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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致敬古龙_《边城.浪子》无瑕疵版[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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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5-1-19 11:26 编辑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套又脏又破又臭的衣服——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立刻就会充满一种仿佛混合着腐草、皮革,和死尸般的臭气。
  
  可是他站在那里,却好像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很欣赏他身上这种臭气。
  
  他衣襟上的破洞中,还是插着朵花,但已不是昨夜的残菊,而是朵珠花。
  
  也不知是从哪个女人发鬓上摘下来的珠花。
  
  他从不摘枝上的鲜花,只摘少女发上的珠花。
  
  傅红雪的目光忽然从远方收回来,凝视着他。
  
  他却已走到街心,走到那白衣人面前,脚步踉跄,似已醉得仿佛要在水中捉月的太白诗仙,但一双眼睛张开时,却仍清醒得如同正弯弓射雕的成吉思汗。
  
  所以他眯着眼,看着这白衣人,道:“昨天晚上,你好像已在这里。”
  
  白衣人道:“是。”
  
  叶开道:“今天你还在。”
  
  白衣人道:“是。”
  
  叶开道:“你在等什么?”
  
  白衣人道:“等阁下。”
  
  叶开笑了,道:“等我?我又不是绝色佳人,你为什么要等我?”
  
  白衣人道:“在三老板眼中,世上所有的绝色佳人,也比不上一个阁下这样的英雄。”
  
  叶开大笑,道:“我今天才知道我原来是个英雄,但三老板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白衣人道:“一个识英雄、重英雄的人。”
  
  叶开道:“好,我喜欢这种人,他在哪里?我可以让他请我喝杯酒。”
  
  他要别人请他喝酒,却好像是已给了别人很大的面子。
  
  白衣人道:“在下正是奉了三老板之命,前来请阁下今夜过去小酌的。”
  
  叶开道:“小酌我不去,要大喝才行。”
  
  白衣人道:“万马堂藏酒三千石,阁下尽可放怀痛饮。”
  
  叶开拊掌大笑道:“既然如此,你想不要我去也不行。”
  
  白衣人道:“多谢。”
  
  叶开道:“你既已请到了我,为什么还不走?”
  
  白衣人道:“在下奉命来请的,一共有位,现在只请到位。”[注6]
  
  叶开道:“所以你还不能走?”
  
  白衣人道:“是。”
  
  叶开道:“你请不到的是谁?”
  
  他不等白衣人回答,突又大笑,道:“我知道是谁了,看来他非但不愿请别人喝酒,也不愿别人请他。”
  
  白衣人只有苦笑。
  
  叶开道:“你就算在这里站三天三夜,我保证你还是打不动他的心,这世上能令他动心的事,也许根本连一样也没有。”
  
  白衣人只有叹气。
  
  叶开道:“要打动他这种人,只有一种法子。”
  
  白衣人道:“请教。”
  
  叶开道:“你无论想要他到什么地方去,请是一定请不动的,激他也没用,但你只要有法子打动他,就算不请他,他也一样会去,而且非去不可。”
  
  白衣人苦笑着道:“只可惜在下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动他。”
  
  叶开道:“你看我的。”
  
  他忽然转身,大步向傅红雪走了过去。
  
  傅红雪好像本就在那里等着。
  
  叶开走到他面前,走到很近,好像很神秘的样子,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红雪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跟我有关系?”
  
  他苍白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但握着刀的一只手青筋却已凸起。
  
  叶开笑了笑,道:“你若想知道,今天晚上到万马堂去,我告诉你。”
  
  他绝不让傅红雪再说一个字,掉头就走,走得很快,就好像生怕傅红雪会追上来似的。
  
  傅红雪却动也没有动,只有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刀,瞳孔似已渐渐收缩。
  
  叶开已走回白衣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现在你已可以回去交差了,今天晚上,我保证他一定会坐在万马堂里。”
  
  白衣人迟疑着,道:“他真的会去?”
  
  叶开道:“他就算不去,也是我的事了,你已经完全没有责任。”
  
  白衣人展颜道:“多谢!”
  
  叶开道:“你不必谢我,应该谢你自己。”
  
  白衣人怔了怔,道:“谢我自己?”
  
  叶开笑道:“二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注7]的‘一剑飞花’花满天,既然能为了别人在这里站一天一夜,我为什么不能替他做点事呢?”
  
  白衣人看他,面上的表情很奇特,过了很久,才淡淡道:“阁下知道的事好像不少。”
  
  叶开笑道:“幸好也不太多。”
  
  白衣人也笑了,长身一揖,道:“今夜再见。”
  
  叶开道:“一定要见!”
  
