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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呼应

[完结] 《绝命剑》 阳清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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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2:02:32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呼应 于 2024-10-26 12:03 编辑

第 十 回   巡抚衙门

凌波仙子赵丹霞手中的短剑银光一闪刺向蒋文英的小腹,手法之疾、力道之猛、无与伦比。但此时冯婉真已注意到赵丹霞眼神的变化有异,就在越丹霞刺剑的刹那间,冯婉真猛地拿住了赵丹霞的腕脉, 一个缠腕, 短剑就到了自己的手里,与此同时, 举起左手狠狠地打了赵丹霞一记响脆的耳光, 厉声叱道:“你疯了?”
赵丹霞愕然后退, 愣愣地看着冯婉真, 早已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扑簌籁夺眶而出, 哇的放声大哭起来。继而,赵丹霞猛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朝霞的余辉之中。
观音山又恢复如常的平静。
妙玄率领蒋文英和冯婉真进入地下室, 把一切情况向地母述说了一遍。
地母把冯婉真叫到身前道:“你知道赵丹霞是谁的弟子吗?”
“我师伯南矬的束子。”
“她是谁的女儿?”
“这个徒儿不知。”
地母加重语气道:“她是江南巡抚赵德辙的女儿。”
妙玄、冯婉真和蒋文英都楞住了。”
地母微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师伯徐馗十五年前在洛阳被人偷袭受伤, 多蒙赵德辙搭救回家, 请医调治,伤好后就隐在赵德辙家做教书先生。既为报恩、又为教徒, 收下了赵丹霞。
十五年来赵德辙官运亨通。升任江南巡抚之后,全家才由洛阳搬到扬州来。你师伯离开赵家之时曾面嘱我照看赵丹霞,否则,方才之事为师怎能袖手。”
冯婉真道:“既然师伯是丹霞之师,军师张继贤之事为何不求师伯帮忙?”
地母唉声道:“你师伯为人耿直,以前对我们夫妻有些看法。后又听说我们创立‘天地会’, 他更是不满,就是求他, 他也不会答应的, 反倒泄露了张继贤的身份。”
冯婉真道:“军师之事必须急救! 恩师可有方略吗?”
“我有两个办法:第一: 你已博得赵丹霞的青睐,赵德辙又急欲得到‘白玉如意’转送慈禧。你本身就有两个优越条件, 可接近赵丹霞,通过她再接近赵抚院, 以‘白玉如意’换出张继贤。免得暴露张继贤的身份;第二: 如果第一个办法不行,我们‘天地会’只得全力以赴去劫法场,或劫牢反狱!”
冯婉真道:“曾玉莲怎么办?”
“只要张继贤事情办得顺手,我们就可借水行舟地多花上几个钱把曾玉莲买出来。”
“我已经伤透了赵丹霞的心,再要相见还能善处吗?”冯婉真担心的问。
“她不过因妒忌一时和你翻脸,只要你说明蒋文英是你的师姐, 并表明今后对她的忠诚,我敢断定她是会帮你忙的。”
“孩儿实感内疚!”
“事成之后,我们为她玉成一份美满良缘,也就够了。”
天上一弓弯月、万点繁星。扬州城, 梆敲三更、八方寂静。
巡抚衙门的后花园里,花木丛丛、芳香四溢。花园墙的南面有一扇月亮门,门左是假山,山石嵯峨,竹柳成荫,一曲羊肠、回环上下。门右是人工湖。一艘画舫揽湖畔,风吹荷叶,香气沁人。湖正中的一个小岛上修筑一个湖心亭。朱红的栏杆,雕花的格扇,碧瓦飞檐上的惊鸟铃风吹作响。画屏彩璧上两对宫灯迎风晃动,摇曳出诸般的幻影。
四方形的亭内,摆着一张大理石砌的八仙桌, 四张楠木靠椅上都铺着红缎子的松软坐垫。
大理石的八仙桌上,一支风磨铜的鹤香炉、香烟袅袅。鹤嘴香炉的正前方摆着一架“瑶琴”,瑶琴对面坐着一位白衣女子。面罩厚厚的一层白纱。十指一伸一缩,连续几次的伸缩动作,使在假山石后面隐身的冯婉真莫明其妙。
月色依旧,琴韵乍起。
忧郁而又低沉的歌声配合着凄楚、悲愤的琴音, 听来凄凉而又惆怅。
冯婉真认出来这个白衣女人正是赵丹霞。她虽然有事要求赵丹霞,但却没有勇气见她。冯婉真悄悄地绕到赵丹霞的正面。
琴声“嘎”然而止, 白衣女子突然两手撕掉面纱, 仰天长嘘。复又以手掩面, 低头啜泣。
冯婉真的心一下子象两条绳子栓住, 东拉西扯的那样飘忽不定。少顷, 她稳了稳心神后, 一咬牙, 飞身上前轻声喊道:“霞妹, 我……”
这是一个和赵丹霞长得相似的女子,年岁比赵丹霞大些,冯婉真的突然出现把她吓得一怔,而后,若无其事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冯婉真, 点了点头叹道:“你叫方继红?”
冯婉真木然答道:“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问我,是我在问你!”
“我是方继洪!”
“你来干什么? 我女儿丹霞被你害得已经够苦了!”
冯婉真徐徐倒退, 睁大眼睛看着这位样子比丹霞大不了几岁的女子心想,她怎么能是丹霞的母亲?
白衣妇人面目微沉道:“我早就知道你来了,要不是看在女儿的面上, 你还能回得了观音山吗?”
冯婉真娥眉微蹙,刚欲开口。
白衣妇人轻叱道:“怎么? 你还不服吗? 还不快走!”
突然,四外八方被亮子油松照得如同白昼, 一条灰色人影箭也似地射进湖心亭。
来人五十岁上下,光头,一把松的黑辫子盘在脖子上,面似淡金、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五绺黑胡须飘洒胸前,一袭灰色长衫、白袜、便鞋。眸子里寒光灼灼地逼视着冯婉真, 口里轻声问道:“夫人, 可曾受惊?”
白衣妇人面现不悦道:“这点事情也值得大惊小怪! 老爷只管回去休息。他就是丹霞说的那位方公子。”
冯婉真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白衣妇人即然是赵丹霞的母亲, 来人又管丹霞的母亲叫夫人, 那么这人定是江南巡抚赵德辙了。是巡抚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赵巡抚的这身轻功, 就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也略有逊色呢。
赵德辙一听是方继洪,当即暴跳如雷,吼道:“大内总管一再晓喻,方继洪是‘长毛’的同党。丹霞回府说了之后,我就存心拿他,不然, 我怎能把府中上下布置得如此严密。”话音甫落,双掌骤出,直扑冯婉真而来,口中叱道:“姓方的, 这场官司你打了吧!”
“爹!”一只银燕般的身影随着喊声飞进了湖心亭。
赵丹霞眼圈微红、眼泡微肿。冯婉真和赵丹霞离开虽然仅仅一天一夜,而赵丹霞的面色却比原先憔悴多了。
赵德辙停掌问道:“你来干什么?”
赵丹霞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说道:“娘!”
白衣妇人抚弄着赵丹霞的秀发,叹道:“老爷,既然霞儿给他求情, 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赵德辙顿足道:“我是朝廷命官! ”
“爹!”赵丹霞又投入了赵德辙的怀中。
赵德辙仰面沉思了一会,叹道:“罢! 看在我女儿的面上, 就饶你这一次吧!”
冯婉真冷哼一声道:“我用不着任何人可怜我!”
赵丹霞霍地站在冯婉真面前,娇叱道:“难道你要找死吗?”
冯婉真面沉似水道:“万岁爷刀快, 不杀无罪之人!”
“你敢说对我赵丹霞无罪吗?”
“请问小姐, 我方继洪罪犯哪条?”
“你和观音堂内的女子……”
“观音堂的女子是我的亲师姐, 我从小就是她扶养大的, 而且我的武功也是她替师传授的, 我们姐弟难道就不准亲近吗? 而你不问青红皂白, 若非我伸手相拦, 你岂不杀了我师姐!”
白衣妇人给赵抚院递了个眼色, 扶他坐下。
赵丹霞此时脸上虽然尚有怒色, 但已眼含泪珠, 低头无言。
冯婉真语调缓和道:“你走之后,师姐再三追问你我的关系,继洪只得对师姐倾吐了实情, 我师姐道:早知如此,哪能叫霞妹就那样走了! 你快去把她找回来! 师姐她一定要和你说个明白。”
师姐见我不肯前来, 就又拿出一件“白玉如意”对我说:这是姐姐从洋人手中得来的宝物,是乾隆时的御物,你拿去交给丹霞, 以表示我姐弟对她爱慕的真情。
今夜临来之前, 师姐姐又对我说: 请不来霞妹别回来见我!
哪曾想,进得抚院衙门,与令堂尚未说得只言片语,令尊大人就率领从人刀兵相见。看来, 恶吏如虎,忌妇似蛇,我方继洪实不该来!
火烧圆明园之后,洋人将园中的珠宝洗劫一空。慈禧回京之后,通令外官查找散落的宝物,赵抚院闻听有“白玉如意”, 不禁欢喜欲狂。倏然站起身来。
赵丹霞虽然已哭成个泪人,一见爹爹猛然站起, 恐怕伤了意中人,嘤咛一声,投入冯婉真的怀里: 凄声道:“洪哥, 我……”
赵德辙一挥手, 喊道:“刘副将!”
“卑职在!”
“撤!”
白衣妇人笑道:“霞儿,你父还有话和你们说, 快随我来!”
冯婉真笑容满面地看了赵丹霞一眼, 凌波仙子破涕为笑道:“傻子, 还不跟我快走!”
巡抚夫人的卧室虽然没有秦砖、汉瓦、宋鼎、明炉等摆设,名人字画、古懂玩器等倒也陈列或悬挂得井井有条。
白衣妇人一挥手,两名侍立的丫环退了出去。赵丹霞给冯婉真搬过一把椅子。叫他坐在自己身边。白衣妇人坐在床上。
这时, 一个书童进来问道:“夫人, 瑶琴放在何处?”
“你就先把它收放一下。”
“是! 大人问, 是否预备夜宴?”
白衣夫人看了一眼赵丹霞,笑道:“霞儿, 你父问, 是否摆下夜宴?”
冯婉真忙道:“深夜造访已为不恭,再设夜宴,更使晚辈不安了!”
白衣夫人道:“那就以实为实。书童,你据实回禀大人就是了。”
书童出去之后,赵丹霞拉了一下冯婉真的衣襟腼腆道:“我还没给你引见家母呢。还不过去叩见……母亲!”
冯婉真上前请安:“晚辈给伯母请安!”白衣妇人侧身道:“继洪免礼!”
门启处,赵抚院已换了便装,满面春风道:“丹霞回来说你无情无义, 本院爱女心切, 今夜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晚辈方继洪参拜抚院大人!”
“你方才拜见夫人时是如何称呼?”
“呼为伯母。”
“那就呼我为伯父好了! 来, 看茶!”
书童献茶。
赵抚院吩咐道:“书童,你去通知刘副将,四外严加防范, 不准一人接近我的卧室! 胆敢疏漏, 严惩不贷!”
书童退出之后, 二人分宾主落坐。
赵抚院捋髯笑道:“听贤侄口音是”
“天山脚下出生。”
“令尊?”
“子不言父, 方济良曾为御医院候补司药。”
御医院归翰林院管,御医是专供帝、妃及皇族亲王们治病的。赵抚院对御医院的人知之不多。方济良这个人更是从未见过,但又不好承认自己不知,只得含糊答道:“久仰, 久仰!”
总是这样寒喧, 几时才能归到正题? 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赵抚院呷下一口香茶道:“听说贤侄给小女送来一件我朝高宗时的国宝‘白玉如意’, 不知是真是假?”
“晚辈怎敢在贤伯面前使诈!”
赵德辙急不可奈道:“那就请贤侄拿出国宝,令我全家一饱眼福如何?”
白玉如意在赵抚院之手把看多时,爱不释手, 又传给夫人及丹霞看了一会,然后,又要回到自己手里, 反复细看, 啧啧称赞,道:“确系国宝, 赀真价实!”然后轻轻地递还冯婉真手,徐徐言道:“贤侄以宝相赠,本抚院有升迁之日,必将重报1”
冯婉真手捧如意,跪在赵抚院面前道: 晚辈有一为难之事, 恳请大人开恩!”
赵抚院慌忙搀起,急道:“贤侄已是自家之人,有事只管讲, 何必如此。”
赵丹霞拉起冯婉真道:“洪哥,只要爹爹能办到,还能不允你吗?”
冯婉真道:“张继贤与曾玉莲虽系通奸,但曾玉莲毒死亲夫,张继贤既未唆使又未同谋,因被曾氏牵连入狱,数月有余。闻听抚院为警明教,欲严惩张继贤, 晚辈今在抚院台前,讨个人情, 不揣冒昧, 尚祈见谅!”
赵抚院停顿片刻,微笑道:“贤侄与张继贤是甚亲故?”
“乃晚辈姨母之子。”
赵丹霞抢言道:“爹, 你就看在洪哥面上网开一面吧!”说罢, 又给夫人递个眼神。
赵夫人接道:“既然是方公子的姨兄,抚院当应破格照顾才是。”
赵抚院沉思片刻,一拍桌案道:“有了,本来人命关天,不得草菅。前时, 张继贤有一纸供状,本院读了, 颇重其才。.幕僚们传看之后,也都称道不已。今日贤侄讲了, 就令其讨保释放可也! 不连累贤侄, 贤侄意下如何?”
冯婉真知张继贤乃“天地会”军师,定是文武齐才,但未亲眼见识,遂笑道:“抚院大人褒其文章出众,晚辈能讨来一观吗?”
赵抚院捋髯笑道:“当然可以!”
赵抚院从袖内拿出一卷白纸, 递于冯婉真。冯碗真接过, 展于桌面, 和赵丹霞同看:
张继贤供状
供状人, 张继贤。二十六岁。系湖广麻城县庠生也。
幼习诗书、壮游泮水。七步八斗。济济英才出众; 心广体胖, 堂堂志气轩昂。怀经邦济世之才, 抱步月凌云之志。正宜涵养潜修以备国家之用,岂肯贪淫纵欲而沦花酒之徒。
不意, 五百年前结下风流冤债,一时际会青梅竹马佳人。其人姓曾名玉莲。是我同乡,自幼相爱,虽已定情,未成名妇。匪患旱灾,难求活命。男东女西,数载无音。猝然相逢, 前情立现; 曾氏掩面, 哭述别因。万监生仗势欺人,曾氏父忍痛卖女。深居后楼, 趁万监生赴任,愿续旧好,谋得鸾凤之欢。
情窦初开, 莲蓬已放。玉骨冰肌掩云而映雪, 花容月貌倾国亦倾城。密令家童朝朝传信,暗差使女夜夜开门。小生一时难拴意马心猿,竟赴巫山之会。
入兰房换盏交杯如牵牛之会织女,上牙床贴骨交胸犹金菊之对芙蓉。春风乍接不啻状元及第,华堂佳会说甚金榜提名。
月下星前共结同心之好, 山盟海誓共做偕老之约。一个儿飘荡了春心、不思描鸾刺凤、而去贪花弄柳;.一个儿糊涂了锦绣,不思温经习文,而去窃玉偷香。锦帐情浓漏尽五更还夜坐,翠被香暖,雪深三尺不知寒。情浓未已。叹东方之即白, 花蕊荏苒、恨晓箭之速催。
夜深往来,不辞风寒露冷;门庭出入,常防犬吠鸡鸣。笑面相迎,即恨赴期之已晚;携手款送,更嘱明夜之早来。曾氏为图久远,下毒害死亲夫。我后知之,阻之已晚。
日月在虚空之照临,公道在人心之未泯。国法无亲,情难容恕。俯伏法台, 虽锦口而无语; 系紧囹圄, 纵插翅亦难飞。伤弓之鸟, 恨不能高举以翱翔; 吞饵之鱼, 悔未能忍饥而跳跃。夫非匹夫,竟忘兽男子之闭户。女非怨女,窃效卓文君之私奔。昔日之风流可望,今日之苦楚难堪。
张秀才画眉笔改作画供笔, 是可叹也!
可为惩。供状是实。
同治二年春三月
冯婉真、赵丹霞看罢,也不觉点头赞叹道:“好一篇自脱供状。
赵抚院也是捋髯微笑。
看样子赵夫人早已看过, 也是连连颔首。
冯婉真趁势道:“但不知抚院大人怎样开脱姨兄?”
“我命师爷写一判词,酌情开脱于他也就是了。”
冯婉真从腰上又解下一个包袱。打开之后,拿出翡翠镯子一副, 带彩玛瑙鼻烟壶一个。银子一万两, 双手递给赵抚院道:“‘白玉如意’赠给霞妹,这点古玩是晚辈孝敬二老的心意!”
赵抚院眼角的皱纹都乐开了,笑道:“好好! 霞儿, 你替为父暂且收下!”
冯婉真又道:“曾玉莲即是姨兄之情妇,又系被万监生抢掠而得, 虽是人命关天, 只要伯父开恩, 谅能活命。”
赵抚院哈哈大笑道:“只看一篇即有惜才之心,如再看曾氏诉状,更令人惋惜不迭也!”随手又递过一纸。
冯婉真急接在手,和赵丹霞展于桌上同看。
曾玉莲诉状
妾本秀才之女, 小家碧玉。随父读书, 过庭门学诗学礼。伴母刺绣, 进闺房描风描鸾。漫缭咏雪之才, 实俱神针之誉。幼与张郎青梅竹马。虽订终身, 未成名妇。不料灾荒匪祸,逼得各奔东西。迁来扬州。难添腹肠。
万监生仗势,成六体之聘。老父被逼述三从之训。百般哭述张郎之约, 二老贪财强逼上轿。岂知终风且暴、胶木恩稀。谅小星守命、宴寡宿蟾宫。对镜照张厂之笔,整衣鲜韩寿之香。时也命民? 悲哉痛哉?
闺房寂守、亦叹愚人之不淑、栏杆闷依,常怀实命之不犹。祸由中秋玩月,桂殿飘香。遥闻隔院出声、疑是西厢琴韵。清晨早起、步阁推窗、突见麻城旧约, 一时心惊肉跳。数夜长思、难割旧情。瞒不过家童使女、效崔娘之请宴; 锁不住心猿意马, 学卓氏之叩门。夜夜往来不计是春是夏; 朝朝晤对、哪管寒尽暑来。起步相迎、代笑整我钗鬓; 把臂款送, 数言多加保重。
乐亦极矣、悲亦随之。
万氏族嫂、诬告谋杀亲夫。尊官执法诛昝、判我因奸害命。柳腰弱质,哪堪严拷重打; 十指脆简, 怎禁酷搜毒刑。代罪入囹圄、狱卒行凶、张牙舞爪; 问供于堂上,刑官语刁,碎胆惊心。与其屈体以全生、毋宁捐躯以待死,故而胡言乱供,已成冤狱。
窃恩、失节之妇,岂肯在世,堕行之女,难容人间。我死无憾,莫累张郎。下毒之事, 与彼无干。青天永照,定能明鉴。
生故所欲,死难所辞。张生若不得免,伏恩官作主,笔下留情,刑之日, 免使身首异处,惟愿合葬一方。化木应成连理、变禽亦做鸳鸯。免去风流冤债,收拾花月情浓。
椿首刑台, 务为速断。遥传绣户、莫学曾娘。
同治二年春三月
婉真丹霞看罢, 唏嘘泪下。
书童进屋禀道:“回抚院大人,锦衣卫总管叶赫大人有手谕,命一僧人求见。门卫拦不住, 直奔后宅来了!”
赵德辙面现惊慌之色,问道:“来了多少人?”
“阿弥陀佛, 只来我一个。”脱凡已推门而入。
赵德辙面现不悦道:“此系卧室,未加通禀,竟自闯入,你这眼里还有我这二品巡抚吗?”
“贫僧怎敢! 因你这书童说,方继洪在你后院,所以贫僧才敢闯来!”
赵德辙一拍桌案道:“大胆! 方继洪是我爱女好友,难道他是匪人不成?”
脱凡大笑道:“大人,你算说对了,你姑娘在外帮助长毛余孽, 杀我大内高手,而你身为二品大员, 又私通长毛余孽! 总管现在总督衙门,先命我探个虚实。赵德辙你听参吧!”说罢,转身要走。
赵丹霞喊道:“等等, 高僧何不把犯人带走?”
“姑娘, 你有悔意?”
“我能不顾我父的前程吗?”
和尚笑道:“这倒是个聪明人。”
冯婉真知道不好,刚欲起身, 赵丹霞出手如电, 正点住了冯婉真的几处大穴。
和尚脱凡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对冯婉真已恨之入骨。大笑道:“带走一个活人很不容易,我就带他的人头吧。”说着飞身而起, 手中的匕首银光一闪, 只听惨号声起, 血花飞溅, 人头滚滚落地……
脱凡一见赵丹霞已点住了方继洪的大穴,满心欢喜,暗道:“别看丫头你看中了姓方的,但你也不能不为你父亲的前程打算。”所以他拔出匕首,一招“燕子穿林”直扑冯婉真,口中大喊道:“拿活的不如带人头省事。”
脱凡轻飘地落在了冯婉真面前,眼看就要得手,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心口窝发闷,嗓子眼发甜,肚子里的血象蚂蚁般地从嘴角边往外爬。他鼓足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把摇晃欲倒的身子撑住, 吼道:“赵丹霞你?”
“瞎了你的狗眼! 姑奶奶我怕玷污了我的宝剑。”赵丹霞漫不经心的道。
冯婉真牙关错响,怒不可遏地斥道:“秃驴, 你作恶多端, 今天报应临头, 也该是你上西天的时候了。”
绝命剑从脱凡的前胸拔出,一股血箭随着宝剑如喷泉般射了出来。
冯婉真在赵丹霞出手点她大穴的刹那间精神却是为之紧张起来。刚欲出手反抗, 赵丹霞的目光却示意不叫她还手。她正在委决不下的瞬间,赵丹霞的手已点在了她的身上。
冯婉真立刻明白了一切。原来赵丹霞的手似有若无的在自己身上轻拂了几下, 根本就没有封住她的穴道。不容冯婉真再想, 脱凡已飞身而至。
冯婉真恨脱凡已是深入骨髓。脱凡杀了自己的师爷张瑞, 又参加杀害滕飞, 今天不杀他更待何时? 脱凡脚刚落地,冯婉真的绝命剑出手如电,狠狠地刺进了脱凡的心脏。
赵抚院吓得汗流浃背, 赵夫人体似筛糠。
赵德辙怒道:“方继洪你大胆! 竟敢在巡抚衙门刺杀大内密捕, 该当何罪? 来人, 给我拿下!”
冯婉真微嗔道:“将我拿下?难道你巡抚就脱得了清身吗?”
赵丹霞道:“爹,和尚在来巡抚衙门之前又未正式通察,了事之后, 谁会出头做这个见证?”
赵巡抚用眼看了一下夫人,嗫嚅道:“方才是书童进来回禀的,当然书童知道底细。恐怕我这个巡抚要大祸临头了”
赵夫人上下牙齿打嗑道:“我们把书童叫进来问一问……”
赵德辙面目一寒道:“也只有如此。丹霞,你去把书童叫来, 我有话问他。”
书童“进喜”被赵丹霞领进夫人房中一看眼前情形,立刻跪在赵德辙面前,浑身发抖道:“老爷唤书童有何吩咐?”
“这个和尚是怎么进府的?”
“小人正欲进后宅给夫人送茶,走到月亮门旁,这个和尚一闪身由旁边出来,当时把小人吓了一跳, 我刚想要喊,他对我说:“是巡抚大人的好友,是和这位方公子一同来的,叫我先通禀, 他随后就进来了。”
和他一起还有别人吗?”
“小人没看见。”
“府中的人, 还有别人看见吗?”
“没有,绝对没有! 只我一个。”
“那好,你在假山旁深深地剜个坑,把他埋了, 我重重有赏。”
四更已过,乌云遮住了星月。薄纱般地晨雾罩住了巡抚衙门的花园。
一阵轻风袭过, 花园中的绿柳、翠竹在雾影中摇曳不定。书童把脱凡的死尸扔入坑中,填平了土, 又在上面覆盖一层草皮。
赵德辙看了一眼冯婉真和赵丹霞之后,冷冰冰地问书童道:“本院待你如何?”
书童一见赵德辙的眼色,立刻浑身发抖,回道:“待小人天高地厚。”
赵德辙喟然长叹道:“你本姓朱,你父朱凯在我手下当差, 死于战事。临死之前, 嘱我照看于你。在你母改嫁之时, 我把你领回府中, 你仅年方七岁。虽是我府书童,我并未把你当成书童看待。我亲自教你习武、习文。我这个江南巡抚会武功, 老佛爷和皇上都不大清楚, 偏偏又遇上了今天的事进喜, 你看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书童进喜已泣不成声,跪爬了半步,抱住赵德辙的左腿, 道:“小子知道该怎么做,望大人赐一全尸!”
赵德辙叹道:“为了灭口, 只有如此。”
冯婉真不悦道:“且慢,抚院大人如此心地狭隘,实在令人失望!”
“为了保住我的前程和你我将来的平安起见,也只好如此。”
冯婉真怫然变色道:“脱凡乃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进喜既然和你习文、练武,我们杀了脱凡、命他后山剜坑,他怎能不料到你有杀人灭口之心。既已料到,尚能完命不逃,此乃义仆也。你若杀之, 公道何存?”
“本巡抚一时方寸慌乱,依方公子之见呢?”赵丹霞接口道:“天已渐亮, 有什么话还是回房去说吧。”
赵夫人的卧室,丫环已把血迹打扫干净。
赵德辙和冯婉真分宾主落坐。赵夫人和赵丹霞坐在床
上, 书童进喜站在赵抚院面前。
丫环春桃给二人献上茶来。
冯婉真呷了一口香茗,看了一眼书童进喜,微然一笑道:“我愿与进喜结为兄弟, 求抚院大人主盟。”
赵德辙一听, 几乎蹦了起来,心中暗道:“你将来就是我的门婿, 怎么能和书童结拜呢? 这要传出去, 我的脸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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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3:58:41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回   尔虞我诈

冯婉真看出赵德辙的心事,笑道:“我虽求大人主盟,倒也不用什么仪式。只求大人暂借纹银二百两足矣。”
赵德辙不知所措的勉强一笑道:“银子现成,不知方公子何用?”
冯婉真上前拉住书童进喜的手,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一十九岁。”书童已流泪满面。
“你记住,我姓方,叫方继洪,今年二十四岁, 我收你做我的兄弟。我给你起个名字叫朱震寰。今后,你我弟兄相见时,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以这口“绝命剑”为证。兄弟你要好生记住!”
进喜扑在冯婉真的脚下,放声大哭道:“救命之恩,刻骨难忘!”
赵夫人已命丫环拿过来二百两银票和二十两散碎银子。赵巡抚命丫环交给方继洪。冯婉真接过银两和银票,交给了朱震寰。叹道:“你从此离开赵府,自谋生路去吧!天若有情, 你我弟兄后会有期。”
“恩兄你?”
“水上浮萍,漂泊不定。为兄最后嘱托你几句话,望弟牢记。勿为善小而不为,勿为恶小而为之。炎黄子孙,当以自强。”
朱震寰泣不成声道:“弟铭记肺腹。丹霞姑娘心地良善,望兄善待之。”接过银两,纳入怀中,然后给赵德辙、赵夫人、赵丹霞磕了三个头,慨然叹道:“我进喜自幼蒙大人栽培,深知忠臣不保二主之理,就是碎尸万段,也不露今日之事, 请大人和夫人放心!”
赵德辙点头慨叹, 实觉惭愧。
赵夫人叹道:“既表诚心,大人已不深咎,何必远去?”
朱震寰跪禀道:“一旦府上发生其它,小人难免心疚。”
凌波仙子赵丹霞道:“既然洪哥有言在先,母亲就放他去吧!”
朱震寰道:“小人来时光身,去也孑然,所有大人和夫人小姐的赏赐, 全在小人卧室。就此告辞, 请抚院大人全家和恩兄、送我一程, 以表思念之意。”
几个人送书童到后花园假山石下。
东方渐白,雾已散尽。
朱震寰长吟道:
壮士浮江海,
归宿是何方?
胸怀家国恨,
男儿当自强。
“一鹤冲天”, 干净俐落。几个飞旋, 朱震寰的人影随着散尽的晨雾已隐没于远方。
赵德辙全家惊得呆若木鸡。
赵德辙在这十二年里,也不过是教些花拳绣腿而已。看今天书童的身法,武林中一等高手也无过其右者。
赵德辙命人把早饭开在夫人的卧室。
饭后待茶。
冯婉真笑道:“大人命丹霞叫来书童之后,书童一见大人的眼色有异,同时, 他的眼神也是为之一闪。就在他这一闪之际, 我已看出他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只得静观其变。所幸,此人“义薄云天”。我也就趁机收买于他,望大人莫怪。”
赵德辙捋髯沉思道:“这武功究竟何人所授,令我纳闷。”
冯婉真笑道:“方外隐士,不乏其人,何必多虑。有关张继贤和曾玉莲之事, 大人究竟如何处置?”
