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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狂云

[完结] 武侠作家阳朔作品集之雪域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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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阴谋
  暗淡的光影里,两条人影倏然飘落。
  几乎同时,听到这边大笑,正在慈岩寺偏房里搜查的鹿府五位高手急忙赶过来。
  窦管家和闵公子并肩而立,他们身侧本来只有一人手持火把站立,此时六支火把齐聚,将慈岩寺正厅照得亮如白昼。
  慈岩寺正厅里立着三尊巨佛,这三尊巨佛一尊坐北朝南,乃是如来大佛,另两尊一东一西,彼此相向,虽不及如来巨大,却也高达数丈,气像森森,显是如来身边的哼哈二将。
  两个黑衫人正是从西首佛顶飘落的。
  黑衫人一落地,鹿府六位高手马上将之围住,他们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单刀,脸色肃穆,刀光闪烁,窦管家和闵公子则站着没动。
  黑衫人落地,仍在大笑。
  窦管家冷冷道:“阁下何人,胆敢偷听我们说话?”
  黑衫人顿住笑,一人说道:“我们在佛顶睡觉,是你们吵醒了我们的好梦,我正要问你们,为什么半夜三更到慈岩寺来,是不是想谋财害命!”
  窦管家知道黑衫人肯定是有备而来,但他不知对方有多少人埋伏四周,不敢贸然动手,冷哼道:“阁下究竟是谁?”
  黑衫人淡淡一笑:“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赵,叫文伯,他姓钱,叫小柳。”
  窦管家道:“赵文伯,钱小柳。你们真是好心情,居然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睡觉。”
  钱小柳说道:“这里又不是鹿府,你虽然是鹿府的管家,我们在此睡觉,你却管不着。”
  窦管家见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心中一惊,但脸上似笑非笑:
  “你睡觉我当然管不着,但你们偷听我们说话,却是非管不可。”
  赵文伯道:“窦管家准备怎么管?”
  窦管家望着他们,忽然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只见两柄刀,迅速无比地砍向赵文伯。
  赵文伯没有动,钱小柳却动了,他的速度很快,比他那两柄刀更快。
  那两柄刀本来是砍向赵文伯的,刀光合着火光,极具威势的一刀,足以将赵文伯砍成四截。
  可惜,刀光闪动,钱小柳已经点上他们的穴道,钱小柳的身形太快,他去而复还,回到刚才站定的地方,好像根本没有离开过。
  钱小柳面带微笑,点了两个人的穴道,只觉背后劲风袭来,他没有回头去看,而是身形后飘,撞向劈来单刀。
  其实,那人的单刀刚刚举起,还没来得及砍落,右臂一麻,再不能动得分毫。
  钱小柳一退一进,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火光摇曳。
  转眼间三个手持火把的鹿府高手已成木桩。
  窦管家和闵公子脸色微变。
  赵文伯说道:“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闵公子道:“谁会相信你的话?你们又不是聋子,怎会听不到我们的话?”
  赵文伯心道:“没错,你们的话我们是听到了,但对我们来说,它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窦管家厉声道:“你们知道什么!”
  赵文伯平静道:“我们知道鹿老爷有了毛病,每年十月十八日到二十日三天内功力全失,不能与任何人交手。
  “而且,鹿府之所以在江湖中独霸一方,全是因为有一套逐鹿刀法的缘故。”
  窦管家和闵公子闻言脸色大变,彼此互望了一眼,只听钱小柳接道:
  “为了躲避江湖中人的报复,鹿老爷总是每年消失三天,这三天里,他任何人也不见,直到恢复功力才重见天日。”
  闵公子惊疑道:“你们……”
  赵文伯道:“那张帖子是我们送的。”
  赵文伯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笑容,接道:“可惜我们晚了一步,不然,鹿老爷看到帖子,早将逐鹿刀法交出来了。”
  窦管家忽然大笑起来。
  钱小柳道:“你笑什么?”
  窦管家顿住笑,道:“你们不要撒谎了,吴婆根本没看见你们进去。”
  赵文伯道:“吴婆的武功的确不错,二十五年来,她的确不曾让一个不该进鹿府的人进去过,可惜吴婆是个瞎子……”
  闵公子骄傲道:“吴婆虽然是个瞎子,但没有她的允许,连一只鸟也飞不进鹿府。”
  赵文伯笑道:“可我们不是鸟。”
  窦管家道:“你们当然不是鸟,但你们走路时不会没有声音,只要有声音,即使再小,也瞒不过吴婆的耳朵。”
  赵文伯道:“你是说,鹿府里每个人走路的声音吴婆都一清二楚?”
  窦管家点头道:“是的。”
  接着又道:“所以,无论你们以什么样的面目混进鹿府,都无法逃脱吴婆的耳朵。”
  赵文伯道:“你这么相信吴婆?”
  窦管家道:“当然,不然鹿府两年前就完了。”
  赵文伯道:“两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窦管家望着他们,微笑道:“阁下应该听说过周明这个人?”
  赵文伯道:“你是说梨花谷的主人周明?”
  窦管家道:“周明的易容术乃是江湖一绝,他可以把自己变成你的父亲而不让你生疑。”
  他的面孔在火光中呈现一派安详,他接道:“那一年,也是十月十八日,鹿老爷去而复返,我们虽有些焦急,但并不生疑,只劝他快些回到那个谁也不知道的密室里去。
  “鹿老爷忽然晕倒在地,我、闵公子和小姐于是便抬着老爷到密室,岂料刚到密室门口,鹿老爷出手如电,点了我和闵公子的穴道,我们惊愕不解,只道老爷乱了神志。
  “小姐更是吃惊,不知如何是好。”
  窦管家说着顿住,停下不说。
  钱小柳听到紧张处,追问道:“接下去呢?怎么样了?”
  接口道:“接下去,我们当然很快就明白了,鹿老爷原是周明易容而成,他到鹿府来,就是要捣毁鹿府,让梨花谷名闻江湖。”
  赵文伯道:“就为这个理由,周明也值得到鹿府来冒险?”
  窦管家道:“江湖上什么人都有,凭周明的武功,他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他出其不意,竟然令我们完全受制,密室就在他身后,只要他踢开密室的门,鹿老爷就在里面。
  “鹿老爷功力全失,他要杀他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钱小柳道:“那小姐呢?”
  闵公子道:“小姐早已吓呆了,不久之后她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赵文伯道:“这么说来,鹿老爷是必死无疑了。”
  窦管家静静道:“就在此时,有人叫了一声:‘鹿老爷’。”
  钱小柳道:“是吴婆来了?”
  窦管家道:“没错。”
  赵文伯道:“不是说鹿老爷的密室只有四个人知道,吴婆怎么也知道了?”
  窦管家道:“鹿老爷的密室极其隐秘,而且机关暗布,一路上有十八个转弯,每个转弯处都布置多个陷阱,没人引路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不可能找到密室。”
  窦管家轻吁一口气,续道:“幸好吴婆及时赶到,周明见吴婆是个瞎子,显然放了心。
  “他以为吴婆不可能识破他的阴谋,便转身注视着吴婆,他知道瞎子的耳朵特别灵,所以一言不出。
  “吴婆对他说,鹿老爷且慢打开密室,门上有机关,让我来吧。
  “周明一听,果真退开一步。吴婆走到门前,猝不及防之际,衣袖一挥,一柄短刀没入周明的胸口。”
  赵文伯摇头道:“周明如此大意,真是该死。”
  窦管家道:“现在你早已知道鹿老爷是假的,可是当时,这个秘密是谁也不知道的,包括闵公子,小姐和我,我们虽然被点了穴道,还以为是鹿老爷练功走火入魔了。”
  窦管家双眼闪烁,注视着赵文伯和钱小柳,叹道:
  “其实,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吴婆一人,周明临死前问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真的鹿老爷。
  “吴婆告诉他,虽然他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但是她的脚步声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他绝不是鹿老爷。”
  钱小柳道:“吴婆的耳朵果然厉害。”
  窦管家微微笑道:“所以,是吴婆说没有陌生人到过鹿府就一定没有。”
  钱小柳道:“你还以为我们在撒谎?”
  窦管家不可置否,答道:“没错。”
  赵文伯道:“那么你说,那张帖是如何飞进鹿老爷卧室里的?”
  窦管家沉吟道:“鹿府肯定出了内奸。”
  赵文伯道:“你又在承认自己是内奸?”
  窦管家怔了怔,记起他们一直躲在大佛背后偷听他刚才的说话,刚才他自己说只有他才是内奸的最大嫌疑。
  此时,窦管家却道:“不,我不是内奸。”
  赵文伯忽然转身,对闵公子道:“那么他是内奸?”
  闵公子不答,却阴沉着脸,窦管家道:“闵公子也不是。”
  钱小柳道:“那么只有鹿老爷和鹿小姐了?”
  窦管家仍旧摇头:“也不是。”
  顿了顿,窦管家变得脸神坚毅:“不过,我已经知道,谁是鹿府的内奸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闵公子的目光正与火把的火光相融,似一道锋利的刀光,划过钱小柳和赵文伯的脸。
  赵文伯忽然大笑。
  窦管家道:“你笑什么?”赵文伯道:“不笑什么。”
  窦管家想了想,道:“难道我上了你们什么当?”
  钱小柳笑道:“窦管家,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鹿府有多少只老鼠?”
  窦管家一怔,不知他为何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答不上来,钱小柳道:
  “我知道你回答不出,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鹿府里究竟有多少老鼠,因为老鼠可以瞒过任何人的耳朵,随时打个洞从外面爬进去,对不对?”
  窦管家终于明白了钱小柳所说的意思,他微微道:
  “没错,老鼠是可以随便进来,可你们是人,不是老鼠。”
  赵文伯两眼一眯,说道:“如果我说我们是老鼠呢。”
  窦管家和闵公子都怔住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文伯和钱小柳:
  他们看到的明明是人,怎么会是老鼠呢?
  难道人可以变成老鼠……良久,窦管家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便是传说中的这个山庄神秘的老鼠人……”
  赵文伯笑道:“窦管家不愧见多识广,江湖上知道诸葛山庄鼠人的不会超出十个人。”
  窦管家眉头堆成一座小山,缓缓道:
  “这么说,真是我猜错了……鹿府根本没有内奸……”
  然后又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能瞒过吴婆的只有诸葛山庄的鼠人。”
  赵文伯道:“现在想到已经晚了。”
  说了这句话,他的脸上又堆满了笑意:“你们以为是慈岩寺的三个乞丐所为,你们也不想想,这三个乞丐轻功虽好,总不能像鸟儿一般,连鸟都瞒不过吴婆,因此,把帖子送进鹿府的绝不会是他们。”
  窦管家显得有些沮丧:“诸葛山庄为何要这样做?”
  赵文伯道:“天下有四大名庄,如今第一名庄紫霞山庄已成灰烬,诸葛山庄剩下的对手,只有藏剑庄和梅花庄了。”
  赵文伯在原地踱了几步,围住他的六个火把人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接着说道:“梅花庄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大,但野心却非常大,所以,诸葛山庄要先对付梅花庄。”
  窦管家道:“梅花庄有何野心,关鹿府什么事?”
  赵文伯笑道:“窦管家,你们也忒小看诸葛山庄了,就算全天下只有五个人知道鹿府便是梅花庄,诸葛庄也不可能不知道。”
  此言一出,窦管家和闵公子彼此对望一眼,脸色沉郁,那六个火把人手中的火把俱一抖,似是吃惊非小。
  赵文伯其实内心甚是吃惊:
  那三个火把人被钱小柳点了穴道,这么短的时间竟已自行冲开,显然他们的内功个个不弱。
  闵公子这时也笑了起来,说道:“诸葛山庄也太小看梅花庄了,就凭你们两个人,也想拿逐鹿刀谱?”
  他说着击掌三下,瞬间,从黑暗中飘进十几个人。
  这些人行走时悄无声息,而且身形极快,他们排成两行列,堵住门口。
  很快,从队中走出一人,只见此人身穿绿色花格绸裙,脑后挽着个发髻,目光暗淡,徐徐走到闵公子面前,叫了声:“闵公子,有何吩咐?”
  闵公子用手一指赵文伯和钱小柳,说道:“吴婆,帖子是他们送来给鹿老爷的。”
  原来这个老女人就是吴婆,她看起来有六七十岁,老态龙钟。
  吴婆并没有赵文伯看和钱小柳,而是摇头道:
  “闵公子,他们是骗你的,他们根本没有去过鹿府。”
  闵公子道:“吴婆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吴婆答道:“知道,他们是诸葛山庄的鼠人。”
  她这时转身,火光映在她脸上,她的脸很白,像一张纸,白得有些吓人。
  她望着钱小柳,说道:“刚才你问窦管家鹿府有几只老鼠,我可以回答你,鹿府一共有六只老鼠,两只在后花园的假山里,两只在厨房里,还有两只在窦管家的床底下。
  “这六只老鼠都是从鹿府西边的围墙地下爬进来的,因为那儿曾有一棵梧桐树死去,梧桐树的根腐烂后,留下一个小洞,所以它们才能进来。”
  吴婆说着又转脸向着赵文伯,接道:“你们虽是诸葛山庄的鼠人,若要瞒着我进入鹿府,却也是绝无可能的。”
  赵文伯和钱小柳听了都点头,他们听吴婆接下去怎么说。
  吴婆退了几步,口气冰冷,对窦管家道:“所以,鹿府一定有内奸。”
  窦管家惊道:“吴婆,你是说……”
  吴婆的口气更加冰冷:“窦管家,别演戏了,还不承认自己便是内奸?”
  窦管家怒道:“吴婆,你不要血口喷人!”
  吴婆冷笑道:“窦管家你刚刚自己也说如果鹿府有内奸,那么嫌疑最大的是你,现在我敢确定鹿府出了内奸,你怎么解释!”
  窦管家此时已恢复平静,说道:“吴婆,我看这件事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吴婆依旧冷笑:“这事当然不简单,窦管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鹿老爷待你不薄,你却要背叛他,勾结强手,要夺取鹿家的镇家刀谱。
  “嘿嘿,幸好今天鹿老爷早两个时辰躲起来,而且密室也换了地方,不然你的阴谋可就得逞了。”
  窦管家听了吴婆的话,急忙道:“吴婆,你说鹿老爷换了密室?”
  吴婆道:“没错,鹿老爷是换了密室,那个地方你休想找得到。”
  窦管家轻吁一口气,说道:“没人找得到最好。”
  吴婆冷冷道:“你嘴里说找不到最好,其实你很不得立刻找到他。”
  闵公子这时也退了两步,说道:“窦管家,原来你真的是内奸!”
  窦管家痛苦道:“闵公子,吴婆,你们真的不相信我……”
  吴婆厉声道:“窦管家,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去死吧!”
  “吧”字未落,吴婆身如闪电,射向窦管家。
  她与窦管家相距丈余,这一击又绝无先兆,窦管家只觉眼前一闪,刚要击掌直击,不料吴婆的身形竟如鬼魅一般,比刚才更快地射向被六个火把人围住的赵文伯和钱小柳。
  他二人见鹿府内讧,正自得意,哪料吴婆电光石火的一拂,他们各有三处要穴被吴婆拂中,不能动弹。
  这一变化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吴婆一击而中,正要飞身了结赵文伯和钱小柳的性命,却被闵公子劝住。
  只听闵公子说道:“吴婆,他们已难动弹,暂饶他们一死,让他们说出阴谋。”
  吴婆一听,觉得有理,便即住手。
  吴婆露了这一手,令人心惊。
  闵公子手一招,那六个手持火把和单刀的鹿府高手退到他身后,众人一齐怒视着窦管家。
  窦管家心虚似的退了一步。
  只听吴婆冷笑道:“窦管家,快把你们的阴谋一五一十说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不然的话,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生不生死不死的滋味让你尝个够!”
  窦管家听得果然害怕,又惊恐地退了一步。
  本来列成两阵守住门口的十三个鹿府高手无声无息站在吴婆身后,他们大都四十岁左右,一身劲装,手中各有一柄单刀。
  火把照着他们深陷的双目和突出的太阳穴,一看就知道他们个个身怀武功。
  吴婆逼近了一步,笑道:“窦管家,俗话说,鸟择枝,人择主,你有全力选择为之效劳的主人,可你不该这么卑鄙。
  “在鹿老爷几成废人的这几天里以杀死十八里铺数千人为要挟,迫鹿老爷交出逐鹿刀谱……
  “如果你有胆量,就应该光明正大地挑战老爷,像你这种卑鄙行径,祖宗八代也为你感到羞耻!”她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吴婆接着又道:“窦管家,也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鹿老爷一片仁心,不忍十八里铺的百姓因他而亡,他功力既失,无人保护他们,因此只能捧出刀谱……
  “嘿嘿,你的计谋虽狠,但还是算错了一步,鹿老爷不仅提前两个小时离开了卧室,而且他的藏身之处只告诉我一个人,除我之外,你休想在三天之内找到鹿老爷,哈哈哈!
  “三天之后,鹿老爷恢复功力,什么诸葛山庄也奈何不了他了。”
  闵公子眼睛一亮,说道:“吴婆,鹿老爷将藏身之处告诉你了?”
  吴婆笑道:“老爷原是要我找窦管家的,可我一时没找到他,鹿老爷便让我转告,没想到,幸好我听从闵公子的安排,终于找出鹿府的奸细!”
  窦管家不住后退,惨然道:“闵公子,原来是你在设计陷害我。”
  闵公子冷冷道:“不是我们陷害你,而是你野心太大,若不杀你,鹿老爷总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
  窦管家忽然站住,冷笑道:“你们以为一定能杀得了我吗?”
  吴婆道:“杀不了也要杀。”
  窦管家道:“这么说,你们一定有了万无一失之计?”
  吴婆道:“没有,不过我们相信,我们二十一个人,能够对付你一个。”
  吴婆所说的二十一人是,闵公子进、六个火把人、吴婆和十三个高手。
  窦管家笑道:“按理,二十一个对付一个,应该是绰绰有余,可惜……”
  闵公子脸色一变:“可惜什么?”
  窦管家道:“你们应该问问身后的人,他们是不是肯听你们的话。”
  闵公子心头一震,还未转身,已听得背后劲风劈至!
  闵公子大惊,不及细想,抽刀挡格,但听“叮叮”两声,两柄单刀砍在他的刀上。
  闵公子运劲一推,那两人退开两步,他喝道:“刘正,李长风,你们疯了!”
  原来这两人是闵公子带出来的六位高手中的两位。
  那两人并不答话,收起左手单刀,右手火把“呼”的一声,横扫闵公子腰眼,一左一右,两边夹击。
  这两人以火把代刀,这一扫之势,竟也极具威力。
  闵公子本欲挺刀斫去,生怕火把断后,不免仍伤着自己,于是双足一点,身子腾空丈余,两支火把“呼”的从他脚底扫过。
  闵公子见手下如此背叛自己,心中愤怒,未等身子落下,长刀一圈,迅速无比的砍向他们脖颈!
  这一刀闵公子虽未用尽全力,但刀法之准,速度之快,已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那两人一扫不中,正待击出第二招,闵公子的刀已然砍落。
  这两人见闵公子刀光阴森,躲之不及,不禁呆住等死,手中火把也拿捏不住,落在地上。
  闵公子一刀砍落,见他们不躲不闪,脸神惧怕,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快疾无比的刀在空中只缓了一缓,左右两边又倏然递出两柄刀,“当当”两声,救了刘正和李长风一命。
  刘正和李长风魂飞出窍,急忙就地滚出,然后刀光盘旋,分砍闵公子左右两脚。
  显然,六个火把人已有四个是窦管家的人,不知另两个是不是听闵公子的话。
  闵公子不忍心下手,差点被复而攻上的刘正砍中左腿,不由大怒,运刀如风,连砍三刀,逼开三人,然而,左手一掌,拍向刘正胸口。
  刘正知道自己并非闵公子对手,侧身避开,还了一刀。
  闵公子挥刀挡开,他的内力岂是刘正能比,适才他们挡闵公子的刀,都是双刀齐出,因此受力不觉怎样,如今他的刀与闵公子的刀一碰,只觉一股力道直撞虎口,震得他手臂酸麻,单刀差点脱手,身子腾腾腾一连退了三步。
  如果这时闵公子跟上一刀,刘正无论如何不能全尸。
  便在此时,三柄刀又从背后坠至。
  一刀砍他的脑袋,一刀捅他腰眼,另一刀则砍他的双腿。
  闵公子顾不得刘正,反手一抖,刀光乱颤,不挡来刀,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对手要害各击一刀,那三人保命要紧,刀到中途不得不改攻为守,挡了一刀。
  刘正一口气缓了过来,挥刀又上。
  他吃了几次亏,知道内力不及对手,因此他的刀再也不敢与闵公子的刀相碰,改用轻灵打法,东刺、西刺、左挑、右点,如此一来,刀势减了不少。
  慈岩寺中,火光闪动,刀影翻飞,闵公子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
  再过片刻,李长风惨叫一声,他的左臂被闵公子划了一刀,鲜血直流。
  这惨叫声响起时,吴婆脸色一沉,待听清不是闵公子发出时,脸上才又露出笑意。
  吴婆虽然是瞎子,但她凭着双方刀势的轻缓疾劲,对这场拼斗的胜负已了然于胸。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的脸面对窦管家,怕他突施袭击。
  只斗片刻,刘正的刀与闵公子的刀再度相交,“当”的一声,他再也拿捏不住,单刀脱手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窦管家喝了一声:“董林,董森,还不出刀!”
  董林、董森乃是一对兄弟,他们手持火把,见场中胜负将分,仍不出手。
  听到窦管家的喝声后,他们手中火把忽然出手,掷向正在挥刀砍出的闵公子。
  闵公子长刀起处,正要砍断刘正的手臂,听得脑后风声飒然,腰一猫,同时左掌一分,击向刘正。
  刘正虽避免了断臂之痛,却被闵公子一掌击在左肋,“咔嚓”打折了两根肋骨,退翻五尺,方才站稳,胸口一阵翻涌“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两支火把劲道奇强,卜卜两声,竟深深插入哼哈二佛的胸口,兀自燃烧不已。
  董林、董森显然比刚才四个人的功力高得多,他们双刀齐出,变幻异常,一上来就将闵公子迫开两步。
  闵公子抢刀疾盘,退步时守得法度森严,令对手无法觅得破绽。
  盏茶功夫后,闵公子开始反守为攻,“刷刷刷刷刷”五刀劈出,竟将每个人都迫退一步。
  吴婆听到闵公子刀风依旧,并未出现什么疲倦之意,方才安心,这时,刘正调养内息之后,拾起单刀又加入团战。
  虽然闵公子以一刀敌六刀,但他刀法奇妙,速度极快,再加之他掌法出神入化,渐渐的,将六人的攻势都压了下去。
  不过,若想取胜,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
  场中斗得异常艰苦,窦管家却显得悠闲自在。
  他说道:“吴婆,刚才你说是二十一对一,现在变成十五对七,你还相信自己能赢吗?”
  吴婆冷冷道:“当然能赢。”
  接着她又恨恨道:“窦管家,原来你早就瞒着老爷,背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窦管家笑道:“没错,窦某向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吴婆听得场中两刀相撞之声不绝于耳,均是闵公子大占上风,微微一笑,说道:
  “窦管家,今天我要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只听“当当当当当当”六声脆响,闵公子将六柄单刀悉数震飞,接着有时“砰砰砰砰砰砰”六掌,闵公子快疾无伦的六掌,将六人击倒在地。
  闵公子哈哈大笑:“窦管家,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窦管家喊道:“董林、董森,快起来!刘正,起来,李长风,快站起来,你们这群饭桶,六个人竟然对付不了一个人!”
  董林、董森从地上站起来,可是没走两步,身子晃了晃,又即跌到。
  窦管家声嘶力竭,骂道:“没用的东西,我杀了你们!”
  话音刚落,身形急闪如电,左掌森森拍下,只听:“噗”的一声,同时惨叫声响起,接着听到脑浆溅到墙壁上的声音。
  从这惨叫声判断,死于窦管家掌下的人是刘正,吴婆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溅至,用手一摸,糊糊的,立时闻到一股腥味,显然是鲜血或脑浆。
  只听窦管家森森道:“如此没用,我让你们一个个都像刘正一样。”话落,身形又起。
  这回,他如鹰击般,身在空中,十指如钩,生生抓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李长风头骨。若被抓中,李长风的头上肯定会留下十个深洞。
  李长风面色煞白,吓得眼珠都要喷出来似的,身子无法动弹,嘴里大叫:
  “窦管家,不要……”
  眼看李长风就要丧命,只见一条绿影,如离弦之箭,疾射过来。
  疾射而来的当然是吴婆,她目不能视,但她的耳力却奇聪,举臂一挡,随即左手击出。
  这一挡一击,端的是妙到毫颠,窦管家离李长风尚有一尺,吴婆的一挡之势将他的杀着化解,随后的一掌正拍向窦管家的“肩井穴”。
  肩井穴虽非死穴,但一旦被拿,则全身软绵无力,不能再动分毫。
  窦管家虽知道吴婆厉害,可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做到以耳代目,不由大惊,反掌一格,挡开吴婆拍向“肩井穴”的那一掌,身形飘飘,退到一边。
  吴婆疾进而退,她身后依然是十三位一言不发的高手。
  吴婆说道:“窦管家,你已经死定了,何必还要别人陪葬!”
  窦管家阴阴道:“吴婆,我念你我一道在鹿府这么久的分上,快把鹿老爷的藏身密室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死。”
  吴婆大笑道:“你别做梦了,你永远也别想得到逐鹿刀法。”
  窦管家道:“吴婆,没想到你竟敢违抗鹿老爷的命令!”
  吴婆一呆,说道:“我自二十五年前加入鹿府,从未违抗过鹿老爷的半句话。”
  窦管家冷冷道:“鹿老爷不是叫你把他的隐身密室转告我的吗?”
  吴婆道:“没错,但鹿老爷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告诉你。”
  窦管家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吴婆又道:“我可以杀了你再把鹿老爷的话转告你,这样也不算违抗鹿老爷的吩咐,况且,鹿老爷知道我这样做,肯定不会怪我的。”
  窦管家笑道:“好,好!那你还不动手来杀!”
  “杀”字甫出,便有十三柄刀,一齐刺向吴婆。
  吴婆全神戒备窦管家,不料背后十三个人一齐向她出手。
  十三个人,十三把刀,每一把刀都带着阴森森的杀气。
  这十三把刀,快、狠,而无声无息。刀光映着火光,闪着绚丽的光芒。
  这是一种无限美丽的光芒,一种让任何人都惊叹的光芒。
  可惜,这样美丽的光芒,吴婆看不见。
  因为吴婆是个瞎子。
  吴婆其实也猜得到,此刻,由十三柄刀组成的,刀光和火光相互渗透与辉映出的光芒肯定无比美丽无比壮观,但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看不到这样的刀光而遗憾。
  因为,她明白,壮观的光芒并非雨后的彩虹,这是一种夺命的勾魂的光芒。
  幸好吴婆是瞎子,幸好她看不见这种使人惊呆的光芒,不然,在如此美丽的光芒里,她肯定要看上一眼的。
  而只要她浪费了看一眼的瞬间,她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所以,当她听到甚至比空中飞鸟的翅膀还要轻的声音时,她的身躯便如箭一样直冲空中。
  吴婆一闪而逝,十三把取她性命的刀一齐落空。
  这十三个高手都是吴婆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的刀有多快,她心里清楚得很。
  二十五年里,她曾经让他们其中的十个人共同去对付过一个人,那是五年前,有人在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擅闯鹿府,结果,她训练的十个高手很快就把擅闯鹿府的人砍成十段,扔进了枯井里。
  她从未想到,这十三个人的合击会有如此威力。
  尽管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逃命,她的衣袖还是被其中一把刀割破了。
  但吴婆的快是无法想象的,十三个人突如其来的偷袭也只能割破她的衣袖而已。
  毫无疑问,这十三个人不再听她的话,而是听窦管家的话了。
  窦管家可以在她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把自己身边所有的助手都拉走,他的这份能耐,直让她望尘莫及。
  吴婆一飞冲天,以为自己已化解了夺命危机,不料,有人早算准她能够避开十三把刀的合力一击,而且,还知道她将往哪一个方向躲避。
  所以,就在她一飞冲天的时候,另有一把刀,也是无声无息的,极快的朝她头顶抛来,只要她再往上冲,那柄刀就会把她的头颅切开。
  抛刀的人,除了窦管家,还会有谁呢?
  窦管家的刀刚刚出手,他的嘴角就开始笑了。
  不过他的笑也是无声的,他担心吴婆过早听到他的笑而作出准备。
  尽管他十分清楚,刀出手只是一瞬间的事,就算吴婆听到他的笑声再做准备已经来不及,他还是不笑出声来,他只是把笑堆在脸上。
  如果他看到刀切开吴婆的头,那么,堆在脸上的笑就会释放出来。
  尽管他对自己这一刀很有把握,但他仍在心里怀疑会不会这么容易就得手,他担心会有其他情况发生。
  果然,就在他的刀要撞上吴婆的头时,另有一把刀,也以同样的速度,斜斜的飞过来。
  他的刀无声无息,而另一把刀却声势惊人,“哐啷啷”,两刀相撞,断为四截,掉在大佛脚下。窦管家一看,出刀的是闵公子。
  闵公子激战了那么久,他的刀居然还有如此威力,真是匪夷所思。
  生死一瞬间。
  吴婆只觉得死亡的气息从她耳旁一擦而过。她虽然看不见,但心里清楚得很,苍白的脸显得更白了。
  吴婆飞掠时速度奇快,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下坠时速度居然更快!