  白衣人再一拜揖,缓缓转身,拔起了地上的大旗,卷起了白绫,突然用枪梢在地上一点,人已凌空掠起。
  
  就在这时,横巷中奔出一匹马来。
  
  白衣人身子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马鞍上。
  
  健马一声长嘶,已十丈外。
  
  叶开目送着他人马远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万马堂当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他伸长手,仰天打了个呵欠,回头再找傅红雪时,傅红雪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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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2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5-1-19 11:27 编辑

  (三)
  
  碧天,黄沙。
  
  黄沙连着天,天连着黄沙。
  
  远远望过去,一面白色的大旗正在风沙中飞卷。
  
  大旗似已远在天边。
  
  万马堂似也远在天边!
  
  无边无际的荒原,路是马蹄踏出来的,漫长、笔直,笔直通向那面大旗。
  
  旗下就是万马堂。
  
  傅红雪站在荒原中,站在马道旁,看着这面大旗,已不知道看了多久。
  
  现在,他才慢慢的转过身。
  
  漫天的黄沙中,突然出现了一点红影,流星般飞了过来。
  
  一匹胭脂马,一个红衣人。
  
  傅红雪刚走出三步,已听到身后的马蹄声。
  
  他没有回头,又走了几步,人马已冲过他身旁。
  
  马上的红衣人却回过头来,一双剪水目瞳,只盯了他手中的刀一眼,一双纤纤玉手已勒住了缰绳。
  
  好俊的马,好美的人。
  
  傅红雪却似乎没有看见,他不愿看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
  
  马上的人明眸却在盯着他的脸。忽然道:“你就是那个人?连花场主都请不动你。”[注6]
  
  她的人美,声音更美。
  
  傅红雪没有听见。
  
  马上的人柳眉扬起,大声道:“你听着,今天晚上,你若敢不去,你就是混帐王八蛋,我就杀了你拿去喂狗。”
  
  她手里的马鞭,突然毒蛇般向傅红雪脸上狠狠的抽了过去。
  
  傅红雪还是没有看见。
  
  鞭梢一卷,突然变轻了,“吧”的,只不过在他脸上抽出了个淡淡的红印。
  
  傅红雪还是好像全无感觉,但握刀的手背上,青筋却又凸起。
  
  只听马上人吃吃笑道:“原来你这人是个木头人。”
  
  银铃般的笑声远去,一人一马已远在黄沙里,转眼间只剩下一点红影。
  
  傅红雪这才抬起手,抚着脸上的鞭痕颤抖起来。
  
  他全身都抖个不停,只有握刀的一只手,却仍然稳定如磐石!
  
  *    *    *    *    *    *
  
  叶开还在打着呵欠。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己打过三四十次呵欠了。
  
  可是他偏偏不去睡觉。
  
  他东逛西逛,左瞧右看,好像无论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
  
  就是对睡觉没有兴趣。
  
  现在,他刚从一家杂货店里走出来,正准备走到对面的小面馆去。
  
  他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聊天,他觉得这地方每家店的老板好像都有点奇怪。
  
  其实,奇怪的人也许只不过是他自己。
  
  他走路也不快,却又和傅红雪不同。
  
  傅红雪虽是个残废,走得虽慢,但走路时身子却挺得笔直,就像是一杆枪。
  
  他走路却是懒洋洋的,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脱了节,你只要用小指头一点,他就会倒下去。
  
  他穿过街心时,突然有一匹快马,箭一般冲入了长街。
  
  一匹火红的胭脂马。
  
  马上人艳如桃花——一种有刺的桃花。
  
  人马还没有冲到叶开面前,她已扬起了马鞭,喝道:“你不要命了吗?快避开!”
  
  叶开懒洋洋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她只有勒住缰绳,但手里的马鞭却已狠狠的抽了下去。
  
  这次她比对付傅红雪时更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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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但叶开的手一抬,鞭梢就已在他手上。
  
  他的手就好像有某种神奇的魔法一样,随时都可能做出一些你绝对想不到的事。
  
  红衣女的脸上已红得仿佛染上了胭脂。
  
  叶开只不过用三根手指夹住了鞭梢,但随便她怎么用力。也休想将鞭梢抽回来。
  
  她又惊又急,怒道:“你…….你想干什么?”
  
  叶开用眼角瞟着她,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道:“我只想告诉你几件事。”
  
  红衣女咬着嘴唇,道:“我不想听。”
  
  叶开淡淡道:“不听也行,只不过,一个大姑娘若从马上跌下来,那一定不会很好看的。”
  
  红衣女只觉得突然有一股力量从马鞭上传了过来,只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从马上跌下去,忍不住大声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叶开笑了,道:“你不应该这么凶的。不凶的时候,你本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但一凶起来,就变成个人人讨厌的母老虎了。”
  
  红衣女忍着怒气,道:“还有没有?”
  
