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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呼应

[完结] 《折戟沉鲨》 慕容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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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7 10:2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楼主分享,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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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7 14:44: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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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28 12: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这个看起来不像完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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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 17:46:49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一诺千金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钱三水才悠悠醒转。他睁开眼睛,见自己是躺在一间雅致的软榻之上,锦被玉几,甚是丰足,室内白壁之上,几幅山水各配丹青,或狂或工笔力雄健飘逸,自是上乘之作。钱三水见此,正自惊疑,身子一动,忽觉左胸剧痛,这才想起那日与英军一战,自己为火器所伤,如今必是周舵主周之龙救在中调理。
钱三水思虑之间,忽闻脚步声响,房门开处,进来一个少年女子,钱三水见那姑娘娇柔可爱,正是周 舵主之女周燕,他想欠身施礼,身子刚动,周燕慌忙上前,按住他道:“你终于醒了! 可别乱动。”说完莞尔一笑,垂手站在床前。
钱三水见他伸手来按,脸上便是一红,心中乱跳,这时见她起身,这才说道:“周舵主他们怎样?英军是否退了?”大家都好吧。”
钱三水刚刚醒来,便是一口三问,句句是为他人,周燕在一边听了,心里不由一阵难过。他勉强知道:“经上次一战,英军已复退入海中,大家都好,只是你你”她说着说着眼眶一热,禁不住流下泪来。
钱三水见此,慌忙说道:“我怎样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周燕听说,当即擦泪笑道:“是的,你已好了,再不会有危险了。”
钱三水见他忽哭 忽笑,一时不解,问道:“我怎么会有危险?”
周燕忙道:“你不会有危险,很快就会好的。”她说着又道:“哦,对了,刚才先生说你醒了就喂时你吃药,我竟差点忘了。说完返身而出。
只一刻,她复又回转,手中已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她一径走到床边,将碗放在床头桌上,然后自旁边柜中取出一闲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放在床头。随之俯身以头托起钱三水肩背,将被子垫在他的头颈下。钱三水见她做这些时,竟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心中好生敬服。加之她俯身下来时,已嗅到一股特异的香味,心慌意乱之中,竟是未加拒绝,只任凭她摆弄。
诸事已忸,她这才端汤碗,坐在床边,一匙一匙地喂了起来,钱三水见她欲喂本待伸手接过,无奈自己一只左手,动作不得,尽管右手可以执匙,但身子半侧半卧,执匙势必不稳,因而,四目相对之间,虽是耳热心跳,而她伸匙过来,他已在不自觉地张口吞食,就这么一匙一匙,直互一碗药汤喂尽,周燕取出糕点时,回味之间,他才尝到了苦味。待吃了两颗点心,他们这才相视而笑。
他这一笑,周燕才始脸现红晕,她轻声说道:“先生让你好好休息,待会我再过来。”说完端起药碗,转身出门,轻轻把门带上。
钱三水见她身形婀娜,飘然出外,两眼直直地目送着她。直到房门关上,这才收回目光 ,一时之间觉左胸伤口疼痛难忍,随即闭上双目,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
钱三水再度醒来时,已是晚上,他刚睁开眼睛,便见周燕守在床边,凝目注视着自己,周燕见他醒来,连忙湿了毛巾替他擦脸,然后命人端来汤药晚饭。这时,钱三水忽地想起小候解爷多福,于是乘着吃药间歇,问道:“姑娘可知那位小候爷放了没有?”
周燕见问,不假思索道:“刚刚放了,我看那位小候爷倒是不似那些官儿们那么坏,言语之间对本会义举似颇是嘉褒。还一直要拜家父为师,只是俺爹说他与满洲挞子不共戴天,这次要不是有言在先,定必将他杀了,为天下义士出一口怨气。那位候爷无可奈何,走出好远时还在摇头叹息。
钱三水听她一说,口中喃喃道:“放了就好。”
周燕一听,即刻睁大双目,惊道:“什么放了就好! 你是说的那位候爷么?”
钱三水兀自两眼向天,口中答道:“当然是他。”
周燕闻言,更是不解,奇道:“难道你识得那位候爷,原是他们一伙?”
钱三水一听话头不对,这才惊觉,知道自己无意失言,慌忙说道:“我怎会是他一路,只是只是”,他一时不知如何说好,心想总不能使假骗她。思虑之间,这才接着说道:“只是大丈夫须言而有信,方不愧至诚君子,卧龙会既然有言在先,自然是放了他好。”
周燕见他如此一说,当下释然,这才笑着扶他起身,口中说道:“你何不早说清楚,真是吓了一跳。”
之后周燕每每前来喂汤喂饭。钱三水也由于伤势较重,不能起身,只好由她摆布。如此时间一长,耳鬓磨之间,他二人更是有说有笑,渐渐亲密起来,周燕一直称钱三水作三水哥。钱三水开始不知怎么称呼的好,后来不知从哪天起,他才开始称周燕作妹妹。周燕从他上次说话之中,知他并不知道是自己身着男儿装束,与他同行过,因而她并不明说。钱三水还曾不时问起那少年周燕来,开始时周燕只是支吾其事,直到后他们之中更显融洽,她才对他说了实话,钱三水这才于大惊之下,知道了周之龙原来只有一个独生女儿,那少年周燕原是女扮男妆。
原来周燕出生才只三天,母亲便即死去,周之龙将她抚育长大,一直视如男儿看待,因而衣著装扮,反而以男孩为多,会中兄弟司空风惯,并不惊奇,只是如今看看孩子一天天长大,渐趋丰满起来,这才改由在家时必着女儿装束。但只要出门,她仍然是一副少年男孩装扮,而后她自己更是习以为常。从不觉得衣著上与性别有多大关连。是以钱三水初到卧龙山庄,错把一个周燕视作同胞兄妹。
而且,在这段时间中,钱三水也曾让周之龙派人去南洋春客栈去找过师父胡一弓,但胡一弓早已离开南洋春客栈,音信全失。钱三水再关心英军方面的情况,周燕每每尽已所知,全部告诉给他。
于是,他知道英军自退九海上之后,一直不见动静。卧龙会兄弟担心英人再犯,一直严阵以待。同时,随着他伤势的日益好转,周燕也告诉了他那天同英军黄泥岗一战中混战的情形。钱三水这才知道,那次伏击英军,大获全胜,共毙英兵将二百余人。他所追杀的那个英将,乃是被去白石坡的那股卧龙会兄弟所阻,这才折回,不料给他赶上,他那一剑正刺在那英将的天灵盖上,同时,那英将虽为他一剑毙命,也一枪击中了他的左胸,只要再斜半寸,他也没有性命。
后来,由于他失血过多,昏睡了七、八天后,才悠悠醒转。
昏睡之中,郎中先生从他的伤口中取出了一粒指头般大小的铅丸,那郎中说,常人中此铅丸,立时昏厥,而他却能带伤一剑击毙强敌,真是奇迹。
钱三水知道这些时也不由暗自心惊,但想到那时只一味杀敌拼命。哪里还顾得生死,倒是颇有一投壮烈豪气。
这期间,周之龙也每天必来看他,临别时常常叮嘱仆役及周燕,要他们全心侍候,钱三水感激之中,不由对他更增了几分敬恭,就这样待得半月,钱三水既无牵挂,又有周燕陪着说说笑笑,伤势很快愈合,已能下地行走。又过两天,左臂开始能抬放自如,这时,他不再须周燕扶着喂药喂饭了,端茶送饭自有仆役伺候,如此一来,周燕来时总是羞羞答答,不好意思。每每说得一两句话,便即走开。但过不多久必又前来,同时,钱三水也觉得她不在身边时好生无聊,每每见她来而复去,心中总是等她再来,而待她来时,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这日钱三水刚起身,周便急步而入,说道:“刚才有兄弟报与俺爹,说刚晋升的大将军乌澜泰要兵来打卧龙山庄,剿灭卧龙会。
钱三水一听,也是大吃一惊,忽问道:“此话可是当真?”
周燕道:“当然不假,这是在总督府中当差的兄弟传出的急信。据说由于那次我们抗击英军,中、英两国南京和谈时,英方已罢进入广州省城之议,挞子皇帝由此记功于两广总督徐广缙和都统乌澜泰身上,加徐广缙男爵时,加乌澜泰大将军衔。同时,也因这次抗英,卧龙会实力暴露,挞子皇帝知讯后大为恐慌,严令徐广缙、叶名琛、乌澜泰等着即剿拿。俺爹得信后,正在布置迎敌之策。”
钱三水听到这里,已知此言不虚。心起那挞子皇帝当真可恶,明明是卧龙会阻英人于城外,迫使英人罢进城之议,他不但不加褒奖,反而着意剿拿,一时心下愤怒,正待出去找周之龙请战,忽见周之龙已推门而入,他当即双手一指道:“托周老前辈悉心照料,在下伤势已愈,如今贵庄有事,在下愿听庄主吩咐,以尽绵薄之力。”
周之龙一听,转眼看了看一边站着的女儿周燕,然后说道:“钱兄弟既知本庄有事,兄弟也无须多说了,只是此次清庭南在剿灭卧龙会。天地会等民间会党,来势之大,敝庄必难幸免。而今钱兄弟伤既痊愈,我想请钱兄弟作速离去,想钱兄弟决不会怪况我无意留容吧。”·
钱三水听周之龙一说,更是觉得眼下卧龙山庄情势已危,卧龙会将要遭逢灭顶之灾。隐遁他乡,以避一时之危。”
周之龙闻言,长声叹道:“那次抗英一役,会中兄弟已尽皆暴露,倘要分散隐蔽,也须几日时间,如此已是不及,而要广集卧龙会天地会等兄弟义士与之相抗,保卧龙山一时之危,或可无虑,可困守孤庄,历久必然难支,那时再败,兄弟们岂不更惨。”而况此地离广州在过五六十里地,清军整队出发,旋即便到,本会及天地会众遍及南北,一时之间又如何集中得了。”
钱三水道:“那么周舵主暂避风头,日后再重振雄风,岂不是好。”
周之龙道:“单我一人要避此劫难自是不难,只是我若一走,会中兄弟群龙无首,势必便要大乱,只有我留下来悉心应付几日,既可使众兄弟临危不乱,又可争取时间,以遣散各地会众。如此方为至善之策。”
钱三水听周之龙所说,句句皆以大义为重,舍己为人,心中更是好不敬服,于是说道:“既然是这样,在下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离此卧龙山庄一步,只好请周老前辈收回我命了。”
周之龙听了,一时不由心潮起伏,他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小英雄钱三水,这才说道:“难得钱兄弟一片至诚,既然钱兄弟一定要为我卧龙会帮忙,我现在正有一事,就请钱兄弟代办好了。”
钱三水见周之龙同意自己留下,喜道:“什么事周舵主只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亦所不惜。”
周之龙听说,当下跨前一步,伸手握住钱三水双手,两眼定定地看住了他,。这才说道:“如今事在紧急,清兵午时便到,而会外面众兄弟尚且不知,是以我想请钱兄弟同燕儿再去辛苦一趟,至三元里、新塘、东莞等地,分别通知本会和天地会各帮主、香主。要他们火速解散会中兄弟,各个隐伏,待此事一过,东山再起。”
钱三水听周之龙一说,心知他还是想要让自己离开卧龙山庄,但此事关系重大,也不好推辞,只好说道:“好吧,我们通知完各处帮主、香主,定然加急而返,周舵主切切不可大意。”说完动身,正待走出,周之龙忽地挡住了他。只见他伸手拉过女儿周燕,对钱三水道:“钱兄弟,或许不知,兄弟我只此一女,她母亲早逝,加之我长年在外,照料不周,使她吃了许多苦头,这次有你与她同去,兄弟我自然放心,只是此时路上已不清静,钱兄弟切须小心。我这里这就拜托了!”说完双手一揖到地。
钱三水见此,慌忙躬身相扶,周燕见如此说,也一下扑倒在他怀中,失声痛哭起来。此时,在钱三水的心中,已掂量得主周之龙说话的份量。他那言语之中,已分明流露出他将舍身取义,而将周燕托付给他之意。他在心中感激周之龙如此看重于他,同时,更觉得周之龙如此义举,实为天下英雄侠义之楷模。自己就是浪迹天涯,也决不能有所推托。于是,他郑重说道:“请周老前辈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他说完又道:“周舵主千万珍重,待我们办完事回来,一起坚守几日,或可得脱他去。”
周之龙道:“钱兄弟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应对之法,你们就安心去吧。”
钱三水道:“周舵主一代英杰,更加这卧龙山庄布置精妙。在下自然相信你的说话,坚拒几日绝无不可。”说完互道珍重,拱手作别。
周燕见饯三水整装而出,也抬头擦干眼泪,看住周之龙双目。轻声道:“爹,你多保重,女儿办完事即刻回来”说完一甩头,正待冲出,忽地周之龙把手一伸,挡在门首,他怆然说道:“燕儿,你已长大成人,爹没有别的可说,只请你最后听爹一次话,好不好?”
周燕道:“爹又在瞎说,女儿从来都是听爹的话,以后也永远是这样。”
周之龙道:“那好吧,爹只要你随那位小英雄钱三水这一去,办完事后便即远走高飞,千万别回来,你可是答应了爹?”
周燕一听,直如晴空中一声霹雳,当下怔住,周之龙道:“非是爹薄情寡义,确因你们再要回来时,这卧龙山庄只怕已不复存在了。说着喉头打哽,眼泪已流了出来。
直到这时,周燕才“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她疯一般地大叫道:“不! 不!,我一定回来,一定回来! 死也要同爹在一起。”
周之龙见此,双手抚摸着她,眼泪漱漱而落,这样过了片刻,突然之间,只听他怒声道:“不听话的孩子,你要惹爹生气么? 你看钱兄弟已经走了,还不快去。”
周燕被他那一声怒吼所震慑,当下止住哭声,她抬头看了看她爹,呆愣片刻,这才一甩身,冲了出去,边走边叫道:“我一定回来!”
周之龙看着女儿冲出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他怔立片刻,口中喃喃道:“她总算是长大了,唉——”
钱三水和周燕出得卧龙山庄,才行不远,便连连遇到卧龙会中兄弟报急,皆道清军大队已然出城,即刻便到,钱三水和周燕各个心急,但他二人所担之事,更在紧急,不能尺延。于是他二人打马疾走,一前一后,自大道上飞奔而去。他们只想快去快回,以援卧龙山庄之急。
这样急行一阵,忽见前面尘土飞扬,他们放眼望去,见前面旗旌耀目,人喧马嘶,果然是清军大队到了,他二人身系要事,岂敢正面硬碰,前面周燕手中缰一提,便上了侧面小道。钱三水紧随其后,刚刚绕到一边小山之上,忽听山下似有人声,钱三水吃惊道:“怎么这边似是也有清军?”
周燕接道:“听来只怕有好几百人呢。”
钱三水道:“这边山上小路可也是通向卧龙山庄的么?”
周燕应道:“原本不是,但前面一条叉道,与此路相接,却正好到卧龙山庄侧后,那条道虽是路小林密,可距离却是近了七八里路程。”
钱三水见说,心道:“清军定然是明暗合击,几路围攻,使你挡得了一路,却挡不了另一路。”但想到自己不能回援,一时心中大急,对周燕道:“燕儿,若是他们几路围攻,卧龙山庄势必不敌,你看如何是好?”
周燕本已心急,听此一说,两行热泪已是泉涌而出,心想爹既早已料定卧龙山庄不保,却不逃不避,全是为会中兄弟不遭涂炭之苦,由此看来,自己身上重任,自是不可轻忽,但想到临别时爹爹所说,知道自己只恐再也不能够见到他老人家了,心下更是悲戚难禁。她看了看钱三水,哽叨道:“俺爹早知卧龙山庄决然无幸,嘱告小女完事后便远远避开,千万别再回去。”
钱三水听说,更是心急,想想周之龙所作所为,真是一代人杰,天下英雄,无出其右者,而且自己受伤,他全心调理,只同亲生父母一般。此时眼见他将遭不测,心下如何忍得,当下说道:“燕儿,事已至此,我看只有一个办法。”
周燕听说,急切道:“什么办法?”
钱三水沉吟道:“要是你能单独前去报急,我这就返身回去,尽力救助周舵主脱险。”
周燕原想是个什么两全之策,这时见他一说,知他是要舍身救人,心想,自己一人本可前去报急,只是他这一回去,势必凶多吉少,心念之间,大是不愿他离自己而去,于是说道:“这报急之事若在平时,我一人定能做到,只是如今事在紧急,若是小女略有闪失,便要误了俺爹大事,我想还是我们一起,快去快回,既不误大事,又或能救得俺爹。”
钱三水一听,比较之下,也觉得这报急远比回去救一时之急事大,当下双腿一夹,打马先行,同时说道:“也好这样了,我们快去快回。”
周燕见此,随后跟去,行了不远,见前面清军队伍将到,他二人便即牵马躲入路边树林之中,这队清军约有四五百人,行动甚速,待他们过去,他二人这才牵马出林,跨上坐骑,直向东莞方向驰去。
他们一路急奔,到六角塘,那里天地会义胜堂黄香主正召集弟兄议事,他们虽风闻清军出动,却不知所出何为,这时见钱三水和周燕前来告急,这才得到确信,急忙商讨应对之策。钱三水和周燕不敢稍停,打马急奔,至新塘、东莞,分别向各处卧龙会和天地会报急。
这些地方距省城稍远,对清军剿捕之事闻所未闻。直到钱、周二人报急,他们才各个招集本帮或堂中英雄,共商应对之策。
钱三水和周燕各处跑到时,已是日落西山,他们想着卧龙山庄之危,不敢逗留。随即折身而返,周燕本来灵动活泼可爱至极。可这次来去之间,只是一路打马急奔,没说一句多余的话。钱三水本就话少,这时心中有事,更是一路无言。他二人一阵急奔。也是他们心中有事,行走之间打马疾走,却忘了清兵已然出动,一路上有几多凶险。正行之间,钱三水忽闻似有军队行进之声,抬头看时,只见一大队清兵。已到近前,而前面奔行的周燕却兀自未觉。钱三水一时大急,放声叫道:“前面有变。”
周燕闻言抬头,一见之下,不由大惊失色。她猛捋缰绳,那马扬起前蹄,直立而起,可她想要回头时,却已是不及,前面清军一涌而上,将好围在核心。
钱三水距他也不过一箭之地,大叫声中,他并未停下,因而这时清军围合周燕时,他早已从人缝中切入,来到周燕身边。
清兵见围合已成,便有人举刀吼道:“何处刁民,胆敢乱闯军伍,还不跪下就缚!”同时,另有一人说道:“他们身背刀剑,绝非善类,莫不正是卧龙会党,先拿下了再说。”那人说着挺刀而出,暴喝不止,直向钱三水扑到。
钱三水本想陪个不是,一走了之。这时,见那兵勇多嘴多舌,提刀扑到,他一时怒从心头起,恶问胆边生,心中骂道:“你这小人不知是凭了何人之势,如此作恶,等小爷爷将你杀了,看你到阎王爷那里嚷嚷去。”
于是,他更不说话,见那人扑来,翻身下马,两人相交,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那人大砍刀已到了他的手上。同时,他看也不看,反手一抛,那柄大砍刀已不偏不倚,正中那人胸腹,那兵勇“啊”地惨叫一声,当即毙命。常言道:“枪打出头鸟!”可是当真不假。
这时,清兵见转瞬之间,他便手刃一人,当下虽是人人狂呼大叫,却再也无人敢贸然跃前与之相拼,钱三水一招击避那人,看也不看,一跃上马,顺手拨出腰间佩剑,此时,周燕也已拨剑在手。钱三水朗声道:“你们可听好了,我钱大爷无意与你们为难,这便就要离去,识时务者快快给我让开一条路来,让道者生,拦路者死!”说完侧头叫道:“燕儿,咱们走。”
钱三水长剑一挥,正待跨马冲出。忽听一人沉声喝道:“且慢,我倒要看看哪里毛贼如此大胆!”话音刚落,只见众兵勇左右分开,一人身着官袍,头顶四品顶戴,跨马而入。
钱三水不由一怔,他抬头见那清将好象在何处见过,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而那人刚到近前,细看之下,不由哈哈笑道:“呵,原来中你!那日让你搅了一局,白白地放了你去,今天既然又给本抚碰上,也是天意了。”
钱三水闻言,心下一慢。说道:“时下从不识得将爷,此话不知从何说起,莫不是你要横地里加祸于人,滥杀无辜吧。”
谁知那清将听了,抚须笑道:“你不识得本抚,本抚可识得你的,你可还记得那夜想督府之中,你曾与乌都统一战么?”
钱三水闻言惊道:“难道你是巡抚叶大人?”
那清将听了,点头笑道:“你倒是并没忘记嘛,他说完又道:“如那日所说,本抚知你并非卧龙会党,但自那次你同他们合污之后,难保不为他们所用。现在本抚奉命严拿各处乱党贼子,本抚念你年幼无知,受人蛊惑,所以,只要你肯痛改前非,立功赎罪,本抚不仅不杀于你,反而赏你官职,你看如何?”
钱三水本就胆大过人,临危不惧,加之荒岛上的三年风雨历练,更是灵动果敢,意志坚强,这时听广东巡抚叶名琛一说,知道他是要自己卖友求荣,为他所用。心念及此,他便朗声说道:“叶大人乃是一方干城,人情世故,岂能不知。在下虽少不更事,倒还略懂孰是孰非,善恶好坏,而今分明是卧龙会弟兄及附近乡民抗英获胜,英人才罢进城之议,可那糊涂皇帝却把功劳全加在你们身上,还要反过手来加害他们。在下就是再愚再笨,也绝不会替如此功不分,善恶不明的皇家卖命了。”
叶名琛一听怒极,当下喝道:“大胆小贼,胆敢诋毁君上,还不赶快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身后已然冲出一人,那人一抖手中三节钢鞭,铃铃响动之中,直向钱三水当头砸下。”
钱三水早知必有一战,当下将马一带,展开身形,长剑抖动中,挽起一片剑花,那人刚刚近身,钱三水便居高临下,长剑一抖,一招“七星聚月”当头罩下,剑雨纷散中,那人虽撤招回身,却哪里避得过这南越剑法中的这记精妙招式。一时只见血雨飞空,突听那人“啊”地一声惨叫,退后两步,倒地而亡,顶门尤自血流如注。
这钱三水小小年纪,与人对阵,何以一招便能得手,原来自有道理。首先,钱三水武学根基已然扎稳,加之他师承一代剑法名家靖海诸葛陈光远门下,这南越剑法原是剑中一绝,出招发势大出常规,其次,钱三水漂落荒岛,三年苦练之中,又得原八卦门掌门人神龙掌林启忠悉心传授,不仅学得一套游龙八卦掌法,还在习练轻功中使内功修为大有长进。待他离岛时与穿云剑客严正清交手,已能堪堪应对几招。说明他的武学功底已达相当境地。除却一些武林名宿,前辈高人,他在天下武林之中,已属上乘高手了,而且这时他身在马上,居高临下,那人又冒然进击,未留余地,是以一招之内,他便将那人击毙。
这时,忽有二人自叶名琛身后抢出,正要上前,却被叶名琛以手制住。他冷冷地道:’看我亲手收拾他,你二人先拿下他的同党。”
他说着翻身下马,由随从手中接过一根铁浑铁长棍,往前一站道:“好小子,本抚不占你便宜,还是下马来斗吧。”
钱三水是何等心性,当即滚鞍下马,朗声道:“我也不居高临下,占你便宜。”
叶名琛冷笑一声,说道:“这样最好,开始吧。”他说着手中长棍打了个花圈,随之往前一指,直击钱三水当胸要害。
钱三水看得真切,见棍法之奇,来路之怪,虽大惑不解,却也知道厉害。他一个闪跃,避过一边。同时一抖手中长剑,一招“仙人指路”,长剑顺势推出,攻向叶名琛要害。
这叶名琛乃是清军中的著名悍将,他手中的那根浑棍少说也有百八十斤重。可他拿棍手中,却只如把玩一根细竹竿一般的轻松自如。他见钱三水长剑刺到,“嘿!”地一声轻笑,收势之间,只将手中棍一端慢慢送出,他那出手看似平常之极,却正好碰在钱三水剑端之上。钱三水经此一触,突觉一股大力冲到,虎口酸麻,长剑险些脱手。
同时,另有两人围住了周燕撕杀。周燕虽然尽得双龙锤真传,但他毕竟年幼,力量尚弱,是以出拳并无多少份量。而且她此时并非用拳,却是以一剑敌双刀,虽一时未见落败,也是难有胜望。而此时钱三水与叶名琛交过一招,已知叶名琛悍将之名果不虚传,自知己逢强敌,断无胜理,又哪有心力去助周燕,再看清军四面围合,有数千之众,知道今日必定难脱,顿时心潮翻涌,觉得自己一死,倒不足惜,只是周舵主所托,却如何是好。心念之中,一心只想救周燕脱险,于是展开身形,上纵下跃,并不实接叶名琛一招一式。
钱三水虽然力量不及叶名琛。可轻功灵动却在他之上,加之他曾精练游龙八卦掌法,这时以自己超卓的轻身功夫,踏着游龙八卦步法游走趋避,就是叶名琛棍法再狠再奇,却也难得碰到他一根汗毛。如此斗得一阵,钱三水见周燕已是渐渐不支,他心中一动,当即跃在一旁,朗声叫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
叶名琛等闻言,当即住手,叶名琛道:“你有何话说?”
钱三水见众人停手,叶名琛动问,这便抬手一指周燕道:“你们要是放了我的这位兄弟,刚才叶将军所说,在下倒是可以照办。”
叶名琛见自己数十招不能胜一个少年,心中已然发虚,同时,更对面前这少年另有所见,这时见钱三水有如此一说,心道:“这小子还真不简单,若得他在自己麾下为将,我这‘佛勇’之号,岂不更响。”便他也知钱三水不定是在耍什么花样,心想,咱们见智斗智,本抚未必就输了给你。于是,他沉声道:“你说话可得算数。”
钱三水闻言即道:“强弱已分,在下岂敢打诳!”
叶名琛一听,这才捋须笑道:“好吧,就依你,看你千军之中,还能走脱不成!”说着,他大声叫道:“让开一条路来,放那少年过去。”
谁知周燕听说,却是不去,她几步跨到钱三水身边,急道:“三水哥,你真的要投降他们么?”
钱三水听了,两眼直视着她,轻轻一笑道:“怎可说是投降,你快快去吧。”
周燕却道:“咱们死在一起吧,你不可投降。”
钱三水听这到里,哈哈笑道:“好兄弟,你快走吧,我还不想死,过几天我就来找你。”说完还剑入鞘,一转身,避过脸去。
周燕见此,怒声道:“好啊,我今日有事,先饶了你这叛逆,日后若再给我碰到,不是你死,便是我死!”说完一转身,由人丛中奔出。同时,叶名琛身边两名随从,也暗暗跟了出去。
钱三水见周燕去了,也担心叶名琛不守信用,放眼看时,无奈清军人多,黑压压地围了好大一片。加上时近黄昏,目不及远,心下虽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只听叶名琛道:“你要诚心立功赎罪,就尽你所知,全都说与本抚,本抚自当上启嘉许,赏你官职。”
钱三水一心只想拖延时间,待周燕走远,再同他们拼命。于是说道:“在下所知,多不胜数,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不知叶大人所问何事,还请明示。”
叶名琛听了,明知他有意乱说,却不在意,说道:“你只需将你所知乱党魁首姓名住址,说出便可。”
钱三水故意问道:“叶大人所说,可是卧龙不是?”
叶名琛闻言喜道:“正是。”
钱三水皱了皱眉,作势细想,想了一会,忽道:“卧龙会总舵主周之龙就住在卧龙山庄,我可知道路线,不如这就带你们前去。”
钱三水此说,自有他的用意,他是明知卧龙山庄乃是清军的主要攻击目标,已早派有大将军副都统乌澜泰统军前住,而这叶名琛一路,大抵是去突袭东莞会众的,是以,他便说了这句真实而又无用的闲话。
可叶名琛听后,虽然觉得此说于他毫无用处,但正由于他也知道卧龙会总舵主周之龙是在卧龙山庄,所以,他不能不说钱三水说了实话,当下说道:“你所言不错,只是乌都统已率兵包围了卧龙山庄,只怕贼党魁首早已就缚,你还知道有谁是他的分帮帮主?”
钱三水一听,不假思索地道:“南海鲨鱼帮不知是否他们一党,这个在下倒是略有所闻。”
叶名琛突听此说,不由心下一惊,他不自觉地侧头向后,直向人群中看去,钱三水原本与他四目相对,这时见他侧头后望,也随着他的目光扫向人丛,谁知不看则已,一看令人大惊就在刚才叶名琛的立处,正有几人形貌怪异,他们虽身着兵服,动作举止却大异常人,这时突听钱三水说到鲨鱼帮,叶名琛回头,那几人更是个个面现惊疑之色,看到这里,钱三水已心知有异,他想:“难道鲨鱼帮已派有高手前来,开始对付天下义士了么?”