  她甫落地,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剑,“刷刷刷”一连三剑,下手绝不留情,三个人哼声也没有,便即倒地。
  十三个人转眼间只剩下十个。
  吴婆这时才说道:“多谢闵公子救命之恩。”
  闵公子却怒视着窦管家,愤然道:“今日让你知道背叛鹿府的下场!”
  他的话还未落地,已有三人朝他攻来,刀法快得出奇。
  吴婆脱口叫道:“住手!”这才想起他们已不再听她的话,惨然一笑,左臂一挥,一道暗光射出,正中一人咽喉,那人应声倒下。
  于是砍向闵公子的刀由三把变作两把。
  闵公子大怒,挺刀相迎。
  另有几人围攻闵公子,吴婆短剑挥洒,顿时划伤一人手臂,鲜血迸出。
  只听窦管家说道:“吴婆,我们同在鹿府二十五年,却从未真正较量过,今日我便领教你的‘巫山十三剑’。”
  吴婆一掌迫退一人,跳出圈子,答道:“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你的窦家刀了。”
  话落,左手捏个剑诀,右手短剑虚指,正是一招“巫山霞光。”
  窦管家不敢怠慢,知道吴婆已到了以耳代目的境界,自己稍一闪失,便会命丧当场,于是,稳稳站定,刀锋一颤,却是窦家刀法中的第一招“山雨欲来”,此招重在守,而不在攻。
  吴婆听声辨音,知道窦管家不敢冒进,短剑一圈,剑光便照向对方左胸。
  吴婆的这一招叫做“金鸡啄米”,既有剑的轻巧灵敏,又不失精准与气势。
  窦管家疾退三步,方才避过吴婆这一剑,刀一沉,砍对方下盘。
  这是一招“海底沉石”,刀发龙吟。
  吴婆此时招式已变,剑走偏锋,身形晃动,别看她老态龙钟,闪身时快逾闪电,窦管家的“海底沉石”只使到半招,吴婆已到了他左侧,短剑自上而下,剑气陡盛,乃是一招“青松迎客”。
  这招的名称虽有迎客礼待之意,可招式却狠辣无比,该叫“夺命销魂”才对。
  窦管家刀已下沉,再想提刀挡格已是不及,身躯一侧,左手中食二指一骈,直奔吴婆“风府穴”。
  风府穴乃是二十四大穴道中的死穴,若是此穴被点中,不但立刻晕昏,且令肢体痉挛,立时毙命。
  这叫做攻其必救,如果吴婆的短剑仍是那边削下来,窦管家的左肩也许会被削掉,但同时吴婆也会性命不保。
  吴婆当然知道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她剑势一变,由削变挑,便要去断窦管家的手腕。
  虽然只是剑势一缓,窦管家的刀已横劈过来。
  窦管家刀长力猛,吴婆左足点地,顺着刀势转了一圈,短剑倏然递出,乃是巫山十三式中颇为霸道的一招“一柱擎天。”
  吴婆一边与窦管家激斗,一边凝神聆听闵公子那边的战况。
  闵公子此时已挑伤了四名背叛鹿府的高手,因此只剩下五名高手围攻他。
  由于剩下的这五人功力甚强,每一刀都夹着隐隐的轰鸣之声。
  闵公子适才刚刚斗过一场,此时略显力气不支。不过,闵公子的刀法看起来比他的对手要精妙得多,往往在极其凶险的情况,刀光变幻,将围攻之敌迫开好几步。
  不过,闵公子所使的这一刀也许很耗内力,他不敢频繁使用,只是万不得已时才偶尔用之,每一次也都能化险为夷。
  闵公子所用的这是一招什么刀法?
  原来,这是鹿家的逐鹿刀法当中的一招,叫做“中原逐鹿”。
  这一招是不久之前鹿中原将女儿许配给闵公子时传给他的。
  鹿中原告诉他,逐鹿刀谱有七招刀法,只要学到家,一招就可以走遍天下,逐鹿刀法乃是鹿家传世之宝,自古传男不传女。
  鹿中原传他一招逐鹿刀法,完全是因为自己身后无子,怕刀法失传,自己如何能破例,于是便不再教他刀法,而且还告诫他,绝不能使用这一招:“中原逐鹿”。
  闵公子当然很想学逐鹿刀法,可是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鹿家的女婿,鹿家刀法迟早会落在他手里,他这人诚府甚深,凡事都能做到不露声色,因此他便答应鹿中原,要彻底将已经学会的那一招“中原逐鹿”忘掉。
  可是事实上,他暗暗地练习刀法。
  这一招“中原逐鹿”只是出刀奇快,方位也是不循常理,一刀劈出,似有无数刀影四散开去,他很想找个机会试试这招的威力,但他又怕鹿老爷知道后惹来更多的麻烦,因此一直未能真正使用过。
  今日面临生死关头,闵公子自然而然就使出此招,没想到这招一使,同时围攻他的对手竟然都慌忙退避。
  闵公子大喜过望,想重复使用此招,哪想到这一招耗费内力之巨,也是出乎他的想象,他想一鼓作气连使两遍,手腕无论如何接不上劲,只得暗叹自己功力不够。
  不过,经此一试,闵公子却雄心大盛,想道:有朝一日,待内功深厚,能够一口气使完七招逐鹿刀法,看天下还谁人能敌?
  如此一想,不由得心花怒放,出手迟滞,只听“呼”的一声,一把刀从他面门砍过,倘若他退避稍慢,整张脸肯定被削平了,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收刀横胸,刀锋猛然急转,陀螺般旋递,幻出一片刀光。
  围攻的五人早已领教过这一招的厉害,哪敢直撄其锋,退避尚且不及,别说出手还招了。
  不过,那五人也知道闵公子只此一招绝招,是以各退几步后,便又将其围住,并不逃远。
  闵公子心道:倘若我功力稍强,再使一招“中原逐鹿”,你们的命早休矣!正想着,五柄刀又已先后攻至,闵公子只得举刀相挡,或抽隙击出一掌,看来自保当不成问题。
  吴婆寻思道:
  闵公子年纪轻轻,刚才恶斗那么久,现在又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未露败像,当真可喜可贺。
  她心内在想,手上并不放松,左掌虚避一掌,短剑当空刺去,胸口故意露出个大大的破绽。
  吴婆的这一招叫做“招蜂引蝶”,意在引敌深入,然后痛下杀手。所以,她的这一招乃是虚招。
  本来,高手对阵,讲究的是虚实相间,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只有虚虚实实,才令对手无法摸清自己的套路,一边寻找机会乘虚痛击。
  可是,吴婆刚才所使的一掌一剑都是虚招,两个虚招一齐用,等于给对手一个机会。窦管家乃是一流高手,他如何会放过这一机会,刀交左手,左掌在刀背一按一送,刀速骤然加快,直奔吴婆心口。
  这一招乃是窦家刀中制胜的一招“直捣黄龙”。
  窦管家与吴婆过了十几招,深知吴婆剑法变幻莫测,而且功力还略胜自己一筹,时间一久,难免要落败,于是见有机会,便毫不犹豫使出致命杀着。
  窦管家也许并不知道,“直捣黄龙”虽是制胜一招,威力奇大,但这一招的弱点也是显而易见,如果对方尚有还击之力,那么,要变招肯定来不及。
  因为,兵器易手,易手之初,自己以右掌之力劲推刀背,再结合左腕贯力,这一刀之势确实已到了极至。
  然而,倘若这一刀还不能置敌于死地,对手出招再攻,自己则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平日左手不习惯使用兵器,想变招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一招也是有凶险的。
  从另一个角度讲,使用这一招的凶险程度更大。
  吴婆虚劈一掌,虚刺一剑,剑刚刺出,已然醒悟自己连使虚招,定然不妙,剑气甫吐收还。
  由于她目不能视,不知窦管家依然使出最后的杀着。
  不然,她只要将计就计,待对手刀势将尽时再翻剑横削,定可将他的手臂砍断。
  窦管家挺刀直捅,忽然眼前一闪,吴婆已然不见。
  他大吃一惊,知道自己上当,想收刀斜劈,可惜他这一刀是全力送出,根本未留余地,另外,他的内力还未到收发自如的境地,拼尽全力的一刀,岂能随心念而动。
  如果吴婆看得见,她只需闪在他身后随手一剑,轻则令他受伤,重则令他丧命。
  由于吴婆刚才心里想的是如何不被对手所伤,根本未料到对手会中他之计,因此,身形掠开丈余,短剑隐藏袖中,使的是一招“仙人对坐”。
  此乃是退守反击之招,视对手而动,剑隐袖中,可以出其不意,待她听得窦管家刀声隐然,由强而弱,根本伤不到她时,左袖一挥,一道暗光,径奔对手面门。
  窦管家暗叫不妙,躲避已是不及,想伸右手去接,又怕暗器喂毒,情急之下,将刀抛出。
  “叮”的一声细响,似有一枚铁藜藜之类的暗器被撞飞。
  窦管家本来只与吴婆打了个平手,如今兵器脱手,心中惊慌,见刀落下,不及细想,飞起一脚,正好踢在刀柄上。
  这一脚力道奇强,那刀改变方向,快如流星,撞向吴婆胸口。
  吴婆正要出招,没料到有此变化,只听“啵”的一声,刀柄正好撞在她握剑的手背上。
  刀沉势大,这一撞之下,吴婆的右手五指不由自主的因了疼痛而伸开,“当啷”,刀剑同时落地。
  窦管家情急之下可以一脚踢刀,吴婆却不敢这样做,她目不视物,万一一脚踢在剑锋上,岂不糟糕?
  窦管家没想到无意一脚竟然撞落对手兵器,大喜过望,于是“呼”的一掌猛击过来。
  掌风强劲,威猛无比,吴婆斜退半步,避开来势,也“呼”的拍出一掌。
  吴婆虽然身躯娇小,又一副老态,可她内力深厚,两掌双交,砰砰有声。
  窦管家眼见吴婆出掌诡秘,变幻无穷,不敢与其相抗,竟施展出腾挪闪跃一路轻灵身法,吴婆一掌快似一掌,却也沾不到窦管家的衣衫。
  吴婆侧耳,听闵公子也是出招迟滞,显然内力虚亏,幸好此时围攻闵公子的只剩两人。
  吴婆心急,生怕闵公子稍有闪失,于是,抡圆右掌,挺膝蹬退,脚跟一展,身随掌转。
  这本是“巫山十三式”剑法中的一招,叫做“归雁斜剪”。
  吴婆想快些解决窦管家,然后再去帮闵公子,是以以掌代剑,森然击出。
  窦管家仍是以“避”字诀闪了开去。
  吴婆一掌击空,掌势不减,变掌为钩,一伸一曲,五指抓向对手锁骨。
  这也是“巫山十三式”中的一招“春燕衔泥”,力道延绵,加上身法奇巧,因此这一招比之刚才“归雁斜剪”更为凶险。
  窦管家见吴婆这一招刚柔相济,衣袖飘动,仿佛周身都是她的影子。
  他大吃一惊,自知再不能以巧对巧,因此身形一挫,双掌平推。
  他的这一招用足全力,掌力有如排山倒海,双掌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正是“窦家刀法”中的“八面来风”。
  只听“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八声脆响,窦管家以掌力震歪吴婆的钩指,又在瞬间接了吴婆随后拍出的八掌,两人各退三步,方才站稳。
  这时,只听闵公子“啊呦”叫了一声,好像受了伤。
  吴婆心中大急,不待窦管家收掌,她也双掌齐出,“啪”的一声,四只手掌便粘在一起。
  四掌相交,各催内力,想震碎对方内脏,无奈两人功力相当,一时之间,谁也不能震伤对手。
  本来,吴婆的功力要稍胜一筹,但由于刚才她使的都是耗力的进攻打法,而窦管家则是一味闪避,万不得已才出一掌,是以此消彼长,现如今二人的功力正是旗鼓相当。
  窦管家面色凝重,眼中凶光闪现。
  吴婆本来脸色苍茫,此时却呈现出一片红晕。
  激烈的打斗变得无声无息。可是任何人都知道,比拼内力是最残酷和最凶险的,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精妙的招式都已经没有用,取胜的唯一砝码便是内力,只有内力比对手强,才能获胜。
  除此别无他途。
  吴婆暗暗心惊,一较之下她才发现,原来窦管家的内力并不比她逊色。
  但两人既已沾上,想分开却是不易。
  其实,吴婆担心的还是闵公子,她明白自己功力不输对手,虽不能在短时间内震伤对手,却也不致落败。
  而闵公子刚才已然受伤,能不能坚持到她取胜之后却很难说。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特别是比拼内力这等凶险之际,吴婆略一分神,窦管家的掌力便乘虚而入,她胸口一闷,差点晕倒,急忙奋起反击,过了一会,才将窦管家的掌力驱出。
  吴婆吓出一身冷汗,定定神,意守丹田,不再胡思乱想。
  不过身外打斗之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闵公子低喝一声,接着便听到一片刀割玉帛之声,闵公子抛刀出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劈两掌,两声闷哼,对手倒地。
  吴婆知道闵公子已然获胜,心下放宽,手上劲道一紧,迫得窦管家退了一步。
  窦管家其实额头已有冷汗滚落,看来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忽然抬头,望了闵公子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闵公子缓缓点头。
  便在此时,一开始便被吴婆点中穴道不能动弹的诸葛山庄鼠人赵文伯和钱小柳却动了起来,他们身形急闪,射向吴婆。
  闵公子喊道:“吴婆小心!”
  其实吴婆在他们刚刚移动时便有感觉,只是她全力应付窦管家,哪能分身!
  只听“砰砰”两声,接着又是“咔嚓嚓”声响,然后,只见窦管家的身躯飘飞起来,直撞向离他尚有三丈之遥的大佛身上,“噼噼啪啪”,大佛身上掉下一堆泥石,窦管家也萎坐于地,嘴角淌血,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这一变化实在出人意料!
  原来,刚才吴婆使了极其凶险的一招。她算准赵文伯和钱小柳击掌的方向,就在他们的掌力触她身体的一刹那,她将自己的功力全部收起来,然后以自己的身体将他们的掌力传到窦管家身上。
  她与窦管家拼了这么久,内力消耗甚巨,若是她不使此法,两厢夹击,定会脏腑俱裂,与其脏腑碎裂而死,不如冒险一试。
  如能成功,自己最多被击断脊骨。
  果然,窦管家被钱小柳和赵文伯的掌力震飞,致成重伤,她的脊骨“咔嚓嚓”断了三四节。
  一阵钻心剧痛,几令她晕倒。
  但她强自支撑,她还在等另一个结果。就在她决定冒险一试的同时,她希望闵公子能够在赵文伯和钱小柳偷袭她的同时出手制住他们。
  因为,他们的功力被她传到窦管家身上后,他们体内的功力在瞬间变得一无所有,虽然闵公子此时也是功力衰竭,但只要把握得住,他还是可以点中他们的穴道,令他们无法再动的。
  吴婆其实是在赌,倘若闵公子不能把握机会制住赵文伯和钱小柳,待他们缓过一口气,自己和闵公子仍不是他们的对手。
  幸好闵公子把握了机会,他点了他们的穴道。
  闵公子扶住吴婆,说道:“吴婆,感觉怎么样?”
  吴婆知道一切都如她所愿,笑道:“不要紧。”
  话虽这样说,身子却晃了晃,差点摔倒。
  闵公子恨恨道:“窦管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窦管家显然受伤很重,他几次站起来,又都跌到。
  闵公子扶吴婆坐下,走过去,飞起一脚,窦管家横飞出去,撞在另一尊大佛上。“哇”,吐出一口鲜血。
  闵公子冷冷道:“窦管家,现在可以说了,你为什么要背叛鹿老爷!”
  窦管家很是坚强,忍住剧痛不哼一声,说道:
  “鹿老爷气数将尽,我为何还要跟着他?”
  吴婆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说出这种话!”
  窦管家冷笑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诸葛山庄已经灭了紫霞山庄,梅花庄迟早也要变成废墟,我这样做,一点没错。”
  窦管家咳了两声,靠在墙上,喘息道:“吴婆,闵公子,今天是你们赢了,可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诸葛山庄肯定要灭梅花庄,你们要保命,只有投靠诸葛瑾。”
  吴婆“呸”了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言乱语!闵公子,去杀了他,他做不成人杰,就让他到地狱里去当鬼雄吧。”
  闵公子答了一声:“是,吴婆!”便从地上捡了一把刀,一步步逼去。
  窦管家并不惧怕,他还会心地望了闵公子一眼,忽然说道:“且慢!”
  闵公子道:“你害怕了?”
  窦管家笑道:“人生一世,谁能免死,不过,在死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吴婆问道:“什么要求?”
  窦管家道:“我想知道鹿老爷叫你转告我的话。”
  吴婆微微道:“你想知道鹿老爷现在藏身的密室?”
  窦管家道:“是的。”
  吴婆忽然大笑起来。
  窦管家道:“你笑什么?”
  吴婆顿住笑,说道:“我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窦管家怔住。
  只听吴婆又笑道:“金水台就是鹿老爷的藏身密室。”
  窦管家喃喃道:“金水台?那不是鹿老爷往年藏身的十八层密室吗?”
  吴婆道:“没错。”
  窦管家的声音忽然变了,厉声道:“吴婆,你为什么要骗我!”
  吴婆冷笑道:“自从闵公子告诉我鹿老爷的卧室里有帖子的时候,我就判断鹿府一定出了叛徒。
  “于是我灵机一动,就说鹿老爷已经转换了藏身之处,我知道这样做,只能缓一缓时间,最重要的是找出并铲除叛徒……”
  闵公子这时说道:“吴婆,你当时以为谁是叛徒?”
  吴婆脸神一顿,说道:“闵公子,别怪我多心,当时第一个怀疑的人却是你。”
  闵公子道:“三天后我便要跟小姐成亲,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我要夺鹿家的刀谱?”
  吴婆缓缓道:“因为你学过一招逐鹿刀法的缘故。”
  闵公子惊道:“鹿老爷教我一招中原逐鹿,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婆道:“是我无意间看到的,你记不记得,你总喜欢深更半夜到鹿府左面的山林里练剑。”
  闵公子点头道:“没错……可是,你怎么判定那是逐鹿刀法?”
  吴婆道:“我看你练的刀法与平日使的迥然不同,且精妙无双,我就猜你一定从哪里偷偷学了一招逐鹿刀法。”
  闵公子道:“你怎么就不猜是鹿老爷亲自教我的?”
  吴婆道:“我知道逐鹿刀法是鹿家传世之宝,而且传男不传女,鹿老爷怎么会教你刀法呢?”
  顿了片刻,吴婆脸色缓和,接道:“直到鹿老爷宣布将鹿小姐许配给你,我才打消了疑虑,鹿老爷爱惜你,所以传你一招逐鹿刀法也是情理之中。”
  闵公子道:“那你今天为何又第一个先怀疑我?”
  吴婆道:“我是学武之人,我知道学武之人的心情,只要能得到至高的武学秘笈,是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可是……”
  闵公子道:“可是什么?”
  吴婆道:“我后来又认为窦管家的嫌疑更大。”
  闵公子道:“为什么?”
  吴婆叹了口气,道:“原因窦管家自己刚才已经说过了。”
  闵公子道:“既然你认为窦管家才是真正的叛徒,为何还要一直骗我?”
  吴婆叹了口气,说道:“闵公子,话虽这样说,可是真正让我铁心认定的,是你杀了他们之后。”
  吴婆说着用手一指大厅,火把摇曳,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情形甚是恐怖。
  闵公子淡淡道:“这么说,到慈岩寺之后,你还是认为我有嫌疑?”
  吴婆点头道:“是的,闵公子。”
  接着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容:“不过,现在好了,叛徒找出来了,你去杀了他,我们拎着窦管家的头去见鹿老爷。”
  闵公子没动。
  吴婆道:“还不去杀了他?”
  闵公子答道:“好。”
  只见刀光一闪,闵公子长刀脱手。只是,刀并不是去割窦管家的头,而是扎进吴婆的胸口。
  吴婆的脸因了恐惧而扭曲,她还有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
  “闵公……子,原来是……你……我猜错了……”
  闵公子大笑道:“你没猜错,窦管家是叛徒,只不过我也是叛徒而已!”
  “你……”
  吴婆想抽刀掷出,可她哪有力气,身子一歪,倒地气绝。
  窦管家这时也大笑起来。
  他笑得很开怀,也有些痛恨。
  现在,他的笑不仅写在脸上,而且像潮水一样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
  现在,他不再担心吴婆听到他的笑而有所戒备,也不担心会有其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鹿老爷就在他们知道的金水台密室里,只要他们提了吴婆的脑袋去见鹿老爷,再把事情的经过颠倒过来一说,鹿老爷肯定会交出逐鹿刀法。
  而他们,他和闵公子,就可以凭着刀谱投靠诸葛山庄……赵文伯曾对他说过,只要他们带着刀谱投靠诸葛山庄,他们就是诸葛山庄的副庄主……
  他瞥了一眼那些被闵公子和吴婆杀死的人,这些人,他花了很多的心血才使他们听他的话。
  本来,他想带着他们一同投奔诸葛山庄,他们是他的势力,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还有野心……至于这野心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是想做诸葛山庄的庄主吗?
  他明白自己的武功还远远不够,他做的这些事只是准备,今天,这些人都死了。
  吴婆是他的眼中钉,也是闵公子的眼中钉。
  说实话,吴婆的武功比他们要高出一截。
  三天前,他和闵公子密谋今天之事时,最坏的打算是得不到刀谱,也要想办法杀了吴婆。
  只要吴婆一除,他们今后做事就方便得多。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既除了吴婆,又能得到刀谱,因为,错过这三天时间,他们又得等一年,等明年的十月十八,等鹿老爷功力再次全失时再想办法……
  为了使吴婆上当,窦管家和闵公子演了一出绝佳的双簧,吴婆是在闵公子的安排下埋伏于慈岩寺周围的。
  吴婆以为,这只有闵公子一个人知道,而事实上,窦管家什么都知道,连赵文伯和钱小柳也是他们安排下的一步棋……
  尽管他们周密安排,最终还是上了吴婆的当,窦管家刚才与吴婆比拼力,差一点死在她掌下,闵公子也差点被鹿府的高手杀死。
  一直蒙在鼓里的是鹿府那十九位高手,他们只忠于窦管家,真的以为窦管家才是叛徒,不然,他们绝不会与闵公子那么拼命的……
  现在,该死的已经死了,一切已经结束,他们接下去应该做的便是到金水台密室去见鹿老爷,编一些可信的谎言让鹿老爷相信,让他交出刀谱然后按照赵文伯所说的那样,一把火烧了鹿府,使梅花庄永远在江湖上消失。
  窦管家一边笑一边想,他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吴婆身边,咬牙切齿道:
  “臭婆娘,你居然敢骗我们!”
  说着,抬腿要踢,无奈受伤甚重,这一脚没踢出,身子晃动,赶紧站稳了。
  闵公子过来,说道:“窦管家,接下去该怎么做?”
  窦管家笑道:“拎着吴婆的头,去见鹿老爷。”
  闵公子道:“鹿老爷会信吗?”
  窦管家想了想,道:“我们就说,吴婆与诸葛山庄勾结,人赃俱在,鹿老爷不会不相信的。”
  他还怕闵公子不明白什么是人赃俱在,解释道:“人就是赵文伯和钱小柳,赃物就是这张帖子,到时候,赵文伯和钱小柳再将真相说出来,当然,这真相的主人公由我们变成了吴婆。”
  闵公子点头道:“窦管家想得真是周密。”
  窦管家微微一笑,道:“事不宜迟,咱们行动吧。”
  闵公子慢慢弯腰,他握住那把直透吴婆身体的刀柄,缓缓的抽将出来,刀尖鲜血滴落。
  忽然,闵公子刀锋一转,迅速无比的一刀,又深深插进窦管家的胸口。
  窦管家身负重伤,哪里躲得开。就算他不受伤,也料不到有此一变,他瞪大眼珠,惊恐万状,嘶声道:“闵公子,你……”
  一刀得手,为防万一,闵公子已飘开一丈,他脸色阴郁道:“这就是做叛徒的下场。”
  窦管家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你这卑鄙小人……”
  闵公子道:“这么卑鄙的手段都是你教我的,窦管家,诸葛山庄副庄主的位置只有一个,而刀谱也只有一份,你我之间注定只能一个做人杰,一个做鬼雄了,哈哈哈!”
  窦管家此时后悔已晚,没想到到头来却栽在闵公子手下,心中悲愤难当,“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全力一拔,竟将插入胸口的刀拔了出来,运劲猛掷。
  可惜,这已是强弩之末,刀只飞出几尺,掉在地上。同时身子仆地,一动不动,显是死了。
  赵文伯和钱小柳自始至终目睹这一切,他们这时也露出笑脸,说道:
  “闵公子的手段真是高人一筹,赵总管一定会重用你的。”
  闵公子道:“谁是赵总管?”
  赵文伯道:“赵总管便是赵暮。”
  闵公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赵暮是谁?”
  钱小柳道:“赵暮是诸葛山庄第一高手。”
  闵公子疑惑道:“刚才你们说赵总管会重用我,这是什么意思?”
  赵文伯道:“你到诸葛山庄,便是赵总管手下的一名武士,只有赵总管重用你,你才会出人头地。”
  闵公子惊道:“不是说好我带刀谱投奔诸葛山庄,就会给我副庄主吗?”
  赵文伯道:“没错。不过,在诸葛山庄,副庄主并不是什么职务,除了庄主,权力最大的是赵总管。
  “赵总管下面还有两个总管,他们就是诸葛山庄武功最高三大高手,除了总管,接下去是鼠人,除了鼠人,还有一等武士,二等武士,三等武士……”
  闵公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最想知道副庄主究竟是什么职务,于是急忙问道:
  “副庄主是做什么的?”
  赵文伯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刚才我说过,诸葛山庄总管只三个,而鼠人也只有十七个,一等武士而是三十四个,二等武士四十九个,三等武士九十八个,副庄主则有一百多个。”
  闵公子茫然道:“怎么会有那么多副庄主?”
  赵文伯道:“因为每一个投奔诸葛山庄的高手最初时都称副庄主,以后视各人的能力不断提升,像闵公子这样的人才,用不了半年,便能跻身三等武士,一年之后也许便可做二等武士,三年后……”
  闵公子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他忽然叫道:“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赵文伯静静道:“闵公子,我们并没有骗你,当时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带刀谱投奔诸葛山庄,一定能够坐副庄主之位的。”
  闵公子道:“可是你现在却说副庄主连一个三等武士也不如!”
  顿了一下,又道:“在鹿府,虽然不是我说了算,但是,除了鹿中原,没有人敢对我不敬。”
  赵文伯淡淡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闵公子不语。
  赵文伯又道:“如果你后悔,你可以继续留在鹿府。”
  闵公子喃喃道:“事到如今,叫我继续留在鹿府?”
  赵文伯哼了一声,说道:“闵公子,不要以为到诸葛山庄做个副庄主便委屈了你,要知道,江湖中有多少人想加入诸葛山庄却不能如愿,要不是赵总管看在逐鹿刀法的分上,绝不会让我们来找你的。”
  顿了片刻,见闵公子仍不语,续道:“诸葛山庄哪一个武士当初不是带着自家的武功秘笈前来投奔的。”
  闵公子脑子稍稍清醒,问道:“为什么只有带着武功秘笈才能投奔诸葛山庄?”
  钱小柳说道:“因为庄主要掌握天下所有武功,尽取其中精华……”
  赵文伯打断他的话道:“小柳,别说这么多,日后他自会明白其中道理的。”
  钱小柳答了声:“是。”退到赵文伯身后。
  闵公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仍在犹豫,赵文伯道:“闵公子,我们先走,等你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们。”说着转身要走。
  闵公子叫道:“等等。”
  赵文伯回身道:“已经想清楚了?”
  闵公子点头道:“走,咱们去找鹿老爷。”
  钱小柳忽然道:“这里的事还没有处理完,怎么能走。”
  闵公子怔怔地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钱小柳道:“你们不是来这里找那三个乞丐的吗?”
  闵公子道:“他们已经逃走了。”
  钱小柳微微道:“她们并没有走。”
  闵公子惊讶道:“在哪里?”
  赵文伯用手一指大佛,笑道:“就在如来佛的肩膀上。”
  闵公子悚然一惊,身形掠起,先在如来佛的膝上一点,已飘上它两丈多高的肩膀。
  四下一看,却哪有什么人影?
  意外地发现这里还有两床棉被,闵公子左腿一扫,棉被从空中飘落,他恨恨道:
  “原来这几个乞丐有两个窝!”
  这时,钱小柳和赵文伯也掠了上来,钱小柳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火把,火光映照,大佛宽阔的肩膀光光如也。
  赵文伯喃喃道:“我们明明听到这里有人的……”
  闵公子道:“会不会听错了?”
