牵一发而动全身, 也极困难, 不由呆了一下,
两个妖精已经由后面猛一推他, 推进了门, 只听一阵隆隆之声, 石门又自动关闭。
岳文元被她俩推在肩背和腰间, 触动了身上刑伤之处,痛得差点心抖, 强自沉气忍住, 一女掀开流苏软幕, 水蒸气如雾一样冲面而来, 内面是一式雪白大理石砌成的数丈大小浴池。内中分作三间, 一间直冒热气, 水作乳白色, 氤氲逼人, 使人全身烦燥, 面热汗出,气都喘不过来。一间池水作淡黄色药味浓烈。一间作青碧色, 不时冒起彩色透明的水泡。
岳文元暗忖, 如是在乳白色的热水池中洗浴, 何异下油锅? 至少要脱一层皮, 这岂是洗澡用的浴池?
两个妖妇已一齐动手,为他宽衣解带, 倒很轻巧、娴熟。
岳文元暗忖:能把外伤治好, 如有得老怪说的灵丹服后,立时复原也不错。
两个妖妇已把他脱得一丝不挂, 四大皆空, 也显出他遍体鳞伤, 青紫血淤, 几无一处好肉, 二妖妇“唉呀”连声, 便扶他下了中间淡黄色的浴池。入水温暖,使人百脉皆酥。岳文元立感全身熨贴, 皮破处, 如蚁咬虫行,便是血气行动之象,只是血流不畅, 全身有点沉重。懒洋洋的无力欲睡的感觉。
猛听门外叮! 叮! 叮! 连响三下。
两个妖妇同声道:“有人来了, 大约是教祖爷给你送药来。”
小侠急忙爬出, 忽忽穿衣。
两个妖妇忍着笑, 一按机枢, 开了门。
小侠惭愧欲死的一抬头,几乎冲口而出, 即被门外一个手捧玉盂的中年文士的眼光所制住。
两个妖妇刚吃吃浪笑道:“欧阳公子, 你看, 岳公子真是少年老成, 比乡下姑娘都还怕羞。”
声未罢, 门外人已接口道:“请岳盟弟服下此药。”说着,已把玉盂双手捧过。
就在岳文元刚接过玉盂的刹那, 两个妖妇樱口刚张, 身形未动, 掌指未展, 已如泥塑木雕般, 噤口无声。
门外人迅速无比的把两个妖妇一手一个, 抢步入门, 把她俩往白色的热水池中轻轻放下, 夺过玉盂, 低喝:“岳少侠! 快跟我来! 生死一瞬, 逃得有命再说。”
岳文元虽感意外, 如在梦中, 但见欧阳喻秋神色紧张,分明舍命相救, 心中大为感动, 便一言不发的紧随欧阳喻秋之后, 左曲右转。
小侠正感头昏, 气促, 已被欧阳喻秋一把挟起, 飞身上了高大的风火墙, 花丛树林映眼, 竟是一座花园, 欧阳喻秋捷若狸猫, 挟着小侠, 电射流星般向孤岸削壁间飞驰而去。
赤面老怪志得意满地不停的直捋着自己的白须, 好象每根白须都透出无边的骄矜。
猛听外面飞报进来:“沈二爷由山下报告上来, 珊瑚峤邹查二位派人来请命, 是否需要他们带人来助威? 如叫他们按兵不动, 恐怕一些老鬼要寻上门去找麻烦, 邹查二位似嫌力单势薄, 敬请老祖爷再派高手驰援。”
赤面老怪哼了一声, 挥手道:“邹纯、查岗这两个东西怎么这样没用, 自身难保, 我这里也用不着这种窝囊废, 可叫沈老二吩咐来人去告诉他们, 一定要确保珊瑚峤这一据点,那里等于本教一个分舵,正好牵住一些不怕死的小辈。干得好, 教主有赏, 如不中用, 提头来见! 如投到那儿辣手点子过多, 实非他二人可及的, 教主神目如电, 天机莫测,定然适时派出大援, 收内外夹击之效, 叫他二人好好奉命而行。”手下应声而去。
接着, 又有人飞报进来:“去百毒盟报聘的特使适才回山, 百毒盟派专人同来拜山, 百毒盟已答应服从指挥, 皈依麾下, 随时奉教主号令驱策, 已派出门下‘五毒将军’和‘狂峰神兵’,‘毒蝶先锋队’驻扎山下听令。”赤面老怪赫赫怪笑道:“还怕‘无毒’老儿答应?哼, 他们能托庇本教麾下是他们造化, 算是识时务。传下令去, 着来人回报‘无毒’老儿, 说本教主知道了, 问他一句, 为何一点孝敬也没有? 叫‘无毒’老儿趣些。本教主向来不差饿兵, 可赏来人两大元宝去。驻在山下的人, 不必上山, 可发下白银千两赏, 叫他们担任本山的前哨警戒, 凡有来敌, 一律拿下献功, 乖乖的等本教主另有差遣。”手下也应声下去。
老怪自言自语:“嘿! 八方来归, 天下还有谁是对手? 只等太虚、天旋和昆仑三子投到送死, 天下就唯我独尊了, 那时呀, 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天下的财,色一概归我享爱,天下名山胜景, 五湖四海, 都建立'天和分舵',高悬'天和大旗’。”
忽然又有飞报进来:“苗疆玉龙山主’哈哈老祖’,‘八臂神魔'派人送来'舞象'三头, 怪兽一只, 珠宝两车, 会唱歌的灵鸟一对, 由‘百花公主’亲自押送前来, 为教祖创立教宗教致贺、并谢教主不遣在远, 互订攻守同盟之忱。”
老怪大喜拍桌大笑道:“珠可悦目, 畜牲可娱耳, 都不足道, 倒是久闻‘百花公主’艳名,号称‘南天第一美人’, 大可娱心。”
两手一举, 向两边垂手侍立的魔党, 怪笑道:“你们托老夫齐天洪福, 也可娱目、娱耳, 娱心, 誓死效忠老夫, 将来好处说不尽, 老夫与你们同乐,不亦快哉。
贼党异口同声齐称:“教祖爷万岁。”
老魔挥手道:“你们火速准备盛装, 赶出十里之外,向百花公主”说, 老夫率众高接远迎, 给这苗娃子一个面子,女孩子最喜欢捧, 你们也好好地捧她欢喜, 等老夫欢喜过了, 让你们皆大欢喜。快去。
贼党们个个欢声雷动, 手舞足蹈, 哗噪而出, 争先恐后的像放出一群乌鸦, 恨不得装上翅膀, 欢迎久仰芳名的“百花公主”而去。
忽然一声尖叫传来:“不好……了!‘活玉’成了骨架……生香’成了焦炭, 都死在池中‘火眼’里了!”
老怪大叫一声:“反了! 一定是阿秋放走了那小子! 火速传令追截! 哇呀, 气煞老夫!”
那些魔党业已下了前山, 整座魔宫, 除了各殿值班的弟子和那些贴身的待女妖妇外已无人可派。
老怪匆匆披上那袭金黄貂袍, 自称“百宝龙袍”, 套上紫中透黑的貂皮风帽, 自称“百妙天王冠”, 一边扣着“百宝龙袍”的密扣, 一边飞身向南方厉啸一声, 千山摇晃中, 一闪已自不见。
欧阳喻秋背着岳文元, 在夜色凄迷中, 一口气狂奔了几十里, 真气不继, 气喘如牛的支持不住了, 才停住脚步, 把岳文元放下, 兀自坐在一块卧石上呼呼出气。
岳文元死里逃生, 见欧阳喻秋累得这样, 心中又感又愧, 一摸身上, 不但连在“潮音岩”得到的“降魔玉钩剑”早已不见, 连贴胸紧藏的灵丹也失去,一身空空如也。试运功力, 虽外伤已愈, 真气仍感呆滞, 功力难施, 分明“奇经八脉”仍闭而未通,不由心中又急, 又怒, 又奇怪欧阳喻秋和自已仅仅不过有一面之缘, 而且是天台山国清寺三目神君姜声浩门下, 现又寄身洞宫山赤面老怪座下, 分明是敌方, 为何甘冒如此奇险, 置自己生死不顾, 拼命救出自己, 却又不让吃下那玉盂中的药, 究竟是何故?
当下歉然的向欧阳喻秋道:“岳文元蒙兄长仗义相救, 大恩不言谢, 有生之日, 当有以报!”
欧阳喻秋喘息略定, 拱手道:“岳少侠快别这么说。我身负血海大仇, 苦无处诉, 就想借小侠神功鼎力, 助我脱身报仇, 因形势所逼,心愿未了, 好容易奉师(指三日神君) 命先到洞宫山拜见师祖(指赤面老怪),本想中途脱身,因家师要往哀牢找双煞, 说天魔女索曼娘已经找到“九龙旗”的下落, 那面旗关系我们太大,难得有了消息, 一心想伺机盗旗再逃。来到洞宫山后,才知旗落师祖之手, 咳! 赤面老怪竟是我师祖! 知道老怪功力高不可测, 旗落他手, 无法可施,爪牙又众, 妄动必死。难得老怪对我信任, 以亲信待我, 刚有一线机会, 小侠不幸落于他手, 立意收你为关山弟子。我看小侠决非默认, 老怪给你的解药, 虽能解你独门闭穴,却暗中藏鸠, 服下后, 迷失本性, 变成凶恶残暴之徒, 那时小侠就为虎作伥, 身不由已听命于他!
当世武林, 一切能如小侠者有几? 可说天下无二, 我看时机稍纵即逝, 为了小侠一命, 和天下武林命脉, 也为了我自己的未来, 才决定死里逃生, 借送药之便, 冒险助你脱身。可是, 老怪爪牙密布, 威压千里, 我们虽由无人埋伏的天险逃出, 尚未脱离虎口。虽说大丈夫能伸能屈, 若被老怪擒回, 却比死还难受!