这时,叶名琛一看之下,已自惊觉,他猛然回头,见钱三水仍在注视那几个形貌惊异的人,当下便沉声说道:“南海的我们不管,你就说左近的吧。”
其实,这时叶名琛早已惊异于钱三水的身分来历了。他想小小年纪,如何便知南海有个鲨鱼帮,他当然也知鲨鱼帮的些许真情,而且鲨鱼帮已与他们暗中勾结,共同对付天下武林。这时便有鲨鱼帮中金刚特使无影王马千里及四名金刚侍卫同队而来,刚才他惊异中侧头一瞥,看的便正是那结伴而来的鲨鱼帮中五位高手。他这时见钱三水提及鲨鱼帮,因鲨鱼帮不得广为人知,也就是便深究,因而才有刚才一说。
这时,钱三水本已留心,一听叶名琛如此说,更知那几位异人秘与鲨鱼帮大有关连。但他不动声色,只淡淡应道:“既然叶大人不去追究,那么在下再也不知道啦。”
叶名琛听说,和声道:“你既不知,也就罢了,我再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要细说。”
钱三水见问,想了想道:“在下姓金名钱,家住汕尾海边渔村,不知叶大人可曾去过。”
钱三水何以知道汕尾,因他在白沙岛上知义父在汕尾受伤,断了一条左臂,因而记得格外清楚。
叶名琛听后,似觉不假。即道:“好吧,我们无需问你也知东莞附近有许多乱党,如今你且随军前去,只有杀敌立功,才算赎罪。”言毕即命大队开拨。
钱三水本想惹恼了他拼死一战,如今见他要自己杀敌立功,心想:“既不杀我,便有逃命之机。”当下答应,随大队移动,谁知他刚行得两步,无形无影之间,只觉腿弯一麻,一时立身不稳,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同时后队跑出一人,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钱三水大惊之下,凝目看时,只见一人自侧面走出。对叶名琛躬身施礼道:“叶大人,那小子已被在下制服,我想回去之后,单独问他。”
叶名琛突见生变,也是大显惊诧,这时见那人一说,这才拱手还礼道:“无影毒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孩子对本抚有用,不知你刚才所使,是什么致命毒药?”
那人轻声笑道:“叶大人自管放心,在下刚才所使,乃是易筋错骨散剂,当者三月之后,武功尽废,倒是并无性命之忧。”
叶名琛闻言惊道:“我所要的正是他那一付好身手,若武功尽失,又有何用。”
那人道:“这也并不要紧,只要他肯跟了大人,在下自然配有解药,那时只要服上一粒小小丹丸,毒性即时便解。而且此药上身之后,只是隐性传感,受者如常人无异,你看,他不是还好好的么?”
叶名琛随他手势看去,果如所说,钱三水又复直立如初,只是他已双后反绑,失去自由,而且他们刚才说话,虽然轻言细语,却又故意多用心力,以使钱三水能听得清楚。
这时,叶名琛耳闻目睹,L对眼前的金刚特使无影毒王大感佩服。他看了看钱三水,随人回身上马,随队而去。
钱三水腿弯之痛乍起乍落 ,瞬时即解。只是他此寸已为人所缚,不得自由,后来他见那人走出,便细看那人,歹他浓眉细目,形貌丑陋,一见之下,永远难忘。那人一直走到叶名琛身边,有了那番对话。
钱三水一听他们对话,便知自己已然中了那人毒手暗算,只是叶名琛虽称那人“无影毒王”,他却不知他是何人,但自己既中无影毒王毒手,这毒自必无解。
之后又听他们各陈所意,这才知自己此次若不依他,必然无幸,可惜自己苦练多年的一点武功,但要废在这奇丑之人手中,果真冤枉至极。但此时此刻,他又能有什么其它办法,直到他二人说完,叶名琛上马而去,他这才蓦然惊觉,似刚才所见,这无影毒五定是鲨鱼帮的。
“那么……”
钱三水正自思虑,忽有兵勇推他前行,无奈之中,他只好随在大队一起,向前移动。
曙名琛统带佛勇,连夜急行,黎明前已到芝莞北郊龙塘地方,这里一处小山,山上林木葱茏,佛勇们一路兼程,正走入小山狭道之中,忽闻“呜——呜——”海螺声起,佛勇兵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两边山林中冲出的,伏兵砍倒了一片,大乱之中,一些兵丁四散奔逃。
可是叶名琛却不愧为大将之才。见此突袭,并不慌乱,一面着人将双手反缚的钱三水推至一个凹处,一面指挥部众,分头迎击。
钱三水被两名佛勇推入一片洼地,忽闻一人叫道:“三水哥,我在这儿。”
钱三水闻言一惊,凝目看时,却见那边也有一人双手反缚,泪眼闪烁中,正是周燕,这下他更是大出所料。想到当真是自己过于天真,殊不知官场非比江湖武林,说一不二。这才知道自己白费心机,当下说道:“你是燕儿,怎没走脱?”
周燕道:“他们说话哪里算数了,我刚离你而去,他们便尾随而至,乘我不备,一张大网撒来,我一时躲闪不开,这便被他们擒了。”
钱三水道:“也罢,你不必担心,他们这不是已遭不测了。”
这时,山岗上尽是喊杀之声。一阵混战过后,只见清兵佛勇纷纷退下,昏暗之中,虽看不清那埋伏的是何方人众,但看清军败退之势,已可判是这伏兵来势不小,自上有备而战。
这样又过片刻,巡抚叶名琛等大小兵将也退了回来。后面追兵既近,来势甚众,不时有清兵惨声呼叫,可见胜负已是判然。
眼看清军渐渐不支,叶名琛带了副将及那几个异人退至洼地,命余下清兵拖了钱三水,周燕向后便退。
谁知他们才走不远,一声锣响,又有一队伏兵自林中突出,挡住了去路,那当先一人身高马大,须眉戈张。他双手各执一柄二三十斤重的浑铁大锤,挡在道上,哈哈笑道:“好个汉奸贼子,现在有卧龙会红旗帮前来拿你!”说完手中锤一抡,和身扑上。
这边早有一人挺刀相迎,二人更不说话,便已战在一处,这时,后面追兵又到,叶旬琛看着势危,当下纵马来至钱三水身边,身子一倾,已将钱三水提于马上,同时,加有将官带了周燕,叶名琛一声狂吼,手中浑铁大棍横打竖劈,当先冲入前面阵中,余下佛勇一见,呐一声喊,也冲入阵中,叶名琛在前,那无影毒王等几个异人断后,边杀边走,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叶名琛等杀出重围,只剩下他和副将及无影毒王五人等百人不到,他们一阵仇奔,见后面追兵已远,这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稍事歇息,略作整备。
这样稍息片刻,正待整队而追,忽闻一阵洞箫声,悠悠扬扬地飘了过来,叶名琛等闻声大惊,举目看时,见前面小桥之上,晨曦之中,一位银须老者面向东南,引箫吹奏。
这时,钱三水也听到了鸣箫之声,但闻箫声清丽和畅,悠扬悦耳,顿觉心中激荡。他循声看去,只见晨曦之中,那老者面泛红光,银须飘忽,颇为不凡。而且此时此刻,他孤身一人独坐小桥之上。引箫长鸣,则更显奇异之极,心念之间,钱三水不由自主,脱口叫道:“仙师救我!”
钱三水这一声呼叫,惊动了叶名琛等人,他们立时上马,便待离去,而那箫声依然清亮不竭,那白发老者直似闻所未闻,叶名琛等不敢久耿,恐生他变,正欲命步众启行,忽然箫声顿敛,同时只见人影一晃,钱三水已到那老者怀中,他放下钱三水后又是一纵一跃,余下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周燕又给他夺了过去,老者两指一勾,周燕手臂上绑缚绳索崩断。周燕见自己双手松开,当下抽出长剑,护在钱三水身前。
那老者抢了钱三水和周燕,这才收起玉箫,向愣在当地的叶名琛拱手道:“老纳有心救人,无意结怨,只要你们留下一匹马来,给老纳一个方便,老纳这便谢过。”
叶名琛等听这老者说话,这才缓过神来,他刚才见老者动手,已知自己虽合众人之力,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他于是说道:“仙师神功,本抚拜服,敢问仙师法号尊呼,仙居何处?日后有暇,定当前来拜谒。”
那老者听他说完,微愠道:“老纳槛外之人,无须巡抚大人过问,如今我是要借马,你倒给是不给?”
叶名琛官至四品,身手不凡,何曾受过这等气来,此时见老者凭艺欺人,当下怒道:“好个老儿,是你惹了我们,又不是我等得罪于你,想要马匹,自己”他正想说:“自己何不敢去!”可他话未说出,只听那老者道了声:“好无礼的小辈,你先给我跪下!”
话音刚落,但见人影一晃,叶名琛还没缓过神来,已是落马跪在地下,同时,那老者翻身上马,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钱三水和周燕已被他双双拉于马上,那马一声长嘶,已自扬起四蹄,绝尘而去。
那鲨鱼帮中的特使金刚,无影毒王马千里等正要追赶,叶名琛却纵跃而起,伸手止住道:“不要追了,放他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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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 17:53:31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韦庄饮血

那老者带了钱三水和周燕,一骑三人,奔行一阵,进入一片山林之中,他们在林中一处空地前下马,那老者抱下钱三水,将他平放在草坪之上,他尤自人事不知。
周燕过来,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相救,不知前辈怎么称呼,请老前辈明示。”
那老者闻言抬头,口中说道:“天地本无心,却生有心人!人若无心,岂非天高地阔,何来恩怨苦乐,姑娘就当老纳是个无心人,不必细问究竟吧!”
周燕一听,更是惊异于自己遇到了世外高人,心知多说也是无益,这便说道:“前辈教诲小子女心悦诚服,请受小女子一拜。”
周燕说着,纳头便拜,那老者忽伸双手,周燕本待跪下,给他一托,忽地直立而起,同时,又听那老者说道:“你我本无高下之分,何苦行此大礼,还是先看看这孩子的伤势吧。”
周燕见此,忙道:“他刚才还是好好的,不知是被人封了穴道,还是另有所伤?”
那老者以手探了探钱三水鼻息,当下说道:“他既受内伤,又给人封了穴道”。说完左手食指在钱三水肩背处轻轻一撮,钱三水随之两眼睁开,醒了过来。
钱三水乍一醒来,睁眼见朝眸晕丽,林木幽幽,自己躺在青草之上,身旁一老一少,老者赤面银须,二目精光闪现,他头戴青紫丝绸巾力,身着粉边灰色锦锻齐地长袍,足下一双布鞋,背插洞箫,端目而视,正是那小桥上吹奏洞箫的白发老者,年少的粉面玉肌,云鬓高挽,柳眉斜依,明目皓洁,上穿月白绣锦短衫,下穿淡紫色齐地长褥,背负一柄长剑,正静静地注目于他,却正是那女扮男装的少年周燕。
钱三水便要跃身而起,但刚动得一动,顿觉全身酸软,四脚无力,于是他面向老者,轻声说道:“果是仙师救我,这不是梦吧!”
周燕听说,急忙趋前说道:“正是这位前辈救我们脱险的,不是作梦。”说着,俯身扶他坐起。
老者见他起来,这才问道:“你们究系何人? 何以为他所擒?”
钱三水见问,便将昨晚路上撞上情形,说了一遍,并告知自己知周燕的真实身份,那老者听后,沉吟道:“这么说,你们还要赶去卧龙山庄,是也不是?”
钱三水和周燕同声答道:“正是!”
于是那老者再不说话,重又将手搭在钱三水的腕脉上,不大一会,忽然惊声道:“你何时身中剧毒,怎的血脉已乱?”
钱三水听说,便将昨日晚间情形,细细说了一遍,那老者听了,自言自语道:“易筋错骨散剂,三月之后武功尽废……无影毒王”这样沉吟片刻,又忽地让钱三水挽起裤腿,见钱三水两腿膝弯各有一个紫以斑点,并无什么暗器之类,这才说道:’你身上之毒一时无碍,只是不易就解,只有待你事了之
后,再到红水河畔玄妙观来,或能有救,而这叶名珠点穴功太差,却要出来乱用,今日要不是给我碰上,只怕性命难保。”
钱三水,周燕听了,相顾骇然,同声问道:“此话怎讲?”
那老者道:“初观血路,我只道你是受了内伤,可细推之下,却看出你原来受伤,却是给人错点了穴道,以至全身血脉不畅,过不了几个时日,当心力枯竭而死。”
周燕听了,急问道:“不知老前辈可有解法?”
那老者道:“此穴易封难解,只有以气助功,方能打通筋脉,使之顺畅,”说完以左掌抵在钱三水的右掌之上,然后目视前方,凝神聚气,钱三水只觉一股热流,自右掌入右臂,随之周行全身,周燕立身一边,看着他们如此行功,一直没说一句话,就这样过了约半个时辰,那老者忽然吐气松手,移开右掌,钱三水一试之下,竟跳了起来,周燕见此,欢喜道:“三水哥,好些了么?”
钱三水笑道:“象是好了。”
说完正待向那老者称谢,回头看时,那老者已自来路而返,顷刻间,便即消失于丛林之中,钱三水和周燕见此,相顾愕然,良久作声不得,过了一会,钱三水才慨然叹道:“这位前辈来去无踪,真乃神人也!”
周燕接道:“是的,他不仅神功惊世骇俗,说话更是大异常人,真是奇异之极。”
钱三水听了,沉吟半晌,忽道:“哎呀,他只让我们到红水河畔玄妙观中去找他,却并未留下姓名,可让我们如何找法!”
此言一出,周燕也感为难,是的,但此刻虽然懊悔,已是不及,钱三水想到如若找他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所学功夫,大仇未报,便将尽都废去,一时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周燕更是大急,觉得此事实在怪她,钱三水当事者迷,她可该清楚的啊。要是三水哥武功尽失,自己身单力弱,却又何以为倚。这样想着,终是无可奈何,于是他二人只好决定等卧龙山庄之事一了,即同去寻访那老者,就是走遍天涯,也决不后悔。
就这样,她二人同乘一骑,由原路折回,直向卧龙山庄奔去,他们一路之上马不停蹄,可是,待他们赶回卧龙山庄时,却已是傍晚时分了。
他们一经来到庄前小山坡上,抬眼望去,不由大惊失色,但见处处残垣断壁,想必是为清兵火炮所击,整个山庄已是一片焦土。
周燕见此,直呼得一声“爹——”便晕倒过去,钱三水急忙调理,过了一会,她才醒来,他二人哭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入内寻找周之龙踪迹,反反复复找了许久,一直未见有几个死人,更不见有周之龙及众头领们的遗骸。
这样又寻一阵,将至亥时,钱三水顿感心力交疲,正寻之间,一跌身,载倒在断壁之中,周燕更是心急如焚,此时见钱三水载倒,紧走几步来到他的身边,想扶他起来,自己却又无力地倒了下去,再也不想动弹。
如此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二人才勉强起来,他们又寻半日,仍不见有多少死人尸首,也没有周之龙的些许踪迹,他们虽感奇怪,却终是无奈若何只好将寻得的周之龙生前的心爱之物——柄泼风大砍刀埋在后山坡上。钱三水刻了一块木牌,上书“老英雄周之龙之墓”在坟头,之后又哭了一回,各自拜了几拜,这才起身离去。
他二人在附近农家中打尘洗脸,歇息一夜,第二日便离开卧龙山庄地方,一经问西,向红水河的方向而去。
钱三水和周燕一路同行,不时为一路之上的人文景观吸引,渐渐忘却忧伤,开始有说有笑,钱三水自幼寄住荒岛,少见
热闹,每每到得市镇,必定要到人多的地方逛逛,而周燕却特好大山幽境,深谷陡塞,也是他二人少年得伴,一路之上有说有笑,不几日便出德庆,过都城,进入广西梧州地面,
又行数日,这天她们听说红水洞已越来越近,看看路上许多行人,都是走的同一方向,钱三水和周燕行走其间,不时听到“打擂”“招贤”看热闹等许多说法,钱三水不明打擂是怎么回事,问周燕道:“燕儿,这打擂是干些什么?”
周燕听说,轻轻一笑,她故意凑近身子,抚耳轻声道:“听好了么,听好了我就说。”
钱三水只好笑道:“听好了。”
周燕听了,忽地高声叫道:“就是打架!”
钱三水一惊跳开,抚耳嗔道:“打架就打架,吓我一跳!”说无两人同时大笑。
接着,周燕便给他讲了何为打擂招贤 ,钱三水听了,只道这打擂招贤定有许多高人出来,必是热闹好看,当即便道:“既然大家都是看热闹去的,我们不妨也去看看,如何?”
周燕一听,皱眉道:“好倒是好,只是你身上中毒,三月时间转瞬即到,要是我们一时找那老人不着,那便如何是好。”
钱三水闻言笑道:“不要紧的,我们看看便走,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周燕见他一心想去,只好说道:“也好,我们就去,只看一小会儿便走。”说完,她二人手拉着手,随人群一起,向前走去。
不一刻,到得一处村庄,那村头空地上已聚集着许多的人,四下仍有许多看热闹的,还在源源而来。
二人挤进人群,发现人群环伺之中,原有一处高台,那高台一丈多高,三四丈方圆,全是用竹木搭造,此刻,台面上正有二人习拳练腿,却并未交手,钱三水见那二人武技平平,所练尽是花拳绣腿,一时不解,问别周燕道:“这就是打擂么?”
周燕一笑,轻声道:“不是,这只是打台子,真戏还没出场呢。”
钱三水道:“我看这二人也不象是擂主。”
周燕道:“当然不是,只是”
钱三水见她话未说完,便即顿住,急问道:“只是什么?”
周燕沉吟道:“我想,打擂总为有事,只不知今日这里设擂为何来。”
钱三水接道:“管他干什么呢,我们只看热闹不动手,还不好么?”
周燕听后笑道:“好啊,这主意不坏。”
她二人正在说话,忽见又有几人上了高台。那上面二人见了来人,当即歇手停下。趋至那几人跟前,向其中一人躬身施礼,钱三水和周燕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只见那人摆了摆手,那二人便即分开左右,各沾一边,钱三水细看那人,见那人年不过三十,却生得魁悟壮实,英气虎虎,他上穿紫缎绣花对襟小褂,下穿青绿绸布长裤,脚下一双绣锦软鞋,站在台上虎虎生威,气度非凡,钱三水看在眼中,心下暗道:“此人必有来头,只不知他是哪路神仙。”
这时,只见那人跨步走到台子中央,向台下众人抱拳拱手,团团一揖道:“诸位父老乡亲,朋友兄弟,我家庄主于本庄设擂,是想以武会友,健体强身,开台三日以来,已有许多兄弟,各显身手,我家庄主各有厚赠,相敬如宾,今日这就开台,不知哪位兄弟先上来一显身手!”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蓝衫少年攀梯而上,观他动作身法,似是乡里牙子,这蓝衫少年上台之后,递上名帖,那人接过还礼朗声说道:“这位兄台乃是北山李林庄三少爷李进,不知哪位兄弟愿上来一会!”
说完退至台后,又有一紫衫少年几个腾跃,顺梯而上,一个漂亮的前空翻,人已站在台再之上,他刚刚立稳,便大声说道:“在下龙泉溪成虎,特来请李进李兄弟赐教!”说完拉开虚步,双拳提起,待那李进作势欲击,他便一招“当山开石”,出拳向李进面门击到。
李进一见,当下错步扭身,避过来拳,同时右拳伸出,左脚斜上半步,成虎一拳击空,忽见李进右拳击到,忙扭身侧避,谁知李进这一拳原是虚招,他见成虎侧避,于收拳之际,忽又单腿撩出,直向成虎双踝踢到,那成虎一个闪避不及,这全摔倒,台下众人一见,立时欢声喝起彩来。
那李进一招得手,见台下众人喝采,当下整了整衣服,抱拳拱手,频频向台下众人致意。
这时,喝彩声中,又有一人窜身上台,寒喧之后,便只三招,便将李进打倒,接下来一个比一个厉害,当然,在钱三水和周燕看来,他们只是略通拳脚,或是初窥武学门径而已,自然算不得正宗武学了,就这样斗得一阵,终于有一人连胜三元,台上那人正要上前赠送礼品,忽见两骑快马,飞驰而至,那二人直到台前下马,不由分说,一窜上台,他们见一人正在受礼当下一人说道:’且慢!这份厚礼原本有主,岂是你等下作之辈随便拿得的!”
那台上一侧之人一见,厉声斥道:’你是何人,敢到这里胡闹!”
谁知来人嘿嘿笑道:“这是什么大地方,咱哥俩什么阵仗没见过,岂是你吓得住的!”
那台后壮汉见此,拱手笑道:“既是远来英雄,今日自必得手,我这里还备有几份薄礼,只要兄台以本庄规矩连胜三,自然也送你一份。”
说话之间,早恼了那位受礼之人,他一甩手退到场子中央,怒声道:’来吧,这份礼爷爷不要了,单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地人一见,哈哈笑道:“要看就快看,这不是就来了么1”他说话之际,人随身到,左掌右拳,直向那人击到,晓是那人身手敏捷,要数先前登台者之最。可他躲过了左掌,右拳却正好击在他的胸膊之上,只听“咚!”地一声,那人向后便倒,半天爬不起来。
台下众人一时愤怒,接连上去几人,均被那人打得趴下,胜过四五人之后,那人便过来拿了礼品,站过一边,换了另一人出台叫战,这人上台之后,只打倒了一人,便再也无人出台应战,那人见无人上台,转身向台后说道:“既然无人敢上,我倒想见识见识擂主的高招,请予赐教!”
他此话一出,当下便有台上人要出来斗他,都被那年轻壮汉以手制住,他自己走上台面,拱手道:“在下江逢春奉庄主之命,在此看台,既然客人有请,只好破倒同客人玩玩。不过,在下还没请教客人尊号呢!”
那人听说,朗笑道:“我道你便是庄主韦昌辉。你原来只是他的一名走卒!”说完又虎着脸道:“快去叫你的庄主韦昌辉来,就说桂平捕头吴应彪来拿他归案!”
那江逢春一听,一时火起,厉声斥道:“原来你是存心捣乱,看招!”说着,一掌击发,直向吴应彪的面门劈到。
那吴应彪“嘿嘿”声中,回身穿步,避过来掌,同时,一拳自侧面击出,竟是蛇拳中的精妙招式,这江逢春也非等闲,他见来拳凌厉,识得是蛇拳中的路数,当下也便出了自己的拿手本领螳螂拳法,一时之间,只见他二人一个拳出如游蛇吐信,一
个身动似螳螂扑蝉,你进我退,自有许我出人意料之外,直到这时,钱三水才暗暗喝彩,道这才是武学真招,只是他二人虽展尽奇中之巧,却是力量太弱,不能尽如人意。
这样互为攻拒,时候一久,只见江逢春渐渐不无能为力,这时,那吴应虑刚接了一拳,随之借势使力,身子一旋一扭,左手一招“灵蛇吐信”,袭向江逢春面门,江逢春正待侧身让过,谁知,他又忽出右脚向后撩出,一招“金龙”摆尾”,正中江逢春腰眼,江逢春本向右倾,这时被一脚踢中左侧腰眼,一时身子失控,一头载倒在台上,吴应彪见他倒地,踏上一步,口中说道:“我先废了你这走狗再说!”说着正举拳砸下。钱三水眼见势危,忽地暴喝一声:“住手!”同时人随声起,一跃上了高台。
吴应彪突见一少年出来说话,本想不理,但看他上台身法,知他身手不弱,当下放过江逢春,转身喝道:“哪来的毛头臭小子,你是要管爷爷我的事么?”
钱三水一听,怒道:“是又怎么样!”
吴应彪听了,哈哈笑道:“怎么样! 哈哈,就是这样!”他说着身子一拧,挥拳便击,使的正是蛇拳中的精微招数。
这时,江逢春早给庄中人救下,周燕见钱三水上台,也已趋至台前,钱三水见吴应彪以蛇拳来攻,当下展开身形,以游龙八卦掌法相对,一掌一拳,与吴应彪斗了起来。
蛇拳虽是南拳中的一大名拳,以拳路变动奇诡迅捷称而誉武林,但这吴应彪却只学了些皮毛,并不真的懂得蛇拳中的技击精义,加之他内功根基太差,是以使了出来并不显有多大威力,而钱三水自幼扎下根基,加之三年之久的荒岛苦练,功夫显是大进,如今虽不能与一流高手论长较短,但在二三流的江湖高手之中,却已能够应付自如了,更加上跟林启忠学来的这套游龙八卦掌法,占了身法步法上的大便宜,因而,似吴应彪这类数不上号的官场混混,岂能斗得他过,三招不到,已早吃了钱三水一掌,趴在地下,半天爬不起来。
钱三水见他才受一掌,便已倒地不起,这便掉了掉衣服,边走边道:“你再要以势欺人,小心我扭断你的脖了!”
谁知他话音才落,忽觉背后生风惊悸之中将身一闪,已有一人稳稳落身在他前面,钱三水一看,见他正是刚才夺了厚礼的那位黑面鬼,当下斥道:’你待怎样!”
那黑面鬼二目闪光,沉声道:“怎样! 你搅闹一局,又伤了吴捕头,就想这么走掉么!”
钱三水一听,双目直视着他,调笑说道:“好啊,今日倒要看看你这里黑面鬼有多大能耐!”
那人闻言,虽惊不怒,只冷冷地道:“骂过我铁头孙无忌‘黑鬼’的,还没有一个活人,你既这样骂我,也是必死! 不过,看你乃是一个小辈,我先让你三招,先报你的名字吧,孙铁头手下不杀无名鬼!”
钱三水突闻孙铁头大名,立时心中大震,不过,以前师父陈光远在感到武林名人提到他时,虽然说他铁头功夫了得,要算得是横练功夫中数一数二的角色,但他乃是义军首领,怎么今日却在随清庭捕头为虎作伥,他一时不解,当下朗声说道:’在下乃穆王岛主靖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弟子钱三水。在下孤陋寡闻,却知铁头孙无忌乃前辈义士,岂是你随便冒充得的!”
孙铁头闻言大惊,双目如炬,直视钱三水,他道:“你果是请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弟子么?”
钱三水道:“在下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怎么不是!”
孙铁头见钱三水说话无诈,一时杀心大起,他“嘿嘿”一阵冷笑,口中说道:“好吧,看来我孙铁头是非杀你不可了!”
这孙铁头自然绝非假冒,原来他此次随捕头吴应彪前来韦家大庄,目的只在暗中相助,并不打算扳出真姓实名,也是刚才见钱三水骂他黑鬼,一怒之下,这才脱口说了真实身份,后来听说面前少年钱三水乃陈光远门下弟子,心下更是大惊,殊不知陈光远虽在远处南海一隅的穆王岛上,为十岛九寨盟主,实际上整个两广沿海义军,都服他节制。这铁头孙无忌原是广西天地会朝胜堂义军首领张家祥手下头目,自然顾忌陈光远几分,此时既已败露真相,自然不能放过钱三水,灭除口实,以绝后患。
钱三水并不知道这些,只道他是假冒或早就降清,这时孙铁头叫他出招,钱三水道:“你真要让我三招,可别后悔!”
孙无忌道:“这个自然! 你死到临头,就尽力施为吧!”
钱三水听了,说道:“好吧! 既是你死我活,我也就不再客了!”说完拧身错步,踏定八卦庞门,移身之际双掌一交,一招羝羊触藩”,直击孙铁头肋下。
游龙八卦掌中的这招“抵差羊触藩”讲的是以坚破韧,出招迅猛强劲,如抵羊触角一般坚无不摧,钱三水以这游龙八卦掌中的精妙一招攻敌,是想一招得手,孙铁头说话算话,见钱三水一招击到,他不趋不避,更不还手,但听“蓬!”的一声,钱三水这合力一掌,正击在孙铁头腰助之上。一招击中,钱三水本以为得手,谁知孙铁头只是身子微晃,而自己却猛地反弹回来,跌坐地下,一时双手酸麻,竟是无力。
孙铁头受了这掌,当下怒道:“你这小子,使的分明是游龙八卦掌法,怎么又是陈光远门下弟子!”
钱三水勉强起身,口中却道:“好啊,这下再以师父所授武当拳胜你!”说完身子一纵凌空,头下脚上,翻身之际一拳挥出,正是武当拳中的精妙一招,晴蜓点水”,击在孙铁头的天灵盖上,孙铁头当此一击,更是动也未动,钱三水一触即起,反向落地,只觉手上生疼。
钱三水落地之后,才心知上当,孙铁头既以铁头成名江湖,头上功夫自是不凡,自己偏偏去碰他头,本已失算,当下抚拳暗叹道:“这铁头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啊!”
孙铁头当此一击,也不由赞道:“果不愧陈光远江湖盛名,真是好身法!”他说完又道:“来呀,小子,还有一招,我就要动手了!”
钱三水心想:“他一身硬功如此厉害,自己定然斗他不过,要是这第三招击他不倒,自己可就要惨了。”心念之间,他只想着这招定必击他要害,这时,又有两骑飞驰而至,来人下马,插入人群之中,周燕站在台前,见钱三水遇到了强敌,心下也是大为着急,只是自已功力尚不及他,这才没有上台,她想着如若钱三水果然势危,自己必然抵死相救,或看要死在一起,于是凝神聚气,手握剑柄,双目直视高台,蓄势以待。
钱三水两招不中,这时“哗!”地一声,抽出背上长剑,手挽一翻,挽起一片剑花,他低吼一声道:“看剑!”说着人随声起,一剑三点,一招之中分刺对方肚脐,三交、脘腹三大要穴,正是南越剑法绝学“一山三峰”招式,这招“一山三峰”乃南越剑法先师所创,出招之后尚能变化自如,三点之中,只要刺中一处,对方立时毙命,因而此招只作防身绝招,一般时候并不使用,钱三水此时使出,突出自保,因他深知这孙铁头武功高出自己太多,而且还连说要杀他灭口,是以他才使出了这招南越剑法中的这招绝学。
孙铁头原是江湖上有数的武林名宿,见钱三水使出这招南越剑技中的看家本领,一时不由心头一凉,殊不知他这一身惊世神功,练门正在三交穴上,倘若给钱三水一剑刺中了自己练门大穴,自己还哪有命在,这时见钱三水长剑堪堪刺到,他只微微将身一侧,钱三水一个收势不及,剑尖正刺在他的胯骨之上,只听“喀喇!”一声,他手中长剑应声而断,落在地下。
钱三水三招不胜,稍稍一朵,他正想要说孙铁头言而无信,在第三招时侧身避过,而孙铁头却已然出手,同时说道:“到阴曹地府去跟你先师说去吧!”