  叶开道:“还有,无论胭脂马也好,母老虎也好,踢死人都要赔命的。”
  
  红衣少女脸又气白了,恨恨道:“现在你总可以放手了吧?”
  
  叶开忽又一笑道:“还有一件事。”
  
  红衣女道:“什么事?”
  
  叶开笑道:“像我这样的男人,遇见你这样的女人,若连你的名字都不问,就放你走了,岂非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
  
  红衣女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把名字告诉你?”
  
  叶开道:“因为你不愿从马上跌下来。”
  
  红衣女的脸似已气黄了,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好,我告诉你,我姓李,叫姑姑,现在你总该松手了吧?”
  
  叶开微笑着松开手,道:“李姑姑,这名字倒……”
  
  他忽然想通了,但这时人马已从他身旁箭一般的冲过去。
  
  只听红衣女在马上大笑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就是你龟孙子王八蛋的姑奶奶。”
  
  她还是怕叶开追上来,冲出去十来丈,身子突然凌空跃起,燕子般一掠,飞入了路旁一道窄门里。
  
  好像她只要一进了这窄门,就没有任何人敢来欺负她了。
  
  *    *    *    *    *    *
  
  窄门里十八张桌子都是空着的。
  
  只有那神秘的主人,还坐在楼梯口的小桌上,玩着骨牌。
  
  现在是白天,白天这地方从不招呼任何客人。
  
  这地方的主人做的生意也许并不高尚,但规矩却不少。
  
  你要到这里来,就得守他的规矩。
  
  他两鬓斑白,脸上每一条皱纹中,都不知隐藏着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秘密,但一双手却仍柔细如少女。
  
  他穿着很华丽,华丽得甚至已接近奢侈。
  
  桌上有金樽,杯中的酒是琥珀色的,光泽柔润如宝石。
  
  他正在将骨牌一张张慢慢的摆在桌上,摆成了个八卦。
  
  红衣女一冲进来,脚步就放轻了,轻轻走过去,道:“大叔你好。”
  
  一进了这屋子,这又野又刁蛮的少女,好像立刻就变得温柔规矩起来。
  
  主人并没有转头看她,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坐。”
  
  红衣女在他对面坐下,仿佛还想说什么,但他却摆了摆手,道:“等一等。”
  
  她居然肯听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
  
  主人看着桌上用骨牌摆成的八卦,清瞿、瘦削、饱经风霜的脸上,神情仿佛很沉重,过了很久,才仰面长长叹息了一声,意兴更萧索。
  
  红衣女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能从这些骨牌上看出很多事?”
  
  主人道:“嗯。”
  
  红衣女眨着眼,道:”今天你看出了什么?”
  
  主人端起金杯,浅浅啜了一口,肃然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红衣女道:“若知道了呢?”
  
  主人缓缓说道:“天机难测,知道了,反而会有灾祸了。”
  
  红衣女道:“知道有灾祸,岂非就可以想法子去避免?”
  
  主人慢慢的摆了摆头,神情更沉重,长叹道:“有些灾祸是避不开的,绝对避不开的……”
  
  红衣女看着桌上的骨牌,发了半天呆,喃喃道: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主人黯然道:“就因为你看不出来,所以你才比我快乐。”
  
  红衣女又呆了半晌,才展颜笑道:“这些事我不管,我只问你,你今天晚上,到不到我们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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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24: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5-1-19 11:28 编辑

  主人皱眉道:“今天晚上?”
  
  红衣女道:“爹爹说,今天晚上,他请了几位很特别的客人,所以想请大叔你也一起去;再过一会儿,就有车子来接了。”[注6]
  
  主人沉吟着,道:“我还是不去的好。”
  
  红衣女撅起嘴道:“其实爹爹也知道你绝不会去的,但还是要叫我来跑这一趟,害得我还受了一个小鬼的欺负,差点被活活气死。”[注6]
  
  只听一人笑道:“小鬼并没有欺负姑奶奶,是姑奶奶先要踢死小鬼的。”
  
  红衣女怔住。
  
  叶开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懒洋洋的倚在门口,看着她笑。
  
  红衣女变色道:“你凭什么到这里来?”
  
  叶开悠然道:“不应该到这里来的人,却不是我,是你。”
  
  红衣女跺了跺脚,转身道:“大叔,你还不把这人赶出去,你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主人淡淡一笑,道:“天快黑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你爹爹着急。”
  
  红衣女又怔了怔,狠狠一跺脚,从叶开旁边冲出了门。
  
  她走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叶开笑道:“姑奶奶走好,自己若跌死了,是没有人赔命的。”
  
  红衣女冲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忽又把门拉开一线,道:“多谢你这乖孙子关心,姑奶奶是跌不死的。”
  
  这句话没说完,门又“砰”的关起,只听门外一声呼喝,就有马蹄声响起,在门口停了停,一瞬间又消失在街头。
  
  叶开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道:“好一匹胭脂马,好一个母老虎。”
  
  主人忽又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叶开道:“哪一半?”
  