“如果我们无大力中途相助, 恐难脱险, 老怪声到人到, 捷逾鬼魅, 但望他不亲身追来, 尚可趁爪牙不知底细时, 由我带出的信符闯关, 相信援救小侠的高手也已赶来洞宫, 如能和他们汇合, 尚有可为。否则, 只有听天由命了!”
声未罢, 已听传来洪烈凄历的怒啸。
欧阳喻秋失声道:“不好! 老怪亲自追来了! 我们插翅也逃不了老怪毒手! 只有先找隐辟地方躲一个再说。”
刚要背起小侠, 斗然间, 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嘿嘿! 天网恢恢, 还好碰上你这叛师逆畜, 哼! 我会慢慢消遣你!”
声出人到, 三条人影, 幽灵似的突然在侧边数丈外怪石后出现。
欧阳喻秋一连打了几个寒噤, 就到在地上。
岳文元刚本能地循声劈出两掌, 已感气血呆滞, 掌虽出, 却百脉牵动, 毫无力道, 反被一股刺骨的冷风劈面卷来, 立时头昏眼花, 倒抽一口凉气, 便软瘫在地。
三条鬼魅似的人影已出现地面前。
刚看出头一个人正是三目神君姜声浩, 独臂赫然, 空袖宛在。
姜声浩已一把挟脖子把欧阳喻秋抓起, 啪的一声, 先括一个耳括子, 欧阳喻秋立时左脸青黑一片。
他身后两个比鬼还要难看的人拦住道:“姜兄不必动怒,这种叛逆, 应交令师当众处置, 才合尊师之道。”
姜声浩甩手把欧阳喻秋摔出太许,撞在一块岩石上,“咯喳”一声, 立时被撞得个皮开肉绽, 昏死过去。
猛听一声厉啸, 如在眼前, 姜声浩也发声相应。
那两个老怪道:“姜兄何苦! 令师来了!”
姜声浩已向岳小侠刮了一个耳光, 打得小侠火辣辣的一个踉跄。小侠气得怒吼一声, 差一点吐血,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几个恶贼! 无奈功夫全失, 只把钢牙咬的咯咯作响。
姜声浩狞笑道:“姓岳的小狗! 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昔日威风何在? 认得姜大爷吗?”正要再加两个耳光。却被那两个怪人拉住道:“这小狗就是你说的岳文元么? 听, 令师到了”
声未罢, 一条人影如轻烟掠空, 电射下来。

姜声浩急忙跪下道:“门下恭请师尊福安。
那两个怪人也双双拜倒, 道:“哀牢末学, 拜见教祖前辈。”
原来, 这两个怪人就是“哀牢双煞”。
来人正是赤面老怪, 一张赤红火脸, 这时早已气成猪肝色。转脸向岳文元狞视了一眼,仰面大笑道:“好! 二位贤契免礼, 远来辛苦, 可先去歇息。”
赤面老怪扫了卧倒血泊中的欧阳喻秋一眼,向姜声浩哼了一声:“阿浩! 你收的好徒弟! 好大胆, 明知为师来了, 尚敢擅自处理, 如果弄死了, 为师如何向众人立威示教? 简直目无师尊! 还不把你的好徒弟背去, 难道还要我背他么?”
姜声浩吓得面无人色, 乖乖的背起欧阳喻秋。
老怪一把挟起岳文元, 一声震天狂笑:“逆我者死! 有你受的! 叫你尝尝抗命的味道!”岳文元在昏迷中, 一丝不挂,被倒吊在两个铜环上。仍是“翠宛上邸”的“天和殿”里。
岳文元知道难逃一劫, 虽有恍如隔世之感, 慷慨赴义,把生死付于度外, 心里除了愤怒外, 并无懦怯。
猛听如雷暴喝:“百花公主凤驾已到, 教祖亲迎, 各就各位, 全体肃立。”
那些咬牙怒视岳文元的魔党,立时垂手低头, 井然有序的雁翅排立, 鸦雀无声, 整座大殿, 一片死寂。
只听步履沉重, 和环佩细碎声息, 由外而入,赫然是赤面老怪和姜声浩, 沈一飞二人一前一后, 品字形让进一个奇装异服, 满身珠光宝气,袒胸露臂, 玉腿半裸, 头带百花珠冠的绝艳少女进来。四人上殿,由老怪亲自挽着那少女的玉臂, 一步一步的走上地上铺着的腥红地毯,一直登上正面平台一早已设了东西相对的两把逍遥椅, 不过是一边是虎皮,一边却是披着凤羽的貂皮。
老怪移了一下凤羽逍遥椅的椅背, 让少女坐下, 他自己才地虎皮逍遥椅上落坐。
姜、沈二人左右侍立在少女和才怪的座后, 活象俯首听命, 承颜希旨的奴婢。
外面脚步声不绝, 都已进入了偏殿。
早有一式半裸宫衣的妖女穿梭似的手捧金盘、玉盘, 奉献香茗珍果和精致的茶点。
那少女媚波流转, 水活珠漩, 说不出的魅力,已一眼向倒吊的岳文元瞧了两眼。
岳文元气的眼珠都要迸出, 暗骂:“连苗娃子也变成了欣赏自己的座上客, 成了魔崽子亲娘, 奇耻在辱, 不报此仇死不瞑目。”
只听她娇滴滴的轻笑道:“教祖爷太客气了, 以‘活人祭’的隆重仪式迎接我, 真不好意思。”
岳文元气的眼黑黑暗忖:“我还以为灰面老怪既如此装模做样, 盛大欢迎一个苗娃子, 却何拉自己: 吊在这里出丑,未免和欢迎宾客的气氛不调和。听这苗娃了说什么'活人祭’, 还是‘隆重仪式’, 敢情是这苗疆迎宾接客的隆重仪式。想着, 想着, 气得鼻中长长喷气。
只听老怪笑道:“哪里, 公主乃难请到的贵客, 承家宠降蜗居,老夫认为最大荣幸! 而且, 这‘祭品’乃中原武林最有名的‘巴图格’(苗语英雄),以他的心和血奉献公主,更有意义、 略表老夫微忱。”
岳文元心中一寒, 暗叫:“罢了, 连死都不得全尸, 要受挖心之惨, 做这苗娃口中食。”
只听她“呀”了一声:“真的他是‘巴图格’? 小小年纪,看他怪可怜的, 不如先放他下来喘口气。”
岳文元怒冲火喉而出, 脱口大骂:“臭烂货, 苗狗娃, 谁要你可怜。”
赤面老怪一戟指, 便点了小侠哑穴, 喝道:“小狗临死还有多讨苦吃么?”
只听她笑道:“好大火气, 我很喜欢, 凭他敢在这时, 这地方骂我, 就够‘巴格图’资格了。”伸纤纤玉指便解了岳文元的哑穴、盈盈娟笑道:“只管说吧, 看你会说不会说,会骂不会骂?”
岳文元为之哭笑不得。
猛的、心中一动, 想起随师在太华时, 曾听师祖(太虚) 和师祖叔(天旋) 闲谈天下奇事, 域外秘幸, 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故事, 苗疆男女的奇风异俗, 种种古怪不可思议的事。
不禁心中狂跃, 怒火使他气昏了头, 便口不择言的大骂:“臭鸦鸦! 跳月莫朗, 脱卡无要的臭鸦鸦, 你狂个什么”
这半苗语, 半汉语, 汉人由苗人处学来的骂苗疆女人最犯忌讳、 最恶毒的咒骂、意思是说:“臭女人!”跳月”(苗俗男女求偶的盛会) 没有男人同你跳, 脱了衣服也没人要的臭女人……”
因苗俗:如在“跳月”尚无男人陪跳的少女, 等于骂她太丑, 太懒!
只见“百花公主”花容惨变, 冷笑一声道:“好! 你这小子骂得好!”
赤面老怪哈哈大笑:“这小狗如此可恶, 非好好”修理”—番不可, 来人, 看刑伺候。”阶下立时轰然喝喏。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一齐由偏殿搬了出来。
岳文元昂然负手, 毫无惧色。
赤面老怪赫赫阴笑道:“小狗, 老夫对你已万分客气, 委屈求全, 你偏要找死, 冒犯公主, 可怪不得老夫狠”
目光一射, 脸一黑, 向左右扫射了一眼, 喝道:“先用大刑伺候, 等把这小狗历尽各种大刑味道, 再用巨象把小狗踏死, 看这小狗倔强到几时?”
两面侍立的贼党, 齐声应诺。.
岳文元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难逃一劫,面临求生不得, 求死亦难, 满怀激烈, 百感交集。
忽然仰天狂笑道:“赤面老狗, 岳文元生为英雄, 死为厉鬼, 但求一见南宫姑娘和瑶姑娘, 别无他愿! 请吧…”
赤面老怪哼了一声道:“小狗! 你是英雄! 老夫叫你变狗熊。”
怔了一怔, 双目异光一闪, 微笑道:“你想见那两个女娃? 先要问下我们老二沈一飞……”
岳文元厉声道:“胡说! 南宫姑娘和瑶姑娘乃是岳文元之妻……”
声未罢, 老怪呼呼大笑道:“小狗! 别做梦了, 如你皈依老夫座下, 尚有商量, 现在老夫已准许沈老二请求, 把那两个女娃给他作爱妾了。你要见她俩一面不难, 恐怕她俩不愿你呢。
岳文元目皆几裂, 嗔目大吡:“老贼胡说! 你不怕报应么?”
老怪双眉一震, 仰天狂笑道:“报应, 只有老夫报应别人, 操天下武林生杀大权, 你这小鬼, 胆敢不逊, 非先教训你不可! 等你嘴不强, 老夫有言在先, 一定让她们再见你一面, 有遗言, 等下再说不迟。”
一摆手, 喝道:“上刑!”