钱三水见孙铁头探手来抓,一时大惊,缩身之际,躲过了这一抓,孙铁头哪里容他喘气,一抓不中,伸手又拿,钱三水只好施展游龙步法,左趋右避,与之相抗,此时虽是两人相斗钱三水却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强弱胜负,早即判然。
但是,对铁头孙无忌来说,以他江湖名宿突而对一个少年小辈,十招之内不胜,早该停下认输,可这时孙铁头一意要杀了三水灭口,是以斗了一陈之后,他便连下杀手,尽管钱三水学了这套游龙八卦掌法,身法是灵巧,脚下诡奇,依然迭遇险招,周燕在台前看了,哪里还忍耐得住,只听她一声娇渴,人已跃上高台,抬腕振臂,递出三剑,剑剑点在孙铁头要害大穴之上。
钱三水见周燕来助,精神一振,施展游龙八卦掌法,频频反击,如此以二斗一,一掌一剑,一时之间,孙铁头也奈何他们不得。
这时,孙铁头见钱三水来了帮手,却是个武功不弱的男装女子,心知定必多费周折,但此时若不杀这小辈,自己今后怎么在江湖立足,心念之中,已决定痛下杀手,连这女子一并料理,于是,他手上加劲,脚下用力,使出平生所学,立时便扭转相持局面。
正好这时周燕长剑推到,他一看之下心中一喜。在他二人之中,周燕自是弱者,他早想由周燕开刀,然后再来除掉钱三水,是以这时见她长剑攻到,他竟露出脊背给钱三水,不闪不避,双手同时递出,左手向周燕剑上拍落,右手疾伸,抓向周燕手婉,同时“嘭! 嘭!”两声,背后被钱三拍了实实在两在掌。
周燕见孙铁头以手拍剑,知道不能硬碰,但她招已用老,收势不及,刚刚撒手丢剑,孙铁头已一掌击在长剑之上,只听“叮铃铃—”一声碎金虫玉之声,周燕一柄长剑已给他一击三段,同时,周燕见孙的头右手抓到,慌忙之中旋身趋避,谁知孙铁头长臂再伸,如影随形,周燕看看躲避不过,情急之中,左手一拳击出,正砸在孙铁头伸过来的右手手腕之上,随之提气一纵,跃退五尺。
孙铁头万料不到一个少年女子,出拳竟有这等沉猛,是以他故意不避,才给周燕一拳击中,谁知受她一拳,他的一条右臂象是被铁锤猛敲一下一样,立时痛切骨髓,酸麻而至半身无力。
周燕退开之后,本欲再避,这时忽见他呆立不动,左手抚着右臂,面现痛苦之色,她立时顿悟,想不到父亲教他的七七四十九手卧龙出山锤法,竟在此处派上了用场,尽管她功底尚差,但她尽得父亲双龙锤,因而,双拳使出时份量也还着实不轻。
钱三水见孙铁头刚猛如斯,怎的忽然顿住不动,一呆之下,忽听周燕嘻嘻一笑道:“三水哥,别怕这黑鬼,看我用双龙锤胜他。”她说完又道:“来呀,你这黑鬼,我还有两手绝招,你想见识不!”
孙铁头一听,本想发作,但他刚抬右臂,忽觉疼痛难忍,一无力发招,于是怒道:“你是双龙锤周之龙什么人?!”
周燕闻言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啊!实话跟你说吧,周之龙正是家父,他教给我的这套双龙锤法,便是专打你这种恶人的。”她说着提起双拳,作势欲击。孙铁头听说,已知这小姑娘来头不小,想想刚才那一拳,更道今日是碰上对头了,他与人拼斗,所以占尽上风,靠的本就是这身横练硬功,一般时候,他只要护住练门,便只有他打你的份儿,你怎么也打他不赢,而今有这姑娘专击硬解关节的双龙锤来斗,自己既攻且守,加之以二对一,断难取胜。
心念即此,只听他冷冷地道:“好啊! 你叫周燕,我见到你时,你还是个三岁娃儿,不想今日你也到老夫面前逞能!”说完,又转问钱三水道:“好小子,算你走运,就留你多活几日,咱们后会有期!”他说完扭身跃下高台,跨马而去,那捕头吴应彪见请来的帮手已去,狠狠地看了钱三水和周燕,也滚下高台,骑马追去。
钱三水见他二人去了,望着周燕愣愣出神。好久才道:“是你打断了他右臂?”
周燕见说,微微笑道:“我也弄不清楚,只糊里糊涂地打了他一拳,就这么回事。”
钱三水听周燕说完,也是一笑,他道:“还是你救了我,我不会死了!”说着上前携了周燕双手,相视又笑。
她二人手拉手地跃下高台,正要离去,忽地从人群中穿出二人,挡住了她们,看上去这二人似是一主一仆,主人约三十多岁,相貌堂堂,超品出俗,他内穿锦绣,外罩霞披,手抚剑柄,虎虎生威,仆人约二十多岁,也是生得朗眉星目,气度不凡,他二人挡在钱三水和周燕身前,那年长的微微笑道:“二位兄弟解了本庄急难,请到舍下一叙如何!”
钱三水和周燕听了,相视一凉,钱三水待说话,那年少的接着介绍道:“他便是咱韦家大庄庄主,江湖人称小孟德的韦昌辉韦大少爷。”
经此一说,钱三水这才拱手道:“原来你就是广西上帝会十八堂香主小孟德韦庄主,在下钱三水素闻庄主江湖义名,今日得见,真是幸何如之!”
韦昌辉一听,微笑道:“在下只是做了些伤内之事,什么义名在外,都是各位抬举而已。今儿钱兄弟如此说话,在下当真承受不起。刚才要不是二位兄弟援手相助,可当真不好办了,在下正不知如何谢二位侠义相助呢。”
他说着,又转问周燕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还请示下。”
周燕听说,面上一红,她道:“我姓周,单名一个燕字,韦庄主就直斥名字好了。”.
韦昌辉听了,说道:“周姑娘真乃巾帷豪杰,刚才看你以双龙锤战败铁头孙无忌,真是难得!”
钱三水和周燕听了,不由相视而笑,周燕谦让道:“韦庄主过奖了,那只是一时给我碰上,算不得真格的,我们在韦庄主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韦昌辉见周燕谦让,也不多说,他当下一指身边年少的那人道:“这位兄弟是上帝会圣香堂的掌堂何人,恕我不恭,你们且先随他到舍下稍候,我有急事去去就回。”
他说完拱作别,穿过人群离去,钱三水周燕随何人一起,径去庄中。
这韦家大庄果是气派不凡,他们三人行了一刻,这才来到一处大宅之前,钱三水,周燕等入得宅院,见这院中亭台俊雅,楼阁纤连,好不气派。
钱三水和周燕到客厅中坐下,过了不一会儿,便有一羽巾少年过来说道:“韦庄主在书房相候,请二位过去叙话。”
他二人听说,便随那少年出门,转过一所院落,由回廊去到一座花园之中,这花园面积不大,假山怪石,小桥流水,奇花异卉,却是样样俱全,颇富怡园情趣,此时正值花开时节,小园之中处处繁花似锦,生机勃勃,花坛簇拥中一处亭阁,背山倚水,翘檐欲飞,倍显轻灵有巧,钱三水和周燕行走其间,一时赞不绝口,钱三水心道:“这小孟德闲里趣虎威,当真堪与曹孟德相媲美。”
周燕天性活泼好玩,此情此景,更是使她陶醉,这时他们来到小桥边上,见水边两朵芙蓉,含苞初绽,晶若粉珠,莹似玉露,周燕不由脱口赞道:“人说牡丹娇,不若芙蓉丽啊!”谁知她话音刚落,忽有一人接口说道:“花开花落时,却不两相宜哩!”
钱三水,周燕闻言,俱是一惊,抬头看时,见正有一人自前面亭中走出,只见他束发羽巾,身着长衫,手中折扇轻挥,俨然俊士风雅,却不正是小孟德韦昌辉是谁。他二人见此,上前拱手,钱三水道:“韦庄主风雅才俊,文备武略,只怕远胜曹孟德了!”
周燕也笑着说道:“花开花落无意,人事进退有心,韦庄主才德兼备,自会进退自若,何来发此感慨!”
韦昌辉听说,呵呵笑道:“想不到双龙锤周大侠也是文武全才,观其女知其父啊! 兄弟我只有随感而发,并无什么进退之理,说来惭愧,刚才钱兄弟说到曹德,他是何许人物,瞻前顾后,决胜千里,而在下是只顾眼前,不计长远,何堪与之相提并论。”
周燕听他说到父亲,惊问道:“韦庄主也识得家父么!”
韦旱辉道:“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就再没见到过他,不过,他早已英名远播两广之中,只怕极少人不知道他。”
他说着让过钱三水和周燕,同到亭中坐下,亭中小几上早已摆好茶水糕点,坐下之韦昌辉忽道:“周大侠近来可好!”
他此言一出,周燕和钱三水俱都一震,两行清泪已自周燕眼眶之中滚出,钱三水轻声道:“周舵主他他为清军所害,已于半月前过世了。”
他话未说完,韦昌辉已是拍案而起,忽问道:“是谁害死了他?!”
钱三水见问,便把周之龙死因及前后情形,细说一遍,韦昌辉听了,怒声骂道:“真是一群无耻奸徒! 不杀绝鞑子妖人,我韦昌辉算是白走这人间一趟!”
钱三水被他一说,更是义愤难平,起身说道:“要是韦庄主举事,在下定当先攻敌,替周舵主报仇!”
韦昌辉见钱三水说完,注目于他,然后问道:“在下听看台的弟兄们说,钱兄弟在同孙铁头交手时,自称是请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可是当真?”
钱三水闻言一怔,随之说道:“是的,在下正是请海诸葛陈光远门下。”
韦昌辉见说,还是微微一惊,他道:“这么说,你是从南海穆王岛来?”
钱三水道:“我和这位周姑娘都是从广州卧龙山庄来,要去红水河畔玄妙观去寻一位老人,这才途经此地。”
韦昌辉听后,“哦一!”的一声,随之起身拱手,躬身一揖道:“在下素闻尊师大名,只是无缘相见,在我心中,已早视他老人家为恩师了,钱兄弟既是他门下弟子,就当在下是大哥以,以后我们兄弟相称,如何?”
钱三水起身还礼,见此一说,重又施礼道:“在下愚昧无知,不及家师于万一,岂敢 高攀韦庄主!”
韦昌辉道:“钱兄弟不必客气,要说高攀倒是我找上了你,如果钱兄弟嫌在下无知,那倒罢了!”
钱三水见韦昌辉言词恳切,用意 真诚,便不再推辞,当下韦昌辉命家人备上三生祭品,杀鸡取血,就在花园亭榭之中,
双双跪倒,祭拜天地,饮血盟誓,结了八拜之交,韦昌郎大了钱三水一十七岁居长,钱三水年幼称弟,周燕原本伤心落泪,这时见钱三水交新友,一时悲喜交集,挥泪而笑,同时,她随钱三水呼韦昌辉作韦大哥,韦昌辉更是不胜欢喜。
这时有人来说饭已备好,于是他们三人同到客厅用饭,饭后回到韦昌辉的书房之中,又谈许久,钱三水从韦昌辉的说话中,知道上帝会发展很快,已早遍及两广广大地区,一两年内便将举事,他想到师父陈光远多年风愿,便是志在反清复明,驱逐清妖,而这上帝会所行宗旨,正如师父大志不谋而合.当下心中欢喜,想到待他们举事,定邀师父同举义旗,轰轰烈烈,也不枉师父数十年的海岛上受苦了。
同时,钱三水也对他讲了八月中秋南岛会盟,天下武林共讨鲨鱼帮之事,韦昌辉听后,当即表示定要参加中秋盛会,竭尽全力,共剿鲨鱼帮。
一夜深谈,他二人更是知已知彼,钱三水虽长到这么大,还从未与人这样无所顾忌地彻夜 长谈过,他觉得韦昌辉对他诚恳执着,全无戒心,心下既激动又感激,兴奋得一夜无曾合眼。
第二天吃罢早饭,钱三水和周燕向韦昌辉告别,约好八月中秋再见,韦昌辉一直送出十余里地,这才依依而别。
钱三水和周燕离开韦家大庄,一经向西,直投红水河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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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 18:03:41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忿怼沉江

钱三水和周燕辞别韦家庄庄主韦昌辉,周燕便还了女儿扮,他们一路昼行夜宿走了七八天之后,来到红水河边,他们顺红水河逆流向上,行了一日,却无人知道玄妙观所在。
这红水河两岸皆是崇山峻岭,河水自千山万壑中翻涌而出,奔腾咆哮,汇流至珠江入海,红水河畔山大林密,少有村寨,钱三水和周燕奔行一天,这时天色将晚,可放眼之下尽是高山大岭,竟是无有宿处。
周燕入得大山,倒是格外兴奋,尽管山路难行奔波劳顿一天,她却一直嘻嘻哈哈,这时钱三水为宿处犯难,目光扫动中,发现河对岸悬崖之下有一石洞,当下调闹道:“三水哥,你看。”她说着将手一指那边石洞,接着说道:“那石洞一定很好玩儿,我们不如住到石洞里去,只是只是这水流太急,怎么游得过去。”
钱三水听说,顺她手指方向看去,见河对岸百丈悬崖之下,果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石洞,这时借着晚霞的光芒,尚可看清洞中形迹,那里面平整光滑,果然正是一处绝好的宿处,他看到这里,已是欢然叫道:“,咱们这就过去!”
周燕闻言,只知道他是随口应付,并非真想过去,当下笑道:“你过得去么!”
钱三水随口答道:“怎么过不去!”他说着看了看周燕,您又摇头叹道:“可惜,可惜4”
周燕见他只说可惜,不解道:“可惜什么?”
钱三水懒懒地道:“可惜你过不去啊!”
周燕听了,一跳而起道:‘你过不去反说我过不去,走啊,咱们看看过不去的,到底是谁!”说着,不由分说,已纵身奔出。
钱三水一见大急,边叫着“燕儿别跑,是我过不去好了!”边追了下去,周燕更不回话,一口气跑到河边,这才停下说道:“你认输了不是?”
钱三水道::好燕儿,咱们说正经的,你到底会不会游水?”
周燕嗔道:“怎么不会!”
钱三水道:“那好,我们手拉着手地游过去,怎样?”
周燕听说,看了看哗哗奔流的河水,回头说道:“三水哥,我是闹着玩的,水流这么急,你真能过得去么?”
钱三水道:“我当然过得去,就是担心你不成,这才要你拉着我的。”
周燕见他说的是实话,深信他果然会水,不过,这里水流湍急,就是会水又能怎样,但她不甘示弱,当下说道:’那好吧,咱们下去试试,反正水是淹不死我的。”
于是,他二人下到水边,钱三水反复叮咛,道:“抓紧我,千万别松开!”说着二人一同扑入水中,钱三水下水之后,如鱼得水,周燕也毫不示弱,他二人便手拉手地向前游去。
谁知刚到河心,水流太急,浪花翻卷,钱三水水下水上都不在意,可周燕却须拼命翘首以避浪花而这时河水打着旋儿,偏偏一浪赶一浪地涌来,周燕于隐现之间,早已呛了几口河水,一时无力,险些披激流冲去。
钱三水见周燕不支,一边叫周燕抓牢自己,一边沉下身子,将周燕托在身上,尽力使她浮出水面,周燕不知钱三水有水下神功,只道是钱三水舍命救她,因而她不仅不抓牢钱三水,反而又推又打,叫钱三水放下自己,不要管她。几次险些给,她打脱,钱三水见一时解说不清,无奈之中只好潜身水下,双手死死抱定周燕不敢,但这样一来,他便无力划水,加之河水流急,她二人便如浮萍一般,随水漂去。
周燕拍打一阵,见钱三水死死抱定自己双脚潜在水下不放,只道钱三水已然无幸,因而不再扭打,一任钱三水抱住双脚闭上眼睛,只想同钱三水死在一起。
谁知就这样漂流许久,无论水流多急,浪花多高,自己总是半身浮出,而钱三水双手也一直未放,她一时大奇,睁开眼睛,原来那悬崖石洞早已不知去向,她动了动双脚随之感到脚下一紧,于是悲声叹道。“三水哥,既然咱们无幸,你可别再松手,咱们要死死在一处!”
说完将身一缩,没入水中。
钱三水见周燕缩身,忽地上浮,她二人便同时浮出水面,同时,只听钱三水道:’你当真是不想活了么?”
周燕见钱三水未死,大惊道:“你还没死! 这不是梦吧!”
钱三水即道:“我有水下功夫,能水陆两栖,怎么会死!”
周燕一听,一时惊喜交集,她破涕为笑道:“水下功夫,真是神功了!”她说着又道:“好啊,你既有这门功夫,何不教我!”
钱三水道:“你听我的,咱们先到了岸边再说吧。”
这时正值河流拐弯,她们没费多大周折便到岸边,她二人携手登岸,周燕衣服透湿,此时贴在身上,少女轮廊显露无遗,她看了看自己,一时双颊飞红,而钱三水却只当不见。
她们边走边看,一直来到一处突出的巨石穹窿前歇下,钱三水就近拾来枯木干柴,取出油布包好的火刀火石,很快便燃起了一堆篝火。
此时,天已渐趋全黑,她二人在火堆旁边烤着衣服说话。周燕原不知钱三水有此水下神功,因而这时一意追问究竟,钱三水原也非是隐瞒于她只是无有机会说出而已,此时见她追问,便将前前后后的经过慢慢说出,周燕直听得如痴如迷,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以钱三水这般年纪,便已历此奇险,但刚才水中所见,又知钱三水所言句句是实, 对钱三水更生敬意。
说到后来,钱三水道::你的水性本也不错,我看你虽不能学到象我这样能水下视物,却也能练到不惧急流风浪,这样才能立足于蓝天黑水间,而不至有性命之忧。”
周燕闻言,大喜道:’好啊,咱们可是说定了,三水哥哥明日教我!”
钱三水道:“这红水河水流甚急,正是一处练功的绝好所在。”
周燕听了,更是欢喜不尽,当下假在钱三水身边,这时已是月上中天,她们的衣服早已烤干,篝火将尽,钱三水见周燕靠在身上,一阵清香随之飘来,也不由闭了双目,顿感一阵从所未有的欢愉。
就这样她二人相偎相依,沉沉睡去,待她们一惊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天通地明了。
钱三水在山上摘来新鲜荔枝,她二人就着鲜果吃了干粮,便一齐来到水边,钱三水抢先入水,周燕脱下外衣,也随之跃下。
她二人先在边上逆流划水,慢慢向河心靠去,钱三水教周燕呼吸之法,周燕如法潜水,果然大受其益,开始时周燕惧怕浪涛,加之无处着力,总是被波涛卷着顺流而下,后来经过一天的划水游练,到天黑时,她已能搏击中流,不惧风浪了。
钱三水虽能水中视物,潜水自如,但激流之中,也是难以扎稳身形,他在教周燕时,不断与激流相拼搏,渐渐地竞悟到迎浪而上的妙处,一天下来,自觉领会颇多,纵是在河心湍流之中,也能随意进退,不再为风浪所左右。
第二天,她们重又登程,继续沿河逆流而上,行了半日,见是前日下水所在,一时不由感慨万千,想到凡事有得有失,祸福相倚,无怪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原来人情世态,本皆如此,但此次她们历尽艰辛不远千里而来,要寻的却是一位无名长者,如此结果如何,又是谁能想象得到的呢,比如那玄妙观所在,附近百里方圆,并无一人知道,此等海市蜃楼,飘杳无踪,若非钱三水中毒在身,关系重大,她们岂肯如此用心来寻。
就这样,她们不得不走,不过,也是她们相信那老者所言无虚,才更坚定了心能找到的信念。
他们翻过一座高山,继续逆流而行,如此又过两日,一路之上只是全无玄妙观踪影。
这天正午,烈日炎炎,钱三水和周燕行走疲惫,双双歇卧于水畔山坡的林荫之下,也是连日尽在大山中奔行,身疲力乏,是以刚卧下不久,便都恬然入梦。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中,钱三水似隐隐听到有鸣箫之声,他一惊坐起,细听之下,却又声息俱杳,可谁知他刚又躺下,隐隐箫声又起,他重新坐起身来,那声音忽又不知去向,如此往复几次,如在梦中,无奈之中他叫醒周燕,两人侧耳谛听良久,谁闻水花翻卷碰溅之声,更无半丝洞箫声影。
周燕听了一刻,揉了揉眼睛,起身叹道:“唉,别急成这样,我们总能找到老人家的。”
谁知她话音刚落,忽地一阵清晰的箫声悠悠扬扬地传了过来,只是那声音悠来悠去,直如闪电般地清亮明晰却又稍纵即逝。二人俱是一震,待要寻那声源方位时,却又不明去向,旷山空 谷,一河滔滔,更无些许人迹。但她们不再当那是梦幻。她们都相信这吹奏箫之人就在不远,心念之中,她们整个人为之大震,钱三水当即攀上高处,撮口长啸,以期得到回声,他啸声一顿,立时山鸣答应,空空之声回环不绝,待回声散尽,她们侧耳谛听,依然不见有人声或箫声,如此几次,均是如此,周燕见此法不灵,便道:’我们还是顺河而上,总能找到他老人家的。”
钱三水依言,她二人继续逆流而上,行了一阵,看看将近黄昏,忽见前面河两边都是绝壁千丈,穷崖险壁,同刀砍斧削,断了去路,钱三水和周燕惊奇之中来至绝壁左近,钱三水顺壁向上看去,见半壁之上似有一道空中走廊,那走廊尽头连着一方小孔,似是一个石洞,那洞口一侧隐隐有三个大字;钱三水仔细分辩时,见那三个大字正是“玄妙观”三字,一时不由心下大奇,随即对周燕道:“燕儿你看,那里不是玄妙观么?”
周燕闻言一怔,随他手指方向看去,只一刻,她忽地奇道:“啊,那正是‘玄妙观’三字,难道那老人”她说到这里忽地顿住,回头看了看钱三水,摇头道:“绝对不会,那里岂是人走的地方么!”
钱三水见周燕否定,也接着道:’我也这么想,可是,难道这红水河畔还有一处玄妙观不成?”
她二人正自猜疑,忽然之间突然听到一阵洞箫之声悠悠扬扬地当空洒下,竟是那么清亮和悦,沁人心脾,钱三水与周燕一惊抬头,原来,就在那半山绝壁的空中走廊之上,正有一人白发银须,长衫飘忽,手持洞箫,正悠闲地在那半壁凌空的走廊上边行边奏。
钱三水一呆之后,不由大喜,他高声叫道::’山上仙师,我钱三水如约前来寻你,你可听到了!”
谁知他喊了几声,山鸣合应,而那老人依然握箫而奏,似闻所未闻,周燕见钱三水还欲再叫,当下醒悟道:“相距如此之远,你就是喊破喉咙,他也是听不到的。”
谁知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二位可是从广东卧龙山庄来?”声音清亮悦耳,象是就在跟前说话一般。”
钱三水和周燕一听,同声答道:“正是!”
那声音接着又道:“你们往前再走四十步,右转,穿过那片树林,至一堵石壁下等候。”言毕离开走廊,消失不见。
钱三水和周燕听了,随即依言而行,她们穿过那片树林,眼前果然又有一堵数十丈高的石壁,钱三水注目看时,见这石壁之上也有“玄妙观”三字,只是较那上面的三字却要小得多了,那三字之侧同样有一方孔洞,而这孔洞之前却并无空中走廊,仅有几个不成规矩的凹形坑洞而已,那洞口距地面总在十储备丈高,下面岩壁陡削,断无丝毫着力之处。
这时,周燕也发现了那个方形孔洞和“玄妙观”三字,她正在惊奇,忽见一道白光自那洞中冲出,直向自己身前凌空飘下,她们正自惊疑,白光收敛,那位白发银须的长者已到他们跟前,正是前日在东莞官道上救出她二人性命的那位仙师。
钱三水和周燕一见,当下双双跪倒欲行大礼谁知那老人袍袖轻挥,她二人便不由自主地直身而立,那老者随之说道:“你们既能找来玄妙观,便早老朽有缘,我这里只有长幼之分,并无高下之礼,何苦如此!”
钱三水道:;’在下与仙师素昧平生,那次幸得仙师相救,而今又蒙仙师好心相约,活命之恩,如同再造,晚辈虽愚且笨,
尚有一颗良心,仙师如此,晚:1实在于心不安。”
周燕也道:“就算是长幼有别,我们也该称你作爷爷,爷爷受小孙女儿一拜,也不为过啊!”说完又次下拜。
那老者见她二人语气诚恳,加之周燕便待要拜 也不多说,当下忽伸双手,早将二人一左一右地提在手上,同时脚下轻点,人已跃升而起,他虽一手提着一人,依然身轻如燕,一窜之间,便已飞升上了石壁,他只在那几个凹处踏得两踏,借势使力,便已窜至洞口,分别将她二人置于洞内,顷刻之间,他自己也穿身而入。
钱三水入得洞中,回头看时,见这洞口就是一人进出,尚需躬身,而洞口外除了几处凹处,更无立足之处,可这老人只在片刻之间,便将她二人分别送入,自己也随之穿进,如此身法,当真闻所未闻。
那老人入洞之后,便带着他俩沿洞向深处走去,说来也怪,这石洞沿口虽小,仅可容身,而洞内却大,且有各处透进亮光,洞内景物依稀可辩,她们随那老人在洞中穿大厅,绕曲径,过回廊,走栈道,不时见到有巨幅石雕,有洞府居室,也有用具器皿,白骨骷髅,只是这些看来都是远古遗迹,全然无人动过。
这样行了一刻,出得一道石门,前面竟是一道甬道长廊,他们出了甬道长廊,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夕阳辉映中,竟来到一处山坡之上。
钱三水和周燕随那老者穿洞而出,一时又惊又喜,仔细看时,才知他们已到来时所见的那道绝壁背后的石山之上,他们发现,这块平缓山地虽有数十丈方圆,却是尽在悬崖之上,三面皆是滑壁凌空,离地最近处只怕也有十几二十丈高,另一面虽是石山,而山那边却是更高的绝壁,那绝壁之下,便是呼啸奔流的红水河了。看到这里,钱三水心道:“这大山之中,竟有这等绝妙所在,当真难以想象。”
他二人还待再看,忽听一个声音叫道:“二位请随我 来。”
她二人闻言回头,见那老者伫立身后,那老者见他二人回身,当即向山上走去。
钱三水和周燕虽各怀惊奇,一时却无话说,便也不得不随他走去,他们随他爬上山坡石级,又进入一重石门之中,入内之后才行不远,便见一处厅堂,宽有十来丈方圆,内里陈列有各种奇门兵器,四面石壁上隐隐绘有各种技击图案。
那老者穿堂而过,并未停留,钱三水和周燕看了洞厅景象,虽是相互吃惊,却不能留连,过了大厅,进入一条甬道,两边石门均开,现出两排小石室来,她二人走马观花,也知这些小洞当是各有用处处。将到尽头,忽又折而向上,上去十几步石级,又到一处洞口,来到这里,那老者才一指前面洞口道:“这里可以听到红水河的涛声。”
钱三水和周燕到洞口探头看去,顿觉头晕目眩,原来这里正是那百丈崖壁上空中走廊一侧的洞口,钱三水定定心神,仔细再看,发现这空中走廊只有二尺来宽,全然悬在绝壁之上。下面红水河只如一根细线一般,于群峰之间牵连环绕,蜿延而去,此处高出群峰之上,大有“会当临绝顶,一揽众山小”之感。
钱三水观看良久,忽又回头内视,心念之间,只当那老者便是天上神仙,风尘之中,岂有如此境界,周燕到底只是一介女子,一看之下便缩回洞中,不敢再看。
这时,那老者忽道:“二位远来疲惫,先歇下再说。”说完领他二人回到刚才过来的一间石室之中,便复离去。
钱三水和周燕入得石室一看,见其中两张石床,分置两侧,中间石桌石凳,石桌之上早已陈置鲜果,钱三水也不客气,剥了荔枝便吃,他边吃边道“燕儿,你看这是仙境,还是人间?”
周燕一听,“扑哧”笑道:“看你说的,哪里会真有仁境!”
钱三水道:“那么这老人的轻身功夫,难道也是练成的?还有这石洞石室,白衣少年,怎么说得通?”
周燕听了,沉吟道:“倒也是的,要是这老人的轻身功夫是练成的,那他当数今世第一高手了,而这石洞石室别忙,待明日再问究竟。”
当下她们各睡一床,也是连日奔走疲累,刚睡下不久,便即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中似有鸣箫之声,钱三水睁开眼睛,仔细谛听,那箫声如风吹驼铃,时而悠扬,时而沉锐,时而绵绵幽幽,时而铿锵激越,听着听着,他已不自觉地起身出门,向那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他来到洞口,才知东山吐白,已是黎明,迷朦之中,只见那老者白发银须,长衫飘忽,正手执洞箫,在险绝人寰的绝壁走廊上来回踱步,他边行边奏,箫声与黎明唱和,如喜雀登枝,似溪流潺潺。
钱三水听得如痴如醉,过了良久,天空渐趋明彻,那老人这才走回洞中,钱三水见那老人回来,忙施礼道:“仙师箫鸣山岳,尘世不闻,晚辈只如置身仙境一般。”
那老者闻言,捋须笑道:“愚人孤处寒山,鸣箫聊以自慰,何堪与仙境相比。”
他说完又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就去前山,为你祛恶解毒。”
钱三水随他一同由石洞石室间来到前山,那老者一径走到一株细叶青藤之前,钱三水见这青藤龙游蛇行般地曲曲弯弯,倒是奇特,可它的叶片却与竹叶相近,极是平常,只是绿叶之间,开有几朵紫色喇叭小花,花瓣上面,一滴珠露,珠露清亮晶莹,于青紫之间,煞是好看。
那老者见钱三水过来,指着青藤道:“此乃名贵奇葩青龙花,该花史籍无载,但这洞中石壁上却详有记述,言它乃青龙胜利蛇所化,一般生长于奇峰险壁湿润之处,常有乌龙蛇护育,它逢夏开有紫色小花,该花祛湿去毒,有奇效,而花开盈珠,便似乌龙所吐,称‘乌龙藤花露’,这‘乌龙藤花露’极为灵验,老朽曾几度试用,奇效赛过灵芝仙草,你看,今日正有花顶珠露,你来把它饮了,保你身上百毒尽去。”
钱三水听来大奇,当下说道:“仙师治毒果然奇特,只是我既不能折花,却何以饮!”