  主人道:“附近的人,替她们一人一马都取了个外号,人叫胭脂虎,马叫胭脂奴。”
  
  叶开笑了。
  
  主人接着道:“她也就是今夜东道主人的独生女儿。”
  
  叶开失声道:“她就是万马堂三老板的女儿?”
  
  主人点点头,微笑道:“所以你今天晚上最好小心些,莫要被这胭脂虎咬断了腿。”
  
  叶开又笑了,他忽然发现这人并不像外表看来这么神秘孤独,所以又问:“三老板究竟姓什么?”
  
  这人道:“马,马芳铃。”
  
  叶开笑道:“马芳铃,他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女人的名字?”
  
  主人道:“父亲名字是马空群,女儿是马芳铃。”
  
  他一双洞悉人生的眼睛,正看着叶开,微笑着又道:“阁下真要问的,定然不是父亲,而是女儿;在下既闻弦歌,怎会听不出阁下的雅意。”
  
  叶开大笑,道:“但愿今夜的主人,也有此间主人同样风采,叶开也就算不虚此行了。”
  
  主人道:“叶开?”
  
  叶开道:“树叶之叶,开门之开……也就是开心的开。”
  
  主人笑道:“这才是人如其名。”
  
  叶开道:“主人呢?”
  
  主人沉吟着,道:“在下萧别离。”
  
  叶开说道:“木叶萧萧之萧?别绪之别?离愁之离?”
  
  萧别离道:“阁下是否觉得这名字有些不祥?”
  
  叶开道:“不祥未必,只不过……未免要令人兴起几分惆怅而已。”
  
  萧别离淡淡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生本难免别离,将来阁下想必要离此而去,在下又何尝不如此;所以,若是仔细一想,这名字也普通得很。”
  
  叶开大笑,道:“但自古以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阁下既然取了个如此引人忧思的名字,就当浮一大白。”
  
  萧别离一饮而尽,持杯沉吟,忽然道:“其实人生之中,最令人销魂的,也并非别离,而是相聚。”
  
  叶开道:“相聚?”
  
  萧别离道:“若不相聚,哪有别离?”
  
  叶开咀嚼良久,不禁叹息,喃喃道:“不错,若无相聚,哪来的别离?……若无相聚,又怎么会有别离?……”他反反复复低咏着这两句话,似已有些痴了。
  
  萧别离道:“所以阁下也错了,也当浮一大白才是。”
  
  叶开走过去,举杯饮尽,忽又展颜而笑,道:“若没有刚才的错,又怎会有现在这杯酒呢?所以有时错也是好的。”突然间,车辚马嘶,停在门外。
  
  萧别离长长叹息,道:“刚说别离,看来就已到了别离时刻,万马堂的车子来接客了。”
  
  叶开笑道:“但若无别离,又怎会有相聚?……”
  
  他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萧别离看着他走出去,喃喃道:“若无别离,又怎有相聚?只可惜有时一旦别离,就再难相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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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一辆八马并驰的黑漆大车,就停在门外。
  
  黑漆如镜,一个人肃立待客,却是一身白衣如雪。
  
  车上斜插着一面白绞三角旗:“关东万马堂。”
  
  叶开刚走过去,白衣人已长揖笑道:“阁下是第一位来的,请上车。”
  
  这人年纪比花满天小些,但也有四十岁左右,圆圆的脸,面白微须,不笑时已令人觉得很可亲。
  
  叶开看着他,道:“你认得我?”
  
  白衣人道:“还未识荆。”
  
  叶开道:“既不认得,怎知我是万马堂的客人?”
  
  白衣人笑道:“阁下来此仅一夕,但阁下的豪华,却已传遍边城,何况,若非阁下这样的英雄,襟上又怎会有世间第一美女的珠花呢?”
  
  叶开道:“你认得这朵珠花?”
  
  白衣人道:“这朵珠花本是在下送的。”
  
  他不让叶开说话,忽又叹息一声道:“只可惜在下虽然自命多情,却还是未曾博得美人的一笑。”
  
  叶开却笑了,拍着他的肩,笑道:“我以前也被人恭维过,但被人恭维得如此的开心,这倒还真是平生第一次。”
  
  *    *    *    *    *    *
  
  车厢中舒服而干净,至少可以坐八个人。
  
  现在来的却只有叶开一个人。
  
  他见着花满天时,已觉得万马堂中卧虎藏龙,见到这白衣人,更觉得万马堂不但知人,而且善用。
  
  纵然是公侯将相之家的迎宾使者,也未必能有他这样的如珠妙语,善体人意。无论谁能令这种人为他奔走效忠,他都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叶开忽然想快点去看看那位三老板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角色,所以忍不住问道:“还有别的客人呢?”
  