赵德辙沉思片刻道:“我已嘱人在狱中女死犯里挑一昝身, 替曾玉莲受刑。张继贤倒可从轻; 曾玉莲在判词上必须从重。我已命师爷拟好判词,请方公子过目。”
说罢从袖内掏出判词, 递给冯婉真。
赵抚院判词:
审得万监生之死于非命也, 曾氏之杀夫固确;然张生之事乃无凭。
本院熟审其情,因而深知其故。
……
曾氏裂尸抵罪, 足以殛刑。
张生仰字除名, 复加杖责。
……
冯婉真看罢频频点头:“不知大人何时释放张、曾二人?”
赵抚院将判词纳入袖中:“这是初稿、明天师爷从新校对。等上宪回文,即可行事。至于放人, 随时可行。”
“既是大人恩准,恐其夜长梦多, 敝人临来之时,妙玄大师一再嘱托, 如果大人恩准, 观音堂愿担保张生之事。”
赵抚院抚掌大笑道:“妙玄大师乃得道高僧,既肯担保,张生为人,足见一斑。”一挥手,向外面呼道:“唤刘副将进来!”
门启处,由外面进来一位四十上下岁的武官, 来在赵抚院面前,插手而立,然后拂袖打千:“扎, 副将刘秉安参见抚院。”
“刘副将免礼。”
“谢大人。”
“我命你准备的事, 停当了吗?”
“一切照办。”
“你就把他二人送到观音山上的观音堂,亲自交给妙玄大师。如有走漏风声……”
“卑职甘领处置。”
赵抚院一挥手,刘秉安退出去。赵抚院微笑道:“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冯婉真欠身道:“大人爱民如子,令人钦佩。”
看来冯婉真这几年在江湖受的磨练的确经验丰富不少, 不但会女扮男装, 迷住了凌波仙子赵丹霞,多少又学会些拍马屁, 捧住了赵德辙。
赵德辙听了冯婉真的话,满面春风:“方公子,我有几句心腹话不知是否当说?”
“大人对晚辈何必拘泥,有话只管明言, 晚辈俯首聆教。”
“你和小女之事,我和夫人已经默许,只是时日和择一高雅冰人罢了。”冯婉真娥眉微蹙,刚欲张口,被赵抚院的手势止住。接着说道:“我原已得到三件至宝。一件‘白猿献果’、一件‘翡翠鸳鸯’、一件‘玛瑙鼻烟壶’。‘白猿献果’是我朝圣主的爱物。‘玛瑙鼻烟壶’是雍正的私品。‘翡翠鸳鸯’又是乾隆的玩物。这三件珍宝价值连城。我已花掉一半家私, 才在古董商手中买到。经友人说妥,以二十倍的银两卖给了英国驻我大清公使额尔金。我借口向两宫进贡‘白玉如意’, 顺便把‘三宝’交到上海。”
冯婉真愕然道:“为什么要送到上海?”
“额尔金和巴夏礼要回国, 在上海坐船,所以叫我把‘三宝’送到上海。”
“英国人可曾将银两交付大人?”
“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要是把‘三宝’交给英国人,他们不付款,又当如何呢?”
“本院就为这个才和你来商量。”
“大人认为我方继洪能不辱使命吗?”
“第一:可以说你是我的门婿。第二: 我派小女和你同去。另派八名高手相伴,以应急变。第三: 给我搭桥的人姓龚叫龚半伦, 乃我至交, 谅他不至近敌害友。”
冯婉真本来不打算答应这件事。因为她要去“天星谷”给方成报仇, 找洛天星和洛飞霞。一听说去上海找龚半伦,立刻怒火中烧。
龚半伦是领洋人火烧圆明园的凶手,又是洗劫园内珍宝的要犯。更是害我师爷张瑞的正凶。不趁此机会除他,更待何时。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不可失掉良机啊”
喜形于色, 往往会给人带来许多麻烦。
古来的大军事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如果今天冯婉真多少露出一些破绽, 赵抚院就会另谋他人。
冯婉真面带愁容, 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 又坐下呷了一口香茶, 徐徐言道:“大人对我会置信不疑?”
“当然! 小女不是瞎子。小女敢把你领到我府,这就说明她对你已考察好了。并且你又以宝物和重金为他人求情。我们是从各种环节中走过来的,我怎么能对你怀疑。”
“多咱动身?”
“我已择好吉日——六月十三。”
“今天是……”
“六月初九。”
“还有四天。水路、旱路?”
“水旱并进。”
“啊?”
赵德辙捋髯大笑。
“丹霞, 勿用说起, 那八个”
“一路上,一切由你指挥。有不服从者格杀勿论! 事成之后, 我保举你当参将。”
夜幕已深。
赵夫人和凌波仙子请冯婉真在后花园湖心亭上小酌。
赵抚院前书房里来了四位客人。
斗转星移灵霄、阴阳剑白烈、屠龙尊者智广、妙手仙翁唐怀古。
书房里的气氛紧张、肃穆。
赵抚院正在捋髯沉思,半响无言。因为灵霄的话象闷雷般地击中了他的心坎。
灵霄说:“脱凡大师是奉命前来抚院衙门办事的,为什么进府之后未见出去? 第二: 我们已经查明, 方继洪是女扮男装,她就是冯婉真。请你把她交出来!”
脱凡的事赵抚院并未放在心上,他对灵霄说:“这是那里说起? 公公大人难道连我也信不过了? 说脱凡大师进抚院衙门办事, 我连个影子也未见着。公公可在抚院衙门上下核实, 如有说见着脱凡来我院者, 本院负一切责任! 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灵霄微嗔道:“脱凡有无,无足轻重。那么你就把方继洪交出来吧!”
“这个”
“这是叶赫总管的命令, 你敢抗拒吗?”
“下官不敢!”
“那就交出来, 我们带走。”
赵德辙心乱如麻。
“方继洪怎么会是冯婉真?”
我把卖掉国宝的事都对他实说了,他要真是冯婉真,岂不全给我抖露个精光!
赵德辙找到了书房、后卧室、又找到了后花园湖心亭上。赵夫人一看赵德辙脸色苍白,知道有事。命丫环倒茶、让坐,然后嚅声问道:“老爷, 出了什么事?”
赵德辙看了一眼冯婉真, 只见他潇洒、飘逸、落落大方,一派男子大丈夫的气概,不由怒从心起, 暗骂道:“这帮大内高手,就知道各处敲诈、勒索、连本院也在他们谋算之中。怒形于内,言露于外:“混帐!”
赵夫人、丹霞、婉真急忙立起,赵夫人温声道:“因何生气?”
赵抚院指弹桌面,打个唉声道:“灵霄等在书房, 找不着和尚的下落,硬说继洪是女扮男装, 叫什么冯婉真,这不是胡闹吗?”
赵夫人急问道:“大人怎样回答的?”
“回答?回答什么?灵公公说这是叶赫总管的命令,叫把继洪带出去, 凭他们……”
赵丹霞大怒道:“这帮家伙不是冲洪哥来的,是冲我来的! 爹, 领我去和他们辩理!”
“你一个女孩子怎好出头露面?”
“爹, 我已和他们交过手了, 正因为他们吃过我的亏,才来报复?”
“方继洪就是方继洪。我们怕什么,可以叫他们检查嘛。真金不怕火炼。走, 继洪跟我出去见灵公公。”
“爹, 你连姑爷都保护不住,还当什么巡抚? 你的事多了, 今天要是抗不过去,恐怕以后的麻烦就多啦。”
这是实话。赵丹霞的这几句话,就象带毒的马蜂蜇了一下赵德辙似的。赵德辙猛的一哆嗦。
在扬州巡抚任上的几年, 搜刮民财, 腰缠万贯。这些都好对付。万一国宝的事走露一点风声, 就有抄家刨坟之险哪。
赵德辙脸上的汗直往下淌。
冯婉真漫不经心的笑道:“公鸡就是公鸡,什么时候也变不了母鸡。但是,因为我和丹霞在半路上管了点闲事,得罪了他们,这分明是官报私仇。至于说什么……都不过是他们的借口。杀我到未必, 打我个皮开肉绽,逼我去胡说八道,这倒有可能。”
赵丹霞一听要“打个皮开肉绽”,立刻银牙错响, 蛾眉倒立。
赵德辙一听,要“逼个胡说八道”。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赵夫人叹道:“老爷,方继洪是男是女, 你往丹霞身上一推, 什么事还解决不了。”
赵德辙领赵丹霞又回到前书房。
灵霄不悦道:“巡抚大人, 怎不见方继洪同来?”
赵德辙微嗔道:“小婿微恙,不便前来。犬女已到,方继洪是男是女, 你们问问小女便知。”
灵霄一愣道:“赵姑娘你和方继洪……?”
“青梅竹马,一师之徒。你们说他是冯婉真,有何证据?”
灵霄微笑道:“你府食客云中雁可以作证。”
赵德辙冷笑道:“只是我府食客, 并未和继洪谋过面,纯系栽脏陷害。”
“大人不防把云中雁叫来, 当面对质。”
“来人! 请云中雁先生到前书房。”
“扎! 大人谕下, 请云先生到前书房。”
云中雁自从上次救冯婉真,被人踢下山涧之后, 微受轻伤。来在扬州投奔赵德辙做食客。伤已养好一年有余。饱食终日。今听赵大人叫他到前书房,便急步前来。进屋后,一见灵霄、白烈等在场,微然一愣, 上前给赵德辙见礼。“大人唤我有事吗?”
“我赵某待你如何?”
“丰优款待,恩重如山。”
“你根据什么说方继洪是冯婉真?”
“大人息怒。我对谁说过?在什么地方讲的?可有证人?”
灵霄满面春风道:“魔手天君, 别来无恙乎?”
“某与阁下素不相识, 何言别来无恙?”
白烈大怒道:“我们总还见过面吧?”
“琐事太多,也难记住。”
灵霄道:“我与令尊、令堂在”
“在下早已背井离乡,家父母之事慨不过问,阁下就说眼前的吧!”
灵霄面目一正道:“你对赵府食客高成说的话,高成已对我们讲了。”
云中雁哈哈大笑道:“可以把高成叫来,问问我是怎样对他说的。”
赵德辙大怒道:“来人! 叫高成来见。”
高成刚进书房,灵霄叫道:“高成,不必害怕,实话实说,一切有我给你做主。你把当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高成一瞅赵德辙、赵抚院二目凶光四射。吓得他一颤,回头一看, 魔手天君云中雁眸子里往外直蹦火星。立刻把高成的舌头吓短回去一寸。
赵抚院一拍桌案,怒道:“高成, 实话实说! 快,不得延误时间!”
高成结结巴巴的说道:“灵公公,我当您说什么来着?”
“你不是向我报告说:云中雁对你说的,根据方继洪使的那口“绝命剑”准是冯婉真女扮男装嘛!”
云中雁一捅高成,高成一蹦。“不,不对吧。我是是那么说的么? 不不可能吧,这不是放放唉呀!”
高成的整个身子已由窗户飞了出去。
赵抚院不悦道:“灵公公,你在抚院衙门出手杀人, 你……”
“我怎么咋?大不了给老佛爷叩三个响头就完了,谁还把我怎么样吗?”
赵德辙气得浑身立抖,心中暗骂道:“这些阉狗仗势欺人,如不给他点颜色,实难忍下这口气。”气大满胸,顺口而出:“应当给你们点教训!”
这一句话可惹出来麻烦啦。
灵霄冷哼道:“赵抚院, 你窝藏长毛余孽, 纵女行凶,杀我大内高手。我们不当太后老佛爷和皇上面前参奏你,就是对你恩施格外。怎么, 你还要教训我们? 好吧, 你摆个道儿吧! 你是怎么个教训法?”
赵德辙本是句气话,他知道, 论势力, 斗不过; 动武功,还不敢露。即或露了, 能不能赢得了这几个人还得另算。正因为这样, 叫灵霄问了个张口结舌。
前书房自从书童“进喜”走后,院中养花儿的老夏头经常给赵德辙打扫书房。赵德辙对他吩咐过:“老夏,你照看点前书房,等我安排好书童, 你再别管。”今天老夏头站在赵大人身后答腔了:“既然巡抚大人吩咐,就每个人打八个耳光子吧。”
这句话没把赵德辙吓死。心里想,你这不是找死吗?遂即给老夏找台阶:“这里那有你说话的资格, 还不滚了出去!”
灵霄上下打量了一眼老夏头: 中等身材,光头没带帽、白剪子股小辫,一脸病容, 六十上下年纪,颏下一撮雪白的山羊胡, 灰布长袍、白袜便鞋,肿眼泡似睁若闭,看不出有什么武功。冷哼一声道:“真是宰相衙门四品官哪。连个下人都敢大话连篇。那也好, 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你打算对我们怎么个教训法?”
赵抚院急忙陪笑道:“下人无知,我一定重罚,请公公息怒!”
灵霄怪眼圆翻道:“这样的人,不用大人费心, 我替你管教管教他。”
赵德辙含笑道:“那么, 就请公公手下留情!”
老夏头满不在乎的说:“别留情,要打就打个脆快。叫大家听个响。我这么大岁数的人,就是死了也不算夭亡。”
屠龙尊者智广往上一抢身,老夏头大喊道:“和尚不准动五戒!”
“贫僧替赵大人教训教训你!”
“行! 屋中太狭, 咱们外面去。”
赵德辙一跺脚,打个唉声道:“在屋里人挨打我还能给你求个情,外面人多势众的,好丢人, 我的面子也不好看呀。”刚想到这儿, 人们已经全来到院子了。
老夏头冲灵霄一吡牙道:“你们把我打死, 怨我命短,不用偿命。我要每人打你们八个耳光子, 你们看如何?”
灵霄狂笑道:“算你白打。我们抖手一走,不找后帐。”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谁先挨打吧?”
和尚智广刚要上前,白烈道:“恩师,有事弟子负其劳。看我的。”一招“云里翻身”,跳在老夏头跟前。脚刚沾地,啪啪啪,耳光子连声脆响, 就凭阴阳剑白烈的本事, 竟没看清楚老夏头的手是怎么伸出来的。他想躲,可是躲不了。
八个耳光子打完了, 白烈的腮邦也肿了、嘴角也出血了,站到那里,心里不服:“他妈的,邪门!这是什么功夫?”
老夏头看到白烈这种愣柯柯的样子,笑了:“怎么,还想八个响吗?”
打仗亲兄弟, 上阵父子兵。智广一看徒弟挨了打, 一个虎跳挡在白烈身前,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老衲领教你几……”‘招’字尚未出口,耳光子又接连不断地脆响起来。
智广叫屠龙尊者, 乃嵩山四隐大爷, 闯荡江湖四十多年, 在武林中,可以算得一等一的高手。今天在老夏头面前竟无还手余地。不用说还手,连躲都躲不了。
最后这一记耳光, 把智广打起来一丈多高, 扔出去三丈开外, 趴在地上半天才起来。大家一看智广, 这个乐子可就大了。口歪眼斜, 鼻青脸肿。
灵霄顿时心里一抽。唉呀,是他吧?呼哨一声:“合字!扯!”率领白烈、智广、唐怀古狼狈遁去。
赵德辙叫人打扫了院阱。把老夏头和云中雁请到书房待茶、留饭。谈论得非常融洽。
前院的事情,赵夫人已命人探听明白,也就放下心了。
可是凌波仙子赵丹霞总是不放心, 亲自到前书房动问一切。赵德辙道:“霞儿,去请继洪出来,我来引见几位好友。”
冯婉真进到前书房, 一看是为救自己被大内高手踢入山涧的云中雁,这种情感是任何人也遏制不住的,刚欲张口叫雁哥。云中雁冷冷地道:“潇洒、飘逸的方公子,怪不得霞姑娘看中了你。”
冯婉真突然一愣,才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于此同时,赵德辙突然伸手, 一下子扯去了冯婉真的假面具, 连封冯婉真三处大穴。双手连动,冯婉真的上衣已被剥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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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04:51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回   情海波涛

赵夫人的卧室:
赵德辙面沉似水。
赵夫人低头沉思。
赵丹霞饮声抽泣。
丫环春桃的斟茶声打破了沉静。
江南巡抚赵德辙长叹道:“冯婉真乃长毛余孽,藏有长毛余将名单。太后和皇上已给各省总督、巡抚下过密旨,严加缉捕、就地正法。并派大内高手,以总管叶赫扎布和副总管灵霄为首的数十名锦衣卫追捕他父女已五年之久。在追捕之中, 冯婉真杀我大内高手数名, 致使朝野震动。老佛爷严责恭亲王, 限期捕获。恭亲王又严令各省, 此案实关重大。
我身为一省巡抚, 吃玉禄报王恩, 既已查明冯婉真的真像, 将其捕获入狱, 此乃大功一件。尔母女应为我庆贺才是。”
赵丹霞泣道:“你收下人家的‘白玉如意’, 买放了张继贤和曾玉莲, 就不怕言官动本吗?”
“为父最近已查明,张继贤乃“天地会”首要人物。放他, 哼! 这不过是‘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赵丹霞和赵夫人为之惊诧。
赵丹霞愕然道:“天地会? 张继贤会是‘天地会’的要人?”
赵德辙微笑道:“不但张继贤是‘天地会’的人,而且‘天地会’的老巢我已查明,单等叶赫总管的命令了。”
“爹, 你打算把冯婉真怎样处置?”赵丹霞用探询的口吻问。
赵德辙低头不语。
赵夫人叹气道:“阖府上下, 全知道方继洪是姑老爷。就连外面, 多少也露些风声。”
赵德辙怒道:“谁说我把姑娘许给方继洪了?我的姑娘怎能嫁给一个……哼! 我已把姑娘许配给‘魔手天君云中雁’了。既有三媒六证,又有父母之命, 谁敢胡说八道!”
赵丹霞放声大哭。跑回自己的卧室。
赵夫人低声言道:“老爷,听说你把送宝到上海的事对冯婉真说了, 这个风声要走露出去, 我们可就……”
赵德辙一挥手,止住了赵夫人的话。他在屋内来回踱了两次,突然目露凶光道:“夜长梦多。冯婉真要被叶赫总管提审,她必把送如意买人和我卖宝之事全盘托出。那我可就……”
“老爷, 你得想个办法呀!”
“办法? 只有今夜在狱中杀了她灭口。”
赵夫人落泪道:“也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招了。”
赵抚院脱口喊道:“刘副将!”
“卑职在。”从外面进来一个人。
赵巡抚夫妻一看, 吓了一跳。这哪是刘副将, 进来的是一位白发拖于背后、寿眉贴于鬓边、面目微黑、眸子铮亮、唇似涂朱、须赛银条, 穿一件半旧蓝色长袍、白袜洒鞋,斜背一条米黄色布袋、(内有活物, 尚在蠕动。)手中拿一条似铁非铁的打狗棒的老者。他站在赵巡抚夫妻面前,坦然自若。
赵巡抚怒道:“什么人?”
“怪叫化阴天乐。”
“私入官衙, 有何贵干?”
“命你释放冯婉真!”
“找死!”赵德辙出手如电,赵夫人出掌如风。”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贵为夫人,已二十年不露武功,今天一出手, 仍不离我当年教你的那手规格。”
赵夫人闻听一愣。怪叫化的“金星毒蛇”已爬在赵夫人的肩上。
怪叫化阴天乐在连躲赵德辙三掌之后,笑道:“赵天祥,你若再动手,我就命‘金星毒蛇’咬死你的夫人。”
赵德辙退了两步, 连连摆手道:“有话好说。”
怪叫化在赵夫人肩上拿下“金星毒蛇”装入布袋, 叹道:“玉环,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赵巡抚夫妻木然呆立。
因为知道他们夫妻叫赵天祥和玉环的人为数不多。
赵夫人呆立了一阵,猛然在耳边又回响起怪叫化刚才说的那句话来:“今天一出手,仍不离我当年教你的那手规格。”身子猛的一颤,瞳孔缩小,仔细地看了怪叫化几眼,颤声言道:“你是阴——剑——光吗?”说罢昏倒在地。
阴剑光是广西金田村人。十六岁娶妻苏玉环。婚后,小夫妻处得非常和睦,怎奈清兵因金田村是洪秀全起义之地,屡次烧杀抢掠。阴剑光一怒之下杀了清朝的千总付长民,抛下妻子, 投奔了天国名将石达开。
阴剑光跟随石达开南征北战, 立过许多战功。天京事变, 石达开率二十万大军离开天京后, 在大渡河被清军击溃。石达开战死,天国将士死伤殆尽。阴剑光也身负重伤,被南矬徐馗救下, 在小阴山和南矬又学了八年武功,改名叫阴天乐,回原籍访查妻子下落。先到父母坟上烧吊一番,然后便四处打听……
金田村的父老对阴天乐说:“你杀人逃走之后,你妻玉环被官府拿去,受了许多折磨。经乡亲们出保,在狱中呆了二年才得释放。也有人劝玉环改嫁,玉环不肯, 投奔他兄长苏茂生, 现在南山脚下居住呢。”
阴天乐告别了乡亲们,买了一些礼物,到南山脚下寻找苏茂生。
在一个山坳的三间茅屋里,夫妻相见。
苏茂生是秀才,在县衙里当帖写。因受妹丈的牵连,也打掉了饭碗,只得率领妻、妹、子女来到这山下种田。
广西今年大旱,颗粒不收。
苏玉环又已怀孕两月。
一奶同胞的苏茂生尚能同甘共苦。怎奈茂生之妻韩氏难免话里话外带些埋怨口气。
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阴天乐夫妻不辞而别。
辗转周折,来在了广西牙鸣县。投宿一家三元客栈。玉环身染重病, 卧床不起。
阴天乐在给妻子抓药途中, 看见了武鸣县贴出来的杀人布告: 县令是赵天祥。他欢喜异常。
阴天乐把药煎好之后,笑对玉环道:“你把这剂药吃下去, 就能立刻除根。”
苏玉环叹道:“为妻命苦,又得了重病,恐怕得延误一个时期,这也不是‘仙丹妙药’怎能起死回生?”
“贤妻,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要不是被环境所逼, 虽有小恙,也不至如此坎坷。这回我们有了救星了。”
苏玉环把药服下之后,叹道:“如今世道炎凉, 象你我夫妻这样的遭遇, 谁还能接近我们?”
“我遇见表兄赵天祥了。”
“你表兄赵天祥?”
“就是从小在我家念书,中了秀才之后,因洪天王起义,他一怒离开了家乡,投奔了恭亲王奕沂。他如今已是‘武鸣县’的县令了。”
苏玉环面目微寒道:“你投奔洪天王之事他可知道?”
“表兄大我十几岁,把我当成亲兄弟一样看待。他父母死后, 是我家把他养大的。慢说我参加义军他不知道, 就是知道, 他还能出卖我吗?”
“人心叵测,望你三思而行。我是女人家, 见识短, 你自己拿主意吧。”
赵天祥在武鸣县衙的书房里满面春风的接待了阴天乐。
表兄弟拉了一段离别后的家常,把话引入了正题。赵天祥笑道:“为兄上任以后,就曾派人去金田探听你的消息。得知你漂流在外, 为兄着实记挂。今既相逢, 此乃苍天保佑。你们夫妻只管安心住在县衙, 俟为兄疏通上级关节之后, 替弟谋一差事, 也好养家糊口。”
“实为至亲, 小弟就不言感谢二字了。”
“我已命人把后宅打扫干净,明天你就把弟妹接入府中安居吧。”
“嫂夫人因何没随兄上任?”
“你表嫂娘家姓何,是礼部员外郎何悦的姑娘。结婚一年,子女无出。随我到任后,因水土不服,于上月初六病故了。你和弟妹来得正是时候。所幸丫环、仆妇尚未辞退。今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你只管告诉为兄。小兄为了报答舅父对我抚养之恩, 对你们夫妻决不能慢待了。”
深秋。野草枯焦、树叶凋零。广西大旱。
赵天祥命人把阴天乐请到前书房,微笑道:“剑光,来武鸣县多久了?”
“一月有余。”
“生活如何?”
“托表兄的鸿福, 一切舒适。”
“为兄求你办一件艰苦危险的事, 你可敢办?”
“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的, 赴汤蹈火, 决不推辞。”
“我打算往京城给恭亲王送去四颗宝珠。广西离京城路途遥远, 又怕半路丢失, 思之再三, 惟有贤弟可负重任。”
“不知几时动身?”
“如无要事,明日即可动身。我再给你派一名帮手。此人精明强悍,他带着我给恭王的书信,你带着四颗宝珠,遇事多和他商量。来人! 唤冯良来见。”
门启处,由外面进来一位四十上下岁,黄白净子脸、留两撇黑胡的秀才。
“冯良给太爷请安。唤小人有何吩咐?”
“你的武功也不错,这次和我表弟进京,要互相照应。如能平安回来, 我必提拔于你。”
“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阴天乐和冯良分别带上书信、宝珠, 由广西出发, 饥餐渴饮,晓行夜住。这一天,午牌时分, 二人来在湖南的“阴阳山”下,突然由树林内窜出四个人来。阴天乐一看,认识内中的一人。此人姓孙, 叫妙手浮游孙成贵, 曾和阴天乐同在石达开帐下为将。
老友相见当然别有一番亲近。阴天乐大笑道:“哥四个突然现身,倒把我吓了一跳。这真是他乡遇故知了。孙兄你别来无恙吧?”
近身、抱拳。不料孙成贵给阴天乐来了个突然袭击。孙成贵不亏有妙手游之称,出手如电, 连点了阴天乐“天突”“期间”两道大穴。一招得手,四人齐奔冯良而去。
冯良拔剑在手,大骂道:“无义匹夫, 为何偷下毒手?”
孙成贵狂笑道:“我只知道要你们身上的宝珠,不知道什么叫义气。姓冯的你也得死。”四个人的刀光剑影围住了冯良。
冯良的武功虽然不错,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刹时间,身上连中四处刀伤。孙成贵飞起一脚,把冯良踢出二丈开外,摔在地上, 七窍流血, 绝气身亡。
然后,孙成贵在阴天乐腰中搜出四颗宝珠揣入怀中。
妙手浮游孙成贵自离开石达开后便加入了黑道的最大帮派“黑魔邦”。
“黑魔邦”邦主唐经璧死去之后,“黑魔邦”由吸血人魔云楚天掌管。但对外仍然挂着三手魔王唐经璧的牌匾。
如今黑魔邦实力充厚,爪牙遍地。手下的三煞、四鬼,实乃黑白两道中不可多得的高手。
最近,武鸣县分舵舵主四海神蛟江浩良向总舵报告说:“武鸣县县太爷赵天祥派人往京城送四颗宝珠。黑魔邦总管、天边摘月尉迟霄派孙成贵带领武天杰、武天雄、雷大春在半路劫杀阴天乐。
武氏弟兄一看宝珠已到手,举刀就要杀死阴天乐。孙成贵止之曰:“兄弟们且慢下手,念他和我同在天国为官,给他留个整尸吧。”
武氏弟兄看在孙成贵的面上, 给阴天乐点了死穴, 把冯良死尸和阴天乐一同扔入山涧。
阴天乐苏醒之后, 睁眼一看, 恩师南矬徐馗正坐在自己对面抽旱烟。急忙跑在徐馗面前言道:“恩师,这不是作梦吧?”
徐矬仙喷着烟雾道:“大白天,怎会作梦。为师正在“阴阳山”的山涧中采药,凑巧把你救下,但不知这是为了什么?”
阴天乐把已往的经过对徐馗讲了一遍,然后问道:“恩师, 冯良还在吗?”
“我已经把他埋掉了。不过,从他身上搜出一封赵天祥给恭亲王的信。”说完, 把信交给了阴天乐。
阴天乐把信纳入怀中, 问道:“师父, 这是何处?”
“是阴阳山的‘太虚观’。”
阴天乐流泪道:“孩儿受表兄重托,结果物失人亡。事已如此,须当速回,向表兄交待清楚。”
沉默半响。矬仙叹道:“我本打算把你培养成武林中的佼佼者,见你思家心切, 只得叫你下山。如今你受表兄重托,珠失人亡,实属你武功不济所致。”
“有恩师相助,谅他匪人难逃。”
“你说的那个孙成贵,为师早就知他已投降了‘黑魔邦’。”
“黑魔邦?”
“创立‘黑魔邦’的邦主是三手魔王唐经璧,人因走火入魔已死多年。他师弟吸血人魔云楚天接管了‘黑魔邦’。如今‘黑魔邦’和‘天星邦’互相勾结,狼狈为奸。其势力之大, 朝廷尚不敢正眼相看。”
“恩师, 武林道中就无一个正义者?”
“少林、武当、峨嵋、点苍,四派于咸丰八年在天星谷和魔、星二邦斗剑,结果死伤太重, 以失败告终。咸丰十三年, 点苍、峨嵋的两个掌教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 点苍、峨嵋二派也就一厥不振了。”
“那么少林、武当二派竟然袖手旁观?”
“少林、武当的内部也是不合,所以也就没人再敢触及魔、星二邦的芒角。”
“孩儿告辞。”
“哪里去?”
“回武鸣县。”
“依为师之见,物失人亡, 你有何面目再见表兄?不如随为师在‘太虚观’从新习武。艺成之后,以观星、魔二邦之变, 找回宝珠, 再见你表兄, 也好有个交待。”
“我妻已有身孕, 表兄他”
“你妻为人如何?”