那老者听说,探手自身旁摘下一片绿叶,然后以手拈花,倾珠而出,如此往复,将几滴珠露尽都倾至绿叶之上,钱三水接过叶片,一饮而尽,珠露入口酸甜苦辣五味俱浓,他张嘴吸入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稍觉平和。
那老者见他饮下,复又说道:“待明日此时再饮,连饮三日,保你百毒不浸。”
钱三水听了,稽首一揖道:“多谢仙师救助,仙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不忘。”
谁知那老者闻言叹道:“可惜我只救得你一人,却不能普救天下之人!”
钱三水闻言一怔道:“仙师此话何来?”
那老者顾左右而言它,说道:“你以后别称我作仙师了,我本也是凡夫,你就称作齐公公吧,我是看你小小年纪,倘若为人所害,岂不可惜,这才让你来此的,一般时候,我断不多管闲事,而这玄妙观中,四十年来,也只你二人入得观内。”
钱三水听他说完,谦恭道:“谨遵前辈教诲,齐公公一人独居这里,太也寂寞,要不,晚辈就留在这里陪你如何?”
齐公公道:“你在这里陪我,嗯,好倒是好,只是空山寂寞。你受得了么!”
钱三水道:“能与齐公公共度春秋,寂寞又算什么,只是晚辈有家仇未报,待我报完家仇,定来陪伴公公。”
齐公公听了,朗笑道:“我就道你们年轻人事多,耐不住空山寂寞,好吧,算是你我有缘,何时得闲,可随时到此。”
这时,周燕忽自上面洞中走出,她来到钱三水身前,笑问道:“大师又在教你什么神功,可别忘了还有我啊!”
钱三水嗔道:“不要乱说,我们称老前辈作齐公公,知道么!”
周燕一笑道:“呵,齐公公,知道啦!”她说着偏头问齐公公道:“齐公公,这里本非道观,怎好叫玄妙观,晚辈不解?”
齐公公道:“你想知道这玄妙观的由来么?”
周燕应道:“正是。”
齐公公道:“好吧,你自己先到那下面洞厅中去看看,然后再来问我,他说完回身而去,径入山林之中。
周燕见他说完去了,心中虽觉古怪,但想到到下面洞中一看,或者便有新所获,这时见钱三水呆立当地,若有所思,便差别钱三水道:“他怎么给你治毒?”
钱三水见问,便将饮露之事说了,周燕一时好奇心起,当下便跑去那乌龙藤前去看,谁知她一看之下,立时大声惊呼:“蛇,这里有蛇!”
钱三水本在不远,听周燕惊呼,奔近一看,见果有一条乌黑锃亮的大蛇正盘绕于青藤之间,这时见有人过来,已是抬头吐箭,呼出阵阵腥气,钱三水惊将周燕拉开。可周燕已受蛇雾之毒,才离青藤不远,便即晕倒了。
钱三水将她抱至一片平地放下,便慌忙去找齐公公,可是找来找去,就是不见人影,他无可奈何,他只好重又到周燕身边,这时,她已口吐白沫,呼吸滞重,怕有性命之危,情急之中,他忽地想起刚才齐公公所说,那青龙花有解毒奇功。
于是,他返身来到青龙藤前,见那乌蛇还在青龙藤上,而钱三水过来,它却视而不见,只同无人一般,钱三水虽惧又奇,却也不得不趋近青龙藤,他刚伸手折花,那乌蛇忽然张口吐箭,钱三水一见大惊,但周燕命在旦夕,不可不救,于是他不缩反伸,已将紫花折于手中,谁知那乌蛇刚触及他的手腕,匆忙又缩回,钱三水人未受伤,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他手执青龙花,迅疾奔到周燕身边,扳开她的双唇,将青龙花塞入她的口中,他正愁周燕不能将青龙花嚼碎吞下,不知如何是好,可一刻之后,周燕忽地慢慢苏醒,只见她嘴巴嗡动,竟自嚼了起来。
钱三水一见大喜,俯身轻声道:“好燕儿,嚼碎咽下,就会没事了。”
周燕微睁双目,看了看钱三水,慢慢将花咽下,重又闭上眼睛,这样又过了一会,她忽地张口吐出几口长气,便醒了过来,钱三水见她醒来,这才抱她入室中躺下,直待她心胸平复,恬然入梦,他这才离开石室,来至那置陈兵器的大厅之中。
钱三水环视厅中兵器,见刀枪剑戟,钩钺斧锏,奇门利器,样样俱全,直如兵器大展示一般,再看四面石壁,各样兵器似乎都能找到相对应的技击图像,他于器械之中只谙剑技,因而便着意寻看剑技之图,才行半周,便见壁上有一幅剑图,只是此图画与别图大不相同,别图皆是技击之像,而此图中只有一人头向蓝天,双手抚剑,倚剑而立,图左右各有一联,分别以隶书刻八个大字,左曰:“无极论剑,开山破祖”,右曰:“乾坤初定,剑乃以成”,图下四个小字:“无极真人。”
钱三水看到这里,立时便想到林启忠的故事和严正清及其无极剑谱,他那次听林启忠老人所说无极真人,只道那是旷古神话,怎么这里却留存无极真人图像,莫若凡仙之间,只隔分毫,这里正是无极真人的神仙洞府吧。
再看看无极真人图像四周,另有九幅技击图像,这九幅技击图像中,每幅一招四变,附有蛇行小字,钱三水一时看不清字迹,但他谙熟剑技,于这舞剑技击之图,却倒看得分明。
他看着看着,不由暗暗称奇,怎么这图象之中,看来招式平淡无奇,尚有错漏之处,但那一出三变之中,却又逢巧机缘,天衣无缝,每每不以常理出式,却以极变收招,真是极尽奇巧,变幻莫测,他正看得出神,忽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说道:“舞文弄墨始于夫子,舞剑要刀缘出无极,此图怎样!”
钱三水闻声回头,见齐公公不知何时已来至身侧,自己竟全然不知,他当下回身施礼道:“齐公公,这无极真人是否曾写过一本书,名曰《无极剑谱》的?”
齐公公闻言微怔,道:“你也知道《无极剑谱》?”
钱三水道:“晚辈曾听人说起过!”
齐公公紧接着道:“那人还说过什么?”
钱三水道:“还说这无极真人总结天下各派武学,著有一部《大荒经》,只是这大荒经后来经人注释,变成了奇学奇经《大荒经注》。大荒经注分七部,共七七四十九卷,内中第七部便是《无极剑谱》。”
齐公公见钱三水说得点滴不差,惊道:“你到底是谁家子弟? 此事听何人所说?”
钱三水见一向超然物外的齐公公,一听说《无极剑谱》时也是如此激动,知他定是与此大有关联,当下说道:“晚辈定是南海穆王岛主请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弟子,而这有关《大荒经注》等事,却是一位被人暗算的武林前辈,原八卦门掌门人林启忠老人告诉我的。”
谁知齐公公一听,更是大奇,他道:“那神龙掌林启忠不是武林巨盗,偷了《无极剑谱》和紫铜软剑而消声匿迹了么;怎么你又碰到了他!”
钱三水道:“事情原来是阴错阳差,才使晚辈与他老人家结下不解之缘。说着,便将自己前次历险巧遇林启忠之事细说一遍,说完又道:“只是如今他老人家又不知漂泊到哪里去了。”
齐公公听钱三水一说,这才前嫌尽释,他喃喃说道:“江湖险恶,这真是一场恶梦啊! 若时今日亲耳听你说起,我还真的不会相信呢。”他说完又道:“你刚才是说你们已传动江湖,邀集天下武林共讨鲨鱼帮,是不是?”
钱三水道:“正是。”他说完叹道:“只是那严正清已练成无极剑法,只怕天下已无人能敌得过他,如若失败,那便惨了。”
齐公公道:“你当这玄妙观是什么地方”
钱三水道:“晚辈正自不解,还请明示。”
齐公公沉吟道:“好吧,你既已知《大荒经注》,我就不妨全都告诉给你。”他说着抬头直视厅壁无极真人图像,郑重说道:“这险绝人寰的玄妙观正是五百年前无极真人出家修行所在,你所知道的那部《大荒经》便是成书于此。”
钱三水虽早即有此猜想,但这时听齐公公说出,还是不由大惊,他随即问道:“那么齐公公是”
他话未说齐公公便以手止住道:“听我慢慢说给你听。”说完转身,当先走出大厅。
于是,齐公公在前,钱三水在后,他们一前一后,径走出石室大厅,来到后山一方巨石上坐下,齐公公便讲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齐公公道:“五百年前,大明皇太子朱松看破红尘,弃皇帝不做,出家为道,上了武当山,但他的弟弟继位之后,不仅不衰封武当,反而遣人到武当欲置朱松于死地,那朱松饱读经史。聪明过人,到武当山后,于道家经典中仔细攀研,详加参注,时候不久,便使道家真功得以去粗取精,发扬光大,同时,他在钻研道家真功时,已是惹功上身,颇有小成。
那时,新皇帝派人前来杀他,无论来者功力多么深厚,均已斗他不过,因此,皇帝不但没能杀死他,反而使他名声大震,一时之间,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武当道观有一位盖世高人,武学功力冠绝天下。”
“但他名气越盛,他那弟弟皇帝越是担惊受怕,于是,皇帝以驱妖为名,点功大军,进围武当山,要将武当道观夷为平地,松为不连累武当,保存道教胜地,毅然单身出走。尽管一路之上拦截重重,他岂放在心上,但流离之中,毕竟得有安身之所。为不再连累他人,他决定南入乃山丛中,超脱尘凡之外。
就这样,他一路向南过神农架,穿大巴山,渐渐摆脱追兵,后来到得这红水河边,见有两只千年白鹤栖于巨壁之上,放眼细看,发现了上面‘玄妙观’三字,当时心以为奇,便欲上去一看究竟,他想到那百丈悬崖既然有字,必定有地方可上,于是,他周寻三日,终于找到了下面的那个入口。
他入观之后,从洞厅中的巨壁图案和解说中知道这玄妙观原是无极真人出家道观,深以为幸,搜寻之中,由一石棺中得到了那部武学极源《大荒经》。
朱松本就对道家经典颇有心得,他得了《大荒经》后,便着意参详,逐字注释,武学之中,他原本只通道家功法,对天下别门武功一概不知,但就在他那弟弟皇帝追杀他时,他曾与天下名门各派中高手相斗过,因而这时他已略知天下各门武学.经略了,而道家精髓便是“无为而不为”,他既知端的,再看《大荒经》中所述,更是由表及里,通筋达脉,渐渐领会到各门武功大要。
就这样,他花了四十年心血,终于将那部《大荒经》注释完成,题名《大荒经注》,因他曾在武当山出家修道,是以对道家真功和武当剑法尤为深悉,所以,他对无极真人自撰《无极剑谱》注释更为精避,既发挥了武当剑技之长,又依据《无极剑谱》中的套路大胆加以发挥。因而那《无极剑谱》经他注释,三十六路无极剑法更是妙绝天下,浑然天成,果然成为一部武学瑰宝。
后来,他活到一百三十三岁时,将原在洞厅得到的一柄紫铜软剑和他的笔撰《大荒经注》同藏于下面洞厅的一处石盒之中,然后以手代笔,在洞壁上留下这段经历后无疾而终。
就在这朱松死去八十年后,一代大侠杨得书迷路于这红水河边,他不意发现了下面“玄妙观’三字,便提身入洞,搜索之中,发现了那段文字,他将书剑取出,从此书剑双双流失江湖,不断掀起斩然大波。”
说到这里,他由远处收回目光,盯住钱三水道:“之后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所幸此《大荒经注》除了那本《无极剑谱》遗落江湖外,余下的都是已入武当道观藏经阁中,要不,天下武林岂不是还要大乱。”
钱三水见他说到这里顿住,问道:“那么,齐公公何以孤处此处,想必也是大有渊源吧!”
齐公公叹道:“说来话长啊!”他说着又道:“我本是读书人,既不信佛,也不从道。”说着,他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便讲讲起了自己的过去。
原来,这齐公公姓齐名景贤,他自幼研读经史,少年得志。入阁为官,三十几岁便已做到内阁学士之职,后来因与武职将军龙青云要好,时常在一起谈文论武,一复一日,彼此之间严生了一种特别的深情厚谊,龙青云在他论文时,不时融汇于武学之中,似是颇有心得,而他听龙青云讲武,觉得武学于进退攻防,内功修习,却似也与文学章法颇多相似之处。
于是,他二人在闲暇时又发奇想,觉得天下三教儒、佛、道中,佛、道皆是文武双备,儒学只文不武,若能以文定章法,轻重急缓衔华佩实,气变金石,析自弥密,联字合趣等演变出一套养身技击之道,必可为武学园地中增添异彩。
就这样,在龙青云的指点下,他们二人共同攀摸,终于创造了一独特的行功之法,此法开儒学演武之始,而儒学源及孔老夫子,因而第一招便是“开山见石”,颇有冲盈之气,但若论及文定章法,读书人更敬齐梁时代《文心雕龙》的作者齐思念,是以它的第二招便是“天地弥引”,聊示《文心》之浩,其后以衔华佩实,金楔玉质,析自弥密,联字合趣,忿怼沉江,康回倾地,剖毫折厘,诗杂仙心至最后一招为气变金石,共计一十八式,招式虽然不多,却各出奇巧,妙用无穷。
但时过不久,龙青云为奸人所害,被流放西南夷蛮之地,他也受到株连被削职为民,返回原籍,仅此还不足奸人心愿,就在龙 青云流放,他被贬谪之后,奸人害死了龙青云一家,又追至他家将他一家尽皆杀死,唯他一人被人救出,拣了一条性命。
他虽家破人亡,却担心流放好友龙青云受害,因而急奔至岭南找寻,途中虽听说龙青云次子龙司啸在那次劫难中逃出,后来却又不知所终。
他历尽艰险由河北入闽厂,终于在秦巴山中找到了龙青云当即同他逃出流放地,直入万山丛中,不期在这里找到这处藏身所在,可是龙青云 在入洞之后不久,急为青龙藤上鸟龙蛇所伤,当即死去。从此这玄妙观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只是龙青云临死时托他一事,就是要他在找到他的儿子龙司啸之后,教导孙儿龙小奇学习他的独家功法,替他报仇”。
龙青云死后,他便独自在这石洞之中餐风饮露,苦练他自已所创之轩辕神功。三十年功成出山,寻那奸人报仇,谁知找到京都,那仇人已死,回头再寻龙可啸父子,人海苍茫,哪里却有踪迹?后来回到洞中,觉得恩恩相报,仇仇相残,实在也太无意思。于是又再潜心练功,而这时他已无须若练,只须一日三次吹奏洞箫,功力便大有进境。
他前些时候觉自己行将就术,而自己一身神功却没能传给龙青云之孙龙小奇。这才出去寻访,没想到正好救了钱三水一命。
钱三水听到这里,忽道:“晚辈小时候听母亲说,鲨鱼帮中有位叔叔名叫龙小奇的,是我的活命恩人。只不知他可是齐公公要找的那位龙小奇。”
齐公公一听,忽地面上变色。他颤抖着道:“你说什么,鲨鱼帮中有个龙小奇么?”
钱三水道:“是的。不过,这还是我小时候听母亲说的,她只告诉我,能报家仇时,千万别杀龙小奇。”
齐公公听说,长声叹道:“唉,久未行踪,加今听说,他却在鲨鱼帮中。这么说,我是再也无需找他去了。”
钱三水道:“齐公公怎的这么说?”
齐公公道:“他既入鲨鱼帮,已经变坏,再寻他何益!”
说完,齐公公又道:“这些年来,我闲来无事,于这石洞之中,倒是寻到许多珍闻。无极剑谱一说,便是由洞壁记载中知道的。因而,按洞壁上无极剑法图像揣摸,那无极剑法虽然神妙,却也有隙可乘。我也最恨世间恶人,如今既然严正清凭无极剑法横行江湖,我教你一招‘忿怼沉江’,或可拒之。只是以你现在功底,要学到这招‘忿怼沉江’,只怕少说也得一两年时问,你说可在此居留多久?”
钱三水听来一喜一忧,但想到中秋之盟,他还是应道:“最多一个多月。”
齐公公皱了皱眉,道:“也好,你只学一招,一月之中,虽不能尽得精髓,力动山岳,却也能挡他一击,以挫锐气。当然,武学虽有章法套路,但到各人手中,却又大不相同,你就是学了这招,也只能随机应变,切切不可滥使。”
钱三水闻言,便欲跑倒拜师。齐公公忽地长袖挥出,钱三水还未跪下,便复直身而起。齐公公道:“老朽教你一招,只为人间除恶,怎可受你一拜!”
说完便自身上取出一根金色短棒,递给钱三水道:“这是我随身所使的狼毫金笔。这笔笔杆以纯金铸就,笔头为金丝铸成,笔杆笔头各有妙用。我今将此笔送了给你,也算是你我老少有缘,来此玄妙观一趟。”
钱三水闻言大喜,当下接过狼毫金笔。应手之间,只觉手上一沉。钱三水道:“谢公公相赠,晚辈定当善自保存。”
齐公公递过狼毫金笔,返身折一木棍,如金笔长短相象。回头说道:“从现在起,你便跟我练功。”
于是,他讲了一通练习此功功法旨要,然后凝神动身,展开身形,做了一个迎上击下的动作。钱三水见那动作悠柔飘忽,平淡已极,跟着扭步旋身,举手投足间,便已学了过来。
齐公公见了,赞道:“好,就是这样!”他说着又道:“此招讲的‘稳、快、准三字,我先教你一个‘稳’字,这便是握笔之法。”
他说着将木棍握在手上,只同捏笔一般。看似轻轻巧巧,可他旋身之际,手中木棍在身前巨石上打了个半弧,一时石沫纷飞,石板上立时给他划出一道半圆深痕。再看他手中木棍,木棍不仅未折,竟是丝毫未损,而且他手上握笔之处更是丝毫未曾移动、
钱三水只看得目瞪口呆,虽知这是内功所显,却又象曾见过如此神功。他当下握住金笔,在石上一划,不仅石上没有一丝印痕,而且他握笔之手早已移动至笔端,反未脱手而已。
齐公公见此,微微笑道:“现在你就开始练握笔之力,这便是那个‘稳’字。你一时虽不能笔到石飞,但却必须练到无论受多大力度击打,手中笔分毫不移。这是指上功夫,你先以笔端撞石头,力量由小而大,直到使尽全力猛地撞击而下,手中笔依然不移分毫,便是将那个‘稳’字练到四五成了。”
钱三水听说,便举起手中金笔,用力击下。谁知笔端刚刚着力,握笔之手也一滑而下。齐公公见了道:“正是这样,给你十天功夫,定要使指力大进。”说完竟自去了。
钱三水依样练习,开始时觉得挺好玩儿,后来便又渐感枯燥。但他自小受师父教诲,学武有成,断非一日之功。因而他不惧枯燥,一意苦练不停。谁知一天下来,拇指食指生疼难奈,指甲处也透出鲜血来。又练两日,两指更是如刀切一般地痛彻心肺。
同燕自咽下那朵青龙花,回室中静养之后,不久便即康复。钱三水每天早起饮露,白日练功。周燕听说钱三水从齐公公学武,心中高兴,也以一根木棍,随钱三水一起练指上功夫,谁知才练一日,已是两指出血,痛彻肺腑,练不下去了。齐公公知道后,问明她原来所学,也教了她一招‘衔华佩实’,使他以此配合双龙锤所长,更是虚实有变,坚无不摧。周燕得授‘衔华佩实’,更是欢喜不禁,日夜苦练不缀。
钱三水知道时日无多,不敢间断。练到第四日上,手上之疼已较前大减。到第八日,已不怎么疼痛了。但手虽不疼,指端劲力却依然不敷应用。
到第九天,他更又加劲撞击。这时,巨石上已给他手中金笔撞得斑斑驳驳,可他依然把握不住。当然,较前相比,也还是不大相同了。
待十天已过,齐公会前来试他,着他握笔迎他木棍,钱三水依言握笔,齐公公一棍击下,钱三水举手相迎,棍笔相交,钱三水手中金笔晁了几晁,尽管他受那一击,已是虎口酸麻,半身无力,可他手指却紧握笔杆,金笔并未脱手。
齐公公见了,细声道:“虽不很好,却也敷用,你以后只要多加训练,自能力抵千斤,必有所成。”
他说完又道:“下面你要练的,便是一个快字。”说完,他在地下捡起数十粒细小石子,抖手抛出,然后展开身形,以棍撞击,顷刻之间,便将下坠的石子尽数击出,没有一颗落回地面。
钱三水刚才给他一击,手中金笔险险脱手,尤自半身无力,这时忽又见他瞬间击出数十颗同时下坠的石子,当真是妙不可言,他在心里说道:“怪道有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之说,原来武学之中,也是断无止境啊!”
这时,齐公公演示已毕,对钱三水道:'你再用十天练习这一个‘快’字,先以一两颗石子抛起击出,然后慢慢增多,如此只要能一时击出十八颗同时下坠的石子,便是已有小成,那时,你‘快’‘准’二字俱已练成。”
钱三水如法演练,又过十天,果然便能同时击落七八颗石子,齐公公虽不满意,也觉难得,当下便又演示了那招“忿怼沉江”,只见他招式依旧,而错身灵动,出手奇快,却是大胜于前,他手中木棍一撞一击,立时树断石裂,威猛异常。
直到此刻,钱三水才知这狼毫金笔的妙处。原来握笔之功在于抵抗强大外力的撞击,以免把握不牢,为人击落,而快捷奇准的击石动作,则是为的迅疾迎击各种兵器暗器袭击,这即是说,就是同时有二兵刃击到,你也能一时间全都击退,应付自如。
而这招“忿怼沉江”凝刚猛之一撞一击,旨在攻中藏守,攻守连贯,一气呵成,简而言之,这以硬碰硬之法,全在于急变之中图存致胜,他想到那穿云剑客严正清的无极剑法不仅快捷无比,变化奇诡而且刚猛沉雄之中,更有削铁如紫铜软剑助虑,若非这狠毫金笔和那奇快无比的“忿怼沉江”,自己只怕是难当一击了。
之后,钱三水在齐公公指点下,以狼毫金笔练了十余日“忿怼沉江”,已是颇有气候,钱三水本就聪颖过人,齐公公见他一月之余便已学到“忿怼沉江”之大要,且手中狼毫金笔也已应用自如,心想只要他日后坚持苦练,必有大成。
同时,周燕也已把握衔华佩实之精髓她所学的那招衔华佩实”讲的是以虚应实,以实避虚,出招威猛凌厉,却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虚实之中,克敌制胜。周燕原本精于家传双龙锤法,那双龙锤虽是以硬碰硬,凌厉已极,但它只是直来直去,发招收势,均按既定方位出手,并无多少灵动变化,这时经齐公公指点,将这里所学“衔华佩实”融于其中,一时双龙锤法威力大增,还是原来的一个周燕,此时已是大不相同,堪堪可与一流高手对阵。
这日,钱三水看看中秋将近,向齐公公提出告辞,齐公公知他事大,也不拦他,只嘱他武学绝无天成,只要勤学苦练,必有进境,钱三水一字一句记在心头,齐公公直送她二人到石壁之下作别,钱三水和周燕才依依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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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1 19: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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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 19:34:28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云岭酥盟

钱三水和周燕出离玄妙观,想到八月中秋将到,必须尽快赶回穆王岛去,于是,他们沿途打听出海途径,这样行了两日,进入一片大山之中,唯见山山相连林木森森,高峰近日,峡谷幽瞑,他们又行半日,站在高处放眼去,前面还是崇山峻岭,绵绵不绝。
周燕连日奔走,疲累已极,这时见路边林荫下一方巨石,平展伸出,当下矮身坐到巨石板上,对钱三水道:’咱们歇会儿再走吧,累死人了!”
钱三水抹了抹额上汗珠,眼望重山大岭,摇头叹道:“怎么出了山还是山,这大陆之上,只怕全都为山所占!”
周燕接道:“自古但有‘三山六水一分田’之说,可见山林广布,也不足为怪。”
钱三水见周燕接茬,一时来了精神,他一笑说道:“不过,山多也并非不好,要是能久留此地,定居于大山之中,倒也是一件快事。”
周燕见说,看定钱三水微笑说道:“只要三水哥高兴住在山中,待破灭鲨鱼帮后,我们俩重回这里,耕田种地,过一生宁静的田园生活,可不是好!”
钱三水闻言笑道:“好啊,到时我们倚山近水,搭一木屋,每天在一起干活玩玩,与世无争,那可真是痛快人生。”
她二人正在说话,忽听蹄声得得,由远及近,钱三水和周燕闻声,俱是一惊,皆道此旷山大岭之中,何来如此快马,钱三水循声抬头,蹄声已近,只见一人头戴宽边绣锦凉帽,身着白色斗逢,坐下一匹纯色白马,一晁之间,飘忽而至,竟是一个少年 女了,那女子自她们身边一闪而过,侧目一瞥,似也微微吃惊,但是那白马奔行如飞,顷刻便已去远,钱三水见山高坡陡,道路崎岖,而这一人一骑却如平地赛马一般,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心中佩服,不由脱口赞道:’来去如风真乃奇人也!”
周燕本也惊服,可这时见钱三水如此赞慕,忽地回过神来,她一笑说道:“咱们追她回来,如何?”
钱三水闻言,仍是眼望山下,并不回头,他不由自主地长声叹道:“若非天上神仙,谁又追得上她!”
他说完回头,这才觉到自己失态,笑笑说道:“咱们走吧。”
周燕见此,随之点头微笑,当先走下石板,踏上山道,只是不语,钱三水虽觉无趣,只当她是小妹撒娇,并不在意。
他二人走下山谷,才行不远,见有一中年樵夫横杠扁担,迎面走来,他将到身前,忽地打拱问道:“二位公子小姐,可知云岭金矿怎么走法?”
钱三水和周燕见问,相顾茫然,钱三水见那人两眼团团逼视着他,不明就里,如实说道:’我们也是远路而来,途经此处,实不知哪里有什么云岭金矿!”
那人听说,又看了看他二人,稽首道:“既然二位不知,那就多谢啦。”说完同他们擦身而过,继续前行。
钱三水见那人过去,感到这路问的莫名其妙,他正自不解,忽听周燕说道:“这地方可真古怪,你看那人眼色,看我们象妖怪似的。”
钱三水听了,摇头道:“咱们走吧,别管他那许多。”说完,继续前行。
她们顺着山谷走去,行了约个把时辰,进入一片密林之中,钱三水见浓荫蔽日,山道幽幽,一时倍觉神清气爽,不由对周燕说道:“这里还真不错,我们歇歇再走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忽有一人接道:“好倒是好,只是这里是大爷我的地盘,岂是你二人随便消遣得的!”话音未歇,人已自林中窜出,钱三水和周燕一惊之下只见一个虬须大汉,已叉手挡在他俩身前,同时两边密林中又钻出二个灰衣人来,他们个个手提兵刃,杀气腾腾。
钱三水虽曾听说山里强盗拦路打劫,却是从没见过,如今在此山道密林中陡见之下,一时不由暗自心惊,但他毕竟身怀武功,历经战阵,是以一惊之后,随之定下心神,当下跨前一步,拱手道:’山上朋友,小兄弟远道而来,只想借道过去,还请各位网开一面,放小兄弟过去,小兄弟这里谢过。至于酒钱,小兄弟离家已久,盘缠已是无几,改日若有机遇,定当加倍相赠。”
谁知那大汉一听,哈哈笑道:“好小子,少跟爷们来这一套! 想要命就自缚双手,随爷们回山,候天兄发落,不要命呢,哼,就拿家伙出来,咱爷们可是没有耐性的!”
钱三水见这伙人蛮不讲理,知道不动手是不成的,心念之间,已打算给他点厉害,并不想伤害他们,多结仇怨,但他口中却道:“你我素昧平生,无仇无怨,何苦定要刀兵相见!”
那大汉闻言,怒声喝道:“休要多说,快取家伙吧!”说完。回头吼道:“弟兄们,咱们齐上,死的活的都要!”
周燕生于陆,加之是武林世家,因而刚一碰上他们便知必有一战,这时见钱三水一意避让,他们却倚多欺少,横不讲理,早就气极,这时见他们一拥而上,一个鹞子翻身,抢到钱三水身前,直向他们迎去。
钱三水见周燕举拳相迎,知她拳出如锤当者无幸,于是高叫道:“燕儿妹妹,只点到即止,别要乱伤无辜!”说完也错身而上。
周燕怒极下手,本来又狠又猛,这时忽听钱三水说不要乱伤无辜,心念之中,已知钱三水是不愿多结仇怨,于是,她当下施展家传双龙锤法,双拳舞动中,直如两柄浑铁棒锤专击那些灰衣人手中兵器,那些灰衣人虽然强悍,却功力平平,当此一击,无不撒手抛刀,虎口震裂,周燕身形飘忽中双拳错落,瞬息之间,已有七八人被她击落手中兵器,抱手窜开。
钱三水一上去便迎上那虬须大汉拼斗。那大汉倒是武功不弱,但也不出十招,便即已现败象,这时他见自己弟兄不堪一击,便虚晃一招跳开,一声唿哨,那十八个灰衣人全都钻进林中,顷刻消失不见。
钱三水和周燕见他们既去,也不追赶,他们穿出密林小道,又行一阵,见前面山洼之中,炊烟袅袅,待走近一看,只见三间茅屋,一面酒旗,竟是一处荒村野店。
她二人行走一天,山道之上无村无店,心中早已饿极,这时突见野店炊烟,岂有不去之理,她二人径到小店门口,见店中无客便跨步而入。
们刚入店中坐下,便有一壮年男子上前问道:“二位要点什么! 本店中最多山珍野味,尤以蛇宴最负盛名,客人是否来两样蛇菜?”