那四个锦衣大汉立时一起动手, 出手如风,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个扣住小侠的天衣门脉, 两个捻住小侠的脚踝骨。
小侠连出手都来不及, 因他奇经八脉主穴被封住, 功力十九展不出, 又被四个大汉捻占先机, 立时受制, 被四个大汉把他四肢禁住,来个“寒鸭浮水、,四马攒蹄似的把他放上一个木椅老虎橙。
小侠手脚被套入特制的铁环中, 一动也不能动, 形成待宰之羊。
小侠已英雄无用武之地, 只能听凭他摆布, 内心沉痛,紧咬钢牙, 暗运功力, 准备“熬刑”或减少一点毒刑痛苦。
猛听老怪大喝一声道:“声浩, 为师几乎忘了你那好徒弟,不能安内, 岂能攘外, 岂不让人作为话柄。老夫绝无偏私, 号令如山, 赏罚分明,他和姓岳的小狗串通逃走, 理当先正家法, 清扫门户, 火速拉出上刑。”
姜声浩诺诺连声, 马上急惊风似的踅入偏殿, 把欧阳喻秋如捻小鸡似的挟脖子抓了进来。往地毯上一摔, 又捻出四个红衣大汉, 大约因欧阳喻秋, 原是同党,也难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所以都不如对岳文元那么急急如律令,都有一点犹豫。
四个红衣大汉一字并排,向赤面老怪跪下道:“刑堂辖下听命。”
老怪已挥手道:“只管上刑! 给背师叛教的作个榜样。”
四个红衣大汉刚要开口, 老怪已大喝道:“叛教背师, 为本教门最大忌讳, 谁敢为叛徒讨情, 就有互相串通,密谋不轨的企图。
这老怪祭起法宝, 好大的帽子, 真可压死人, 赫得四个红衣大汉禁若寒蝉, 立时口称:“得令……”也一齐动手, 把在半昏迷中的欧阳喻秋上了刑。
就在岳文元和欧阳喻秋生死两难, 都在半昏状态, 只存一口气未断之际, 赤面老怪一打手势, 八个大汉应手松了刑。
岳文元才若死还魂, 睁开了无神的眼睛。
欧阳喻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老怪作鹭鸶笑道:“滋味如何, 岳小子, 你服也不服?”
岳文元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老贼”便感全身一阵奇痛, 百脉如沸, 这是气血被上刑壅滞, 下了刑又自行奔流的现象, 却十分难受。
老怪哼了一声:“小狗, 你既要尝遍五味, 老夫慢慢消遣你……”
一摆手,百乐齐奏, 玳瑁筵开, 老怪肃请“百花公主”入座, 邪笑道:“粗肴水酒, 恐不足入美人之口, 公主多多包涵我们可把这两个小子做下酒之物,等下公主是要圆的(人心)?还是要稀的(脑髓)?或酸汤?(人血) 不必客气。”
蓦地, 两声颤抖的尖叫, 悲啼, 风也似的押进两个手背绑着的少女, 疯了似的直岳文元向扑去, 几乎把围着岳文元的四个大汉和两个妖女踢翻。老怪一声断喝, 刚要伸手,姜声浩和沈一飞已先出手了, 戟指点了两个少女的“乳白”,“三阴交”等穴。
两个少女便扑通一声, 栽倒在地上, 正好一左, 一右,跌翻在岳文元身边。
不用说, 她俩就是南宫姑娘和瑶姑娘。
她俩一被魔党押进大殿, 触目惊心, 发现岳文元身受如此惨毒肉刑, 心胆皆碎, 没命的飞扑上来。
无奈, 两臂都被反剪绑架, 只能动脚不能动手, 被姜沈二人点了穴道, 便委顿倒地, 只有珠泪双流, 一个哭叫:“元弟弟……呀! ……”一个哭叫:“元哥哥……”
这种面临生死顷刻的哭,心爱人的哭, 是发于至情,至性, 特别悲痛伤心, 惨不忍闻, 胜于巫峡猿啼, 杜鹃泣血。
岳文元本是饱受屈辱之下, 愤怒攻心, 已昏死过去。
几个大汉一挺身, 奇痒奇痛立止, 被二女熟悉的哭声一叫, 他就矍然睁开无神的眼睛, 目睹此情, 也是心中一酸。鼻中更酸, 惨然一叹, 也流下了英雄泪。
老怪本已暴怒, 略一沉吟, 忽然阴笑道:“小子, 你服了么? 乖乖求饶, 老夫既往不究, 为你破例收回成命, 连两个女娃也仍归你去。”
岳文元紧挫钢牙, 目皆流血, 喘声大叫:“老贼! 岳文元化成厉鬼, 也必啖你的肉, 大丈夫死有何惧!”
声未罢, 老怪大怒, 拍桌大喝:“小狗至死不悟! 快给我下手收拾!”
那四个大汉立时如鹰抓燕雀似的把二女抓起, 摔出丈许外, 一齐动手, 就要对岳文元下毒手……
岳文元大叫:“娥姐姐……瑶妹妹……原谅我今生对你们不住来世再见吧”
老怪连连拍桌, 喝命火速动手。
二女忽然不约而同的向老怪跪下叫道:“要杀可先杀我们……”
老怪哈哈大笑道:“丫头不懂事, 岳小子自己找死, 如何怪得老夫? 这小狗没有良心, 连你两个, 他都宁死不要你们! 只要你们能叫这小狗向老夫降服, 老夫岂好杀人哉? 不但收他为徒, 连你二人也可以拜在这位公主门下。只要小子听话, 还可成全你们的好事, 否则, 哼……”
二女知道绝望了……
她俩当然知道岳文元的个性, 绝不会向老怪丧志屈节,眼看心爱的情郎就遭惨死, 柔肠寸断, 不禁伤心欲绝, 哭倒在地。
猛听沈一飞大喝:“两个臭丫头! 哭什么丧! 岳小狗还没有死呢! 哭什么? 小狗死了二爷收你们, 保证比这小狗强过百倍, 无穷享受、无比快活, 眉开眼笑哩……”
说着、人已离座而起, 向二女逼进, 人要伸手把二女抓出大殿。
老怪也笑道:“老二也说得不错, 两个丫头乖乖地听话.好处多的是, 老夫叫沈老二好好对你们, 不欺侮你们就是。
沈一飞刚把二女一手一个、拉了起来, 已被二女吐了满面香沫, 还要咬他的手。
气得沈一飞猛的一甩, 把二女摔了个屁股顿,跌翻在地.
沈一飞大骂:“臭货, 等下二爷叫你们好受……我把这小狗收拾给你们看好了。”
说着, 把四个大汉推开, 夺过一个大汉手中的银针,一把抓住岳文元的那活儿, 就要……
两声悲叫, 二女已拼命滚了过来。
猛听“百花公主”娇滴滴的蕴笑道:“沈二爷, 你好狠呀!对女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奴家看得不顺眼,你师父不是叫两个姑娘劝这小子么? 还未开口, 你怎么用强, 莫非妒忌那小子做你的师弟? 还是眼中没有你师父?”
沈一飞颓然缩手。
老怪喝道:“两个丫头, 听到没有, 公主为你们说情了,还不快说? 真的不听话, 等老夫一掌劈了这小狗, 你们再哭也不迟。”
蓦地, 岳文元发出竭力换气的声音说:“姓乜的, 我有一个要求, 你能答应么?”
赤面老怪疾声道:“只要你先答应, 老夫什么都可答应你。”
岳文元一字一句, 吃力地道:“请你放走南宫姑娘和葛姑娘……
赤面老怪大哼一声道:“为什么, 你自己还没答应呢……”
岳文元张目道:“因为她二人是我的妻……请你立即快马送她二人下山, 岳文元万死不辞……”
老怪沉声道:“你已答允依老夫门下了?”
岳文元惨笑道:“我尚未答应……”
老怪冷笑一声道:“那老夫也未答应! 先管你自己的事情, 自身难保, 安能管身后之事?”
葛瑶姑娘惨叫道:“元哥哥! 要走, 我们一同走,要死!我们一同死! 我不会为难你的!”
岳文元厉声道:“瑶妹, 你要听我的话! 你要坚强的活下去! 勿以我为念……”
瑶姑娘泪下如雨, 泣不成声。
岳文元大喝道:“我不喜欢流泪的女孩子……”
南宫姑娘悲声道:“元弟弟, 你真不念我与瑶妹么?”
岳文元双目圆睁,沉声道:“我爱你们, 也爱我自己, 更爱我们师门威名和武林道义! 如果, 姐姐和瑶妹真个爱我,是岳文元的妻子, 就不能陷我不义, 我一死, 必有人为我报仇……”
声未罢老怪大喝:“恐怕由不得你们! 哼! 三条小命,取决于老夫一句话! 小狗如此可恶! 遗言到此为止! 给老夫把两个女娃子抓出……”
沈一飞挺身疾出, 把二女一手一个扣住脉门, 向赤面老怪躬身道:“小狗该死, 这两个贱婢恋奸情热, 恐出岔子, 弟子愿负监视之责。”
赤面老怪笑道:“你喜欢, 赏给你好了……”
沈一飞大喜谢赏。
二女本就穴道被制, 有力难施, 无异待宰之羊。而沈一飞扣住脉门, 血攻内腑, 银牙痛得紧咬却半点挣扎不得, 眼看生离死别, 又气, 又怒, 又悲之下,刚想咬舌自杀。已被赤面老怪弹指点入“脑户穴”立时, 舌头僵硬、 牙齿无法着力。
岳文元惨笑一声:“娥姐! 瑶妹! 记着, 活得骄傲, 死得清白, 我虽死无憾!”