“守我十数余年。”
“既然如此,料无差错。你就安心学艺吧。我经常派太虚观主持太虚上人袁道洪为你打听消息也就是了。”
光阴荏苒, 一晃五年过去。
阴天乐已跻身于武林高手之中。辞别恩师, 来到武鸣县一打听, 赵天祥头三年就已转走。他只得进京, 在吏部花钱运动,打听有无赵天祥调任外县之事。吏部查无此人。
阴天乐访妻不着, 弄了个精神错乱, 喜怒无常。在江湖上闯荡十年,得了个怪叫化, 蛇叟之名。
一日他又来到湖南阴阳山前, 在太虚观内又遇见了恩师南矬。见恩师南矬衣帽焕然一新,容貌也比以前丰润了许多。不觉大喜道:“恩师老年发福是徒儿之幸也。”
矬仙慨然长叹道:“为师替你明查暗访,你妻已有下落了。”
“现在何处?”阴天乐喜形于色。
“赵天祥在你失踪之后,派人明查暗访,二年之内,杳无音信。有人说你已被害, 有人说你携珠潜逃, 并杀死了冯良。冯良家属还穷追不舍。赵天祥又在冯家花了一笔很大的银两才算平息这场风波。”
恭亲王升到军机处之后,又提升赵天祥为凤翔知府。赵天祥在上任之前把名字改了, 叫赵德辙。这就是你我师徒查找赵天祥并无着落的原因。
“玉环可在他府?”
“他和玉环已经结为夫妻了。”
“我必杀此奸夫淫妇!”
“天乐, 为人要胸怀坦荡才对。”
“夺妻之恨, 我坦荡不了!”
“怎么能算赵德辙夺你妻子呢?据我得知, 你妻听说你拐珠逃跑,她一怒之下投入武鸣县县衙内后花园中的井里。赵天祥把她打捞上来,好言安慰, 并答应玉环, 就是你拐珠逃走他也不恨, 一定要成全你们夫妻团圆。你妻分娩之后,生一女孩, 起名‘丹霞’。赵天祥从不迈进后房一步。升任凤翔之前,给你妻留下许多银两, 叫她母女在武鸣安身, 你妻为了找你, 非要借赵天祥的权势不可。所以赵天祥也只好带她上任。”
你妻洁身守玉三年, 赵天祥待她母女如同骨肉。赵天祥官星发旺, 又升南巡抚。只得避开瓜田李下之疑, 抛开她们母女, 另谋娶妻之事了。在仆妇花下的劝说下, 你妻才答应嫁给赵德辙, 并约求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阴天乐面目铁青。
“第一: 待丹霞为亲女, 不准纳妾。”
“嗯!”阴天乐面目稍有缓和。
“第二:如果阴剑光还活着,须准她们夫妻破镜重圆。”
阴天乐的眼泪夺眶而出,频频长叹。
矬仙不无感慨的说道:“能怨你妻玉环吗? 不! 怨我。当初我要不留你在‘太虚观’学艺哪有今天的烦恼!”
阴天乐慨叹半响,徐徐言道:“恩师,您老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为师和北驼司徒豪在川北小凉山斗剑受了内伤,多蒙赵德辙收留治伤”
“赵德辙也会武功吗?”
“在你失踪之后,他收养许多江湖豪客,狠下了一番苦功,学到一身惊人的艺业。就是玉环在他的指导下也练得一身好功夫呢。”
“孩儿我今后应当怎么办?”
矬仙又装上一袋旱烟, 打着火, 烟雾袅袅由矬仙嘴里喷出,呛得阴天乐连连咳嗽。矬仙面目微红道:“为师为了报恩,答应教他女儿赵丹霞的武功。从凤翔跟他到扬州。丹霞八岁随我学艺,二十一岁这年, 我给她起个绰号叫‘凌波仙子’。哪曾想,就在我给丹霞起绰号的当天晚上,赵德辙请我在他外书房饮茶时, 他突然给我跪下,声泪俱下的告诉了他和玉环的关系,并约请我陪丹霞出去巡访你的下落。如携宝逃走, 叫你赶快回来见他, 他既往不咎; 如是被害, 叫我和丹霞给你报仇。官府若要追究, 由他一面承担。
“恩师,您可曾答应他的请求?”
“当然答应了。”
“对丹霞该怎么说呢?”
“赵德辙把丹霞叫到面前说:“你表叔阴剑光被害, 仇人不知是谁, 我求你恩师陪你出去寻访仇人, 并查找你表叔阴剑光的下落。如果查到, 一定把他请到家来等语……”
“恩师, 你们可曾访着孙成贵的下落?”
“妙手浮游孙成贵奉黑魔邦的旨令,到‘天星邦’无敌堂主计廷方那儿办事, 我的朋友透露给我这个消息, 我带丹霞直闯‘天星邦’的无敌堂。计廷方蛮不讲理,被丹霞一剑除之, 又活捉了孙成贵。一问孙成贵, 他说: 已把你害死扔入山涧之中。我们处置了孙成贵, 回到扬州向赵德辙复命。”
“恩师,孩儿死与没死, 你老不是知道吗? 阴天乐语音沙哑, 眼光带有埋怨的情绪。
矬仙把熄灭了的铜烟管插在后腰, 面带惭愧之色道:“为师怎能不知, 但这夺妻之恨如何处理也是难呵!”
“捉住孙成贵之后,可曾问过那四颗宝珠的下落?”
“孙成贵说,早已挥霍掉了。”
阴天乐原谅了妻子和表兄的一切。他几次到扬州巡抚衙门偷探, 看见玉环和丹霞的生活美满、快乐, 也只好带着一颗郁闷的心偷偷地离开了扬州。
阴天乐把伤养好, 又来到了扬州。到观音堂打听冯婉真和上官英的消息。
妙玄大师热情地招待了阴天乐。对阴天乐说:“上官英有事外出, 不在扬州。冯婉真女扮男装, 为了搭救张继贤和曾玉莲, 奉了地母之命, 携带‘白玉如意’已进巡抚衙门。事情成败尚难料定。妙玄大师在话锋中还透露出求怪叫化多多照顾冯婉真之意。
怪叫化不愿看到赵德辙和苏玉环。但是,为了照顾冯婉真, 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进入巡抚衙门。
在赵德辙揭开了冯婉真女扮男装的面具之后, 又把冯婉真押入死囚牢时,阴天乐才挺身而出, 把金星毒蛇放在赵夫人的肩上,喊出了赵夫人的原名‘玉环’二字。同时,又喊出了赵巡抚的原名‘赵天祥’。赵巡抚和夫人如同闷雷击顶, 两个人同时愣在那里。
苏玉环已认出眼前站的正是自己的先夫阴剑光时, 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赵德辙静定了一下精神,后退两步,轻声言道:“你是表弟?”眼泪便夺眶而出。同时把身子背向阴天乐,声音凄惨地抽咽着道:“既然你还活着,为兄我口似悬河也难以说明和玉环之事。你下手吧, 为兄决不还手!”
怪叫化慨然长叹道:“我已了解明白, 此事乃是天意,我不怪罪于你。表兄,还不看看玉环吗?
赵德辙猛地转过身子,拉住阴天乐的手,放声大哭道:“我的好兄弟,玉环有言在先, 只要你还活着”
“住口! 要是那样作法,叫外人怎样议论? 你我三人能对得起自己的女儿吗? 我今天前来, 要要求你一件事, 你必须答应我!”
“要我赵德辙的人头,我自己往下割。兄弟你就说吧!”
“放了冯婉真!”
“这……”
“你不肯?”
“这是大内总管亲自办的,为兄虽然参予。放人之事我可说了不算。”
赵夫人此时已苏醒过来, 眼巴巴地看着阴天乐和赵德辙凄然叹道:“剑光既然要救冯婉真, 你就想法子成全他吧!”
“玉环,你哪里知道,冯婉真虽然押在巡抚衙门的大牢里, 但有锦衣卫高手亲自把守, 一时恐难办到。”
门启处, 赵丹霞领着冯婉真和小陈平路远冲进屋来。
凌波仙子赵丹霞一头扎入母亲的怀里, 啜泣道:“娘,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夫人泣不成声道:“霞儿, 你知道了?”
“我们三人在外面已听多时了。”
苏玉环看了一眼阴天乐和赵德辙,然后含泪低声道:“霞儿, 你过去给……”
阴天乐怒吼道:“我们的幸福已经失掉,难道还叫孩子也跟着我们失掉幸福吗? 你们夫妻今天要当着孩子词说八道, 我立刻自刎!”
赵德辙拉住阴天乐的手,失声道:“表弟你”
阴天乐怒不可遏地打了赵德辙两记耳光,颤声道:“你打算毁掉丹霞的前途吗?”说完,一挥手,“婉真、路远、咱们走!”
三个人鱼贯飞出了巡抚衙门。
“路叔, 你怎么知道我被押在巡抚大牢里?”
“我在福盛镖局把伤养好,到扬州找你,今天晚上遇见了魔手天君云中雁,他告诉我你被赵德辙拿住, 押在巡抚大牢里。他帮我杀了两个看守大牢的大内高手,正欲破门,丹霞姑娘赶到了。云大侠隐身而去,临行时悄声对我言道:‘凌波仙子也是来救冯婉真的’。”
“你们认为能救得了冯婉真吗?”一个冰冷的声音震入三个人的耳鼓。四条黑影在月色朦胧下鬼魅般地落在三人面前。
冯婉真等三人拢足目光仔细一看,屠龙尊者智广、妙手仙翁唐怀古、阴阳剑白烈,后跟着山羊胡子醉仙雕恒越。
怪叫化一见醉仙翁恒越,立时怒火万丈。吼道:“背师杀弟的恶贼, 还不过来受死!”
屠龙尊者智广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不用恒大人,贫僧足可打发你上西天!”
“你们四个一齐上, 化子也能打发你们上西天!”
智广的三角眼里火星乱迸:“臭要饭的, 你就进招吧!你们三个, 一个也跑不了!”
“在下得罪了。”阴天乐沉静地抱拳, 举掌探进。
智广冷哼一声,双掌伸出肥大的袖口。双方皆是用的柔劲,全身肌肉放松,马步挪移,轻灵敏捷,紧守中宫,神功内聚。锐利的目光都在捕捉对方暴露的几微空隙、弱点。
二人移位游走, 各打主意, 都在寻找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
旁观者凝神注目。准备寻机参战。
战场上气氛渐紧。移位开始加快,活动的空间逐渐增大。
智广和尚乃嵩山龙、虎、凤、云四隐的大爷, 又是阴阳剑白烈的恩师,得说是经验丰富、老奸巨滑了。他首先抓住怪叫化移位时暴露出来的细微空隙,猛地斜冲而上。掌影如山, 一招“右插花”, 直切怪叫化的右助。
“噗”的一声,一掌着实地打在怪叫化的右肋上。怪叫化暴退丈余, 总算用千斤坠稳住了马步, 脸色略变, 但仍屹立如山。
屠龙尊者智广脸上现出狞笑,阴阳怪气的道:“怪叫化,这回你知道佛爷的厉……”话未说完,突然两腿一软, 几乎摔倒。他鹰目中凶光一扫,一条“金星毒蛇”已爬在他的左肩。  白烈大声喊道:“恩师小心! 蛇!”
智广和尚眼明手快, 瞬即抬手,但为时还是晚了, 他全身麻木, 手臂颓然下垂, 舌根发硬,道:“你好狠哪!”
怪叫化飞身而入,复又将蛇装入袋内,微笑道:“蛇乃龙性, 你叫屠龙尊者, 看来你和尚有点名不符实。”声落,一支暗器斜刺飞来, 一条人影随着暗器飞到。
怪叫化斜身扭步,暗器落空。妙手仙翁唐怀古已到面前。
怪叫化怒道:“在下算定你会出其不意下此毒手,不过你这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 妖道, 你也尝尝蛇咬的滋味吧!”
白烈已把智广救回原地。封住了智广的几处要穴,以免毒气归心。
唐怀古阴恻恻地言道:“你本来是在妖、魔、鬼、怪四大高手之内,不曾想你却叛变了你的大哥黑面妖王洛天星,又和皇上作对, 你该杀。”
“光明道路,人皆愿行。志不同、道不合怎能说是叛变?咱一不攻城、二不破关,杀你们几个人间败类怎么能说是和皇上作对?”
“我家兄长乃出家和尚,做事正大光明,你竟以毒蛇害他, 这叫暗下无常, 算什么英雄好汉?”
“方才仙长不也是暗下无常吧?”声落人动,一掌排空吐出,从中宫强攻而入。怪叫化出掌的刹那间, 所蓄的劲道猛然迸发,势如排山倒海, 猛烈空前。
因为他知道,要不把和尚、老道制住, 想要杀死恒越实在太难,所以他和唐怀古一照面时就施展出师门的绝学。妙手仙翁唐怀古乃“黑魔邦”先邦主三手魔王唐经璧之子,不但武功高深莫测,山西唐家的暗器手法也是举世无双的。
妙手仙翁唐怀古知道怪叫化乃南矬的得意弟子,不但武功精湛,内家的纯真罡气也炼到了七八成火候, 如被其罡气所伤,不死也残。
妙手仙翁的身影突然幻化为淡淡青烟, 一闪即逝, 绕到了怪叫化的左后方, 一掌按出。
怪叫化一掌落空,掌力似乎透过青烟虚掠而过, 从而他的身形也随势向前仆倒。
与此同时, 妙手仙翁所按出的一掌也落空了。
奇迹出现了,在怪叫声中,妙手仙翁的身子腾空而起,远出三丈夫外。他强稳马步,方自站定。只见他浑身发抖,口中乱叫:“蛇! 蛇!”
怪叫化飞身而入, 把咬在妙手仙翁小腹上的“金星毒蛇”装入袋里。漫不经心的笑道:“我怎能和嵩山四隐作对?这不过是先发制人而已。若等你放出暗器时, 我化子可就手忙脚乱了。”言语甫落, 随手扔过来两包解毒药。
白烈接过两包药,一包交给唐怀古, 一包给恩师智广撒在伤口上。
冯婉真、路远虽然在常州和怪叫化相处一个阶段,但对他的武功真谛却未曾亲见,今天可谓饱尝眼福。诸自夸赞怪叫化的内家纯功。
怪叫化蛇叟阴天乐除掉嵩山四隐的智广和唐怀古是假, 这不过是杀鸡给猴看, 狭路相逢,今天要除掉醉仙翁恒越才是他的本意。
战胜了二隐之后,怪叫化暗中调息了一下罡气之后,缓缓地对着恒越叫道:“姓恒的你还不过来吗?”
话音刚落, 突觉自己身后一股凉气透入肺腹, 全身已经麻木。只听一人冷冰冰言道:“脸已露足,你也该见阎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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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10:28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回   引火烧身

大内总管叶赫扎布、灵霄二人已嗅出点腥风,“天地会”总坛就设在扬州。
几次和方继洪的交手,又有人向叶赫扎布证实方继洪就是冯婉真,因为她使的是“绝命剑”,拳脚套路中又有鬼姥姥聂人凤所传的招式等……
跟踪方继洪的人又报告说:“方继洪已进入观音堂,又从观音堂夜入巡抚衙门,天亮未见出来。”叶赫扎布命灵霄多派眼线,守住巡抚衙门,自己率领部下急投江苏总督何桂清处。
总督何桂清与巡抚赵德辙相处甚厚, 顺便为赵德辙进了不少美言。见叶赫扎布不以为然时就软硬兼施的说:“赵德辙是恭亲王的亲信,本身又武功超绝。他女儿凌波仙子更是棘手。府上食客, 据我所知,有南矬徐馗和一位高深莫测的复姓之人。如果查无属实,弄不好连我这个总督恐怕也要摘掉 ‘花瓴’。”
叶赫扎布口中虽说“当然不能莽撞行事。”却又命灵霄率人进巡抚衙门要验看方继洪是否女身。失败之后,正在无策。安在巡抚衙门的眼线报告说:“赵德辙已撕掉冯婉真的面具,押入死牢。我们东厂的韩、李两位公公已暴露了身份, 掌握了死牢的大权, 请二位总管快去。”
叶赫扎布大喜欲狂。因为他知道拿住冯婉真的价值。
经过细查,冯婉真之父冯三保乃是洪秀全身边的护卫使,并藏有“太平天国”名将的联络名单。慈禧太后和同治皇上多次降旨,严令叶赫扎布、灵霄等人及各州府县限期缉拿归案。
在一路追捕中,虽已捕杀了方成、冯国忠、张鸿图、腾飞等人,但“天国名将录”仍未能到手; 且在追捕冯婉真的战斗中,又被冯婉真杀死大内高手数名。
慈禧和统管锦衣卫、东西厂的提督总管李莲英非常光火。一面严令军机大臣亲王奕祈晓谕各州县府衙配合缉拿外,更声色俱厉的两次如召见叶赫扎布,命其限期复命。
在搜捕冯婉真过程中, 授其以全权。
叶赫扎布听到报告说:“冯婉真已被劫牢救走,韩、李二位公公已死。他拍案大怒,立刻分咐白烈、恒越、智广、唐怀古往观音堂方向追杀。自己率灵霄等八人随后也到。
山间月影迷茫, 秋虫喧噪, 掩盖了金铁交鸣。
叶赫扎布和灵霄的到来, 洽值和尚智广已被蛇咬、唐怀古又覆前辄的刹那间, 灵霄一个“凌空虚步”来到怪叫化身后,发动“星斗交辉”的罡气。闭住了怪叫化的“玉枕”“志堂”二穴, 又施一招“乌龙探爪”,以鹰雕重手法直取怪叫化脖颈。阴天乐的处境正值险极。
灵霄的右手就要抓到阴天乐的脖颈,但他不得不骤然撤手,如其不然,他就有和阴天乐同归于尽的可能
滑步、扭身,左手一晃,一支短剑已拿在灵霄手中,灵霄这手“斗转星移”的招式,却是已达毫颠。
灵霄的眼神聚拢, 眼前站的正是冯婉真。
冯婉真在“红梅阁”前虽知灵霄的功夫超人一等,但对他能躲过自己的“连环绝命剑”还不大相信。今天为救怪叫化, 暗剑当然是无声而出, 更加难防。可是, 灵霄却轻轻躲过。这对冯婉真来说,未免是一次无声的告诫。
灵霄一阵嘿嘿怪笑:“冯姑娘,你纵有孙猴的化身,也难逃我家赫总管的‘如来佛’的掌心。依我看,你还是乖乖地打了这场官司吧!”
“要看你的功夫如何?”
在冯婉真和灵霄的回旋中,怪叫化蛇叟已运气通穴。刚欲转身和冯婉真打招呼, 醉仙翁恒越、阴阳剑白烈又率叶赫扎布领来的大内四名蒙面高手六刃齐出,把阴天乐围在当中。
另有二名蒙面大内高手,狸猫扑鼠般地攻向小陈平路远。
刀剑相撞, 铿铿作响。
人影分合, 吆喝连声。
人影摇摆中, 灵霄率领两名大内高手攻向冯婉真。
冯婉真抱剑屹立,庄严如天神当关,一双剪水双眸暴射光芒, 象星光下的猛兽眼睛。
三个人在长啸声中, 三口长剑从三个方向以快如闪电般地奇招异式攻向冯婉真。出招之奇、下手之狠, 令人瞪目。
“铮! 铮! 铮”金铁交鸣, 连绵不绝, 震耳欲聋。
剑气凌厉八方,幻化无常。在快速移位闪动的身影中,千变万化的刀光剑影下, 各展所学、全力拚杀。
冯婉真陡的剑气腾飞, 剑光暴射。
“风卷残云”、“风吹林吼”兵刃交击,火星四射。两名大内蒙面高手在剑光的笼罩下, 只见人影腾跃而至, 晃若天雷骤击。
贯胸、拔剑, 他们还没弄清整个过程, 就稀里糊涂的丧命了。
与此同时, 小陈平路远已被活捉。
怪叫化的打狗棒在强敌的攻击下也是难逞威风。
叶赫扎布一见死伤四人,立刻握鞭在手。骷髅鞭的鞭环脆响,连声怒吼:“你们一定要拿住阴天乐! 被他逃走,提头来见!”话音甫落,鞭影如山。人随鞭进,连向冯婉真攻出七鞭、四腿。
夺命骷髅叶赫扎布以真才实学傲视武林。他练成的“追魂掌”更是出神入化。一击之下,可以金石为开,并可反震内家气功。
如今冯婉真已耗去四五成精力,若要不败,看来很难。
兵法云:“知彼知己, 百战不殆。”
“风雨飘摇”、“风刀霜剑”,冯婉真的剑光又暴涨数尺。这将是耗尽精力的最后一刻,但为了求生,只得孤注一掷。
夺命骷髅叶赫扎布冷哼道:“跟地母妖婆学来些‘地风剑’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在本总督面前施展!”
他虽是壮着胆子这样说,但也不得不和灵霄二人避开无坚不摧的剑锋。
冯婉真抓住时机,撤剑向后飞退,一招“星丸弹射”直扑恒越身后, 娇叱道:“该死的恒越你纳命吧!”
恒越如和阴天乐单打独斗,早就亡命多时, 他依仗人多,恬不知耻的边打边说着风凉话:“师兄,别看我杀了师弟窦五经,怎么也不忍伤害师兄。”话虽如此,招数却是致命攻击。
冯婉真如今从天而降, 他已经吃过冯婉真的苦头, 急滑步旁躲。
冯婚真在接近阴天乐时, 急叫:“快走!”
阴天乐气喘嘘嘘道:“路远被捉……”
“以后再说。”冯婉真又连向攻击阴天乐的白烈等人攻出六剑。
“走? 不那么容易吧! 在我叶赫扎布手下溜走, 我岂不是个废物。”
鞭影、剑影、刀光、掌山把冯婉真和怪叫化包围在当中,而且这包围圈越缩越小。
突然, 一道银光从当空射下。
在星月交辉、树影婆娑、微风徐徐中,一条修长的灰色身影如入无人之境的飘落在刀光剑影的空隙中, 掌、剑并施,立刻有两名蒙面大内高手横尸当场。
“好功夫!”声音几乎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是谁?说!”叶赫扎布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因为修长的灰衣人面罩青纱。
蒙面的灰衣人并未答话,手中的短剑仍然在“照顾”其余的大内高手;而围攻冯婉真和怪叫化的其余高手如今已是魂飞魄散,失去了迎敌的信心。
叶赫扎布见来人并未答话,仍然连挥短剑, 眼看自己围攻冯婉真的阵角要乱,怒不可遏的大吼道:“小辈, 你找死!”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他的整个身子就象是吹满了气的皮球一样, 霍地暴涨了许多, 脚步更象吃醉了酒样的东倒西歪起来。
月色下的一切原本就带有几分朦胧, 叶赫扎布所显示的神功,立刻发挥了奇迹: 他的身子就好象是摇碎了许多树影, 看上去给人以婆娑的感觉令人心境迷茫。
冯婉真知道来人是谁,娇叱道:“师……”
“死什么! 有我在就死不了。”修长的灰衣人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又一个蒙面大内高手饮恨而死。
冯婉真明白过来, 来人是不叫自己说出他的名字。一边挥剑抗拒白烈等人的进攻,一边大声道:“追魂掌! 你要小心!”
叶赫扎布已欺近灰衣人面前。他那种怪异而又凌厉的气势也随着他幌动的身影逼近。
修长的灰衣汉子乍然一见,面若严霜,眸光聚拢,肌肉紧缩,显出格外的谨慎。冷冷地言道:“如果我这双眼睛不花,阁下这种未战之前的幌身招法,就是当初创立‘一文钱门’的老前辈盖世神魔钱万通的‘追魂掌’吧?”
灰衣人的话声将落,叶赫扎布的幻影立失, 现出不胜惊愕的神色道:“你是谁? 想必不是外人了, 你想找死?”
“只怕死不了!”
灰衣汉子声音里充满了自信。话声出口,步覆三摇,一剑指天、一手指地,向前欺近了一步,弓步平移、身子偏斜, 在叶赫扎布面前也摆出一个怪异的立身架式。
恒越、白烈等人和冯婉真、怪叫化的金戈交鸣、相互咋吓声使他猛然一惊。
他不是替白烈、恒越、灵霄等人担心,而是被跟前这个灰衣人的精湛武功威慑得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 在月色朦胧、树影繁娑的迷茫中,这个蒙面人的身影如千灯齐张,万涛鼓动。给周围的山路增添了几许光亮。更危险的是, 在他这平凡而又通俗身形内,隐藏着雷霆万钧之力。
“不敢露面算什么英雄?其实你不露面我从你使的宝剑也知道你是谁了。”
灰衣蒙面人徐徐地摘下了面罩。
修眉、朗目、面白如玉,手握“鱼肠”, 天神般地伫立在叶赫扎布面前,仍然保持一触即发的姿势。
叶赫扎布自从恩师、盖世神魔钱万通去世后, 他执掌“一文钱门”二十多年、浑洒武林、横闯江湖,杀人无数,所向无敌。
投靠清朝之后,更是为所欲为, 从来还不曾遇见过一宗令他心存忌讳的事,他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觉得心惊胆颤过。然而, 眼前这一次他却反常,身不由己的微微后退了一步。慢声言道:“你是铁胆书生上官英?”
“是又怎么样?”
“令尊和令堂健在吗?”
“是明知还是故问?”
叶赫扎布叹气道:“你父和四怪比武之前是因小恙服过我的药,已服过月余, 但他身败坠涧, 竟有弄舌小人说我给他服下‘慢期化血丹’才至败北。纯系造谣中伤。你母又无凭无据地几次兴师问罪,副得我只好扔掉‘一文钱门’弟子,投降了满清皇朝。你乃后辈, 应体查实情,论据办事, 不该为父辈多树强敌。再说, 我最近听说你父尚且健在, 你母又归隐于‘观音堂’。往事云烟, 你又何必为了几个逆犯去自犯国法呢。你如要非报私仇不可,可以订个日期, 我们可以合理地解决各人的恩怨,望你三思!”
叶赫扎布真情流露于言表, 泪花滚动于眼角。
上官英曾听父亲提过此事,但母亲替叶赫扎布再三剖白,并下保证说“叶赫扎布不是那种人!”父亲也就不加争辩了。可是,母亲不在他身边时,父亲又再三对他说:“英儿, 你要是我的儿子, 今后见着叶赫扎布,一定要仗剑杀之! 因为我教给你的功夫都是克制他‘追魂掌’的绝招。”他已答应了父亲。父亲又叫他对天盟的誓, 他怎能对父亲食言呢!想到这里,他挺身向前,道:“前辈的心情我领了。你如能放了这三个人, 我们今天的事就算了结。”
“哼哼,好大的口气!”叶赫扎布冷哼道:“你莫非自以为能敌得过我的‘追魂掌’?”
“很难说……”上官英微微一笑,露出了两排雪白发亮的牙齿。“我们只有在手底下见个高低!”
叶赫扎布披肩的白发耸耸欲立, 眸子里的凶光越加暴射。
他内心里何止一次想抓住对方的斤两,可是直到如今却仍然摸不着对方的武功深浅,动手时刻已到,拖得稍长,恐对自己不利。他两臂平伸、骷髅鞭在身前形成一个字,“铁锁横江, 万舟难过。”
上官英似乎和叶赫扎布别着劲, 叶赫扎布心念初动之时,也正是上官英动念之刻。“鱼肠”剑尖向前,左手剑诀也同时按在右手握的剑靶上, 马步弓形, 眸光神射。
“银河直泻, 桥陷舟覆。”
两个高手对敌, 毕竟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叶赫扎布发出了类似鹰隼一般啸音。整个身子有如剪翅雄鹰,由对面向上官英猛袭过来。同时, 骷髅鞭一招“横扫败叶”, 鞭头直击上官英的“太阳穴”。
身形之快, 招法之疾,真个当得上电闪星驰, 令人防不胜防。
虽然叶赫扎布的来势如风,他的对手偏偏好整以暇。
上官英就在这一霎, 猛然身子往下一蹲, 鱼肠剑一招“拨云现日”, 很轻巧地化了叶赫扎布的鞭击。
叶赫扎布随鞭而进的左手一招“鬼王锁喉”鞭撤手到,快似电火, 直奔上官英的喉结。
上官英剑出手动,左手剑诀从右手上一抬,身子微侧,一招“天风遮日”又平淡地化解了叶赫扎布的“鬼王锁喉”。
两个人随即快速的分了开来。
叶赫扎布翩若惊鸿地掠出一丈开外, 身子在空中微侧之时, 左手一扬, 万道金星袭向上官英。
这种金星铺地的暗器是“一文钱门”的绝活, 不是门长或长老身份很难练到十成火候,而且叶赫扎布又使的是“信手飘”手法,十二枚栗大金钱,分别击向上官英身前十二道要穴。
他在飞身外纵之时打出的这种暗器,给人一个看法是他在逃跑。你若飞身追赶, 决难逃出暗器的攻击。用心之险恶, 手段之毒辣, 可想而知。
上官英怒叱道:“这点雕虫小技, 其奈我何?”剑划半圆,身子随转,十二枚钱在剑气挥动下,早已无影无踪了。
夺命骷髅叶赫扎布以为大功告成, 在他落地后注目细看时, 打向上官英的暗器已是泥牛入海。
在他一生中,能躲过他的暗器的人为数不多。今天上官英对付我打暗器的手法多么象独霸山河的上官云呵!”
他不禁轻声叹道:“我和你父虽有难解之仇,祸不及子。看在你母的面上,赏给你个薄面,把人给你留上,我们走!”