  赵文伯道:“不会的,在你们未到慈岩寺之前,我们听她们说了很久。”
  接着便将听到的话说给闵公子听。
  闵公子奇道:“如此说来,这三个乞丐真是大有来头。”
  钱小柳道:“刚才你们激战时,我们被吴婆点了穴道,听到上面有细微的响声,不知他们是不是那时溜走的?”
  闵公子道:“不可能的,吴婆的耳朵奇聪无比,任何声音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赵文伯道:“也许激战时她没听到。”
  钱小柳忽然道:“在那里,有一条缝。”
  火把移动,在大佛的肩腋处,果然看到了一条裂缝。
  闵公子身子下滑两尺,伸手往裂缝处用力按去,丝毫没有反应,他缓缓提掌,内力一吸,只听“吱咯”一声,大佛身上居然往外打开一扇门,里面黑咕隆咚,不知有多深。
  闵公子轻唤一声:“这里原来有个洞。”
  赵文伯喜道:“她们肯定躲在里面,进去看看。”
  钱小柳将火把前伸,对闵公子道:“他们武功不弱,小心点。”
  于是,三个人鱼贯而入。
  慈岩寺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不久,一个遗弃在寺里的火把渐渐熄灭,四周又漆黑一片。
  南宫吹雨在地洞里,他虽然看不见外面发生的任何细节,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简直懵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被高清榆和自己视为知己的赵文伯竟然是诸葛山庄的鼠人!
  而且,鹿府便是江湖中最神秘的梅花庄。
  虽然他在此之前,从笛儿她们嘴里已经知道鹿府有一逐鹿刀法,但从他们嘴里说出来,他才不再怀疑。
  南宫吹雨寻思道:“逐鹿刀法既是鹿府传世之宝,当是精妙无比,诸葛山庄觊觎刀谱,使如此卑鄙手段想得到它,真是可耻。”
  接着又想:“最可耻的当是闵公子,鹿老爷不惜将女儿许配给他,而且三天后就要成亲,他居然会背叛他,真该天打雷劈……
  他不仅杀了什么吴婆,还杀了一条船上的窦管家,看来他的手段既阴险又毒辣,日后若遇到他,可得小心点。”
  南宫吹雨自嘲似的笑了笑,心道:“若是我遇到他,非一剑杀了他不可,像他这种卑鄙小人,留在世上只能祸害他人。”
  黑暗中,他双拳紧握,手指发出“咯咯咯”轻响。
  他凝神倾听了良久,不见任何动静,忽然吃惊道:
  “玉儿她们明明在这里的,怎么会突然不见呢?”
  想到刚才闵公子和钱小柳,赵文伯三人找到一个洞,而且他们进去后这么长时间不见出来,想道:
  “倘若玉儿她们真的躲在洞里,一定会被他们找到的。”
  如此一想,心中又不安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替她们担心,生怕她们会出事。
  他用手去摸洞壁,岩壁坚硬而光滑,连一条缝也没有。
  南宫吹雨叹道:“也许这座地下宫殿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进来的人根本出不去,只能死在里面。”
  他用力一掌拍去,“啵”的一声,手臂震得酸麻,岩壁却纹丝不动。
  南宫吹雨不由退了两级石阶,又想:“闵公子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出来,看来那个洞也是非常大,说不定也像这边一样,转来弯去,纵横交错,根本找不到出口……而且,不仅找不到出口,连刚才的入口处也找不到了。”
  如此一想,觉得有理,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就像我,要我回到原来枯井里却万万做不到了。”
  接着又“啊呦”一声,寻思道:“倘若玉儿她们也在迷宫里,岂不也要死在里面?”
  他忽而这样想,忽而那样想,一会儿叹息,一会儿惆怅。
  想到闵公子、赵文伯、钱小柳也已进了迷宫,不觉心中顿感欣慰:
  他们心术不正,无法再作恶,也是天意……
  南宫吹雨早就感到腹中饥饿了,此时却精神甚好,浑身仿佛充满力量。
  原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他全神贯注留意外面的事情,由于外面那些人所说的秘密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生怕呼吸粗重了也会被他们发觉。
  是以屏住内息,自然而然就运用了上乘的调息心法,按照奇筋八脉的顺序,周而复始,使得两个月前在玉指山食了火焰果而生成散于任督两脉中的功力慢慢收入丹田。
  因此显得筋骨舒畅,虽然只是两个时辰,但他的内力又强了不少,内力一强,不感到饥饿那是自然而然之事。
  南宫吹雨不知道这一层,只觉得有些奇。不过,既然不感到饿,他也甚是高兴。
  又倾听了一会,估计不会再有事情发生,南宫吹雨摸着墙壁一步一步退下来。
  眼前漆黑一片,声息全无。
  南宫吹雨摸黑行了一阵,对自己道:“这样走来走去也不是办法,虽然暂时不饿,可终究要饿的。”
  他忽然又想道:“真是奇怪,高庄主无缘无故功力全失,这鹿中原一年当中也有三天时间内力消失,天下奇事,真的无法解释……
  “他们说鹿中原这三天就躲在一个叫做金水台的密室里,金水台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嘴里一连念了几遍“金水台”,恍然道:既然叫金水台,一定跟水有关,这黑洞之中不是有两股水,一股冰水,一股温水吗?
  不知两股水哪一股是流向金水台的……
  想到一点点头绪,尽管不知想的是否正确,南宫吹雨都兴奋起来。
  于是,他沿着岩壁,快步急走。
  南宫吹雨在黑暗中呆了这么久,居然摸索出一些在黑暗中行走的方法,有时候不用手去摸,也知道前面有转弯。
  如此在洞中行走了良久,终于听到头顶有水声传来。
  他知道,在岩壁上面流淌的是温水,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水而下?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顺水而下。
  于是,他摸着岩壁上的水槽,一路跟去。
  不知走了多远,水声忽然没有了。
  南宫吹雨伸手朝头顶的水槽摸去,只觉前面的岩石有数道裂缝,流水从裂缝中渗进去,故而水声不响。
  水槽也到此为止。他呆了半晌,往前又行了片刻,始终不见水声再现,便又折身返回。
  他本欲逆着水声直走,可走不多久,心里想道:
  “听他们说鹿老爷的密室在十八重地底,既然是十八重,当是极深之处,就算这里的水真的流入金水台,也肯定是那股冰水了。”
  如此想罢,正好觉到前边有个转弯处,于是毫不犹豫地往左拐弯,右脚迈出,差点踉跄摔倒,原是下坡的石阶。
  南宫吹雨手扶岩壁,苦笑道:“我怎的记性这么差,来的时候不就是从石阶上来的吗?”
  他刚才来来回回,脑子是有些乱,便迷迷糊糊往下走。
  越往下台阶越多,走了半天还没到底。
  南宫吹雨奇道:“原来这里不是我刚才上去的通道,现在我虽没记得走了多少级石阶,但绝对没这么长时间好走。”
  想到自己可能又到了另外一个新的地洞,心中有时紧张又是迷茫。
  终于,南宫吹雨听到了水声。他双脚平移,果然前面已没了台阶。
  走了几步,感觉水声就在脚下,他蹲下身去两手试探着往水里浸,只觉入水冰冷,水流轻缓,一股寒气,自手臂传进体内。
  他本来周身寒冷,这一下差点使他冻僵。
  南宫吹雨连忙抽手,双掌合十,运功御寒。
  寻思道:“这水真的好冷,为何这么冷的水不结成冰?”
  他哪里找得到答案,待寒气驱走,周身有了暖意,便循着水声缓缓行去。
  南宫吹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明白究竟能否走出地洞,此刻却想到霜叶红,他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出现那次沙浴的情形,她的裸体就像一道柔和而透明的亮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使他的心怦怦乱跳。
  当时,他目睹霜叶红一丝不挂的裸体时,心里丝毫没有情欲,只当她是一幅画,一幅绝美的画。
  如今想起来,他心里涌起莫名的冲动,他甚至有这样一个闪头:
  如果现在她那样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跪在她跟前,从她身上吮吸那醉人的体香……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第一次看到少女的裸体时,居然会那么镇定。
  现在想来一切又都显得模糊,他在心里后悔:
  为什么当初不看个仔细……
  忽然,南宫吹雨听到脚下发出“嚓嚓”的声响,悚然一惊,纷乱的思绪顿时收住,耳边一片寂静,水流声不知何时已没有了。南宫吹雨又蹲下去,往地上触摸。
  原来,水沟到此为止,冰水在整个洞底漫流,因此不发出声响。
  奇怪的是,冷水漫流在洞底,结成薄薄的一层冰,水流不断,只从冰面上流淌。
  他听到的“嚓嚓”声是脚踩碎冰层发出的。
  南宫吹雨觉得惊诧,就这样蹲着前移,忽然脚下一滑,身子后仰,就像是坐在雪桥面上一般,飞速滑行。
  南宫吹雨脑子“嗡”的一声,叹道:“这下完了!”
  他两手撑地,想阻止下滑之势,然而冰面光滑无比,冰面上又有流水,如何使得上力气?
  身体越滑越快,接着只听一声闷响,感觉自己的头颅撞在岩壁上,眼前金星直冒,顿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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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刀谱
  南宫吹雨不知自己昏迷了多少时候,悠悠醒转。
  他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耳边没有半点声响,南宫吹雨回想自己在冰面上滑行,头撞岩壁,失了知觉,不知身在何处。
  他头脑清醒,但全身僵硬,竟然连头也无法转动,于是想道: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一阵伤心,他又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后,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霜叶红的影子。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撞昏之前正回忆霜叶红沙浴时的情形,不由悲伤道:
  “我知道她已对我动心,可是今生却不一定能见到她了。”
  慢慢的,南宫吹雨感觉手脚的知觉正在恢复,十根指尖如针扎一般疼痛。
  疼痛很快过去,他的手臂可以轻轻转动,手掌在地上一抓,只觉入手酥软,仿佛身下乃是细沙。
  便在这时,听得耳边有人“哼”了一声。
  南宫吹雨大吃一惊,想支撑着坐起来,却哪有力气?
  于是,伸手往旁边摸去。
  南宫吹雨很快便摸到了一直手,只觉那手冷冰冰的,但却是小巧柔滑,仿佛少女之手。
  他急忙收手,心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躺着死人?难道真的是在坟墓里?”
  过了片刻,他又伸手,很快,他摸到了女人的胸脯,一想到黑暗之中怎会有女人躺在身边,便忍住不收手。
  很快,他摸到了脖子和一张脸再接着是长长的头发。
  由于南宫吹雨还无法动弹,他只能在手臂能及的范围之内摸索。
  这个女人上身赤裸,不知下身是否穿着裤子。
  南宫吹雨急忙往自己身上摸,幸好自己还穿着衣服。
  黑暗当中,南宫吹雨将手放在女人的鼻子上,觉得她尚有呼吸,只是由于她在昏迷之中,浑身又冷又硬,光摸她的身体,还以为她是一个死人。
  南宫吹雨暗暗道:“她是谁?怎么会跟自己在一起?”
  他摸摸自己,又摸摸女人,都一样的冰凉,记起在黑洞中的情景,惊疑道:
  “难道是自己冻僵了之后,她也像自己一样,从冰上滑了过来,而后冻僵这里?”
  当时他已经能够转身,但还是不能坐起来。转身之后,他与这个女人靠得更近了,仿佛连她的呼吸也能感觉到。
  她的气息中有一种少女的兰香。
  一阵莫名的冲动袭向他,他眼前不由又浮现出霜叶红美丽的胴体……
  周身一阵颤栗后,南宫吹雨情不自禁伸手又去摸她的身体。
  由于他此时离她更近,因此,伸手所及的范围更广,他从她的胸脯一直可以摸到她的下腹处。
  脑中幻影翩翩,他忽然将她当成霜叶红,他嘴里开始呢喃着什么,手指不由往她两腿间摸去,他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喉头有些干渴,急忙抽手,仰身躺起,暗骂自己道:
  “你这无耻之徒,趁别人昏迷之际干这勾当,当真不要脸。”汗颜不已。
  过了一会,他伸手往左边摸去,又摸到一人直挺挺躺着,也是个女的,吹气如兰,不能动弹。
  当然,这人也是全身赤裸。
  南宫吹雨如坠五里云雾,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自己身边竟会有两个裸体女子……
  他忽然大叫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可是,黑暗之中除了自己的喊声,没别的半点声音。
  良久,南宫吹雨在昏昏沉沉之际,听得“吱咯”一声响,跟着亮光耀眼。
  南宫吹雨久处黑暗,此时亮光陡现,他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但他生怕这一线光明稍现即逝,虽然双眼刺痛,仍大大地睁着,瞪着光亮之处。
  光亮来自左侧,开始只是一个小圆点,接着就有一扇门打开来。
  喀的一声,亮光登时将四周照亮。
  南宫吹雨的眼睛再也不能适应如此强光,只得闭上。
  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难以置信,他此刻显得出奇的平静,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不久,就听见有人走了过来,显然,那人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因为南宫吹雨觉得双眼的刺痛有所减弱,猜测定是那人的身体挡住光线的缘故。
  南宫吹雨真想大叫一声:“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可他忍住没叫,在不知道对方是谁之前,他只得装死。
  在门口的那人并没有站很久,隔了一会,就听见喀喀声响,门又关上。南宫吹雨睁眼,周围又一片漆黑。
  在门关上,那人离去后,南宫吹雨才想到,自己装死完全是错误的。
  如果那人要杀他,他早已变成了几十块。
  也许,那人是来看看他们有没有醒过来呢?他暗自后悔,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急忙又叫道:“喂!快打开门!我没有死!”
  可是,他只听到自己的回声。
  显然,这个地方封闭得很好,外面的声传不进来,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
  他这时又想起,刚才有人来打开门,他并没有听到脚步声,而那人关上门离去,也没有脚步声,他的猜测显然是对的,这是一个极秘密的地方。
  南宫吹雨念头一闪:难道这是金水台的密室?
  对,肯定是!
  南宫吹雨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不已。
  “既然是密室,肯定设有机关,不懂得机关,无论如何是出不去的……”
  这样一想,又黯然伤心。
  接着又想:自己不是明明在地洞里的吗?
  怎么会被关在密室里?
  跟他关在一起的两个女人为什么也跟他一样浑身冰冷?
  好像也是刚刚从冰天雪地里挖掘出似的……难道她们也跟自己有着同样的遭遇,从地洞的冰上失足滑到这里来的……
  南宫吹雨忽然灵光一现:她们是不是慈岩寺里的乞丐玉儿、笛儿和锦儿?
  没错,一定是她们。
  为了躲避闵公子的追踪,她们从慈岩寺的暗道中逃进了地洞,然后迷失方向,在黑暗里摸到冰面上,失手便滑了下来……是的,一定是这样。
  可是,这里只有两个人,还有一个呢?
  南宫吹雨猛然坐了起来,他这时已经恢复了力气,手脚不再僵硬。
  他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果然又摸到一个人,他的手正好按在一人的胸脯上。南宫吹雨急忙收手,却听到有人骂了一句:
  “不要脸!”
  南宫吹雨大惊,呆呆地说不出话。没想到这个人早已醒了,只是还不能动。
  南宫吹雨马上又反应过来,这人正是玉儿。
  他又惊又喜,呆了半晌之后,说道:“请问你是不是玉儿?”
  黑暗中传来一声“咦”,然后说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南宫吹雨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是兴奋,答道:
  “我当然知道你叫玉儿,还知道你有两个姐妹笛儿和锦儿。”
  那人又“咦”了一声,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究竟是什么人?”
  南宫吹雨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况且,他是什么人,她们并不知道,所以,他沉默不语,又去摸她的手。
  他身子一动,玉儿便惊恐道:“你要干什么?别乱来!”
  南宫吹雨知她会错意,叹道:“玉儿,你不要怕,我只想帮你驱寒。”
  南宫吹雨说话的当儿已握住她的手,只觉她的手寒冷如冰。
  她惊恐已极,但全身僵硬,情急之下,只是指尖动了动。
  南宫吹雨知道在没有消除她的恐惧之前贸然替她驱寒,说不定会寒气攻心,于是又放下她的手,说道:“玉儿,你们如何会到这儿的?”
  玉儿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笛儿和锦儿呢?”
  南宫吹雨道:“她们也在这里。”
  玉儿道:“她们怎么样?”
  南宫吹雨道:“她们也被冻僵了,不过都没有死。”
  玉儿吁了一口气,忽然又道:“你怎么知道她们没死,有没有对她们怎样?”
  南宫吹雨想到自己刚才无理,不由脸上发烫,他说道:
  “她们就在这里,我把她们移过来。”
  于是,南宫吹雨摸黑将笛儿和锦儿移到玉儿两边,又将她们彼此的手放在一起。
  然后自己静坐一边。
  只听玉儿激动道:“笛儿,锦儿,果然是你们,快说话,怎么样?”
  寂静。
  显然笛儿和锦儿还没有知觉。
  玉儿伤心道:“笛儿、锦儿,你们可不能死,咱们还要一起去走江湖的,快点醒来。”
  又沉默了好久,玉儿好像感觉到笛儿或锦儿的手有什么变化,激动道:
  “笛儿,是你吗?锦儿,你的手刚才动了一下,是不是?”
  可是,仍没有人回答。
  南宫吹雨盘膝而坐,运功几周后,感觉自己已恢复了功力,便想助她们御寒,但一想到她们俱赤身裸体,诸多不便,想出去又出不去,不由得有些不安。
  忽然,玉儿惊呼道:“笛儿,锦儿,你们怎么会……你们的衣服呢?”
  显然,她现在才发觉笛儿和锦儿原来一丝不挂,过了一会,她又叫道:
  “啊,我的……”
  她的语气又羞又急,肯定是发现自己也赤身裸体的缘故。
  沉寂了片刻,玉儿嘶声道:“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畜生!”
  南宫吹雨早知道她们三人赤身裸体,他静静道:
  “不是。我醒来时你们就是这个样子。”
  玉儿羞愧道:“难道你,你已经……”
  她的意思是说,黑暗之中,你既然知道我们赤身裸体,那肯定是摸过全身,不然怎么会知道?
  南宫吹雨道:“刚才有人打开门,我看见的。”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在玉儿听来就更不可信,她怒骂道:
  “你骗人,这是个无底的地洞,哪里有门,你……你……”显然气极。
  南宫吹雨依旧静静道:“这里不是地洞,而是密室。”
  玉儿仿佛惊诧于他的平静口吻,她在想他的话是真是假。
  南宫吹雨接道:“你们三个人,一个是小姐,两个是丫头,你瞒着父亲逃出家门,想在江湖上做几件漂亮的事情。
  “途中一个算命先生对你们说,你们要不了几个月便只能乖乖的溜回家。
  “先生还告诉你们,鹿老爷有一份逐鹿刀谱,于是,你们便想将刀谱弄到手。
  “只可惜你们在十八里铺十几天,连鹿府也进不去,对不对?”
  玉儿听南宫吹雨居然什么都知道,更加吃惊,说不出话。
  只听南宫吹雨往下说道:“这天中午时分,锦儿在一家酒店抢了一个客人的包裹,你又跟那个客人打了一架。
  “你在回慈岩寺的途中,十八里铺忽然变得人影不见。
  “不久,你又发现被你们抢了包裹的那六个陌生人正前往慈岩寺,于是你打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将那六个人引了进去……你们平时以乞丐的面目出现,只有到晚上才能还原女儿身。
  “你们本应在天黑之前离开十八里铺,可你们没有这样做。
  “结果,鹿府的人来抓你们,因为鹿府出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们怀疑是你们三人所为,你们情急之下找到一条裂缝,没想到那里竟是一个地道的出口,于是你们不顾一切躲到里面去。
  “再后来,你们在地洞中辩不清方向,以至于踩到冰上,被冻成了僵尸,我说得有没有错?”
  南宫吹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所说的一切跟玉儿她们经历的一模一样,把玉儿惊得目瞪口呆,良久,问道:“你究竟是谁?”
  南宫吹雨道:“我们见过面。”
  玉儿迟疑道:“你是……”
  南宫吹雨不想瞒她,于是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玉儿,最后说道:
  “至于怎么会关在这里,我也不知道。”
  玉儿显然已经相信了南宫吹雨的话,叹道:
  “我们以为我们的话谁也听不到,没想到果然隔墙有耳。”
  南宫吹雨道:“所以说江湖险恶,你们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错了,因为,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得了密室,如何回家?
  果然玉儿又叹道:“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想回家也是不可能了。”
  她想到自己赤身裸体跟一个男子这么近在一起,虽然漆黑一片,仍旧羞愧不已。
  南宫吹雨听玉儿这样说,还以为她叹息自己身子不能动,于是说道:
  “你们别着急,我来帮你们驱寒气。”
  说罢,黑暗中便去捉她的手,想助她驱寒,不料他的手却碰到了她的裸体,玉儿惊道:“你想干什么!”
  南宫吹雨急忙收手,说道:“玉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帮你。”
  玉儿不语。
  她心里清楚,如果他真的要对她们怎么样,她们一动不能动,还能反抗吗?
  只听南宫吹雨又说道:“玉儿,你们这样离家出走,很危险的,一个女孩家,什么事情都会碰上,如果现在我换作是好色之徒,你们还能保持清白吗?
  “就算不死,也会留下终身遗憾的。”
  南宫吹雨说这话时,心里却想到了霜氏姐妹,他心道:
  自己亲口答应霜前辈要好好照顾她们,如今我不在她们身边,又遇到这等难测之事,万一她们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有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跟她们在一起,该不会有事的。
  这时,听得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冷,冷……”
  玉儿说道:“笛儿,你醒了吗?”
  原来是笛儿醒了。只听笛儿又说道:
  “小姐……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冷……”
  玉儿说道:“不要紧的,握住我的手。”
  一阵窸窣,显是玉儿的手能够活动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轻轻道:“小姐,小姐,我们在哪里?”
  玉儿说道:“锦儿,你也醒了。”她的口气甚是激动。
  锦儿又说道:“小姐,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玉儿的声音带着笑:“锦儿,我们没死,我们都还活着。”
  玉儿的手紧紧握住了锦儿的手。
  笛儿忽然叫道:“小姐,我,我的衣服!”
  她的手一能动,就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惊恐万状。
  接着,她的手又碰到了玉儿的裸体,惊道:“小姐,你也是……”
  玉儿这时已经平静,她说道:“是的,笛儿,锦儿,我们都一丝不挂。”
  锦儿的手还不能动,听了玉儿的话叫道:“小姐你说什么!”
  玉儿又平静地说了一遍:“我们被人关在一间密室里,衣衫全无。”
  接着一片寂静。笛儿、锦儿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竟有些抽泣道:
  “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吹雨心下不忍,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笛儿和锦儿知道自己全身裸体已是惊恐之极,如今听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差点惊晕,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再也吐不出别的字。
  南宫吹雨不理她们,他站起身来,凭着记忆走到刚才有门打开的地方,手扶墙,一掌拍去,那墙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不是坚硬的青石就是钢铁铸就。
  玉儿说道:“你想干什么?”
  南宫吹雨道:“刚才那人就是这里打开一扇门,我要从这里出去。”
  玉儿、笛儿、锦儿听说他要开门出去,齐声道:“别开门!”
  因为她们全身裸体,在黑暗中还可以忍受,若是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发现,那她们就不想活下去了。
  南宫吹雨苦笑道:“明明刚才有人打开过,我却怎么也找不到。”
  顿了顿,又接道:“在这里只有死,我出去后会给你们弄些衣服来的。”
  可是想到这密室乃是铜墙铁壁,找不到机关,根本别想出去,叹道:
  “要出得此屋,可是难上加难。”
  此时,玉儿已经能够活动,她一会抱住笛儿,一会揽住锦儿,将自己身上的热气传到她们体内,很快,笛儿和锦儿也能够活动,黑暗中,她们围坐一起,唏噓不已。
  南宫吹雨沿着墙壁摸索了好几遍,却连一条缝也找不到。
  别说开启密室的机关了。南宫吹雨不死心,又摸了两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知道机关一定有,只是找不到而已。
  南宫吹雨心里嘀咕:
  机关会在哪里呢?总不可能在屋顶吧……他单手上举,又踮起脚尖,还是摸不到屋顶,寻思道:
  “机关会不会在地下?
  于是,他蹲下用手将沙子弄到一边,手掌按在地板上,前后左右挪移,看能否发现什么异样。
  可是,满室是沙子,眼前又漆黑一片,他分不清那些地方已经找到,难免会出现错漏和重复。
  他找了一阵,只觉地板也是又硬又冷又光滑,根本找不到异样。
  南宫吹雨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同时捶了一拳,说道:“这回死定了!”
  一拳之下沙子四射,许多溅到了玉儿她们身上,笛儿叫道:“你干什么!”
  南宫吹雨白忙了这么久,没好气地说:
  “我在找密室的机关,找到了好出去给你们拿衣服。”
  锦儿道:“密室的机关怎会在沙子里。”
  南宫吹雨道:“那你说在哪里?”
  锦儿道:“找不到就别找了,大不了大家都死在这里。”
  南宫吹雨在地宫里那么长时间没找到出口,都没有绝望,因为地宫那么大,到处乱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遇到奇迹。
  可这里不同,总共那么点地方,找不到就没别的办法可想,不禁很是绝望。
  他不由对锦儿生出埋怨,若不是她抢了他们的包裹和银子,她们哪会撞上这种倒霉事,于是说道:“都是你们抢了汤叔的包裹,不然……”
  南宫吹雨在四处乱摸找机关的同时,玉儿已经将他的身份告诉了笛儿和锦儿,锦儿不语,笛儿说道:“这叫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南宫吹雨叹道:“没错,只有祸不找人,人躲祸是躲不过的。”
  接着又道:“我南宫吹雨几次逢凶化吉,没想到今日却要死在这里。”
  玉儿道:“还没到最后,怎如此绝望?”
  她对笛儿和锦儿道:“我们也试着找找,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笛儿道:“怎么找?”
  玉儿便问南宫吹雨:“要我们怎么帮你的忙?”
  南宫吹雨心道:怎么能说是帮我的忙,要是能找到机关,大家才能活着出去。
  但他没这样说,而是道:“你们能帮忙那是最好,请你们用手掌贴着墙壁或地板,将每一寸地方都摸一遍,看有没有异样的现象。”
  锦儿道:“什么才叫异样?”
  南宫吹雨道:“小孔或是裂缝什么的。”
  锦儿喃喃道:“小孔或裂缝就是你说的机关吗?”
  玉儿、笛儿、锦儿于是分头寻找起来。
  忽然,只听锦儿叫道:“找到了!”
  南宫吹雨在绝望之际听到锦儿说“找到了”,惊喜不已,循声大步跨去,没想到却跟一人撞了个满怀。
  南宫吹雨怕将那人撞倒,本能地伸出双手,将那人揽住。
  只觉得双手触摸之处,怀抱之人肌肤柔软,一阵兰香扑鼻而来。
  他这才惊醒,对方乃是全身赤裸,随即放手,这一抱一放,其实只是瞬间之事,对方也觉出南宫吹雨不是故意的,所以并没出口骂人。
  南宫吹雨毕竟是个男人,刚才怀抱裸体,虽然只一瞬间,也是心胸乱跳。
  他不敢乱动,口中说道:“在哪里?”
  锦儿说道:“我摸到了一条缝,不知是不是机关。”原来锦儿就在跟前。
  南宫吹雨蹲下,手按在地板上,慢慢往两旁游移,先是碰到一只手,那是锦儿的手。锦儿抓住南宫吹雨的手掌,往前移了一尺,说道:“裂缝就在这里。”
  然后放手退了开去。
  黑暗中,南宫吹雨果然感觉手掌与地板的接触处有条裂缝,可是,裂缝实在太小,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
  南宫吹雨运掌拍了几拍,丝毫没有反应。
  他想用手指抠进裂缝,却哪里能够。
  他泄气道:“要是有枚金针就好了。”
  玉儿说道:“金针干什么用?”
  南宫吹雨道:“这条缝实在太窄,连小指头也抠不进去,若是有金针,便可以插进裂缝,看有无别的情形发生。”
  玉儿道:“噢,是这样,可哪里去找金针呢?”
  笛儿这时道:“金针没有,可我有一枚发簪,却是用精钢做的,不知有没有用。”
  南宫吹雨喜道:“快拿过来试试。”
  很快,笛儿的发簪递到他手里。这枚发簪果是精钢制成,极其硬韧,长约三寸。
  南宫吹雨将精钢簪插入裂缝。
  笛儿问道:“怎么样,能用吗?”
  南宫吹雨道:“发簪虽然粗了一点,但勉强还能插入裂缝。”
  南宫吹雨一边说,一边运劲于指,力透指尖,将发簪使劲往裂缝里插。
  发簪插进一半时,南宫吹雨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响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被他搬开似的。
  于是,南宫吹雨再行运功,口中喝一声,全力一推,但听一阵“轧轧”声,接着亮光耀眼,墙上果然出现一道门。
  南宫吹雨一瞥之下,见玉儿她们早已抱成一团,嘴里尖叫。
  他不敢再看,手一松,啪的一声,精钢发簪已断,那门缓缓合上。
  南宫吹雨身形急射,堪堪射出密室,“嘭”,厚重的铁门已经合拢。
  他久处黑暗,此时出得密室,竟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于是盘息而坐,双掌上下交叠,提丹田之气运行了一周天,眩晕的感觉全无,才再次睁眼。
  此时睁眼,不再感到光线刺眼。他回身想看看密室,只见身后是一座陡峭的悬崖,哪有什么密室?