钱三水把眼向屋内扫视一周,然后看着那人,和声说道:“请问掌柜的,这小店可能留宿?”
那壮汉不假思索,当即回道:“我这小店只做吃做喝,从不留客。”
周燕经刚才林中一劫,余悸未消,觉得此处乃是非之地,时时留心戒备,这时入得小店,见店中空空,这才放下心来;刚听钱三水说要在此处留宿,正想出言相阻,后听那壮汉推脱,正合心意,这便说道:“既是此处不留,咱们吃点东西就走吧。”说着又对那壮汉道:“掌柜的,你给我们随便做两样时鲜小菜,来半壶浇酒,只是要快。”
那壮汉见她吩咐,应得一声,即入内去了,他刚进去,又有一位少年女子出来摆了杯盘,酒具等物,送来半壶烧酒。
钱三水见酒送上,便提起酒壶,给周燕斟好半杯,又将自己杯中斟满,那壮汉好不麻利,只一刻,便做出一盘火爆鱿鱼,一盘青丝兔肉,另有两盘蛇菜,几个冷盘,一碗海参汤,倒是颇为丰盛。
钱三水见菜上桌,清香四溢,热气升腾,举杯便饮,同时,他边挟菜边笑道:’看不出山野之中,也有此等佳肴,真也难得。”
周燕见钱三水饮酒吃菜,本并不放心,但这菜酒香气实在诱人,加之此时他们已一天没吃饭了,肚中饥饿,想到只要多加提防,谅也无事,心中一松,便也吃了起来。
但她到底存有戒心,看看钱三水四五杯酒下肚,正欲劝她不要再喝,突然,只见钱三水两眼发红,手中筷子落地,边手指酒杯,边道:“这酒酒中有毒!”他话音才落,身子一斜,便已昏倒在地。
周燕一见,心知不好,当下拔剑在手,怒声道:“好贼人,快出来受死!”忽觉自己也是心血翻涌,头晕目眩,她勉强支撑住身体,可头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这时,那壮汉和少年女子一同自里间走出,各提兵刃,壮汉嘿嘿笑道“原来大内卫士也不过尔尔,你们的威风都哪里去了!”
周燕早已怒极,见他们出来,也不多说,手中剑一抖,便攻了过去,那壮汉和少年女子同时举手相迎,他们似是早有防备,此时出招沉稳,配合默契,但周燕出手乃是拼命架式,一击之下,她二人俱是一惊,一招过后,各个倒退三步。
可是,周燕本也中毒,如此时不动,以她中不多,过一会儿或可无事,而此时她偏偏急怒攻心,猛攻猛打,才过,已觉双手酸软,全身无力,正在这时,那二人复又攻上,周燕见那壮汉一刀劈下,当下举剑相迎,谁知刀剑相交,刚听得“叮当!”一响,她手中剑应声脱手坠地,她一跃退开,正待回身以双龙锤斗他,忽觉身后一紧,也是此时她此时昏沉无力,这时一个闪避不久,双手已 由身后反锁,她回头一看,后门中早已涌入十几个灰双手反缚,然后有人端来一碗黑色汤药,扳开钱三水嘴巴,将药水灌了下去。
却说钱三水曾在玄妙观中,经齐公公指点饮用过祛毒灵药“乌龙藤花露”,齐公公不是说饮露三日,百毒不侵么,怎么这时见毒,还是昏晕过去! 原来这里面却大有缘故,因这使毒者要对付的乃是当世一流高手,所使之毒当然大不一般,钱三水身上虽具抗毒特质,但剧毒拌烈酒骤入肺腑,他一时之间岂能抗拒得了,这便毒发昏倒,不过,他所饮之“乌龙藤花露”之抗毒奇效,就是他不服解药,这毒药依然毒他不死,只是一时之间却要吃苦而已。
这样过了一小会儿,钱三水轻咳几声,慢慢醒了过来,当他突见面前这许多人时,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向屋内众人一扫视,最后停在呆立一旁的周燕身上,此刻周燕虽觉头闷心热,却还清醒如常,她见钱三水醒来,跨到他身边,焦急地道:“三水哥,你没事吧?”
谁知她这一声三水哥,竟使周围众人大吃一惊,那大汉上前一步,逼视钱三水道:“你叫什么? 是谁派你来的?”
钱三水本待答应周燕,这时见面前壮汉如此说话,顿时心中一动,难道他们并非存心害我,而是弄错对头了么?于是,他慢慢站起,和声说道:’在下姓钱名三水,这位是我的义妹周燕,我们只是途经此地,回南海去,并没有谁派过我们。”
那壮汉听了,仔细地打量了他,又看周燕,周燕见他看自己,当下怒道:’一帮无耻小贼,暗中使毒害人,还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三水哥,别跟他们说了,他们哪里讲理!”
钱三水见周燕如此说,当即劝道:“燕儿,不可无礼!”
他说完又转身向那壮汉说道:“你我并无仇怨,想要什么只管说来,何苦如此!”
那壮汉似是不解他皱皱了眉,瞪眼道:“你小子是想诳我不是! 你分明是大内卫士九头鸟关宗平,怎么却偏说是钱三水! 而她难道不是你的同伴千手人魔白凤仙么? 你们刚才还在那边密林小道上杀了我们十八个兄弟,怎么还说无仇无怨?想蒙混过关,哈哈! 算是瞎了你的眼睛!”
钱三水闻言,更知他们是错把自己当作对头了,他皱眉道:“你说我是大内卫士关宗平,她是千手人魔白凤仙,刚才杀死你们十八个兄弟?”
那壮汉斥道:“难道不是么!”
钱三水双目如炬,逼视道:“这么说,你们是知道有个大内卫士关宗平和他的同伴白凤仙要来这里的了?”
那壮汉喝斥道:“你先别讹诈,你们的一举一动,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们还知道,你们还有两人,也已过山来了,其一是大内副总管,京都第二大高手赛龙吟,另一个是他的得意门生人称狮虎将的许俊,对是不对?”
钱三水闻言,又是一惊,心道:“你这是什么要紧所在,却要惊动这许多大内高垂前来作难?”心念之间,更想一探究竟,他于是问道:“那么,你可知道他们此来目的何在?”
那壮汉一听,厉声斥道:“是你在问我,还是我在问你?”
钱三水道:“自然是我在问你了!”
那壮汉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笑毕忽道:“好吧,你既明知故问,跟你说了也是无妨。”他说着又道:“你们四人南下,并非是为我这云岭金矿,只是路过此地,想要要耍威风而已。,据传八月中秋天下武林会盟南海穆王岛,以共灭武林叛逆鲨鱼帮.那鲨鱼帮与清庭暗中勾结,以天下武林为敌,是以你们此次南下,目的只在前去助阵,以保监细帮不受灭顶之灾。”
钱三水闻言大惊,脱口说道:“你说什么,此话可是当真?!”
那壮汉道:“你倒真会做戏,真与不真,难道你九头鸟会不知道么!”
钱三水道:“我实在不是那该死的九头鸟关宗平,我钱三水不才,倒是行不更姓坐不改名,试想,以卫士九头鸟关宗平之盛名,谁人愿意随便更换?”
钱三水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又是一震,那壮汉沉吟又道:那你到底是谁?”
钱三水道:“在下正是你刚才所说南海穆王岛主请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弟子钱三水,她便是广州卧龙会总舵主周之龙之女,我的义妹周燕。”
那壮汉诧道:“那么,你们为何要杀死我们十多个兄弟?”
钱三水道:“实在没有此事,刚才我们虽曾与十几个人交过手,但我们只是点到即止,将他们赶跑,并未杀死一人。”
那壮汉又是一声长笑,道:“好哇,真有你的! 管你一张巧嘴说上道下,先把你带给天兄发落,看你到天兄台前说去!”
听到这里,周燕怒道:“我说这帮人蛮不讲理,怎样!”她说着,回头又道:“走就走吧,大不了一死! 不过,我周燕就是周燕,却不去给那个什么千手人魔作替死鬼!”
谁知她话音才落,忽听一个娇吟吟的女子声音应道:“你家姑奶奶一时还死不了,谁要你替死来着!”
众人突闻此言,无不大惊,回头看时,见正有一男一女当门而立,那男子不过二十来岁,锦衣玉带,长相俊雅,女子约十七、八岁,却是 生得圆脸皓目,肌如膏脂,盈盈作态,娇艳绝伦,她头顶轻纱绣花太阳帽,身着紫罗兰线绦长裙,这时斜倚门边,含娇带嗔,看着屋内众人,看她二人消闲之态,似是已在门边站了一会。
钱三水听那女子说话,注目看时,已知她便正是这伙人要找的那位千人人魔白凤仙了。不消说,她身边那少年男子便是那大内卫士九头岛关宗平,钱三水见她二人年纪轻轻,却负此盛名,一时不由大为佩服,只是以他二人这般年纪,且身负绝技,却不学好,又为他们扼腕叹息。
这时,屋内众人一惊之后,已是各提兵刃,返身相向,那壮汉却跨出人群,怒声斥道:“你们是谁,胆敢在此胡说!”他话虽硬朗,而眉目之间,却是恐慌已极。
门边那 男子斜倚门边,不屑地道:“在下不才,正是你所要找的大内卫士九头鸟关宗平! 则才听你所说,你们所知道的,倒是多得很啊!”
屋内众人闻言,更是大惊失色,那壮汉听了,回头看了看钱三水和周燕,目光之中甚是茫然,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厉声道:“关宗平已然被拿,何以又来一个关宗平! 你到底是谁,要是不说清楚,只怕休想走脱!”
那女子闻言,盈盈笑道:“你们想要弄弄清楚,那好啊事情没个了断,我可不想走哩!”说着摆动腰肢,跨步而入,她边走边微微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冒充我四出作恶!”
她向前走时,内里众人本是把刀相对,可她全然也放在心上,说来也怪,她一直穿过人群,每到刀前,那人便收刀让路,她一径来到钱三水和周燕身前,看看钱三水又看看周燕,嘻嘻笑道:“呵!怪道他们会弄错了,原来果是另有一对。”说完面向周燕,忽又问道:“你叫周燕,也是穆王岛的么?”
周燕见她过来时,本已侧头避她,这时见问,猛地吐一口唾沫,怒道:“你姑奶奶是哪里人,要你问么!”
那女子一听,格格而笑道:“你倒不会上当,说得好啊!”
她说着转身又道:“你们这些乱党逆贼,不是想要弄弄清楚么? 姑娘念你们一个个糊里糊涂,为乱党妖人布蛊惑,所以呀,姑娘叫你们死也死个明白,看看何谓千手魔掌神功!”
她说完身子一旋,顷刻之间,忽见裙带飘忽,风声疯疯,顿时失了那女子身形,唯见千万条玉臂似流星般纷撒而下,格格娇笑声中,伴随着“啊!啊”惨叫,只一刻,那女子忽地敛笑收身,立时屋内恢复清朗,可刚才那十几个大活人,此时却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没有一个活口。
钱三水周燕一见之下,也是不由大惊失色,钱三水心道:“真想不到如此俏丽佳人,却是这般狠毒,难怪她得了这千手人魔之外号,果真是笑面似蜜,心如蛇蝎啊!”但他表面却如视而不见,只是不动声色。这时,斜倚门边的关宗平也已跨步入屋。他一径来到钱三水身边,侧头问道:“傻小子,你是想活? 还是想死?”
钱三水从刚才他的说话中,已知他们早已偷听,自己同那壮汉说话时自报家门,他们必已听到,这时见问,心中已然有底,他于是答道:“死又怎样? 活又怎样!”
关宗平冷冷一笑道:“想死么,岂不简单。但若是想活,你就必须答应两天之后带我们到穆王岛去!”
钱三水听了,正色道:“如此说来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一路之上多受折麼,只是”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关宗平见他话留半句,“只是什么?”
钱三水斜视着他,轻蔑地道:“只是我钱三水一条好汉,却要死于一个无赖混棍之手,未免太也冤枉了!”
关宗平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想带我们去穆王岛了!”
钱三水道“这是自然!”
关宗平道:“你又当我是一个无赖混棍,此话怎讲?”
钱三水慨然说道:“既是英雄,何苦来肋迫一个双手绑缚,身已中毒的人去做他所不愿做的事,如此行径,只有无赖混棍才干得出来!”
关宗平听了,不急不怒,反而微微笑道:“这么说,你是要我先放开你,等你身上毒解之后,若再能制服你,你就肯带我们去穆王岛了。”
钱三水逼视他道:“算你说对了一半,只要你肯将我二人松开,就是我们身上有毒,只要你能胜了我,我们死 也瞑目,你虽能占些便宜,那也算不得什么。”
这时,白凤仙忽地插话道:“关大哥,我看这小子的心眼倒是不少,还不如杀了干净。”
可关宗平听了,却如闻所未闻,他继续道:“我就是松开了绳索,也不怕你能飞到哪儿去,你只依我一件,当即松你!”
钱三水道:“依你什么?”
关宗平道:“我要制服了你,你就带我们上穆王岛去!”
钱三水看了看他,摇头说道:“只怕你制服不了我。”
半宗平道:“你倒依是不依?”
钱三不叹一口气,自嘲道:“到时再说吧,你能制服我时,还是由你的便。”
关宗平得意道:“这就对了。”说着呛啷一声拔出佩剑,手腕翻动,钱三水和周燕手上的绑缚同时割断,周燕刚得自由,便闪身靠向钱三水,轻声道:“三水哥,你就先依了他们再说吧。”
钱三水听了,答非所问地道:“燕儿,我们受人暗算,你没事吧?”
周燕道:“我没事,可是你,你觉得怎样?”
钱三水微笑应道:“象是好了。”真的,他这时觉得自己完全与常人无异,而且身充血,似乎身上力量反倒较前增加了许多。
关宗平见她二人只管说话,当下插话道:“是在外面比呢?还是就在这里?”
钱三水听说,见屋内尸身横陈,面积不大,游身步法施展不开,当下便道:’咱们出外面去吧,免得死人受惊!”说着当先走出。
周燕和白凤仙见她二人出去,也随之跟出,站在一边观战,钱三水和关宗平来到门前空地上,关宗平叉手而立,朗声道:“钱三水,你身上中毒,我关某人不占你便宜,只以双手敌你,你捡应手兵器使吧!”说完还 剑入梢。
钱三水听他一说,随也说道:“我钱三水虽然不才,也从不占人便宜,咱们各图方便,开始吧!”说着,也不取兵刃,只是踏出一步,先踩上了八卦方位。
关宗平见钱三水踏出一步,亮出门户,当即展开身形,旋身穿步,足踏龙尾装拳生虎翼,使出的正是他的生平绝学,成名之技“龙虎阴阳手。”
这关宗平所使“龙虎阴阳手”,讲的是步出如龙游蛇行,发势如虎扑生风,出招收势,阴阳错合,互为长短,变幻之间,实虚相倚,动静无常,因而此套拳路一经使出,常常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动作弥密,变生奇诡。时候一久,极容易给对方造成一种假象,使你一时之间,看到他好象一下子变成了三头六臂,处处都是他的身影,同时,他便乘此机会,置对手于死地,因而关宗平刚刚出道江湖,便借此得了九头岛之称号,而被吸收为大内侍卫。
钱三水并不知道这套龙虎阴阳手有多厉害,因而这时一接上手,便以游龙八卦掌与之对拆,钱三水所使游龙 八卦掌法尽得原八卦门掌门人神龙掌林启忠真传,这时虽火候不够,但一经使出,也还是威风八面,果然不愧八卦门的立门之本。
就这样,他二人这一接上,一个以龙虎阴阳手狠攻硬打,一个以游龙八卦掌闪击趋避,一拆便是二十余招,竟是未分胜败,关宗平乃是成名人物,他见自己二十八招尚且不胜一个毛头少年,心中一急,这时钱三水忽地一招“龙战于野”,左脚离坎踏艮,左掌击兑,右掌攻震,他一个闪避不及,被钱三水一掌击在肋下,他身子略略一偏,斜退五尺,同时心中大怒,见钱三水又堪堪攻到,侧身绕步,避过钱三水横空一击,同时一招“土伯一目”,横肩露臂,左拳向前空击,右拳自侧面环冲,钱三水见他肩臂露出破绽,趋身直上。就在钱三水一掌击出,将到未到之际,关宗平忽地矮身穿步,拳击偏锋,“咚!”地一声,一拳
击在钱三水脑腹之上,紧接着,就在钱三水惊鄂之间,又是一招“木夫九首”,旋身错步,双拳不停地挥出,人也不停地趋前击后,快速游走,一时之间,只见四面都是他的身影,钱三水大惊之下,一个把持不住,又接连中了两拳。
钱水连中几拳,一时心血翻涌,头晕眼花脚下顿时乱了方寸,周燕在一边看得真切,情急智生,忽地朗声高叫道:“三水哥,快使忿怼沉江胜他!”
钱三水闻言,缓手之间,便自腰间取出狼豪金笔,这时关宗平正连施龙虎阴阳手中绝技:“四扎乘翳”“昆峰悬圃”“夷羿毕日”“康回倾地”“”等凌厉招式,钱三水见无数条人影正各伸双拳,自四面分进合击,便一举手中狼毫金笔,大喝一声道:“一把小石水,快快滚开!”
他话声甫落,手中金笔早已连连点出,一招四式,即时之间,周围人影大减,复又只剩了关宗平一个,而且这一个关宗平也随之跃在一边,注目右手,钱三水见他右手之上鲜血淋漓,显然是刚才被他以金笔点中。
关宗平看看即便得手,只消一招不到,钱三水势必重伤被擒,谁知这关键时刻被那小姑娘叫唤一声,钱三水手中突地便多了一件短小兵器,他只出一招,便击中自己右拳,反败为胜,当下心中大怒,呛啷一声拨剑在手,同时对千手人魔白风仙叫道:“你先将那小妖女料理了,我也不再要这小子带路,只杀了他解恨!”说完挺剑直上,向钱三水攻到。
那白凤仙眼看关宗平就要得手,一时心中喜悦,谁知被这小姑娘一声呼叫,关宗平反而落败受伤,白凤仙大惊之下,。早已怒目直视周燕,这时听关宗平一说,早已一招“鹏展双翼”,平地拔身而起,双掌分挟左右,直向周燕当头罩下。
周燕对她早有戒备,刚才听关宗平吼叫,已是蓄势以待,这时见白风仙一出招便是如此凌厉的妙招杀着,当下一抖手中长剑,一招“漫天花雨”迎空撒出,同时身子一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白凤仙本想一招得手,才使了这杀手绝招,殊不知少年女子也非等闲,这时身子将近,忽见周燕头上剑花朵朵,寒气森森,知道不能硬闯,于是忍气凝神,斜斜飘落在三尺以外,但千手人魔从来招无虚发,这时落地之际,一脚横撩而出,直踢周燕胸腹大穴,周燕见又生它变,一个收剑不及,着地一滚避过,
同时,钱三水以狼毫金笔对宗平手中长剑,关宗平已知钱三水笔端厉害,只是剑走轻灵,想要出奇制胜,而我钱三水有游龙八卦步法可走,有狼毫金笔之应变奇速护身,虽一时不能取胜,却也能与关宗平战个不分高下。
正在他们双双打斗之际,忽地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那人奔至近前下马,却是一个少年女子,她见这里正有四人打斗,怔之下,径向茅屋走去,谁知她刚到门口,忽又一惊回身,看定面前四人,怒声喝道:“住手! 你们是谁杀死 这许多兄弟!”声音清脆响亮,掷地有声,钱三水等闻言,当下各自闪开,停了下来。
白凤仙停手之后,见站在面前的原是一个白衣少女,当下嘻嘻笑道:“发这么大火干吗! 这群乱党逆贼,原本该杀,本姑娘为民除害,为国锄奸,难道错了不成?”
钱三水和周燕停下看时,见那白衣女子好不面熟,可不正是中午见到的那位飞驰而过的俏丽女子么,这时那白衣少女听白凤仙一说,当即上前几步,厉声质问道:“这么说这些兄弟都是你杀的了!”
白凤仙又是嘻嘻一笑道:“是又怎么样,本姑娘今日大开杀戒,这些人还有那蜜林中的人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与别人可不相干,你要是有什么话说,可就对着我说好了!”
那白衣少女闻言大怒,她冷冷地道:“那么,你就是千手人魔白凤仙是不是? 你该还有一位搭档九头鸟关宗平的,他可也在这里?!”
白衣少女说话之际,目光已从钱三水和关宗平两人脸上扫过,忽后重又注视着白凤仙。
白凤仙正要说话,关宗平忽地跨前一步,朗声道:“姑娘是想找我关宗平么,在下不知哪里得罪过姑娘,惹姑娘生气了。”说完微微而笑,斜视着白衣少女,模样滑稽之极。
白衣少女闻言侧身,怒目而视道:’你说得不错,你我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不过,今日既已相识,自必后会有日,但这千手人魔却杀了二十多位兄弟,此事可得作一了结!”
她说着自腰间取下一条银色软鞭,重又注目于白凤仙道:“千手人魔名动江湖,早已臭名昭署,姑娘今日是替那死去的兄弟索命来的,不期撞上你这个魔鬼,算你的死期到了! 进招吧!”
白凤仙还是嘻嘻而笑道:“你是谁,也来和我叫阵,嘻嘻,我要是个男人,还真舍不得杀你呢,可惜我不是!”
那白衣少女闻言怒道:“我洪宣娇从不轻易杀人,今日杀你,只怪你自寻死路!”说完手中银鞭一抖,如丈二银蛇般疾射而去,直向白凤仙要害击到。
这边钱三水,周燕和关宗平等三人一听洪宣娇三字,俱是一震,钱三水和周燕早就听说有位江南奇侠洪宣娇,一根银鞭打遍江南无 敌手,只是无缘相见,并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位英雄丽人,今日相见,不禁既惊且喜,正可一睹英雄丽人风采,而关宗平和白凤仙原本不知洪空娇其人,直到此次南来时,才知江南有这样一位名震遐尔的英雄丽人。因而,也是不由心惊。
白凤仙初看到白衣少女时,原本并不把这丽若仙质的一介女子放在心上,此时突闻她便是那位让官府闻之丧胆的江南奇侠洪宣娇,知道自己遇上了劲敌,这时见洪宣娇银鞭攻到,闪身之际,人已斜退五尺,然后错开身形,凝神以待。
岂知洪宣娇一套盘龙鞭法环环相扣,一招一式之间本无明显之分,这时见她一退避过,催动银鞭,如影随形般地附了上去。
这千手人魔白凤仙的千手魔掌与九头鸟在宗平所学龙虎阴阳手同出一宗,只是到他们师门传出时,因领会运用有别,这才各有变化,但总的说来,它们之间却有一个共同之处,这便是以奇诡灵巧,快捷无比见长,谁知洪宣娇所使的这套盘龙鞭法,更是如灵蛇出洞,盘龙戏珠,极尽灵巧之变,云波诡诘,变幻莫测,因此这一对上手,果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双方攻守进退,竟是打得难解难分,钱三水和周燕看了,也不由暗暗替她们喝彩。
就这样斗了有三十多招,洪宣娇见这女子出手不凡,也不愧为女中豪杰,本想放她过去,但想及自己二十多位兄弟尽丧于她一人之手,未免也太狠毒了些,心念之间,手中银鞭一紧,一招灵蛇出洞,银鞭悠地吐出,然后反圈而回,鞭影起处,白凤仙被罩于鞭圈之中,接着又是“闪电惊雷”,“九龙争辉”等等,连连使出盘龙鞭法中的精妙招式,但见 银芒闪动之中,鞭圈越收越紧,白凤仙困在核心,已是全处下风。
关宗平见白凤仙势危,刚叫得一声“风仙别怕,我来也!”,忽地钱三水闪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他见钱三水此时出来作难,一怒之下,便与钱三水斗在一处。
这边白风仙已是不支,看看鞭影收拢,白凤仙必然无幸,忽地一条人影自鞭影之中穿身而起,白凤仙一个空翻,已稳稳落在旁边一株大树上,关宗平见了,也是一个倒空翻,跃出圈外。
这时,白凤仙已自树上跃下,脚下不停径向林中走去,关宗平向钱三水道得一声“后会有期!”便也急步跟了过去。
洪宣娇见白凤仙既去,回身向钱三水道:“你们俩到底是谁? 因何与他们相斗?”
钱三水见问,拱手道:“在下是南海穆王岛岛主请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弟子,姓钱名三水,这位是我的义妹,广东卧龙会总舵主周之龙之女周燕,我们途经此处,不期被这茅屋主人误认为是关宗平和白凤仙,将我二人药倒。”说过,他将刚才情形简略说了一遍。
洪宣娇听了,惊喜道:“哦,小兄弟原来是请海诸葛陈大侠门下弟子,当真是名师高足!”说完又到周燕身前,微笑道:“你叫周燕,你爹就是那位人称双龙锤的周之龙,对不对?”
周燕凝目以对,轻声说道:“正是!”同时反问道:“你可是人称江南奇侠的洪宣娇洪大姐么?”
洪宣娇闻言,轻笑道:’那都是江湖朋友抬举我,也是太过夸张了。”
周燕见她果然便是自己敬慕已久的英雄丽人,当下欢喜道:“你果然正是洪大姐,我们可真有幸得很啊!”
这时,钱三水也移身过来,插道:“在下听说洪大姐行侠仗义,神出鬼没,忽南忽北,行无定址,怎么忽然却在此处,称这些人作兄弟!”
洪宣娇听说,这才说道:“是的,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也是上帝会中一员,这些人都是上帝会中兄弟,这前面不远,便是云岭金矿,矿上数万人为官府所逼,已都加入拜上帝会,他们将在天兄萧朝贵的率领下,与天下各处上帝会,天地会兄弟共图义举驱除清妖,恢复中华天国,因此京内派出南来的四位大内高手由此经过时,便欲前来加害天兄萧朝贵,幸而我得此消息,这才急急追来报信。
钱三水听洪宣娇一说,才知原情内幕,说道:“原来如此,怪道这一路之上诸般古怪,原来是你报信之后,他们早有布置。”
洪宣娇道:“正是这样,他们得报之后,为探来者虚实,一路之上层层设伏,没想到却又碰上你们二位,吃了许多惊吓。”
周燕听了,叹道:“我们吃惊事小,而他们全都被害,这干手人魔也是太狠辣了!”
洪宣娇道:“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刚才若非她早走一步,此时也必无幸。”她说着看了看钱周二人,又道:’现在我还得急着赶去云岭金矿,你们二位本是贵客,可现下我们会中有事,只怕牵累了你们,我就不留你们了,若是日后有遐,定当请二位作客,我那萧大哥也是一员虎将,豪爽已极,自不会轻慢二位。”说完拱手作别,便欲上马而去。
钱三水见此,跨前一步,挡住她道:“洪大姐且慢,在下虽年幼无知,也知临危不避,既是上帝会中有事被我等碰上,我们同为天下兄弟,岂可袖手避开,而况我还有位把兄大哥也是你们会中头领,是以,我等定与你们上帝会兄弟共度忧患。”
周燕也道:“其实这四位强手也是武林之公敌,他们的目的既是要去南海助纣为虐,若能在此将其除掉,岂不是为南岛之战消除了一大隐忧!”
洪宣娇听钱三水提到把史韦大哥,心中不免一凛,这时见周燕说完,当下问道:“兄弟刚才所说韦大哥,不知可是韦家大庄庄主韦昌辉!”
钱三水闻言惊道:“怎么,洪大姐也认得韦昌辉大哥的么?”
洪宣娇听了,心知他们原来却有这等渊源,她道:“是的,他正是我们会中头领之一。这么说,钱兄弟和周妹妹要去相帮,我已再无话可说了。她有此一说,还在于她刚才见钱三水与关宗平相斗,武功已是不弱,自能独挡一面,而且金矿之中人员虽多,高手却没有几个,如得她二人相助,自是声威大震。
钱三水和周燕见有此一说,当下便随洪宣娇上了白马,她手中缰一抖,坐下白马便如离弦之箭,直奔出去。
她们三人一骑,才行不久前面便已豁然开朗。奔行之中,钱三水见前面山洼里有许多帐篷茅屋,摩肩接踵,星罗棋布,散开好大一片。他们骑马自山上直冲而下,马不停蹄,穿行一阵之后,才在一所大帐前 停下。
钱三水等翻身下马,见这里早已围了许多汉子,正各个凝目注视大帐。这时见她们过来,又引过来许多目光。
他们下马之后,也不停留,随洪宣娇直奔大帐里去。围观众人见了,纷纷闪避,让开一条通道。谁知她们才到门边,内中正有几人跨步而出。相见之下,俱都大吃一惊。
钱三水凝目看时,见这群人中当先二人,一老一壮,老年人约在五十以外,身着青布长袍,足踏软底快靴,头顶毡帽。看上去长相平平,与普通商人一般,只是二目精芒闪现,才显大非寻常。壮年汉子却身高马大,须眉戈张。英气勃勃,颇不一般。他身着绣锦短打,足踏绒布皂靴,肩背一把泼风大砍刀,目光流盼之中,凶相毕现。钱三水看到这里,已知面前二人自非寻常之辈。
他二人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其中众人名执兵刃,都是虎背熊腰;英气勃勃。唯有一人双手空摆,居中而行。
钱三水注意打量中间那人,只见他高鼻阔口,方面微须,身材奇伟,气度非凡。这时他长发后挽,身着霞披,行止之中英气虎虎,颇有一股凌人之志。
此刻,双方一见之下,各自停下步来。洪宣娇。惊呼一声萧大哥,便看定那前面二人。那二人突然见她三人,也是一怔。但微怔之后,便与她们擦身而过,当先步出帐外。
钱三水一听洪宣娇呼唤,便知那居中之人便是此处上帝会中首领萧朝贵。那萧朝贵微怔之后,见来的原是洪宣娇和两位陌生少年,便笑着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钱三水和周燕,问洪宣娇道:“那边怎样了?”