沈一飞哼了一声:“贱货倒会装死! 怕羞么? 也好我带到室内消受一个够。”便把二女一手一个如拎小鸡似的, 往偏殿掠去。
哀牢双煞哈哈大笑道:“沈二弟倒是痛快得紧! 女孩子天生装模作样的, 倒免得姓岳的这小子临死还咽不下这口醋气。”
岳文元目皆流血长叹一声, 闭目不语。
百花公主忽然娇笑道:“我看得怪可怜的! 不如饶了他这条小命! 三天为期, 由奴家说服他如何?”
声未罢, 自山下随风送来尖锐刺耳的胡笳和利啸之声……”
接着, 有人飞般进来:“禀告教祖爷! 山下发现敌踪! 已有人混进来了! 据外围信号报告: 已有三个女娃儿闯关, 已被弟兄们擒下! 请示定夺!”
赤面老怪挥手道:“火速将擒住的人押上山来”
手下应声而去。
老怪狞笑一声:“岳文元, 你听到没有, 你这小子, 桃花运不坏! 大约来的女娃儿, 又是为你而来, 年纪轻轻的, 死了太可惜! 老夫给你紧后一句话的机会, 你服也不服?”
岳文元惨笑道:“岳文元死则死耳, 虽死不服……”
老怪大怒, 拍桌大喝:“小狗一定要死, 如他的愿好了。”
向百花公主拍手笑道:“公主求情, 理应遵命, 可恨这小狗活得不耐烦! 听报山下已发现敌踪, 一定是一些老鬼来送死了! 留下这小狗, 是一祸根, 只有把这小狗毙了, 先挫那些来救小狗的老狗们的锐气也好……”.
百花公主又道:“教祖爷要如何就如何。奴家没有话说。不过, 奴家认为如杀此人,不够高明。既有敌人入出, 就应光明正大的把这小子推出大门, 当着来人杀以示威! 才显得教祖虎威”
老怪忙道:“公主说得是, 只是便宜了这小子落个全所
一挥手:“把这小狗推出大门外广场上, 敌醉一现, 便为毙了这小狗, 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姜声沿和哀牢双煞同声道:“如此甚好! 我们就把这小狗作诱敌之物,引鱼上钩, 一网打尽, 让他们一同并骨好了。”
百花公主媚笑道:“有现成的新鲜玩意, 可吩咐‘象奴’。让大象一脚把这小子踏个五脏翻转, 六腑并出, 使来敌先亡魂丧胆。”
声未罢, 赤面老怪和哀牢双煞一齐击掌叫:“好! ”到底是公主急心巧思, 好计。
老怪立时命令徒党四面戎备待敌, 由姜声浩把岳文元和欧阳喻秋押出大门广场上, 负责监视。立时, 魔党们如鸟兽散, 把岳、欧阳二人推着蜂拥而去。老怪自己陪着百花公主, 拉着她的玉手, 并肩踱出大门。
场上, 立时火炬高照,亮如白昼。由两个全身黑炭似的, 白布包头, 白色长衫的“象奴”牵着两条巨象, 到了场中, 岳文元和欧阳喻秋放在地上, 仰面躺着。
“象奴”挥动着蟒皮鞭,口中咕噜有声的咤叱着。两头巨象, 似乎懂得“象奴”的话,受过很好的训练,“象奴”一声令下, 它们就不约而同的提起了前面右腿。
它们的巨脚正对着岳文元和欧阳喻秋的胸前,悬空尺许, 一动也不动, 只等“象奴”令下, 巨脚落处, 岳文元和欧阳喻秋就会肚破肠流, 脏腑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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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5 19:57:31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群英救难

当岳文元在翠宛上邸天和殿饱受人间屈辱之时, 也正是葛天民等援兵飞奔洞宫山, 而遇到强敌苦斗之际。
一马当先的是“齐鲁怪乞”尚维三, 这老化子一听岳少侠失陷洞宫山, 便忘了一切, 连酒也不喝, 急如星火的拼命赶路。
不料他未进洞宫山, 就被赤面老怪布下的伏兵暗桩发现, 老化子一身化子头打扮, 加上异常的笑貌, 不用报名,魔党也知道他是齐鲁怪乞, 何况其中有一二个还和老化子在上次和左湘等人大闹洞宫山时照过面。
立时, 出手拦截, 尚维三暴怒如狂, 全力施展“乾元火离掌”, 狂打狂劈, 立时方园丈许, 尽是炙肤热流, 火辣狂飚,挟着丝丝怪响, 势如火焰回射, 猛不可挡。
那些贼党, 虽是江湖好手, 绿林杀星, 三山五岳的牛鬼蛇神, 却十九是一股的内外五门功和“横练”功夫的二流角色, 伏着人多势众, 纷纷争先恐后, 想邀功请赏, 形成一窝蜂局面。群贼都不识“乾元火离掌”的来历, 当然不知他的历害!
直到他们向老化子纷纷扑倒, 恍如群鹰争夺小鸡之势,骤然间, 奇热逼人, 皮肤如被火烙, 才知不妙, 十九是急势,想收招后退已来不及。
立时, 怒吼声中, 倒有七八个贼党被老化子的“乾元火离掌”的热流打得皮焦肉黑, 恍如被雷火烧过, 衣衫冒烟,成了满地乱滚的元宝。其中三个,已受不了强烈热流的压迫, 窒息之下, 又受了外伤, 倒地便闭过气去。
后到一步的贼党, 又惊又怒, 慌不迭的撤身后退。
眼见同党成了滚地葫芦, 面目焦枯, 皮肤乌黑, 身上直冒青烟, 也自心寒! 这种黑道人物, 个个天生的自私自利,欺软怕硬, 有好处就唯恐落人之后, 狗撵骨头一齐上。一见不妙, 就唯恐后退不暇, 只顾望别人吃亏上当, 做替死鬼,自以为聪明的虚张声势, 呼叫喝骂, 色厉内荏, 再也无人敢逼近老化子, 更谈不上逞勇进扑了。
贼党们伏着人多, 把老化子四面包围。老化子无心恋战, 一见奏功, 神威大震, 用十二成功力, 大展“乾元火离掌”, 连演“火树银花”,“火中摆尾”,“火烧连营”, 如虎入羊群, 杀开一条血路。
正面的贼党, 不敢硬接, 却狡猾的采取车轮战, 且战且退, 只把老化子的去路挡住, 以消耗老化子功力,等老化子力尽了,再一鼓而上。
老化子果然中计, 急怒攻心之下, 不论向哪一方突围,哪一方贼党就一层一层的轮流截击, 一个退, 一个进, 还不住的笑骂, 把老化子只得招招重手, 拼命乱打。
这一来, 中了激计而不自觉, 恶战了半个多时辰, 老化子渐渐功力消耗,“乾元火离掌”主要靠本身三味真火, 最耗功力, 老化子便渐渐威力减退,大有一而衰, 再而弱,三而竭之势。恰好,翻天手葛天民和冷面阎罗方士冲也已赶到。
一支长剑, 一支大罗仗, 加入战圈。
三人合力, 杀开血路, 群贼伤亡大半, 正要突破群贼重围, 胜败将分之际, 忽然,狂啸声起, 人声如怒潮, 马蹄如骤雨, 来势又急又快, 蹄身动地, 人作怪啸, 汇为一片紧响, 刺耳异常。
群贼大喜, 哈哈狂笑, 一齐抖精神, 把老化子等三人困的个水泄不通。
冷面阎罗方士冲大笑:“王八蛋们的救兵来了! 越多越好, 多杀几个过瘾……”
群贼不怒反而哈哈狂笑。
翻云手葛天民冷眼向风驰电掣似的来路飞骑一瞥,心中一动, 急忙低喝:“方兄,尚兄小心! 来的鬼崽子好象是敛迹多年的‘狂降’、‘毒蝶’一对老狗男女门下”
声未罢,那些铁骑已呼啸来到, 荡起半天尘土, 在十丈外猛收急势, 怒马长嘶, 前纷立如林刹那, 扑! 扑! 扑! 马上人纷纷飞身掠过马头, 下了坐骑, 竟有二十多人!
方士冲和尚维三百忙中看得分明--只见那二十多人,一半是男, 一半是女!
男的一律是一身由头到膝的“一口钟”式的特制黑黄相见的皮衣, 只露出双目和凹入的嘴。皮帽尖如橄榄,腰间背后挂着如乳的密封皮袋, 人已腾空凌空, 皮袋就鼓了起来, 很象一只马尾蜂。
女的一式是满绣五色彩蝶的紧身小蛮装, 披着百蝶穿花的黄色透明披风, 头罩园形风帽, 帽上簪着玉雕的蝴蝶,五颜六色, 栩栩如生, 甚是悦目好看。她们腰间, 一律佩着透明的纱囊。
她们飘落空地时, 披风被风吹起, 两臂平张, 大似漫空飞舞的穿花蝴蝶。不用说, 来的人, 正是十年前横行江南,无恶不作,贪淫如命, 却被“昆仑三子”痛惩而敛迹一个时期的“狂降门”和“毒蝶门”。
“狂降门”的掌门人名为花月风。
“毒蝶门”的掌门人叫胡飞蛱。
却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有名的江湖汉子, 女的是驰名绿林的淫娃, 乌龟毒王八跳蚤配臭虫, 臭味相同, 一见倾心,四十年前结为夫妇。
后因男的风流女的骚, 一个气窄, 一个量狭,为了不可告人的事翻脸成仇, 各奔前程。狗改不了吃屎, 男的创立狂降门”、女的摆出“毒蝶门”, 分庭抗礼, 秋色平分。
据说, 花月风收集了苗族特产的各种毒蜂, 奇毒无比,为数又多, 一放出就铺天盖地, 无法可挡, 只被螯了一口,立时肿胀,奇痒难熬,抓得皮破出血,便溃烂见骨, 或者,被蜂螯, 就寄毒入血, 全身乌黑, 毒气攻心而死。
最可怕的是这种毒蜂性最凶恶, 最喜人血, 一经放出,非饱尝人血不止, 成千上万, 防不胜防, 被它一得口, 立时中毒失力, 它们一拥而上, 全身就被密密层层的蜂群遮没,转眼成了一堆骨架。
胡飞蛱却在“云雾山”和“勾漏山”的穷谷绝壑中, 搜寻到一种毒蝶, 色分五彩, 其大如掌,两翅和全身生满了倒钩细刺和毒粉, 一经放出,并不直接向人攻击, 翩翔飞舞半空,在敌人头上飞舞, 由两翅洒下毒粉, 随风四散, 你跑,它就紧追不舍, 飞的总比跑的快, 任你逃到那里, 非使你中毒倒地不止。
那种毒粉,一着人身,便又麻、又痒、又痛、非常难过, 一抓破了, 就溃烂, 无法可治。
最厉定点的是它们口中分泌一种毒液, 一经喷出, 便如牛毛细雨, 有奇异的腥香味, 人一闻到就神迷性乱, 欲火如焚, 非交合不快!