  白衣人道:“据说有一位客人,是由阁下代请的。”
  
  叶开道:“你用不着担心,这人一定会去的,而且一定是用自己的方法去。我问的是另外四位。”
  
  白衣人沉吟着,道:“现在他们本已该来了。”
  
  叶开道:“但现在他们还没有来。”
  
  白衣人忽又一笑,道:“所以我们也不必再等,该去的人。总是会去的。”
  
  *    *    *    *    *    *
  
  夜色渐临。荒原上显得更苍凉,更辽阔。
  
  万马堂的旗帜已隐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白衣人坐在叶开对面,微笑着。他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疲倦。
  
  马蹄声如奔雷,冲破了无边寂静。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今夜若只有我一个人去,只怕就回不来了。”
  
  白衣人仿佛听得很刺耳,却还是勉强笑道:“此话怎讲?”
  
  叶开道:“听说万马堂有窖藏的美酒三千石,若只有我一个人去喝,岂非要被醉死?”
  
  白衣人笑了笑,道:“这点阁下只管放心,万马堂里也不乏酒中的豪客,就连在下也能陪阁下喝几杯的。”
  
  叶开道:“万马堂中若是高手如云,我更非死不可了。”
  
  白衣人的笑容仿佛又有些僵硬,道:“酒鬼是有的,哪有什么高手?”
  
  叶开淡淡道:“我说的本是酒中的高手,那么多人若是轮流来敬我的酒,我不醉死才是怪事呢!”
  
  白衣人展颜道:“三老板此番相请,为的只不过是想一观阁下风采,纵然令人劝酒,也只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哪有灌醉阁下之理。”
  
  叶开道:“但我还是有点怕。”
  
  白衣人道:“怕什么?”
  
  叶开笑了笑,道:“怕的是你们不来灌我。”
  
  白衣人也笑了。
  
  就在这时,荒原中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歌声。
  
  歌声凄恻,如泣如诉,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经文咒语!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天皇皇,地皇皇。
  
  眼流血,月无光。
  
  一入万马堂,
  
  刀断刃,人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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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37: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万马堂
  
  (一)
  
  “天皇皇,地皇皇。
  
  泪如血,人断肠。
  
  一入万马堂,
  
  休想回故乡。”
  
  歌声凄恻悲厉,缥缈回荡,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经咒,又像是孤魂的夜哭。
  
  白衣人脸色已渐渐变了,突然伸手一推车窗,道:“抱歉。”
  
  两个字还未说完,他的人已掠出窗外,再一闪,就看不见了。
  
  驾车的长鞭抖起,“的庐”一声,八匹怒马同时长嘶,车已停。
  
  白衣人掠出三丈,足尖点地,一鹤冲天,身子孤烟般冲天拔起。
  
  荒野寂寂,夜色中迷漫着黄沙,哪里看得见半条人影?只剩下歌声的余韵,仿佛还缥缈在夜风里。
  
  风在呼啸。
  
  白衣人沉声喝道:“朋友既然有意寻衅,何不现身一见?”
  
  声音虽低沉,但中气充足,一个字一个字都被传送到远方。
  
  这两句话说完,白衣人已又掠出十余丈,已掠入道旁将枯未枯的荒草中。风卷着荒草,如浪涛汹涌起伏。
  
  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回应。
  
  白衣人冷笑道:“好,只要你到了这里,看你能躲到几时。”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身子倒窜,又七八个起落,已回到停车处。
  
  叶开还是懒洋洋的斜倚在车厢里,手敲着车窗,曼声低诵。
  
  “……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休想回故乡……”
  
  他半眯着眼睛,面带着微笑,仿佛对这几句歌曲很欣赏。
  
  白衣人拉开车门,跨进车厢,勉强笑道:“这也不知是哪个疯子在胡喊乱唱,阁下千万莫要听他的。”
  
  叶开淡淡一笑,道:“无论他唱的是真是假,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听不听都无妨。”
  
  白衣人道:“哦?”
  
  叶开拍了拍身子,笑道:“你看,我既没有带刀,肠子只怕也早已被酒泡烂了;何况我流浪天涯,四海为家,根本就没有故乡,三老板若真的要将我留在万马堂,我正是求之不得。”
  
  白衣人大笑道:“阁下果然是心胸开朗,非人能及。”
  
  叶开眨眨眼,微笑道:“‘烟中飞鹤’云在天的轻功三绝技,岂非也同样无人能及。”
  
  白衣人耸然动容,但瞬即又仰面而笑,道:“云某远避江湖十余年,想不到阁下竟一眼认了出来,当真是好眼力!”
  