洪宣娇回头看看了钱三水和周燕,和声道:“弟兄们错把他们俩当做大内待卫,结果全都被千手人魔白凤仙害死了。后来在她二人的帮助下,我才将她们赶跑。”
她说着将那边的情形讲了一遍。临了,才指着钱三水和周燕介绍道:“这位小兄弟姓钱名三水,乃是南海穆王岛主,靖海诸葛陈光远门下弟子。这位小妹妹是卧龙会总舵主、人称双龙锤周之龙之女周燕。她二人是途经此地,才碰上这件事的。”说完,又反手一指萧朝贵道:“她就是我们的萧大哥、天兄萧朝贵。”
听洪宣娇一说,萧朝贵当下抱拳施礼道:“好啊,钱兄弟,周妹妹,你们来得可正是时候,我正要派人到穆王岛去,这下可不是好了么”他说完又道:“你们先进去等一会儿,我先送走那两位客人,回头咱们再叙。”
钱三水和周燕也双双还礼,谦让己毕,洪宣娇忽道:“萧大哥,那二人可是?”
萧朝贵道:“他们正是大内副总管赛龙吟师徒。这一明一暗,他们算是走的明路了。”说完向钱三水和周燕拱手谦让,便走了出去。
洪宣娇追着问道:“有把握么?”
萧朝贵边走边道:“我要是胜不了一个大内待卫,还怎么与百万清军宣战!”
洪宣娇闻言回头,钱三水和周燕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见洪宣娇回头转来。她二人便迎上去道:“洪大姐,我们不如前去观阵,如何?”
洪宣娇本意在此,听钱周二人如此一说,当下应道:“好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她们三人随之回到帐前。这时,帐前空地上早已挤满了围观众人。但那些汉子都己识得洪宣娇,这时见她走来,纷纷让道。她们一经来到核心,见赛龙吟和萧朝贵已然站在空地中央。此时萧朝贵己卸下霞披,着一套紧身短打。赛龙吟除去长袍,内里却是一套黑色练功服。
萧朝贵见赛龙吟宽衣己毕,拱手道:“赛总管既是远道而来兴问罪之师,还是先请发招吧。
赛龙吟面无表情,冷冷地道:“咱们既己有言在先,大丈夫言必有信,你死我活,自当两不相怨。可别怪我以大欺小,不留余地!”
萧朝贵道:“这个自然。不过,我萧朝贵虽托庇于天父天兄,受命驱除清妖,重建大朝天国,可与赛总管并无仇隙。我只求送你回去,便即罢手。”
赛龙吟森然道:“赛某人从不承情谢人,你就尽力施为吧!”说完叫道:“拿刀来!”
他话音才落,早有狮虎将许俊递上来那把泼风大砍刀。同时,萧朝贵也由一名兄弟手中接过一根浑铁长棍。那长棍如棒锤精细,长有八尺。萧朝贵接棍在手,当门面立,赛龙吟见他立定门户,泼风大砍刀一摇三劈,直向萧朝贵攻到。
萧朝贵见赛龙吟大刀砍到,“嘿!”地低吼一声,不趋不避,手中棍一抡进出,使的正是师传绝技迷宗棍法中的精妙招式。他二人这一接上,一刀一棍,俱都是沉重兵器。赛龙吟一柄单刀在手,推、削、劈、挂,动作敏捷,招式精奇,力大刀沉,果然不失大内一流高手风范。而萧朝贵身高体壮,天生神力,加之一迷宗棍法奇诡,变幻莫测。是以,他双手抡动之中,立时幻化出无数条棍影。但闻风声呼呼,而他整个身形裹在棍影之中,只如一团黑球般地滚来滚去。
就这样,他二人大战五十余招,还是难分难解,不分胜败。旁观众人见了。都是不由暗暗心惊。
这时,他二人一轮急攻之后,己各个缓下身形,,一招一式清晰可辨。忽然,只见赛龙吟一声轻啸,刀随身走,旋身而上。萧朝贵长棍一横,一劈三点,迎面递出。谁知那赛龙吟面对千钧长棍,竞是不趋不避,身带大刀,旋身而到,刚好与萧朝贵点到之棍撞个正着。当知这两下相碰,虽各人一震,但萧朝贵的棍锋却被他旋身之力荡开,而他的攻击之势却丝毫未减。此刻萧朝贵招己用老,想要收势闪避,己是不及。而那赛龙吟身到近前,身子旋转愈急。情急之中,他只好撒手抛棍,向赛龙吟来身之处扔出。
赛龙吟看看己到近前,正要挥刀斩去。忽见萧朝贵撒手抛棍向自己迎面击到。一时之间只好收刀护身,借旋身之力,将棍来之势化了开去。那长棍碰在急旋之中的大刀之上,着力一弹,直撞出三四丈远,方才附地。
萧朝贵乘此间隙,将身一跃,斜避五尺。赛龙吟得势不饶人,随却趋身直上,一阵横砍竖劈,急欲置萧朝贵于死地。
萧朝贵既丢长棍,徒手对敌,虽是方寸不乱,却也迭遇险招。此刻他己退到场边,退无可退。忽地心一横,怒声吼道:“咱们同归于尽吧!”说话之际,人随声起,一个虎扑,直向赛龙吟撞去。
赛龙吟见萧朝贵己是强弩之末,心正自欢喜。突听一声怒吼,一怔之间,已给萧朝贵击中一拳,倒退两步。
赛龙吟看看己然得手,不期被他一拳击中,自己险险受伤。他一时大怒,回身振臂,“刷! 刷!”几下,复又逼得萧朝贵连连后退。
钱三水在旁边看得真切。也不管他们怎么约定,只知救人要紧。刚才见萧朝贵遇险,他便待跃出,见他突然自解,这才歌步未上。这时又见萧朝贵将要退无可退,担心他重蹈同归于尽之险。心念之间,当下施展绝顶轻功,手执狼毫金笔,飞身而上。此刻正值赛龙吟一刀劈下,他顺手递出狼毫金笔,同时口中叫道“折!”。刹时只听“当啷!”一声,赛龙吟手中大砍刀应声折为两段,掉落地下。
那边许俊见这里有人出手相助,当下振臂一跃,也到场子中央。同时这边周燕和洪宣娇齐都跃上。赛龙吟武学功力实际也在萧朝贵之上,他本可得手,这时见忽生他变,厉声斥道:“萧兄弟,此话怎么说!”
萧朝贵正 要说话,洪宣娇忽地抢道:“你们要是还不快走,我们可要动手了!”
赛龙吟闻言侧目,看着她冷冷地道:“你是谁家娘们,却来多话!”
洪宣娇道:“姑娘姓洪名宣娇,你不识得姑娘,姑娘可知你这臭名昭著的汉奸走狗,同胞相残,杀人无数。今日萧大哥放你一马,你还是早走为妙。”
赛龙吟一听,虽惊不怒。他皱了皱眉,沉吟道:“那大闹广东府,杀死钦差钟大人的江南奇侠,可就是你?”
洪宣娇道:“那狗官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死有余辜。姑娘为天下人除害,将他杀死。你等又待怎样?”
赛龙吟一听微微点头。他凝思片刻,忽地侧目直视钱三水道:“你又是谁,一个毛头小子,胆敢与老夫对阵?”
钱三水道:“在下钱三水 ,只想救人 ,并非要与你为敌!”
赛龙吟听了微微一怔道:“钱三水,这名字却从未听说过。你师父是谁?”
钱三水道:“家师乃是南海穆王岛主、靖海诸葛陈光远。你可知他老人家威名?”
赛龙吟沉吟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钱三水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可胡说!”
赛龙吟一听,已知钱三水所言不虚,一时之间,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本想取了萧朝贵首级回去邀功,可萧朝贵的一身武功,己是他 所始料不 及,堪堪与他不相上下。如今忽又冒出个顶顶大名的洪宣娇和这不知名的少年钱三水来。这毛头少年一招断他手中钢刀,可见 他绝非平庸之辈可比。心念之中,己知若要强取,必然不敌。如今罢手归去,显然失面。而他此次南下,本在相助南海鲨鱼帮,若要在此犯险,误了皇上圣旨,那可是满门株连的大事。权衡之下,不得不丢下老脸。于是,他沉声说道:“姓钱的小子,你今日坏我大事,可得牢记在心。咱们日后相见,再算此帐!”
他说完又向萧朝贵拱手道:“萧兄弟武功胆识,赛某己见识一二,你我 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而去。
萧朝贵见他己去,朗声说道:“赛总管若要再来,可得多带帮手,不然,只恐来得去不得啊!”赛龙吟及其弟子许俊,只如闻所未闻,头也不回,穿出人群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赛龙吟走了之后,萧朝贵便遣散众人,与钱三水等径回大帐落座,萧朝贵这才说道:“今日若非钱兄弟相助,此事只怕要大费周折,钱兄弟少年英雄,当真难能可贵。”
钱三水听了,谦让道:“萧大哥如此说,可是折煞我了,此乃全凭众人之力。他才一败而走的。”
萧朝贵闻言一笑,转而向周燕道:“周燕妹妹,你出来几日? 周舵主身体可好?”
周燕见问,黯然道:“卧龙山庄已不复存在,家父已于一月前为清妖所害。”
萧朝贵,洪宣娇等一听,无不为之大震,萧朝贵沉吟说道:“以他老人家威名,谁能害得了他,这之中必有缘故。”
钱三水听得,便替周燕说了那日情形,众人听后,无不痛骂清妖背信弃义,全都该杀。
之后,洪宣娇问萧朝贵道:“萧大哥,这赛龙吟师徒,可是怎么进来的!”
萧朝贵道:“怎么进山来的倒是不知,但他们是明里来到金矿上的,虽有兄弟们拦截相询,他也只以威服,未曾杀死一人。”说着把前事讲了一遍。”
原来,这大内副总管赛龙吟艺高人胆大,竟是明明张扬来取萧朝贵首级,他二人一直闯入萧朝贵所居大帐,攀逼萧朝贵出门比武,借以杀他,可见他们狂妄之极。
后来他们各述所见,萧朝贵引经据典,剖折时势,认为此时内忧外患,群雄蜂起,正是驱除鞑子清妖的大好时机,只要一天下义士配合得当,一举而逐灭清妖,当可无虑,他后来说到上帝会和天地会不久便将共图义举时,钱三水忽道:“一月之前,在下曾在韦家大庄结拜一位兄弟韦大哥韦昌辉。他也是上帝会中头领,不知可是你们一路?”萧朝贵一听,抚掌笑道:’原来钱兄弟已与韦大哥义结金兰,那韦昌辉正是我们会中兄弟,我的把兄弟!”
钱三水闻言大喜道:“原来你们都是一路,这么说,上帝会众早已遍及南北了。”
萧朝贵道:“天地会遍及天南海北,上帝会密布于广东广西,再加南海各路英雄,天下豪客,所以,我们只要发动,足可与清庭相抗衡,现在我们正要派人去南海联络,邀约陈大光侠共图义举。”
钱三水听到这里,喜极应道:“待我回去告知家师,我们定必响应。”
说到后来,萧朝贵一时兴起,也要与钱三水兄弟相交,钱三水早已敬萧朝贵果是一代人杰,更不推辞,当下二人焚香祭拜,饮血酥盟,结为八拜之交,萧朝贵比钱三水大了八岁,是为兄长。
晚饭之后,他二人又彻夜长谈,互诉身世,相互为对方的身世经历惊叹不已,言语之间,更是投缘,同时,周燕与洪宣娇一起,也谈至深夜方安,第二日起来,她们告知钱三水和萧朝贵,她们也已烧香秉烛,结为患难知已,钱萧二人知道后也是大为高兴,皆想周燕家破父亡,孤苦无依,如今有江南奇侠洪宜娇做姐姐也算是有了亲人,怎不为她高兴。
吃罢早饭,钱三水和周燕起身告辞,萧朝贵知他有事,也不相留,当下装了书信一封着,钱三水在他师父面前多说好话,因他有要事不能前去赴南岛之盟,但上帝会中一定会有人前去 参加,钱三水接信在手,与萧洪二人互道珍重,萧朝贵,洪宣娇等直送他二人到山下作别,这才看着钱三水和周燕离去。
钱三水和周燕顺弯弯山道,一路向南,不一刻,便消失在大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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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 19:40:48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天海疑兵

钱三水和周燕出了云岭大山,日夜兼程,又行数日,才到广东海边。他们在海边雇了一艘渔船,扬帆出海,径向东南。船行水路,非只一日。这天钱三水正在船头眺望,忽见前面海面之上,几艘大船一字排开,竟是未动。这时见他们渔船过来,便有人放下划子。一时之间,五六条划子同时入水,每条划子各乘一人,向海船迎面划了过来。
钱三水一见之下,顿觉不妙。但他到底不明其意,当下咕出周燕道:“你看,他们过来必无好事,你且小心在意,别着了他的道儿。”说完吩咐船工收帆停船,静待那划子靠近。
周燕经钱三水一说,这才发现了前面船队,连忙说道:“三水哥,他们只怕是海盗,怎么办!”
钱三水道:“先别怕,看看再说。”
周燕听钱三水一说,这才镇定下来。她道:“我怎会怕他,只是他们人多,你也须当心啊。”
钱三水水轻声笑道:“在这大海之中,他们人再多十倍,也是无益。若有急难,你听我吩咐就是。”
说话之间,那几只划子已然驶近。钱三水这才看清,那几只划子上站的,全都是清兵水勇装束。只见他们一个个身着勇字号衣,身背大刀,直趋而来。将到近前,忽地散开,呈四面围合之势。同时,正面一人高声叫道:“你们是谁? 要去哪里?”
钱三水见是清军兵勇,心下早安了几分。但转而一想,忽然之间这许多大船各载兵勇,来到远离内陆的大海之上,只怕是另有图谋。心念之中,已有计较。于是,他朗声应道:“我们出海捕鱼,失了方向,不知军爷有何话说?”
此时,划子已到船边,清兵分别上了渔船。正面说话的那人也跃上大船,看了看钱三水和周燕道:“捕鱼怎会到了这里,分明是在骗我。”说完,对众水勇吼道:“给我搜,定又是送的江洋大盗!”
那几个水勇闻令窜入船舱,搜寻去了,船头只剩下那官儿一人。钱三水看了看他,冷冷一笑道:“这大海之中,何来江洋大盗? 军爷莫不是唬小的来着。”
那水勇官儿本就盯住了他,听他一说,冷冷地道:“休要多说,待会儿搜出人来,看你怎么办好!”
片刻,那几人从舱中走出,都道 除了几个驾船渔夫,再无别人。那水勇官儿听说,双目重又在钱三水和周燕身上扫视一遍。这样稍停片刻,忽地长声笑道:“下海捕鱼,好啊!”说完笑声顿敛,厉声问道:“既是捕鱼,带这姑娘作甚?”
钱三水道:“小妹要出海来玩,因此一并来了,没想到”他话未说完,那水勇官儿饼地接道:“没想到会碰上我们,对不对。哼哼! 出海来玩,却身背长剑,当真滑稽之至。”
他语声未落,忽出右掌,直向钱三水当头击下。钱三水本待伸手来格,忽然心念一动,想着如此岂非正好说明自己是江洋大盗了,却怎好去探虚实。因而。他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翻身落入水中。
周燕见此,拔剑在手,正待力拚,钱三水已自水中探身而出。他摆了摆满头水珠,故意怒道:“军爷要问什么,小的已都说了,怎么还要动手打我?”说着,已自船舷爬了上来。
那水勇官儿见钱三水似是果不会武,当下回身注视怒目圆瞪的周燕,嘿嘿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妹子还是个会家。”说着对同来的水勇吼道:“去命渔夫开船,靠向舰队,再叫一个渔夫过来回话。”
那些水勇听了,当下各行其事。不一刻,过来一个渔夫。钱三水原未想及渔夫可吐实话,这时见自己行藏将露,正待出手相击,先发制人。心念之间,忽又想到不如干脆让他实说,反正自己并不惧怕这些水勇。或者还要由此得知这些清兵水勇来此大海之上的真实目的。当下不动声色,静待事态发展。
那渔夫不明所以,见水勇头目一问,便将手一指钱三水道:“这位客人以重金雇小的渔船到穆王岛去,小的这才出海。”
那水勇头目听了大喜,轻声笑道:“好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钱三水直身而立,也是哈哈一笑道:“是又怎样?”
众水勇听钱三水一说,俱是一凛。当下名展兵刃,围定了她二人。那水勇头目嘿嘿笑道:“看不了你二人年纪轻轻,也来赴南岛之盟,你们算是哪路货色!”
钱三水和周燕听说,都是不由暗暗心惊。钱三水心道:“怎么此事也给官府知道了,莫非这大批水军,正是前去攻打穆王岛的吧?”他想一探虚实,当下便道:“我们是哪路货色,与你何干。快快滚开,要不惹恼了我,只怕你们一个全都没命了?”
谁知那水勇头目闻言,长声大笑道:“休要逞凶,老实告诉你吧,那穆王岛上中秋之盟,早已是有名无实,已没有人能够去了。连名贯中原的少林智僧启天禅师,九华真人玄风道长、昆仑掌门无惮大师、江湖魔首童灵叟、武当大盗胡一弓等,以及塞外、华中、东海、江南各处江洋大路,巨寇魔头,都未能闯过这大海之中的龙门关,全都在那大船底舱中披伽戴锁,克克待毙,你小子又能怎样!”
钱三水和周燕一听大惊,只觉苍天失色天昏地暗。周燕看看钱三水,又看看茫无涯际的大海然后怒视着面前的水勇头目,只想先杀了他解恨。钱三水惊疑稍定,这才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专门在此拦截去穆王岛的英雄豪杰了!”
那水勇头目道:“你说得不错,只要大陆上没人能去穆王岛,那陈光远的十岛九寨也就过不了今年的中秋节。这就叫惹火烧身,害人害已。”
钱三水闻言怒道:“休要胡说,只有你们才是惹火烧身,害人害己!”
那水勇头目又是一声长笑,道:“你还是先顾顾自己吧,别再多管闲事! 你要是自缚请罪,为大清朝庭出力,都统大人或可饶你不死。要是不识时务,顽抗到底么,哼哼,只怕是死无藏身之地!”
钱三水闻言大笑不止,笑了一阵,忽地敛声说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为犬欺,原来小人得势,却也狂妄如斯,咱们等着瞧吧,看到底是谁死无藏身之地!”
说话之际,船已靠向大船。钱三水见大船之上早有几人站在船舷,凝神注视。其中一人身着宫服,头顶四品顶戴,细看之下,骇然正是清兵都统、虎将乌澜泰。他身边另有四人,不着军服,形象各异似是武林中人。钱三水仔细看时,见有一人中等身材,身着锦衣长衫,足踏木履,年约五十余岁,看上去神淡风清,风姿隽雅。他身带长剑,二目有神,直是似曾相识。但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
两船相靠,那水勇头目一跃跳上大船,单膝一屈拱手报道:“回都统大人,这海船正是要去穆王岛的,船上只有一男一子两个少年,请大人发落。”
乌澜泰闻言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吧。”说着二目直视钱三水,厉声斥道:“你二人叫什么? 从何处而来?”
钱三水见问,抬头直视着他,朗声应道:“怎么,都统大人不认识在下了么?”
乌澜泰闻言,细看之下不由惊道:“哦,你原来就是那天夜入总督府,帮助卧龙会的少年小贼,看你今日送上门来,可跑.得了不!”
钱三水一笑说道:“哈哈,在下要是想跑,早就跑了,还来干吗!”
乌澜泰听了,皱眉道:“你是说来向我投降,对不对?”
钱三水道:“那倒不是,在下身无反骨,岂可随便降人。我今此来,只是想再来和大人比试比试。那次实在太仓促,我们玩未尽兴,今日无事,倒是可以玩个痛快,你看怎样?”
周燕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只是不解。但想到钱三水已说过,若有急难,只听他的。当下也不说话,只如没事人一般。
乌澜泰听了,想了想道:“这么说,你是想跟我比武,对么?”
钱三水又是一笑,拱手道:“都统大人果然机敏过人,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乌澜泰沉哈又道:“你那次本已落败,今日却来比拆,难道你又学到什么绝招不成!”
钱三水微微笑道:“这个么,待会儿你自会知道的,说来也是无用。”
上次交手,乌澜泰看钱三水年纪轻轻,武功根基却倒不弱。他本已留意于他,只是他不肯相随。这时复以敌手相见,正不知怎么降服他好,见他提出比武斗狠,当下便道:“要是本抚依你,你欲何以作赌?”
钱三水一听,正中下怀。当下慨然说道:“若是在下胜你,你当应诺放出所有在押的江湖豪客。而若是我败你胜,在下无以相赠,愿以自己人头相抵,决然无怨!”
乌澜泰听钱三水一说,心中大为敬佩。想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要以身救人,真是童心可嘉,豪气不俗。若得他在身前为将,自己必是所向无敌,战无不胜。心念之间,虽觉此赌注他未免要价太高,但想到他断难胜过自己,这便欣然应道:“本扶这就答应你,但要是我胜,我要你一生一世随在身前左右,你可答应?”
钱三水听了,当下应道:“只要你依我放人条件,那么,若是在下落败,我已不复是人,想要怎样,都随你便,就是做牛做马,跟你一生,也决无怨言。”
乌澜泰逼视他道:“人说话可得算数!”
钱三水一拍胸膊,慨然说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岂可反悔!”他说完又道:“不过,你手下人多,比武之前,你须得发出令箭,我们比武一赌生死,可不许旁人相助,若有违背,军令处之。”
乌澜泰闻言道:“这个好说。”
钱三水复又说道:“还有,在比武之前,你须得让我看看被你们关押的武林豪客。在下以命相赌,总不能不看赌注,便糊涂送命吧?”
乌澜泰道:“那是自然,你先看看就是。”他说完双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钱三水看了看周燕,这才说道:“还有我这义妹,在你我比武之时,可不许有人为难于她。就是你胜,也须放了她去。”
乌澜泰侧目看了看一边站着的周燕,回头说道:“好吧,也依了你。”
钱三水见诸事皆已说清,当下说道:“那么好吧,你先发令箭,咱们这就去看在押的江湖豪客。”
乌澜泰见钱三水再无话说,当即发下一支令箭,着即船上诸人,在他比武时都不许相助,谁有违背,以军法处置,定斩不容。之后便带同钱三水周燕等人,一起上了大船,径入底下舱中。
他们一行众人刚入底舱,便听有人怒骂不止。钱三水循声看去,见这一排大仓,当真关押着许多各色异人。只见那些人蓬头垢面,披枷带锁。年长的白须飘飘,年轻的肌肉丰凸,虽是各人经此劫难,面目全非,但却人人精神抖数,眼目之中,精芒毕现。果然都是江湖奇人,五湖豪杰。他们见到清兵都统乌澜泰 时,或避之不语,或怒目而视,或破口大骂,不一而足。乌澜泰谙知江湖中人僻性,全然不理这些。他只边走边向钱三水介绍道:“那位红袍老僧乃少林智僧启天禅师。这边闭目养神的长者是九华真人玄风道长,那位面壁打坐、闭目练气的老者,便是江湖中极少露脸的昆仑派掌门人无惮大师。还有这反贼之父童灵叟,他教出的弟子便有三个是天地会首要。数十人居各地堂主、香主三位。……”
钱三水边走边听,心中虽是暗暗惊奇,想到这许多江湖中名盖一方的一流武术大师,怎么忽然之间,便全都做了他乌澜泰的阶下囚。尽管在这大海之中,乌澜泰倚多为胜,出其不意。可他们哪一个不是历练江湖的有数人物,纵是奇变之中,也会应付自如,何堪至引,其中必有缘故。钱三水心有此想,但表面
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每到一处舱室,便暗暗记着他们的称呼长相。
这时,他们来到最后一个仓室。乌澜泰手指一人,正要介绍。钱三水忽地惊声叫道:“师父,你怎么到了这里!”
那人闻声,一惊抬头,原来正是武当大侠一剑天胡一弓。胡一弓徒见钱三水,一时大喜,惊道:“三水儿,你怎么到了这里?”
钱三水说话,胡一弓应声,舱内众人,俱是大惊。同时内中李天德也是惊喜地道:“三水兄弟,你来此作甚?”
钱三水见说话的正是小神通李天德,喜道:“李大哥、师父,你们先别急,我正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胡一弓、李天德等闻言,俱是一震。胡一弓看了看钱三水身边的清兵都统乌澜泰,疑惑道:“你可怎么能够救人?难道是都统大人反戈向你了么?”他说着,忽又摇头不止,自语道:“决然不会!”
钱三水见师父不信,便道:“师父不知,徒儿已与这乌都统约好了比武。只要我能胜他,当即放了你们出去。但若是弟子落败,就将自己先交了给他,随他处置。是以,弟了必能救你。”
胡一弓听说,沉吟道:“你有把握胜他?”
钱三水道:“把握虽然不大,但总可一搏,不致没有一线希望。”
乌澜泰在一边听了,冷冷地道:“哼,口气倒还不小!”
胡一弓闻言,看定乌澜泰道:“乌大人,你可答应要与我这徒儿一较长短?”
乌澜泰道:“这不关你屁事,你等着受刑就是了!”
胡一弓一听,回头对钱三水道:“那好,三水儿,你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他说着,眉宇之间阴云渐浓。接着又道:“不过,你可得多加小心,这船上可还有数得上号的江湖败类为虎作伥,小心他们援手暗算。”
钱三水道:“弟子记下就是了。”
正说之间,乌澜泰忽地催道:“走吧,我看也不用再看了,有你师父在此,你还道这赌注有诈不成。”
钱三水并不理他,只对胡一弓和李天德道:“师父,李大哥,你们多多保重,我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后面胡一弓抚窗叫道:“三水儿,打不过就走,别陪师父送命!”钱三水闻而不答,头也不回地出内舱而去。
乌澜泰随后嗖出。他们不再多说,一径来到大船的前甲板上。乌澜泰甩掉官袍,往前一站道:“小兄弟,出招吧!”
钱三水见他两手空空,不拿兵尺,心知他又要使出那套凌厉非常的八极拳法了。当下不动声色,也是跨出一步,踏上了八卦方位。
钱三水自出道以来,虽与人拆斗不下数十次之我。但每次都不过是为一时之困,而今所拚斗却大非寻常可比,他若一败,不仅船上数十位前辈高人、江湖豪客性命不保,而且十岛九寨上的众家兄弟及师父陈光远,也会因此而无幸。他想到自己此生所获皆为师父义父所赐,心念之间更是下定决心,就是自己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因此他沉着镇静,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要不败,便慢慢与之周旋。然后寻机将他拖入水中,以自己无与伦比的水下神功胜他。是以这时见乌澜泰不拿兵刃,他也不取腰间狼毫金笔。也是两手空空往前一站,朗声道:“在下还想把话挑明,在这船上相斗,落水算不算输?”
乌澜泰闻言,侧头看看船下海水,回头道:“依你之见呢?”