这时狗男女, 就仗着两种恶物, 各展所长, 殊途同归,专门以狂蜂, 毒蝶定点人, 把人迷倒后或中毒后,擒回穴去荒淫取乐, 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
大约狗男女旧情又炽. 十年前, 由分而合, 共创“蜂蝶盟”,男收男徒、女受女徒、只要投他(她) 门下, 就男女杂交, 不拘任何夫妇形式, 人人不分男女, 可以恣意纵淫。
因此而触怒江南侠义道:“一致联合声讨, 把一对狗男女一直追到南诏大瑶山中, 正逢昆仑三子“在联袂采药。
立时, 各展玄功绝学, 把一对狗男女的残采毒蝶,狂蜂消灭个精光大吉,把一对狗男女制住。
一对狗男女哀告求饶, 发誓洗心革面, 退隐田园, 重新做人, 昆仑三子外刚内和,慈悲为怀, 把男的废去武功, 女的破了阴脉, 告诫一番, 把一对狗男女放了生。
一对狗男女敛迹不闻消息甚久, 近十年来江湖上很少听到这对狗男女的消息,也不闻“狂蜂”,“毒蝶”害点人,都以为这狗男女已老死或绝足江湖, 日久淡忘了。
想不到, 又会突然现世
方士冲等三人由这二十多个男女的衣饰,正和以前传说的“狂蜂”,“毒蝶”两个邪门左道的门下打扮相同, 便知花、胡一对狗男女未死, 至少, 已经有了继承人, 才立门户派别又横行江湖, 结党为恶。
方士冲等三人见识广, 一见来人果然是“狂蜂”、“毒蝶”, 又和赤面老怪的手下熟识, 便知道今日决难善罢, 只有拼命以赴。
三人慑于“狂蜂”和“毒蝶”的惊人传说, 深知那些狂蜂、毒蝶的底细, 其势又不能不战而走, 而且被贼群困住, 也无力脱得雷池一步。只好各人一面和贼党苦斗, 一面暗中戒备, 作下应急之变。
那些男女下了马, 看清现场敌人只有三个。贼党这边却伤亡大半, 有几个躺在地上。他(她) 们立时轻蔑的表示失望, 根本未把葛天民等三人放在眼里。
脚步也慢了, 好象从容不迫, 有心袖手旁观, 让贼党们伤亡多一点, 他(她) 们好出手, 显露出威风似的。
那些贼党, 好容易盼到他(她) 们驰援来了, 都震于“狂蜂”、“毒蝶”的厉害, 以为必胜, 都是心中狂喜。
为了要表示他们并不是脓包, 才拼命奋勇阻挡葛天民等三人, 实指望他(她) 们一到, 放出“狂蜂”、“毒蝶”立奏太功, 至少, 可向赤面老怪面前分一半功劳。
谁知, 他(她) 们来得很快, 到了反而游移不前。
不由心中大急, 又放不下面子, 不好意思立时招呼他(她) 们动手, 显得自己不行, 急需他(她) 们相助。
这一来, 不过耽搁了片刻, 却便宜了葛天民等三人, 他们三人又是心急救人, 打着速战速决, 快攻快取的主意, 出手又猛、又狠, 立时, 惨嗥声中。又伤亡了五六个贼党。
眼看十多个贼党已伤亡大半, 如再打下去, 只有全军履没。
贼党心中好不忿怒, 暗中把他(她) 们恨上心头肚中,各打密圈, 准备将来有机会也让“狂蜂”、“毒蝶”门下大吃别人的苦头, 出这口鸟气。
存下的七八个贼党, 实在应付不了葛天民等三人, 一面拼命守住门户, 一面纷纷喝道:“并肩子! 一同上, 了结三个老狗……”“朋友! 快拦线, 包饺子……”
分明是请求“狂蜂”、“毒蝶”门下人速出手帮忙、实行以众欺寡、 内外夹攻、 四面群殴之意。
那二十多个男女, 彼此交换了一下奇异的眼色, 忽然由为首的两个男女同声大喝:“朋友! 请速退! 让我们来寸割这三条老狗。”
那些贼党,巴不得“狂蜂”,“毒蝶”的人出手, 闻言各收掌,向四面飘退。
尚维三大喝:“咱们快闯! 不管他娘! 老化子有进无退。”

说着, 人已旋风似的龙跃虎腾,展天“乾元火离掌”便向那些穿皮衣的汉子扑去。
只见那些身穿皮衣的怪人似有默契似的活动步法, 时左时右, 若进若退,捉摸不定的一沾即走, 绝不停住身形, 也不接掌风,完全是怯敌游斗的样得。老化子却是半点儿奈何他们不得,打出的“乾元火离掌”力, 毫无作用, 老化子好象是所象披靡,猛不可挡, 其实, 等于被人耍猴子,气得老化子霍地收住身形, 疑劲控势不发。
葛天民和方士冲已看出对方是久经训练的打法, 如梅花间开或竹叶参差, 虽忙而不乱, 前, 后, 左, 右, 进退有序, 分明是一种巧妙的阵法, 偏又一时看不出他们的步法蹬位, 不知何外是“阵门”和虚实方位。
时当黑夜, 人影晃动, 隐现如鬼, 也实在快得使人眼花。
葛天民刚低声对方士冲道:“方兄! 敌众我寡, 他们分明是存心消耗我们的实力, 而后突下杀手, 我们岂可上他们的当, 何况救人如救火, 时机稍纵即逝, 我们必须占主动, 方兄可向那贼货(指毒蝶门一弟子) 抢攻, 小弟为你和尚兄掠阵, 伺隙压进, 或可打乱对方步骤! ……至于对方施放毒物,小弟正好压住阵脚,给他们一把“天河银砂”和“破云冷光霰”……
方士冲应声而出, 刚向那些身穿彩蝶奇装的女人扑去。
老化子停住身形, 一指那些“狂蜂门”的门下, 怪笑道:“直娘贼! 你们要做拦路狗就要咬人, 怎么这样脓包? 还不夹着尾巴快滚……
“狂蜂门”的一个为首壮汉,狂笑道:“臭叫化! 你有本事! 何不多跳几下猴子, 让大爷们解解闷, 领尝够了, 自然会把你们祭爷的法宝! 还嫌臭叫化子身上肉太少哩!”
老化子一生惯在嘴上讨别人的便宜,戏弄别人,现在阴沟里翻船, 反被对方僵住, 又急, 又怒, 又气, 破口大骂:直娘贼! 你有种, 接你祖宗三掌试试, 听说你们只倚仗一些虫儿? 只管放出来,看能咬破祖宗的一根鸡巴毛吗……”
那些“毒蝶门”的女人都掩口吃吃的浪笑起来。
葛天民却连连皱眉, 苦思破敌之法。
方士冲冲着那些花枝招展, 笑得肩动肉抖的娘儿们一沉,阎王脸,赛过冰铸石刻, 冷得水泼不进, 暴叱一声:“你们这些臭八字的! 谁接爷爷你一掌一杖? 哭都哭不出哩!”
那些娘儿们, 仍吃吃的格格笑个不住。
方士冲大吼一声:“爷爷破例宰几个害人精! 臭八字的吃爷爷一掌!”
杖随身起, 欺风迫电似的幻成茫茫杖影,一招“慈航洒露”、杖头已闪烁得身上九大主穴点到。
三个女人花容一变, 同声娇笑, 一齐仰头用刀, 身形倒射, 恍如惊鸿离苇, 骇燕翻飞。她们刚倒射丈许,身形还未落实, 冷面阎罗方士冲已如雷暴喝一声:“哪里去! 吃爷爷一掌!”声未出, 左掌已奔雷推出。只见一股狂飚平地旋起, 猛烈无比, 卷起半天飞沙走石。
方士冲一向以刚猛的“纯阳十八掌”和诡异绝伦的“万竹回风”掌法成名江湖,震云群邪, 黑道煞星、绿林怪杰, 丧生在他手下的不知多少, 使江南黑道, 闻道色变, 才赢得“冷面阎罗”的令名。。
他这一掌,乃是有名的“推山填海”, 不下千斤力道, 那三个女人仗着独门“蛱蝶翩飞”的轻功身法, 巧妙的让过一掌。
未料方士冲生平最不喜欢女人, 更看不惯她们的妖形怪状, 奇装异服, 浪笑邪容, 杀机已炽, 出手奇快, 一掌未落, 一掌又出, 提高一着, 那三个妖女变化不及, 又当身形倒射下落, 旧力已盘, 新力未生的当儿, 百忙中六掌齐出,想挡方士冲一掌再发动恶阵困住方士冲, 惨杀方士冲出气。
就在她们双掌刚出, 身落实地的刹那, 方士冲排山倒海的劲气,已压过来。三女六掌的力道竟不值方士冲单掌一击。
只听一阵, 嗤嗤细响, 三女掌力被方士冲强烈的掌风云散, 余威仍烈, 已向三女胸前, 背后压倒。
三声惨叫未出, 恍如三只断线风筝, 被方士冲的掌风震得脏腑翻转, 一个当场惨死! 两个身受重伤, 落地狂喷鲜血, 扑通倒地。
其他的女人应变不及, 刚想接应三女, 发动阵势, 她们的脚步一齐旋转移动, 走马灯似的分四面向方士冲吐掌,已来不及。
方士冲一掌之下, 二伤一死, 把她们吓呆了!