  叶开悠然道:“我的眼力虽不好,但‘推窗望月飞云式’‘一鹤冲天观云式’、‘八步赶蝉追云式’,这种武林罕见的轻功绝技,倒还是认得出来的。”
  
  云在天勉强笑道:“惭愧得很。”
  
  叶开道:“这种功夫若还觉得惭愧,在下就真该跳车自尽了。”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阁下年纪轻轻,可是非但见识超人,而且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功,阁下似乎都能如数家珍,在下却直到现在,还看不出阁下的一点来历,岂非惭愧得很。”
  
  叶开笑道:“我本就是个四海为家的浪子,阁下若能看出我的来历,那才是怪事。”
  
  云在天沉吟着,还想再问,突听车门外“笃、笃、笃”响了三声,竟像是有人在敲门。
  
  云在天动容道:“谁?”
  
  没有人回应,但车门外却“笃,笃,笃”响了三声,竟像是有人在敲门。
  
  云在天动容道:“谁?”
  
  没有人回应,但车门外却又“笃,笃,笃”响了三声。
  
  云在天皱了皱眉,突然一伸手,推开了车门。
  
  车门摇荡,道路飞一般向后倒退,外面就算是个纸人也挂不住,哪里会有活人。
  
  但却只有活人才会敲门。
  
  云在天沉着脸,冷冷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做这种事。”
  
  他已想将车门拉起,突然间,一只手从车顶上挂了下来。
  
  一只又黄又瘦的手,手里还拿着个破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车顶上道:“有没有酒,快给我添上一碗,我已经快渴死了。”
  
  云在天看着这只手,居然又笑了,道:“幸好车上还带着有酒,乐先生何不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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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两只又脏又黑的泥脚,穿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有只草鞋连底都不见了一半,正随着车马的颤动,在摇来摇去。
  
  叶开倒真有点担心,生怕这人会从车顶上跌下来。
  
  谁知人影一闪,这人忽然间已到了车厢里,端端正正的坐在叶开对面,一双眼睛半醉半醒,直勾勾的看着叶开。
  
  叶开当然也在看着他。
  
  他身上穿着件秀才的青衿,非但洗得很干净,而且连一只补钉都没有。
  
  先看到他的手,再看到他的脚,谁也想不到他身上穿的是这么样一件衣服。
  
  叶开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实在有趣得很。
  
  这位乐先生却忽然瞪起了眼,道:“你盯着我看什么?以为我这件衣服是偷来的?”
  
  叶开笑道,“若真是偷来的,千万告诉我地方,让我也好去偷一件。”
  
  乐先生瞪着眼道:“你已有多久没换过衣服了?”
  
  叶开道:“不太久,还不到三个月。”
  
  乐先生皱起了眉,道:“难怪这里就像是鲍鱼之肆,臭而不可闻也。”
  
  叶开眨眨眼,道:“你几天换一次衣服?”
  
  乐先生道:“几天换一次衣服?那还得了,我每天至少换两次。”
  
  叶开道:“洗澡呢?”
  
  乐先生正色道:“洗澡最伤元气,那是万万洗不得的。”
  
  叶开笑了笑,道:“你是新瓶装着旧酒,我是旧瓶装着新酒,你我本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又何必相煎太急。”
  
  乐先生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在转,突然跳起来,大声道:“妙极妙极,这比喻实在妙极,你一定是个才子,了不起的才子——来,快拿酒来,我遇见才子若不喝两杯,准得大病一场。”
  
  云在无微笑道:“两位也许不认得,这位就是武当的名宿,也正是江湖中最饱学的名士,乐乐山,乐大先生。”
  
  叶开道:“在下叶开。”
  
  乐乐山道:“我也不管你是叶开叶闭,只要你是个才子,我就要跟你喝三杯。”
  
  叶开笑道:“莫说三杯,三百杯也行。”
  
  乐乐山拊掌道:“不错,会须一饮三百杯,莫使金樽空对月,来,酒来。”
  
  云在天已在车座下的暗屉中,取出了个酒坛子,笑道:“三老板还在相候,乐先生千万莫要在车上就喝醉了。”
  
  乐乐山瞪眼道:“管他是三老板、四老板,我敬的不是老板,是才子——来,先干一杯。”
  
  *    *    *    *    *    *
  
  三碗酒下肚,突听“当”的一声,破碗已溜到车厢的角落里。
  
  再看乐乐山,伏在车座上,竟已醉了。
  
  叶开忍不住笑道:“此公醉得倒真快。”
  
  云在天笑道:“你知不知道此公还有个名字,叫三无先生?”
  
  叶开道:“三无先生?”
  
  云在天淡然道:“好色而无胆,好酒而无量,好赌而无胜,此所谓三无,所以他就自称三无先生。”
  
  叶开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有又何妨?无又何妨?”
  