一声令下,大内高手负尸携伤,倏忽间遁于夜色之中。
秋草含露, 东方渐白。
观音堂的“佛阁中”地母东方烈正在训斥上官英。
千手龙女妙玄、长江女神蒋文英、怪叫化阴天乐、小陈平路远和冯婉真都默默无言。
上官英跪在母亲的面前,轻声道:“母亲的教训,孩儿记得, 不过……”
“不过什么?第一次救婉真,还不是把你师妹打入囚犯之中。打发婉真出庙, 也是命他女扮男装,有许多事情我们委屈求全,还不是为了保存‘天地会’的实力。尔这次明目张胆的显露身手, 正中敌人诡计。”
怪叫化阴天乐笑道:“前辈何必深责英弟,英弟为救我们三人脱险,也是迫不得已。”
“其实英儿不出头, 令师也就出手了。”
“前辈也在当场?”
“令师来观音堂向我打探北驼消息,我送令师至瘦西湖畔, 从远处就看到了你们格斗。你想, 你们有难,令师会袖手旁观?”
“英弟也并未露出‘天地会’的身份,前辈何必夸大其词?”怪叫化不解的问。
地母东方烈面现微红,低头片刻, 长叹一声道:“这里没有外人,对你们说说也好。独霸山河上官云、夺命骷髅叶赫扎布、绿衣观音东方烈乃是同门师兄弟……”地母呷口香茶。
听者愕然一愣, 目光互扫, 急待听述下文。
地母扫了一眼众人,又道:“大师兄矬山出师之时, 在恩师面前极力保举上官云, 同时也叫我多接近上官云,因此恩师就经常派我和上官云同室练武。”
哪知,叶赫扎布对我已产生了爱慕之心。他多方用计,小献殷勤。彼时我才十九岁, 被眼前一时的热情买动,冷淡了上官云, 接近了叶赫扎布。
云哥为人忠厚、寡言。见我冷淡于他,不但不气,反倒对我说:“二师哥虽系满人,并不象纨绔子弟那样轻视汉人, 望你善自相处,不要朝秦暮楚,弄出恶果。不但外人耻笑,恩师也决不会答应。”从此他就处处躲我, 我也一时任性,再不去见他。
我和叶赫扎布深处的三年中, 见他时时在恩师面前说三哥的短处,三哥时常受到恩师的责罚。一次, 明是二哥的不是,二哥也推卸给上官云。云哥不但不驳,反而承受过去, 叫师父痛斥一顿,又罚他在武功房内抄写四十遍拳谱。我在夜晚偷偷地溜进恩师卧室,替二哥说清原因。
恩师不住地点头叹道:“烈儿, 你是我的养女,又是我的侄女, 你父母去世之后,我东方子玉把你收养膝下,本应对你既要疼爱又要严加教育,只因老妻去世太早, 我膝下又无子女, 也就对你溺爱起来。你大师哥徐馗下山之前取得我的同意,已经把你的终身安排给上官云。你允了此事, 又和云儿相处很好, 为师也就放下心来。
后来,不知因为何故,你竟疏远了云儿,接近叶赫。你想, 都是我的徒儿, 为师又能说些什么? 婚姻是你终身大事, 你自己选择吧! 只是叶赫和云儿谁是谁非, 为师早已清楚。”
“那你为什么还要处罚云哥?”
“不是处罚,是对他的爱护。”恩师用深情的目光注视我。
我回味片刻,如梦方醒。抄写拳谱是加深练武者对拳路的印象和深度, 使之达于熟练地步。从此, 我逐渐地疏远了二师哥, 渐渐又接近了云哥。
云哥看透了我的心事,就劝我说:“二师哥酷爱于你,你为什么这样冷淡于他?”
我腼腆地对云哥说:“他自私、阴险,我总不能把我一生的幸福交给这样的人哪。”
我们三个满徒之时,经恩师作主,把我许配给了云哥。在我和云哥结婚之时,二师哥叶赫扎布偷偷地离开了我们。
恩师突然病倒,使我二人莫明其妙。我们再三向恩师查问原由, 恩师只是叹气。在老人家咽气之前才拉住我和云哥的手,微声道:“叶赫扎布偷去了‘追魂掌’的秘诀,并嘱告我们,只要叶赫扎布把‘追魂掌’练成,能造福于武林, 有益于国家, 你们就不要追查于他了。
万一他要为非作恶,我这有破‘追魂掌’的三手绝功,虽经半生钻研,尚未实地测验。云儿, 我把他交给你, 你再加深探讨, 如能成为一套完整的拳路, 我死也瞑目了!”
我们掩埋了恩师之后, 在恩师坟头搭一茅屋, 云哥演练恩师留下的三手绝招, 我熟习地风剑术。三年过后,云哥已完成恩师的遗业, 规成八路, 八八六十四手, 起名为‘天绝掌’。
我二人初闯江湖,未辨贤愚,结交上黑面妖王洛天星、吸血人魔云楚天夫妻,并和北驼司徒豪成为契友。
我们创立‘天地会’之时, 他们极力反对, 并加以破坏、暗杀。因此,云哥约请四怪斗剑。在斗剑之前, 洽又遇见了二师哥叶赫扎布。
他离开师门之后,投入盖世神魔钱万通门下。追魂掌已练成功。钱万通死后,二师哥已执掌‘一文钱门’,当了门长。
他把云哥让在‘一文钱门’总坛。苏州‘敬远堂’弟兄机见, 促膝相谈。不料云哥病在苏州, 二师哥给云哥服下‘活血通洛丹’后,云哥背着我和二师哥去小凉山和四怪斗剑。他有力难使,掌法凌乱,云楚天一记鹰雕锁喉,欲置云哥于死地。洽值此时,云已被追到断崖顶峰”地母说到这儿, 扫了一眼怪叫化蛇叟阴天乐。
上官英、冯婉真、路远等也同时向怪叫化投过去一瞥微妙的眼光。
怪叫化蛇叟阴天乐羞愧地低头不语。
地母东方烈呷了一口香茶,又道:“在这性命攸关时刻,阴大侠出手相拦, 并大声喊道:“我们是比剑、不是凶杀,是朋友不是冤家。”
冯婉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阴天乐投过去一丝微笑。
地母继续言道:“洛天星趁云楚天一愣之际,一脚把云哥踢入山涧, 而云楚天也随着一脚把阴大侠踢入山涧。”
上官英跪爬到阴天乐面前,话道:“前辈你为家父受屈了, 晚辈永生不忘。”
冯婉真也想起在观音堂学艺之时, 恩师对怪叫化的评语了。
地母东方烈又语重心长地对上官英道:“英儿,叶赫扎布自投降满清以后,奉命严查‘天地会’总坛的下落和‘天地会’的头面人物。虽经洛天星和云楚天一再证实我们夫妻是‘天地会’的创始人,叶赫扎布又再三软硬兼施的向你父询问, 你父截然否认。
叶赫扎布查无实据, 就在捕获的‘天地会’会员的武功方面探索出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我们‘天地会’三大长老、五大香主都经你父传给五路‘天绝掌’,三套‘地风剑’。川西起义失败之后,有两个香主被擒, 虽经百般酷刑逼供, 他们至死不招, 不亏为‘天地会’的英雄、炎黄的子孙!”
地母擦掉滴在腮边的泪珠,又道:“叶赫扎布、灵霄虽然知道‘地风剑’术,出自我手,但说我是‘天地会’的首领,他们还不相信。因为那种掌法他们还叫不出名堂来。
因此,他们千方百计地寻找创立这种掌法的‘天地会’教主。英儿, 你这次为救你师妹, 掌剑并用, 岂不全部暴露了你父的机密! 你父若知道, 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一个小尼姑启门而入。附在千手龙女妙玄大师耳边嘀咕了几句,妙玄立刻变色, 略一沉思,一挥手道:“说我出迎!”立起身来向地母道:“启禀恩师,总督大人何桂清、巡抚大人赵德辙率领大兵已把观音堂包围起来。二位大人和叶赫、灵霄在前佛阁等我答话,请恩师示下。”
屋内众人面色严肃的注目着地母。
地母叹道:“大劫临身,在数难逃。阴大侠, 我求你办一件事情, 不知你……”
“只要前辈吩咐, 赴汤蹈火, 死而不惜!”
“文英!”
“弟子在!”
“你陪阴大侠从地道进‘罗汉堂’暗室,把‘天地会’所有文卷一并火焚, 不要留下痕迹。”
“弟子遵命!”
怪叫化心里痛快非常。‘天地会’这样机密的大事能让自己参加,说明器重自己。他郑重言道:“保证完成使命!”长江女神蒋文英和怪叫化如飞而去。
“妙玄, 你快去招待他们! 要见机行事。实不可解,为师自然出头。”
妙玄带小尼姑步出佛阁。
“英儿!”
“母亲!”
“你去收拾金银细软, 快速转移到‘地风掌’。并告诉地风堂主, 不准他参予此事!”
上官英如飞而去。
地母看一眼冯婉真和路通天,叹道:“路远伤势尚未全愈, 你们叔侄就不必参加保卫观音堂的战斗了”
冯婉真大哭失声,跪在地母面前道:“祸从孩儿引起,宁死不离开恩师!”
地母眸光暴射,怒容满面道:“你是我的师父, 还是我是你的师父?”
“这”
“你是天地会的教主, 我是天地会的教主?”
“这……”
“你敢抗命不遵吗?”
“弟子不敢?”
“这个八仙桌子底下有一块翻板,翻板底下是地道,直通瘦西湖边,你率路远从这儿走出去,走得越远越好!快!”说完,地母飞出佛阁,并用传音入密向冯婉真道:“我原先嘱托过你,如今再说一遍,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花言巧语,包括你所有的朋友。因为你的朋友要变成了你的敌人,就越是恶毒!”
冯婉真站在屋内发愣。眼泪只管不断地淌着, 心里如乱麻一样。
小陈平路远道:“婉真, 你拿个主意吧? 我听你的。”
冯婉真迅速脱下左脚短靴,把靴筒里子撕开, 取出一方白绫,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含泪跪在路远面前道:“三叔,你救过我的性命,又是天国遗将,经过血的考验, 孩子我确认您是天国忠臣! 今把‘天国名将录’交你保存, 你速回白云山师爷爷张瑞的坟上, 搭起草棚, 更名改姓,等事情安定后,按图联络名将,以图重整天国大业!路叔, 你敢担此重任吗?”
路远跪在冯婉真面前悲声言道:“生为天国臣,死为天国魂, 如叛变天国, 叫我路远死无葬身之地!”说完接过“天国名将录”揣入怀中。拉住冯婉真道:“孩子, 咱们走吧!”
冯婉真流泪道:“观音堂乃‘天地会’总坛,一旦因我而破,于心何忍? 清妖对我非杀不完! 我今已下决心与“观音堂’共存亡! 你赶快逃走! 一路小心,保存自己,莫负天王在天之灵!”
路远从地道逃走。
冯婉真盖好地道口,摆正八仙桌,刚欲转身拔剑而出,一只大手已拿住冯婉真的右肩甲,阴恻恻道:“你总算落到我的手中了!”
冯婉真半身已麻,扭头一看,正是夺命骷髅叶赫扎布。冯婉真的右肩甲已被叶赫扎布的左手五指入肉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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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15:51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回   铁胆书生

叶赫扎布放走铁胆书生等人之后,命人把死尸埋掉,把受伤的背回总督衙门。
江苏总督何桂清在外书房要为总管摆酒压惊。
叶赫扎布面色一沉, 道:“等等! 请问总督大人,‘天地会’窠就设在扬州, 你为什么充耳不闻?”
吓得何桂清浑身一颤,急忙趋步来在叶赫扎布面前,低头轻声道:“总管息怒! 这……这可有真凭实据吗?”
灵霄等在旁一听, 也是暗自不服。心想: 分明是自己.打败了,把气出在总督何桂清身上。他妈的,什么玩艺儿!”
叶赫扎布站起身来, 在屋内来回踱着方步, 甩着官腔道:“屋子里你的人都可靠吗?”
总督何桂清立刻把书童和随身师爷撵出屋外, 进前一步道:“总管有何吩咐?”
叶赫扎布坐下呷了一口香茶, 用眼扫了一下四周, 他那鹰一般的眼神又在每个人的身上和脸上搜寻了一遍。
灵霄虽然也是木然的坐在那里不敢出一口大气,但心里骂道:“有话说、有屁放, 你老王八蛋卖的什么关子?”
叶赫扎布半闭着二目道:“托老佛爷和皇上的洪福,我十几年来的心血没有白熬。‘天地会’的总坛和匪首算被我查了个水落石出!”
何桂清等众人大惊失色道:“天地会的总坛在什么地方? 匪——匪首是谁?”
哈哈哈! 叶赫扎布得意的笑首:“瘦西湖畔,观音山上的观音堂就是天地会的总坛。上官云、东方烈就是天地会的创始人!”
他得意忘形地又站起身来, 在屋内来回踱着, 不时地摇头幌脑,多少有些肉满肠肥的沉重身子, 使他的脚步“咚咚”作响。
灵霄、恒越、白烈等人这一回看出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站起身, 毕恭毕敬地同声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叶赫扎布没有回答, 仍在屋中来回踱着。
室内空气立刻紧张起来。
每个人的心上都象压了一块千斤大石,只有叶赫扎布例外。
何桂清轻声的在叶赫扎布的身后问道:“总管应当拿出一个方略”
“你立刻派两千官兵,把观音堂包围起来,不准放走一人!”“遵命!”何桂清刚想动身,“等等! 不要打草惊蛇,要先礼后兵。你和巡抚赵德辙先去观音堂和妙玄明着要人,我带着众人作你的后盾。”
何桂清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还要带上赵德辙呢?”他心里在想, 这份功劳凭什么叫他白白分去。
“我们这次不但要破获‘天地会’,同时还要捉拿冯婉真。赵德辙不是隐藏过冯婉真吗? 我在怀疑, 这次冯婉真越狱是赵德辙的姑娘凌波仙子赵丹霞搞的鬼。叫他和你前去, 这是我的策略!”叶赫扎布面目阴沉,煞有介事的说。
“下官明白!”
“你立刻派兵,不谁延误! 我的布署你领会了吗?”叶赫扎布的鹰目暴露凶光。
“不准打草惊蛇,先礼后兵。”何桂清大声地回禀。
“你就立刻行动吧! 白烈。”
“卑职在!”
“你师父伤势如何?”
“康复如初!”
“你去请隋大侠和你师父、师叔来这里,我有事请他们帮忙。”
天星邦总管、逍遥羽士隋振帮和屠龙尊者智广,妙手仙翁唐怀古在白烈的陪同下参见了叶赫扎布。
献茶已毕,叶赫扎布抱拳道:“我大清自太祖定鼎关内,展疆土数十万里,列城池十数万座。席卷八荒,四野来朝。臣民一体,满汉同心。有康、乾之盛世,与尧舜而媲美。二百余年传自今帝。太后垂帘,扶正祛邪。皇上虽幼,治国有方。无奈,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长毛、稔军虽灭,尚有余孽作乱。‘义和拳’匪猖獗于君侧,‘天地会’贼跳梁于民间,致使后皇震怒, 怒声载道。
今,大内锦衣卫二品提督、东西广总管、叶赫扎布奉密旨剿贼,敢有不鼓舞向前、临阵退后者,杀无赦。出发!”
叶赫扎布安排停当之后,自己趁天尚未亮, 风驰电掣般地飞向“观音堂”。
越过围墙, 先制住两位巡更的尼姑, 听到屋内有人说话, 借着妙玄等人出屋,门没掩紧的机会, 蛇一般地来在冯婉真身后。出手如电,拿住了她的右肩,同时左手连封冯婉真的背后两处大穴。
冯婉真已失去抵抗能力。但叶赫扎布还是不放心, 他掏出“五毒攻心弩”狠狠地插入了冯婉真的臀部。
毒气发作,冯婉真昏死过去。叶赫扎布解开了冯婉真身上的穴道, 迅捷地把冯婉真藏在床下。因为他知道,冯婉真身上的毒没有他叶赫扎布的解药,任何人也解救不了。
叶赫扎布看了看屋内的一切,飞身踪到屋外, 又喑记了一遍屋子的外貌。然后飞身出庙,汇合了灵霄、白烈、恒越等人奔观音堂而来。
前佛阁,香烟缭绕。
江苏提督何桂清、江苏巡抚赵德辙在正面威然端坐。每人身后站着两名参将。顶盔贯甲, 配刀桂剑。
妙玄大师手打合什站在何桂清面前,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不知二位大人驾到, 贫尼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来人! 给各位大人看茶!”
何桂清面如严霜, 冷哼道:“妙玄大师, 你可知罪?”“贫僧奉经礼禅,不问俗事,不知身犯何罪,望大人示下!”
“你窝藏长毛余孽冯婉真。招集扬州匪类, 成立什么‘天地会’, 意欲谋反我大清, 你当本总督不知吗?”
妙玄双手合什道:“贫尼在扬州‘观音堂’身为主持已经八载,奉经守法,舍药治病, 就连总督和巡抚衙门,贫尼也是常来常往。制台大人如此说法,岂不将自己也牵连进去?再者,说我窝藏长毛余孽。捉贼要赃,何人的见证。”
“我的见证!”叶赫扎布率领大内高手四十余名闯入佛阁。
总督, 巡抚急忙站起让坐。
妙玄大师向总督何桂清问道:“但不知这位施主”
“大内总管, 叶赫大人, 还不上前见礼!”
“观音堂主持妙玄参见叶赫大人。但不知叶赫人所说的是真是假?”
叶赫扎布凶光暴射, 满面怒容。罡气鼓动衣襟, 浑身骨节乱响。冷哼道:“我要在你庙里搜出外人, 你该如何?”
“四方庙,十方舍。善男信女进庙烧香礼佛之人不可胜数, 如都指成叛匪, 贫尼可担当不起!”
东方烈已通知妙玄, 冯婉真和路远从地道早已离开“观音堂”,所以妙玄满有把握的说出这番话来。“如果你说我们是‘天地会’。你更无实据。”
叶赫扎布冷笑道:“巧言善辩,不给你个真凭实据,当然你不会认罪,但本大人斗的不是你, 你快把上官云、东方烈请出来, 就说我叶赫扎布要见他们夫妻一面。”
妙玄泠洒道:“叶赫大人的话说的越来越没有边际。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善男信女成千上万,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呢?”
“连你的授业恩师你也不承认了?”
妙玄心里一颤,但到此时只得硬着头皮道:“谁是我的恩师?”
“东方烈、绰号地母的就是你的恩师。”
“我自拜师以来, 只知恩师叫‘地母’, 姓什名谁我是一点儿不知!”
“你承认‘地母’是你老师就行了。把她请出来吧!”
“我恩师似仙鹤浮云一样,浪迹江湖, 行侠济困,从无定址, 我上哪给你请去?”
“那么‘天地会’在扬州的总头儿就是你了?”
“什么 ‘天地会’? 我根本不知道!”
“窝藏长毛余孽你承认不?”
“来庙挂丹、闲住的善男信女很多,哪个是长毛余孽你自己去捉,贫尼乃出家之人,早已出尘超俗,不问凡事了。”
“我要在你庙里搜出冯婉真, 你妙玄作何解释?”叶赫扎布的目光电一样的逼视妙玄。
“任凭总管大人发落!”
“好, 你随我来!”
叶赫扎布一递眼色,灵霄、恒越、白烈紧紧地盯住妙玄。叶赫扎布循路前进。看了又看, 正是这间屋子。破门而入, 伸手往床底下就拉, 一把抓空,使他大吃一惊。冯婉真不翼而飞了。叶赫大怒道:“来人! 给我各处搜寻! 冯婉真已中了我的毒弩, 谅她难逃!”
观音堂的前后院各个房间以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如狼似虎的大内高手都翻个遍,人没有翻着, 金银细次可丢了不少。
一个个回报说:“没有。”
叶赫扎布眼珠乱转, 低头不语的回到了前佛阁。妙玄紧随其后,慢条斯理的言道:“叶赫大人,你借搜寻长毛余孽为名, 洗劫我佛门净地为实, 我要在老佛爷和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何桂清和赵德辙原以为叶赫总管准是有把握地兴师动众。结果却是虚张声势。他们二人内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总督和巡抚要给叶赫扎布找个台阶。何桂清捋髯微怒道:“妙玄,当今匪患四起,总管奉有密旨拿贼,因有人报告说:“冯婉真藏在你庙,所以总管才来搜寻,这也是例行公事吗。既然没有搜着,你今后要多加小心也就是了。总管大人,我们走吧!”
突然,白烈由外面冲进屋来,在叶赫耳边低语了几句。叶赫扎布面现喜色道:“慢! 妙玄,你藏经阁内有地下室?”
妙玄身子陡的一震,目光一拢道:“藏经阁内有地下室也是前任主持所为,与我无关。”
“你领我们去查看查看!”
长江女神蒋文英和怪叫化阴天乐已把‘天地会’的文卷和来往书信烧个罄尽,余灰已打扫干净。两个人坐在蒲团上调气练功。
地下室的门突然大开。叶赫扎布阴森的面孔出现在门前。瞳孔缩小,目光似电,搜寻了一下四角。然后一挥手:“搜!”
八个大内高手奉命蹿进屋中, 各处搜查一遍。摇头示意,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叶赫扎布慢步来到怪叫化面前,冷哼道:“你阴天乐助桀为虐,在瘦西湖畔,要不是上官英解围,你早已落网了。你还坐在这里假装镇静, 还不站起来跟我走! 你还敢反抗吗?”
怪叫化阴天乐微睁二目道:“我身犯何罪?”
“你!”
“恒越杀了我的师弟和我徒弟, 我和恒越打仗是私仇。你总管拿不住长毛余孽, 难道要拿我化子顶帐吗?”
“你是好人为什么到地下室躲藏?”
“调气练功,清静为便。这点道理你总管大人会不知道?”  “男女二人同居暗室,必有阴谋! 来人, 给我拿下!”
大内锦衣内四品校卫佟天虎一进门就用眼睛盯上了长江女神蒋文英。
蒋文英虽然闭目坐在薄团上,这小子仔细一看蒋文英,眉如春柳,面似桃花,心中暗想:“这个姑娘长的不怀,我得把她弄到手。”
现在他一听叶赫扎布吩咐: 给我拿下! 他很怕别人从他嘴里抢去这口“仙桃”,噌的一声,蹿在长江女神蒋文英面前,黄板牙一龇道:“姑娘站起来,跟我走一趟! 在总管面前我会给你说好话的。”说着,佟天虎伸手就往蒋文英脸蛋上摸, 手刚碰到脸上, 佟天虎就站到那儿不能动了。
屠龙尊者智广和唐怀古都被叫化子的蛇咬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刚想起身拿阴天乐, 见佟天虎站在蒋文英面前一动不动,很觉蹊跷。和尚智广过来一拉佟天虎,佟天虎翻身栽倒, 七窍流血, 死啦。
大内高手呼喇一声往上就闯。叶赫扎布道:“住手!”大家停住脚步。叶赫扎布翻开佟天虎的眼皮一看,怒沉蒋文英:“你是长江女神蒋文英?”
“是又怎样?”
“你使的是‘五毒银芒?’”
“和你的‘五毒攻心弩’各有千秋。”
“你打死大内高手、四品校卫该当何罪?”
“大清国叫他这种官出来办事,给太后老佛爷和皇上丢人!”
“你师父可在 ‘观音堂’?”
“不知道!”
“我可要拿你问罪了!”
“你有这个把握吗?”
“哈哈! 慢说你蒋文英,就是你师父亲自出来, 我一样拿她。地下室太小,我叫你和阴天乐死个痛快。走,到外面去!”
其实, 叶赫扎布也知道“天地会”的势力, 他更知道这位长江女神蒋文英是一位风华绝代佳人。一位剑术通玄、飞针绝技冠盖武林的女杰。
他往外叫蒋文英有他的打算, 他怕地下室有埋伏。因为他外面人多。
两千清兵已把“观音堂”围个水泄不通。
总督何桂清和巡抚赵德辙已被人护送下山, 只留下四个副将、三名参将、两名守备。
叶赫扎布的几十名大内高手已把妙玄、蒋文英、阴天乐围在当中。
观音堂的三大护法、八大比丘尼,也站在妙玄身后。妙玄见蒋文英杀了佟天虎,知道惹下了大祸。但又知道这个师妹素来出手狠辣、嫉恶如仇。她怎么能够容忍坏人在她的面前找便宜。
事已如此,只得看风使舵。妙玄双手合十道:“总管大人, 你是要一拥齐上呢, 还是单打独斗?”
“你承认是‘天地会’的人了?”
“我什么时候承认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蒋文英?”
“我们是师兄弟。”
“庙毁人亡, 你不后悔?”
“官逼民反, 只有一拚。”
叶赫扎布怒吼道:“给我拿下!”
一个大内高手躬身答道:“属下拿他!”
这家伙四十上下岁,瘦削身材,穿青长衫,面目微黄,两撇鼠须乱动, 绿豆眼中阴芒闪烁, 暴怒地走到蒋文英面前,卖狂道:“来来来, 在下让你开开眼界!”他掳袖露拳,欲扑蒋文英。
“慢! 你可是川西道上的‘飞天鼠’黄杰黄大哥吗?”蒋文英后撤一步, 问道。
“嗯?”黄面鼠须人上下再打量一下蒋文英,“你怎么认识我?”
“你家二哥金顶神狸黄悦、保一趟黑货路过长江‘神女堂’和我见过面,当小妹提过大哥在大内当差。黄大哥,你换别人吧, 你不是我的敌手。”
几乎没把“飞天鼠”黄杰气个倒仰。
“丫头你找死!”黄杰暴怒地抡起单掌从中宫切入, 看似出掌, 又变二指, 这一招“二龙抢珠”出手极快。
高手相搏,中宫的防守最为严密, 哪有一照面便用二龙抢珠这一招的。
蒋文英早知黄杰这一手是诱招, 将计就计地出手硬接硬封。
黄杰大喜过望, 左手护住胸腹, 防备蒋文英的左手反击。右手变招,疾抓蒋文英的右手脉门,五个指头象铁钩,要叫他钩上可不是好玩的!大力鹰爪功,抓中任何部位,都可抓裂肌骨。
双方都快, 但蒋文英要比黄杰快上三分。
一记巴掌, 击中了要害。
“呃……”黄杰叫出声来,在他身躯下俯的当儿,蒋文的连环拐子腿又踢中了他的腹部。
打击捷逾电闪, 这一脚委实踢得很重。
黄氏兄弟在川西横行二十多年, 江湖上有个绰号总称为川西二杰。
金顶神狸黄悦仍在川西“顶万儿立柜”作黑道买卖。
飞天神鼠黄杰却投奔了叶赫扎布,在大内混了个三品护卫之职。今天本打算在叶赫扎布面前露一手川西二杰的威风, 却不料被蒋文英一拳、一脚, 被踢得踉啮后退,然后扭身摔倒, 蜷缩成一团, 在地上滚动呻吟。
叶赫扎布一挥手,一位长一双三角眼鹰勾鼻子的壮汉,一提手中的紫金如意棒, 缓步而出。
“姑娘,就你们几位,敢抗拒天兵?这不是以卵击石吗!”三角眼阴森森地言道。
“人是不多, 但除恶驱腐, 绰绰有余。”
“姑娘好硬的口气! 在下姓关, 姑娘总有个耳闻吧?”
关静波乃是江苏杭州人, 是江南三侠的三爷, 鹰爪门的嫡传弟子。一双铁掌,纵横江湖二十多年,未遇敌手。他和灵霄交厚。叶赫扎布通过灵霄又逼又拉, 把关三爷拉入了大内锦衣卫, 给个二品带刀护卫, 又充大内密捕。
当初,关静波在江湖上称大侠, 而如今见面就得称大人了。他认为: 你长江女神蒋文英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就凭我“赶浪无丝”关静波的名字,吓也把你吓趴下了。
蒋文英此时已知大难临头, 慢说叫关大侠, 就是叫关大爷也免不掉杀头之罪。遂冷哼道:“姑娘初上‘跳板’,不认识几个人。我不管你姓啥, 姑娘不会被名头吓倒。我是来者不惧!”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亮剑吧!”
“不到必要的时候, 姑娘还用不着亮剑。”
“听说你还有‘五毒银芒’?”
“问的都是废话。如非必要, 姑娘不会使用暗器。”
“姑娘为人,光明磊落。可敬,那么关某就使这条棒和你见个真章啦。看我这身骨头, 禁不禁得起姑娘的全力一击。你请!”
蒋文英微然一笑道:“姜是老的辣。先稳住我,以静攻动。你认为姑娘我在气质上会输给你吗?”她拉开马步“姓关的, 你让我陪你松松筋骨算找对茬了。姑娘没时间陪你扯闲白。你请!”