冷面阎罗纵声狂笑:“臭八字的! 杀之污手, 你们还不快滚, 都想成为着粉么?”
声洪如钟, 双目威严、 冷光暴射, 左仗右掌, 控劲欲发, 声威确实惊人。可把那些在一边喘息, 刚定的赤面老怪手下贼党和“狂蜂门”的门下气得同声喝骂。
那些正在料理刚才伤亡同党的贼党, 纷纷放下伤亡同党, 一齐向方士冲包围上来。
那些“狂蜂门”的门下, 也有撇下尚维三, 转移箭头向方士冲出手之势。冷面阎罗哈哈狂笑,一抖竹仗:“不怕死的只管上来, 一齐上来祭杖! 今日阎罗大开杀戒! 多收几个恶鬼也不坏!”
尚维三接口怪笑道:“好老方, 该你哭笑了! 老子今天手痒难忍, 化子伸手不空回, 也要大发利市了!”
说着, 双掌一错, 便向“狂蜂门”门下漫空飞扑过去。
他们立时一乱, 纷纷怒吼, 和老化子恶斗在一起。
那些惊魂一定, 恶念横生的“毒蝶门”妖女们, 忽然同声作竹尖啸, 身形团团转, 四面散开, 同声娇叱:“大哥们注意, 我们要寸割这老狗! 给师姐报仇!”
那些赤面老怪手下的贼党, 闻言立时变色, 纷纷大乱,有的随手扶起伤亡同党, 有的空手, 潮水似的向四面作鸟兽散。
方士冲艺高胆大, 叉手大笑道:“臭八字的, 便是你们老母狗师父到方爷爷面前,也叫她立时死在临头! 你们只管亮出嫁装! 让方爷爷给你们一个落花流水!”
声未罢, 那些妖女们已越转越急, 忽然吹奏突变凄厉,嘎然而止。
只见她们玉手飞舞, 把腰中纱囊迎风抖开。立时, 飞起百十多只巴掌大的彩蝶, 五彩缤纷, 凌空起舞。
同时, 那些“狂风门”的门下也各自撤身四面后退, 一抖腰间皮袋, 只听嗡嗡嗡嗡繁响如潮, 飞起满天黑点! ……
只见那些“狂蜂门”的门下, 由皮袖夹层中各抽取出一幅三尺大小的红布, 挥舞着, 口中发出啾啾如鬼的急啸。
那些漫空飞舞, 嗡嗡作响, 汇成一片青云似的黑点, 每个都有桃般大小, 却看不出是何形状? 只在空中浮沉, 并未下击。
那些人一挥红布, 啾啾鬼叫又起, 它们就如千军万马,听到主帅指挥的进攻下令。
刹那间, 便有层次地分布在半空中, 密密麻麻的一层又一层, 把天上的星光都遮没了。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彩色毒蝶在半空飞舞, 千百狂蜂在巡逻欲下。忽然,“狂蜂门”中的门下纷纷扬手, 满空一片紧响, 洒下了半天的特制五色旗花, 飘浮空中, 正照在葛天民和尚维三二人头顶上。
葛天民忙低喝道:“尚兄! 我们不可呆着应付这小东西,只有插入他们之间, 进行乱打混战, 使那些小东西没有目标, 就无所惧, 他们投鼠忌器, 如毒蜂盲目成群下击, 他们也必连带受伤! ……倒是方兄应付那些彩蝶, 毒粉随风飞扬, 无孔不入, 却是可虑!”
声未罢, 只听嗡嗡急啸,靠下层的黑点, 恍如千点流莹, 由四方八面,疾如暴雨似的向葛, 尚二人射下。
葛天民急忙大喝:“尚兄先应付下! 我助方兄一臂之力!
说着, 双手一齐扬, 对空射出千百点银光闪闪的细砂几十粒弹丸大的乌光。
方士冲正全神贯注在头顶的上翩翩影蝶, 不停向空中翻掌, 打出激荡, 如闷雷的狂飚。
强烈的掌风和空气激荡便成了旋转的气流。
那些影蝶、似知厉害、不散在方士冲头顶飞舞,都在三丈以上的空中, 意态甚是舒适, 频鼓彩翅, 穿梭般满空飞舞。
葛天民一出手,那些蝶影,立时一阵惊飞乱舞。
波波连响. 满空银光闪烁, 如暴了一天银屑碎玉。
葛天民的“破云冷光霰”爆炸了。
在“天河银砂”和破云冷光霰”夹击之下, 那些彩蝶,立时翼折肢残, 有的炸成碎屑下坠, 有的剩了片翅残翼, 有足无头, 也纷纷下落、全军复没。那些女人惊怒之下, 齐声怒叱, 也纷纷出手, 打出“五毒梅花针”等细巧暗器,一齐集中在方士冲和葛天民身上。
错查间, 老化子大奋军威, 对空翻掌, 打出两股火热气流。
嗡嗡怒啸声中, 如雨罩下的毒蜂, 立时成了没头苍蝇似的. 坠落如雨。可是, 空中的蜂群、好象已通灵性, 一层又一层,一层密一层,恍如骤雨般向老化子等身上射落。
同时,“狂蜂门”的门下和那些贼党、也纷纷出手, 打出各种暗器, 把老化子等三人做了暗靶, 只听暗器破风, 嗤……急速汇为一片刺耳繁响。
葛天民等三人也在这种四面八方,暗器环攻, 又要提防空中下击的狂蜂之下, 手忙脚乱, 袖风和掌力齐出, 狼狈不堪!
如这样下去, 葛天民等三人功力耗尽, 势必被狂蜂附体,或伤于各种暗器之下。
正当紧张关头, 冷面阎罗方士冲忽然大吼一声, 跌翻在地。
那些女人的暗器一齐向倒地的方士冲招呼, 身形也蜂拥而上, 眼看方士冲难逃一劫, 生死顷刻, 葛、尚二人自顾不暇, 无法飞身相救的刹那,猛听空中狂风大儿, 乌啸洪烈,挟雷霆万钧之势凌空下击。
那些女人闻声惊觉, 以空中势太猛, 都忙于自保, 狂风卷下, 她们都站不稳, 纷纷跌倒在地。
连尚维三和葛天民及“狂蜂门”的门下也都七歪八倒, 马步不稳, 倒了大半。
三只巨大的怪鸟, 由大家头顶上疾掠过去, 把满天的毒蜂卷得烟消云散, 向四面空中飞走。
大家头昏耳鸣, 魄悸魂惊之际, 只听鸟背上传来苍老而沉若雷声的声音道:“下面是什么人? 如此恶毒! 昆仑三老,岂容得如此小虫猖狂! 鼠辈还不快滚! 要我等的神鸟抓吃么?”
恰好, 远处空中突然飞起十多朵五色旗花“狂蜂门”和毒蝶门”的男女, 立时急急如丧家之犬, 纷纷爬起身来,上了马没命的纵辔向旗花处狂驰而去。
葛、尚二人一听是“昆仑三子”到了, 急忙同声高呼:“尚维三和葛天民在此, 问候三位老前辈, 方士冲中了鼠辈暗算!”
声未罢, 空中丢下一个蜡丸, 刚被尚维三一把接住, 三只怪鸟已刺空而起, 并传来沉劲的声音:“知道了, 我们西来洞宫, 找乜澄清算帐! 空中发现有很多人分路集中指向洞宫山, 大约是你们同道朋友, 我们洞宫山上再说吧。”
声随风逝, 人鸟已消失在云雾之中, 余音盈盈, 恍如来自天上。
老化子匆匆捏碎腊丸, 取出一粒昆仑独门“玉府丸”给方士冲服下, 一把背起, 大喝一声:“快走……”便向洞宫山箭射而去。
左湘和无忧、一真等果然也赶到, 免为人多目标大, 引起贼党注意截击, 临时分成三路, 由不同的路径向洞宫山的“翠宛上邸”进发。谢、沈、徐三位姑娘却因心急走了单,被“百毒盟”赶来的好手放毒擒去了。
尚、葛二人赶到翠宛上邸, 人声鼎沸, 一片火海, 也正是象脚要踏的刹那……
尚、葛二人走的是后山捷径, 一发现魔窟火起, 便知已有同道先到下了手。

尚、葛二人, 心系岳文元、南宫姑娘和葛姑娘的生死安危,施展了十二功力, 由后园急奔前殿。
老化子猛觉飞过火墙时, 两只被火惊逃的巨鼠窜进了他的饭破麻袋中。
老化子急如星火, 背上又负着方士冲, 又要提防魔党的突袭暗算,心无二用, 紧张得满身躁汗, 竟无暇分手来把一对大耗子丢掉。
喊声如潮, 齐集前面广场,人影纵横中, 老叫化子和葛天民刚飞身上了未被火烧的大殿屋檐, 往下一看, 不由心胆皆寒……
只见敌我双方、恶斗正烈,都是往中间的人墙猛撞, 贼党们拼命的阻截。
人墙中间, 约十多丈大小的空地, 两头大象, 大约被大火和人声, 拼半的巨大声息惊得乱蹦乱跳。
却被两个头扎白巾,一身白衣的黑人(“象奴”) 拉紧长鼻, 把两只巨象拖向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火炬照映下,赫然看出两个人中的一个, 正是岳文元。
那两只巨象, 正被两个白衣黑人强拉着, 蟒皮鞭如雨般鞭打着, 终于牵到两个躺着的人身边, 它们都举起了前蹄右脚, 正要向岳文元和另一个人的腹胸上踏下。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尚, 葛二人安得不心胆皆寒--
老化子大吼一声,把背上的方士冲往葛天民手中一放,身如脱弩之箭, 凌空便向两只巨象冲来。
老化子近来功夫日深, 又在拼命救人, 舍生忘死之下,施展十二成功力, 竟被他横空跃过七八丈, 如空中飞人, 向那只要向岳文元踏下的巨象猛击而下。
这老叫化子情急救人, 也未细想,大象如受袭击, 必然脚放得更快, 岂非反而加急送了岳文元性命?