  南宫吹雨惊讶不已,起身走到峭壁前,惊疑道:“难道密室就在峭壁内?”
  他见石壁上一块状似花朵的石头,便伸手去拔,刚一拨动,就听得“喀喀”声响,身前缓缓打开一扇门,里面尖声又起。
  南宫吹雨目光及处,见到三个裸露的脊背,显然是玉儿、笛儿和锦儿。
  他急忙逃开,岩石缓缓合上。
  南宫吹雨暗道:“密室果然在峭壁里,这朵野花便是开启密室的机关,我得去找些衣服来,让她们早早出来才是。”
  直到这时,南宫吹雨才开始打量置身周围的情况。
  原来这是一个峡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除了葱郁的森林,更有大片大片的花草,花草的香息,沁人肺腑。
  南宫吹雨奇道:“这是什么地方,竟如此美丽?”
  他游目四顾,不见楼舍。
  抬头,只见两边峭壁高耸,如刀削一般,任你轻功再好,也别想飞越。
  此时阳光西斜,显然黄昏将至。
  谷底有一溪流,淙淙有声,他探手,只觉得泉水冰凉透骨,恰似在地宫里遇到的冰水一般无二。
  南宫吹雨心道:
  从地底渗出来的水当然奇寒无比,可是在寒气逼人的谷底,怎会长着这么多花草。
  对眼前的一切他不去细想,他只想快些找到衣服,让玉儿他们也能从密室出来。
  他熟悉了一会周围的地形,以免下次回来时找不到密室的所在。
  然后沿着寒流,往前缓行。
  走不多远,就听见前面传来“喀喀”之声。
  他连忙躲在一块岩石背后,只见对面峭壁上缓缓出现一个洞口,一个女子从峭壁里款步走出来。
  幸亏南宫吹雨早料到这两边峭壁隐藏着许多秘密,不然,峭壁里忽然走出一个女子,定会令他大惊失色的。
  南宫吹雨躲在岩石背后,眼看着这个女人提着瓦罐到溪流里盛满了水,然后转身返回。
  她走到峭壁前,用手掌在一棵小树上轻拍三下,只听“轧轧”三声又响起,她闪身进去,岩壁很快恢复如初。
  南宫吹雨呆了一会,未见动静,便来到刚才女子闪身之处,朝岩壁细看,竟然连一条裂缝也看不出。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女子出来又进去,哪会想到这里竟暗藏密穴?
  他伸手在左边的那棵小树上也轻拍三下,峭壁间立时打开一道门,南宫吹雨闪身进去,身后岩石缓缓合上。
  南宫吹雨刚刚从地宫里出来,此时又进了地穴,心中不由怦怦直跳,生怕这里面又会出现令他无法预料之事,他寻思道:
  若没有猜错,这里肯定是鹿老爷藏身的金水台密室了……听吴婆说过,金水台密室机关暗布,陷阱重叠,我可得小心点。
  只见洞内点着许多蜡烛,烛光暗淡,勉强能够看清五尺之内的东西。
  于是,他施展轻功,蹑手蹑脚往里面走去。
  洞很深。七拐八弯,好像永远不会走到尽头似的。
  忽然,只觉耳边风声急起。
  南宫吹雨大吃一惊,本能地往左边闪避,却是一只蝙蝠,从他头顶飞掠而过。
  南宫吹雨轻吁了一口气。
  往前再走几步,暗淡的烛光不见了。
  南宫吹雨在地宫里呆了那么久,猜想前面定是九十度的大转弯或是丁字形的岔口,于是摸黑往前,前面果然是大转弯。
  往左拐弯行了片刻,眼前陡然一亮,约五十米开外,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
  火光映出的岩洞很大,火就在洞的中央燃烧。
  火堆旁边,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背对着南宫吹雨,由于太远,南宫吹雨根本分不清这人是男是女。
  不过,他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不是刚才提着瓦罐盛水的少女。
  少女呢?
  她到哪里去了?
  她跟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正在他猜疑之际,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鹿儿,你过来。”
  随着话音,黑暗中一人走到火堆旁。
  南宫吹雨心道:“原来她躲在暗处。”
  只见少女走到那人身边,垂手而立,苍老的声音又道:“鹿儿,太阳有没有下山?”
  少女这时答道:“爹,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了。”
  南宫吹雨想道:
  原来他们是父女,不知这老人是不是鹿中原?
  听他叫那女子鹿儿,这老人多半是鹿中原了……这时,只见老人转动身子,侧面对他,他叹道:“鹿儿,今夜子时之前,他们肯定会找到这里的。”
  少女急道:“爹,那我们离开这里。”
  老人道:“鹿儿,难道还有比这更隐秘的地方么?”
  少女不语,却在他跟前坐了下来。南宫吹雨躲在黑暗中,少女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她面孔清晰美丽,脸神却焦急不安。
  老人牵住她的手,缓缓道:“你是不是又去看过他们了?”
  少女道:“她们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许真的冻死了。”
  老人道:“唉,不知她们是些什么人。”
  少女道:“那三个女的好像是最近才到十八里铺的三个乞丐。”
  老人道:“你曾经见过她们?”
  少女点头,说道:“那是在金掌柜的酒店里,她们抢走了一位客人的包裹,不过,那时候她们看上去是几个又脏又臭的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可实际上,她们……”
  老人道:“她们不是流浪儿,她们这样做是有目的的?对不对?”
  少女道:“她们穿在外面的衣服是又粗又脏,可她们的贴身内衣,别说一般人家不会有,就是有钱人也不一定买得到。”
  老人似乎在仔细听,少女接着说道:“她们一定出身名门,只不知为何要装成乞丐。”
  老人沉吟了半晌,说道:“鹿儿,她们是如何掉进金水池的?”
  少女道:“她们一定是跟地宫里的冰水一道流到金水池里的。”
  少女接着道:“只不知她们如何进到地宫里,却弄不明白。”
  老人道:“你确定她们都死了?”
  少女道:“我把她们从金水池里捞起来时,她们整个人又僵又硬,而且半点呼吸也没有,我想她们是死了,便将她们放在紫岩密室里。”
  老人又轻叹一声,说道:“你说她们出身名门,她们的家人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你把她们放在紫岩宫里也好。
  “她们的尸体三年五年不会腐烂,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我们将尸体还给人家,也好证明她们并非我们所害。”
  少女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老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鹿儿,可是尸体若穿着衣服,衣服一烂,尸体难免会变质的。”
  少女微微道:“我把她们身上的衣服全除去了。”老人缓缓点头。
  南宫吹雨想道:“原来她们一丝不挂是这么回事………可我为什么又穿着衣服?”
  只听少女说道:“爹,那个年轻人的衣服我可没脱。”
  老人道:“你是说后来掉进金水池的那个年轻人?”
  少女道:“是的。”
  老人沉吟道:“真是奇怪,今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掉进金水池里?”
  少女道:“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摸到地宫里去的。
  “唉,年纪轻轻就死了……他的家人和朋友一定到处找他的……”
  听了少女说得真切,南宫吹雨暗道:
  这少女的心肠真好……凭她把我从金水池里救起,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老人说道:“鹿儿,你刚才又去了紫岩密室,到底为什么?”
  少女道:“爹,不瞒你说,我把那个年轻人拖进紫岩密室时,隐隐觉得他还有脉搏,所以,我再去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死。”
  老人忙道:“你说他还有脉搏!”
  少女道:“是的,不过很微弱。”
  老人大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少女道:“说了也没用,刚才我去看过了,他还是一动不动,肯定是死了。”
  老人摇头道:“鹿儿,你早说就可以救他了。”
  少女道:“我又不懂武功,不能运功替他御寒,如何能救他?”
  老人叹道:“鹿儿,你虽然不懂武功,体内也没功力,但你的身体是热的,你可以把你身上的热量传到他身上,他也许就不会死了。”
  少女奇道:“爹,我的热量怎能传到他体内去?”
  老人道:“只要你们手心想对,胸腹相对,还有……唉,不说了,已整整过了一天了,就算当时有脉搏,现在也已死了。”
  少女低头道:“爹,其实我也想到过这个办法,只是……”
  老人生气道:“只是什么?”
  少女道:“爹……他可是个男的,而且,他已被冻僵,他下身那个……那个……”
  只听老人道:“鹿儿,爹不是怪你,这男女之事,实在……唉,只是救人一命,有时就算失去什么也是值的。”
  少女忽然抬头,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显得脸庞红润,只听她说道:
  “爹,表哥曾对我说,他绝不允许别人碰我的身体,有谁碰过,他就杀了谁。”
  南宫吹雨这下可以断定这两人便是鹿中原父女了,他心里叹道:
  “闵公子已经背叛了他们,她们还蒙在鼓里,那鹿小姐看上去对他情意绵绵,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如意郎君,若是他知道真相,不知要怎样难受了……唉……”
  他也不由替她叹息,同时暗骂闵公子卑鄙无耻。
  这时,只听鹿中原说道:“鹿梅,闵生的命真的很苦,爹把你许配给他,他怪不怪爹?”
  南宫吹雨这才知道鹿小姐叫鹿梅,而闵公子叫闵生。
  鹿梅仰望着鹿中原,说道:“爹,表哥很早就没有父母,要不是你收养他,表哥也许早就不在人世了,表哥经常对我说,他是将你当亲生的爹看待的。”
  鹿中原道:“闵儿的心意我当然知道,你们从小在一起,看你们两小无猜,我真的很高兴。”
  提起童年的事,鹿梅仿佛幸福无比,她一下子埋在鹿中原的膝上,嘴里轻声说着什么,南宫吹雨由于离她太远,没听清。
  过了一会,鹿中原说道:“鹿儿,要是你娘知道你跟闵儿成亲,她一定会高兴的。”
  鹿梅抬头,说道:“爹,你说我娘是因了表哥而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鹿中原沉默半晌,说道:“好,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娘的死因,你娘跟闵生的娘是一对亲姐妹,闵生的娘是姐姐,你娘是妹妹。
  “二十一年前,你两岁,你表哥闵生四岁,你娘到关外去看望你姨妈,刚好碰到有强敌找你姨妈报仇。
  “仇人杀了你姨父、姨妈,连四岁的闵生也不放过.
  “你娘刚好赶到,便出手相救,尽管你娘杀了寻上门来的强敌,但她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当她抱着闵生回到鹿府时已是奄奄一息……”
  鹿梅道:“娘就这样死了?”
  鹿中原点头道:“你娘回家后一直昏迷,第三天就死了,临死之前一个字也没对我说。”
  沉默片刻,鹿中原叹道:“说起来,你娘是为了救闵生而死,我心里一度对闵生有恨意,因为他使我失去了妻子。”
  鹿梅说道:“爹,也不能这样说。”
  鹿中原道:“是的,我也知道恨闵儿是没有道理的,但我当时确实这样想的,直到你们渐渐长大,我看你们情投意合,看到你们在一起那么快乐,才打消了心中的恨意。”
  顿了一下,又道:“因为,我虽然失去了妻子,但因此而得到了一个女婿,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闵儿不仅待你好,而且做事稳当老练,将来一定可以继承鹿府的家业的。”
  南宫吹雨听他们说闵公子如何如何好,心中道:
  看来这闵公子年纪轻轻,行事真的老谋深算,不漏痕迹,连鹿中原也被他骗了……
  只听鹿中原又问道:“鹿儿,你嫁给表哥真不后悔?”
  鹿梅缓缓点头,忽道:“爹,五天前表哥对我说了一句话,甚是奇怪。”
  鹿中原道:“什么话?”
  鹿梅道:“表哥那天深夜敲开我的门,对我说……”
  鹿中原道:“他是不是对你发了什么誓?”
  鹿梅奇道:“爹怎么知道的?”
  鹿中原笑道:“一个男人深更半夜到情人的房间里来,除了发誓,还能做什么。”
  鹿梅道:“表哥对我说,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请我相信他对我是一片真心。”
  鹿梅迟疑了一下,又道:“当时我就问他,今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却不说了。”
  鹿中原道:“傻孩子,这只是表明他对你一心一意,要你相信他,怎么真的会有事?
  “况且,真的有事,还没发生,他怎么可能知道。”
  鹿梅道:“可是爹,当时我就有一种感觉,觉得今后真的会有事发生。”
  鹿中原摇头道:“鹿儿别胡思乱想,不会有事的。”
  鹿梅道:“爹,表哥是不是担心这三天里……”
  鹿中原打断她的话:“鹿儿,爹一年当中这三天功力全失之事,只有你、我、闵儿和窦管家四个人知道.
  “这四个人当中,没人会出卖我的,况且,知道这个密室的也只多了个吴婆而已,她已经跟随我二十五年,对她我是绝对放心的。”
  鹿梅道:“那夜表哥临走时对我说,不久前诸葛山庄灭了紫霞山庄,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他要我们小心一点。”
  鹿中原笑道:“闵儿担心不无道理,但只要今天一过,我功力恢复,就不怕任何人来找麻烦。”
  鹿梅道:“爹现在感觉怎样?”
  鹿中原道:“离子夜大概还有三个多时辰,现在不可能有所恢复的。”
  鹿梅叹了口气,道:“要是诸葛山庄的人现在找到这里,可怎么办?”
  她说着站了起来,焦急道:“表哥和窦管家怎么还不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她在火堆旁走了几步,转身道:“爹,都怪你平日不教我武功,不然,要是有人闯进来,我也可以帮你抵挡一阵。”
  鹿中原笑着道:“鹿儿,你还是坐下吧,这个密室极其隐秘,没人指引,绝对找不到的,除非真的有人要出卖我。”
  这句话也许是无意说出,鹿中原却悚然一惊,因为,真的有人出卖他,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鹿梅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说道:“爹,表哥他们现在还不来,肯定是出事了。”
  鹿中原也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比鹿梅高出一大截,火光里,他的影子长长的。
  南宫吹雨寻思道:“到现在他们还蒙在鼓里,可要想办法帮帮他们才对……可是,怎么帮呢?她们会相信我的话吗?”
  他环顾洞里,空荡荡的大洞没别的人,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
  篝火燃烧,火光的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不知黑暗中还有隐藏着什么。
  南宫吹雨又想:说不定黑暗中还有藏着高手,只是我看不见而已……或许,那闵公子早已串通好诸葛山庄的高手潜伏其中,伺机而动……想到这里,南宫吹雨觉得手心冷汗沁出。
  他虽然没见过闵公子的人,但对他的手段,却是有些害怕了。
  他躲在黑暗处,不知该不该现身。
  这时,只听鹿中原说道:“鹿儿,如果真的有人出卖我,你想会是谁呢?”
  鹿梅低头不语。
  鹿中原道:“鹿儿不说话,是不是说不相信有人会出卖爹?”
  鹿梅点头。鹿老爷叹道:“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可是,有人真的要背叛我。”
  鹿梅惊道:“爹,你说什么!”
  鹿中原缓缓道:“我说真的有人要背叛我。”
  鹿梅望着鹿中原,几乎连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爹,怎么会这样?”
  鹿中原又坐回椅中,道:“鹿儿,爹从前天一到这里,便坐着没有站起来,爹一直在想一件事。”
  鹿梅道:“什么事?”鹿中原此时又转身,脸朝向南宫吹雨。
  “只见他面庞消瘦,颔下的胡须已经银白。
  鹿中原说道:“来这里之前,爹曾收到一张帖子。”
  “帖子?”鹿梅奇道:“什么帖子?”
  鹿中原道:“帖子上说,要我三天之内将鹿家的逐鹿刀法交出,不然,他们会杀光十八里铺所有的人。
  “显然,送帖子的人已经知道我这三天之内功力全失,无力保护十八里铺任何一个人。”
  鹿梅道:“这人的手段好卑鄙,居然要杀十八里铺无辜的人。”
  鹿中原道:“若是有人要杀我,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任何人也别想打逐鹿刀法的主意!
  “可是,我曾在慈岩寺菩萨面前发过誓,只要我鹿中原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十八里铺的百姓因我而流血的。”
  鹿梅默默道:“爹的心意我知道,梅花庄虽然是江湖上四大名庄之一,可爹却从不让它名扬江湖,为的就是要避开江湖纷争,因为一有纷争,就会有杀戮,有杀戮就会流血成河。”
  鹿中原望着女儿,表情变得沉郁,说道:“鹿儿,你知道爹为什么会花那么多钱将十八铺的大街小巷铺上青石,又在镇外筑堤围湖,让这里变作天堂一般美丽?”
  鹿梅道:“那是因为爹心地好的缘故。”
  鹿中原摇头道:“爹这一辈子虽没做过愧对良心的事,但是要我对一些毫不相干的人这么做,我还是做不到的。”
  鹿梅惊讶道:“难道十八里铺真的跟鹿府有关?”
  鹿中原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鹿儿,你要记住,就算咱们鹿家的人死得一个不剩,也绝不能让十八里铺的百姓受到威胁和伤害。”
  南宫吹雨在黑暗中听得莫名其妙:难道鹿府跟十八里铺有着非凡的干系?只听鹿梅问道:“那是为什么?”
  鹿中原招招手,示意鹿梅在他跟前坐下,沉默了一会,又说道:
  “鹿儿,爹今天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他见鹿梅点过头,才接道:“唐朝有一个威名赫赫的边关大帅鹿定寇,他就是我们鹿家的祖先。
  “据说他膂力无比,力举千斤,他的手下有精兵十万,祖先屡次领兵出征,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只要他出马,贼寇便望风而逃,所以,有人便叫祖先为鹿定寇。
  “祖先忠心为国,最后却被奸人所害,贬为庶民,就定居在现在的鹿府。
  “奸人还不罢休,重金收买江湖败类前来刺杀祖先,欲除之而后快……”
  鹿梅紧张道:“后来呢?奸人的阴谋有没有得逞?”
  鹿中原微微道:“奸人的阴谋当然没有得逞……尽管当时祖先已年老体衰,根本没有当年的神勇,而且跟他在一起的也只有七八个同样是年老多病跟随他几十年的随从。
  “可是,奸人收买的大批杀手却始终没有能杀了祖先……别说杀祖先,那些杀手甚至连鹿府也无法接近……”
  鹿中原微微抬头,显得非常骄傲。
  鹿梅不解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鹿中原道:“开始的时候,这根本就是一个谜,因为,那些杀手进入鹿府十八里的范围,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奸人很害怕,以为祖先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股力量一日不除,奸人便一夜难眠。
  “奸人有的是钱,虽然他们用这些非法所得的钱收买更多的杀手,可无论是十个,二十个,还是一百个杀手同时去杀祖先,还是不能如愿……
  “再说祖先在鹿府定居以后,他算准奸人不会放过他,但过了半年,还是毫无动静。
  “祖先觉得奇怪,于是便叫一个最年轻的随从乔装打扮,四处探听。
  “最后才知道,不是奸人改恶从善,而是奸人收买的杀手都在鹿府十八里范围内被人所杀……”
  鹿梅道:“那是谁在帮祖先?”
  鹿中原道:“祖先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听随从的报告,就知道是谁在暗中保护他了。”
  鹿梅急道:“究竟是谁?”
  鹿中原道:“原来,帮祖先的是他昔日的手下将士。
  “祖先平日极其爱护将士,将士们听说老帅遭诬陷被贬为庶民,就知道奸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成百上千的士兵们纷纷离开了军营,在鹿府周围布成一张看不见的网以保护老帅……
  “他们或扮成商人,或扮成乞丐,或在鹿府周围自制木屋居住下来……那些杀手果然无法接近鹿府,更别想动祖先一根毫毛……”
  鹿梅喜道:“这叫做善有善报。”
  鹿中原点头道:“那些士兵平日都受过祖先的恩泽,如今为了祖先的安危,他们居然舍得抛家别子,有的干脆将妻儿老少都接来,世代定居于此,发誓要保护祖先的世世代代的安危……
  “杀手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赶来,保护祖先的士兵越来越少……
  “奸人的代价是沉重的,他们终于在不安和惊恐中死去,而此时,保护祖先的也只剩下离鹿府仅半里之遥的一个无名小村里的八位将士……
  “后来,这个小村就叫做十八里铺。鹿府就因为有了这最后一道防线而免遭灭顶之灾……
  “从此,鹿家代代相传,十八里铺的将士们也娶娶生子,世代繁衍……
  “祖先曾传下一条遗训:就是鹿家的人可以全部死光,十八里铺的百姓绝不能损伤一人,这是祖先叫我们铭记恩情,以德报德……”
  话落,只剩火柴轻微的噼啪声。
  南宫吹雨心里叹道:“没想到十八里铺与鹿府竟有如此深的渊源,难怪窦管家曾说,鹿老爷宁愿交出刀谱,也不愿十八里铺一人因他而死,如此看来,这是真的。”
  接着又想:“鹿老爷这样做乃是大义之举,没有违背祖先以德报德的遗训,可是闵公子和窦管家他们二人却是以怨报德了。”
  想到闵公子,南宫吹雨便替鹿老爷他们二人担忧,他正要现身,忽然又想:
  闵公子既已料理了窦管家和吴婆,按理说早应该到这里了,为何还不来?
  是不是也进了迷宫出不来?
  要是这样,再过几个时辰,鹿老爷功力恢复,任何事情便能应付了。
  不如再等等看……
  这时,鹿梅说道:“究竟谁会想出这个恶毒的主意?”
  鹿中原道:“用这种方法对付我的人当然恶毒,但是最恶毒的却是我最信任的人竟也背叛我!”
  鹿梅道:“爹以为谁背叛了我们?”
  鹿中原一字一顿道:“吴婆。”
  鹿梅不信道:“爹,刚才你不是说吴婆不会出卖你的吗。”
  鹿中原道:“我想了将近三天,现在才明白,只有吴婆才会出卖我。”
  南宫吹雨苦笑道:“吴婆真是冤枉,明明是闵公子和窦管家一同出卖鹿老爷,他却一口咬定是她,且看你如何解释……”
  鹿中原这时又转身,说道:“鹿儿,前天清早我发现卧室里多了一张帖子,已吃惊不小,待看清帖子上写的内容后更加怀疑我们身边肯定有了内奸。
  “因为,吴婆虽是瞎子,但是却耳力奇聪,她一口咬定说鹿府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想想看,帖子在我卧室里是事实,而没有陌生人进来过,说明送帖子的人肯定是鹿府的人。”
  鹿梅道:“也许吴婆没有听到有人进来呢?”
  鹿中原摇头道:“天下轻功超绝之人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吴婆当然不可能听到,但是,那人不仅知道我什么时候功力消失,还知道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就是帖子上所说的,若不交出刀谱便使十八里铺不剩一人,这样的人,除了你、我、闵儿、窦管家和吴婆,绝不会有第六人。”
  鹿梅迟疑道:“吴婆这样说分明是告诉你鹿府可能出了内奸,如果内奸是吴婆,她会这么做吗?”
  鹿中原冷冷道:“现在才明白,这正是吴婆的聪明之处。”
  鹿梅道:“你是说,吴婆想得到鹿家的逐鹿刀法?”
  鹿中原道:“开始,我怀疑这是窦管家干的,因为窦管家跟随我的时间虽然比吴婆长,但有几次他流露出的表情使我相信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后来,我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又发现是自己错了。”
  鹿梅道:“除了吴婆和窦管家,难道就不会有别人了?”
  显然,她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鹿中原叹道:“鹿儿,你说还会有谁,你叫我怀疑闵儿吗?”
  鹿梅默然。她明白闵生绝不会干这种事。
  只听鹿中原道:“其实,我也怀疑过闵儿,只是……”
  鹿梅惊道:“爹,你怀疑这是闵生干的?”
  鹿中原道:“鹿儿,爹怀疑闵儿并非没有道理。”
  鹿梅有些生气道:“什么道理?难道表哥也有这样做的动机吗?”
  鹿中原点头道:“如果爹不曾教过他一招逐鹿刀法,无论如何不会怀疑他的。”
  鹿梅道:“爹,你不是说鹿家的刀法传男不传女,更不传外人,表哥虽然是最亲之人,你又如何传刀法给他?”
  鹿中原道:“还不是因为我见你跟他情投意合,爱屋及乌,心中一高兴,就教了他一招‘中原逐鹿’,不过次日我就清醒过来,要他不再练此招刀法,并要他设法忘掉。”
  鹿梅道:“既已教给了他,如何能令他说忘就忘?”
  鹿中原点头道:“如果他是别人,我大可以废了他的武功了事,可是他却是你梦中的情郎,你以为爹不知道,好几个夜里你做梦都喊着闵生的名字,唉……
  “只要闵生一辈子对你好,我这点错误也就算了,而且……”
  鹿梅道:“而且什么?”
  鹿中原道:“我还打算在你们成亲后将刀法全部传给他。”
  鹿梅喜道:“那爹为何又怀疑他……”
  鹿中原道:“你没有练过武功,不知道学武之人,只要一窥到什么高明的武功,都会痴痴入迷,收到帖子后我就曾想,是不是闵生练了那招逐鹿刀法,觉得深奥无比,因此起了邪心……”
  鹿梅背过身去道:“爹,你把表哥看成什么人了。”
  鹿中原两手抓住女儿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认真道:
  “练武之人的心情只有练武之人才清楚。”
  鹿梅显然很不高兴:“这么说,这事倒像是表哥做的。”
  南宫吹雨真想脱口接道:“正是。”
  却听鹿中原说道:“不是。”
  鹿梅露出笑脸道:“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把我弄糊涂了,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鹿中原道:“其实,我也并没有怎样想,只是忽然觉得,吴婆便是真正的内奸。”
  鹿梅诧道:“为什么?”
  鹿中原道:“吴婆应该知道,我已经答应把你嫁给闵生,而且三天后就要成亲,所以我绝不会怀疑闵生是内奸。
  “除了闵生,就剩下她和窦管家两个人,她说没有陌生人进来,那么肯定有内奸,她这是在嫁祸于人。
  “因为,尽管她很自信地声称天下没有人的脚步能瞒过她的耳朵,她也确是让我相信她的耳朵奇聪无比。
  “可是,她的耳朵聪灵并不代表真的能听到任何声音,她曾经对我说过,她可以听到最高处飞鸟的声音,却听不清地下老鼠的声音……”
  鹿梅茫然道:“爹说话我越来越不懂了。”
  鹿中原道:“我是说,吴婆既然有一种声音听不到,就不应该对我说那样绝对的话。”
  鹿梅笑道:“你是说这张帖子是老鼠送进来的?”
  鹿中原道:“老鼠当然不会送帖子,不过,天下却有一种人,比老鼠还要厉害。”
  鹿梅道:“像老鼠一样的人岂不成了鼠人?”
  她刚说完,就瞥见黑暗的边缘有个黑影趴伏地上,缓缓移动,无声无息,由于刚刚提到老鼠,鹿梅看那黑影的形状极像老鼠,于是便惊叫一声:“老鼠!”
  鹿中原放开女儿,哈哈笑道:“说道老鼠,鼠人果然就到!”
  鹿中原话音甫落,那个黑影马上人立起来。并非人立,而是真的一个人。
  鹿梅惊叫一声,吓得连忙逃在鹿中原身后去。
  南宫吹雨依然认出来,这个人正是赵文伯。
  南宫吹雨虽然早知道赵文伯乃是诸葛山庄的鼠人,但此刻见他,一副似笑非笑、阴森恐怖的样子,心中分外厌恶,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只听赵文伯阴阴道:“鹿老爷,东西在哪里?”
  鹿中原当然知道要的是什么,但他却装出不知其意,说道:“什么东西?”
  赵文伯又说道:“就是帖子上说的东西。”
  鹿中原又道:“什么帖子?”
  他这样回答,连南宫吹雨也觉得没有必要,眼看对手一步步逼近,他应该另有防范。果然,赵文伯直接道:“刀谱呢?”
  鹿中原这下也不再拐弯抹角,说道:“刀谱当然在身上。”
  赵文伯道:“拿来。”说着伸出手。
  鹿中原道:“你要就自己来拿。”
  赵文伯本来一步步逼近鹿中原,可是,鹿中原说了这句话,他却站住了。
  他全身黑衫,仿佛一枚铁钉,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鹿中原又说道:“我没骗你,刀谱真的在我身上,有胆量就过来拿。”
  鹿中原说了这句话,赵文伯却后退了一步。
  南宫吹雨奇怪道:鹿中原已经功力全失,他怎么还如此害怕……
  转念又想:对了,他肯定以为鹿中原在耍花招,不然,他不可能那么镇定……
  他继而寻思道:
  既然赵文伯在这里,那么闵公子和钱小柳也肯定在附近,不知她们搞什么鬼?
  他四下里望去,除了火光中能看见那三个人,别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闵公子在哪里呢?
  赵文伯退了一步之后,也大笑起来,因为他这是已经确信,鹿中原的功力根本没有恢复。
  因为就在他后退之际,他看见鹿中原的双膝抖了一下。
  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功力的人,在遇到极害怕或是极兴奋时自然泄漏出来的,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只要鹿中原功力未恢复,那一切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他有理由高兴。
  不过,他还是觉得高兴得太早了。
  只见鹿中原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伸手置于熊熊的篝火之上,只要他一松手,小册子就会变成灰烬。
  赵文伯惊道:“你要干什么!”