关静波表面上自抬身份,满不在乎,但早已运劲周身,一触即发。
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吉之兆。看到了对方在从容大方的表情里所隐藏的杀机。他感觉出有一股凶兆在震撼他。事已如此,哪管许多。
“关某可就不客气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去打官司。”说着, 右掌闪电般地向前一引。
蒋文英胸有成竹, 决不会因对方引招而大意, 将身子急向侧方移位。
很不妙, 不亏关静波是成了名的侠客, 突然掌心向前一翻, 截住了她的移位方面。一掌虚空吐出。
一无风声, 二无劲流, 是虚攻的一掌。看是虚,用则实。
蒋文英娇叱道:“好!”扭身疾挥, 双掌吐出, 一吸一抄。不但拿住了关静波的虚门, 而且也决不失掉一分一秒的可赢机会。内力外运, 掌风雷鸣。
关静波在掌影如山,疾似闪电,暗劲雷霆的攻击下,身子失去了控制, 斜飞起一丈多高, 震出二丈开外,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灰头土脸挣扎难起, 发出痛苦的呻吟, 继而嘴角沁出鲜红的血丝。四十几名大内高手大吃一惊。就凭关三侠的身份, 在长江女神蒋文英的面前连一个照面都走不上, 真是想不到。
叶赫扎布、灵霄、隋振邦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叶赫扎布冷哼道:“这是‘天绝掌’中的‘天阴云漫’。关大侠当然不是对手。看来我们今天来‘观音堂’:是不虚此行了。
叶赫扎布是轻声对伙伴们说出这番话的, 但被少玄大师听个满耳。妙玄身子一颤,因为恩师几十年研究出来的“天绝掌”就是为了对付叶赫老贼的,掌中招法是绝密的,叶赫老贼如何知道?
一个面如猿猴的老者驱步向前, 挽起了关静波, 并给他封住了穴道。又给关静波送入口中一丸丹药。向后一挥手,过来两个壮汉把关静波挽出了“观音堂”。然后他抖抖颤颤地来到蒋文英面前, 猴眼连闪, 凶光飞射, 冷哼道:“蒋文英, 你连杀带伤大内高手数名, 该死!”
“我不赚几个本钱,难道会叫你们白杀了吗?”蒋文英冷目注视对方,慢声回答,“如果我没认错你的话.你是‘五毒阴风掌’关静涛!”
“你眼力很好! 打仗亲兄弟, 你伤了我的三弟, 我当大哥的当然要替他报仇。”
话音甫落, 关静涛身子一摇, 自五个不同方位连续向蒋文英攻出五掌。
掌影如山、如涛,如同来自四面八方。五掌如同五柄巨锤,密密麻麻疾如电光石火般攻向蒋文英的中府、云门、天府、夹白、期门五道大穴。这是致命的攻击。
蒋文英连续的闪躲也难逃厄运。眼看着蒋文英就有性命之忧, 倏间,一条人影如鬼魅般欺了近来, 一脚踢出蒋文英, 用自己的双掌着实的接住了关静涛的双掌。
雷霆闷炸, 涛声怒吼。气流的漫散使在场的人都为之后退两步。
关静涛被震出两步开外, 来人也倒退了几步方自拿桩站稳。
妙玄大师怎能看着师妹丧命而不舍身一救呢? 当然这也是没有把握的一战。
关静涛一看是妙玄大师, 微笑道:“大师的武功精湛,令某钦佩。我已算定, 若打败了你, 你们‘天地会’的首领就该露面了。”
话落,欺身。运气于掌, 掌风奇腥。排山倒海的掌影向妙玄大师袭来。
看来关静涛是全力以付, 势在必胜。
妙玄乃“地母”的掌门弟子, 深得天公、地母的精心传授。方才和关静涛对掌当中, 深知自己的内力不如关静涛浑厚, 但以虚避实, 以巧破拙, 遇着机会也可能战败五毒阴风掌关静涛。
身影乍分乍合,掌风突重突轻,两个人已拆了百拾多手。
叶赫扎布看了一眼灵霄, 沉声道:“灵霄。”
“卑职在!”
“你敌住怪叫化阴天乐。小心他的毒蛇。只要你能绊住怪叫化, 我们就把‘观音堂’踏为平地”明白吗?”
“灵霄明白!”灵霄一抖身,狸猫捕鼠般地飞向阴天乐。
夺命髓髅叶赫扎布大喊道:“各位听真, 能拿住一个‘天地会’匪徒者,必有重赏!”
四十名大内高手在叶赫扎布、隋振邦的率领下步步紧逼“天地会”的三大长老、八大比丘尼。
空气令人窒息,形势令人胆惊。“天地会”的总坛煞星照体, 恐难完肤。
在叶赫扎布不讲江湖道义,以多为胜的形势下, 妙玄略一疏神, 一记穿掌重重地击在她的前胸。
她那俊俏的身子被震得飞燕般摔出二丈开外。而关静涛又飞身紧追, 意欲追取妙玄死命, 既给兄弟报仇又可军前立功。
关静涛猛吐内劲,掌已贴近妙玄, 突然, 一支大手速捷而有力地扣住他的右手脉门。一位面罩青纱的壮汉挡在他的面前。
关静涛脉腕被拿, 当然不能挺死。他右手上挺, 躲开来叉的左手,而自己的左手却伸指如戟般的插向来人的软肋。同时口中冷哼道:“又是你!”
“不错! 是我上官英。关大侠,你不该这般阴毒的赶尽杀绝,毫无半点武林前辈的风度。休怪我拆散你的骨头。”
关静涛随着铁胆书生的话音, 被摔出三丈开外, 撞在墙上,又从墙上滑了下来, 骨节的破碎声“咯吱”作响。
关静涛哀嚎连声:“快! 我的护心丹。我自己的阴阴风内走慢了。我就没命了!”
要想将一块百斤大石抛出三丈开外, 须要千斤以上的神力。要把人抛出三丈开外,不但须要神力,还须要巧劲。
铁胆书生以“天绝掌”的回旋神功, 震回去“五毒阴风掌”的毒气。
叶赫扎布满以为必操胜券,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他立刻挥手道:“止步! 他是上官英。‘天地会’的元凶之一, 我们不可轻心!”
就有人不信邪,突然纵出一个长脚, 腰带上仅佩了一把短匕首的老者。此人面目黝黑,结着五绺黑胡, 辫子盘在脖子上,穿一件又肥又长的青衫, 在离上官两丈左右垂手屹立。
他就是关氏三侠的二爷关静云。他的武功比起乃兄乃弟要高出数倍。尤其是十二把绝命飞刀, 披靡武林, 从未遇见过敌手。因此, 他的绰号也就叫“绝命飞刀”。
要给兄弟报仇,关二爷当然百倍慎重。他的一双鹰目冷电四射。
“阁下就是铁胆书生上官大侠?”
“关大侠抬举了。”
“关某要领教你几手。”
“在下没有选择的余地,欢迎赐教!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一句实话……”
“什么实话?”
“有我上官英在此,你们休想逞威!”他沉静的发话,神色显得那样安详、悠闲。
“上官兄, 我想和你玩玩暗器。”
“你腰中插的飞刀?”
“对! 普普通通的柳叶刀,不能回风,不能折向,质量不好,手艺也差, 不过要在上官大侠面前现丑罢了。”
“你是在玩暗器?”上官英冷漠地问。
“玩暗器!”关静云斩钉截铁地说。
“暗器不能玩, 只能玩命!”上官英用半嘲讽的口音回答他。
关静云狂笑道:“你老兄输定了,因为我的飞刀从来没有一次不见血而空回的。”
“听说过。不过这次可能要您失望了。”
“没有人敢在我的绝命飞刀面前说这种大话。说大话的人都死得快!”
“我是在劝告你, 不要过于自信, 要知道一浪高过一浪。”上官英故意引他生气。
“你不配教训我!”关静云确实心浮气躁了。全身肌肉不禁抽动了几下。
双手连挥,银影乍闪,三把飞刀迅疾而准确地射向上官英身上的要穴。
妙玄、蒋文英、怪叫化同时大喊道:“小心!”
谁也没有看清上官英是怎样接住这三把刀的; 当然又谁也没看清上官英又怎样使飞刀飞向关静云的。
绝命飞刀关静云站在那儿张口结舌, 象个白痴。
他脑袋上的小辫已被自己的飞刀贴着头皮剃掉了。小辫飞落身后,剩下的短发披散在头上,象个披发头陀。滑稽可笑。
“关兄,我不是不想杀你,因为你们弟兄为恶不多,如能悔过自新, 尚可重新振作。”
绝命飞刀关静云, 双手掩面, 久久不动, 四周静得怕人。
“我欠你一条命的情。”绝命飞刀放开掩面的双手,“上官大侠, 再会!”
“慢! 这是家父特制的‘活命丹’, 给令兄弟服下,不过一个月即可康复。”上官英把药递给关静云。
关静云昂然挺胸, 神手接过丹药。用崇敬的眼神注视上官英一眼,然后徐徐转身,向众人抱拳→礼, 背起哥哥,挟起兄弟, 大踏步地走了。
然而, 叶赫扎布怎能容得他的部下在众人面前叛他而走呢!
他鼓掌、运气,一记“追魂掌”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击向关静云的后背。
关二爷说什么也想不到叶赫扎布会暗下毒手杀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修长的身影让过了关静云。用身子着实地硬接了这一掌。
砰然轰鸣之声震动了周围的众人。
关静云扭身一看, 是铁胆书生上官英。
叶赫扎布退出三步, 凶光暴射, 牙齿作响。
上官英虽然屹立如山,但面色煞白,嘴角殷殷流血,硕长的身躯摇幌欲倒。
叶赫扎布虎吼道:“又是你这个小畜牲!”又掌一翻一勾, 肌骨突然一缩,上官英眼前的叶赫扎布已散成七八个人影。
与此同时, 叶赫的掌影如山,掌风猎猎, 以“追魂掌”中最厉害的一招“判官勾魂”直取上官英的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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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6 14:18: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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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22:15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回   爱的价值

魔手天君云中雁暗地监视着叶赫扎布的一切行动。他以“五毒攻心弩”制住冯婉真之后, 满以为作为借口就可一举扫平“观音堂”。却不料“螂螳捕蝉,黄雀在后”。在他和总督何桂清、巡抚赵德辙闯进“观音堂”之时, 云中雁已背起冯婉真溜回巡抚衙门。
凌波仙子放走冯婉真后,整天坐在闺房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赵夫人和巡抚一商量, 女大当婚, 该给丹霞找个婆家了。
巡抚赵德辙叹气道:“丹霞的生父剑光表弟来了一趟,只是为了搭救冯婉真,关于我们的事情他一字未提, 真叫我过意不去。
赵夫人愠色道:“事隔多年,又不是你强霸我,只要我们对得起丹霞, 他还能有什么说的。”
赵德辙道:“丹霞心高气傲,武功又好,她这个婆家很难找呵!”
“你总得想个好办法呀。”
“我看云中雁很好, 不知你和丹霞意下如何?”
“云中雁?他是老夏介绍来我家养伤的,我们对他不摸根底, 别再象冯婉真”赵夫人忧心忡忡地说。
“我就对你说实话吧, 你知道老夏是什么人吗?”
“我哪知道。”
“老夏是云中雁的父亲。”
赵夫人用惊疑的目光看着赵德辙。
“他是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吸血人魔云楚天’。”
“他他为什么来到我家?”赵夫人迷惑不解地问。
“太后老佛爷从‘避暑山庄’回銮之时,半路上遇见了刺客,李莲英总管那时又不在太后身旁。保驾的大员都是饭桶。”
“那护卫呢?”赵夫人急切地说。
“护卫的武功不济,眼看太后和皇上有难,云楚天从树林中杀了出来, 单身杀死八名匪徒, 其余的二十多名也带伤逃跑了。”
“这真是大功一件呀!”
“正因为这样,当时的两宫太后把云楚天带回北京,经过仔细盘问,知道了云楚天的身世。皇上登基以后,就秘密加封云楚天为宁安侯、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监察使,其权力和官职都在如今总管李莲英之上。”
“那他为什么来我们府当食客呢?”
“是奉密旨查办‘天地会’的事。”
“云中雁是……”
“云中雁是锦衣卫一等侍卫、二品副将衔。”
“那他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救冯婉真,难道他喜欢上冯婉真?”
“你一个女人家,不懂得国家大事,更不懂得军事上的‘打入内部、查得实情’的真谛。”赵德辙在屋内踱了几个来回, 又轻声道:“冯婉真是天国余孽,她身上藏有‘天国名将录’。但是这‘天国名将录’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就冯婉真一个人知道, 所以当初云中雁母子曾救过冯婉真, 帮她埋葬了脱尘。鬼姥姥聂人凤又教了她一些武功。”
“鬼姥姥聂人凤又是什么人?”
“云楚天的妻子、云中雁的母亲。他们母子满以为用这点恩惠就可以探出‘天国名将录’的下落, 怎知, 冯婉真守口如瓶。
“把她杀了不就完事了!”
“杀了?‘天国名将录’是太后和皇上必得之物。”
“还能想出别的办法吗?”
“冯婉真化名为方继洪,一进巡抚衙门,云中雁就对我说:“她是冯婉真!”
“你为什么不当时拿她?”
“轻易撒网是拿不住大鱼的。冯婉真拿来 ‘白玉如意’赎买张继贤、曾玉莲,从而我们知道了‘天地会’的秘密。张继贤是‘天地会’的军师。观音堂是‘天地会’的总坛。”
“那为什么云中雁还要从狱里救出冯婉真呢?”
“这叫欲擒故纵,不这么办,‘天国名将录’什么时候能得到手?”
“你曾经对冯婉真说把珍宝送到上海卖给洋人的事,她……?”
“不过是我对她的试验罢了!”
“你把霞儿嫁给云中雁, 岂不叫冯婉真看出了破绽。”
“冯婉真女扮男装,欺骗了丹霞。在她面具被揭露入狱之后, 丹霞还能不顾一切地拿上冯婉真的宝剑和衣物去救她,冯婉真一定感到内疚。
她过去称云中雁为雁哥。当然她对云中雁是不摸底细的, 感情也是深厚的。我们把丹霞嫁给云中雁, 她不但不会反对, 反而会热心地拥护。这样更便于云中雁和丹霞接近冯婉真,在条件成熟后,‘天国名将录’也就手到功成了。”
“丹霞心地笃厚, 恐怕……?”
“只要你做母亲的开导她就够了!”
“她的婚姻之事得和她先商量一下。”
“我是爷家的二品巡抚。诗礼传家,总不能破格。再说,云中雁一表人才, 武功精湛、官宦传家, 与我们‘门当户对’。你去告诉她, 她的婚姻由父母做主了。”
“女大十八变, 最好早些日子完婚。”
“等把‘观音堂’之事解决完了,就给他们完婚。”
弓月顶破乌云, 梅星压弯树梢。扬州巡抚衙门一片死静。唯有花园的人造湖畔的一幢暖阁里灯烛辉煌。
暖阁进深四间, 座落在湖圉的柳、竹、花丛之间。
建筑上更是飞檐斗拱, 雕梁画柱。
室内陈设更为华丽。
书橱、衣柜、古董、翰墨、陈列得井井有条。
北窗下一张楠木床。苏绣的大红缎子幔帐赤金钩挂在两则。
蜀锦、杭毯的上面躺着冯婉真的中毒身躯。
两位俏丽的侍女在床前垂手侍立。
巡抚赵德辙已经吩咐过, 无论任何人, 今夜不得私入花园, 违者格杀勿论。并派两名参将亲带二十名“戈会哈”在花园墙外巡更守夜。增派八名巡抚的教师, 在花园内防守。
赵德辙亲自检查了一遍后,在前书房对云中雁笑道:“贤婿, 你看这样处置还能走露风声吗?”
“岳父大人放心, 家父从中插手, 万无一失!”
“贤婿, 冯婉真能交出那物吗?”
“小婿相信‘名将录’一定藏在她身上。”
“你打算……”
“家父有解毒药,先把她的毒伤治好再说。”
“不行! 冯婉真性烈如火, 武功又好, 不要”
“不是岳父的提醒,小婿还真许唐突。这么办,我先给她用一半药, 叫她在沉睡中就……”
“搜遍她的全身, 我不相信她会吞到肚子里去。”
“岳父既然这样吩咐, 小婿当然照办,不过这件事, 最好不要叫令媛知道。”
“丹霞和你同去, 不是还能帮你……”
“岳父用心良苦,小婿领情。不过搜这种东西,一定要把衣服脱光,不便之处也一旦被霞妹误解,反而不好。”
“这……”
“霞妹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又无一官半职,真要把事败露出去, 对你、对我都是大为不利。我们这次本来就是从老虎口中截下来的食,事成之后, 太后老佛爷见喜,我们两家也青云直上。要是败露出去, 总督何桂清、总管叶赫、灵霄等辈能对我们善罢甘休吗?”
赵德辙连连点头赞道:“贤婿言之有理!你可便宜行事,老夫作你后盾。”
云中雁幽灵般地潜入“暖阁”。只见他眼中涌现异彩,脖颈摇转,寻视着四周,当他认为没有异常时,一挥手,两名丫环退了出去, 并轻轻地关上了门。
云中雁知道, 在天亮以前不给冯婉真用上吸血人魔云楚天的“八宝救心丹”, 冯婉真就定死无活。
云中雁拔下冯婉真臀部上的毒弩时,皮肉已经黑陷,黑血已经凝固, 冯婉真似如半死。
云中雁飞快地脱下冯婉真全身衣服, 拔出匕首,先把冯婉真臀部受毒的黑肉剜下,然后刮去骨头上的一些黑痕,直到看见红血外溢, 方才住手。上了一半吸血人魔的“八宝救心丹”,外加上他自己的一些“止血散”。然后又拿出一贴膏药,贴在冯婉真的伤口上, 并从幔账上撕下一条缎带把伤口扎好,然后把冯婉真的赤裸胴体脸朝上摆平在床上。
他本应当把那一半药用温水给冯婉真服下,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怕冯婉真醒过来。
他猴子一样地翻遍了冯婉真的所有外衣、内衣、鞋、袜。一遍、二遍、三遍一无所得。云中雁放射着异彩的眼光渐渐地变得黯淡。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冯婉真的胴体,飞快地撕开她的发髻,仍无所获。
“邪门! 她能把它藏到什么地方?”云中雁的目光在冯婉真的周身溜了一遍。
冯婉真那玉肤冰肌的躯体, 虽然受着毒气的袭击, 仍然白里透红, 有如凝脂一般。一支蜡烛的光线直射在冯婉真两条玉带般的腿上, 那女人独有的诱人曲线更显得异常突出、异常夸张。
一个男人如果在女人诱惑的悬崖上锁不住意马心猿,就容易失掉前途, 或许是生命。云中雁黯淡的眼光又渐渐地放射出异彩, 因为他早就存心要占有冯婉真。
他简直看呆了, 眼中异光炽盛, 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欲火在体内冉冉升起。冯旄真虽然是不醒人事,但她那柳眉桃面上仍有一股神鬼不敢侵犯的煞气。
云中雁知道他贴污了冯婉真的后果会是怎样的下场,但他现在的头脑已经膨胀。“奶奶的?就凭我大内二品副将,还不能玩一个女人吗? 我怎会轻易吐掉这到口的龙肝凤髓?”
他看不见后来的刀山火海,只看见眼前的玉乳柳腰。只见他急刻地扔掉上身背着的长剑, 脱掉了上衣, 恶狼般地扑向冯婉真:“我要人、物两得!”
“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重重地抽在云中雁的耳前鼻子后,有人带着哭声地骂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话音未落,一个倩影闪门而出。
云中雁大梦初醒,汗流浃背。这种事要传扬出去, 不用说巡抚不答应,就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轻饶自己。他知道来人是谁, 急忙理好衣服, 飞身追出。
凌波仙子赵丹霞伏在母亲的怀里, 双肩耸动, 低声泣道:“我说他轻浮,父母一再担保, 你们赶快给我退婚,决不嫁他!”
赵夫人面色沉重地道:“他是国家二品副将,他对那个贱女人恐怕是为了公事。”
“女儿亲眼所见, 你还替他解脱。”
云中雁推门而入。
赵夫人轻声斥道:“云副将, 你这是怎么弄的? 快和丹霞说个清楚。”说完,向云中雁使了个眼色。“我到前屋休息一下。”说罢,推开赵丹霞躲了出去。
“丹霞,我只是为了搜查她的‘名将录’。你不要多心嘛! 我云中雁怎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呢?”
“我不要听你这些甜言蜜语。我亲眼看见你还抵赖?你给我出去!”
“丹霞,我们才订婚就分散,岂不叫人笑话。我以后担保不再重犯, 请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难道还叫我给尔跪下不成?”语落, 掸袖撩衣, 似乎真要下跪。
多数女人的心是脆弱的, 赵丹霞抬起头来, 拉主云中雁的手道:“谁让你下跪了, 今后只要你自重一些也就是了。”
“霞妹, 你真是我的可心人。”说完, 猛地拉住赵丹霞的玉手, 用一种微妙的眼神凝注着她。
赵丹霞的粉面上升起了两朵红云。美目流盼道:“雁哥,你胡诌些什么, 叫外人听见成何体统! ……”
暖阁外的两名侍女推门而入。口吃地禀道:“姑……姑老爷, 那……那个冯……冯姑娘不见了!”
凫庄在瘦西湖递性寺北五亭桥东南。四面环水,北面设曲桥与湖岸连接。
庄上二十几户人家都是“天地会”的成员,靠水吃水,家家养船,所以他们的房屋廊阁多临水,四周环以栏杆。可凭栏迎接亲人的渔舟,又可观赏湖景。这些建筑很象浮在水面上的野鸭, 故称“凫庄”。
凫庄的“地保”海夜叉阙玉是“天地会”天威堂的副堂主。只身一人, 武功精湛, 胆大心细。
月光照射湖面, 波纹泛起银星, 阈玉独对湖心凭栏饮酒。心里在嘀咕:“听说观音堂被官兵围剿,不知是真是假。”心里又一转念暗自好笑,暗叫自己的名字道:“阚玉呀阚玉,有主母和少主人在那儿,还有妙玄和文英,能有什么危险?哈哈, 我还是举杯邀明月吧。来, 干一杯!”
“我哪有时间陪你喝酒。快, 给我腾出一间空房来!”
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着自己的少主上官英。阙玉右手的酒盅停在半空,愕然道:“少主, 你从哪儿弄到一个女人?”
因为他看到上官英背上伏着一位昏睡不醒的姑娘。
上官英吼道:“我的话你没听清吗?”
阚玉给安排好一间住房后又问道:“少主,她是为了保护总坛受的伤吗?”
“你哪儿这么些废话。快去取些无根水来!再拿些白酒来!”上官英急不可待地吩咐着。
阈玉关心地说:“少主,看你累得脸色煞白,歇一会儿吧。”
上官英将背着的女人慢慢地放在床上, 转过身来对阚玉两眼冒火道:“你等着我敲碎你的脑壳吗? 还不快去!天一亮她就没命了!”
海夜叉阚玉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他飞快地出去取回一葫芦无根水和自己喝剩下的半斤老白干。
“你出去赏月喝酒去吧。我不叫你不准你进来!”
阚玉刚要转身, 上官英又道:“慢! 这里稳妥吗?”
“少主放心, 我是‘地保’, 还有人到咱们这儿:戈麻烦的吗?”
“不, 你去外面警戒! 一有动静, 马上通知我!”
阚玉看了看上宫英手中拿着自己剩下的白干,作了个鬼脸儿, 转身出去了。
上官英把蜡灯端过来,照了照冯婉真的脸色, 现在已经黑紫, 如果变成铁青, 人就不能活了。还犹豫什么? 他飞快地脱下冯婉真的中衣,使冯婉真俯卧, 解开缠住膏药的红绸条, 揭掉膏药,“花脓”从伤口流了出来。
他用双手把伤口挤了又挤,然后倒上白酒, 把阑玉的新白布被单撕下来一条,缠在自己右手食指上,在伤口里搅擦了一会儿, 伤口黑血仍然不断外流。
上官英端着蜡灯的左手不住地颤抖, 黄豆大的汗珠点点滴滴地滴落在冯婉真的后背上。他茫然地长吁一口粗气道:“怪事, 他怎么只给上一半解药?”
再不能延误了,时间就是生命!他把蜡烛放在桌上,伏下身子,他的嘴对准冯婉真臀部上的伤口狠吮,一口、两口、三口……
带毒的黑血由冯婉真的伤口流到上官英的嘴里, 又从上官英的嘴里吐到地上。
直吮到没有一点黑血, 流出了鲜血为止。
“天公”、“地母”研制成的解毒散是武林中人所皆知的灵丹妙药。
往伤口里撒上一些“解毒散”,再从阚玉的白被单上撕下一条白布,蘸上少许白酒, 抟了个团塞到伤口里, 又从怀里掏出一贴“拔毒膏”,重新贴到伤口上,把剩下的白布条用来绑扎伤口, 然后给冯婉真穿好衣服。
上官英把冯婉真慢慢地转动了一下,叫她侧身躺着,伤口冲上, 然后把冯婉真的头扶正, 用无根水合上半碗“解毒散”,左手二指微一用力,撬开冯婉真的牙关, 把药倒入口中。但冯婉真处于半死状态, 头一歪, 药又从口中流了出来。
冰轮归蟾宫, 残星半落尽, 远近的金鸡已唱头遍。上官英体似筛糠, 星眸冒火。早就煞白的面孔,如今已是微青, 汗水在洗着他的全身。
海夜叉阚玉大步冲进房来,用恳求的语调说道:“少主,她是咱们帮内的什么亲人?中毒太深, 已无活路, 你何必为她糟踏自己的身子? 叫我日后见着教主,没法向二位老人家交待呀!”
“阚玉, 你轻轻地上下抚摸她的腹部!”
“这……”
“你不抚摸,她要死了我叫你偿命!”
“属下遵命!”
上官英把药含在自己嘴里,借着阚玉上下推动的作用,一口一口地把药用自己的真气送入冯婉真的腹中。
药力开始发生作用。冯婉真上吐下泻。
上官英又脱下冯婉真的中衣。阚玉端进一盆水来。上官英用剩下的半截白布被单给冯婉真洗净下身, 拉过阚玉的夹被给冯婉真盖上。
阚玉打扫屋内呕吐的秽物。
上官英小凡翼翼地吞起冯婉真的中衣,到湖边洗了起来。洗净后又让风吹成半干。天已大亮。
上官英拿着冯婉真的中衣往回走, 嘴里哼着岳飞的《满江红》。
此时冯婉真的面色已由黑变白, 由白变红。
上官英哼着《满江红》一挥手,意思是叫阚玉到外边看看。阚玉转身出屋。
上官英揭开夹被, 给冯婉真穿上中衣, 正在整理腰带之时, 冯婉真已苏醒过来, 睁眼一看, 上官英在解自己的腰带, 忿怒之下, 不问青红皂白, 啪! 啪! 就是两记耳光。
病后的身体,打得虽然无劲,但清脆之声已传于户外。阚玉闻声而入。见少主捂脸低头后退,受伤的少女挣扎着立起来, 还要打。便怒吼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泼妇: 怎好打起你的救命恩人来了? 我和你拚了!”
“阚玉, 这里没你的事。下去!”上官英剑眉双锁, 用委屈的目光看着冯婉真。
“少主,你把一个死人背到这儿,又吮毒,又喂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救活了, 她不说一句感激话, 咱们不挑她; 她还伸手打人! 她的心叫狗给掏去啦?”
“你敢抗命!”上官英身子大摇晃。
“属下不敢!”阚玉抢前扶住上官英。含泪道:“少主,你受委屈了!”
“我没什么。叫我师妹先安静一会儿。她会认清是非的。咱们走!”
冯婉真已整理好了自己的中衣。根本就没有听清阙玉在说些什么; 因为她在回想自己在“观音堂”和路远分手后被叶赫扎布制住的一刹那的情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相信铁胆书生上官英是那样的轻佻人。
事实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打了他两记耳光是警告他今后要好好作人。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这个满脸水锈的大胡子跟着瞎嚷嚷什么? 听说他俩要走,气就更大了。轻声叱道:“慢走! 把事情交待明白了再走! 不然我和你见师父去!”
海夜叉阈玉一个箭步蹿到床前, 络腮胡子乱扎, 满嘴喷着酒气, 吼道“你的心叫狗掏去啦! ……”
“阚玉,要说就平心静气地说个明白,她是我的师妹。”
阚玉一口粘痰吐在地上,裂成八瓣。粗声粗气地说道:“就是师祖来了我也敢讲理!‘天地会’是准许讲理的!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伸手打人?”接着又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少主为了救你, 累成了病人。你怎么忍心打他?”
冯婉真要下地问个明白,但一动身才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她伸手摸摸伤口上的膏药,方自明白了七分。心中的小鹿扑扑乱跳,粉颈渐渐地低垂,唏嘘地言道:“这位大哥,你再仔细地说一遍, 如果是我错了, 我愿赔罪。”
“哼! 赔罪就算完了吗? 我……”
“阚玉!”上官英知道阚玉对“天地会”的忠心,但又怕他得罪了小师妹。
阚玉神情激昂地把他看到的经过一点一滴地吐了出来。
冯婉真已经变成泪人。泪花散开,变成一幕薄雾, 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她极力瞪大眼睛,缩小瞳孔,想看一看跟前的上官英。
她眼前站着的上官英好象上顶天,下抵地的一座金钢,满脸威严正气令人望而生畏。
她心如刀搅, 痛澈肝肺。猛地从床上站起来, 想跪在师哥面前赔罪。但因毒气尚未散尽,伤势太重和神情过于紧张而晕了过去, 身子一下由床上栽了下来。
海夜叉阚玉抱住了将要摔在地上的冯婉真,又将她侧身放回原处。回头望着上官英:“少主,她没有危险吧? 我没没气没气着她。”
“不要紧。你去做些鱼汤来。要留神些外面的动静。”
“我会的。我派阿三和水姑他们夫妻警戒。你放心好了,万无一失!”