恰好,那个“象奴,瞥见人影扑空, 有人向大象扑来,老叫化那手蹑空飞渡的轻功和迅厉的掌风,热得出奇, 使“象奴”心中一惊, 下意识的恐怕大象被人所伤,又顾虑到自己的安危, 慌不迭的一拉象鼻, 在它耳朵上猛打一蟒皮鞭。大象受惊, 急忙收脚向后疾退, 掉头就跑。
蹄声动乱中, 老叫化已把绷紧的心弦一松, 立时真气消散, 力尽下坠。
他因来势太猛, 人虽落地, 收不住急势, 身形连晃, 猛听“吱--吱--”两声细尖的叫声, 两只尺许长的巨鼠已由老化子麻袋中一跳而出。
无巧不巧, 其中一只恰好跳落到那条掉头欲跑的大象长鼻上, 另一条落在地上,飞也似的向空地逃窜。
这时, 全场一片混乱,人人紧张得如绷紧的弓弦, 目怵心惊, 都全神戒备, 以求自保, 老叫化一落地,便听几声断喝, 几个锦衣和红衣大汉飞扑过来。
谁也未注意到, 竟有两只大耗子。
只听那头巨象, 闷声一吼、四蹄乱跳, 势如疯虎, 直往人多的地方狂奔。
“象奴”大声狂跃, 喝叱命令, 它也好象没有听见。
同时,另一只因被争斗之声受惊,再也不听“象奴”命令, 不肯去踏欧阳喻秋,好象老牛拖磨似的只是打转, 倔强的直卷长鼻。
“象奴”又急又怒的挥动蟒鞭, 疯狂抽打着它,正是不得开交的当儿, 大约那“象奴”也瞥见空中来人,另一头大象已向后退, 刚停住鞭打, 一怔之间, 猛觉自己控驭的这头大象忽然乱摇大耳, 长伸鼻子,全身粗皮连耸, 这是大象受到极大惊赫时的现象。
这个“象奴”比较细心, 急忙仔细一看, 赫然是一只大耗子, 躲在大象腹下, 它好象认为已无路可逃, 只有大象肚子下才是安全的庇护所。
“象奴”又惊又怒, 原来, 大象这种庞然大物, 什么都不怕, 连狮、虎都不敢轻撄其锋、其性就是怕火和蟒蛇,而它天性最怕的, 竟是微不足道的鼠辈——耗子!
它一见耗子, 立时全身发抖, 四脚发软, 拼命奔跳。
这是一种不可理解的“物性相克相制”的作用。
恰好, 另一头大象已经狂奔, 这个“象奴”一面急叫, 告诉另一个惊恐失色的“象奴”, 说有耗子作怪, 一面挥动蟒鞭, 向象腹下的巨鼠打去。
那只巨鼠吃了一蟒鞭, 痛得“吱”的一声惨叫, 一蹦一跳之间, 恰好窜进大象的左耳中去了。
大象立时又乱蹦乱跳, 伸鼻摇头, 几乎把头都摇脱, 总是摇不出耗子, 便也狂奔而去。
立时, 一阵大乱!
这一来, 乱了敌我双方对峙中搏斗的局面, 混乱中, 贼党自撤重重包围, 露出许多空门, 缺口。
左湘等趁此机会, 抓紧一瞬时机, 纷纷撒下对手, 抢向场中。
群贼因一发而动全身, 混乱中都失去镇静, 等发觉应该先解决岳文元和欧阳喻秋时--因群贼已警觉先后赶到的强敌, 都是为了援救岳文元而来, 一失先机。主客易势, 群贼尚欲拼命, 拦阻劫夺却已迟一步。
笑面韦驮左湘和鹰爪陈元浩当先抢到, 鹰爪神鹰十指挥舞处, 几声惨嗥, 已把几个围困老叫化的贼党抓个臂断骨折, 纷纷倒地。
左湘已把背起岳文元,欧阳喻秋也被赵君玄一把挟起。
贼党也由四方八面, 一齐云集, 以左湘; 老叫化、鹰爪神三人为目标, 集中全力猛攻。
无忧、一真神尼等也全力由外向内夹攻, 刹时, 掌风如雷, 指力作啸, 加上呼叱喝骂之声, 好象天摇地动, 一时打得天昏地暗, 星月无光。
岳文元睁开眼睛来……他在九死一生中得救, 反而感到痛苦, 心乱如麻, 恨不得叫大家先抢救娥姐姐和瑶妹妹。而在此地叱天喝地的激战中, 他无法开口。
四面一看, 不见了“赤面老怪”和“百花公主”的踪迹, 只有“哀牢双煞”和“三目神君”,正在一面咤叱着指挥贼党, 一面一对一的和一真大师、无忧大师、金鹰帮天龙堂诸子坤拼命恶斗, 却未见沈一飞。
一眼看出贼党好手甚多, 人数更多,声势上, 贼党占了优势, 混战中完全是以众击寡。
一场混战. 各有伤亡、 形成浴血苦战的局面。
岳文元忍不住竭力大叫:“师叔! 你老人家还不快救南宫姑娘和葛姑娘?”
一言惊醒梦中人。
听到岳文元这一叫的人,都矍然警觉。
因为大家赶到时, 都忙于拼命抢救象脚下的岳文元, 就被贼党重重围困、阻截、忙于对敌, 反而疏忽了分兵搜寻两位姑娘。
立时, 大家纷纷拼命抢攻贼党, 趁贼党手忙脚乱时, 杀出重围、打开血路, 纷纷向魔宫中杀进。
老叫化杀得眼都红了, 这时, 百忙中扫视了一下现场,再看后殿上屋面,发现葛天民不见了, 老叫化心中一紧, 暗忖, 老葛背着方士冲, 是个累赘, 说不定已遭贼党暗算, 兆头实现不妙。
心中一急, 老叫化一向外冷内热, 一见葛天民失踪, 便认为葛天民凶多吉少, 又急又怒, 引吭大叫:“大家快找葛兄和两位姑娘!”
说着,人已疯了似的一马当先, 双掌翻飞, 直冲匾额四字斗大血红的“翠宛上邸”大门。
大火只烧了中间十几座花厅, 厢房, 前殿和后院尚未波及, 加之贼党人手多。很快扑灭。左湘等人冲入魔窟, 贼党当然要坚守根本重地, 拒敌门外, 形成寸地必争的惨烈恶战。
双方都是拼命, 整座魔窟, 屋上屋里, 一片混乱。刚才是火海, 现在成为血海、烟火味和血腥味交织成一种使人窒息的气氛。
翻云手葛天民, 刚才和老叫化子同样的为岳文元生死顷刻而急怒交加。但, 老爷子把昏迷未醒的方士冲给他, 使他心有顾虑, 身负一人重量, 也感功力不能飞渡十余丈远的高空援救岳文元。
正当心焦如焚. 悬念爱女. 方寸大乱, 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蓦地, 一声凄厉, 尖锐如利箭穿心的熟悉惨叫, 由后院中颤抖入耳。葛天民立时心神大震,双目暴张, 循声便飞扑后院。
因为, 他听出是相依为命的爱女的声音……
这种父女天性, 血肉相通的声音, 便是微弱得别人几不可闻, 听在亲人耳中, 无异已是雷霆天鼓。
葛天民一向老谋深算, 机智绝伦, 善于应变。
但是, 自那一声使他心慌意乱的惨厉尖叫声入耳后,立时心如捣蒜,背紧汗出, 不祥的预兆感,使他急忙后院中飞跃, 偏偏他这样直线凌空过房穿脊, 最是岔眼, 立时, 招来贼党们的如雨暗器和飞身截击。
葛天民双目喷火, 面色惨厉, 冷汗直流, 咬牙切齿, 随手猛劈狂扫, 一面仍是毫不停顿的向后院飞跃。
连一些飞身截击的贼党, 也为葛天民的拼命猛势所慑.不慑正面硬挡, 有几个横侧出手突袭的, 都因功力不及葛天民, 被震翻落地, 竟被葛天民窜到了后院崇楼高阁之中。

只是, 葛天民心急救女, 浑忘了自身安危, 又因背负方士冲, 只能一手活动, 一个疏神间, 左腿和右臂早已挨了一支“白骨箭”和“燕尾镖”。连背上的方士冲屁股左面也吃了一粒“蛇头钉”。
恰好, 药力速透, 再一疼, 方士冲苏醒过来, 发现了周围险恶的形势及警觉葛天民的异样, 急忙喝道:“老葛! 快点松手, 咱帮你杀贼……”
葛天民喘息着, 一顿身形, 方士冲就落在屋面上, 一咬牙, 自己翻手用指力巧劲, 拨出那支入肉大半的“蛇头钉”,匆匆擦了止血、解毒的药粉, 刚发现葛天民手臂, 腿流血,想给葛天民上药, 葛天民通红的老眼, 像暴怒的野兽, 狞厉得使人心警胆寒。
只见葛天民扫视了一下附近形势, 惨笑一声:“方兄; 小女被难, 生死不明, 万一有个不幸, 葛某必和恶贼相拼!方兄助我!”