钱三水顺口答道:“当然不能算,这近水比拚,免不了不慎落水,倒并非是打斗不过。”
乌澜泰道:“就依你所说。”
钱三水听说,口中说道:“多谢都统大人!”话音未落,人已游身错步,趋身直上。乌澜泰一见,道一声:“来得好!”,便一纵而前,与钱三水斗在一处。周燕站在一边观战,她深知此次决斗,大非寻常。只是自己不能出手相助,虽急也是无益。只好默默不语,静观其变。
乌澜泰为从速制服钱三水,一出手便使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刚猛已极的八极拳示。钱三水则存心要拖延时间,因而一套游龙八卦掌法游而不击,一味使的尽是虚招以张声势。因而,尽管乌澜泰急欲得手,却一时难以取胜。就这样斗了十余招之后,乌澜泰见钱三水并无新奇扣式,使来使去,还是那套游龙八卦掌法。当下放松心神,自以为只消这套八极拳法,已足可取胜。
钱三水早知乌澜泰拳法精奇,刚猛已极,与之硬拚硬接,自己断难取胜。是以他时时窜至船边,欲引乌澜泰入水。谁知乌澜泰一意要制服于他,并不想逼他下水。钱三水无可奈何,这才凝神以对。
又斗二十余招,乌澜泰已然发现钱三水游而不击,故意拖延。他不知钱三水是在苦思良策,只盼早些使他落水,却道钱三水是在消耗他的体力。当下手上一缓,心念之中,更觉钱三水志不在小,倒确是个难得之才。
也难怪乌澜泰会有此念,只因这八极拳乃是浒北方数省的一大刚勇名拳。此拳讲的是刚、猛、沉、稳四字,出手势如猛虎下山,蛟龙探海,威猛之中,最是耗神费力。若是一味硬拚狠打,就是功力再深,百招之后也气精疲力竭,元气大伤。而要是功力平平者,只消将八极拳法中的四十八大连环式通练一遍,也会气喘心虚,不敢应用了。是以乌澜泰一惊缓手,不再狠拚狠斗,出招收势,瞅准而发,虽不似刚才威猛狠急,势如闪电奔雷,却也有的放矢,劲力贯注,一招一式,反倒使钱三水更难应付。
钱三水突见乌澜泰缓手,还道他是要变了花样,谁知斗了数招,见他虽是变招凝气,缓出急进,却依然还是八极拳中套路,钱三水思虑之中,初则只道他是精力衰竭,这才缓手出招,蓄精养气。继而见他出手之间,虽缓却沉,并非精力不足。而且他这一缓手,他的那套游龙八卦掌法反而不灵,不时须得硬拚硬接,几招之后,钱三水到底功不如人,已是渐感不支。
这时,乌澜泰瞅准方位,旋身下击。同时右腿踏出一步,左脚随之跟进;右拳自侧面穿出,直击钱三水面门,旋即左手收招出式,猛击钱三水右侧。此招名“左右擂手”,此时他一先一后,双拳击出,而身子占定一方,钱三水四面已被他封死三面。虽有一方可退,但他身临船弦,退之必先落水。因而,此时钱三水若不硬接一招,断难避过。
钱三水自幼受教于陈光远,后又得林启忠和齐公公两位大师授艺,自非常人能比。这时他看看势危,忽然之间身子一旋,双掌一左一右同时穿出,身子不避来拳,手掌不击正面,而是极尽平生之力,左虚右实,直向乌澜泰探出的右腿上斩下。此招虽非同归于尽的拚命招法,也是两败俱伤的狠斗架式。当然,钱三水知道,要是乌澜泰不撒手撤招,他虽受拳面上吃痛,可这一掌斩下,乌澜泰一条右腿也必骨断筋折,断难保全。
乌澜泰久经战阵,一见钱三水不趋不避,反手出招,便知有异。再看钱三水志在要斩断自己一条右腿,一惊之下撒手撤招,收腿之际闪身避过。同时忽出一拳,击向钱三水背。高手过招,只争分毫。这地乌澜泰撤招在先,忽出一拳,钱三水收势之中,想要再避,已是不及,“蓬!”地一声,那一拳正击在钱三水的胸背之上。钱三水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乌澜泰得势不让人,钱三水犹未立稳,便又趋身直上,一招“单鞭绕树”,双拳自左右先后击出,虚实之中,意在击中钱三水颈椎大穴。钱三水才中一拳,心血翻涌中本已不支。此时忽见乌澜泰双拳攻到,心中虽不畏惧,但想到此次比武事小,救人事大。当下探的自腰间取出狼毫金笔,夹手之际正值乌澜泰左拳攻到。他两指一抡手中金笔,悠地送出,突闻“啊!”地一声惨呼,乌澜泰已跃身退了开去。只见他站在一边,左手臂上已是鲜血淋漓。
乌澜泰左手受伤,当下双目怒视钱三水,见钱三水手中忽地多了一支狼毫金笔。当下大声叫道:“给本都统看刀!”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兵勇捧了一把钢刀递上。乌澜泰更不打话,只把手中钢刀一抡,乌乌风响之中,一刀劈出,正是他的家传绝技单刀十二变中的第一变式“斜挂金钟”招式。
钱三水见乌澜泰使开了兵器,心中反而不急。只是如此又要多费周折,倒是他心所不愿。这时见乌澜泰钢刀堪堪劈到,他于闪身之际手中狼毫金笔迎刀送了。“叮铃!”碎金声中但见火花迸溅,各自闪开。
乌澜泰刀沉力猛,一刀挥出时见钱三水以手中金笔相迎。他本以为钱三水一只右手必然无幸,谁知刀笔相撞,立时之间,他忽感虎口发麻,大刀险险脱手。大惊之后收刀一看,见钢刀上早已碰掉一个缺口。这才知道钱三水要跟他比武,并非没有由来。只是这短短一两月之中,他怎地便有如此进境。而这狼毫金笔用作兵器交锋,武林之中,倒是从未见过。一时之间,心下只是茫然无解。
岂知钱三水这手当击不坠的笔上功夫,乃是经历十余日的倒悬硬碰之苦,加之日后天天演练不缀,才得如此境地。尽管他力不如人,但只要握笔在手,就是你有天生神力,碰击之下,他也能力敌不坠。这时钱三水见刀笔相碰,钢刀竟是不折,一时也是大感诧异。岂知他举笔相迎之时,正遇钢刀劈下,刀刃受力,加之乌澜泰这柄钢刀乃纯钢打造,刀背却宽于拇指,因此一时不折。
这时,乌澜泰复又挺刀攻上。他知钱三水手中金笔不能硬碰,因而出招收势,云波诡诘,以避钱三水手中金笔之锋芒。但他虽极尽单刀妙技,招招不离钱三水身前左右,可钱三水舞动手中金笔,他也难以得手。这样一斗又是数十招。这时剧斗之中,钱三水忽见乌澜泰身临船弦,正是逼他下水的绝好机会。于是,他当下展开身形,一招“忿怼沉江”,人已长身而起,同时手中金笔一沾三点,分挟左右,正对中锋,直向乌澜泰迎面攻到。
这招“忿怼沉江”乃是齐公公所创“轩辕功法”中精妙一招。加之钱三水此时意在一决,挟势用力,气势非凡。而乌澜泰本就背水面敌,身临船弦。这时虽知钱三水手中金笔厉害,却是不得不硬接一招。是以他见钱三水手中金笔堪堪攻到,钢刀一挺,迎了上去。
钱三水本想逼 他落水,这时见他钢刀来迎,心念转,忽生一计。只见他去势不减,手中金笔舞动之中,直碰乌澜泰迎来钢刀。谁知一碰之下,他忽地借势用力,身子后仰,双脚离地之际,同时踹出,正中乌澜泰下腹。使的却是武当腿法中的“反蹬太岳”招式。
乌澜泰见钱三水身子一仰,本以为钱三水一介少年,毕竟力弱,这才给他一刀得手。却不想钱三水实中有虚,虚中藏实,他对钱三水下面两脚全无防备,因而被钱三水蹬出船外,直向水下落去。
钱三水如此一蹬,也是仰面摔倒。但他落地一碰,已是一跃而起,随之跳出船外,直向大海中坠去。
乌澜泰和钱三水先后落水,只隔分毫。钱三水下水之后,正踹在乌澜泰身上。乌澜泰忽探双手,猛地拉他双脚,想让他溺水之后,不得不服输。
原来乌澜泰做过水军统带,于水性也很熟悉。是以这时落水之后,也想利用水中功夫制服钱三水。可他哪知钱三水入水之后如鱼得水,这时经他一拉,干脆身子不动,随他往水下沉去。
这样过得片刻,乌澜泰自己已感不支。他只道钱三水已溺水而昏,当下放开钱三水双脚,便要拉他上浮。钱三水见他将自己松开,已知时候到了。他当即游动身子,趁他上浮之际,猛地抱住他双脚,也往下面拉去。
这乌澜泰虽然潜水功夫很是不错,但终究不及钱三水能水陆两栖。他此时本已不支,经钱三水一拉,顿时口一松,呼出一口气来。同时双脚乱蹬,意欲脱险。而钱三水存心要他溺水,只是抱住不放。这样又守一刻,忽见水泡不停地浮起,乌澜泰已喝下许多海水。钱三水只觉他足蹬之势渐弱,到得后来,已不再动。心知差不多了,便抱定他浮出水面。
这时,船上众人见他二人先后落水,已都涌向船弦观望。他们见钱三水抱了乌澜泰起来,当下便有人放下绳子。钱三水将绳子拨过一边,一手挟着乌澜泰,一手攀附船弦,翻身而上。船上众人见乌澜泰已被溺死,正待一涌而上。钱三水忽地向乌澜泰当胸一掌,只见乌澜泰口一张,喷出一大口海水来。钱三水如法炮制,乌澜泰接连吐出几口海水,便动了一动。
钱三水击过几掌之后,便向涌来众人叫道:“乌都统死不了,你们不遵军令,不怕死么?!”众人闻言,只好退在一边。钱三水见众人退去,这才拿了一根绳子将乌澜泰绑好,然后将他翻过身去,提起肚腹,又挤了些海水出来。
待海水吐尽,他忽又抵掌行动,助乌澜泰启动筋脉。这样过了一会,乌澜泰才悠悠醒转。他睁开眼睛,见钱三水好端端地站在身前。微惊之下,轻声说道:“小兄弟,我算服你了。”
钱三水闻言,心中一喜。但他嘴上却冷冷地道:“好,那么,乌都统就下令放人吧!”
乌澜泰看了看他,慢慢坐起身来。他叫来传令官,吩咐道:“传我将令,把那些江洋大盗,全都放了!”
那传令官得令,转身高叫道:“都统大人有令,即刻放了所有江洋大盗!”
周燕听了,这才大喜若狂,奔到钱三水身边,嚷道:“三水哥,你胜了! 啊,你终于胜了!”谁知她话音未落,忽闻“嗖嗖!”风响。她闻声回头,见两柄柳叶小刀,破风而至,直向钱三水击到。她惊呼一声,想要叫钱三水快避,已是不及。当下再不细想,闪身挡在钱三水身前,双手起处,打落一刀,可另一刀却不偏不倚,钉在她的左胸之上。她一声惨呼,当即倒下。
钱三水忽闻周燕惊呼,一怔之下,周燕已是中刀倒地。同时,又有五柄飞刀袭到。钱三水当下撤笔在手,展开身形,手中金笔起处,将三刀尽数击落。也在此时,忽有一人自人弹中走出。钱三水一看,正是他来时所见的面熟长者。
钱三水怒声说道:“好老儿,是你放的暗器么!”
那老者冷冷应道:“这倒不是,不过,我知道是有人不想放了你去!”
钱三水一听,朗声笑道:“有哪不服军令的小子,找你都统大人说去!”说着,转身逼视乌澜泰道:“都统大人怎么说话!”
乌澜泰突见生变,本已气极。此时见钱三水问他,当下怒道:“金舵主,军令难违,你知道么!”
钱三水闻言一怔,想这清军水师之中,何来舵主之说。他正自猜疑,忽见那老者微微一笑,果然说道:“我等并非你军中之人,岂能遵你军令。”说着又侧头对钱三水道:“他可以放你,这是他已信守诺言。可我们鲨鱼帮中兄弟却不能放了你去,你以为怎样?”
听他一说,钱三水已知这里果有鲨鱼帮中高手作怪。他正要说话,忽听乌澜泰沉声说道:“可你们说好归我节制的,何以又不遵军令,既是这样,你们何不自行处置,却要我们作甚!”
那老者闻言道:“非是我金碧海有三头六臂,敢得罪大人。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此行将全功尽弃,实在太不划算,请大人三思。”
钱三水闻言,似觉隐隐之中,记得有金碧海这名头,只是一时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想不到此时他忽又到了这里。
这时,乌澜泰道:“你目遵令先放了他们再说,之后的事,我自有道理。”
金碧海听了,只好说道:“好吧,谨遵大人将令。只是千万不能让这些江湖人物上了穆王岛。”
乌澜泰道:“这个本都统自然知道。”说完,他忽又侧头对钱三水道:“要都统不食前言,放了那些江洋大盗。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今日放他们出来,决不可与我等为难。今日一过,往后不再管他。否则,本都统宁可自裁,也决不放他们出来。”
钱三水一听,也觉乌都统如此顾虑果然不无道理。实不愧为大将之才。因为,那些江湖人物个个身怀绝技,这一放出,如要与他们为难,谁又抵挡得住。想到此,钱三水拱手答道:“多谢都统大人不食前言,都统大人刚才所说,我钱三水也以性命担保,如有违背,在下原当都统大人之面自裁了结。放人吧!”
乌澜泰听了,也不说话,只是下令放人。钱三水见大事已然说合,这才俯身抱起周燕。此刻周燕已是面色苍白,气息奄奄。他抽出小刀一看,见一股黑气,已自伤口中浸入。当下回身怒道:“好贼人,飞刀上喂有毒药,快拿解药来!”说着又对乌澜泰道:“都统大人,我们早已说好你们的人不许伤她,如今可怎么办?”
金碧海见钱三水又拿一理,当下叫道:“铜头兄弟,把解药拿来。”他语声甫落,便有一黑面大汉送过来一包药粉。钱三水当心有诈,当即叫他将解药食了少许,见他取药便食,这才接过给周燕服下,随之将周燕抱上渔船。
这样过了一刻,便有江湖豪客陆续走出,先后上了渔船,大概总在四五十人上下。他们不明所以,上船之后,犹自议论纷纷。
胡一弓和李天德最后上船,正好这时钱三水安顿好周燕后赶到船头。两人一见,钱三水竟一头扑到胡一弓怀中,呜呜哭了起来。胡一弓两手紧紧拥着他的身子,喃喃道:“想不到这半年之中你已两次救师父脱险,而今还救出这许多前辈兄弟,英雄豪客。”
胡一弓正说之间,忽听乌澜泰出船说道:“钱小兄弟,本都统言出如山,可作数了。从现在起,我们前约尽废,你有能耐,就快快开船去远。若是无能而死,也怪本都统不得。对也不对?”
钱三水,胡一弓闻方,俱是一震。胡一弓轻声道:“他们炮火厉害之极只怕我们难以走脱,怎么办!”
钱三水听说,轻声道:“要是等到天黑,他失了方位,炮打不准,那便好了。”说完便朗声应道:“都统大人所言不差,你我前约至此,已自无效,我再要取你性命,也不担心你不放人!”说着,顿了顿又道:“只是我念你言出如山,也算是大丈夫、男子汉。所以,我钱三水还记着刚才承诺,决不为难于你。我们只想就近停留半日,天黑再走。要是都统大人想要找上门来为难么,我这里各样人等都有,想要取一人性命,自是易如反掌。”
他说完回身,命渔夫将船开离大船四五丈远处扎住,专待天黑。
乌澜泰听钱三水说完,不由一呆。他本想叫钱三水快走,然后以重炮击沉渔船,待众江洋大盗落水之后,再各个擒获。可听钱三水如此一说,心想那伙江洋大盗中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而且船离得太近,开炮也打它不到。如果一到天黑,他自然会逃之夭夭,那时就是炮火再猛,只怕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心想这孩子灵机应变,就是三军主帅,只怕也是不及。心下更是佩服。
钱三水见大船停好,便告诉胡一弓道:“周燕妹妹为了救弟子,为贼人飞刀所伤,正在内舱调养。”
胡一弓听了,问明受伤经过和现在伤势,及其身世来历,钱三水简略一遍。胡一弓知道后直道周燕当真是巾帷英雄,女中豪杰。即随钱三水来到内舱看望。
这时,周燕脸上黑气已退,显然那黑面大汉所给解药,定然不假。她只是身子无力,躺在那里不能动作。胡一弓和钱三水见周燕无事,当即返回大舱。
胡一弓和钱三水进舱之后,见众人全都等在那里。他便拉钱三水往中间一站,打拱抱拳,团团一揖道:“各位前辈,兄弟,这孩子姓钱名三水,乃是穆王岛言陈光远陈大侠和在下的徒儿。咱们今日逢劫,正是他和一位少年巾帷双龙锤之龙之女周燕救出的。周燕现正受伤在仙舱调养。”
胡一弓说完,众人呆得一呆,立时哗然。
钱三水见说,也团团一揖道:“晚辈和周燕妹妹虽是不遗余力,得救各前辈出得樊笼,实在也是各位福星高照,晚辈才侥幸得手。日后还得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
钱三水说完,众人更是大哗。当下便有人不解,更有人认为稀奇之至。不过有人曾在船头听到过他与乌澜泰的最后对白,事实面前,也是不得不服。胡一弓见此,便应众人之衣,让钱三水讲了事情经过。钱三水当下便将自己和周燕怎么雇回岛,怎么碰到这些大船,怎么打赌,等等情形,细细说了一遍。一时赢得一片唏嘘赞叹之声。少林智僧启天禅师当下感慨叹道:“有这孩子如此舍身取义,也是我辈后继有人啊!”九华真人、无惮大师等无不交口称道钱三水、周燕义举。
唏嘘一阵,胡一弓复道:“我们虽然出来,却是并未脱险,这是众英雄都清楚的。如今只要咱们这渔船一驶出,即刻便会被他的炮火炸成碎片。是以,我这徒儿想把渔船暂停半日,待天黑之后,再行开出。那时黑灯瞎火,炮火失了方位准头,等于也是无用。只是在这半日之中,都须振作精神,随时准备应变,大家以为如何?”
这些人都吃过大船上炮火的大亏。若非大船上炮火厉害,加之那清军之中,夹有四个水下强手,这些人中有十之七八是不会俯首成擒的。他们多是被炮火击沉座船,落入水中,然后给那四个水鬼一阵折腾,溺得半死,这才被他们拖起来以铁链锁住的。如今听胡一弓说到炮火和应对之法,大家无不拍手称妙。都道如此简单道理,怎么偏偏自己就是想不到,可见这少年钱三水文武兼备,若是在行军打仗中用起韬略来,果然又是一个小诸葛了。
大家赞叹一阵之后,分散于各舱室之中。钱三水、胡一弓和李天德等重又回到内舱。此时,周燕已能坐起。她见钱三水等进来,轻声笑道:“大家总算脱险,三水哥,什么时候可到?”
钱三水道:“明天早晨总可以到了。”
胡一弓上前说道:“周姑娘此次前来,可是帮了大家大忙啊。”
周燕微微笑道:“胡大侠说错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反累三水哥放不开手脚。”
胡一弓道:“若非你以身犯险救了他,只怕连他也一起搭上了。”
周燕闻言,看了看钱三水,轻轻一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
这时,忽有九华真人玄风道长带同两位弟子,说周姑娘为救他们而伤,特地前来探视。玄风道长夸了她几句之后,看了看周燕的伤口和气色,然后自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五颗朱红丹药,递给周燕道:“此为百炼灵丹,治伤顺气,只怕无出其右者。姑娘此伤只服一颗,定然立见奇效。余下四颗好好收藏,日后或者有用。”
周燕双手接过,口中称谢不已。玄风道长刚刚走了,又有启天禅师及四位少林武僧进来。这位少林智僧启天禅师一身挟少林禅宗三大绝技:童子功、二指禅和梅花桩,威名冠绝海内。此次受武林盟会之约和少林方丈所托,带了四名武僧来南岛会盟,不期为乌澜泰炮火击沉座船,做了阶下囚徒。他虽早已超凡出世,但念用周燕姑娘乃是为救自己人受伤。这恩怨二字,还是不能不辨,是以这才前来探视。
周燕听说来的是当今武林泰斗启天禅师当下强撑病体相迎。她正要下拜,忽见启天禅师双手平平伸出,手掌并未触及周燕,周燕却似是被他抱起又放下一般,轻轻躺在床上,启天禅师打了一个佛号,双手合十,念动真言。片刻之后,才起身飘然而去。那四位武僧俱都合掌一举齐额,行礼之后方才随禅师退出。
之后昆仑派掌门无禅大师江湖奇人童灵叟等相继前来探视。这昆仑掌门无惮大师乃是一派宗主,也是昆仑大雁功和铁砂掌的第十二代传人。他是当今武林中的绝世高手之一,为西北各省武林领袖。而这江湖奇人童灵叟却别有真功,他的外家功夫可谓天下一绝。他一生遍游大江南北,来去无踪,住无定址。生性疾恶如仇,行侠仗义,所收弟子遍及海内。多数弟子都是天地会中的有名人物,其中还有三人分别是湖南、四川、山东天地会分舵舵主。因而,江湖上有“天地会之父”之称。
他二人探视之间,各有馈赠。无禅大师送给周燕的,是一小瓶“百草丹”。此丹乃是以一百余种名贵药材熬制而成,一人服此丹数颗,便可百毒不侵。同时,他又自腰间解下他的心爱之物“百宝护身带”送给钱三水,据他所说,此带最是古怪,它宽有二寸,外面长有极细的小刺,以白锦封裹。刺上有毒,见血即散,当者顷刻全身无力,奇痒难当,七日之后方痊。
童灵叟以治跌打损伤而名扬海内,此时将随身所带膏药,分别送了周燕和钱三水。
钱三水和胡一弓一直陪周燕道谢,至无人再来时,他二人才别过周燕,来到船头甲板之上。这时甲板上早已有人戒备,他二人见那边大船之上此时也是不动声色,似是又有什么图谋。只是一时摸不透他们是在干些什么,因而一时也只好加意戒备。
他二人见一时无事,回到船舱,胡一弓便问起了别后情形。他道:“你这些时候是在哪儿? 怎么这时才回穆王岛去?”
钱三水道:“自从那夜一别,我便流落在卧龙山庄。后来卧龙山庄为清军炸毁,而且我已身中奇毒。这便应一位奇人之约,去了红水河畔的玄妙观”说着他将别后情形,简略说了一遍。胡一弓闻言,不时啧啧称奇。钱三水拿出齐景贤所赠狼毫金笔,说到金笔的使法和妙处。胡一弓更道是绝无仅有。空前绝后。说那位齐景贤要算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这样过了一会,他二人正说之间,忽然有人匆匆进来说道:“海面上又过来一支船队,不知是友是敌。启天禅师和玄风道长等正等着胡大侠和钱兄弟速去,共商应对之策。”
胡一弓和钱三水闻言,俱是一惊。当下他二人一同来到后甲板上,启天禅师等众人早已站在那里,注视着海面。
钱三水和胡一弓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见一支船队总在五艘以上,正呈人字阵势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同时,对面大船也发现了那支船队,四条划子早已入水,直向那里驶出。
钱三水一见之下,心中一动。心想若是来穆王岛会盟的船队,那些划子一发信号,这边炮火猛击,岂不是完了。于是,他当下将自己所虑,对众人说了。并说若是清军水师,他们也要着即避过。否则他们一到,呈四面围合之势,那时也就晚了。说完自告奋勇,要前去一探虚实。
众人听后,各抒所见。启天禅师首先赞成钱三水之说,只是对钱三水亲去打探,却不同意。此说正合众人心意,皆道钱三水才历奇险,此时理当换了别人前去。唯胡一弓不发一言。他虽也觉得此去凶多吉少,钱三水刚经大战,理当休息。可此去关系重大,钱三水身挟水下奇功,真是非他莫能胜任。这时一时争执不下,启天禅师问胡一弓道:“以胡大侠之见,不知谁去最好?”
胡一弓见问,这才看了看钱三水,肯定道:“此行非他莫属,你们还是让他去吧!”
众人一听,都觉大出意外,一时全都哑然。胡一弓接着又道:“三水儿,你就快些去吧,下水时可得显显本领,也好让众前辈兄弟放心。”
钱三水听胡一弓一说,当下朗声应道:“弟子谨遵师命,我去也!”说完身子一纵,跃下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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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11-1 19:49:48 此帖为手机版发布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江湖义侠

船上众人见钱三水入水一时都屏息敛气,注目水中。胡一弓和李天德早已见识过钱三水的水下神功,因而此时反不及众人焦急。
过一会儿,众英雄见钱三水入水之后,竟是全然不见动静,一时都在心里暗暗担心。有那性急的便问胡一弓道:“胡大侠向来受人敬重,难道这位我兄弟能水陆两栖不成?!”
胡一弓见说,只好面向众人,朗声说道:“正如这位兄弟所说,这钱三水幼时遇难,曾得一位江湖奇人救助,觉得一身惊人的水中绝技。是以,请各位前辈兄弟不要为他担心,在这大海之中,他是如鱼得水,绝无任何危险。现在,想必他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自水下接近那支船队,以探虚实。”
胡一弓一说,众人一时唏嘘不已。就在这边船上众人唏嘘之际,钱三水正如胡一弓所说,瞅准方向,潜心向前游去。同时,乌澜泰统带清军炮船上的水勇也受令调动炮位,随时准备轰击对面船队。
乌澜泰自发现那支突然闯入的船队时,大惑不解。他受命同鲨鱼帮在海上拦截上岛会盟的江洋大盗时,总督和巡抚并未言及要给增派援兵。而且,他已带来了广东附近的水师精粒,几乎十之七八的水战实力。因而,那支船队是自己援兵的可能性极小,但观那船队规模阵势,却又大非寻常可比。一般海盗有一船或两船已是不易,却何来这五六艘大战船。他心念之中,怎么也猜不透来者究第何方神圣。是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早已下令各船水勇炮手,调转炮位,随时准备开炮轰击。同时派出鲨鱼帮中的浪里四杰,前去哨探。
这时,那支正面而来的船队似也发现了这边战舰,在相距数里处停了下来。同时,钱三水自水下,鲨鱼帮中的浪里四杰自水上分别接近了他们。
钱三水水下潜游甚速,毕竟快了浪里四杰一步。就在浪里四杰将近大船,船上人的目光全被吸引过去时,钱三水已自大船舷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探出头来。此时大船上的人和小划子上的浪里四杰相向注目,而他仅在大船舷边防撞圈掩护下露出一头,是以这双方许多人中竟未一人注意到他。
片刻之后,浪里四杰小船已近。这时,忽听船上有人说道:“哦,原来是清兵鞑子,看来对面船队定是清军水师了,怎么办?”这人说话声音不大,可钱三水却听得清清楚楚。
说着,另有一人道:“先别忙,等抓住那几个探子一问便知。若果是清军,则势必一战,如今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先说话的那人道:“清军水师炮火厉害,不靠拢过去,咱们只怕打不过他。”
后说话的那人道:“兄弟说得极是,我们不妨先请教一下舞阳真人李老前辈,看看有何善策。”
钱三水突闻“舞阳真人”四字,立时心中一震。心道:“难道是那日三元里役中自己遇到的那位天龙门宗师,天地会江南分舵舵主李三文到了?但这许多战船,又是怎么回事?”思虑之中,钱三水顿感茫然。但听刚才船上两人对话,却足以知道这船队绝非清军水师,而应该是清军水师之敌,自己的朋友了。
这时,浪里四杰已近船边。他们四条划子一字排开,却不靠上大船。同时,其中一人朗声叫道:“你这船队谁是头儿,若他速来回话!”
他话音刚落,忽听船上一人应声说道:“清兵鞑子,有话上船来说,嚷嚷个屁!”
这边说话之人闻言怒道:“大爷没功夫跟你罗嗦,快叫你船上头儿出来!”
这时,忽有一人冷冷地道:“你们不想上来作容么?”
划子上的那人听了,却哈哈笑道:“就是不想上来,你又能怎样?”
船上那人还是冷冷应道:“那我们只好焉请了!”他请字才吐出口,早有一排十余人跃身而下,齐齐坠入海水之中。
浪里四杰一见,同时哈哈大笑道:“班门弄斧,看你有几多性命,尽管送来,咱兄弟全都收下就是!”说着立身小船,竟都不动。
钱三水已自胡一弓等人那里得知,面前这四人水中功夫厉害,才得浪里四杰之称号。但这边十余人下水之后,也是潜水向前,不露形迹,自也是水下好手。这样过得片刻,忽见浪里四杰脚下划子同时摇晃。立时之间,伴着一阵怪声大笑,他四人同时跃入水中。也在此刻,四条划子一齐翻转,木底朝天。而水面水下,攻拒激烈,竟是好一场恶战。
这样过了一刻,忽见一具具尸体,浮出水面。尽都是这边下水之人。钱三水一看不妙,这才知浪里四杰果非庸手。于是他轻轻缩身入水。就在他入水之际,浪里四杰正一个个浮出水面,将木划子重又翻转,登上划子,一字排开,长笑不绝。
他们正自得意,忽有一条划子晃了两晃,便即翻转。船上人笑声未散,已然入水。良久之后浮出水面,双手扒着底朝天的小木船,口中不断吐着海水,只是无力再将它翻转过来。同时,这翻转的小船开始向大船飘移。浪里四杰余下三人一见,都是一脸惊诧之色。他们呼叫几声,见他们的大哥只是不应。当下一个个扳到小船,直追过去。快近那翻转之船时,相继钻入水中直向前面木船游来。
这下可正合了钱三水心意。他见那三人一个个游来,当下松开木船,游在一边。见第一人游到,忽地自侧面猛出一拳,直击那人肚。那人突然受此意外一击,口一张,便吸进了一大口海水。同时,钱三水一手抓住他的一只脚,不断以拳插击他的肚腹,头面各处。那人虽水下功夫了得,潜游如在陆地,可他却从未遇到过这等似是能在水中看见他一般的对手。他大惊之下只蹬得几蹬,便又喝下了许多海水。而且想要浮出换气,却又被人拉住。这样憋得一刻,再喝几口海水,便已无力再蹬。钱三水见他身子一软,知道差不多了,便放开手让他浮出水面。他浮上水面之后,也如前面那人一般,只是手扶木船,却已全身无力。
后来游来的二人差不多同时来到。钱三水在水中分制二人,自有另一番动作。他不能把两人拴在一起,因而只好在二人之间忽上忽下,左击一拳,右踹一脚。待见哪一个将要浮起,便在下面拉扯一下。就这样,直待到两人无力,这才放起。
钱三水随那最后一人浮出,便游近一处漂泊的小船。他起来时忽听大船上的众人欢声大叫,当下撑了小船,直到那条翻转的船边,向那四人说道:“徒逞强暴,自取其辱!”
那四人抬头一看,见他竟是与都统大人乌澜泰比武取胜的钱三水。一时谁敢再硬,一个爬上小船,倒在船边。不时有人吐几口海水“喔!喔!”干呕之声不绝。
钱三水划船靠向大船,向上面叫道:“上面请放下绳子来。”上面有人如他所说放下吊绳,那四人无力上攀,在钱三水的威逼下,只好一个个自系绳索,由船上人提起绑了。钱三水见浪里四杰都已吊上绑了,这才跃身上了战船。
谁知他双足刚刚着地,便有几人各展兵刃,围定了他道:“你是何人,快说清楚,我这大船之上,非友不纳!”
钱三水一见,虽惊不怒,抱拳拱手,朗声说道:“你这战船上可有个号舞阳真人的李老前辈,他一出来便知!”
他话音刚落,已有一赤面长者自人后跨步而出。那老者一看之下,大惊道:“这不是穆王岛岛主请海诸葛门下弟子小英雄钱三水么? 你怎么忽地在此?”
钱三水见李三文这一说,连忙俯身拜道:“正是晚辈。李老前辈舞蹈日可好?”
众人见李三文与钱三水熟悉,当下各收兵刃。李三文道:“刚才在水中斗败那四人的,原来是你?”
钱三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他说着又道:“敢问李老前辈,这船队可是要去穆王岛的么?”