上官英看着阚玉出去的身影,心中暗自赞道:“天地会全体成员要都象阐玉,我们的大事就一定能成功!”他回过身来,见师妹脸色煞白,游丝般的呼吸渐渐地旺盛一些。但他明白,就靠师妹自己身上的真气,一、二个月内是绝对。恢复不了的。于是,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掌顶住了冯婉真的后心。一股热力源源不断地由上官英的双掌流入了冯婉真的体内。热流打通了冯婉真的各处“穴道”,她身上的拘紧和麻木一下子跑个精光, 相继而来的是充沛全身地“活力”。她的面颊上又飞起了两朵红云,星眸闪着神光, 嘴角绽开了笑纹。
而上官英的全身却被汗水浸透了。他那俊俏而又煞白的面孔, 渐渐地由灰变黑。黑白分明的星眸,渐渐地暗淡无光。整个身躯在簌簌地颤抖。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呼吸也渐渐地微弱……
冯婉真忘掉了自己的伤疼, 猛转身, 一下子把上官英抱在自己怀里:“师哥你这是”
一条血线从上官英的衣缝里流了出来。冯婉真撕开了上官英的上衣,上官英的右乳峰下有铁黑的一记掌印。掌印下陷,方圆已起黑泡。左软肋下一处剑伤,长有四寸。裹在伤口上的白布已经变成红色。血渍由染红了的白布上滴滴外溢。
冯婉真明白了一切。上官英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把自己由死亡线上拖回来的!。
她忘乎所以地放声大哭道:“英哥! 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上官英的脸上,双手捧住上官英的双颊轻轻地摇摆着:“英哥,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我们一定要找他报仇!英哥, 你说呀! 你的伤这么重, 为什么还要给我”她早已泣不成声。
“唉! 你问这些干什么?”上官英有气无力地闭上眸子,他那张灰暗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但他却让一支臂腕紧紧地挽住对方的手。
冯婉真飞快地从上官英衣袋里掏出“天地会”独有的“活命丹”, 迅速把三粒丹药送入上官英口中。
一个水碗递到她的手上。她回头一看,是海夜叉阚玉。
药用下去, 上官英渐渐地恢复了知觉。一见冯!宛真和阚玉的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开朗地笑了:“你们以为我会死吗? 我早在判官那儿花钱把我的死期勾销了。”
“人家都要愁死了, 你还有心说笑话。英哥, 我要问你这伤……?”
“少主, 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上官英长叹道:“我为了搭救绝命神刀关二爷,和叶赫扎布对了一掌。我的内力确实没有他强。他在和我对掌的同时,尚能偷掌印在我乳峰下。虽是这样,我仍然和他周旋到底。哪知恒越那个狗东西,趁着叶赫偷掌打我的当口,又给了我一剑。要不是妙玄和文英死命相救, 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观音堂’的情况怎么样?”两个人同声问。
“‘观音堂’被官兵冲破了。八大比丘尼全部牺牲。三大护法死命地保着妙玄师姐和文英逃出了虎口。”
“师父为什么不出头?”冯婉真不解地问。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母亲殿后,命我找你。我保着几个小尼姑杀出了包围圈,把她们安排好了, 凭着碰运气的想法,去巡抚衙门看看。”
“那么是你把我从‘观音堂’背到这儿来的?”
“不是。我进到巡抚衙门的后花园,点住了几名蒙面人,进到了一处‘暖阁’,见你……赤身裸体躺在床上……”
“是谁把我救到巡抚衙门的? 是丹霞?”
“不是丹霞。是云中雁!”
“他为什么把我的衣服”冯婉真愤怒地说不出口来。
“这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我们提这些事情干什么?”
“他会有什么不……”冯婉真粉腮涨红, 星眸冒火。
“那我到没看见,只见丹霞打了他两记耳光, 把他引走了。我进屋给你穿好衣服,把你背到这里。”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渔民,附在上官英耳边嘀咕了一阵。
上官英一挥手道:“你去吧, 我知道了。”他回头对冯婉真道:“我父母已经到了这里。叫阚玉送我去治伤。阚玉不是外人, 等我伤好了, 会来看你的。”
阚玉背起上官英道:“冯姑娘, 你别着急,我把少主送去就回来照看你。”
一阵微风送走了两个人的背影。冯婉真倚窗远眺, 见阚玉背着上官英没入了竹影深处。
一阵微风又送进来一个人。冯婉真回头一看, 是云中雁。
“雁哥,你……”想起方才上官英说他曾把自己衣服脱光的事, 她又把要想说的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婉真,我真对不起你! 把你从虎口里夺了出来,不料又把你丢了。是谁把你弄到这儿来的,叫我找得好苦啊!”
“是我师哥上官英。”
“上官英? 婉真, 你怎么能信着他呢?”
“我怎么不能信着他呢?”
“他是大内的密捕!他是埋在你身旁的一支毒箭。他为了得到你的‘天国名将录’,不惜用各种苦肉计来收买你的心。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观音堂’被剿灭是苦肉计吗?”冯婉真在怒吼。
“‘观音堂’死的都是些什么人?天公、地母死了吗?妙玄、蒋文英死了吗? 怪叫化对他们那样忠诚, 他们不顾怪叫化的死活而自己逃跑了,要不是有一个蒙面人出面搭救,他们连怪叫化都卖掉了, 你还拿上官英当好人!”云中雁说得义愤填膺, 唾花飞溅。
“你说他是大内的密捕有什么根据?”
“我云中雁不能屈赖好人。我有两条证据拿给你看。”
“拿出来!”冯婉真非常激动。
门启处小陈平路远左臂用布吊着迈步进屋。已经清楚地看到路远已经失去了左手。
冯婉真一下子拉住了路远的右手说:“路叔你这是怎么了?”
“我带着你交给我的‘天国名将录’走在半路上被上官截去了。他又斩断了我的左手,要不是中雁母子相救, 我早已死去多时了。”
冯婉真破着咽喉大喊道:“路叔,我的亲人就只剩你一个了!我最相信你。你说的可是实话吗?”冯婉真眼眦欲裂,汗毛孔暴开, 青丝发根根倒立。
“我亲眼见他和叶赫扎布接头。他腰里如今还揣着大内密捕的腰牌。如果没有, 你就杀了我!”
冯婉真拔出“绝命剑”砍掉桌子的一角,大吼道:“我一定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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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28:26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回   以德报怨

“婉真, 名将录已落在了上官英手里。”
“路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得回来的?”
云中雁关切地问道:“婉真, 你的伤……?”
“我现在只惦记着‘天国名将录’。但对你们说的话……”
“这不妨事,你可以约请上官英到‘鹰愁崖’当面问他,我和路远可以作证。”
“为什么不可以在这儿和他对质呢?”冯婉真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云中雁。
“这儿是‘天地会’的地盘,他的人多,就是他承认了,你还能把他怎么样?”
“去‘鹰愁崖’他也可以多带人吗。”
“你可以用计嘛。比如说,你现在就要离开这儿,告诉他有要紧的事和他商量。我想他带病也能去见你。不过,你一定要叫他自己去。”云中雁阴险的目光直射冯婉真。当冯婉真一看他的时候,他又立刻收拢了眼神, 改成微笑道:“婉真! 我不过是提出来让你参酌, 主意还得由你自己拿定。”
“嗯……”
“路大叔左手已断,伤口尚在化脓,我先领他回去治病,我们听你的信。”
冯婉真低头不语。
“你和上官英的关系是情深义厚的也好,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就算没说。我们走了。”
“慢! 明天正午‘鹰愁崖’相见。”
冯婉真的眼里暴发出万点火星, 她决心要查问个水落石出。
“好! 我和路叔准时必到。”
云中雁满面春风地拉着路远快步离去。
秋风从湖面上吹进屋中, 拂动着冯婉真的青丝,零乱地遮住了她的目光。
惆怅、迷茫、愤怒,‘在冯婉真心里翻滚。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滋味,两手抓着乱发,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滴了下来。
渔船起锚的号响了,亲人相送的叮嘱,夹杂小贩的叫卖声, 打断了冯婉真的思绪。她一拐一歪地来到阚玉喝酒的“环栏”里, 凭栏远眺。
微风鼓动万顷碧波。湖中心飘荡着一叶渔舟,一个年青力壮的渔民狠狠地一叉,一条金色鲤鱼被叉了上来。
她猛地回身, 又一拐一歪地走回屋中,挥笔写下一封书信:
英哥:
我对你有两点怀疑, 又不好当着师父面质问你。
你如果不亏心的话,就请你明天正午到“鹰愁崖”相见,若怀鬼胎,可多带鹰犬。
婉真亲笔
即日
海夜叉阚玉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一进门就说:“冯姑娘,我听人说, 有两个人进了咱们家, 你没事吧?”
冯婉真看见这位“天地会”的忠臣,心里又升起另一种幻念:“就凭这个于金难买的热心汉子,怎么能对他忠心不二呢?”
这种念头在她脆弱的灵魂深处仅仅一闪即逝。她把信交给阚玉道:“阚大哥, 你把这封信立刻送给上官英,叫他照信办事!”
“冯姑娘你? ……”
因为他问冯婉真的话还没有正面答复。
“我指使不动你?”冯婉真面目一沉。
“我这就去!”阚玉接过书信转身就走。
“慢! 不要叫他父母知道!”
不知为什么, 冯婉真这句话说得声音有些颤抖。
阚玉答应一声:“我晓得。”说罢, 如飞而去。边跑心里边想:“象我们少主那样的英武青年, 冯姑娘准是”
正午。阳光照在“鹰愁崖”一块巨石上面站着的冯婉真的脸上。只见她,青丝飘佛脑后,红色披风被风吹动,象一团浮动的烈火。
上官英拖着疲乏的脚步, 手里拿着那封信一步一步地走到冯婉真面前。他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地道:“师妹,有什么事你也不应当连夜出走! 阚玉为了找你, 至今未回。”
“不要说这些了。我只问你两件事。”冯婉真银牙错响。
“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上官英坦然自若, 又接近冯婉真一步。
“你为什么断去路远的左手?”
“因为他是叛徒!”
“你诬陷好人!”
不是我诬陷他, 是他路远在云中雁的指挥下诬陷我!”
“你拿出证据来!”
“你把‘天国名将录’交给他之后,我母亲就派我在后边跟踪他。”
“没安好心!”冯婉真目光如电。
“不!是因为路远在海盛镖局养伤之时就已经投降了满清!”上官英用肯定的目光对视着冯婉真。
“你拿出证据来!”
“正因为我母不轻信我们人的报告,才命我跟踪他。在观音山的‘翠竹塘’内,他和白烈见了面。在他向白烈交‘天国名将录’时,我才出的手。”
“他断了手,‘天国名将录’就落到了你的手中。”
“不错!”
“你为什么不早说?”冯婉真步步紧逼。
“因为你在病中, 怕你受不住打击。”上官英的目光放射出星芒。
“拿来!”冯婉真斩钉截铁地说。
“你要‘天国名将录’?”
“如果你不愿作我的敌人。”
上官英掏出“名将录”, 抖手扔给冯婉真。
一阵风到,云中雁伸手接过去“名将录”,路远紧随其后。
冯婉真拔剑在手:“雁哥, 你这是干什么? 快把‘名将录’给我!”
“我决不要你的‘名将录’, 因为我不想出卖朋友。婉真,还有一件事你没问他呢。弄明白就可证明他的身份了!”
上官英的脸气得发青,怒吼道:“云中雁, 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 你能欺骗得婉真师妹还能骗得了我!”
“那么你敢拿出你腰中的‘密捕’铜牌吗?”云中雁蛇一样的目光逼着上官英。
“这是我从路远腰上解下来的,那上面当然是路远的名子。我为什么不敢拿出来?”
上官英掏出密捕铜牌扔给冯婉真。
云中雁伸手接住, 看了一下, 慢慢地递给冯婉真道:“你看一看这上面就知道是谁的名字了。”继而,向前迈进一步,又拿腔作势地小声道:“这‘名将录’也被他更换了。”
冯婉真一看铜牌背面的阴文名字,明明是上官英,气得浑身颤抖。又一看云中雁手中“名将录”果然是一张假的。冯婉真两眼冒火,怒不可遏。
上官英怒吼道:“这是陷害!”
冯婉真一剑刺向了上官英的小腹。
论武功, 他能轻易地躲过这一剑,但他并没有躲。他剑眉微动, 嘴角沁血,喃喃道:“婉真, 你会后悔的!”
云中雁突下杀手,一招“惊心烈毒掌”着实地击在上官英的华盖穴上。
上官英那修长的身躯,被击得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起二丈多高,坠下“鹰愁崖”的万丈深渊。
冯婉真在瞬时恍忽间,锁骨已被云中雁拿住。
冯婉真不解地娇叱道:“雁哥,你这是干什么?”说话间,绝命剑从手中坠地到地上。
“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云中雁声音凶狠,目光险恶。冯婉真陡地一颤,要想转身,四肢已不能活动,知道已被人点中了麻穴,只好愤然道:“说说看!”
“第一,要你解释‘名将录’上的谜语。”
“第二呢?”冯婉真舌根发硬,语言有些不清。
“投降大清,率领大内高手捕杀‘名将录’上的所有余孽!”语气肯定,不给听者以讨价的余地。
天际的浮云被秋风吹得由冯婉真头上掠过。几只麻雀在悬崖对面的树梢上“喳喳”地乱叫。
冯婉真的神智由半昏迷状态清醒过来。
“婉真,你和丹霞是要好的朋友,我一定会象待丹霞那样对待你!”云中雁的眼睛象蛇看见小燕子一样。
“……”
“你如果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我保证你的祖坟不被挖掘, 你以后会享不尽荣华富贵!”
“我要不答应呢?”冯婉真的目光如同两把匕首, 逼得云中雁把头偏了过去。
云中雁陡地把头一扬:“那只有一个字!”
“死!”
“对! 死!”
“什么时候? 在什么地方?”
“眼下!就在这儿! 因为我们知道你这个女人很不好对付。”
冯婉真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
云中雁哼道:“你不要妄想你的人能来救你,因为四外都是我的人在把守。否则我也不敢只领一个残废来会你和上官英。”
冯婉真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悠悠道:“有的人认为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则不然,活着本就比死困难得多。”
“为什么?”云中雁很不耐烦地问。
“因为在我面前的路上,还会遇到许多麻烦。所以我认为,一个人若能够安心、平静、无愧于人地死去, 的确比活着好。这世界上真能死而无憾的人并不多。”
“所以你就选择了死的道路?”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偏不让你痛快死去。我要先把你的双手剁掉,然后把你带回大牢, 再慢慢地折磨你。”
云中雁用脚把冯婉真的短剑钩起来,在手中晃了一晃,恶狠狠道:“路远,我保举你当四品游击官,你用这把剑把冯婉真的手砍掉!”
“我……”
“你不愿意?”云中雁步步逼近路远。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云中雁把剑递给路远。路远右手握剑, 一步一颤地走向冯婉真。剑芒一闪……
“住手!”冯婉真的声音象爆炸的霹雷。
“等等!”云中雁把路远瞪了一眼,脸上浮起一层奸诈的笑容:“怎么样? 婉真, 你也软化了吧? 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我也要两个条件?”
“行! 行! 只要我能办到的,全答应!”云中雁满脸堆笑。
“第一, 我要知道你们全家的身世。”
第二呢?”
第二, 你把‘名将录’交在路远手, 叫他拿在我的眼前, 我看着上面的诗句, 详细地解释给你和他听, 不许你半途插言!”
“哦!”
“荣华富贵我视如浮云,只要你能给我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丈夫, 我就心满意足了。”
“婉真,我敢对天发誓,我要不按你的话去做叫我五雷击顶!”
“还有,路远为了大清事业断掉一手,你一定要加倍优待于他,,否则我宁死不了!”
“嘻嘻,路远在常州‘福盛镖局’养伤时,被我们捉去投在大牢里。能和酷刑对搞的人能有几个?他那时就已经投降了。他投奔你去是奉了我的命令。”
“他比我冯婉真是有先见之明。蝼蚁尚且贪生,我不怪他。你把‘名将录’交给他吧!”
云中雁把“名将录”交给路远,阴恻恻地道:“你要多加小心!”
“卑职晓得!”路远的声音有些发抖。
冯婉真扬声道:“先说你云家的事吧!”
云中雁傲慢地说道:“很简单,我父云楚天是大清国的‘宁安侯’, 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监察使。我是大内一等侍卫、二品副将。”
“原来如此!”冯婉真懊悔地低下头。
“路远, 你把‘名将录’上的诗句清楚地念出来,叫她解释给我听!”声音里充满着胜利者的傲气。
路远干咳了几声,嘶哑着声音念道:
“方外天雷化白云,
宏图未展遁雷音。
三保国忠相遇后,
路遥方知马力心。”
云中雁倒背着手站在路远身后,从路远左肩上方半闭眼睛看着路远手上的那张“名将录”,因为他怕路远把字念错了。他阴恻恻道:“婉真,你说三保国忠指的是谁?路遥马力又暗示哪位?”
冯婉真对云中雁不屑一瞥。立在“鹰愁崖”那块岩石上的窈窕身躯虽已麻木, 但仍是傲然挺立,好象一座玉雕的“女神”。
路远把冯婉真的剑插在自己的腰带上,用右手衣袖揩了揩额头的汗珠。而后,抖开“名将录”低头闭目嗫嚅道:“请解释吧!”
“你是‘天国’的八方联络使,你会不知道!”冯婉真目光如电,声音洪亮。
路远倒退一步,身子一颤道:“天王只把这个秘密告诉国忠一人, 我怎会知道?”
“你不用怕,我不会象疯狗那样乱咬一通。不明白我就讲给你们听, 方外天雷化白云, 是说我恩师你路远的大师兄方天化隐居在白云山。”
路远向前挪了半步。
“宏图未展遁雷音,是说我师爷,你路远的恩师张瑞张宏图在雷音寺出家当了和尚。”
路远又向前挪了半步。
“三保国忠相遇后, 我父在‘天王’驾下叫冯国忠,隐居在北京后改名叫冯三保。路遥方知马力心,遥者远也。这两句合在一块儿的意思是你路远要见着冯国忠可以向他报告叛徒龚增伦的消息。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当时的‘天王’对你路远非常器重, 可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你的师兄弟是怎么死的?你的师父是被谁杀害的? 你这个‘天国’叛徒! 人中的败类! 有什么脸面站在我的面前施威?”
云中雁象狼嗥一样道:“已经死过去的人你还解释他干什么? 少说废话! 往下讲!”
“死人?他们都是怎么死的?是被你们害死的! 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就要给他们报仇雪恨!”
“你方才答应的事又变卦了?”
“我根本没有答应什么!”
“你不怕死?”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吗! 人生自古谁无死”
“路远, 杀了她!”云中雁的肚子简直要气炸了。
路远拔出冯婉真的“绝命剑”,身子直晃, 右手乱抖,眼看着这口宝剑要跌落地上。
云中雁鬼魅般地绕到路远身前。“啪啪”打了路远两记耳光,怒吼道:“我叫你杀她, 你敢不…你……”
路远把短剑插入了云中雁的小腹。遂即拔出, 一脚把云中雁踢翻在地,把剑给冯婉真别在腰上,然手将“天国名将录”揣入冯婉真的怀中,泣不成声道:“我对不起死去的恩师和师兄弟!更对不起你!上官英是死在我手里的!腰牌是我早准备下来陷害他的。我到阴曹地府去向他请罪!”语毕, 出手解开冯婉真的麻穴跪在冯婉真的面前, 掏出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冯婉真的穴道刚解,想救已来不及了。
冯婉真顿足捶胸放声大哭道:“路叔, 只要你认了错,我们还可以联手对敌啊!”说着,不顾一切地抱起路远的身体。
路远大口喷着鲜血, 突然二目暴睁:“你快放下我,我不行了。你快走! 晚了就……”
“现在就已经来不及了。”声到人到,叶赫扎布、灵霄、恒越、白烈等四十余名大内高手扇面型将冯婉真围住。
冯婉真低头一看, 路远已绝气身亡。
恒越弯腰背起云中雁,叶赫扎布封住了云中雁的大穴,并给他服了药。
趁他们忙乱之际,冯婉真大喊道:“英哥, 我和尔一路去!”说完, 抱着路远的尸体跳入了万丈深渊。
潺潺的流水声唤回了冯婉真走向死亡路上的灵魂。她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山洞内的石床上。面前站着一人,头戴青缎子帽头, 红玛瑙的帽疙瘩, 顶梁镶一块方玉。此人面如晚霞, 唇似涂朱, 眉似岱山, 眸如朗星, 五塔墨髯飘洒胸前; 一件紫色长袍下垂脚面, 外罩一件青缎子福字马褂, 腰系杏黄色丝绦, 灰布中衣, 白袜, 青布便鞋。
只见此人面含微笑道:“你已经躺了五天了,我还以为你无救了呢。”
冯婉真刚欲起身,方自感到浑身酸疼。
老者挥手道:“好生休养, 切勿乱动! 虽有我的良药,也须一月复初。”
在老者精心的治疗和护理下,一月过后,冯婉真已恢复健康, 而且觉得内力比以前还有增加。
阳光射入洞内,寒风阵阵扑面。冯婉真轻步走出洞口。原来这座山洞在两峰对峙的北峰,洞口石坡之下约有十多米远是一条清沏的小河。河水不深,游鱼可见。冯婉真又想起了落涧前的事。“上官英和路远的尸体现在何方?我拿什么脸面去见我的恩师‘地母’?”她凝目远望,伫立良久。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自耳后:“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婉真, 你病体初愈, 切莫受凉。”
冯婉真转身跪在老人的面前,放声大哭道:“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人世上。”
老人抚着婉真的秀发道:“不! 创业的英雄都要走过一段坎坷不平的路, 宏图大业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要面对现实, 挺起胸膛, 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 坚定今后的创业信念, 用百折不挠的精神来鞭策自己, 就会勇往直前, 取得胜利。”
“蒙您救命之恩, 请问尊姓大名?”
老人慨然长叹道:“空度时光, 一事无成, 避隐穷谷,何言姓名。”烦恼之情露于言表。
此时, 恰有一群山雀“喳喳!”乱叫着飞过老人头顶。
老人不悦道:“扰我清幽, 焉能放过1”说罢, 双手微舒, 二鸟已落掌上, 虽经几番展翅, 始终未能飞起。
冯婉真大吃一惊,暗道:“此乃内家‘吸气沾鸟’之功!”
只听老者言道:“虽系骚扰,尚无害我之心,逃命去吧!”说罢两手一送, 二鸟腾空飞去。
冯婉真刚欲答话, 只见老者目光电射, 逼视河水。冯婉真低头一看, 见水中一龟正在吞食小鱼。只见老者拾起一片树叶道:“在我眼前岂能容尔霸道!”说着,树叶入水,龟头立断。
冯婉真大惊失色。惊呼道:“此乃‘飞叶击花’之绝技!”
老人道:“天下无绝技, 只怕肯学人。”说完,慢步回洞。
冯婉真面对河水,出神半晌,心中暗道:“我冯家抗洋人,实为报国, 反遭诬罪, 母弟被杀,父女潜逃。多蒙方恩师搭救。不料白云山祸起,父、师又遭杀害。师祖脱尘大师再传武功,不但未能给父、师报仇, 反又搭上师祖一条性命。三遇‘地母’恩师,颇有长进,虽以‘地风剑’可以对敌, 但遇高手仍难取胜。若随此老苦心研练, 深造一层,谅可除邪于弹指也。”想到这儿, 婉真回身返入洞中,见老者已于蒲团之上闭目练功。婉真一声不响地跪在老者面前。
天色已晚,洞中渐暗。老者睁眼一看, 惊道:“!宛真跪在此地为何?”
“请前辈赐教,求得深造!”
老人目张出火,高声道:“意欲独霸武林,扬名于世?”
冯婉真叩头有声:“当今大清, 君昏臣贪, 国困民穷。外夷屡侵, 国土吞食, 我若学成惊人艺业,愿以满腔热血拯国难于垒卵, 救黎民于倒悬, 还我炎黄之基业, 振我中华之雄威! 事成之后, 弃甲投矛, 随前辈退居林下, 以纳晚年之福。至于佩玉鸣鸾, 乘轩衣冕, 宰正百官, 仪型四海,今日赐官獬豺, 他时画阁麒鳞, 都不足以动小女之念也。”
老者挽起婉真, 目光连闪道:“随我学艺, 受苦颇多,你能耐得?”
“不受筋骨之锻炼,焉能成惊人之艺业!”
“以功成为度, 不计时日, 你可愿意?”
“恩师不言, 弟子不走!”
“丢掉以前之武功, 从头做起?”
“但凭恩师指教。”
“抛去一切杂念?”
“弟子不然一身,何言杂念二字。”
老者抚掌大笑曰:“‘天国名将录’暗藏你身,你昼夜谋划寻人。既要寻人,又要保护, 一心不可二用。”
冯婉真目光微闪道:“依前辈之见?”
“熟记于心, 一火焚之。敌人知无物可得, 只得捉人。而你武功又高,此时何惧? 否则有物在身,分神劳心,虽当众矢口否认, 也能招来‘此地无银三百两’之祸也。”
“恩师训教, 弟子顿开茅塞!”说完, 取出“天国名将录”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后,将其投入身边的火中。“恩师请坐, 受弟子拜师之礼!”
拜毕。老者笑道:“你先摒弃一切杂念,先练‘太乙神功’。此功乃祖师张三丰所创,如能精其奥旨,可无敌于天下。我先将你脉络打开,然后照我坐法行气、动法,行气、运功。把口诀记熟,循序渐进,不可稍怠,日久自见成效。”
冯婉真日夜苦练。
老者随时指导。
半年之后, 老者道:“气功已成,需练暗器。”
“有我‘连环绝命剑’手法,百友山中,乃师祖张瑞所传。”
老者髯微笑道:“打暗器,一须练目, 昼夜一样,视豆如鼓; 二须练耳, 听风辨器, 分清方向、远近。气.力并用, 借风送器, 按我所教重新练起。”
又过半年,老者道:“暗器之手法已称一绝,随我练掌。”
冯婉真想起“地母”在观音堂对她说的话来:“‘地风剑’你已得全,如能和天公学得‘天绝掌’, 可谓天下无敌也。看你的缘份吧。”今天老者又要教掌,明知也不敢再问。
三月过后, 冯婉真学了八趟掌法, 八八六十四手,已是挥收得力, 运用自如。
这一天, 老者笑道:“我有要事,需出洞去办。多则三月,少则十天, 我已给你准备下足够的食物, 你要精心练习,莫忘熟能生巧之说!”
老者走后第二天,冯婉真运掌如风,正自练在兴处,不知何时,一人竟和自己接起掌来。冯婉真大惊失色, 退身细看: 乃矬仙徐馗。便倒身下拜,凄然泪下道:“前辈何知小女在此? 恩师地母可好?”
矬仙掏出铜烟管,装上叶烟.打着火,抽了两口,道:“莫提那婆子了。不知何故,自‘观音堂’被剿之后,已一年多未见其面。大概领他儿子找他老公去了。”
冯婉真失声痛哭,把头埋在锉仙怀里道:“我已把师哥害死了!”
矬仙惊道:“你会害他?”冯婉真把上官英坠涧之事,从头至尾当矬仙哭述一遍。
矬仙叹道:“不必过于悲伤。吉人自有天相。洞中主人哪里去了?”
“出去办事。多则三月,少则十日。前辈可曾认识此老者?”
“他乃天下第一奇人。但不知其姓名。我看你所练之功,比以前大有长进。”
冯婉真而红耳赤道:“前辈草要羞人了。方才我正练掌,前辈入身,尚且不知, 若是敌人, 岂不早败多时。”
矬仙狠狠地抽了两口旱烟, 把烟灰磕掉, 将烟袋别于身后。道:“说的有道理。你知这是什么毛病么?”
“不知。”
“这是你大意之病。一个武术家,要时时、处处保持冷静。你认为绝壁谷底无人能来, 练到得意之处, 就得意忘形了。老朽也正是趁此机会插手而入的。否则,凭你如今之艺, 老朽万万欺身不得。”
冯婉真立起身形,把嘴一噘, 道:“得了吧, 老前辈这是看不起我。”
矬仙急道:“实话, 实话! 我锉子从不撒谎。”
“以老欺小该不动罚!”冯婉真得理不让人。
“怎么个罚法?”矬子又掏出烟袋。冯婉真急忙接过,装好烟,把烟袋送到矬仙嘴边,边打火点烟道:“教我‘无形变有形’‘有形化无形’!”
矬仙仰天大笑道:“你们师徒订的好计,让我上套。我说怎么你练掌, 我就能轻而易举地欺近身来呢?”
冯婉真跪下叩头道:“请前辈开恩!”
矬仙顿足道:“他能以德报怨,我复何言,教你就是。”
又已半年, 老者未归。百花盛开, 已到处暑。
矬仙叫道:“婉真, 我们该走了。”
“恩师未回”
“你认为他还能回来吗?”
“他”
“你知他是何人?”