  云在无微笑道:“想不到阁下竟是此公的知音。”
  
  叶开推开车窗,长长吸了口气,忽又问道:“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万马堂?”
  
  云在天道:“早已到了。”
  
  叶开怔了怔,道:“现在难道已过去了?”
  
  云在天道:“也还没有过去,这里也是万马堂的地界。”
  
  叶开道:“万马堂究竟有多大?”
  
  云在天笑道:“虽不太大,但自东至西。就算用快马急驰,自清晨出发,也要到黄昏才走得完。”
  
  叶开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三老板难道是要请我们去吃早点的?”
  
  云在天笑道:“三老板的迎宾处就在前面不远。”
  
  这时晚风中已隐隐有马嘶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探首窗外,已可看得见前面一片灯火。
  
  万马堂的迎宾处,显然就在灯火辉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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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38: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5-1-17 18:09 编辑


  (二)


  灯火辉煌。
  
  车马在一道木栅前停下。
  
  用整条杉木围成的栅栏,高达三丈。里面一片屋宇,也看不出有多少间。
  
  一道拱门矗立在夜色中,门内的刁斗旗杆看来更高不可攀。
  
  但杆上的旗帜已降下。
  
  两排白衣壮汉垂手肃立在拱门外,四个人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叶开下了车,长长呼吸,纵目四顾,只觉得穹苍宽广,大地辽阔,绝不是局促城市中的人所能想象。
  
  云在天也跟着走过来,微笑道:“阁下觉得此间如何?”
  
  叶开叹道:“我只觉得,男儿得意当如此,三老板能有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云在天也唏嘘叹道:“他的确是个非常人,但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叶开点了点头,道:“乐先生呢?”
  
  云在天笑道:“已玉山颓倒,不复能行了。”
  
  叶开目光闪动,忽又笑道:“幸好车上来的客人,还不止我们两个。”
  
  云在天道:“哦?”
  
  叶开忽然走过去,拍了拍正在马前低着头擦汗的车夫,微笑道:“阁下辛苦了!”
  
  车夫怔了怔,赔笑道:“这本是小人份内应当做的事。”
  
  叶开道:“其实你本该舒舒服服的坐在车厢里的,又何苦如此?”
  
  车夫怔了半晌,突然摘下头上的斗笠,仰面大笑,道:“好,果然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叶开道:“阁下能在半途停车的那一瞬间,自车底钻出,点住那车夫的穴道,抛入路旁荒草中,再换过他的衣服,身手之快,做事之周到,着真不愧‘细若游丝,快如闪电’这八个字。”
  
  这车夫又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叶开笑道:“江湖中除了飞天蜘蛛外,谁能有这样的身手?”
  
  飞天蜘蛛大笑,随手甩脱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了一身黑色的劲装,走过去向云在天长长一揖,道:“在下一时游戏,云场主千万恕罪。”
  
  云在天微笑道:“阁下能来,已是赏光,请。”
  
  这时已有人扶着乐乐山下了车。
  
  云在天含笑揖客,当先带路,穿过一片很广大的院子。
  
  前面两扇白木板的木门,本来是关着的,突然“呀”的一声开了。
  
  灯光从屋里照出来,一个人当门而立。
  
  门本来已经很高大,但这人站在门口,却几乎将整个门都挡住。
  
  叶开本不算矮,但也得抬起头,才能看到这人的面目。
  
  这人满脸虬髯,一身白衣,腰里系着根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斜插着把银鞘乌柄的奇形弯刀,手里还端着杯酒。
  
  酒杯在他手里,看来并不太大,但别的人用两只手也未必能捧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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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3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半剑飘东半剑西 于 2025-1-19 11:31 编辑

  云在天抢先走过去,赔笑道:“三老板呢?”
  
  虬髯巨汉道:“在等着,客人们全来么?”
  
  无论谁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都难免要被吓一跳,他第一个字说出来时,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旱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云在天道:“客人已来了三位。”
  
  虬髯巨汉浓眉挑起,厉声道:“还有个呢?”[注6]
  
  云在天道:“只怕也快来了。”
  
  虬髯巨汉点点头,道:“我叫公孙断,我是个粗人,三位请进。”
  
  他说话也像是“断”的,上一句和下一句,往往全无关系,根本联不到一起。
  
  门后面是个极大的白木屏风,几乎有两丈多高,上面既没有图画,也没有字,但却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叶开他们刚刚走进门,突听一阵马蹄声急响,九匹马自夜色中急驰而来。
  
  到了栅栏外,马上人一偏腿,人已下了马鞍,马也停下,非但人马的动作,全都整齐划一,连装束打扮,也完全一模一样。
  
  九个人都是金束冠,紫罗衫,腰悬着长剑,剑鞘上的宝石闪闪生光;只不过其中一个人腰上还束着紫金带,剑穗上悬着龙眼般大的一粒夜明珠。
  
  九个人都是很英俊的少年,这人更是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在另外八个人的蜂拥中,昂然直入,微笑着道:“在下来迟一步,抱歉抱歉。”
  
  他嘴里虽然说抱歉,但满面傲气,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连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九个人穿过院子,昂然来到那白木大门口。
  
  公孙断突然大声道,“谁是慕容明珠?”
  