  鹿中原笑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想把逐鹿刀谱烧掉。”
  赵文伯道:“你敢!”
  鹿中原道:“刀谱是我的,有什么不敢。”
  赵文伯道:“刀谱又不是你的,别乱来!”
  鹿中原道:“刀谱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赵文伯无言以对,森森道:“鹿中原,如果你这样做,一定会后悔的。”
  鹿中原“哼”了一声道:“你是在要挟我吗?”
  赵文伯又退了一步,道:“好,鹿中原,只要你把刀谱给我,我答应绝不为难任何人。”
  鹿中原环顾四周,道:“这里你还有谁好为难?”
  赵文伯道:“难道你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
  鹿中原冷笑道:“我看你打错了算盘了。”
  他话刚说完,只见鹿梅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刀,原来,她是将短刀藏在衣袖里的。
  鹿中原道:“只要你一动,鹿儿就会割腕自尽,你休想侮辱她。”
  赵文伯忽然咳了一声,笑道:“如果你女儿连割腕也来不及,你后悔就晚了。”
  “了”字一落,同时鹿梅发出“啊”的一声惊呼,接着“当”一声,她手中的短刀掉在地上。
  另一个黑衣人,就从鹿梅身后的地下极快地钻出来,出手如电,一掌击落她手中短刀,同时,手指疾点,以封住她胸肩之上的五处大穴。
  黑衣人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得无法形容,待鹿中原发觉,那人已擒住鹿梅退到赵文伯身边。
  不用猜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是钱小柳。
  南宫吹雨曾在雪域沙漠中吃过鼠人的苦头,如今见钱小柳出手有如鬼魅,不禁骇然。
  他早就觉得鹿梅身后有些异样,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一个人躲在下面。
  南宫吹雨在天龙镇的天龙客栈第一次见到钱小柳时,只觉他腼腆得像个姑娘,身手居然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以这样快的速度攻向他,他也没有把握避开。
  只是,有一点南宫吹雨纳闷:
  以钱小柳刚才的速度,他完全可以从鹿中原手中夺过逐鹿刀谱,他们不是为了刀谱而来的吗?
  怎么却对一个毫不懂武功的人下手?
  鹿中原呆住,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被对手的身手惊得不知所措。
  赵文伯裂着嘴,但没有笑出声来,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良久,才说道:“鹿老爷,你猜我们会对你女儿怎么样?”
  不待他回答,赵文伯又道:“你相不相信,我们会将你女儿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鹿中原的眼睛大大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鹿梅又恐惧又羞愤,却又无可奈何,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赵文伯又笑道:“在篝火里欣赏女人的裸体,一定很美的。”
  钱小柳转到鹿梅身前,身手就要去解她的衣服,鹿中原喊道:“住手!”
  鹿梅无助地望着父亲,她多处穴道被点,不仅不能动,还不能说话,目中泪已垂下。
  赵文伯收住笑,说道:“那你就把真的刀谱拿出来吧。”
  只见鹿中原手一松,小册子飞入火中,转眼成灰。赵文伯并不去拦。
  原来他早就猜到鹿中原手中的不是刀谱。
  南宫吹雨恍然道:“钱小柳没有去抢刀谱,原来刀谱是假的。”
  鹿中原忽然道:“你们终于上当了。”
  此言一出,赵文伯、钱小柳和躲在暗处的南宫吹雨都吃了一惊,不知鹿中原此言何指。
  赵文伯道:“鹿中原,别耍花招,快拿刀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鹿中原惨笑道:“刀谱刚才已经烧掉了。”
  赵文伯幽道:“你骗人!”
  鹿中原道:“刀谱已成灰,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赵文伯没想到鹿中原竟然有此一手,不禁勃然大怒,失声道:
  “鹿中原,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柳!”
  钱小柳仿佛早就知道赵文伯叫他是什么意思,他伸手扯住鹿梅的衣领,只听“嗤”的一声,裙衫已被撕破,露出里面粉红的贴身内衣。
  赵文伯“嘿嘿”冷笑,说道:“鹿中原,你究竟拿不拿刀谱出来!”
  鹿中原的双腿竟已发抖,但他却说得坚定:“我说过刀谱已成灰,拿不出来。”
  赵文伯气得脸色铁青,可对他又没办法,咬牙道:
  “好,那你就瞧瞧你女儿的裸体吧!”
  说着,缓缓伸手,抓向鹿梅胸口。
  鹿梅惊恐万状,浑身不住抖擞,已是泪人一个。
  南宫吹雨刚才见钱小柳撕扯鹿梅衣裙时就想现身,此时见鹿梅便要遭辱,哪还犹豫,正要飞射而出,然而,就在他提气的一瞬间,只听一道破空之声,凌厉至极。
  一道光影从左边黑暗处闪电般击中赵文伯的手腕,“啵”的一声,赵文伯的手立时垂了下去。
  突变已生,南宫吹雨知道鹿梅暂时不会有事,便隐身不动,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左边黑暗处射出,快逾流星。
  人在空中,手臂轻挥,又有几道寒光飞出,“噗噗噗”三声,惊呆的赵文伯和钱小柳还未反应过来,已有多处要穴受制,呆若木鸡。
  人影飞落,伸指在鹿梅肩胛穴连点数下,鹿梅哇的大哭出声,扑进此人怀中。
  鹿中原也是喜极而愣,嘴里道:“闵儿。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南宫吹雨知道此人便是手段狠辣的闵公子,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身子稍稍缩回岩石背后,生怕被他发现似的,心里道:
  幸好他比我抢先一步出手,不然,他的阴谋就揭不穿了……不知是庆幸,还是激动,身子在岩石上靠了一会,才转脸偷眼去看,只见闵公子身材修长,身穿白衫黑裤,仪表不凡,暗道:
  别看他相貌堂堂,肚子里装的却都是坏水……
  闵生轻拍鹿梅的脊背,说道:“梅儿,不要紧,没事了,这两个坏人,你拿刀去杀了他们。”
  鹿中原叫鹿梅:“鹿儿”,闵生却唤她“梅儿”,也许,每个人的称呼都表达了自己的情意。
  鹿梅仍伏在闵生肩上,兀自抽泣不休,口中偶尔说出几个字:
  “表哥……表……哥……,你怎来的……这般……迟……”
  闵生则说:“不要紧了,梅儿,不要紧。”
  鹿中原此时方才高兴得笑出声来。
  赵文伯和钱小柳的脸已变得僵硬。
  鹿中原走过来,“啪啪”两声,打了各人一个巴掌,恨恨道:“看我怎样收拾你们。”
  刚才他们还随心所欲,此刻已成人家掌中玩物,任由别人宰割。
  鹿梅终于忍住哭,从闵生怀里抬起头,退了两步,将撕破的衣服弄好,脸上泪痕未干,她欣喜之色已生。
  闵生道:“梅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接着又对鹿中原道:“鹿老爷,刀谱是不是已被他们拿去了?”
  说着,就到赵文伯和钱小柳身上去搜。
  鹿中原笑道:“闵儿,别搜了,刀谱已经被我烧了。”
  闵生闻言似浑身一震,顿时脸色沮丧,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害得连刀谱也保不住,我该死!该死!”
  南宫吹雨听得他这样说,心里笑道:“卑鄙小人,装得倒是挺像,鹿老爷烧了刀谱,看你还如何去做诸葛山庄的副庄主。”
  鹿中原见闵生如此自责,大笑道:“闵儿,别这样,刀谱没有烧掉!”
  他的话使三个人产生三种表情——鹿梅惊讶,南宫吹雨惊疑,闵生则惊喜。
  鹿梅望着父亲,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南宫吹雨暗道:刚才赵文伯要侮辱鹿梅,鹿中原居然还不承认刀谱没有烧掉,难道他眼看女儿被侮辱而无动于衷吗?
  难道刀谱对他有这么重要?还是他早就料到事情会有变化?
  南宫吹雨摇头道:
  不可能,刚才情形万分紧急,倘若出手稍迟一步,鹿梅的胸部肯定已裸露……
  闵生本来极是沮丧,听了鹿中原的话,马上转忧为喜,说道:
  “鹿老爷,刀谱在哪里?”
  鹿中原哈哈大笑,得意非常,他对闵生道:“闵儿,明日你就要跟鹿儿成亲,成亲之后,你便是我的女婿,女婿该叫我什么呀?”
  闵生没想到鹿中原突然会讲起这件事,愣了一下,低头道:
  “鹿老爷,那我……我该叫……”
  鹿中原笑道:“就要做人家的女婿了,难道叫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仰头,竟踱了开去,手负背后,似在等闵生叫他。
  南宫吹雨望去,只见闵生的眼里闪出一丝怨恨的目光。
  不过,这目光一闪而逝,况且,鹿中原背对着他,根本无法发现。
  鹿梅说道:“爹,别跟人家开玩笑了。”
  鹿中原道:“怎么开玩笑,其实,离子夜还不到一个时辰,子夜过后,便是你的良辰吉日,难道我让自己的女婿提前一个时辰叫我一声也不成吗!”
  闵生注视着鹿梅,俩人相视一笑,几乎同时叫道:“爹!”
  鹿中原转身道:“好,好,刚才你们叫得一样好,闵生,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女婿,我的儿子,总有一天,鹿家的一切都会交到你的手里。”
  闵生似乎不大愿意多谈此事,他用手一指赵文伯和钱小柳,说道:“鹿……”
  想想不对,又改口道:“爹,你看如何处置这两个诸葛山庄的鼠人。”
  鹿梅一直望着闵生,眼中柔情蜜意,脸上笑靥盈盈,显得幸福无比。
  鹿中原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又来到赵文伯和钱小柳跟前,他的脸色已变得阴沉无比,丝毫找不到刚才兴奋的痕迹,只听他森森道:
  “我要一刀一刀把他们的肉割下来,扔进火堆里烧。”
  他的话语透着寒气。
  南宫吹雨心中一紧:没想到鹿老爷发狠的时候连说话也这么可怕……
  赵文伯和钱小柳都低低的“啊”了一声,脸已惨白。
  只听鹿中原又冷冷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害怕了?
  “告诉你们吧,刀谱真的在我身上,你们以为我把刀谱藏了起来,是不是?
  “还是以为我已恢复了功力,不敢来搜?”
  鹿中原鄙视般笑了笑,接道:“其实,你们刚才只要点住我的穴道,在我怀里一摸,就能摸到刀谱的,拿住我女儿有什么用,最终你们还不是春梦一场?哈哈哈……”
  鹿中原一边笑,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显然是薄薄的几张折叠一起的纸,鹿中原拿着它在赵文伯眼前晃动,笑道:
  “来拿呀,这就是你们所要的逐鹿刀谱,这可是天下少有的刀谱,招招制敌,精绝无比……”
  忽然,只见一只手从旁边疾身过来,两指一夹,便将鹿中原手中的刀谱抢走。
  赵文伯和钱小柳几乎僵硬的脸顿时绽放笑容,笑声在洞中回荡。
  鹿中原脸色一变,惊道:“闵儿,你……”
  原来,抢走刀谱的,却是闵生。
  闵生刀谱在手,退了开去。
  赵文伯身子不能动,但话还能说,只听他道:
  “鹿中原,就算你再老谋深算,也有上当的时候,哈哈哈!”
  鹿中原望着闵生,迟疑道:“闵儿,你……”
  闵生宝贝似的攥着刀谱,将它紧紧放在胸口,生怕它会突然飞走似的。
  鹿中原此时脸容恢复如初,微笑着向闵生走去,闵生忽然叫道:“站住!别过来!”
  鹿中原一呆,但是并不站住。闵生退了几步后,刷的一下抽出腰间的刀,叫道:
  “不要再过来,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闵生此举,却把鹿梅吓坏了,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奔过去,颤声道:
  “表哥……这是干什么?”
  鹿中原看到闵生抽刀,不仅没再靠近,而是退了回去,离他远远的。
  闵生的脸上有着莫名的兴奋,他柔声对鹿梅道:
  “梅儿,别怕,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鹿梅茫然道:“什么话?”
  闵生将刀谱放入怀中,同时将刀挂在腰上,双手握住鹿梅的手,他深深地望着她,说道:“梅儿,我说过,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对你都是真心的。”
  鹿梅点头。她当然记得他说过的话,但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解,说道:
  “表哥,刀谱出爹的,还给爹。”
  提到刀谱,闵生立时激动道:“刀谱是我的。”
  鹿梅道:“表哥,爹说过,他要在我们成亲之后,再把刀法全部都传授给你,你怎能这样抢过来呢……”
  闵生放开她,大声道:“梅儿,不是我抢刀谱,而是刀谱本来就是我的!”
  鹿梅对闵生一往情深,他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她还是是非清楚,摇头道:
  “表哥,刀谱乃是鹿家的祖传之物,爹虽然答应将它传给你,但要等到我们成亲之后……”
  闵生道:“已经叫过爹了,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鹿梅羞道:“表哥,这不一样的……”
  闵生斜跨两步,对鹿中原道:“鹿中原,你承不承认,刀谱本来就是我的!”
  鹿梅听鹿中原直呼鹿中原的名字,心中震怒,呆望着他,喃喃道:“表哥,你……”
  鹿中原已坐回椅中,他这时显得很无奈,说道:
  “刀谱现在在你手上,你怎么说都可以。”
  闵生冷笑道:“鹿中原,你还要装蒜,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要不要我说出来?”
  鹿中原面色发青,叫道:“鹿儿,你过来。”
  鹿梅走了几步,只听闵生也叫道:“梅儿,不要过去!”
  她不知道听谁的,便站在火堆旁,望着父亲,茫然不解。
  鹿梅何等聪明之人,她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其中有误会。
  鹿中原抬头,叹道:“闵儿,你为何要背叛我?”
  他的话虽轻,但不啻是一个惊雷。
  鹿梅望望父亲,又转身望着闵生,低语道:“表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闵生却并不望她,他盯着鹿中原,忽然爆出一阵大笑,这笑声,听起来有些刺耳,有些得意,还有些可怕。
  鹿梅不由退了一步。只听闵生大笑道:“鹿中原,这不是我背叛你,而是恶有恶报!”
  他忽地顿住笑,嘶声道:“你抢了我闵家的刀谱,杀我父母,今天终于有报应了。”
  他的话比刚才鹿中原说闵生背叛他更加惊人,鹿梅只觉得周身冰冷,她如何相信他的话,无力道:“表哥,你……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闵生道:“我没有乱说,刀谱是他抢的,人是他杀的。”
  鹿梅摇头道:“表哥,你……”
  鹿中原忽然吼道:“他不是你表哥!”
  显然,鹿中原也气得浑身发抖,他坐在椅子中也还不住地摇晃,他的眼中似乎喷出火焰。
  但很快,他又变得镇定,长长叹了口气,说道:“闵生,你说刀谱是你的,我便给你,因为那迟早都是你的东西,只是你并不需要这样做的……”
  他转脸望着赵文伯,又道:“你跟诸葛山庄的鼠人勾结,你知道吗,刚才,他们要侮辱鹿儿……”
  闵生走到鹿梅身边,一手扶着她道:“他们不会侮辱梅儿的……”
  想到刚才惊恐的一幕,鹿梅害怕得又哭了起来,双肩抽动。
  闵生安慰道:“梅儿,别害怕,我吩咐过他们,他们绝不敢动你一根头发的。”
  鹿梅瞪大眼珠,吃惊道:“表哥,你……你跟他们果真是一伙的?”
  闵生并不想再瞒她,说道:“梅儿,对不起,你刚才受惊了。
  “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拿回属于我的刀谱……”
  鹿梅差点晕过去,幸好闵生扶着她,不致跌倒。
  鹿梅脸上的表情渐渐没有了,她的脸变得冰冷,忽然,她一把推开闵生,厉声道:“你走开!”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闵生呆了呆,脸上也有痛苦,但痛苦很快就消失了。
  只听他说道:“梅儿,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鹿梅哪会相信他的话,一步一步,最后退到鹿中原身边,坐在地上。
  鹿中原惨然道:“闵生,刀谱你已拿走,还不赶紧去献给诸葛山庄……”
  顿了一下,又笑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尽管你将逐鹿刀谱献给诸葛瑾,也得不到什么,最多你只能做一个副庄主,而在诸葛山庄,副庄主却连一个三等武士也不如……”说着冷笑不止。
  赵文伯说道:“闵生,咱们走!”
  闵生走到赵文伯和钱小柳跟前,他疾伸手指,又在他们胸前点了几点,他不替他们解穴,而是又点了两处大穴,赵文伯惊道:“闵生,你干什么!”
  闵生幽幽道:“赵文伯,钱小柳,我很感激你,是你们告诉了我的真正身世,又让我们父子重聚,不过,我不能跟你们走。”
  赵文伯听出闵生的话有些不对劲,他穴道被封,无法动弹,只得强装笑脸,说道:
  “好,那么你留下,我们走。”
  他是想叫闵生解了他们的穴道。
  闵生阴阴道:“你们想走吗?”他的口气里似有杀气。
  钱小柳叫道:“闵生,别乱来!”
  闵生笑道:“我当然不会乱来,不会把你们的衣服裤子全扒下,但我会杀了你们。”
  他的话刚落,只见刀光一闪,闵生极快地抽刀,刀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从赵文伯的胸口一直划到钱小柳的胸口,刀痕很深,但没有血迸出。
  这是因为刀太快的缘故,血来不及迸溅,伤口已经合上。
  这是一种世上很少见的速度。
  赵文伯和钱小柳睁大双眼,他们仿佛没想到闵生的刀居然有这么快。
  到现在他们才知道,闵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欺骗了他们,利用了他们。
  他们与他认识已三年,但他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武功。
  但他们还有一句话没对他说,本来,现在他们已无法说话……他们的躯体直直的往后摔倒。
  突变,出乎任何人的意料。眼看着他们死了,闵生恨恨道:
  “你们不该杀了我爹的……”
  接着道:“对不起,我只有这样利用你们,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闵生的眼里,有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这股杀气,连躲在黑暗中的南宫吹雨也感觉到了。
  南宫吹雨刚才也看见了他杀人的那一刀,心惊道:“他的刀法好快!”
  但是,想到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连诸葛山庄的鼠人也能利用,这份心机,看来比他的刀法还要厉害……他的目的是夺得刀谱,可他说刀谱本来是他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听鹿中原叹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闵生仰天大笑道:“这当然是天意,鹿中原,没想到你那一刀竟然没有杀死我爹,更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见到我爹,我爹不仅把真相全告诉了我,而且……”
  鹿中原忽然打断他的话:“你刚才使的是什么刀法?”
  闵生笑道:“当然是逐鹿刀法。”
  鹿中原皱眉道:“刀法中没有这一刀的。”
  闵生哼一声道:“鹿中原,告诉你吧,我爹隐瞒了其中一招,就是这一招‘刀光无影’,你没想到吧!”
  鹿中原一脸绝望,说道:“凭你刚才那一刀娴熟程度,你会它已经好几年了。”
  闵生道:“没错,已经三年了。”
  鹿中原道:“三年前你就知道了一切真相,为什么……”
  闵生缓缓道:“你是说我为什么能忍这么久?”鹿中原点头。
  闵生咬咬牙道:“我早就想找机会杀你,是我爹一直在劝我,他对我说,你虽然杀了我娘又使我爹半身不遂,但是你终究养了我二十年,他要我把一切都忘了……”
  闵生怒视着鹿中原,说道:“你看看我爹的为人,他明知你是他的仇人,却要我宽宏大量,不计前仇……”
  鹿中原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闵生道:“你笑什么?”
  鹿中原道:“你爹的为人我怎会不知?他心胸狭窄,手段阴毒,你的所作所为一定是他教你的,你之所以三年来不动声色,全是因为你们没有把握取回刀谱,对不对?”
  闵生注视了他良久,终于点头。
  鹿梅和南宫吹雨听得大惑不解。
  南宫吹雨想道:“如此看来,闵生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逐鹿刀谱本是闵家所有,鹿老爷却似是抢刀谱之人……”
  鹿梅慢慢地站起来身来,迷茫地望着鹿中原,说道:
  “爹,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鹿中原脸色发白,却一字不说。
  鹿梅忽然转身,盯着闵生,缓缓道:“那么你说。”
  闵生道:“梅儿……”
  鹿梅叫道:“别叫我梅儿,快说!”脸神痛楚之极。
  闵生从未见过她这种样子,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他是真的喜欢鹿梅的,她的痛楚令他难过。
  他摇头道:“梅儿,不是我有意要令你伤心……”
  鹿梅此刻哪想听他讲这些,她的脑袋肿胀欲裂,整个人就要疯了……她忽然从地上拎起短刀,怒道:“你不说,我就死在你面前!”
  嘴里说着,手却不停,挥刀直扎自己胸口。
  闵生大惊,疾伸指,点了她的穴道。鹿梅僵住,刀又脱手掉落。
  她的脸神悲痛欲绝。
  闵生说道:“好,梅儿,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决不可再寻死了。”
  鹿梅呆呆道:“好,你说。”
  闵生于是说道:“那是三年前,我在十八里谱的金掌柜酒店里喝酒,有两个陌生人找到了我,他们要我加入诸葛山庄。
  “我当然不同意,于是便打了起来,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本可以轻易杀了我,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叫我三天后到黄沙谷去,他们有一件事关我身世的重大秘密要告诉我……
  “你知道的,黄沙谷就在十八里铺东南六十里盘云山中的一条峡谷。
  “三天后,我如约而去,他们当然早就在那里等我了。”
  他说着指了指死去的赵文伯和钱小柳,接着道:
  “我说的他们就是这两个人,他们是诸葛山庄的鼠人,他们专为诸葛山庄收罗江湖高手,我到了无花谷后,就急问他们有什么重大秘密,他们却把我领到无花谷中的一个小山洞里,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半身瘫痪的人……”
  闵生沉默了一会,才往下说道:“我见到的这个人就是我爹,虽然我四岁起就没再见过我爹,但我从未忘记过我爹的模样。
  “他鼻子上的那块红胎记是任何人也没有的,在别人看来,鼻子上长着胎记是丑陋的,我却以为它与众不同,胎记火红,仿佛鲜血一样壮美。
  “我绝不怀疑眼前的人就是我爹,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纵横江湖的爹,如今会变成半身不遂……梅儿,你知道我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闵生把目光从鹿梅脸上移开。
  望向鹿中原,说道:“就是你,你这个贪心的师兄,把自己的师弟害成这样的!”
  沉默,没人说话。
  只有篝火还在燃烧。
  闵生似是强忍怒火,才使口气变得平静:“梅儿,你很聪明,相信你已经猜到了,其实我们根本不是什么表兄妹,你娘跟我娘根本不是姐妹,如果说我们还有一点渊源的话,那就是你爹是我爹的师兄。”
  鹿中原这时说道:“不,你爹不是我师弟,他早已被师父逐出门墙了。”
  “是的,我爹是因为行为不检点而又带着师父的女儿私奔,所以师祖才一怒之下将他逐出门墙,但是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曾经是师兄弟?”闵生还是说得平静。
  鹿中原道:“你爹未被逐出师门之前,我们不仅是师兄弟,而且还是非常要好的兄弟,可是,自从他跟师妹私奔,师父就传下命令,从此之后,不论谁看到你爹,都可以杀了他。”
  闵生的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说道:“如果你看到我爹就遵照师命杀了他,就算你一刀要了他的命,我也不会埋怨你半句。
  “可是你知道我爹无意间得到天下无敌的逐鹿刀谱,找到他后不仅没有立时杀他,而是威逼利诱,千方百计想要我爹将刀谱给你。
  “在一切办法都没用后,你便设计杀害我娘我爹,再将刀谱夺到手,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爹虽中了你的毒刀,但被诸葛山庄的大总管赵暮所救,只是双腿已废……”
  鹿中原叫道:“那是你爹不识好歹,我叫他叫出刀谱,便放他一命,他却开口骂人。”
  闵生转身对鹿梅道:“梅儿,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鹿梅毫无表情,仍是呆呆道:“你说。”
  闵生道:“那是你爹在遭到我爹的拒绝之后,几天后,收买了一些江湖败类,扮成我爹的仇人前来寻仇。
  “那时,我爹躲在一个山洞里,她的行踪很少有人知道,只有你爹才知道。
  “你爹一方面收买高手暗算我们,另一方面跟你娘一道又来找我爹,当时,我爹所得到的刀谱上的功夫刚刚学会,所以很快就伤在你爹的毒刀之下……
  “我娘死了,我爹受了重伤,你爹连四岁的我也不肯放过,我爹自知性命不保,于是答应交出刀谱,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你爹发誓不杀我。为了得到刀谱,你爹就发了誓……”
  鹿梅道:“我娘是谁杀的?”
  不知是问闵生还是问鹿中原。
  闵生道:“我爹说,你娘是你爹自己杀的。”
  “不!”
  鹿中原叫道:“鹿儿,你娘不是我杀的!”
  鹿梅道:“你说,是谁杀的?”
  鹿中原用手指着闵生,说道:“鹿儿,我说过,你娘是因他而死的。”
  闵生不理他,鹿梅凄然道:“爹,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鹿中原道:“鹿儿,我没骗你,那天,我发誓不杀闵生之后,你娘却提出要收养他,我也答应了,可是,就在你娘抱起早已吓昏过去的闵生时,一枚暗器正中她的后脑……”
  顿了一下,鹿中原接道:“施放暗器的人是川西红蛇帮的帮主,我收买他原是要对付师弟的,没想到他居然失手伤了你娘……鹿儿,我……这……”他变得语无伦次。
  鹿梅身子不能动,背对着鹿中原,口气仍出奇得平静:
  “爹,这跟你亲手杀死我娘有什么区别。”
  鹿中原解释道:“不,鹿儿,这不一样,不一样的……”
  鹿梅再不言语。
  她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打击,她的心似是死了。
  她已经没有思维……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就这样死去。
  然而不能,她的穴道被点,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
  良久,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说道:“闵生,你接下去说吧。”
  闵生接着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三年前我爹告诉我的,他还把逐鹿刀法也传给我,但是,为了不让你爹生疑,三年来我从未露出一招半式。
  “你爹说的没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爹教我的,因为凭我的性格,就算我明知要死,也要找鹿中原拼命的。
  “我爹只叫我记住一个字,那就是忍。
  “要我忍到夺回刀谱的那一天。
  “因为,刀谱是闵家的,这是我爹的心愿。
  “这一忍就是三年,三年里,我一直没有机会夺回刀谱。”
  鹿中原冷笑道:“闵生,你真是笨,在此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你,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对你从不防备,你却没有办法夺回刀谱。”
  闵生也冷冷道:“鹿中原,我承认你很狡猾,武功也很高,我样样不及你,可是,如果没有吴婆,也许我两年前就已经得手了。”
  鹿中原怔了一下,说道:“原来梨花谷主人周明是你暗中收买的,当时我怎没有想到。”
  闵生说道:“两年前我失败后才发现,要对付你,只有将你羽翼铲除。
  “窦管家和吴婆是你的左膀右臂,我只有除掉他们当中的一个,我才有办法对付你……
  “我原想,窦管家和吴婆两个人,容易拉拢的当是吴婆,因为她毕竟没有窦管家跟随你的时间长,可是我试探了好几次之后,发现吴婆对你无比忠诚,于是我便转向窦管家……”
  鹿中原道:“你用什么办法拉拢窦得?”
  闵生道:“其实很简单,我只是用诸葛山庄拉拢我的方法去拉拢他,果然见效。
  “窦管家所说自己能做诸葛山庄的副庄主,真是喜从天降。
  “我早已看出窦管家是个极具野心之人,他暗中培育势力,早想取代你的位置,只是忌惮我和吴婆,所以才深藏不露
  “如今知道能做诸葛山庄的副庄主,便一口应承共谋刀谱。
  “我知道,窦管家不只是看重什么副庄主,而是相信有朝一日能登上庄主的宝座……所以……”
  闵生叹道:“唉,他哪里知道,我只是利用他,就像我利用诸葛山庄的鼠人一样,利用他,我除掉了吴婆,而利用鼠人,我又得到了原来属于闵家的逐鹿刀谱,哈哈哈!”
  闵生此时得意地大笑起来。
  鹿梅幽幽道:“闵生,鼠人帮你夺回了刀谱,你为何还要杀了他们?真是太无情了。”
  闵生顿住笑,又凄然道:“梅儿,你不知道,三天前他们居然去杀了我爹。”
  鹿中原道:“难怪那时我找不到你,原来你又去看你爹了?”
  闵生不看任何人,仰头道:“他们以为我爹没有利用的价值,便杀了他,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哪里稀罕什么副庄主,就算真的是一人之下,我也不会动心,我要的只是闵家的逐鹿刀谱,因为它将成为闵家世代相传的镇家之宝!”
  闵生说着从怀里掏出夺回的刀谱,将它举在手中,大笑道:
  “逐鹿刀法终于完整无缺了,从今天起,我要把它改成闵家刀谱,就是闵家世代相传的无敌刀谱!哈哈哈!”
  笑声激荡,响亮之极,他的嘴巴,也因了极度的洞开而显得恐怖。
  这时,只见鹿中原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闵生,你笑够了没有?”