李三文捋须笑道:“这是上帝会、天地会及一路所迎之天下九豪,带同大批兄弟,正是前去穆王岛会盟天下英雄,共灭鲨鱼帮的。”他说着,看了看钱三水,忽又说道:“你本不在船上,也不见有人过来,怎么忽地便出现在近水中,斗败那四个水鬼,上了大船?”
钱三水道:“晚辈是由水下过来的,自然不露形迹。”他说着又问道:“上帝会中可是谁带人来的?”
李三文听钱三水说是自水中来,心下大以为奇。但他刚才水下以一敌四,力战水鬼取胜,已足见他水下功夫非同一般。
这时见问,答道:“上帝会中领头来的是金田教首韦昌辉。他还兼任天地会广西分舵舵主。”
钱三水承言喜道:“哦,是韦大哥到了,他人在哪儿?”
正说之间,忽有一人抢步过来,双手握住钱三水的手道,“钱兄弟,你怎么到了这里?!”
钱三水见来人正是韦昌辉,大喜道:“韦大哥,我…我…,唉,一言难尽啊!咱们还是先问问鞑子兵吧,要不,只怕已来不及了。”
李三文、韦昌辉等闻之一怔,同声道:“什么来不及了?”
钱三水见问,知不说清楚,急也无用。他于是说道:“那边清军舰船,炮火厉害之极随时都有开炮轰击的可能……”说着,便将那边乌澜泰统带的清军水师情形,简略说了一遍。他一时不及提到上午营救江湖群豪的事,因而,也未及说明那边尚有许多江湖群豪。
李三文和韦昌辉听他一说,也觉危在当头,不可延误。于是,他们三人同到浪里四杰跟前,见他们已恢复体力。钱三水道:“想不到鲨鱼帮中的浪里四杰功绩卓著,如今也有这种时候!”他说着顿了顿,忽又厉声问道:“你们谁放信号焰火,快说!”
钱三水突出此言,李三文、韦昌辉等船上众人只是不解。原来,钱三水救出群豪后,胡一弓曾告诉过他他们被擒经过是这样的:这清军水师大船一见有船过来,便着浪里四杰前去打探,若是他们可以得手时,便挟船而至绑,缚投入底舱囚房,或放蓝焰表示无事。但若是碰到强硬对头,他们则放出一支红色焰火。那时水师大船便以炮火猛轰来船,待船沉之后,再由浪里四杰在水中一个个地擒获来人。是以钱三水知道他们四人此来,必有一人负责点放焰火,才有此一问。
钱三水话音才落,那四人中便有一人说道:“你不松开我,怎么放法!”
钱三水道:“好吧,就松开你,谅你也逞不了英雄好汉。”说完便着人将他绑缚松开,同时说道:“快放蓝色焰火!”
那人听说,当即怀中衣内摸出一个油布包裹,自内里取出两支焰火来,钱三水一看,见那两支焰火竟是一模一样,心中不由“格登”一沉。同时,那余下三人一见,齐声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蠢驴,你道放了这支焰火,他们就放了你么!”
钱三水闻言斥道:“这是自然!但他若是放了红焰,你们都得陪他去死!”
此刻,船上众人已自取出兵刃,围定了那四人。他们见钱三水一个少年发号施令,竟似胸有成竹。虽是一时各个不解,但见李三文、韦昌辉都对他深信不疑,众人也自放心。这时,那人忽地自两支焰火中取出一支,正要点火,钱三水忽道:“且慢,我再说一句,你要是放了红色焰火,四人一起都杀!放吧。”
他说完双目紧盯住他,同时周围众人也都屏息敛气,注视着那人。只见那人一手执焰,一手执燃香,待要点时触又猛地回头.,目光之中凶焰大炽。钱三水一见,心知不妙。待要阻止,已是不及。于是他想也未想,忽地长身而起,直扑过去,只想以身挡住升起之焰火。可他起身之际,忽闻“呼!”地一声炸响,一柱红焰早已升空而起。同时,那放焰之人长声怪笑不绝。
钱三水见红焰腾空,心中怒极。起身之势不减,挥掌直向那人当头击下。那人并不危惧,似是一意待死,是以不避不让。钱三水一掌击下,正中那人顶门。即时之间,那人顶门凹进,脑桨迸流而死。也在这一刻,那余下三人亦为众人乱刀剁死。
船上众人一见那柱升空红焰和钱三水的气色,都知不妙。当下李三文、韦昌辉等上前问道:“如此怎办?”
钱三水见红焰升空已无可挽回,便急切道:“都怪我虑事不周,你们速命船队散开,分别向前冲突,只要接近他的船队,他炮火及远不及近,那便好了。”他说完又道:“我先走一步,会同那边朋友,尽力阻住不让他们开炮。”说完返身跃入水中,抓过一只划子,双手扳桨,直向渔船那边冲去。刚冲出不久,便闻“轰隆!”一声,一颗炮弹在他身后不远处炸响之后隆隆炬声不绝,响成一片。
钱三水听见炮响,心下更急。当下使出全力划船,两边距离本在不远,如此又过一刻,他已回到渔船边上,跃身上了渔船。
渔船上江湖群豪见红焰高炽,早知不妙。后复闻炮响,更是骇然变色。但钱三水去而未返,尚不知是友是敌,而且就算是友,他们又何以相助。说来说去,虽是人人心急,就是毫无办法。这时包见钱三水回船,一时人人大喜。唏唏声中,钱三水来不及回答众人提问,只对师父胡一弓急急地道:“师父,快带各位前辈火速攻上清队炮船,嘱告大家须得谨守诺言,不可放手杀人,只要能阻住他们开炮,也就够了。”说完即命渔夫开船靠向清队大船。
胡一弓道:“那边却是什……”
钱三水喘一口气,未等胡一弓说完,即道:“是天地会、止帝会和天下群雄,去穆王岛会盟来的。”
胡一弓闻言一惊,当下朗声叫道:“各位前辈英雄,那边船上来的是上帝会、天地会和天下各处英豪,都是共赴中秋盛会的。咱们现在攻上大船,阻止他们开炮。我们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人人须得遵言守信,咱们只阻他不开炮,不可伤及清兵鞑子性命!”
众英雄闻说要攻上清军大船,当下人人磨拳擦掌。只道可以大打一通,以泄心头之愤。后复听说不可伤人性命,便又有人打定主意,算定给他们看看颜色,只要不打死他,便不算是伤了他的性命。
这时,清队炮火正加紧轰击,那边船队虽然散开,并向这边移动,但炮火之中,已有两艘大船桅杆炸断,相继起火、其它各船冲突之中,也不时有炸弹掉落船上。烟雾之中,船板横飞,人员也必定大有伤亡。
钱三水等群豪看看那边横遭炮击,一时人人心中愤怒。这时海船将近大船,便有人跃了过去。那边大船上的清兵水勇向渔船靠近,早已拔刀相候。见有人过去,举刀便砍。但这时过去的急性子个个都是好手,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十余名水勇或封穴,或断臂,一个个弄得动弹不得。
钱三水见两船靠近,正待纵身跃起,忽见那边乌澜泰,金碧海等六人同时涌出。已过那边的人刚要动手,金碧海长剑一挑,一人衣服早被撕下一片。他同时斥道:“休得无礼!”
金碧海话音未落,乌澜泰便手指钱三水,厉声斥道:“我还道你小子当真言出如山,说话算数,谁知你是如此卑鄙小人!老子今日就是一死,九泉之下也不会饶过你这无赖小畜牲!”说完,挺刀在手,怒声吼道:“好小子,来来来,咱俩先拚了再说!”
钱三水知道此刻乌澜泰怒不可遏,源于何处。见他发了几句硬话之后,便和声说道:“都统大人哪里话来,今日你就是想死,我们也不会让你死的。我们江湖武林中人讲的便是信义二字,若是言而无信,岂不遭同道唾骂,还怎立身于天地之间,称大丈夫男子汉!”
乌澜泰闻言斥道:“那么,你意欲何为?”
钱三水道:“人为天地生,为朋友死,方不失为血性男人。
现在我们的朋友正一个个地在你的炮口上送命,我们只是要你别再开炮,已嘱告众家英雄,不可乱杀一人,怎会要了你都统大人性命!”
他说完把手一挥,高声叫道:“各位前辈英雄们,快上啊!早停炮一刻,就能多救几位兄弟性命!”说着将身一跃,当先上了大船。余下众人一听,也各展所能。两船未合,渔船上已只剩下李天德等少数几个留守保护周燕的人了。
乌澜泰本以为钱三水是要乘火打劫,要来报复。这时听钱三水一说,已知他们只为救人,并非是要找他为难。这时,见他们众人过去,早已缩身避进中央大舱,他知道,有这数十们武林人物同时过来,自己想要抵挡,已是不能。是以这才干脆回避,以免落得灰尘头土脚。可木履剑客金碧海却恃武功超卓,抽剑动身,想要拒之。谁知此刻早有江湖奇杰童灵叟跃到跟前。他二人原本相识,此时一见,便软了下来,先剑入鞘,拱手道:“原来前辈也在此处,幸会,幸会!”
童灵叟闻言,哈哈笑道:“若非那娃娃相救,只怕你也不会这么对我老家伙说话的吧!”他说着忽地收敛笑容,沉声斥道:“过去的老帐咱们以后再算,今日你要是多管闲事,可别怪我老家伙新帐加旧帐,一起算算结了!”
金碧海脸现尴尬,苦笑说道:“这是自然。”但他不甘太过示弱,当下又道:“要是你老有空,回头到中沙岛逛逛,或者会有极大收获也未可知。”
童灵叟听了,嘿嘿一笑道:“想和我老家伙叫阵,哼哼,你还是多学几年再说吧!中沙岛我是定然要去的,只是那时你敢多事,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置,你说对也不对?”他说着一拍大腿,忽又笑道:“唉,你看这老东西,此时哪有闲功夫和你细嚼!”说完一转身,随众人往前去了。
上了清队战舰之后,众英雄各显真功,急奔前船炮位而去。还是启天禅师、玄风道长、地惮大师技胜一筹,他们最先到得炮位,随之众人赶到,只消片刻,便将水勇炮手制服,大炮立时哑了。
同时,童灵叟另闯一路。他别过金碧海之后,便一跃上了舱顶平台。放眼之下,见船头舱顶有一处高台。上面正有几人以千里镜四处张望。同时一人手执红绿黄三面色旗,正在向余下各船传递信号。
这童灵叟见识之广,可谓无所不知。此时一见,便知那高台正是旗舰指挥塔。只要控制了它,便等于是控制了整个船队。他脚下未停,几个纵跃,便到指挥塔下。谁知他刚攀上高塔,下面炮火即停。那上面几个突见炮停,一惊回头之际,忽见有老者正攀附而上。当下惊呼一声,各自拔刀。但他们毕竟慢了一步。童灵叟见他们发现了他,正待拔刀相向,急切间借势用力,身子直上,那四人刀示拔出,已被他屈指疾点之下,制服三人。余下执旗那人一见,早已吓得呆了。童灵叟见他发呆,厉声斥道:“快打黄旗停炮!”
那人听说,忙不迭地自旁边拿起一杆黄旗,探出高塔,左右摇动不止,余下各船一见黄旗摇动,一时全都停炮不发,海面上即时安静了下来。唯见硝烟之中,那边有两艘战船尤自火光熊熊。
这时,甲板炮位上众人见本船炮火虽停,余船各不相连,却怎么控制。他们正处为难,忽见前面高台中黄旗招展,立时之间,各船炮火全部停下。当下人人惊奇,不明那高台之上保以也听使唤。众人查寻独独不见了江湖奇杰童灵叟,当下便有人大声呼叫,童灵叟闻之,探头出来哈哈大笑。众人一见,才知果然是童灵叟立此奇功。
钱三水见这里诸事已妥,当下对胡一弓道:“天地会和上帝会的战船不时将到,我得赶去不让他们上船攻击,以守信义。师父及众人切莫离开此地,以免又生他变。”
他说完正待要走,胡一弓忽地拉住他道:“等一等!”说着转身寻来启天禅师,对钱三水道:“有大师和你一起,你处处多请教大师,切须谨慎为妙。”
钱三水心知师父胡一弓是担心他的人身安危,这才寻来启天禅师作伴,他当下对启天禅师和胡一弓躬身施礼。然后同启天禅师一起,奔回渔船,驾船向那船队迎面驶去。
这时,天地会和上帝会的船队正向这边靠来,两方已是相距不远。是以钱三水和启天禅师所乘渔船才行一刻,便靠了上去。那边战船见有船过来,船头站着少年英雄钱三水和一位禅宗高僧,一时欢呼之声不绝。
两船相近,钱三水和启天禅师跃身上了战船,那边早有李三文、韦昌辉等相迎。钱三水首先问了这边情况,然后讲了那边九豪控制炮火的情形。之后为启天禅师介绍道:“这位大师便是威镇武林的少林智僧启天禅师。”
韦昌辉、李三文等闻言,皆敬启天禅师是一位功盖武林的有道高僧。同时,钱三水也对韦昌辉、李三文等做了介绍,启天禅师频频举单掌致意。
介绍已毕,钱三水便将怎么救出江湖群豪,怎么与乌澜泰有约在先等等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他道既然大家同时兄弟,岂可践约。是以想让李三文、韦昌辉等就此过去,两不相犯。说到最后,他道:“该说的在下已都说了,看李老前辈、启天禅师,韦大哥你们作何区处。”
李三文听钱三水将诸般情形一说,已知不可攻击清队大船。为今之计,只思何以脱身。于是,他问钱三水道:“你以为该怎么办好?”
钱三水分别看了看他们三人,想了想道:“以晚辈愚见,为今之计,只好乘清兵炮火被制,你们率船队迅速过去。只要驶出炮火射程,便即无事。”
李三文和启天禅师听说,都是微微点头。韦昌辉虽也觉得只有此法,但他担心他们去后,这边群豪无以脱身。他于是说道:“此计虽好,可你们想要出来,只怕就不容易了。”
钱三水道:“如今天已将黑,只要你们脱了开去他们并不追击。我们船小人少,待天黑后,炮火失了目标,虽也有危险,却终究可以脱身。”
听到这里,李三文想了想道:“这孩子所言极是,我看我们只有这样了。只是他们却要多担许多风险。”
钱三水道:“你们尽可放心而去,我们自会随后追来!”他说完转身对启天禅师道:“大师可随他们一同先去,晚辈这就回去告知师父和众前辈,让他们多坚持一会,好让你们安全过去。”
启天禅师闻言,边道:“我佛慈悲,你们大家有难,我启天岂可先行避开!”边与李三文等打千作别,转身回渔船而去。钱三水见启天禅师意决,也不多说,只同韦昌辉、李三文等告别而返。
钱三水和启天禅师回到渔船,驾船重返水师大船。同时,天地会、上帝会联合船队调转航向,意在绕过清兵水师船队,向前行进。
钱三水和启天禅师回到水师大船炮位之下,对胡一弓等钭那边船队已绕道前行之事说了一遍。胡一弓闻之欣然赞许。然后他们一意守在炮位这下,专待天地会和上帝会的联合船队去远,再回渔船自去。
这样过了约半个多时辰,胡一弓等见两会联合船队已然去远,早已超过清军炮火所及,这才着群豪回返。童灵叟见下面众人既去,也跃下高台,径回渔船。他起步在后,可他回到船上时,还不见有人在他前面。
他们全都回船之后,重又将渔船荡出数丈停泊。过了一会,忽有乌澜泰、金碧海等来至大船舷边。要这边的钱三水出来说话。钱三水闻讯,来到船边,向那边朗声说道:“都统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乌澜泰见是钱三水出来说话,当下清清嗓子,也是朗声说道:“钱小兄弟果然是至诚君子,讲守信义,本都统佩服之至!”
钱三水闻言应道:“江湖人失了‘诚’、‘信’二字,就是功高盖世,也不过只是一只无赖爬虫,算不得堂堂男子汉的。是以在下守信只是江湖人情之常,都统大人无须大惊小怪!”
乌澜泰听了,一笑道:“本都统多与江洋大盗交手,似钱小兄弟这般讲守信义的,只怕也没有几人。我们先不说这些,你既有我,我亦当有你。如今你们且去,本都统保证决不开炮相扰。”
钱三水听他说完,轻轻一笑道:“多谢都统大人美意,非是我钱三水不信于你,我这船上人多,要想人人信服,只怕不易。”
这时,金碧海他二人对话,早气得两眼圆瞪。怒视钱三水道:“小畜牲,我那四化哪里去了?”
钱三水一听,已知他所说的四人便是浪里四杰。当下大笑说道:“哦,你道他们么? 你那四条小鬼学艺不精,却来这大海之中作怪,这时只怕早已做了鱼鳖的美餐了吧。”
金碧海听了,心知浪里四杰必然无幸。当下只得骂声连连,指袖回身而去。乌澜泰见金碧海去了,接着说道:“你说得不错,要想所有人都来信我,自是不易。”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实话告诉你吧,刚才熄火被制,你们若与那船队连成一气,共同攻击与我,我这水师船队,早已不复存在。你们既然留了一条生路给我,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我也有一颗良心在,自然不会知情不领。是以,这才答应放你们过去。既然你们不肯信我,我不如上你渔船,你们总可以信了吧。”
钱三水听到这里,已知他所说无诈。当下返身与众人商量。群豪早被炮火击怕,都担心他又在捣鬼。故皆道非他上船不足以信。钱三水将群豪之意说与乌澜泰。乌澜泰当即乘了划子,不带一兵一卒,上了渔船。
群豪见乌澜泰果然单身上船,这才知他所言不虚。而这时要他下,乌澜泰只是不肯,定要送他们去远之后,再乘小船返回。众人见他诚心可嘉,当下也不再逼。只命渔夫开船,向前驶出。
渔船顺风张帆,行驶甚速,不多进便驶出好远。看看早过了炮火射程,乌澜泰这才双手捧住钱三水的手道:“钱小兄弟,你我既是敌人,也是朋友,我年长为兄,你年幼为弟,你今日放了为兄一命,日后为兄定当加倍奉还。”
他说完又道:“为兄这时回去,即整队回返,你们尽可以放心前行。”言毕向钱三水等众人一拱手,纵身跃下海船,轻轻落在下面划子上。他解开缆绳,扳桨自去。群豪在船头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无不敬他也是一代刚烈男儿。钱三水更是心潮起伏,想不到自己只是信守诺言,他却这般感念不尽。
渔船平安脱险时,已近黄昏。之后一夜行船,群豪心宽,自是将钱三水当了议论话题。言语之中,无不称道钱三水实是一代少年英杰。钱三水也在余瑕之际,结识了更多的江湖豪杰。
其中在西山五虎田氏兄弟,中洲人龙徐越及其八兄弟,共舟中洲九杰。津门大侠杨天福等。之后,钱三水双同胡一弓谈了许多别后趣事,胡一弓闻之,不时啧啧称奇。
周燕自服了玄风道长的伤药之后,恢复很快。到得晚间时,她已能行动自如了。加之众英雄脱险之后,她心中一宽。因而,她和钱三水相依相伴,也是长夜短过,不觉便已天亮。
也是黑夜行船,目不及远。待到天亮时,才有人发现原来渔船竟同上帝会和天地会的船队并肩齐行。而且此时渔船还超过船队,走到前面去了。钱三水、胡一弓等闻言细看,见后面果然正是天地会和上帝会船队。于是,他们当即命渔夫停船,待船队过来,同上穆王岛。
不一刻,船队便赶了上来,两船相近众人一时欢声大作,那战船上更有许多人点名要少年英雄钱三水下去一。钱三水闻言看时,见那边战船上忽然多了许多江湖豪杰,细看之的不由脱口叫道:“原来江南怪杰南大侠,圣手观音云姑姑也在船上!呵,那不塞外四杰之首欧阳前辈和北山五寨大寨主彭前辈么,你们怎么都到了这战船之上?”
钱三水说话之间,人已纵身跃了过去。他刚刚落下,便给南有焕、云七姑、欧阳云斗、和彭冲及其朋友团团围住。南有焕等见他刚才所问,皆道他们昨日都在另一艘战船之上。他们只知有变,并不知道个中因由。直到避过之后才听人说起,此次能安然闯过来,全系钱三水以身犯险,鼎力相助。他们虽知钱三水水下功夫空前绝后,却并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却于兵法战策也颇精通。只闻天地会和上帝会中英雄传得神乎其神,道钱三水小小年纪,却有一身惊山动岳的盖世神功。是以,不认识他的江湖豪杰都想一睹他少年英雄风采。这时一见之下,见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风传之中竟已有如此惊世绝技。一时都不由大为佩服。
钱三水问及他们何以都在一起,他们才道出个中原委。原来,他们南来途中,已知这边天地会有船队南下。同时上帝会也在沿路必经之地设站立点,接待南来的英雄豪杰。他们被帝会礼遇,这才同船而来。
钱三水听说,不由对天地会和上帝会大为感激。想到此次穆王岛之会并非他们作东,他们却能以大义为重,礼遇天下英雄豪杰,此种会众不兴,才是怪事。
之后韦昌辉、李三文等过来互道客气,便开船一同向前进发。
如此又行一阵,已近穆王岛。钱三水、胡一弓及船上群豪闻说已到穆王岛,全都出舱观看。钱三水见岛上景色依旧,想到儿时情节,不由又怀念起母亲来,一时之间泪珠涟涟。周燕站在他身边,见他无言落泪,只道是他思家心切,如今一晃之下突生感慨。于是,她和声说道:“三水哥,这不是到了么!”
钱三水“嗯1”得一声,知道自己失态。当下收住眼泪,只是不语。
胡一弓在一边看了,知他是怀念母亲。他轻轻移身过来,以手搭在钱三水的肩背上,注目海岛,心念之中,也汕替他感到凄凉。钱三水见是胡一弓将手搭在自己肩上,感激之中,顿觉精神一震,想到自己虽失亲人,却还有这许多朋友前辈关心体贴,心中忽又踏实了许多。
这时,早有穆王岛巡海战船过来哨探,是钱三水、胡一弓等带了江湖群豪到来,立时欢呼雀跃,螺号齐鸣。
不一刻,船队靠岸。海滩上早有陈光远率领十岛九寨各岛主寨主相迎。
钱三水首先跃下大船,边叫着师父边奔向陈光远,一头扑入他的怀中,便失声哭了起来。陈光远双手将他拥在怀中,片刻之后,才伸手替他擦干眼泪,和声道:“你可回来了,好叫人担心啊!”
钱三水道:“我回来了,我一直在梦中和你在一起。”
钱三水说完,陈光远便扶起他道:“你看客人到了,我俩回头再说吧。”
钱三水见说,让过一边。他擦干眼泪,与各岛主寨主一一见礼。到得高洪岳身边时,他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高洪岳伸手抚摸着他,轻声道:“孩子,你这一去,叫人好不记挂,以后再也别走得太远,咱爷俩也好时常在一起聊聊。”
这时,众英雄已经下船,各岛主寨主忙着迎接佳宾。天地会和上帝会还自大船上搬下来许多细粮。陈光远见来了这许多的英雄豪杰,心中本已喜极。复又见天地会和上帝会中兄弟还带来细粮,更是觉得他们想得周全。但岛上并不缺粮。是以,他着人找来钱三水道:“你去告知众兄弟,说岛上并不缺粮,让他们把粮食留在船上,还有大用处。”
钱三水得令后来到船边,找到天在指挥搬粮的黄香主,说明师父陈光远之意。然后说道:“我们克日进击中沙岛,没准还真的要很多粮食呢。”黄香主听说,客随主便,一时便停了下来。当下不由佩服陈乐远的远见卓识,果不愧靖海诸葛之称号。
钱三水见众英雄下船,已都被迎进内寨去了,一进便又想到了母亲。他转身正待母亲坟前,忽见周燕站在自己身边,二目莹莹,正看着自己。他一怔之后轻笑说道:“燕儿,咱们到那边玩去。”
周燕听说,微微笑道:“不,我想到你家里去玩。”
钱三水被她一言提及,即时又想到了母亲,忽地面现悲苦之色。他抬头向天,轻声道:“好吧,你随我来。”说完,伸手拉着周燕,直向远处走去。
周燕虽也看出他面色不对,因她不解,亦未深究。这时见他答应去他家,也便随他走了,更不多说什么。这样走了一阵。他们来到一处面海的山坡上。周燕见这里并无人家,疑惑道:“三水哥,这里怎么没有人家?”
谁知钱三水拉着她手,只是不答。又行一刻,来到一座坟前。钱三水这才放开周燕,伏身跪倒,拜了几拜之后,流泪说道:“妈妈,儿子回来看您来了。还有这位周燕妹妹,她要到我家里来玩。我便把她带来了。妈妈,你可听到儿子说话了吗?”
周燕见此,也移身来到钱三水身边,跪下拜了几拜,口中说道:“伯母,燕儿太不懂事,什么也不懂,不知道您…您老人家是过世了。”说着也是潸然泪下。说完,她又回头对钱三水道:“三水哥,我并不知道你母亲已经过世,你已没有家了。你…你可不要怪我啊。”她说着说着喉头哽住,已说不下去了。
钱三水见此,忙抬手替她拭干眼泪,喃喃道:“我怎会怪你,你和我一样命苦,也是没家的人了。”
周燕听说,更是泣不成声。她边哭边道:“我虽无家,可有你护着,我就象长了翅膀一样。而你……你又……”
钱三水道:“我也有你啊! 还有我的两位师父,我的义父,他们都比亲人还亲。”
周燕一听,擦了擦眼泪道:“愿我们永远在一起,这样,我们谁也不再孤独了。”
·钱三水道:“这是自然,你是我义妹,我们兄妹永远在一起。”他说着,握住了周燕双手,周燕看了看钱三水,又看看写着“故人钱母柳氏之墓”的木碑坟墓,轻轻抽出双手,重又伏地拜了几拜。然后说道:“伯母,愿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和三水哥永不分离,你听到了吗?”
钱三水见她如此天真,起身说道:“燕儿,原来这边还有一墓,你道它是谁的?”
周燕起身嗔道:“又在胡说,这里分明是一块平地,合来墓藏!”
钱三水道:“这墓如今被人毁了,当然是块平地。”
周燕道:“咱们回去吧,别人已然毁掉的墓,还有什么好猜的,说不准是哪位先贤古人的也未可知。”
钱三水闻言笑道:“别瞎说,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这里既无古人先贤之坟,更无近世人杰之墓,它实际上是为一个大活人做的坟墓。”
周燕闻言奇道:“大活人怎会有墓,真是胡说八道!”
钱三水道:“这是真的,这个大活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还不信么?”
周燕听到这里,再不当他是在胡说。惊奇道:“这里难道曾有人为你做了一个坟墓不成?”
钱三水正色道:“正是这样。”
说完,他携了周燕,来到海边一块巨石之上,面向大海,说起了那日祭坟之事。周燕听了,更是对他加意倾心。想到自己两不相猜,各无牵挂,日后一起走南闯北,彼此照应,自有一番情致。
就这样她二人说说讲讲,午时早过。周燕素闻钱三水常在大海中戏水,早想到若是到了海边,一定也要到海中一游。这时与钱三水缠绵之际,说了许多知心话儿。一时兴起,忽地脱下外衣,跃入大海之中。钱三水一见,随之跃身而下。周燕在前,钱三水在后,直向远处游去。
周燕自那次红水河中遇险,如今搏风击浪,自是不在话下。钱三水更不待说,如此游了一刻,周燕忽地抬头说道:“三水哥,你在水下,我在水上,就这样向前,看谁游得快。”
钱三水足踏海水,浮出半身,击掌赞道:“好啊! 咱俩试试看!”说完缩身入水,潜在水一,直向前面游去。周燕一见,也将头扑入水中,双手抡动,奋力划水。
就在周燕扑水之际,一条小船,自岛旁崖边如飞驶出。周燕一意划水游戏,不意身后来人。是以小船临近,她还兀自未觉。直到船到身边,她才一惊抬头。但她尚未看清来人面目,顿觉身子一轻,已然被人提到船上。同时,那人在她身上分击两下,她便头一晕,昏了过去。
钱三水在水下潜游,并不知周燕已被人制住,游了一阵,他只道自己必胜无疑。但他存心要使周燕大吃一惊,当下潜至水下深处,只待周燕来时,突然出水,定要吓她一跳。
这样待得片刻,他见水动之中,水面上正有一个黑影过来,只道是周燕划水而来。看看黑影将近,突地现身出水。谁知刚一露头,一张大网兜头罩下。他想要缩身,已是不及。那网刚一罩下,船上人便将绳子一紧,网口立时封合。钱三水想潜水破网而出,无奈网绳坚牢,加之船上人起网极快,只一刻,便将他提在船上。同时,小船箭一般地向大海中驶去。
钱三水被提上小船,睁眼一看,忽见周燕身着内衣,船在船尾。顿时整个身子如遭击,身子一软,瘫在船板上,闭上双目,一意待死。船上人见他不动,只把渔网收紧,如绳捆索绑一般。这时钱三水就是想动,只怕也是动弹不得。
那人收紧网后,这才哈哈一笑,冷冷地道:“小畜牲,你的英雄豪气哪儿去了? 你睁眼看看我是谁吧! 你爷爷本已大功告成,却被你小子搅个稀巴烂,哼哼,看我今日不零剐了你才怪!”
这时,钱三水已镇定了下来。听那人如此说话,一时并不知他是何人。当下睁开眼睛,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此人儒雅不俗,此时却是目露凶光,原形毕现,正是鲨鱼帮龙凤舵舵主、木履剑客金碧海。他身后另有一人,那人个子不高,腿短身肥,圆脸尖顶,二目有神。整个人看去只如一只立地乌龟,两头小中间大,甚是奇异。看不出他的年龄,唯见须眉皆白,当是一位长者。他身披灰布罩衣,内里分明鳞甲毕现,显是一种特制衣服。只是那衣服到底有何妙处,钱三水自然不知。他一双赤足,足有二尺来长,真是奇大无匹,钱三水见所未见。
钱三水见此人大异常人,心念急转中,已意识到他必定又是一位江湖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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