说着,一顿脚, 人已双掌当胸, 满蓄罡力, 向左面一所红色窗槛的高阁破窗而入。
窗户碎裂声中, 方士冲急忙蹑后窜入。
刚听葛天民一声怒极的惨笑, 往后便倒。
方士冲慌忙伸手一把扶住, 葛天民已闭过气去。
目光落处, 也不禁怒发冲冠, 目皆几裂。
只见--华丽无比的斗室中, 锦被罗褥凌乱, 赫然仰面躺着一具裸体女尸。刚看出是葛瑶姑娘, 冷眼一瞥见一边一座特制的“合欢床”上, 也赤裸着一个歪着头, 面向壁的女人。
显然, 这是恶徒强奸淫污后人已离去, 却留下这种气死人的场面, 不知是恶徒故意如此摆布,存心气有, 抑或是忽忙间离开这儿, 来不及收拾残局? 方士冲不认得南宫娥, 只瞥了“合欢床”上昏死的南宫姑娘侧面一眼, 就不再看, 一面轻轻把葛天民放直在玉案前面“逍遥椅”上, 方士冲恐葛天民再受不得这种刺目伤心惨事, 暂时不能救醒葛天民, 所以,忽忽放下葛天民后, 就由侧面向大床上的葛瑶姑面上注视了一眼。
立时发现, 她没有死去! 尚存游气未断, 只是面色惨白, 额现青筋, 眼珠上撩, 及愤怒已极, 气逆于心, 七情变化太烈, 闭气昏死过去。
便是另一边的“合欢床”上的女人也如此。
方士冲不曾和南宫姑娘见过面。但在振威镖局曾听说岳文元与二女陷洞宫山的消息,心中已估定另一女人是南宫姑娘。
方士冲空自暴怒, 紧挫钢牙, 双拳紧握, 面对两个昏死的女人, 一下子只有手足无措, 呼呼的喘气着急。
此老个性刚烈如火, 生平不喜女色, 也最痛恨这种事!骤然逢此大变, 两个少女又是后辈, 他一时竟不便伸手为二女推宫过血解救, 连看都不敢正视一眼。
二女全身都是青紫黑块, 可见曾尽本生之力, 和恶徒拼命挣扎过, 却被恶徒打个体无完肤。大约二女都被点了穴道, 反抗也有限, 恶徒又逞凶威, 把两个已失反抗力量的女人尽兴毒打后, 折磨凌辱个够, 再以暴力奸淫。方士冲怒不可遏之下, 猛劈几掌, 把卧室中陈设的古玩等物打得粉碎,砰砰一一蓬蓬的响成一片。
猛觉这样不对, 岂非引来贼党、自己安能一下子照顾两个昏死的少女和一个昏厥的葛天民安全?
急忙住手,暗叫该死! 先把血染的绉乱锦被和破碎衣衫, 分别给二女盖住玉体, 再迅速的在葛天民“天灵盖”和背心“命门穴”轻拍一掌,一捏葛天民的“人中”穴, 葛天民立时睁开老眼、长吐一口气、同时吐出大口鲜血, 一顿脚, 把厚抽木地板震裂一片,惨笑一声:“万恶鼠辈, 葛某虽把你寸剐碎割, 难洗此辱……”
外面异声大作, 耳听衣带破空娓娓作响, 分明有人上屋, 已到附近。
方士冲忙嗔目大喝:“老葛! 救人要紧! 报仇雪恨, 找恶贼算帐的人多着是!”……快趁别人未到, 只有你我二人在,救了人再说……”
葛天民惨然道:“方兄! 小女性烈, 身为贼污, 把她救醒, 亦必痛不欲生, 徒增为父羞辱, 伤心无过于此, 不如加一掌, 让她死了干净!”
方士冲大怒, 吐了葛天民一脸唾沫, 暴跳道:“胡说, 你越老越混蛋! 这又不是什么‘失节’大事, 无力反抗之下, 被恶人强暴. 只有同情. 安慰, 你做老子的, 还忍心……”
声未罢,猛听岳文元长啸一声:“娥姐姐! 瑶妹妹何在……我非杀尽这些魔崽子不可……”
方士冲大急, 忙喝:“老葛! 你快救那位……可能是南宫姑娘! 咱负责瑶侄女! 快给她们穿好衣服当作没这回事……你必须听咱的话,若误了事, 小心咱和你拼命!”说着,已抢上前, 给瑶姑娘推功过血。
葛天民老泪纵横, 面色灰败, 这一刻, 他也好象更苍老了十年。
他定定神, 挣扎、摇晃着到了“合欢床边, 为南宫姑娘先松去铜环, 一面吐出鲜血, 一面给南宫姑娘推宫过穴。
只听外面惨嗥之声不绝如缕, 此伏彼起, 犹如鬼哭神号, 可见外面有人不断伤亡。
原来岳文元先由左湘等, 由死贼身上剥下衣衫给他穿上, 被“一真”和“无忧”二位神尼伺隙合力大展玄功, 以释、道两家最高心法, 为岳文元解了赤面老怪的独门闭脉毒手。
恰好,“哀牢双煞”和“三目神君”姜声浩在混战中, 听到后山传来的三声枭鸣厉啸后, 神色大变, 一面喝令贼党全力死战, 一面匆匆抽手向后飞逝。
岳文元奇经八脉一通, 除了全身尚有刑伤外 内功已能运转自如, 无异脱押猛虎, 得水蛟龙, 加之仇深恨重, 又情急救援南宫姑娘和葛瑶姑, 杀机飚发, 满肚怒火, 只见他双目通红, 眉梢杀气腾腾, 咬牙怒目, 凛若天神, 身如流水,掌心如涛, 手起处, 猛烈无比的罡力, 贼党无不应手而毙,至少也筋断骨折, 真不愧“神手追魂”的雅号。
无奈群贼慑于赤面老怪御下甚严、刑罚之残酷、 如事后被发现临阵怯敌, 必受难以尽受的惩罚。因此,仗着人多势众, 魔窟中又有土木消息, 机枢布置, 便据隅顽抗,有的实行硬拼, 有的采取游斗, 有的以暗器突袭, 有的发动机枢阻截……
这样一来, 岳文元等也是心中急怒, 有时被迫自保, 便耽延了不少时候,幸得欧阳喻秋深知魔窟底细, 大声告诉何处有埋伏, 何处有机枢消息, 大家照他的话进退, 虽不能如入人之境, 却未被陷入土木消息中伤亡。方士冲、葛天民已先把南宫姑娘和葛瑶姑娘解救过来。
二女一有知觉, 便手脚齐动, 尖声狂叫, 状类疯狂, 竟连方、葛二人都对面不认识, 似乎都神志不清。
方、葛二人急忙点了她们的“黑甜穴”让她们昏睡过去,七手八脚, 匆匆给她们在衣橱里找出女用衣物, 给她们穿上。
方士冲一把挟起葛瑶姑娘, 大喝一声:“咱们和他们会会, 多杀几个魔崽子……”
说着, 人已背着瑶姑娘, 穿窗而出。
葛天民也惨然的把南宫姑娘背起, 随后窜出。
岳文元等发现方葛二人背着两位姑娘现身, 又惊又喜,岳文元更是喜极狂呼, 一连几掌, 把迎面一座照壁震倒, 匍匐崩塌。
左湘道:“奇怪, 为何不见赤面老怪?”
岳文元攘臂大叫:“别让老怪溜了! 还有一个无耻的苗娃子……”
方士冲哼了一声:“怎么? 还有三个女娃子呢?”
大家蓦然警觉, 徐曼霞,沈凤裴. 谢婉莹三位姑娘迄今尚未现身, 料想三女落单, 又在这种风雨飘摇, 群魔乱舞的时候, 十九凶多吉少……
那些残党除了藏身坚壁崇楼中乱打暗器外, 因伤亡狼藉, 都已心胆皆寒, 知道岳文元的厉害, 上去等于送死, 谁也不敢再出手。岳文元这边已成全胜之势, 让群侠会集在一处。
可是, 左湘等人无一不是心情沉重, 每人面色都阴影笼罩, 心烦意乱! 因为大家面临三女失踪的困扰, 主要强敌大仇赤面老怪又不见, 连老怪门下姜、沈二人也未再现身, 庆父不除, 鲁难未己。大家以为老怪师徒一见势头不好, 便自遁走, 只要让老怪师徒漏了网, 一下洞宫山, 必又处处惊涛骇浪, 掀起胜风血雨……
老化子刚对方士冲大叫:“老方! 可惜你太脓包, 刚才“哀牢双煞”两个鬼崽子还在, 却眼睁睁的被他们做了泥鳅……
方士冲猛然脱口大叫:“有了! 咱们在山下和鬼崽子周旋时, 是怎样脱困的……”
老化子“呀”的一声, 自打脑袋道:“老叫化不行了, 忘了昆仑三个老儿路过解围……怪哉! 三个老家伙不是说来洞宫找赤面老怪算老帐么, 怎么不见人影? 他们有骏马, 理应比咱们先到呀!”
声未罢, 由后传来龙吟、鹤唳,还有洪厉刺耳的怪啸。
老叫化子大叫道:“是了! 一定是他们三个老家伙在后山和赤面老怪拼上啦! 咱们还不快去打落水狗! 更待何时?”
说着, 身形暴起, 如怒箭离弦, 头也不回的向后山飞驰而去。
大家不约而同的纷纷施展轻功绝技, 如星飞电掣, 只闻衣带破风之声, 先后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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