  闵生道:“闵家从此有了世代相传的绝世刀法,这样的喜事,就是笑三天三夜也笑不够。”说着又大笑不止。
  鹿中原道:“既然笑不够,就别笑了。”
  闵生在狂喜当中,哪会想到鹿中原这是话中有话,他说道:
  “我如此高兴,怎么能不笑?”说罢仍大笑。
  鹿中原的脸色在很短的时间变了数变,他两臂伸展,发出咯咯的轻响,同时迈出一步,冷冷说道:“闵生,你不要忘记,得意忘形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闵生笑道:“谁能杀我?你吗?哈哈哈!”
  鹿中原又迈了一步,说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闵生终于发现鹿中原的话有些不对,愣了一下,继而摇头道:“你当然很想杀我,可是,要杀我,你最少还得等半个时辰,而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真的吗?”
  鹿中原忽然道:“不相信你来杀我试试。”
  闵生再狂妄,也意识到自己应该真的去试一试,等到后悔就来不及了。
  于是,他动了,他没有抽刀,只是伸出两个手指。
  在他看来,两个手指就够了,别说鹿中原功力已失,就算是江湖高手,他的两个手指也绰绰有余。
  他不是相信自己的手指有多厉害,而是相信自己的速度,手随身动,他身子移动的速度虽然没有刀的速度那么快,但也慢不了多少。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他的手指肯定能点中对方的穴道。
  他的速度果然很快。
  快得有些骇人。
  只觉得一闪,他已欺近鹿中原。
  然而,他的手指没有点中鹿中原的穴道。
  他站在鹿中原刚才站的地方,而鹿中原此时却在他的五尺之外。
  鹿中原果然恢复了功力。
  闵生呆了呆,随即又见火光一闪,闵生这一次抽刀了。
  刀的速度更加骇人,但鹿中原还是躲开了。
  不过,闵生此刻不再停顿,而是刷刷刷一连砍了三刀。
  这三刀,一刀快似一刀。三刀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先后之分的一刀。
  鹿中原刚才只见过闵生出一次刀,没想到他三刀连砍,速度居然更快。
  三刀刚过,刀光又起,刷刷刷刷,闵生一连劈出四刀,这四刀比刚才三刀还要快。躲过四刀,鹿中原身形已乱。
  鹿中原这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小看了闵生,而且还小看了闵生的刀法。
  他原以为,只要他能躲避过闵生的一刀,就能避过无数刀,没想到,他连劈刀数越多,速度越快。
  如果闵生连劈十刀,他还躲得了吗?
  鹿中原的背心冷汗流出。
  幸好,闵生并没有立时连劈十刀,而是瞬息间砍了五刀。
  刷刷刷刷刷!
  五刀过后,鹿中原的衣袖已被割了一截,割掉的衣袖被刀风一荡,飘进火堆里,呼的一下,只闻到一缕焦臭味。
  火光陡盛,刀光又现——
  刷刷刷刷刷刷!
  六刀。
  六刀比五刀更快。
  五刀看起来是一刀,六刀看起来也是一刀,同是一刀,速度却快了许多。
  只听“啊”的一声,鹿中原手臂已经中刀。
  鹿中原现在不是后悔,而是绝望了。
  在这绝望的同时,鹿中原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二十一年前,他得到了逐鹿刀谱后,没日没夜的揣摩研习,刀谱上的七招刀法,令他花了七年时间才练成,可是,他练成全部七招刀法之后,总觉得刀法虽然变幻莫测,精妙无比,但要真正的天下无敌,却没把握。
  正因为这样,鹿中原才不敢锋芒毕露,其实,他也有称雄江湖的野心。
  他一直以为,肯定是自己没有悟尽刀法中所有的奥妙,以致没有达到完美无缺的境界……
  特别是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全身功力尽失,更是让他疑心自己是否练错了刀法。
  他从未想过师弟会留下其中一招,任何一套武功,都是经过绝顶高手数十年或是凝聚数代高手的心血,每一套武功当中的每一招,都暗含无穷无尽的生机,招招相连,式式相扣。
  虽说天下没有真正的无敌招式,但一套武功,只要发挥到极致,任何破绽都会在无形中克服掉。
  而一套刀法缺了其中一招,必定会威力大减……现在鹿中原已经明白,逐鹿刀法之所以不能达到无敌的境界,是因为少了一招的缘故,这一招就是闵生所使的刀光无影。
  南宫吹雨躲在岩石后面,屏住呼吸,他被闵生的快刀惊呆了,这是他一生中所见到最快的刀法。
  当闵生一连砍出五刀时,他还能看出对方的刀数,而且,他发现这一招有一个破绽,这个破绽就是闵生胸腹间的“梁门穴”,这是五刀连劈时唯一露出的破绽,至于能不能抓住机会破了刀法,那又另当别论。
  可是,待闵生连砍六刀时,南宫吹雨不仅看不出破绽,连他砍出几刀也看不出。
  只是凭感觉,闵生这一招叫做“刀光无影”,此时定睛细看,果是只见刀光不见影,惊骇无比。
  就在鹿中原的叫声中,南宫吹雨醒悟道:“自己刚才见他砍三刀时有三处破绽,砍四刀时有两处破绽,五刀时只剩下一处破绽,而六刀齐砍,只能看见一片刀光无法判断破绽。
  “如此,自己若是能在前几招便克敌制胜,不让他有机会使出六刀或七刀连劈,便也不会输的……”这样一想,又稍稍放心。
  南宫吹雨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想,竟把闵生当作自己的对手看待。
  他目光忽然触到背对着他的一动不动的鹿梅,心道:
  噢,原来是她,她曾救过自己的命,倘若闵生对她不利,他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而要管就得打败闵生……对,只要闵生敢动她,他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也要挺身而出。
  这时,闵生借着前一招的余势,一招又起。
  只见刀光耀眼,似把那堆篝火的火光都压了下去。
  刷刷刷刷刷刷刷瞬息间砍了七刀。
  鹿中原“啊啊”两声惨叫,尽管他已尽全力闪避,肩背上还是中了两刀,鲜血迸溅!
  刀光耀眼。
  血光灿烂。
  南宫吹雨目睹这一幕惨剧,心中咯噔一下,想道:
  自己刚才还有把握取胜,转眼间却连对手的刀数也看不清,还如何寻找破绽?
  倘若他一上来就使出连环七刀,如何是好?
  南宫吹雨自始至终牢牢盯住闵生的刀法,他从一招一刀,一招两刀直到一招七刀,所使的手法和姿势都大同小异,只是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开始还可以看到刀影,后来是只见刀光不见影,成了名副其实的“刀光无影”。
  自从南宫吹雨在雪域玉指山食了三颗罕世火焰果后,功力大增,已不输当世任何一位一流高手,可他看了闵生的这招“刀光无影”后,自感难以抵挡,忽然心念一闪:
  这招刀法也许只能一刀一刀增加,后一招借前一招的余势,才能使刀法变得更快。
  不然,刀数怎会一招比一招多,速度一招比一招快?
  而且,要是他一出招就七刀,鹿中原不是早就败了,何劳这么多招?
  回想刚才鹿中原躲避闵生的第一刀时,鹿中原似有还手的机会,可惜他没有出手,要是他出手了,那么,闵生后面的招式也许就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连绵而出,恰似大江之浪,一浪高过一浪……如果这样,鹿中原也许不会如此狼狈。
  南宫吹雨虽然只是心念一闪,但脸上已经平和,不再惊骇。
  他担心的是鹿中原已多处受伤,而且闵生的下一招将是一招八刀,速度更快,鹿中原难免会一命呜呼。
  对场中两个以性命相搏之人,南宫吹雨由于都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因此均无好感,他并不关心他们谁死谁活。
  就在鹿中原鲜血迸溅,闵生抽刀再劈之际,有人说了一句:“你的刀谱也是假的。”
  南宫吹雨已经听出来,说话的人是鹿梅。
  闵生的刀在半空中停住了,刀光顿逝。
  此时,鹿中原已跌倒在地,显然他的腿上也中了刀。
  如果闵生的刀落下,鹿中原绝无生还的可能。
  鹿中原和闵生同时望向鹿梅。
  闵生推开手掌。只见纸上赫然写着“逐鹿刀法”四个字。
  闵生刚才施展“刀光无影”,一招接一招,差点耗光了自己的功力,此时收刀,却有头晕目眩之感。
  他见纸上写着逐鹿刀法四字,想道:
  对,这肯定是鹿中原耍的花招,他狡猾无比,为防万一,就另外准备了一份假刀谱,我差点上了他的当……于是转身,用刀指着鹿中原,阴阴道:“真的刀谱呢?在哪里?”
  鹿中原受伤极重,但他强忍痛楚,冷冷道:“刀谱不是在你手上吗?”
  闵生叫道:“这是假的,我要真刀谱!”
  不知由于激动还是损耗内力过大,闵生举刀的手竟有些发抖。
  鹿中原见事已至此,反而不害怕了,说道:
  “闵生,你不是要真刀谱吗,告诉你吧,天下除了我,谁也找不到那本刀谱。”
  闵生见自己费尽心思,结果仍只得到一本假刀谱,愤恨难当,刀尖一寸一寸递过去,直到抵住鹿中原的胸口,咬牙道:“鹿中原,我再问你,刀谱在哪里,说不说!”
  鹿中原“呸”的朝闵生吐了一口,惨笑道:
  “闵生,你刚才不是很得意吗?不是说从此以后将逐鹿刀谱改为闵家刀谱吗?
  “你们闵家不是从此有了世代相传的无敌刀法了吗?哈哈哈……你就做梦去吧!”
  闵生气得牙齿直咬,眼中怒火焚烧,他的脸都扭曲了,变形了,仿佛是在极力忍耐和克制,杀机从他的每一根头发往外渗。
  只听鹿梅静静道:“爹,你就把真的刀谱给他吧。”
  鹿中原听了鹿梅的话,愣了好久,才说道:
  “鹿儿,刀谱已给他了,他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
  闵生怒道:“住嘴,刚才赵文伯要侮辱梅儿,烧掉的明明不是刀谱,你却一口咬定烧掉了,现在还想耍花招!”
  他说着,左手一挥,手中的“逐鹿刀谱”飞向火中,转眼烧成灰烬。
  鹿中原见刀谱已烧,笑道:“好,好,烧得好,这刀谱把我害成这样,烧了最好。”
  闵生嘶声道:“鹿中原,别再演戏了!”
  鹿中原喘息道:“闵生,我说刀谱是真的,你不相信,现在真的烧了,任何人也休想得到它了,哈哈哈……”
  笑声未已,接着只听“啵”的一声,鹿中原身躯一挺,闵生手里的刀深深扎进他的胸口。
  待闵生发觉,急忙拔刀,一股血水喷出,鹿中原已然气绝。
  他的脸上似带着微笑,这笑,谁也不懂。
  闵生喃喃道:“难道是真的……真的被我烧了……”
  他望着刀尖不住往下淌的血滴,自语道:“不会的,鹿中原老奸巨猾,他不会把真的刀谱给我的……我烧掉的只是一本假刀谱……可是真的呢?真的刀谱在哪里呢?”
  他忽然眼睛一亮,走到鹿梅面前,说道:“梅儿,你知道刀谱在哪里?”
  鹿梅脸上垂泪,她知道父亲已死,尽管她直到今天才彻底明白父亲是怎样一个人,也知道娘是因他才死的,但是,在她还没来得及恨他的时候,他却死了,死了就不能再恨了。
  于是,她只有流泪。
  在今天,甚至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幸福的人,因为明天就是她跟表哥成亲的日子。
  这是一个令所有女人都一生牢记的日子,为了这个日子的到来,她在梦中呼唤着自己情人的名字。
  当情人很快就要从梦中走出来,变成她丈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情人并非想象当中的善良和可靠,而是阴险的,可怕的,更是杀父仇人……对一个单纯的少女来说,这一切,叫她如何承受?
  但她并没有倒下,听到闵生问她,她平静地答道:“我爹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闵生叫道:“可那是假的。”
  鹿梅依旧静静道:“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闵生道:“你不是也说刀谱是假的吗!”
  鹿梅道:“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想尽一点女儿的孝心。”
  闵生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怔怔地望着她。
  只听鹿梅缓缓接道:“虽然我恨爹,但我终究是爹的女儿,他有错,但养育之恩还是要报答,我知道他就要死在你的刀下。
  “但我要他死之前明白,我是他的好女儿,我不能救他一命,但可以救他一次。”
  鹿梅望着闵生,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没看过刀谱,只要我说刀谱是假的,你肯定会住手的,就算你看过刀谱发现刀谱是真的,然后再杀我爹,我也已经救过我爹一次,也算尽我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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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裸梅
  闵生呆了半晌。他已经知道鹿梅这样说的目的,他还是喃喃道:
  “梅儿,你为什么要这样说……”篝火燃烧。
  火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
  忽然,闵生一掌击向火堆,掌风森森,竟把还在燃烧的柴火和赤炭击得纷飞四溅,一堆篝火立时成了许多个火点,虽然火势没刚才那么大,但却把洞内映得更加通红。
  闵生把手伸进火里,又将正在然烧的一根根柴火抛到远处,嘴里叫道:
  “刀谱,我的刀谱!”
  最后,地上的柴火都被他扔走,他兀自在灰烬中寻找。他的衣袖烧着了也不顾,直到将手臂烫出血泡,他才将火弄灭。
  他仰天道:“我的刀谱究竟在哪里……”
  鹿梅见他有些疯了,说道:“别找了,已经烧掉了,再也找不到了。”
  闵生的双脚在火堆里乱踢,一根火柴被踢得凌空飞射,闵生大叫一声:
  “刀谱别跑!”
  身子纵起,同时抽刀乱砍。
  那柴棍掉在地上,他兀自砍个不休,直到将木柴砍成几百截。
  疯乱了一阵,闵生渐渐的平静下来,他这时变得痴痴呆呆的,走到鹿梅跟前,忽然问道:“你是谁?”
  鹿梅见到闵生这副样子,有些害怕,声音颤动,说道:“表哥,我是梅儿。”
  “表哥,谁是表哥?”
  闵生一脸的迷惘,接着又道:“你说你是梅儿,那么梅儿又是什么人?”
  鹿梅说道:“你是表哥,我是梅儿。”
  闵生这时又提起刀,刀尖尚有一滴鲜血,他用手指将血滴一揩,然后递到鹿梅跟前,嘻嘻一笑:“那么这又是什么?”
  说着,放在自己嘴里一舔,皱着眉头道:“好像是甜的,甜的是什么东西?”
  鹿梅这时已不把他当成是可怕而阴险的人,也忘了是他杀了自己的爹,她只当他是一个疯子,由于找不到刀谱,他居然疯了。
  鹿梅害怕道:“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如果不是穴道被封,她早已逃走了。
  闵生忽然歪了歪头,嘴巴动了动,说道:“是什么气味这么香?”
  接着将鼻子凑到鹿梅胸前,移来移去,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吓得鹿梅双目紧闭,血色顿失。
  南宫吹雨见此情形,又急又惊,他知道闵生武功了得,如今又成了疯子,若自己贸然现身,不能一招制敌,恐对鹿梅不利,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鹿梅尖叫一声,闵生抬起头,微微道:“你的样子很难看的,看到你的样子我心里就讨厌……不像你衣衫里的气息,我闻着就想咬一口。”
  说着作势要咬的样子,吓得鹿梅又尖叫一声。
  南宫吹雨用手指扣着一粒石子,正要弹出,闵生已退了开去,哈哈大笑。
  笑声跟常人一般无二。
  闵生一边笑一边说道:“梅儿,我还以为你不会害怕,也不知道害怕了,原来你的心还没有死。”
  鹿梅怔怔道:“你……你……”
  闵生站定,说道:“梅儿你放心,我没疯,我不会疯的,没有找到刀谱,我怎能疯呢?”
  原来刚才那些疯疯癫癫的动作,是他故意装出来的。
  鹿梅显然还是惊魂未定,喘息道:“你……你还不相信刀谱已经烧了……”
  闵生的口气忽然变了,变得很柔和,说道:“梅儿,告诉我,刀谱在哪里,好不好?”
  不待鹿梅说话,闵生又柔声道:“梅儿,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小一直玩到大,你记不记得,我们一块到小河里嬉水,你失足掉了进去,是我把你拉上来,又把我的衣服给你穿,你都忘了吗?
  “梅儿,我对你怎样你应该知道,你说过,你会为我做任何事情的,那么,你就告诉我,刀谱在哪里,好吗?”
  是的,她是说过她要为他做任何事情,可是,现在她能做什么呢?
  闵生又说道:“梅儿,你知道吗,我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跟你在一起,就算要我死我也愿意。
  “梅儿,你已经知道你爹是怎样的人,你还可以为他做一件事,难道你就不能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也为我做一件事吗?
  “你知道刀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曾想,我们今后生好多好多儿子,然后我把刀谱上的武功一招一式传授给他们,让他们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让闵家成为武林中最受人敬仰的家族……”
  鹿梅知道闵生要她做的是什么,她说道:“表哥,我可以为你死,但你要我做的事,我却做不到。”
  顿了一下,又凄然道:“就算我爹骗你,刀谱没有烧掉,但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闵生注视了她好一会,退了几步,叹道:“梅儿,你真的不想说?”
  鹿梅道:“要我怎样解释,你才会相信。”
  闵生的口气又变了,变得阴冷,他沉着脸,一字一顿道:“怎样解释我都不会相信!”
  鹿梅绝望道:“你就杀了我吧。”
  闵生这时抛下手里的刀,眼里露出邪恶的光芒,逼近鹿梅。鹿梅惊道:“你要干什么!”
  闵生嘿嘿冷笑,说道:“梅儿,我不会杀你的,现在已是十月二十一日,是我们成亲的好日子,我要在这里跟你成亲。”
  鹿梅怒道:“你敢!”
  闵生淫笑道:“我有什么不敢,这一天我已等了很久。”
  闵生的双手已搭上鹿梅的胸口,只听“嗤嗤”两声,大片的衣裙飘落……闵生口中说道:“是鹿中原把你许配给我的,我们是夫妻,今天我就要你。”
  南宫吹雨手中石子迟迟没有弹出,因为这时正好是鹿梅背对着他,她把闵生给挡住了。
  南宫吹雨只犹豫了一会,鹿梅的衣衫已然全部被闵生除下,洞中四散的火柴还在燃烧,映着鹿梅洁白光滑的裸体……
  闵生的淫笑钻入南宫吹雨的耳中,有如针扎。
  他的手不由抖动起来,闵生这时跪在鹿梅身前,不知在干什么。
  但可以想象这个畜生此时的行为……
  南宫吹雨眼中冒火,他想不顾一切飞身出去,身子刚动,只听“叭”的一声,岩石上一块石头被他碰落。
  那闵生虽然忘乎所以,但却很警觉,听到声响,立时停下动作,缓缓站了起来,侧耳细听。
  南宫吹雨忌惮的是闵生会对鹿梅不利,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想出手。
  南宫吹雨心想:
  要是他离鹿梅远一点就好了……
  正想着,只听鹿梅说道:“表哥,如果我说出刀谱的下落,你能放过我吗?”
  南宫吹雨闻言一怔:难道刀谱真的没有烧掉?
  只听闵生兴奋道:“好,梅儿你说,我绝不动你半根头发。”
  南宫吹雨心道:“别说,刀谱千万不能落在他手里!”
  鹿梅说道:“你先解了我的穴道,我再说。”
  闵生道:“不行,穴道一解,你会自寻死路的。”
  鹿梅叹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闵生道:“我可以发誓,你只要说出刀谱在哪里,我马上解开你的穴道,而且绝不为难你。”
  鹿梅道:“那么你先发誓我才信。”
  闵生喜道:“好,我发誓……”
  鹿梅道:“这样不行,我要你跪在我爹面前发誓。”
  “这……”闵生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鹿梅还是在骗他。
  “刚才,就在闵生在她胸前乱吻的时候,她的胸中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具空的躯体……
  本来,鹿梅全无内力,南宫吹雨碰落的那颗石子的声音她不可能听到,可是,由于她抛开了一切意念,就像是一个练功之人进入忘我的境界,那点微弱的声响顿时使她恢复知觉。
  她猜想黑暗中或许有人躲着,虽然她不敢断定这人会不会救她,但她此刻正被闵生羞辱得悲愤欲绝,真希望那人杀了闵生……
  她很快又明白,如果闵生贴在她胸前,她背后的人是无法下手的,她要设法引开他……她可以死,她其实也下决心要死,但是,她不能在死之前失去贞操。
  对一个少女来讲,这是最重要的,比生命还要重要。
  所以,她最后赌一赌……
  闵生依然往左边鹿中原的尸体走去。
  一步,两步……南宫吹雨既紧张又兴奋,他此时已明白,鹿梅这是在有意引开闵生,只要他往前再走几步,南宫吹雨就有把握阻止他伤害鹿梅。
  然而,闵生忽然站住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目光望向刚才抛掉的长刀,身子稳住,似要退回——
  便在此时,南宫吹雨手中的石子弹出。
  石子破空,声音凄厉。闵生脸色大变,凭声音他知道发射暗器的人武功极高,连忙飘闪避开。
  南宫吹雨石子落空,但他长身射出,已拦在鹿梅身前。
  闵生避过暗器,依然操刀在手。
  明白刚才发射暗器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鹿梅,因为鹿梅知道刀谱的下落,所以,这个人的目的是争夺刀谱。
  闵生握刀在手,信心大增,他冷喝一声:“刀谱是闵家的,谁也别想夺走!”
  喝声之中,他的刀已劈向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虽已见识过闵生的这招“刀光无影”,但真正对敌,却感到刀的速度更快,更难以闪避。
  南宫吹雨见刀光闪处,生怕伤了鹿梅,于是百忙中左掌在鹿梅的裸腹上一推,鹿梅身子平平后移了两丈多,而后身躯一斜,堪堪避过闵生的一刀。
  闵生见南宫吹雨不仅避过自己的一刀,而且使鹿梅脱离了他刀光控制的范围,心中一惊,刷刷两刀,劈向南宫吹雨双肩。
  这两刀快逾闪电,南宫吹雨哪敢分神,弓腰疾退一步,闵生的刀已落空。
  本来,闵生这两刀砍出之际,他的腋下露出四处破绽,如果南宫吹雨手中有兵器,只要随便刺中哪处破绽,对手不死也得重伤。
  但他赤手空拳,一时不敢冒险。
  转瞬间,闵生的三刀又劈出,气势更盛,刀光裹住了他的上身所有要穴。
  闵生三刀砍出时,胸口仍有三处破绽,可他还是不敢冒进,矮身再退。
  待闵生一招四刀,破绽只剩两处。
  南宫吹雨悚然一惊:再过两招,自己便分不清对手刀数,更看不见破绽,那便如何是好?
  难道也要像鹿中原一样丧身他的刀下?
  额际冒汗,闪避之际,只觉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接着听到“叮”的一声,是一柄短刀,南宫吹雨心中一亮——就在此刻,头顶刀光陡盛,阴寒的刀光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刷刷刷刷刷!
  正是一招五刀!
  南宫吹雨目光迷乱,他根本看不出这一招的破绽在哪里。
  适才闵生与鹿中原拼杀时,他一眼就看出了闵生这一招的破绽,那是因为他离得较远的缘故,如今近身相搏,他却无法发现破绽。
  幸好他早就知道这一招的破绽所在,于是,他脚尖一勾,地上的短刀快速一闪。
  “啊!”
  惨叫声中,闵生的长刀已跌落地上。
  那柄短刀,正好扎在闵生的“梁门穴”上。
  这柄刀,正是鹿梅不久前用来割腕自尽的短刀,没想到它却要了闵生的命。
  闵生倒下时,嘴里还念着:“刀……谱……你别……想……”
  他还担心刀谱会被南宫吹雨抢走。
  好像他不恨南宫吹雨杀了他,而是恨他抢了他的刀谱似的。
  南宫吹雨见闵生已死,兀自吃惊。想到刚才闵生出刀的速度,暗叹自己命大,若不是刚巧地上掉着一柄短刀,也许,此刻躺在地上的不是闵生,而是他南宫吹雨。
  良久,听得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想要刀谱?”
  南宫吹雨一惊,知道鹿梅会错了意,以为他想夺刀谱救她的。
  刚要转身解释,忽然记起鹿梅乃是全身赤裸,于是将脸扭向别处,说道:
  “鹿小姐误会了。”
  鹿梅又幽幽道:“我说过,刀谱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鹿梅刚才差点遭闵生侮辱,贞操不保,如今见闵生已死,又担心南宫吹雨也是一只色狼。
  只怕才脱虎穴,又入狼口。
  南宫吹雨很想安慰她几句,但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鹿梅说道:“你躲在洞里很久了,是不是?”
  南宫吹雨如实道:“是。”
  鹿梅道:“你是诸葛山庄的鼠人?”
  南宫吹雨摇头道:“不是,我叫南宫吹雨,是一位过客。”
  南宫吹雨忽然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鹿梅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而要打消她的疑虑,最好的办法是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
  于是他接道:“三天前,我们从十八里谱经过,在一家酒店吃饭时,窦管家说要买我的白马,说是他家小姐有十八匹白马,却嫌不够。
  “我不肯卖,窦管家执意买,就在相执的过程中,有人抢了我们的包裹。
  “没了盘缠,于是我就只好答应卖马,可是去鹿府的途中,一个人来了,他匆匆叫走了窦管家,我的白马没人要了……
  “后来,我们回到十八里谱时,却发现半个时辰之前还热闹非常的十八里谱此时人踪全无……
  “再后来,我从一口枯井里死里逃生,摸进一个无比庞大的黑暗地宫,我不知道在地宫里摸了多久,最后摸到了冰窖里,脚一滑,人就摔了出去,同时头撞在两边的岩壁上,将我撞晕过去……
  “昏迷中我人事不知,掉进了金水池里,有人把我捞了上去,拖到一个暗室里……
  “后来,我醒了,从暗室里出来,又回到这个洞里……”
  南宫吹雨滔滔不绝,没想到身后的鹿梅“扑哧”笑了出来,南宫吹雨道:
  “你笑什么?”
  鹿梅道:“你刚才说自己被撞得人事不知,怎么又知道自己掉进金水池,又知道有人把你捞上来。”
  鹿梅这才知道这个人便是被自己从金水池里捞上来的年轻人。
  南宫吹雨认真道:“因为把我捞上来的人就在眼前,我怎能不知道?”
  鹿梅道:“你一定是偷听了我跟爹说的话才知道的……”
  鹿梅本已不对南宫吹雨怀着恐惧之心,心情稍好,可是,一想到父亲,想到平日里自己最信赖最觉可靠的亲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他人,于是便即住口。
  南宫吹雨道:“鹿小姐,谢谢你救了我。”
  鹿梅冷冷道:“不是我救了你,而是刚才你救了我,你是不是想我报答你,要我说出刀谱的下落?”
  南宫吹雨知道她还是当自己是贪心之人,于是说到:
  “鹿小姐,我根本不想要刀谱。”
  鹿梅依旧冷冷道:“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直到这时才出现?”
  南宫吹雨直言道:“我到这里,是想找几件衣服。”
  “衣服?”
  鹿梅不解道:“你不是穿着衣服,为何还要到这里来找衣服?”接着“哼”了一声。
  南宫吹雨道:“如果你不把玉儿她们赤裸裸的关在紫岩密室里,我就不用到处替她们找衣服了。”
  鹿梅一怔:“她们……你认识她们?她们难道也没死?”
  南宫吹雨道:“我并不认识她们,但她们真的没有死。”
  于是便将他如何偷听到她们说话,他又如何从紫岩密室里出来之事说了一遍。
  鹿梅喃喃道:“原来她们就是十八里铺的乞丐……”
  想到她们赤裸裸与一个男人同在一个密室里,又想到自己此刻也是赤裸着身体而且一动不能动地僵立着,鹿梅又羞又急,忽然“啊”的痛叫一声。
  南宫吹雨情急之下,转身问道:“怎么回事?”却见她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但他忘了鹿梅乃是全身赤裸,火光里她的胴体美丽无比,随着急促的呼吸她高挺的乳房一起一伏……只看一眼,已令南宫吹雨头晕目眩,急忙转身,不敢再看。
  幸好鹿梅由于刚才胸口疼痛,没发现南宫吹雨转身看她,她说道:
  “胸口很痛……指尖和脚尖有如针扎一般难忍。”
  南宫吹雨猛然记起,闵生点了鹿梅的穴道已很长时间,人体气血阻滞,若不及时解开,说不定会令她半身瘫痪的。
  于是道:“鹿小姐,那是因为你穴道被点的缘故,不要紧,我来帮你解开就行了。”
  鹿梅想到自己全身赤裸,哪敢面对陌生男人,忙道:“不,不要过来。”
  南宫吹雨道:“不解不行的,不然你会变成残废。”
  鹿梅还是道:“别过来,大不了一死而已。”
  南宫吹雨知道鹿梅心中想法,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帮她解穴,也是由于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因为,若要解穴,难免要面对她,而她全身赤裸,自己如何敢面对。
  但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倘若再延误下去,鹿梅真的变成瘫痪,他后悔就来不及了。
  南宫吹雨对自己道:
  人家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难道就因为这点原因而使她变成了残废,痛苦一辈子?
  这分明是自己心存邪念,况且,她的裸体自己已经看见过……
  可是,南宫吹雨转念又想:
  自己当然无所谓,可人家是处女,若是裸体被男人看见,今后她还有何颜面活下去……怎么办呢?