  那紫袍金带的贵公子,双眼微微上翻,冷冷道:“就是我。”
  
  公孙断厉声道:“三老板请的只是你一个人,叫你的跟班退下去。”
  
  慕容明珠脸色变了变,道:“他们不能进去?”
  
  公孙断道:“不能!”
  
  跟在慕容明珠左右的一个紫衫少年,手握剑柄,似要拔剑[注8]。
  
  突见银光一闪,他的剑还未拔出,已被公孙断的弯刀连鞘削断,断成两截。
  
  公孙断的刀已又入鞘,说道:“谁敢在万马堂前拔剑,这柄剑就是他的榜样。”
  
  慕容明珠脸上阵青阵白,突然反手一掌掴在身旁那少年脸上,怒道:“谁叫你拔剑的?还不给我快滚到外面去。”
  
  这紫衫少年气都不敢吭,垂着头退下。
  
  叶开觉得很好笑。
  
  他认得这少年正是昨天晚上,逼他喝酒的那个人。
  
  这少年好像随时随地都想拔剑,只可惜他的剑总是还未拔出来,就已被人折断。
  
  *    *    *    *    *    *
  
  转过屏风,就是一间大厅。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这大厅,都难免要吃一惊。
  
  大厅虽然只不过有十来丈宽,但却又长又深,简直长得令人无法想象。
  
  一个人若要从门口走到另一端去,说不定要走上一两千步。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的是万马奔腾,有的引颈长嘶,有的飞鬃扬蹄,每匹马的神态都不同。每匹马都表现得栩栩如生,神骏无比。
  
  另一边粉墙上,只写着三个比人还高的大字,墨渍淋漓,龙飞凤舞。
  
  “万马堂”。
  
  大厅中央,只摆着张白木长桌,长得简直像街道一样,可以容人在桌上驰马。
  
  桌子两旁,至少有三百张白木椅。
  
  你若未到过万马堂,你永远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么长的桌子,这么大的厅堂!
  
  *    *    *    *    *    *
  
  厅堂里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也没有华丽的装饰,但却显得说不出的庄严、肃穆、高贵、博大。
  
  无论谁走到这里,心情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严肃沉重起来。
  
  长桌的尽头处,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
  
  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谁也看不太清楚,只看见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就算屋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他坐得还是规规矩矩,椅子后虽然有靠背,他腰干还是挺得笔笔直直。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这厅里,距离每个人都那么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遥远。
  
  叶开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神情,却已看出他的孤独和寂寞。
  
  他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欢乐,没有享受,没有朋友。
  
  难道这就是英雄必须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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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7 14:3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他似在沉思,却也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寂寞愁苦?
  
  这么多人走了进来,他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这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
  
  现在他虽已百战功成,却还是无法战胜内心的冲突和矛盾。
  
  所以他纵然已拥有一切,却还是得不到自己的安宁和平静!
  
  *    *    *    *    *    *
  
  云在天大步走了过去,脚步虽大,却走得很轻,轻轻的走到他身旁,弯下腰,轻轻他说了两句话。
  
  他这才好像突然自梦中惊醒,立刻长身而起,抱拳道:“各位请,请坐。”
  
  慕容明珠手抚剑柄,当先走了过去。
  
  公孙断却又一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慕容明珠脸色微变,沉声说道:“阁下又有何见教?”
  
  公孙断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虎视眈眈,盯着他腰悬的剑。
  
  慕容明珠变色道:“你莫非要我解下这柄剑?”
  
  公孙断冷然慢慢的点了点头,一字字道:“没有人能带剑入万马堂!”
  
  慕容明珠脸上阵青阵白,汗珠已开始一粒粒从他苍白挺直的鼻梁上冒出来,握着剑的手,青筋已一根根暴起。
  
  公孙断还是冷冷的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就像是一座山。
  
  慕容明珠的手却已开始颤抖,似乎也已忍不住要拔剑。
  
  就在这时,忽然有只干燥稳定的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慕容明珠霍然转身,就看到了叶开那仿佛永远带着微笑的脸。
  
  叶开微笑着,悠然道:“阁下难道一定要在手里握着剑的时候,才有胆量入万马堂?”
  
  “当”的一响,剑已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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