“不知。”
“他就是上官英之父,‘天公’上官云。”
冯婉真几乎晕倒。
矬仙把冯婉真扶住, 叫她在自己面前坐下, 悠然长叹道:“天公夫妻以德报怨,又将武功倾囊相赠, 只要你今后能对得起他们夫妻也就足够了。”
沉默片刻, 矬仙又道:“我是‘无形门’, 他是‘太极门’,无形化有形,有形变无形。形乎自然,顺乎自然,万物生于自然,而又灭于自然。你如洞然悟彻,前途无量。他们夫妻已去上海,我于九月将去‘天星帮’赴约。你见着他们之后,可叫他来‘天星谷’会我。他不会回来了, 我们走吧!”
“师伯,怪叫化”“他也去上海了。就是路远的尸体,你恩师上官云也替你掩埋了。
冯婉真辞别了矬仙,带好应用之物,离开扬州, 一路晓行夜住, 直奔上海。
皎月一轮, 繁星万点。”
冯婉真正顺着崎岖的山路向前飞奔, 一座古庙出现眼前:“弥勒禅院”。
这所巨大的古庙,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无比沉静、神秘。听不见木鱼声,也没有诵经声,只有庙墙四周的松、柏翠竹在微微地摇曳着,不时发出一阵阵和谐的涛声。山坳里的野草、山花伴随着夜风送来了沁人心肺的清香。
突然, 有四条黑影鬼魅般地掠进庙去。东禅堂灯火一片。弥勒禅院的住持、铁面佛法明双手合十道:“云大人驾到, 有何赐教?”
“根据禅师的报告,‘天地会’首脑人物奔去上海,上峰命我带恒越、白烈、灵霄、智广、唐怀古前来向你打探,并半路堵杀他等。不知禅师的消息可靠否?”
“非常可靠。”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破门声冲入魔手天君云中雁的耳鼓。一股热流随着门的洞开袭向室内众人。
云中雁等注目细看,只见面前站一女子。柳眉秋波,朱唇粉面, 一袭血色短披, 绿缎子镶边, 衬托着她内里的湖色衣裤,显得风姿绰约。腰中斜插三支短剑,红穗飘摇; 手中一口短剑,寒光灼灼。此时此刻,她脸上的冰冷气质和内气迸发的极热气流, 使在场的所有大内高手惊心动魄:“冯婉真?!”
“不错! 正是死不了的冯婉真!”
刹那间, 人影横飞, 金戈相撞, 流光闪烁, 暴响不绝。冷叱、闷哼、混成一片。
随着门窗破碎之声, 恒越、白烈、灵霄三个硕大身躯被“天绝掌”震了出去。
弥勒禅院的住持铁面佛法明一招“海底现潮”直取婉真小腹,掌力之猛令人胆寒。然而冯婉真却用短剑一挑,趁法明撤掌之际, 左掌已拍在法明鼻梁骨上。骨碎声和闷哼声同时发出,法明的双睛已被震出眶外。
冯婉真叱道:“看来你不是铁面佛, 是肉面佛。”
魔手天君云中雁以为冯婉真已经死去, 今日又见, 认为可以多为胜, 伸手就拿。不料,未及三合, 灵霄等受伤,法明丧命,这使他吃惊非小。他双手挥处,“五鬼砂”如雨点般击向冯婉真,同时双掌一勾一伸, 电光石火般击向冯婉真的“期门”、“中宛”两道大穴。
暗砂毒辣, 出手阴狠。
冯婉真对云中雁恨之入骨。一招“铁袖流云”, 左手一绕,毒砂无影, 是时身躯一滑, 已到云中雁身后, 身子一弓,一掌拍在云中雁“志堂”穴上。
云中雁翻身栽倒。冯婉真一脚踏在云中雁的后腰上,怒叱道:“别人可留, 你不可活!”剑芒起处,一人如飞而进。趴在云中雁身上,泣不成声道:“洪哥, 不! 婉真姐姐, 你要杀就先杀我吧!”
冯婉真一看, 是凌波仙子赵丹霞。只好插剑顿足道:“云中雁, 我看在霞妹身上饶你一次, 你要好生看待霞妹!倘若变心, 我必杀你!”
声落人杳,令云中雁、凌波仙子这样的武林高手也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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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34:18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回   魔鬼缠身

苏州是从扬州去上海的必经之路,而且物产丰富。商旅多营丝绸、棉帛或桐油、麻、茶。苏绣闻名遐迩。清朝宫廷在苏州更设有“织造”“航运”两局。所以,南北客商往来频繁。
“三瓦”、“两舍”赌馆、茶楼更是密如蛛网。老板为了牟取暴利, 纳引商旅极其热忱。供以饮食和日用百货, 无不取其精致豪华者。当然,索价也甚为昂贵。
除了南北客商云集之外。京、津的满州贵族、纨绔子弟也常三五成群同游于此。所以苏州在当时是国内最大的繁华都市之一。
冯婉真来到苏州后,没进闹市, 在苏州城西南的楞伽山下越城桥边找了一家“三回头”客栈住下。
三回头客栈建筑在石湖岸边。为了招徕客商, 老板在湖边浅水处又筑一六角茶楼。所谓六角者,乃“六脚”也。一色的红漆木柱,分峙在六堵相可分抱的石柱上, 那石柱深深地打入水底。绿琉璃瓦脊上,雕塑着兽头。六角悬铃,风吹铃动,六音相鸣:走廊回曲、雕花格扇,垂以湘帘,别有雅趣。
冯婉真为避人耳目才下榻于此。不曾想到前侧院里竟然会隐藏着如此一个“天地”。时间虽已接近午夜,这六角茶楼的生意仍然是意外的兴隆。通过水面那条曲折的长廊望去,人影婆娑, 衣衫缥缈。二老者对奕方浓,一书生高吟雅韵, 品茶者摇扇阔论, 观鱼者悄然无声。
两个青衣茶房,分立廊前左右,对进出茶楼的客人一一打躬问好, 纳引甚为殷勤。
冯婉真打算在湖边观望一阵,无奈她一进“三回头”客栈就已经有人注意了她。
客栈的老板就是其中的一个。三回头客栈, 原先不叫“三回头”, 而是叫“福源客栈”。据说乾隆下江南时曾在这客栈中住了五天,临行时给福源客栈的老板邢茂松写了一副对联:
来观五日景,
去时三回头。
邢茂松后来知道此人是乾隆皇帝, 受宠若惊, 托人把这句诗裱糊起来, 又从诗的原字中把“三回头”仨字放大下来, 做了一块金字牌匾挂在店铺门上。从此“福源客栈”也就改成了“三回头客栈”, 并因此顾客盈门, 买卖兴隆了。
如今的老板叫邢如柏,祖传的基业,胎里富的底子,可也练就一身武功,大家给他送个绰号叫“玉面郎君”。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州名捕头勾魂手沈天成和他结拜为兄弟。经过沈天成的介绍,他又加入了“飞魔帮”。这样一来, 他立刻成了苏州地方的一霸, 官场上的红人。
“冯婉真又露面了!死了两年怎么又复活啦?这回的武功可高着啦!”“大内的副总管灵霄只和她会了一个照面就吐血了。魔手天君要不跪下求饶, 那条小命早就喂,句了!”没腿的招牌更快。
从扬州通往上海的州城府县、庵观寺院、河陆码头、村庄镇店, 在宁安侯云楚天和总管叶赫扎布的布置下 真是三步一岗, 五步一哨, 密捕如林, 杀手如云。
玉面郎君邢如柏当然也不例外。冯婉真一进店房他就注意到了。但他内心里有点不大相信。暗中嘀咕道:“娘的乖, 邪门, 就凭这么个漂亮的天仙, 竟会是杀人魔王? 真他娘的嚼舌根。他们没有捞到手, 就吐出各种罪名加以陷害。他娘个球, 你们也没搬几块豆饼照一照, 就凭她如花似玉的美人,会看中你们这帮鬼夜叉? 我玉面郎君还差不多。所以, 他看见冯婉真凭栏远眺湖色, 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笑逐颜开道:“嘻, 今天是什么风, 小姐您单身一人也光顾小号了。您贵姓? 是在苏州住下游山玩水 还是从此路过到他处去?”
邢如柏的腰都快弯到地上了, 但他的眼睛还是一直向上瞟着的。“怎么, 你要查祖谱、认姑亲?”冯婉真仍然伏在栏杆上, 头也没回。
“不不,我是关心小姐,恐怕恐怕只你一个人没人照顾。”
“老板真会作买卖。既然怕小二照顾得不好,老板您亲自出头,我一定多赏小费。快给我沏杯茶来!”冯婉真转过身来, 蛾眉微蹙, 星眸乍闪, 身上的香气再加上吐气如兰的妙音, 使得玉面郎君骨酥肉麻,神魂颠倒。他大声喊道:“给小姐端茶来!”
一个茶房立刻应声, 端过一杯茶来。冯婉真呷了一口茶, 轻轻地吐出未沉的茶叶渣子,眉毛微微地皱了一下。
邢如柏立刻弯下腰来道:“这些小子实在可恶,我关照过他们, 只要是小姐要茶, 就一定给小姐上最好的西湖‘冒头尖’。他们还是给弄错了,我这就给您换去。”
冯婉真呷了一口邢如柏换来的香茶,赞道:“我是不会品茶的, 不过, 我觉得这个茶味还是浓郁芬芳的。”
邢如柏脸上立刻绽开几道抬头纹。嘻嘻笑道:“这是我自己用的。只要小姐尝着好, 临行时我可以送给冯小姐一斤。”
“你怎么知道我姓冯?”
“啊! 这店簿上写的。”
“店簿上写我姓方。”冯婉真目光如电。
“啊! 方冯、冯方一个音哟, 我的口音不正噢, 啥仔,小姐莫怪罗!”
冯婉真还想和他说上几句,突然一个青衣近前向邢如柏禀道:“启禀老板,老太爷和夫人驾到。”邢如柏一听,脸色立变,好象要遭雷击一样,“噌”地一下子穿出回廊和曲桥的月亮门跑去。
冯婉真也将身子隐于柱后,注目一看, 前面走的一位老者, 青面长须, 鹰鼻三角眼, 灰布长衫拖于脚面, 花白剪子股小辫飘于脑后,鹰目虚睁, 神光外露。
冯婉真眼珠一转,暗忖道:“好象在哪儿见过此人?”一时难以想起。
老者身后一位雍容华贵的半老徐娘, 这个妇人更使冯婉真大吃一惊: 她分明是“鬼姥姥”聂人凤。可是自己原先见她时她瘦骨嶙嶙、弱不禁风,今天却变成了骨肉丰润的贵夫人,却是令人费解。
身后随着四个灰衣蒙面人,每人左肋下悬挂一口长剑。从步履上看, 全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
六角茶楼的客人已被清除,四个蒙面人四角背立, 邢如柏恭身向老夫妇二人躬身说些什么,冯婉真一概未听,转身回到自己卧室。
这张床又软又舒服。冯婉真弹了弹蜡花, 翻来覆去地在想着方才看见的那两个人。她终于想起来了。想通了之后,她精神上轻松了许多。她把红披风挂在床头的衣架上,短剑放在枕头底下。她一路劳乏,今夜要好生休息一下。
冯婉真要躺在这张床上休息, 现在能要她从床上下来的人, 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个。
天气很热, 窗户开着。湖面上吹来的凉风把她挂在床头上的红披风吹得摇来摆去。也不知为了什么, 无论春夏秋冬, 无论到什么地方,她总是象带“绝命剑”一样地带着这件红披风。
在披风的红影婆娑下,两条灰影从窗口直窜了进来,一下子就窜到了床头。
冯婉真象死人般地躺在那里, 连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呼吸好象也停止了。
一人厉声叱道:“你就是冯婉真?”
没有反应。
另一个灰衣蒙面汉子道:“茶中的‘迷药’大概起了作用, 莫非已经死了?”
先前的蒙面灰衣汉子道:“很可能。这种人本来就应该活得不长!”
冯婉真忽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却又立刻闭上。喃喃道:“奇怪, 我刚才好象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人似的?”
“他娘个球, 这里本来就两个人。”
冯婉真道:“屋子里如真的有人进来,为什么我没有听见敲门声?”
“因为我们没有敲门。”
冯婉真张开眼只看了他们一下,问道:“你们真的是人?”
“不是人, 我们是要命鬼!”两个人同声答道。
冯婉真道:“我不信。”
“什么你不信?”
冯婉真淡淡道:“只要是个人,进一个陌生人的屋子总会先敲敲门的。只有野狗才会从窗户跳进来。”
前面站着的蒙面灰衣人叫勾魂太岁常元立,后面的灰衣人叫铁腿金刚孟杰超。他们是龙虎风云嵩山四隐的三爷和四爷。他们不但是“飞魔帮”的护法,也是大内高手之一。今天是奉命来捕杀冯婉真。两个人根本没把冯!宛真放在眼里。
冯婉真骂他们两个是狗, 骂得他们两个心里直崩。勾魂太岁常元立使的是一条用蛇皮绞成的鞭子。在这条鞭子上他曾下过二十多年的苦工。据说他可以一鞭子打碎摆在豆腐上的一枚核桃。核桃碎了, 豆腐不坏。看来鞭功的火候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冯婉真当然比核桃大得多。他的鞭声脆响,一鞭下去,在他看来, 冯婉真不死也得重伤。
谁知冯婉真一伸手, 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 就好象捏臭虫一样,一下子把勾魂太岁常元立的鞭捎捏住了。
铁腿金刚孟杰超一见伙伴失利, 银钩一闪, 一留“破釜沉舟”,直奔冯婉真的小腹勾去。冯婉真左腿一勾一送,孟杰超的单钩从窗户飞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入湖中。接着右脚一蹬,踢在孟杰超左腿迎面骨上。随着骨折声,孟杰超坐在地上, 黄豆大的汗珠子一
个劲地顺脸往下淌。冯婉真娇笑道:“一路上会过一个铁面佛是面捏的,看来你这个铁腿金刚是泥捏的呢。”
勾魂太岁忽然大笑着放下手里的鞭子:“我这下子总算认识了你冯婉真。老太爷子和夫人一再嘱咐我们要以礼相见, 我们哥俩总是自傲,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冯姑娘想必不会怪我们失礼的。”
常元立是替自己找台阶下, 然而一看冯婉真又好象睡着了。
常元立轻咳了两声道:“冯姑娘当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 我这次只不过是奉命而来, 请冯姑娘劳驾跟我们走一趟,见见我家老太爷和夫人。你放心,我们非但管接管送,而且保证绝不动冯姑娘一丝毫发。”
冯婉真终于懒洋洋地叹了口气道:“我既不想当官,又不愿作奴。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是你们的老太爷和夫人,又不是我的老太爷和夫人,他有什么资格来呼唤我?他想见我, 你们回去对他说, 叫他到这儿来!”
“这……”“出去!”冯婉真一抖手, 常元立随着自己的鞭子被抛出了窗外, 孟杰超拐着一条腿也溜之大吉。曙光破晓, 微风徐来。
一阵敲门声过后,未等冯婉真下床开门,门已洞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内。
朝阳从窗外射进, 恰巧照在敲门人的脸上。只见此人短发披肩,二目深陷,面皮青瘦,双腿铁黑,半截短裤,两只黑足,手拄一条蛇头拐杖。站在门口,目光熠熠地逼视冯婉真。鬼姥姥聂人凤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
冯婉真一想起他们夫妻、母子定的诡计,就牙根直痒。但她毕竟救过自己的命, 又教了些武功。所以, 只得压下怒火,向前施礼道:“前辈找我有事?”
聂人凤面色冰冷道:“你是明知, 还是故问?”
冯婉真沉下面色道:“也是明知, 也是故问!”
“那就好。你把‘天国名将录’交给我!”语气肯定。从她深陷的二目中好象射出两把刀来。
“我要不肯呢?”冯婉真屹立如山,豪气凌云。
“难道你忘恩负义?”
“恩已报过!”
“怎样报的? 我怎不知?”
“你的狗子我本应当杀掉! 但我饶过他一命。难道这不算报恩吗?”
“你冯婉真现在要和我破裂?”
“我以前要知道你是鬼, 早就破裂了!”
“哈哈哈! 我早就叫鬼姥姥,几时瞒过你。你交不交出‘天国名将录’?
“我劝你不必枉费心机!‘天国名将录’已被我烧掉了。”
“我会从你肚子里掏出来!”
“那就别怨我不恭敬你了。”
鬼姥姥一挥手,从窗外又飞进四个灰衣蒙面汉子。两口刀、两口剑逼近冯婉真。
冯婉真轻叹道:“你们夫妻何不亲自动手,还要先找几个替死鬼来。”
鬼姥姥阴恻恻道:“他们四位就足能使你玩得快乐。”
冯婉真以前对鬼姥姥是毕恭毕敬。虽经“地母”再三启示, 也丝毫没有动摇她对云家母子的崇敬心情。云中雁虽是“原形毕露”,因子怎能及母。今天耳听鬼姥姥的污言秽语,方信母教的重要。遂娇叱道:“你既要我打发他们四人上路, 屋中很狭, 我们不要碰碎老板的家具。你们选择一块地方, 我陪你们也就是了。”
“谅你也逃脱不掉。随我来!”
开阔的院井当中, 冯婉真已被几十名大内高手围在当中。原先屋内的四名蒙面汉子仍然充当先锋。
四方兜底, 步步进逼。大内的侍卫都是武林中一等高手, 在迈步前进之时, 内力发自身上, 四方的气流如海浪般地袭向冯婉真。
冯婉真运出“太乙神功”, 面色湛然如同红玉。
双方的眼神全然凝固, 五个人的杀意僵化在脸上, 双方都显出武林高手必备的修养。从眼下看来彼此皆无隙可击。
原来这四个人中的三个, 竟是嵩山四隐的屠龙尊者智广、妙手仙翁唐怀古、勾魂太岁常元立, 他们在斗转星移灵霄的率领下, 脱掉了僧道的衣服, 换上了灰袍,蒙上了头面,换了刀剑,引诱冯婉真轻敌。既想雪“弥勒禅院”之恨, 又想报今日踢断四弟铁腿金刚孟杰超左腿之仇。
在吸血人魔云楚天、鬼姥姥聂人凤的驱使下,鬼主意打得虽然不错,但他们估错了对象。冯婉真自从随“天公”上官云、南矬徐馗学艺以后,今非昔比,已臻完人。
四个人早已商量妥当,原先在“弥勒禅院”是轻敌,所以失败,这回合四人之力,再对付不了她,我们可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下去了。所以,一上来先以刀、剑护身运气逼人,只要冯婉真一露空档,四人立刻动手。谅冯婉真这回定难讨公道。
不料四人的气流刚刚运出。即遇上了“太乙神功”的冲激。四个人突觉热气罩身,心里发闷,不由暗想:“这是天热还是怎么的啦?”
突听吸血人魔在人后大喊道:“太乙神功! 还不出手!”
勾魂太岁的七星古剑反应得相当迅疾,他把久蓄的力道快如一瞬地刺向冯婉真的前胸。其它的一剑二刀也闪电般攻向冯婉真的要穴。
不过这后进的一剑二刀, 稍慢了些。
勾魂太岁常元立在金铁交鸣声中,身子倒弹出八尺,手中的七星古剑飞出二丈开外,浑身一阵痉挛,低头一看,自己的心脏已被插进一口“连环绝命剑”。嘴歪扭了几下,身子猛地一抽, 栽倒下去。
在常元立未倒下之前的刹那间,智广、唐怀古的身子也被插上了“连环剑”。不过都不是要害处。不是要害,伤也不轻。两个人相继倒了下去。
灵霄是个老狐狸,一见事情不妙, 急飞身退了回去。
冯婉真身形连晃, 把三口连环短剑收回了腰中。
大内高手数十名,竟没人看清冯婉真的“连环绝命剑”是什么时候出的手。有人暗中嘀咕道:“这种打暗器的手法,真邪门!”
四十多名高手, 你看我, 我看你, 都是同一个心情:“不派到我的头上, 说啥也不能上前去送死。”
鬼姥姥聂人凤一个“鬼火硫光”欺近冯婉真身前,阴阳怪气地道:“没曾想你这个鬼丫头会出息到这样!‘太乙神功’是谁教给你的?”
“恕难奉告!”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老鬼上官云!”
“凭你自己猜去。”
“老身以这柄蛇头杖领教你的‘地风剑’, 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冯婉真再报你一次恩情。愿以徒手和你交战。”话毕, 将剑插入鞘内。
鬼姥姥气得浑身直抖。怒叱道:“在我鬼姥姥的面前,过去, 现在, 连将来也在内, 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这样的大话。”
“如今我冯婉真不是已经说出来了吗!”
“说出来就得死!”
“恐怕未必。你亮棒吧!”
“在你后生面前,你徒手,我要使棒岂不令人天下英雄耻笑。”说罢,她将棒别在后腰,一招“童子拜佛”.掌中黑风突出, 这是“惊心烈毒掌”的最辣一招。
冯婉真马步扎稳, 右掌护中, 左掌平推,掌中红光微现,左掌正好接在鬼姥姥的掌上。霹雷炸响,掌风烈烈。围观的大内高手皆惊魂落魄。
鬼姥姥后退三步,方自拿桩站稳。心中暗自喜道:“掌上有毒, 谅你难活!”
冯婉真也后退三步, 拿桩站稳。觉得心胆跳动,知道不好,急运“太乙神功”,刹时周身通顺,若无其事。她想起鬼姥姥不但掌上有毒脚上也有毒的绝功,只得站在那里以静制动。
鬼姥姥只等冯婉真发毒晕倒, 伸手拿活的。不料等了片刻,冯婉真面色如初,依然如故。这使鬼姥姥莫明其妙。
她哪里知道, 天公上官云在给冯婉真治伤之时:一天三次给冯婉真服下灵芝、人参、锺乳精合调的“太乙解毒散”,再经“太乙神功”的催化,已是百毒不侵。
这般的奇迹,就连冯婉真也不知源自何出。
鬼姥姥嘿嘿地怪笑道:“我不相信你冯婉真会炼成金刚不老之身”。说着,一招“鬼魅分身”, 身子立现五个人影,五影同时施展出“惊心烈毒掌”中的“五鬼掏心”, 掌影如山,掌风阴惨,排山倒海般向冯婉真前身的各处要穴袭来。
冯婉真以幻制幻, 身子紧缩, 元气内敛。陡地晃动身影,立刻现出七条幻身。七影同时双掌平推, 连施“天绝掌”中八大杀手的第一式“天阴云漫”,接住鬼姥姥的“五鬼掏心”
怎奈鬼姥姥老奸巨滑,见势不妙,立即变招, 由“五鬼掏心”改为“双龙戏珠。”
这一手变得极其微妙, 极其狠毒, 令人胆颤心惊。
但对冯婉真来说是有惊无险。她把整个身子象游鱼般地一摇一摆,躲过双眼被剜的险境,同时连施“天绝掌”中的第二式“天风遮日”, 猛击鬼姥姥的“眉川”。
鬼姥姥的“双龙戏珠”一招走空,刚想变招, 但冯婉真的左掌已经压住了她的双手,同时右手一晃, 掌影如山崩石裂般地击向地她的眉川。吓得她啸音猛起, 身子陡向后猛退, 虽然躲过险关,但身上已是汗流夹背。
鬼姥姥在出道江湖以来, 恶战经过许多, 最终都是以取胜告终。虽有一、二次失败,也未遇今日之奇险。在恼羞成怒之下,她抱定两败俱伤的决心。破开喉咙喊道:“鬼丫头, 我和你拚了!”
吸血人魔云楚天,原以为来到“三回头”旅店的决不能是冯婉真一个人,所以先派嵩山四隐的老三老四去探个虚实。二人一伤、一败逃回之后,他又派鬼姥姥亲自出头,能拉便拉, 拉不过来便打。直到院井大战开始,仍是冯婉真一人, 他这才把心放下。眼下他见老妻意欲拚命, 遂大喝道:“左右齐上, 给我抓活的! 有功者连升三级!”
四十名大内高手蜂拥般各亮兵刃,直扑冯婉真。
刀光剑影, 腿劲掌风,冷叱谩骂, 骨碎闷哼, 奏出一章“仇杀曲”来。
四十名大内高手在冲杀的刹那间,倒下十二、三名。一名高手胆怯,刚欲后退,云楚天在他身后一掌碎其脑骨,并厉声喝道:“有退却者, 以此为例!”
包围圈由疏渐密。冯婉真渐不能支。
鬼姥姥嘿嘿怪笑道:“冯婉真你如现在投降我大清,我还保你活命。”
冯婉真起动逃走的念头。心想,留得青山在, 何惧没柴烧。但用目一看四周,不禁暗自叫苦。云楚天已在四处布下了毒弩手。此时要逃,为时已晚。遂仰天长叹道:“生而何欢, 死而何惧? 奈因大仇未报, 心愿未了耳。不如拚尽全力,多杀几名。实不能解, 我便自刎,决不能再落他等手中!”
在“天绝掌”“地风剑”交差运用中, 又有三名高手倒下。冯婉真自己也是汗流满面。
突然一位长发披肩、面目黝黑的跛腿老头由对面屋中冲出,口中叹道:“以多为胜, 真给黑魔帮教主丢人!”
单拐起处,血肉横飞。人影一晃,已到冯婉真面前。只听他嘶哑着嗓音道:“好勇斗狠,乃必败之根! 还不随我逃出虎口,寻机再战!”
云楚天眼看就要收效,半路又杀出个“铁拐李”来,心想, 哪能让他得手。于是, 大声吩咐道:“灵霄、恒越,把那个跛子给我拿下!”
两个人答应一声, 抛开冯婉真,刚要向跛者扑去, 说也奇怪,二人的身子突然飞起二丈多高,摔出三丈开外。
这一招使冯婉真大吃一惊。她好象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一手功夫。
说真的, 要把百十斤重的活人扔起二丈多高, 摔出三丈开外, 没有千斤之力是办不到的。
鬼姥姥此时业已眼红。就这么一个冯婉真杀了许多大内高手,回京之后拿什么向太后交待! 一个跛子还敢出头打抱不平, 看老娘先教训教训你! 想到这儿, 蛇头拐一招“泰山压顶”向跛者顶梁砸下。
跛子一招“海底捞月”,双拐相碰,鬼姥姥被震出五六步远, 虎口已见血裂。
吸血人魔云楚天一见, 自己不出头, 这场恶斗恐怕难以取胜。便吩咐道:“叶赫扎布问在?”
“侯爷有何吩咐?”
“不惜任何代价, 一定要捉住冯婉真!”
“卑职照办!”
云楚天从腰中解下软刀鞘,交给身后的亲兵。右手一按崩簧, 呛啷一声, 卧龙化血刀出销,空中立刻现出一道彩虹。彩虹光环移动中, 吸血人魔云楚天已欺近跛者和冯婉真之间, 吼道:“你们众人退下! 四外围好, 他二人如要逃走, 配合弩手将他二人射死!”
云楚天刀光一闪, 彩虹暴涨数丈,“立劈华山”。直劈冯婉真。此时冯婉真已是强弩之末了。跛者拐杖又是一招“海底捞月”,只听呛啷一声,跛者拐杖被“卧龙化血刀”削去了半截。
云楚天得势不让人,刀走“玉带围腰”,出手之快,刀锋之疾,令人目不暇接。
岂知跛者手中剩下的半截短拐, 星丸飞射般地刺向云楚天, 拐出手后, 一探腕从腰中拔出一口短剑。
剑光一闪, 彩虹暴涨, 刀剑相碰, 铿铿作响, 恰到好处地解去了“玉带围腰”的险招。
云楚天怒吼道:“是‘鱼肠剑’!”
冯婉真娇声而又羞惭地喊道:“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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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0-26 14:41:29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回   破阵贺号

在刀剑相碰的暴鸣中,吸血人魔云楚天惊呼道:“鱼肠剑!”
卧龙化血刀乃上古至宝, 吹毛利刃, 削铜断铁, 一般刀剑难应其锋。尤其“卧龙化血刀”射出之彩虹,有射人二目之光。但如遇“鱼肠”之彩虹乃与之吻合,发不出威力来, 尤如小巫之见大巫。
鱼肠剑乃“专诸”刺王僚之古剑。在“天公”上官云手中数十年, 后传其子。上官英仗此剑闯荡江湖, 数年来除恶诛邪, 所向披靡, 故得名“铁胆书生”。
云楚天在惊呼之后,立刻飞身撤刀后退。瞳孔缩小,放出精光在刀刃上来回寻找创痕。只因鱼肠剑在“专诸”手刺王僚时曾刺破“狼猊铠”,乃为剑中最锐者。云楚天怕被鱼肠剑伤了自己心爱的宝刀,故而退后查看。与此同时,冯婉真口中惊呼“英哥”, 跛者趁机手拉冯婉真左臂, 喝声“起!”二人飞身跃上屋脊。
房上埋伏的弩手因没有得到命令, 在射与不射的两可之下,二人已飞至面前。弩弓手伍长立刻下令:“放……”“箭”字尚未出口, 他的人头已从房上滚到地下。
灵霄大喊道:“追!”
叶赫扎布道:“叫他们走吧! 侯爷自有安排。”
跛者腿跛,但跑起来如飞, 冯婉真跟随其后, 一时间已跑出二十多里。
冯婉真心潮起伏, 是悲是喜, 是悔是愧,难以找出个正确的答案。
冯婉真边跑边道:“你慢点跑, 我……我和你……不!我有话问你。”
“我并不认识你。”跛者粗声答道。
“你站一会儿嘛!”冯婉真恳求道。
“一个大姑娘追个跛老头, 也不怕别人笑话?”语气有些轻谩。
“你不站住, 我非追你不可!”