  这……他不忍眼看鹿梅因穴道受制太久而成残废,也不敢贸然去解,怕她一时想不通后又自寻短见,正无策剑,心中一动,暗道:
  对了,只要自己闭着双眼,对她说我根本没看到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南宫吹雨说道:“鹿小姐,你放心,我帮你解穴,但我绝不会看你一眼的!”
  鹿梅哪会相信天下有这种男人,叫道:“不要转过来,就算你帮我解了穴道,我也不能活的!”
  接着又“啊啊”叫了两声,显然是痛楚之极。
  其实,她应该清楚,如果南宫吹雨是色狼,那么,他要怎么做,她还能阻止吗?
  不过,鹿梅全身僵硬,只有这张嘴巴还能动,所以,她只能用嘴巴来拒绝,至于管不管用,则不去考虑。
  南宫吹雨见她拒绝,并不转身,目光落在早已死去的赵文伯身上。
  赵文伯躺在地上,钱小柳就死在他身边。
  死去时,钱小柳的一只手落在赵文伯的脸上,衣袖几乎遮盖了赵文伯整张脸……南宫吹雨呆望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鹿小姐不相信我的话,我何不用一块黑布蒙住眼,这样她就会相信了……
  于是,他马上蹲下身,从赵文伯身上撕下一大片衣服,然后折叠了好几层,最后折成一道六七公分宽的长布条,蒙住眼睛,黑布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他也不管鹿梅答不答应,蒙好之后便即转身朝她走去,嘴里说道:
  “鹿小姐,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鹿梅见南宫吹雨猛然转身,心头一紧,毕竟她全身赤裸,本能地想用双手去遮挡羞处,可惜手臂一动不能动,待看清南宫吹雨确实看不见自己时,才稍稍镇静。
  此时,鹿梅的双腿不住地颤抖,由于气血不畅,她的大腿内侧已经变得暗紫。
  倘若再过一时半刻,她的双腿便会永远失去知觉。
  南宫吹雨目不能视,但凭记忆,朝鹿梅走了一步,刚好站在她跟前。
  尽管鹿梅知道南宫吹雨蒙着厚厚的黑布,根本看不见她,但自己赤身裸体站在男人面前,仍是羞愧不已。
  气血冲顶,差点就晕了过去。
  指尖剧痛,胸口憋闷难受,喉咙也变得干渴难忍。
  南宫吹雨缓缓伸手,放在鹿梅的双肩。
  本来,要是南宫吹雨能看得见,解穴乃是举手之劳。
  如今目不能视。
  因此只能先摸准方位,再行下手。倘若准头稍偏,会令鹿梅送命的。
  南宫吹雨双手刚触鹿梅肌肤时,只觉柔滑细腻,触手如婴儿肌肤一般娇嫩,不禁怦然心动。
  但他很快排除了一切杂念,拇指轻按她的锁骨,食指慢慢下移,移至乳上三肋间,劲透指间,“嗤”的一声,解了她的“中府穴”。
  中府穴乃是足太阴脾经之会,此穴被封,不仅四肢不能动,而且还会胸闷气逆,肩背疼痛。
  中府穴一解,鹿梅轻轻“啊”了一声,少时便觉血气顺畅多了。
  接下来,南宫吹雨又将她的“不容穴”、“心俞穴”、“步廊穴”、“天池穴”等四处穴道悉数解开,然后收手退开。
  再看南宫吹雨,他的额际竟有汗滴。
  其实解穴并不要南宫吹雨耗损太多内力,只是他两手不离鹿梅光洁肌肤,总有一种占人家便宜的感觉,所以心中不安,才会出汗。
  鹿梅穴道被封时间已久,过了好久才能行动。
  她拾起地上自己的衣裙,发现刚才已被闵生撕得不能穿了,于是,跑到黑暗之中,那边似有一个小房间,鹿梅穿了衣服再出来,南宫吹雨还蒙着双眼站在那里。
  只听南宫吹雨说道:“鹿小姐,好了没有,我可不可以把黑布取下来?”
  鹿梅忽然露出怨恨的目光,她口中说道:“没有,不要取下黑布!”
  却弯腰从地上悄悄拾起闵生丢掉的长刀,慢慢的接近南宫吹雨的脖子。
  就在鹿梅举刀砍向南宫吹雨的脖子之际,她忽然发现了南宫吹雨额际的汗滴……鹿梅呆了呆,叹道:“好了,你把黑布取下来吧。”
  南宫吹雨取下黑布,见鹿梅手里拿着刀,诧异道:“你这是干什么?”
  鹿梅幽幽道:“我想杀了你。”
  南宫吹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的命是你从金水池捞上来的,若是要杀我,我绝不后悔。”
  此时鹿梅已穿上衣服,南宫吹雨不用躲躲闪闪,而是直视着她。
  鹿梅道:“你真的不后悔?”
  南宫吹雨点点头,接着笑道:“可你根本不是杀人的人,你拿刀的手抖得这么厉害,如何能杀人?”
  鹿梅叹了口气,将刀抛掉。
  南宫吹雨见鹿梅别处穿了衣裙,想到自己此来正是为玉儿她们找衣服,便问道:
  “鹿小姐,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鹿梅知他用意,说道:“她们的衣服我并没有丢掉。”
  南宫吹雨喜道:“好,那么走吧,把衣服给玉儿她们,让她们早些走出密室。”
  他说着就往洞外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见鹿梅仍呆在原地,诧道:“鹿小姐,怎么不走?”
  鹿梅呆呆道:“为什么要走?”
  南宫吹雨一怔,心道:“对呀,为什么要她走。”
  于是说道:“那么请鹿小姐把玉儿她们的衣服给我,好不好?”
  鹿梅冷冷道:“不好。”
  南宫吹雨怔怔地望着她,弄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变得不讲理了。
  于是他又走了回来,却见鹿梅双目垂泪,醒悟道:
  人家刚刚遭受如此巨大的不测,心中痛苦,谁也无法理解的……
  南宫吹雨安慰道:“鹿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太难过了。”
  鹿梅本来默默流泪,南宫吹雨这一安慰,反倒抽泣起来。
  南宫吹雨从来不懂如何哄女孩,也不喜揣摩女孩的心思,见她抽泣,更是手足无措,只重复说道:“鹿小姐,别太伤心,反正都已死了。”
  鹿梅忽然道:“你以为我伤心才哭吗?”
  南宫吹雨奇道:“不伤心为什么要哭?”
  鹿梅止住哭,说道:“这里谁值得我哭?”
  她指了指地上的鹿中原和闵生,绝望道:“你是说他们吗?没错,他们是我最亲的人,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可是,他们一直都在骗我。
  “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将来,在她们眼里,我的幸福一点也不重要,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刀谱……为了刀谱。
  “爹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侮辱,为了刀谱,发誓对我一心一意的人居然要奸污我……这样的人,值得我为他们流泪吗?”
  南宫吹雨不解道:“那你……”
  鹿梅抬头道:“我流泪,那是因为我发现这世上并非人人都像他们那样,贪婪,冷酷和无情。”
  南宫吹雨道:“天下总是好人和善良的人多。”
  鹿梅望着他,道:“所以,我才打算活下去。”
  南宫吹雨诧道:“你就为这流泪?”
  顿了顿道:“这样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鹿梅道:“高兴有时也会流泪的。”
  她说着从地上捡起那件被闵生撕破的裙子,又“丝丝丝”的撕了起来,直到将裙子撕成碎片。
  撕到最后,只听“啵”的一声,从衣裙的夹层里掉出一件东西。
  鹿梅将它捡起,递给南宫吹雨,说道:“给你。”
  南宫吹雨见是一支卷成圆筒小指粗细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鹿梅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你肯定喜欢的。”
  南宫吹雨好奇地接过去,小心打开,圆筒外面包着几层油布,里面是几张纸,南宫吹雨打开第一张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逐鹿刀法。
  南宫吹雨大吃一惊,心怦怦乱跳。
  他一张一张往下翻,一共是七张,记载着七招刀法,它们分别是:
  白雪扣关、石蹄惊鸟,中原逐鹿、易水悲歌,青足幻化,天桥飞虹、水漫金山,这里是七招刀法,加上残缺的那一招“刀光无影”正好是八招。
  南宫吹雨慢慢将刀谱卷好,递了回去,鹿梅道:“你不喜欢?”
  南宫吹雨摇头。
  鹿梅又道:“你以为这也是假的?”
  南宫吹雨还是摇头。
  鹿梅不解道:“既然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假的,为什么你不要?”
  南宫吹雨道:“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鹿梅道:“可是为了它,有人却什么事都做。”
  南宫吹雨道:“那是他们的事情。”
  他忽然又道:“刚才闵生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不给他?”
  鹿梅道:“正因为他那样对我,所以才不给他。”
  南宫吹雨道:“原来你一开始就明白刀谱在你身上?”
  鹿梅却摇了摇头。南宫吹雨不解道:“这……”
  鹿梅道:“是我爹临死之前告诉我的。”
  南宫吹雨更加不解,因为,鹿中原临死时并没有对她说过什么话。
  只听鹿梅接道:“尽管爹没有直接告诉我刀谱在我身上,但他死去时的笑容让我明白,刀谱并没有烧掉,而且还在我们鹿家掌握之中,他的笑,只有我才能理解……”
  南宫吹雨道:“你是如何猜到刀谱在你的衣衫里的?”
  鹿梅道:“每一年的十月十八日,我们躲进这个密室之前,爹总是要给我穿上一件新衣服,而且都要对我说一声,‘这可是咱们鹿家的传家宝啊’。
  “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今天终于明白了,他把刀谱缝在衣服里,我的衣服当然便成了传家之宝了。”
  鹿梅注视着南宫吹雨,说道:“现在,我还明白‘德者居之’这句话的含义。”
  南宫吹雨笑道:“可我不是‘德者’。”
  鹿梅道:“我不清楚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德者,但在我眼里,你便是唯一能拥有刀谱的人。”
  南宫吹雨任她怎么说也不受,道:“世间万物与人一样,只有机缘相投才会在一起,刀谱既然能在你身上平安无事,就证明你们之间有缘分。”
  鹿梅见他左右不接受,忽道:“那你杀了我吧。”
  南宫吹雨惊道:“为什么要杀你?”
  鹿梅道:“因为是你救了我,你救我是希望我活着,我活着当然要快乐地活着,而刀谱在我身上,我就永远望记不掉这些痛苦的事情,要我痛苦地活着,何不让我死?”
  南宫吹雨虽觉得她所说的一派胡言,但也无话反驳。
  鹿梅又接道:“这本刀谱不知是谁留下的,留下刀谱的人肯定希望有人能凭借它行侠仗义,而我,它在我手里,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南宫吹雨默默不语。
  鹿梅见他似有所动,又道:“我不懂武功,刀谱在我身上,任何人都能将它抢走,倘若它落到心狠手辣之人的手中,岂不为害武林?”
  南宫吹雨迟疑道:“这……”
  其实,并非南宫吹雨真的对刀谱动心,而是他这时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从赵文伯的嘴里知道,凡是投奔诸葛山庄的人都得有一项武功秘诀,自己正要找诸葛山庄报仇,若是以刀谱为诱饵,乔装混进山庄,伺机行事,也许会事半功倍……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赵文伯既是诸葛山庄的鼠人,那么,他们要与樊惜金联手对付诸葛山庄的计划肯定行不通了……
  如此看来,唯一能出奇制胜的办法是先混进诸葛山庄,最好能接近诸葛瑾……
  鹿梅又将刀谱塞进南宫吹雨手里,说道:“倘若你真的不接受,只有烧了它。”
  南宫吹雨此时主意已定,便道:
  “好,那我暂且保管它,日后遇到有德之人,再交给那人。”
  于是哈哈一笑,当即收起。鹿梅也露出了笑意。
  二人出了洞,外面却是清早。鹿梅道:“昨天进去时是黄昏,现在已是次日清晨了。”
  南宫吹雨道:“是啊,昨天还是十月二十,今天便是十月二十一了。本来,今日是你……”
  他本想说,今日本来是你成亲的好日子,可是一想到这已不是什么高兴之事,而是触她痛处,便住口不说了。
  鹿梅脸色稍变,很快就没事了。
  俩人沿谷往上走了片刻,来到紫岩密室前面,南宫吹雨刚想转动石壁上那朵石花,鹿梅说道:“衣服没有拿来,你又想偷看人家了。”
  想到自己也曾赤裸裸面对他,话出口,脸上已羞红。
  她再往前行了几步,左手插进岩壁间的一个小孔,不一会,一扇石门打开。
  鹿梅进去,不一会就出来,手上多了一叠衣衫。
  鹿梅对南宫吹雨道:“现在可以开门了。”
  南宫吹雨拨动石花,“喀喀”声响,石壁缓缓开启,只听里面又传来尖叫声,鹿梅将衣衫抛进去。南宫吹雨则躲到了一边。
  过一会,三个少女鱼贯而出,清早的阳光下,她们三人显得脸神憔悴,连腰也挺不直,显然是饿坏了的缘故。
  这三个人,便是玉儿、笛儿和锦儿。南宫吹雨第一次看清她们的面孔,只觉她们三人虽然憔悴了些,却个个都是天姿娇美,楚楚动人。
  玉儿她们想到曾与南宫吹雨同在一个密室里,也是羞意盈盈,偷眼望向南宫吹雨,见他五官端正,气宇不凡,不似淫邪轻佻之徒,心下稍安。
  她们又望了望鹿梅,并不认识她。
  只听南宫吹雨说道:“你们真是不懂事,人家救了你们的命,你们居然连一声谢谢都没有。”
  笛儿问道:“她是谁?”
  南宫吹雨道:“鹿小姐,鹿府的主人。”
  玉儿惊讶道:“鹿府的主人不是鹿中原吗?”
  鹿梅默然道:“我爹死了。”
  南宫吹雨生怕又惹她伤心,忙道:“玉儿、笛儿、锦儿,你们还不向人家道谢。”
  锦儿偏偏问道:“鹿小姐,听说鹿府有一本逐鹿刀谱,对不对?”
  鹿梅点头道:“是的,可是刀谱已经烧掉了。”
  她转身望着南宫吹雨,道:“你也看到的,刀谱怎样被烧,你跟他们说吧。”
  南宫吹雨知道他的意思,叹道:“是啊,真可惜……”
  他大概将经过说了一遍,惊得玉儿三人瞪大眼珠,叹息不已,笛儿道:
  “这世间的事。真是料想不到,最相信的人居然会变成最不可靠的人。”
  南宫吹雨闻言一呆,寻思道:“是啊,自己一直当赵文伯是朋友,高清榆还当他是兄弟,没想到……
  “唉,真是人心隔肚皮,相隔千万里,看来,今后有什么行动,不可随便对身边的人讲了……”
  接着又想:“不过,少庄主还是值得信赖的。”
  只听玉儿说道:“笛儿、锦儿,看来我今后有许多事不能让你们知道了。”
  笛儿、锦儿同时道:“为什么?”
  玉儿道:“因为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最可信赖的姐妹,而事实上,最信赖的人也许就是最不可靠的人。”
  笛儿、锦儿心中焦急,却是无言以驳。
  南宫吹雨想道:“这么说,少庄主是我最相信的兄弟,难道他也不可靠?不可能的……”
  南宫吹雨这样想,嘴里便说道:“世上的事本来就不是绝对的,哪能一概而论,是不是?”
  笛儿、锦儿连忙应道:“是啊,是啊!”
  这时,鹿梅已打开石壁间的另一道石门,说道:
  “走吧,你们是不是不想离开这里了?”
  玉儿三人立时躬身进去。
  南宫吹雨回望谷中,说道:“有朝一日厌倦了江湖生活,想避开纷争,到这儿来就行了。”
  鹿梅说道:“你真有这样的想法?”
  南宫吹雨道:“我想,江湖生活总有一天会厌的,只不知这一天来的早晚。”
  鹿梅说道:“就算你真的厌倦了,也不能到这儿来的。”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鹿梅道:“因为你说得太晚了,这些石洞的机关都已经被我毁了,没有人能够再进入任何一个密室了。”
  南宫吹雨望去,果见岩壁上那些石花石树都已毁掉,叹道:“真可惜。”
  他们还在说,里面笛儿叫道:“鹿小姐,前面有个岔口,往哪边走!”
  鹿梅答道:“往右边走。”
  说着,伸手在岩壁上凸出的小石柱一推,咔的一声,石柱应声而断。
  石门缓缓合拢。鹿梅拉着南宫吹雨闪进洞内,石门随即合上。
  南宫吹雨道:“机关折断,没人能开此石门了?”鹿梅点头。
  于是,两人往洞里走。
  南宫吹雨见洞内间隔一段距离,便点着一支蜡烛,说道:
  “这里的蜡烛是谁点的?是不是常年都这样烧着?”
  鹿梅道:“不是的,这是我们进来时才点的,蜡烛刚好点三天,我们出去后就熄灭了。等明年再点新的蜡烛。”
  南宫吹雨道:“明年就不用再来了。”
  话出口,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老是触她的痛处。
  果然,鹿梅幽幽道:“是啊,明年不用来了,再不用跟爹一起东躲西藏了。”
  走了一段,南宫吹雨回头看,见后面好些蜡烛都灭了,漆黑一片。
  洞很长,拐来拐去,感到走了很久。锦儿说道:“这洞真大啊。”
  鹿梅道:“其实,这里跟你们到过的地宫是相通的,只是通往地宫的洞口被堵上了。”
  众人暗暗称奇。锦儿又道:“这么大的地宫,是谁挖出来的?”
  鹿梅说道:“听说是古代的一个宰相挖的,他有谋反之心,所以就暗地里派人修了这个地宫,地宫里可以屯兵数万。
  “后来,宰相真的谋反成功,当上了皇帝。”
  这听起来很离奇,但大家并不分辩是真是假。
  只听鹿梅又说道:“所以,十八里铺的上千人可以在转眼之间消失。”
  笛儿惊道:“他们都在地宫里?”
  鹿梅道:“是的,地宫里还有水和干粮,别说躲三天,就是三个月也没问题。”
  玉儿道:“他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鹿梅道:“因为我爹功力尽失,无力保护他们,所以只好让他们也躲起来,等我爹恢复功力,他们再出来。”
  锦儿道:“鹿老爷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鹿梅道:“因为他们都是鹿家的朋友。”
  笛儿道:“鹿老爷真是好人。”
  听到有人赞赏自己的爹,鹿梅微微笑着,只是笑脸中有些苦涩。
  玉儿道:“如今鹿老爷死了,谁来保护他们?”
  鹿梅叹了口气,道:“此后他们只有自己保护自己了。”
  玉儿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用百叶兰香毒死自己的牛羊?”
  鹿梅盯了一眼玉儿,奇怪她竟也知道百叶兰香,说道:“你们也知道,十八里铺是个好地方,这三天里,若是有人从此经过,发现这里的房子没人住,说不定就会在此住下,如此一来,可就有麻烦出现。
  “而所有的牛羊鸡鸭都死光,别人以为这里正发生重大瘟疫,别说住下,连多停留一会也不敢。
  “这样,三天后他们从地宫出来,十八里铺还是原来的样子,谁的家还是谁的家,谁的店还是谁的店……”
  锦儿道:“他们藏身的地宫不怕被人发现?”
  鹿梅道:“不会的,我说过地宫很大,他们聚集一起,然后把各个洞口都封死,外面的人绝对进不去,而里面的人都有机关开启洞口。”
  玉儿叹道:“那么,这真是万无一失了。”
  鹿梅道:“除非一种情况出现。”
  笛儿道:“什么情况?”
  鹿梅道:“除非来一场大地震。”
  众人一边说一边走,玉儿三人连饥饿也忘了,一直走在前面,南宫吹雨和鹿梅则走在后边。
  过不了多久。前面有时一个岔口,鹿梅说道:“等等。”
  她走进右边黑暗之处,伸掌不知在什么地方拍了三下,只听“轧轧轧”之声响起,接着眼前骤然一亮,原来已到了出口。
  五个人出了洞,只见阳光普照,两株柳树临池而立。
  回身看,洞口已合上,乃是一座巨大的假山。
  锦儿呼道:“这是什么地方?”
  鹿梅道:“这是鹿府的后花园。”
  放眼望去,花园很大。
  花园里亭台楼榭,碧水镜池,绿树成行,曲径通幽。
  他们所在的这座假山却在池塘的中央,就像是江心的孤岛。
  假山四周有青石栏杆围筑,更有一座宽仅三尺的石桥,弯弯曲曲,从池面逶迤而去。池中有鱼在游,甚是悠闲。
  玉儿,笛儿,锦儿见池中游鱼,很是喜欢,蹲身细看,那鱼却忽地游走了。
  从石桥走过,桥的尽头是长廊。
  长廊乃是木结构,雕梁画栋,色彩艳丽,那画中的人物,神态逼真,衣裙飘飞,乃是天上神仙,众美游春。
  长廊虽然不长,只二十几米,但他们却似天上遨游了一周,长廊过后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又是一大片簇拥的花团。花朵绚烂,花香袭人。
  再远处,又是一座阁楼。
  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正在这时,前面传来兵器相交之声,而且夹杂着大声呼喝。众人俱一惊,纷纷前奔。
  南宫吹雨轻功最好,几个起落,已越过花丛,跃上楼顶。
  玉儿、笛儿、锦儿功力不及南宫吹雨,但她们的轻功却自成一派,三人一牵一扯,彼此借力,双足竟然不用点地,已飞过花团,身姿极尽优美。
  她们也只比南宫吹雨落后顷刻,随后也上了楼顶。
  只鹿梅落后缓行。
  一块空地上,数十个人正挥舞刀剑,竭力厮杀。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几个倒在地上,受了重伤起不来,鲜血这里一滩,哪里一滩,阳光下,更觉惨烈。这数十个人也不是混战一起,而是被分割成四堆,都是数人围攻一人。
  左角那堆人有四个,只见一人手持判官笔,上下翻飞,围攻他的三个人却是全部使刀,刀光闪闪,狠辣无比,一看就知道乃是武林高手。
  南宫吹雨定睛一看,差点惊呼出声,原来这个手持判官笔的人正是汤哲。
  汤哲曾以两杆判官笔名震江湖,他的号称‘无理判官’,就是说他的判官笔招式奇妙,每招每式都诡秘无方,令人防不胜防。
  围攻他的三人虽是一流高手,但对他的判官笔却忌惮三分,不敢过分迫近。
  汤哲的判官笔笔身乌黑,笔尖却银光闪闪,上下翻飞之际,恰似电蛇飞舞,忽的一下刺向对面挥刀之人。
  那人显然吃过汤哲的亏,见汤哲攻向自己,并不反攻,而是收刀后退,本来,只要他刀势下沉,便可格开攻来之笔,他何以后退?
  南宫吹雨在楼顶看得分明,那人后退定有阴谋,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汤哲判官笔乘势再刺,快如闪电。眼看后退之人就要被刺中,不料斜斜的又有两柄刀夹风劈至!
  一刀砍汤哲右臂,一刀砍汤哲左肋。
  刀速虽不及汤哲的判官笔快,但此时汤哲一意想刺倒正面之敌,全然不顾这左右两刀。
  南宫吹雨心道:
  糟糕!这是什么打法?
  汤叔并非败局已定,如何用两败俱伤的打法?
  正要大叫提醒,只听“叮”的一声,汤哲的判官笔似刺在对手的刀上,对手显然被这一击震退了两步,汤哲笔尖一弹,借力回挑,仍是不挡左右两刀,而是直点对手的“风府”和“天柱”穴。
  在人体二十四大要穴中,风府穴和天柱穴都是死穴,别说被铁笔点中,就是用手指一点,也可要人性命。
  那两人识得厉害,攻出去的刀立时半途下挫。先行自救。
  “叮叮”两声,汤哲铁笔一旋,又攻向刚才之敌。
  这三人看来一时之间无法伤及汤哲,南宫吹雨轻吁一口气,再看右边,右边是五个围攻一个。
  被五个人围攻的正是无刃刀仲晓甫。
  仲晓甫的刀虽叫无刃刀,并非真的无刃,而是他的刀只有刀锋没有刀背,其实应该叫“双刃刀”才对,不知为何江湖上却把仲晓甫的双刃刀叫做无刃刀。
  但见这五人三老两少,老的两剑一刀,少的却使两根熟铜棍。
  剑轻刀沉,而熟铜棍更是横扫斜劈,威力无比。
  仲晓甫在五种兵器之中腾挪闪跃,无刃刀左挑右砍,却也并不手忙脚乱。
  那三个老人显然是内家高手,刀剑进攻之余,常常呼的拍出一掌。
  仲晓甫对他们的刀剑尚无多大畏惧,而每每他们出掌,他的无刃刀都疾风般抢攻另两个年轻人,就会自乱阵脚。
  阵脚一乱,身形就难把持,仲晓甫便以他二人来避那三位老者击出的掌力。
  南宫吹雨只看了一会,便知道仲晓甫要杀这两个年轻人并不难,只是他要留他们作挡箭之盾。
  他的用意那三个老者当然也清楚,老者跟年轻人乃是自家人,不愿伤他,几次大声喝叫他们退下,他们都不退。
  这时,仲晓甫又利用他们避过老者的一掌,老者勃然大怒,喝道:
  “阿石兄弟,再不退下,小心我们打断你们的腿!”
  那两个年轻人朝仲晓甫“呼呼”砸了两棍,口中也叫道:
  “此人敢到鹿府捣乱,阿石岂能饶他!”
  说完,抢圆铁棍,照仲晓甫后腰猛砸。
  仲晓甫斜避,无刃刀轻轻一带,两根熟铜棍便砸到一起,“轰”的一声,震得两个人手臂发麻。
  仲晓甫怕他二人因此退下,便出言讥讽:“如此手段,还是去跟师娘多学几招吧。”
  年轻人气极,闪身又上,想抡棍,无奈手臂酸麻,一使力,熟铜棍竟然捏拿不住,掉下地去。
  同时,两剑一刀,快如疾风递向仲晓甫。
  仲晓甫本来以一敌五,对手的两根熟铜棍关键时刻可作他的护身兵器,此时虽然少了两个对手,处境却凶险起来。
  那两剑一刀,一刺胸口,一砍大腿,另一柄剑却来缠他手中兵刃。
  仲晓甫大吃一惊,心念电转,无刃刀一挡,格开长剑,然后顺势横削,另一柄斜刺胸口的剑也被荡开。
  双剑刚刚避过,那刀已砍向他大腿,若被砍中,虽不致死,却必败无疑。
  自己刚才杀了对方二人,他们恨他入骨,一定不会让他活命。
  脑中思索,左手一挥,喝了声:“暗器!”
  其实他手里那里暗器,待对手一呆之际,他的无刃刀已经下沉,“当”的一声,将对手的刀震飞。
  那人发现上当,怒吼一声,卷刀连劈三刀。
  仲晓甫还了三刀,接着朝另两老者又当胸横削。
  那两老者自知薄剑难以硬挡无刃刀,只得斜掠退开。
  退避之时,各击出一掌。
  南宫吹雨此时正与两老者对照,见他们的掌心乌黑,这才明白仲晓甫为何不敢被他们掌风扫中,原来他们的掌风有毒,若被击中,定成重伤。
  仲晓甫对他们的毒掌甚是忌惮,故而出刀时并不使全力,而是留有余地闪避他们的毒掌,此时见他们双掌齐出,无刃刀在地上一点,身子跃起两丈。
  持刀者并不停歇,分三个方向围攻仲晓甫。
  仲晓甫暗叫不妙,要是他们的刀、剑、掌发挥到极致,自己则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听得头顶“呼呼”两声,劲风刺耳,两根熟铜棍,仿佛泰山压顶之势劈下。
  仲晓甫心中一喜:“好,他们来我就放心了。”
  他并不抬头去看,而是听风避器,身躯一挪,已飘至年轻人身后。
  刚才那三位老者正要合击仲晓甫,忽而这二人加入。
  合围之势变得毫无用处。
  老者大叫:“阿石,快退下!”
  年轻人好不识理,也叫道:“叫我们退下,为何你们不退下,碍手碍脚,害得我们的绝招十面埋伏也施展不开!”叫声未已,双棍一交,如剪刀一般疾剪仲晓甫。
  这一招在棍法中叫做“请君入瓮”,若是被剪中,则对手只能像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不过,仲晓甫并未变作瓮中之鳖,相反,仲晓甫力透刀锋,连环两刀,阿石兄弟的铜棍便左右分开,向后击去。
  后面两老者正要攻向仲晓甫,却见铜棍直击自己面门,急忙低头,铜棍从他们的头皮扫过,一人怒道:“阿石,这是什么棍法,长不长眼,怎么打自己人!”
  年轻人叫道:“铜棍当然不长眼睛,你们干嘛躲在我身后!”