“再追我就杀了你!”
“你不敢!”
跛老头猛地回身, 剑芒一闪, 剑虹暴射, 直取冯婉真的咽喉。
冯婉真早就下定决心, 从在格斗中看见跛老头亮出“鱼肠剑”并使出“天绝剑”中的“天刀行空”一招后,就断定他是上官英。
在自己危难当中,上官英不忌前仇, 挺身冒险搭救自己, 他对自己的给予太多了! 然而自己对他却作了些什么呢?
听信谗言,将他错杀,以致使他落得终身残废, 而其父不但不忌杀子之仇,反教自己武功。象这样的大恩大德,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既然他狠心不见我, 想必恨我已深。他既说要杀我,也是在情在理的报复。我如果把这条命还给他,也就免去了我今后一生中的内疚。所以,在跛者剑尖刺奔自己咽喉的危机中,冯婉真面含微笑地挺身直立,闭目等死。
阳光从东边升起, 透过树梢, 照在自己的背后, 有一条修长的人影在前面晃动。
“他是舍不得杀我的。他一定知道了我刺他一剑是因中了敌人的奸计。他原谅了我。因为他知道我最爱他。”
一股暖流通遍了冯婉真的全身, 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她鼓足了勇气,喊出了一句心里话:“英哥, 我喜欢你!”说完,把窈窕的身子向黑影投去, 结果却扑了个空。冯婉真擦干了眼泪仔细一看,身前的黑影却是阳光从背后照射出来的自己的身影。再极目四望,搜寻跛者, 已缈无踪影了。
冯婉真瘫软地倒在地上。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自己也不清楚。
正午, 天气酷热, 香汗已透她全身。冯婉真倏然由地上跃起, 发誓道:“我不找着你决不罢休!”
茂密的林荫是夏季最好的乘凉所在。冯婉真快步走入林中, 找一棵大树坐下后又突然从心底产生一种恐惧的感觉:在我方才昏迷之时,要是有人害我,岂不易如反掌!英哥一定在我身边, 等我苏醒了他才走的!”
想到这,眼睛里又簌簌地流下泪来,心中不住的纳闷,自问道:“难道这就是一个处女萌动的爱情吗?”
马蹄“得得”,尘土飞扬,五匹快马奔驰而来,为首一位四十岁上下的黑面汉子跳下马来, 直奔林内。
冯婉真挺身而起, 拔剑以待。只见黑面汉子离冯婉真五步远站住,左手指天,右手按胸道:“真空家乡”。说罢,目光逼射冯婉真。
满清皇朝嘉庆十一年(1806年),天地会教徒(当时称天理教) 内务府厨役成德, 于北京东华门谋刺皇帝颙琰未遂。十八年 (1818年) 又有教徒林清、李文成起义。这次起义乘嘉庆外巡木兰时,袭据宫阙,声势震撼清廷。皇帝称此为“汉唐宋明之所未有”的非常之事。道光、咸丰以后,天地会的活动更加频繁, 他们不时揭竿而起, 在各种反抗清朝统治阶级的帮派中,成为一支不可低估的力量。
天地会供奉的神灵是“无生老母”(观音大士的化身)。这种以宗教迷信为纽带的秘密组织遍布全国各地。主要在武林高手中谨慎而又经过慎重考验地吸收教徒,然后命他们担任长老、护法、香主、舵主。
天地会的组织庞大,但纪律严明。教徒间不准在公共场所接头。如有需要,必须到僻静之处,按规定的姿式、语言接头。如有一方答错,会立即招来杀身之祸。接头的姿式和语言是:问者左手指天,右手按胸。问话是:“真空家乡”; 答者双手托天,掌心上翻,两腿叉开,身子微蹲, 意思是“顶天立地”。答话是:“无生父母”。
“真空家乡, 无生父母”是“天地会”的八字真决,每个教徒必须娴熟地掌握。天公、地母是天地会的五传教主,对教徒接头时的“八字真诀”及其作法要求得更加严格。
冯婉真一见来者乃是自己人, 既然相问, 自己也就必须按教规回答。她心中非常欢喜,因为此地要有自己人,恩师、师母或者英哥的消息也许能知晓。
冯婉真刚欲回答,突听树后一人尖声尖气地说道:“如今世道大变,蛇蝎横行,姑娘可不要上当受骗啊!”说话间,从树后施施然走出一位老太婆。只见她细长的身材, 卷曲的黄发似如烂草, 白刷刷的一张脸血色全无, 两道黑眉底下的两个三角眼睛, 形成“八字”爬在鼻梁的两边, 嘴唇上面又抹上一层红色,一件肥又大的青衫拖于地面,腰中系着一条麻绳, 斜插着一根铁棍。青布中衣还扎着一副红缎子腿带, 一双白布袜子洗得倒也干净, 脚上穿一双红缎子上绣“蝴蝶闹梅”的花鞋。
没等冯婉真答话,来和冯婉真接头的黑面汉子近前一步,冷哼道:“老乞婆,这不是你卖骚的地方。他娘的,无事生非!”
产大婆一听,乐得前仰后合。道:“我的儿,是谁把老娘的外号告诉你的? 准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姑娘! 等老娘处置完了你,再和她算帐。”
黑面汉子一挥手,四名汉子飞身下马, 各亮刀剑, 直扑老太婆。口中骂道:“老东西, 找死!”
冯婉真怒叱道:“不得无理!”
四个人已冲到老太婆面前,可能是听见冯婉真的喝止声, 陡地停住身子,纹丝不动。
黑面汉子怒道:“把他摆到这儿!”
四个汉子一听吩咐, 个个翻身栽倒, 摆平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黑面汉子冷气回吸, 上牙和下牙不住地扭打起来, 身子连连倒退。
老太婆笑道:“金亮,回去告诉你们的庄主,叫他好生安分守己, 如生害人之心, 我们夫妻决不饶他! 冲我红鞋磕三个响头, 你就滚蛋吧!”
金亮刚欲亮剑, 冯婉真拦道:“你叫金亮?”
“不错,在下黑面阎罗金亮。”
“金大哥不可莽撞!”
老太婆咧开大嘴笑道:“还是这个丫头知趣。我叫磕三头,你不乐意?磕五个!”声落人到,金亮已被老太婆提在手中。
冯婉真一看不好, 出剑进招快如闪电。
老太婆身子一滑,巧妙地躲过了冯婉真又快又险的一剑, 口中骂道:“该死的丫头, 你狗咬吕洞宾不识真假人。不给你点眼色看, 你不知道马王爷是三支眼!”说完,顺手扔出金亮,一招“白鹤亮翅”,右掌直扫冯婉真软肋。与此同时, 腰中的铁棍已到手中。
忽听有人怪笑道:“老太婆, 你立了一功,等我们拿住她,再对你论功行赏。”
叶赫扎布、灵霄率领大内八大高手已把冯婉真和老太婆围在当中。
冯婉真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除掉老太婆再设法脱身。想到这儿便以“地风剑”的第三式“风雨飘摇”配合着“天绝掌”中的第二式“天风遮日”,剑掌齐施,如狂风暴雨般向老太婆攻来。
老太婆狂笑道:“真没看出你小小的年纪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他妈的, 你还真得到过那两个老妖的亲传呢。”
老太婆嘴里嘟囔着, 身子游动着, 细长的身子如蝴蝶穿花般在冯婉真的掌山剑林中飘来飘去,其身法之绝妙,令人叹为观止。
夺命骷髅叶赫扎布一挥手道:“你上去,帮助这个老夫人拿住冯婉真。”
一位黄面长须老者, 手拿金背鬼头刀, 舞动如风地参加了战团。一招“乌龙搅海”劈向冯婉真的背后。冯婉真还真不敢用剑硬接,因为她知道这个人是大内八大高手之一的金背刀吴龙。此人有“金钟罩”之功,手中的这口刀份量为四十六斤。如果刀剑相碰,冯婉真的宝剑非出手不可。
在冯婉真滑身飞出之际, 耳轮中只听当啷一声, 骤然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太婆的铁棍把来人的“金背鬼头刀”架出。
金背刀吴龙撤刀大怒道:“老乞婆,不知好歹! 老夫是帮助你的, 你怎么属疯狗的乱咬一通?”
老太婆笑问道:“你们是帮助我的?”又用手一指叶赫扎布等人,“老娘我的事情从来不要别人插手,你说老娘我属疯狗的乱咬一通? 你们这帮家伙才是狗呢! 不是狗为什么依仗人多?”
金背刀吴龙吼道:“你躲不躲开?”
“为什么?”
“我们是大内锦衣卫, 捉拿国家要犯!”
“那得先通过我这一关!”
“你……你要淌浑水?”吴龙大怒。
老太婆漫不经心地道:“清水都被你们搅浑了,我不淌能行吗?”
金背刀吴龙神色凛然,举步向老太婆逼近道:“你自己找死,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马步一拉, 把鬼头刀插入刀鞘。老太婆微笑道:“真没看出,你会在我面前卖这么大的狂。”说着把手中的铁棍也插在腰中。
叶赫扎布冲灵霄一递眼色,灵霄率领白烈飞扑冯婉真。
老太婆怒吼道:“站住! 我已经说过, 我要杀的人, 谁动她一根毫毛也不行! 如果你们真的要以多为胜, 我只得帮助姓冯的, 把你们弄死之后, 我再杀她。”
叶赫扎布一听, 立刻喊道:“灵霄退下!”
“总管?”灵霄和白烈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叶赫扎布。
“先叫吴龙探探这个老乞婆的虚实。”叶赫扎布低声说道。
此时的金背刀吴龙已左掌伸出,口中一字一吐声如沉雷道:“你拿命来!”
金背刀吴龙乃大内高手名将之一。在江南黑道上混了二十多年,威名远震。江湖人对他有两句顺口溜,称他为:“金背刀名扬天下,金钟罩神鬼不怕。”他投降朝廷之后,颇受重用,其职位仅次于叶赫、灵霄。
金背刀吴龙不愧是大内高手, 掌风一起, 强大的逼人气势便奔腾澎湃而出, 那慑人心魄的无穷压力,以泰山压卵的声威向对方击来。同时,他的双目慑人的眼神如刀似的要贯穿老太婆的心肺。
胆气稍差的人早就被这种气势、眼神吓得心胆俱寒、失去自制了。可是,金青刀吴龙低估了老太婆。
内家高手相搏, 功深者胜; 碰上功底比自己深厚的对手时,自己就“相形见绌”了。金背刀吴龙就吃亏在这一点上。
猛听老太婆一声沉叱, 掌出如万斤巨锤, 硬生生地接了吴龙一掌。在掌声暴响后,老太婆“风雷连击”。三掌联珠齐发, 从中宫长驱直入攻向吴龙。
吴龙身形沉稳地闪挪,左拔右崩避开掌风威力的焦点,换了三次方位,退了五步才化解了老太婆的三掌, 又回敬了一掌两拳, 方自抢回失去的五步地盘。
两个人已拆二、三十招。招式渐快。
金背刀虽然被老太婆击中几掌,但都不是要害, 火候精纯的内功挨了这几下子不算什么, 何况金背刀吴龙又是“金钟罩”护体。
看样子老太婆有些发怒,只听她沉声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罢,身子一缩,骨节乱响,发起了第二次猛烈进攻。比第一次更猛烈、更强劲。拳掌并用, 如狂风暴雨,步步紧逼, 锐不可当。“噗! 噗!”拳劲着肉声骤起,老太婆的两记重手硬从吴龙中宫的几微破隙中奇速地排空直入, 一中左胸, 一中右胸。金背刀吴龙马步一乱, 踉跄倒退。
“哼!”叱声与腿齐至。老太婆一脚又踢在吴龙的右胯骨上。
吴龙在连续受打的情况下,章法大乱。封不住,闪不开,马步更加虚浮, 身子失去重心。“噗! 啪! ……”拳掌密如雨点, 吴龙头面、肩骨、胸腹等处落下, 每一记都结结实实地开花。
吴龙终于支持不住,仰面倒地。
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吴龙虽已身受重伤, 但他还要作垂死的挣扎。右人急抓刀把,刚要拔刀,“噗!”这一劈掌好沉重。“我不信你的金钟罩能支持多久。”老太婆说。
金背刀吴龙这回很难爬起来了, 在气竭功消、金钟罩散尽的刹那间,他大口地吐着鲜血道:“我真不相信,会有人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叶赫扎布大吼道:“一拥齐上! 把他们两个拿下!”
“且慢!”一声怒叱, 人影飞临, 鬼姥姥聂人凤飘身落下。“灵霄你大胆, 对前辈怎能这样无礼?”
叶赫、灵霄躬身道:“扎! 回禀夫人,她打死了吴龙。”
“啪!啪!”灵霄的脸上挨了六七记耳光:“混帐!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大内高手们互相一看, 皆摇头。
“这是三十年前和南矬、北驼、天公、地母并驾齐名的‘无事生非宛女侠’。你们疯啦?还不后退!”
众皆失色。
冯婉真早已听说“无事生非宛不了”和他的丈夫“冤家路窄过不去”在三十年前是和南矬、北驼齐名的风云人物。介于黑、白两道之间。女的好管闲事,男的嫉恶如仇。
不知何故, 埋名多年, 今要被聂人凤拉拢过去, 真是“天地会”之劲敌。
鬼姥姥聂人凤进前躬身道:“表姐, 你还是原先的脾气。”
“山河易改, 秉性难移。”老太婆背向聂人凤。
“你和姐夫处得还不错吧?”
“你把我心上人抢走,害得我大病三年。多亏老天杀的诚心相待,把我治好,我不和他好好相处,难道还能学你?……”
”“那是过去的事了, 你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提它作甚。表姐, 楚天早就叫我把你给他的玉佩还给你, 你还能忌恨他吗?”
“眼前的局面怎么收拾?”
“吴龙白死。你带姓冯的走人。等你离开她我们再捉她,怎样?”
“行!”宛不了慢慢地转过身来, 没有血色的脸上早已泪痕满面。悠悠道:“把玉佩还我。告诉那个没良心的少做坏事!”语毕, 双手颤抖着来接玉佩。
冯婉真似乎知道了宛女侠的往事。
宛女侠在青年时一定是和云楚天热恋着, 并以玉佩订情。后来被聂人凤以风骚夺了过去。今天宛女侠看见玉佩勾起了旧情, 否则, 双手不致如此的颤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患之心不可无。聂人凤阴险毒辣,我须提请宛女侠注意。晚了, 在无事生非宛不了用颤抖的双手捧住自己心爱的玉佩的同时,聂人凤的“惊心烈毒掌”已重重地拍在宛女侠的华盖穴上。
无事生非宛不了的身躯被震出二丈开外,口血飞溅,而鬼姥姥仍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只见她鬼魅般的身影随后追来,手中的蛇头拐杖猛力地在半空中向宛女侠后背击下。慢说是肉的身躯,就是千斤大石也会被聂人凤一击即碎。
陡地一声脆响,冯婉真的绝命剑已拨开蛇头拐杖, 一招“地风剑”中的“风虎云龙”, 在鬼姥姥的左肋下划成深可寸许、长有四寸的一道血槽。
鬼姥姥因全神贯注要杀死无事生非宛女侠,一时大意,竟中了冯婉真一剑。她连声怪叫道:“你们还不上! 全摆平这儿!”
叶赫扎布等人疯狂地向冯婉真袭来。
此时的冯婉真要不顾“无事生非宛不了”满可以逍遥遁去。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弯下腰从地上挟起人事不省的宛女侠, 伏剑横眉, 抱定一拚。
危极! 险极! 千钧一发。
恰在此时,一颗救星从天而降。跛足老者手执木棍从树林中飞身而出,暴吼道:“冯姑娘你只管救人逃走,由我殿后!”
冯婉真一见跛者, 心花怒放, 脱口而出道:“英哥! 我跛者目光冒火, 叱道:“延误时间, 宛女侠性命危险,我今后永不见你!”
冯婉真强弓离弦一样,如飞而去。在飞跑中尚听得身后的金戈交鸣之声。
十数里外的一处密林深处。冯婉真把宛女侠放在地上,从腰中取出“活命丹”给宛女侠纳入口中。
宛女侠已微睁二目,看了一眼冯婉真,把药慢慢咽下,然后闭目沉沉睡去。又睁眼看时,见冯婉真盘膝坐在她身旁, 浑身已被露水湿透。她那件红披风, 已盖在宛女侠的身上。
宛女侠翻身坐起, 拿着冯婉真的披风, 目射星光地看了冯婉真足有一刻工夫,然后长吁道:“老身自幼失去父母,一生只有三个人疼我,恩师、丈夫、你。”说罢,语音哽咽,凄然泪下。
冯婉真拉住她的手, 把披风给她披在身上, 温声道:“前辈, 你的伤情如何?”
“已不碍事。”
“前辈既然康复, 晚辈告辞了。”
无事生非宛女侠把披风摔给冯婉真,面沉似水道:“你管我叫什么?”
“尊您前辈, 总还不失礼节吧?”
“你管我叫前辈, 我管你叫恩公, 这算什么称呼呢?”
“依前辈之见”
“我想巴结巴结你,和你结为生死姐妹,你能瞧得起我吗?”
“前辈你这是”
“怎么啦?”
“你老这么大岁数, 我……”
“江湖无辈,英雄无岁吗!你要瞧不起我,我也就不勉强了。”
“姐姐如不嫌弃, 受小妹大礼参拜。”冯婉真说罢跪在宛女侠面前, 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宛女侠朗声大笑,眼泪流淌不止。她把冯婉真搂在怀里,抚摩着婉真的秀发,含笑道:“姐姐有生以来从没这样开心过。除了你姐夫以外, 我连一个知心人也没有, 你我姐妹以后就相依为命吧!”
冯婉真把头紧紧地埋在宛女侠的怀里,柔声道:“姐姐,我有一件事情首先须向姐姐言明,免得以后……以后……姐姐……”
“有话只管明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我是清廷缉捕的要犯。”
“犯的什么罪?”宛女侠略有惊诧地问。
“是天国余孽。因为我身上藏有‘天国名将录’, 所以他们死追不放。”
“要那个劳什子有什么用,背熟了记在心上,用火一烧不就完了。”
“姐姐真是快人快语,我已经烧了。但他们要从我肚子里掏出去。”
“不要紧,你既是天公、地母的弟子,又是天地会的教徒,有他们作你的后盾,我再把你姐夫找出来, 和你左右不离, 看他们这些鹰爪能把你怎样?”
“姐姐你不怕?”
“除了天塌下来, 我什么都不怕!”
“天塌大家死, 你为什么害怕呢?”
“我的个子最高, 天塌下来先死的是我, 我怎么不害怕。”
两个人笑在了一处。
“但不知姐夫现在哪里?”
“老天杀的,自从隐居以来, 我们藏在武当山后山‘金屋顶’下真武洞内。他和武当掌门翼真人何水清结为至交。他们二人最大的嗜好就是围棋象棋。除了研究武功外,就打棋仗。三年前,他们二人背着棋盘傲游江湖,至今未归。我有些放心不下,出来四处打探。最近听说他在苏州“天魔宫”和金头凤凰叶鸣霄下棋。他们两个人都输给了叶鸣霄,赖在人家不走。所以,我打算到“天魔宫”去看看,半路遇见了你。”
冯婉真低头不语,心中暗道:“找你丈夫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放着道不走偏要多管闲事, 几乎没把命丢了!”
宛女侠看透了冯婉真的心事,笑道:“妹妹你准认为我好无事生非,对于你和那人接头的事,也是‘无事生非’吗?”
“我……”冯婉真的心事被揭穿,一时又不好意思起来。
“告诉你实话吧,我们夫妻和天公、地母也算至交。他们成立‘天地会’之时,也曾约我夫妻参加。我们夫妻就因为这事归隐的。可是‘天地会’的事我们也不少帮忙。‘天地会’最大的几个组织和头行人我们全认识。‘天魔宫’的金毛凤凰叶鸣霄就是‘天地会’金凤堂堂主,和你接头的那个是他的徒弟, 叫黑面阎罗金亮。”
冯婉真张口欲言, 被宛女侠挥手止住。只听她又道:“我有可靠的消息,他们师徒已投靠了满清。和你接头是黄鼠狼给小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想我能不管吗?”
“看来姐姐的‘无事生非’应该叫‘有事生非’了。”
“不管他有事没事,只要不对, 我就要管。一管到底!所以我也叫宛不了。”
二人又相视大笑一通。
冯婉真心里总是在惦念着跛足老者。遂道:“昨天姐姐受伤, 多亏一个朋友相助,否则连小妹也难讨公道了。”
“你打算怎么办?”
“小妹找他去。”
“好! 你找着找不着都要回到这儿来等我,咱们不见不散。我把老天杀的领来,你走到哪里,我们夫妻跟到哪里。我们的肚子也饿了, 各办己事,回头在这儿见。”
“一定!”
“不见不散!”
冯婉真见宛女侠如飞而去,不由暗赞道:“受此重伤,一夜之间竟完好如初, 虽有药力, 也足见内功之精湛!”
她顺原路又往昨天战斗的地方走去。
黑面阎罗金亮拉马在前面躬身而立,抱拳道:“昨天接头被人冲散,所幸教主到庄,派小子来请冯女侠前去相见。”
根据昨天金亮用的接头暗语, 今天又说教主到庄, 一定是恩师、师母在那。我若不去,杀我师兄之罪何时了结。万一师兄没死,若能在那相见,死也无憾。遂大声道:“教主在何处召见?”
金亮朗声答道:“天魔宫”。
“头前带路!”
金亮呼哨一声,树林中又跑出一匹桃红马。鞍、蹬齐备, 鬃尾乱炸。
金亮恭身道:“少主,这是我家庄主给您预备的,请上马!”
金亮称自己为少主,必是师父的吩咐,心中更无可疑。
二马飞驰,尘土腾空。
山角处一座大宅。高筑砖墙, 四角碉楼。从山下用方石铺成上山道路,两边栽种垂杨柳。庄门前, 左右一对用大理石雕成的狮子, 匠人妙手, 栩栩如生。庄门洞开,四名青衣由门内走出,上前请安道:“教主在客厅相等。”伸手接过马缰。
冯婉真刚要迈步, 身后有人大喊道:“不可轻进!”
两条人影,凌空虚步,随声而落。前面是宛女侠,后面那人, 身高不过四尺, 横下倒有三尺。剑眉朗目, 赤面长髯, 灰布大褂又肥又大,下拖脚面, 白袜洒鞋, 腰系蓝色丝绦, 斜插一对判官笔。手捋长髯, 面带微笑, 向冯婉真招手。
冯婉真回身来到宛女侠面前,笑道:“姐姐,我真对不起你, 你走后……”
“你就碰上了金亮。他说教主请你,你就随他前来。”宛女侠目射霞光。
“不错, 正如姐姐所言。”
“先见过你姐夫‘冤家路窄过不去’再说。”
冯婉真几乎笑了出来。心里说:“这对夫妻用什么筛子筛出来的。”想到这儿,紧走几步, 道:“姐夫, 你好!”
“过不去”大笑道:“我好, 你可就不好了!”
“你这是? ……”
“他们要陷害你!”夫妻同声说。
冯婉真正气凛然道:“他们以我恩师又是教主名义召我, 我若不去,岂不背师? 我若前去, 他们是假, 彼时杀之、除之有名。姐姐姐夫, 就是刀山火海, 我冯婉真也该进庄看看。”
宛女侠看了看“过不去”,笑道:“老天杀的, 你越活越年轻。不往高里长,竟往横下蹩。你这么好看, 我别耽误你。我跟妹妹进去,你另娶妻吧。妹妹咱们走!”
“暧暧,老乞婆!是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有福同享,有罪同受, 就剩我一个人那有多受罪。”
“这三年你干什么去了?”
“和棋子儿打交道了。”
“还找你的棋子儿去吧!”
“没有你我要棋子有什么用。走! 我在前面开道。”
庄门里面是一丈二尺高、一丈八尺长的一面影壁墙。上画福禄寿三星。绕过影璧墙是方砖铺的甬路。正厅房九间,东西配房各五间,都是前出廊后出厦, 飞檐斗拱, 雕梁画栋。
突听呼哨一声, 三人回头一看, 金亮早已不见。
院内死静。空气非常紧张。
宛女侠的那双眼睛缓缓地移动着:“老头子,你在这儿和金毛凤凰下过棋, 快喊他出来!”
“喊也没用。在我看来, 我们是九死一生了。”
“少说丧话! 怕死你走人, 我是死定了!”
冯婉真笑道:“这么大岁数还不定性。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伎俩。”
话音少歇, 弓弦乍响,一排箭矢由正房居高而下,直向三人立脚处射来。
过大侠袍袖连挥, 飞蝗般地箭矢随袍袖的舞动向两边飞去。
二女早已伺机待动。随着来犯的箭矢,顿分左右,燕子般地掠身而起,直落正房屋脊。由于二人进身之势奇快,迫使暗算者抽身不及,宛女侠只一掌已将弓箭手的头儿“黄衣汉子”劈落房下。
这汉子嘴里发出一声哑叫,打算借跌翻之势站于地上,不料被过大侠一手接住, 大笑道:“冤家路窄”, 用手轻轻一拧, 把汉子的颈骨扭断,当场死去。
正房屋脊上的箭手也被解决干净,二人从房上飞身而下。
冯婉真脚刚落地时,立刻就感到一股强风由身侧袭来。掌力之猛,真有点闪躲不易。冯婉真一个快速闪躲,就势拧身斜穿出去,一下子拔起二丈多高。
就在这一霎, 一条人影迎着她正面猛袭过来。来人身着黄色僧袍, 随着他腾空的身子, 发出了噗噜噜的大片风声,夹着来人阴森的冷笑声,又一掌直向冯婉真劈落下来。
空中之战,制高者胜。冯婉真已看清来者是屠龙尊者智广。自己既然处于劣势, 只好将计就计,一个“老鹰翻身”,借着和尚的前身下探,冯婉真的左脚正踢在和尚的喉结之上。虽然不重,却也是“咯”地一声坠落当场。他足刚踏地, 两支踝骨已被冤家路窄和无事生非夫妻二人牢牢抓住。大喝一声, 劈为两片。
夺命骷髅直扑冤家路窄过不去。
灵霄直扑无事生非宛不了。
白烈因恩师被杀,两眼已红。率恒越、唐怀古直扑冯婉真。
一声叱喝:“住手!”
安宁侯云楚天出场亮相。左有隋振邦,右有聂人凤。另有两名头顶战盔、一身武将打扮的人,紧紧依附在吸血人魔安宁侯云楚天身边, 二人手里各拿一面一红、一黄,上绣飞虎的三角旗帜, 显然是昝云楚天发号施令所用。
云楚天抱拳道:“二位老友请了!”
宛、过二侠将冯遮于身后,抱拳道:“侯爷有何吩咐?”
云楚天阴恻恻道:“此乃国家和教匪之争,想二位不致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试法吧?这么办,我给二位一个面子,我和叶赫大人调教出一批阵手,名为‘龙虎联袂”,共为四八三十二人, 冯婉真如能单身破了‘龙虎联袂阵’……”
过大侠大怒道:“我们不懂什么阵不阵的,你就放对打吧!”
“好! 既然你们不肯答应, 我就先拿他祭阵。带过来!叫冯婉真看看是谁?”
冯婉真一看是跛足老者。他已被五花大绑推到面前。冯婉真立刻眼冒金花,娇叱道:“我要破了你的阵,你当如何?”
“我安宁侯一言九鼎! 你若破了阵,我不但放了他,今后也再不拿你! 并给你贺个外号, 你看如何!”
冯婉真银牙错响道:“你布阵吧!”
宛、过二侠大声道:“空口无凭, 谁做保人?”
“二侠, 难道连我也信不着吗?”
“信你安宁侯?可能是吃错药了。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依二侠之见呢?”/云楚天目光凶恶地反问。
宛女侠看了一眼丈夫。过大侠道:“少林掌的奇经救世圆慧大师和武当掌山两翼真人何水清在此, 若能请出二位作保, 冯婉真就单身破阵。否则, 我们后会有期。”
“来人!”
“扎!”一个随身“戈什哈”答应。
“请二位掌门来见!”
片刻,二位掌门随“戈什哈”来到云楚天面前。问讯道:“侯爷叫我二人不知何事?”
云楚天把冯婉真单身破阵, 过、宛二位请二人作保之事说了一遍, 僧道二人微笑道:“相信侯爷不会失信于民,我二人作保。”
宛、过二侠大叫道:“如果云楚天失信,我们拿你两位算帐!”
“龙虎联袂阵”冯婉真已看过两次, 在洞中学艺之时,天公又精心加以指导, 她“胸有成竹”。
三十二名阵手各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方位站好。面罩青纱, 左手虎头盾,右手龙头弩。弩射“飞蝗针、闷心钉”,盾内喷射“烈火弹”。
这都是以前见过的暗器。更主要的是,这三十二个人比以前的三十二人都高出三倍,在武林中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队长由魔手天君云中雁亲自担任。
单打独斗冯婉真尚可充裕,三十二人齐攻, 又借阵式之威,冯婉真岂不要白送性命。但她为救跛者, 也就是她心目中的“英哥”,便暗自下定决心: 若死在阵中,就算报答“天公”“地母”以前的恩情了。也了却我和上官英今生的冤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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