  南宫吹雨暗笑道:“这两个活宝,有他们在,仲晓甫自可立于不败之地。”
  南宫吹雨目光游移,见场中有两个人虽然斗得无声无息,但情形最是凶险。
  当然,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人乃是穿心钩范世慰。
  范世慰所使的虽然叫作穿心钩,却并没有将对手的心钩出来,相反的,对手的一柄铁扇竟逼得他连连后退,穿心钩的威力无法发挥。
  在江湖上,范世慰的穿心钩可说是无人不知,他曾在一招之内就将河朔两霸的心同时钩出来,而且,还有一长串的名字都在穿心钩下永远消失。
  他们有天山魔王红林雯,青瓦台左使梁实秋,东海五子郭雷、郭电、郭风、郭雨,郭云,以及百媚宫主上官无毒等人。
  可是今天,他的对手看上去很年轻,他却攻少守多。
  南宫吹雨凝神看去,只见铁扇忽分忽合,招式飘忽不定,出招时有刀的沉稳,又有剑的轻灵,斜挑,横劈,直刺,还可以当当点穴之用,端的是诡秘异常。
  南宫吹雨看了几招,看出那人有好几处破绽十分明显,可范世慰却仿佛视而不见,总是守了几招之后攻出一招,这一招倒是攻敌之必救,令对手不敢尽情挥洒。
  忽然,南宫吹雨目光落到那人脸上,惊醒道:
  这人不是十八里铺我们吃饭的酒店里的小二吗?
  原来小二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时,小二连攻了三招,逼得范世慰脚步有些乱,正欲施出杀手,却见范世慰的穿心钩忽地绕到他背后,直刺他的“肩井穴”。
  肩井穴,又叫膊井穴,在全身各大要穴中,肩井穴虽非死穴,但一被刺中,立时手足僵硬,是晕穴中的大穴,手足少阳,足阴明,阳维等筋脉在此交会,连入五脏,故而极其重要。
  肩井穴本在人的正面,但是由于范世慰的穿心钩与别的兵器不同,他正要下杀手,才醒悟过来,铁扇从自己的咽喉处横穿而过,但听“叮”的一声,穿心钩正好钩住了铁扇。
  此时,两人他是大开空门,倘若谁先出掌,则对手定然立时毙命。
  几乎一瞬间,两人又同时拍出一掌,小二身躯晃了晃,范世慰则退了一步。
  两人适才对了一掌,已清楚自己的功力与对手相当,数招之内绝难分出胜负,于是缠斗一起。
  这一番拳掌相斗,虽然谁也不敢马虎,却是凶险顿减。
  南宫吹雨吁出一口气,抬眼望向最里面的一堆人,那里起码有八九个人在围攻两个人。
  当他看清被围攻的两人是霜叶红和霜叶白时,便欲立即前去解围,可是转念一想:
  “先看看她们如何对敌再说。”
  于是,便按兵不动,手指间扣着两粒石子,以防在她们遭到袭击时弹出。
  围攻她们的八九个人显然武功都不怎样,他们手中虽有兵器,也是一招接一招,但破绽百出,倘若是他,一招便可令他们全部毙命。
  不过,霜叶红和霜叶白却跟他们打得难解难分。
  南宫吹雨也许自己不知道,他看了逐鹿刀法那一招刀光无影之后,武功修为又进了一步,故对手一出招,他就能看出对手的破绽在哪里。
  霜叶红和霜叶白都拿着一柄刀,这刀不知她们是从何人手中抢来的,她们背靠着背,东砍一刀,西砍一刀,她们每砍出一刀,对手总是有三四个人退开,不过很快又围上来。
  她们的样子让南宫吹雨想到在沙漠里被人追杀的情形,尽管他现在已经知道,那是一场戏,但他还是宁愿当那是真的,他救了她们的时候显然没有现在的功力,可他还是不顾一切救她们。也正是这样,以后才有那么多的事情。
  倘若他不救她们,也许他就走不出沙漠,到不了玉指山,杀不了叶落空,当然,就更无缘食到罕世的火焰果,也就看不到她们沙浴的情景……
  如今想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每一件事都是不可少的,就像是一条铁链,中间断了一环,铁链就永远也无法连接。
  而对于一个人来说,少了任何一件事,整个故事也许就大不一样,也许会戛然而止……现在,他的故事能延续到这里,他应该感激她们……
  南宫吹雨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忽听有人尖叫了一声,定神望去,只见霜叶红的刀已经脱手,而两柄刀正朝她腿上斫落!
  南宫吹雨惊吓出汗,手指一弹,两粒石子疾若流星,又快又准,正中那两个举刀人的手腕,哐哐两声,两柄刀掉在霜叶红的脚边。
  一个声音叫道:“大家住手!”
  鹿梅正从阁楼里走出来。所有的人都住手了。
  南宫吹雨、玉儿、笛儿和锦儿也从楼顶飘落。
  刚才大家都与各自的对手厮杀,不敢分神,如今见场中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人,先是呆了呆,然后纷纷喊到道:
  “鹿小姐!鹿小姐……”
  “大哥!南宫大哥……”
  立时,霜叶红、霜叶白、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等五人快步走到南宫吹雨身旁,其余的人则全部围住了鹿梅,大家七嘴八舌。
  霜叶红看到南宫吹雨时最激动,兴奋道:“大哥,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霜叶白道:“姐姐,你天天晚上祈祷,南宫大哥当然会回来了。”
  霜叶红以前一直不承认自己过分关心南宫吹雨,这时见妹妹如此说,她并不否认,而是说道:“大哥,你是怎样从枯井里出来的?”
  她看到跟南宫吹雨在一起的玉儿三人,问道:“她们是谁?”
  南宫吹雨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然后转身,望着汤哲他们,说道:“汤叔、仲伯、范伯,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鹿府,而且还跟人打架?”
  范世慰答道:“你掉进枯井以后,我们在井边守了三天三夜,总希望出现奇迹你能爬出来,霜叶红好几次想跳进去找你,都被我们劝住了。
  “后来,我们又找了许多绳子,可是井实在太深,总是够不到底。
  “后来,汤哲顺着绳子下去,结果当然一无所获,三天之后,我们想,你肯定是死了,于是就离开了枯井……”
  南宫吹雨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三天你们吃什么?”
  霜叶白抢道:“多亏了姐姐,不然会饿死。”
  南宫吹雨笑道:“怎么回事?”
  仲晓甫微微道:“那是次日中午,霜叶红到那户人家的厨房里,找了许多干粮来吃,她自己一个人吃了之后,又回到枯井边,我们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却不肯说。”
  南宫吹雨道:“她一个人去吃东西,却不告诉你们?真是自私。”
  霜叶白道:“南宫大哥误会姐姐了。其实,姐姐偷偷去吃东西是不想再活了。”
  顿了一下又道:“因为我们曾经考虑过,十八里铺既然连水里都下了毒,食物里也肯定有毒,所以,任何东西我们都不能吃的……
  “后来姐姐吃了没事,我们才知道食物里原来没有毒,这样,大家便去找东西来吃,十八里铺空无一人,可家家厨房里都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就是吃一年也吃不完的。”
  南宫吹雨望着霜叶红,说道:“倘若食物里真的有毒,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
  霜叶红低头道:“当时,我只是想,你死了,我也就死了算了……哪想到你还活着……”
  南宫吹雨又问范世慰:“范伯,后来呢?”
  范世慰道:“昨天傍晚时分,我们判定你已不会生还,于是离开十八里铺想到藏剑庄去找少庄主,在路上,我们想到鹿府来偷几匹马,不料鹿府大门敞开。
  “我们没找到马,便在这里住了一晚,今天早上起来,想四处再找找马,就见许多人进来,他们见了我们,二话不说就打起来了。”
  南宫吹雨走到鹿梅跟前,刚想解释,鹿梅指着身边的人说道:
  “他们都是鹿家的朋友和家丁,也是今天早上才从地宫里出来,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是你的朋友,多有得罪,我代他们向你的朋友道歉。”
  说着真的走到霜叶红和霜叶白等人面前施礼道歉。
  霜叶红等人见鹿梅对南宫吹雨说话的神情甚是特别,不由大为惊奇,但当着鹿梅的面,又不便直言相问。
  只听鹿梅又说道:“如果需要什么,请你们直说,只要鹿府有的,一定给你们的。”
  霜叶白心直口快,说道:“鹿小姐,我们要急着赶去藏剑庄,不料马死了,盘缠也被人抢了,如果方便,就给我们六匹马和一些银子吧。”
  鹿梅爽快道:“好。”
  然而转身对一个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应声而去。
  这时,锦儿听他们要去藏剑庄,便过来问道:“你们到藏剑庄去干什么?”
  霜叶白没好气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锦儿道:“告诉我什么事,说不定我们能帮你。”
  南宫吹雨经历昨天那些事,对事情的看法有所改变,他不想让她们知道他们此去的目的,于是笑道:“你们还要去走江湖,我们的事就不麻烦你们了。”
  汤哲看了锦儿几眼,忽然觉得这人好面熟,想了想,失声道:
  “你……你……你是小乞丐?”
  南宫吹雨笑道:“没错,她就是抢了我们盘缠的小乞丐锦儿。”
  汤哲吃了一惊,不假思索,朝她肩上抓去。
  锦儿一跃闪开,汤哲还要去抓,南宫吹雨拦住他,说道:
  “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
  他本来想说:“况且,不是她抢了盘缠,我就不可能有这段奇遇。”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于是道:“鹿小姐给我们盘缠也是一样的。”
  汤哲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便即住手。
  众人出了花园,有人已牵了六匹马过来,一色是白色的骏马,还有一个包裹,里面当然是银子。
  南宫吹雨道:“窦管家说鹿小姐最喜欢白马,我没把自己的白马卖给小姐,反倒让小姐送这么多白马给我们,真是过意不去。”
  鹿梅微微一笑,道:“你的救命之恩我都不提,你还提这些干什么。”
  南宫吹雨认真道:“若说救命之恩,应该是你先救我才对。”
  众人听他们说你救我,我救你,分不清到底谁救谁,甚觉奇怪。
  霜叶红日夜想着南宫吹雨,如今见他平安无事,却忽然之间多了四个女人,又不好问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心中焦急,如今他们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仅醋意大起,接过马缰,上马驰去。
  见姐姐驰去,霜叶白也翻身上马,紧跟而去。
  汤哲接过包裹,对南宫吹雨道:“咱们也走吧。”
  于是,四人上马,沿大道往前急驰。
  奔出很远,南宫吹雨想起玉儿三人,回头看,鹿府早已被一座大山挡住,哪里有玉儿她们的身影,他心道:“但愿她们不再有事。”
  直到山腰里,他们才追上霜叶红姐妹,霜叶红兀自不语。
  南宫吹雨想到她整天为自己提心吊胆,还为他去寻死,她的这份情意,南宫吹雨焉有不知?
  他知道她不高兴肯定是因为鹿梅和玉儿她们的缘故,于是急策三鞭,与她并辔而行,缓缓地将自己这三天的经历说给她听,当然,鹿梅将逐鹿刀谱送给他这一节删去不说。只听得众人连连称奇,都叹世上竟有这等奇事……
  等南宫吹雨将三天的经历说完,已经出了大山。
  霜叶红心中释然,脸上笑意盈盈,三日不见,南宫吹雨觉得她更美了。
  霜叶红笑着问道:“难道这座大山底下真的有如此奇妙的地宫?”
  南宫吹雨道:“你若不信,咱们可以进去看。”
  霜叶红道:“我可不想被冻成僵尸。”
  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仿佛巨大的雷声从天边滚来,震得脚下的大地也晃动起来。
  六匹马受惊似的一声嘶鸣,四蹄发抖,竟跪在地上,马背上的六人掀翻在地,霜叶红和霜叶白捂着耳朵扒着一动不动,同时尖叫一声。
  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大地才慢慢恢复平静。
  六个人站起来时,都脸色发青,大家左右四顾,周围却没有任何变化。
  六人重新上马,南宫吹雨叹道:“现在就算我们想再到地宫里也已经不可能了。”
  霜叶白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道:“因为地宫在刚才的地震中毁掉了。”
  霜叶红诧道:“你说刚才是地震?”
  南宫吹雨肯定地点点头。
  一行六人,昼行夜宿,尽管这一路之上吃饭喝酒,再加上有时还施舍贫苦之人一些银子,但由于鹿梅为他们准备的盘缠甚是充足,七天后,众人来到江苏境内之时,包裹还是沉沉的,还够他们几个月的花销。
  这一日,人家放缓了马缰,南宫吹雨说道:“前边山势绵延,不知是何地方?”
  仲晓甫答道:“据说藏剑庄在茅山之中,不知这是不是茅山。”
  再行半日,遇到一打柴的樵夫,一问,果是茅山,众人不禁大喜。
  只见樵夫四十岁左右,一身蓝衫,肩上挑着两捆柴。
  不过,他不是将柴往山外挑,而是挑往山里去。
  南宫吹雨不由惊诧,问道:“大叔,这柴是从山里捡的吗?”
  樵夫答道:“是挑去卖的。”
  南宫吹雨更为诧异,道:“大叔怎么还挑到山里去卖?”
  樵夫笑着一指周围的山势,说道:“这茅山延绵百多里,我从别处捡来,挑到山里的华阳镇去卖的。”
  南宫吹雨抬头望了望前面起伏的群山,道:“这大山之中难道有热闹的集镇?”
  樵夫走向一条小径,回头说道:“你们若是不信,便跟我来吧。”
  南宫吹雨想到自己要赶去藏剑庄,哪有闲心跟他去华阳镇,便迟疑不前。
  只听樵夫自言自语道:“我说的话不会错,你们要去藏剑庄,必须经过华阳镇。”说着拨开小路健步如飞,自顾往前。
  南宫吹雨正待牵马跟去,汤哲说道:“我看这樵夫有问题。”
  南宫吹雨道:“什么问题?”
  汤哲指了指山上,说道:“你看。”
  南宫吹雨望去,什么也没有,连刚才挑柴的樵夫也不见了。
  汤哲说道:“樵夫哪有如此的身手。”
  南宫吹雨细细一想,也觉樵夫的身手快得出奇,显然他的轻功乃是一流。
  南宫吹雨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他说,要到藏剑庄必须经过华阳镇。”
  汤哲道:“咱们又没说去哪里,他怎知道我们要去藏剑庄,其中定然有鬼。”
  正说着,又见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从山外往里挑,他见了南宫吹雨等人,没等他们问,就说道:“没错的,从这条路往里走。”
  闪过他们,上了山路,如飞逝去。
  霜叶红嘀咕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奇里古怪的。”
  南宫吹雨忽然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咱们也走。”于是牵马上了山道。
  茅山山势延绵,但并不险峻,只是道路狭窄了些。
  翻过数道山梁,日午时分,他们果然在一片平缓的山凹里看到了许多房子。
  霜叶红首先惊呼道:“原来他们并没有骗人!”
  这就是樵夫说的华阳镇。
  镇上果真热闹得很。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群山之中还有这么大的集镇。
  虽然在大山里,但集镇中间也有一条宽大的街道。
  六个人牵着白马走在街道上,行人并不觉得惊讶。
  显然,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南宫吹雨心想:
  “肯定经常有陌生人到此,不然他们不会这般平静的。”
  他们进了一家小酒馆,酒饭过后,南宫吹雨问老板藏剑庄怎么走,老板的回答令他大感意外。
  老板说:“这里就是藏剑庄。”
  惊讶之余,南宫吹雨又问:“那如何才能见到樊庄主?”
  老板怔了怔,说道:“不知客官要找的樊庄主是哪一位?”
  南宫吹雨道:“就是藏剑庄的樊庄主。”
  老板道:“藏剑庄的庄主很多,可是就没有姓樊的,客官是不是记错了。”
  南宫吹雨道:“没记错,我们是来找樊庄主的。”
  老板摇头不答,听得身后有人说道:“谁找樊庄主?”
  南宫吹雨回头,只见一人大步进店,却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樵夫。
  樵夫见是他们,说道:“你们见樊庄主有什么事?”
  南宫吹雨行礼道:“这位大叔,请问……”
  樵夫道:“这里是大藏剑庄,还有一个小藏剑庄,小藏剑庄的庄主姓樊,不过,樊庄主不会轻易见人的,除非你们有罕世宝剑。”
  南宫吹雨知道樵夫并非常人,于是说道:“在下身上有一柄剑,但却不是宝剑。”
  一人接道:“不是宝剑是什么剑?该不会又是雪阴剑吧!”
  又一人大步进来,众人一看,见他乃是第二个挑柴的樵夫。
  南宫吹雨见他提到雪阴剑,心中一喜,想到可能是高清榆到过这里,忙说道:
  “大叔此话怎讲?”
  樵夫笑道:“八天前有人到藏剑庄说是要见樊庄主,我们问他有什么宝剑,他说有一把雪阴剑,乖乖,不得了。
  “雪阴剑乃是几百年前的剑术第一高手令狐雪的宝剑,于是我们便带他去见庄主,结果,唉……”
  南宫吹雨心中略一推算,高清榆到这里的时间刚好八天前后,听他这一说,确信是高清榆无疑,霜叶白更是急切,问道:“请问大叔,他人呢?”
  樵夫见她一脸焦急,说道:“你这么担心他,定是他的红粉知己,不过,你可能见不到他了。”
  霜叶白一听,心中更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樵夫道:“我说的话,你们信不信?”
  大家点头。
  樵夫道:“他死了。”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樵夫道:“因为他竟敢以一柄普通之剑冒充雪阴剑,庄主一怒之下,就把他杀了。”
  “啊!”霜叶白闻言脸色变白。
  两樵夫这时转身要走,南宫吹雨叫道:“两位大叔慢走!”
  樵夫站住,道:“干什么?”
  南宫吹雨走到他们跟前,躬身道:“请问你们谁是樊庄主?”
  两樵夫面面相觑,忽然大笑起来。
  霜叶红,汤哲等人见南宫吹雨这样问,都觉得莫名其妙,这两个樵夫怎么会是樊庄主呢?
  樵夫顿住笑,说道:“好,你们跟我来吧。”
  两樵夫说着拿起挑柴的扁担离开酒馆,他们刚走到街上,便听一声惊喝:
  “还我宝剑!”
  接着,就见一道剑光,分刺二人后颈。
  剑极快,又极准。
  可惜这一剑却刺空了。
  樵夫闪身如风,他们飘掠的速度居然比剑还要快。
  同时两根扁担向后一指一点,将偷袭之人的进攻路数全部封死。
  樵夫只是蓄劲不发,气势已是骇然。他们果然是一流高手。
  偷袭之人见无隙可剩,只得当街站住。
  “少庄主!”
  南宫吹雨见偷袭樵夫的人竟然是少庄主高清榆,大叫一声,飘掠而出,生怕樵夫伤了他,手推剑鞘,一招“凤起盘龙”,长剑幻出光华,分刺樵夫。
  樵夫大惊失色,扁担急舞,连退数步,方才避过南宫吹雨的一招。
  南宫吹雨再使一招“风狂雨骤”,樵夫又退,“当当”两声,他们的铁扁担居然被南宫吹雨的剑削掉两截。
  并非南宫吹雨的剑削铁如泥,而是他的内功所向披靡。
  樵夫互望一眼,知道遇到劲敌,扁担点地,纵逝而去。
  高清榆要追,南宫吹雨道:“少庄主,追不上了。”
  这时,霜叶白、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等人都围了上来,霜叶白最是兴奋,说道:
  “少庄主,他们还说你死了。”
  霜叶红拉拉她的衣袖,使了个颜色,意思是刚刚见面怎说这种话。
  霜叶白可不管这些,又说道:“少庄主,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快说来听听!”
  高清榆不答,却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大哥,对不起,我……我……”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
  他本想告诉他,赵文伯是诸葛山庄的鼠人,他们的计划已经没有用,但这事一时解释不清,他最关心的是雪阴剑,于是问道:“少庄主,剑呢?”
  高清榆手指刚才樵夫逃走的方向,恨恨道:“雪阴剑被他们骗走了!”
  南宫吹雨惊道:“怎么会这样!”
  高清榆低头道:“对不起,大哥,都是我不好,我该死。”
  南宫吹雨知道宝剑被骗,顿时浑身一冷,但他仍镇静道:
  “少庄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清榆于是一五一十道出事情的原委。
  那是八天前,高清榆来到茅山,也遇到了两个樵夫,当时的情形跟南宫吹雨遇到他们时一样,南宫吹雨到了大藏剑庄,其实,这里也叫华阳镇。
  后来,高清榆在一家酒店吃饭,正好那两个樵夫也来喝酒。
  再后来,两个樵夫答应带他们到小藏剑庄去见庄主。
  高清榆望着南宫吹雨,道:“大哥,当时我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还是跟他们去了。”
  南宫吹雨道:“后来呢?”
  高清榆道:“后来,他们带我到了小藏剑庄。”
  高清榆用手一指左侧的山峰,道:“小藏剑庄就在那山的后面,小藏剑庄其实很小,只有两栋房子、
  “我们走进其中一栋房子,樵夫就对我说,‘你见到了樊庄主,为何不把宝剑拿出来?’
  “我一愣,就问庄主在哪里。樵夫一指自己说,‘我们就是樊庄主’。
  “我当然不相信,我说我要找的人叫樊惜金,可你们不是,你们一个叫樊惜云,一个叫樊惜雨,根本不是樊惜金,他们这才愣住了。”
  南宫吹雨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叫樊惜云和樊惜雨?”
  高清榆道:“其实,我在大藏剑庄与他们再次相遇时,已经从酒店老板的嘴里知道。
  “茅山有三个藏剑庄,一个叫大藏剑庄,一个叫小藏剑庄,还有一个叫毁剑庄。
  “江湖中人所说的藏剑庄其实是指毁剑庄,酒店老板还告诉我,毁剑庄的庄主叫樊惜金,而小藏剑庄的两个主人也姓樊,是樊惜金的弟弟。”
  高清榆接道:“他们见我并不上当,又对我说,要见樊庄主不难,但是,得让他们先一见宝剑,于是,我便将雪阴剑给他们看,他们看了当然惊叹不已,说这是绝世宝剑,他们还拿到屋外的阳光下去看。”
  南宫吹雨道:“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将宝剑交给他们?”
  高清榆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太轻信人家了,第二天,他们就带我去见樊惜金……”
  霜叶白抢问道:“结果呢?”
  高清榆黯然道:“结果,等我见到樊惜金时,雪阴剑已经变成了一柄普通的剑,我清醒过来这定是他两个弟弟搞的鬼。
  “可樊惜金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将我赶下山来……”
  高清榆不敢抬头,续道:“因为我还心存要他帮忙,不敢跟他闹翻,于是便下山来找他两个弟弟,不料那两栋房子里空无一人、
  “我等了好几天,连他们的人影也等不到,我又在镇上及附近山中寻找,仍是一无所获。
  “今天碰巧让我遇上,却又让他们跑了……”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
  南宫吹雨心急如焚,但他明白责怪并没有用,想了想道:
  “少庄主,你肯定宝剑被他们换了?”
  高清榆道:“雪阴剑在我身上,就只有樊家三兄弟接触过。”
  南宫吹雨此时想的并不是要樊惜金帮自己一同对付诸葛山庄,而是如何把雪阴剑找回来,他说道:“那我们再去找他们。”
  高清榆暗暗高兴,但他却说:“大哥,就算真的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会还我们的。”
  南宫吹雨坚定道:“宝剑我一定要拿回来!”
  此时,七个人已经走在茅山西南侧的山峰上,华阳镇隐在了山凹里。
  一路上,南宫吹雨简要的说了在十八里铺的经历,由于他心中想着如何取回宝剑,因此讲得并不绘声绘色,比前一次叙说时逊色多了。
  高清榆听得兴奋,当得知赵文伯是诸葛山庄鼠人时,不可思议道:
  “真是想不到,我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的……”
  继而又喃喃道:“既然他是诸葛山庄的人,我们的计划他也一清二楚,肯定已经告诉了诸葛瑾,我们当初早知这样,就……都是我太冲动,害得宝剑也丢了……”
  南宫吹雨见高清榆一副自责的样子,安慰道:“少庄主,事已至此,就别太自责了。”
  大家走在山梁上,一眼望去,只见三座山峰势成犄角。高清榆站在一块岩石上,手指远远的三座山峰、
  “说道:“据传茅山乃是茅盈得道成仙之处,这三座山峰名叫大茅峰,中茅峰和小茅峰,茅氏三兄弟茅盈、茅固、茅衷分居于此。
  “这三人在此修炼采药,治病医人,被称作‘三茅真君’。
  “我想今日茅山之中的这大藏剑庄,小藏剑庄以及毁剑庄是在仿效茅峰之名,不过,为什么不把毁剑庄叫做中藏剑庄呢?”
  霜叶白道:“少庄主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高清榆笑道:“我在茅山中八天,宝剑没找回,却了解了茅山之中的一些掌故。”
  霜叶白道:“少庄主还知道什么掌故,说来听听?”
  高清榆果真接下去道:“在大茅峰北面有一洞名叫华阳洞。
  “传为三茅君修炼之处,峰顶还有一个九霄万福宫。
  “那天我寻到华阳洞,华阳洞当真美不胜收,岩壁上还刻着唐代世人储光羲写的一首诗,诗是这样写的:华阳洞口片云飞,细雨蒙蒙润湿衣。玉箫遍满仙坛上,应是茅家兄弟归。”
  高清榆微微道:“听了这首诗,没到过华山洞的人也可领略华阳洞的美景了。”
  南宫吹雨见高清榆心情甚好,仿佛不是去强手中取宝剑,而是游山玩水似的,心中不悦,闷声往前走。
  走了一段,高清榆指着山腰两栋房子说道:“看,那就是小藏剑庄。”
  不一会,七人便到了屋前。
  房子四周树林掩映,虽然太阳高挂,也觉得有些阴森。
  不远处有一水池,水色澄清。
  高清榆道:“他们肯定不在屋里。”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推门。
  吱咯一声,门推开,高清榆的脚还没有跨进去,啊的惊呼一声,又退了出来。
  众人围上去一看,只见屋里倒着两个人,正是那两个樵夫。
  他们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过了好久,南宫吹雨进屋去看,见他们周身并无异状,只是气息断绝。
  南宫吹雨出来道:“他们死了,怎么办?”
  高清榆不信道:“他们怎么会死呢?谁要杀他们?难道……”
  南宫吹雨道:“难道什么?”
  高清榆道:“难道是有人要夺他们的宝剑。”
  接着又皱着眉头道:“可是,他们偷换了我的宝剑,除我之外,并无他人知道呀……”
  他忽然道:“对,一定是他!”
  “谁?”
  “樊惜金。”
  “樊惜金?”南宫吹雨道:“你是说樊惜金杀了自己的两个弟弟?”
  高清榆缓缓道:“樊惜金知道我带了天下独一无二的雪阴剑来见他,中途被他的两个弟弟拿去看过。
  “他们是兄弟,当然清楚定是他的两个弟弟暗中搞鬼拿了宝剑。
  “趁我下山后,就向弟弟来要,要知道樊惜金嗜剑如命,特别是天下绝无仅有的雪阴剑。
  “他会不择手段得到它的,为了宝剑,他哪会顾及兄弟之情。”
  “可是。”南宫吹雨道:“樊惜金要的是宝剑,何必要杀弟弟?”
  高清榆道:“雪阴剑乃是罕见之物,谁得到它都不会轻易交出的,所以……”
  “他们不肯交出宝剑,所以樊惜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是的。”
  “可是杀了他们,就更得不到宝剑了。”
  “不是的,樊惜金一定是在得到宝剑之后才会杀他们,不然,任何人也别想他们死。”
  南宫吹雨似懂非懂。
  高清榆接道:“我不知道樊惜金用什么手段逼他们说出了宝剑的下落,我敢肯定宝剑一定在樊惜金手里。”
  “对,可是……”
  “可是什么?”
  “樊惜金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担心……”高清榆脸上有怯意。
  “如果你怕,我一个人去。”南宫吹雨静静道。
  高清榆想到宝剑被自己弄丢,如今还说这种话,不由满面通红,说道:
  “大哥,我是怕你有事,宝剑因我而失,要去也由我去。”
  南宫吹雨激动道:“少庄主,我,我……”
  南宫吹雨转身对汤哲等人道:“汤叔,仲伯、范伯,你们三人跟霜姑娘到华阳镇找间客栈住下,我跟少庄主会来找你们的。”
  霜叶红连忙道:“大哥,我们也要去。”
  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等人也表示要一同前去毁剑谷。
  南宫吹雨口气坚定:“不行,到毁剑谷,人多是没有用的,再说,你们都去,万一有事,还得分心照顾她们,她们的安全,由你们三人负责。”
  众人听他这样说,只得点头同意。
  霜叶红、霜叶白、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五人折身返回,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则直向西南,沿山道往前疾行。
  约行了一个时辰,到得一谷,但见林阴树密,水声潺潺。
  抬头,半山腰有一瀑布飞流直下,然离得较远,
  只见白练不闻其声。
  高清榆说道:“到了。”
  南宫吹雨诧道:“这里便是毁剑谷?”
  高清榆点头,然后右手指向东南山峰,说道:“这座山峰叫做大茅峰,你看,山腰间有一阁楼,那便是樊惜金老穴,也即江湖中传说的藏剑庄,不知阁楼里藏着多少天下奇剑。”
  南宫吹雨循指望去,风声隐隐之中,树林似波浪般摇动,果见山腰林密处,有一阁楼藏于其中,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高清榆在前,南宫吹雨在后,二人施展轻功,不久便来到阁楼之前。
  但见阁楼建在一块巨大岩石之上,岩石的一端伸出山体,另一端则埋入土中。
  岩石悬空,这座阁楼也是空悬着。
  二人得到得楼中,有一小童在打扫树叶,见了他们,小童说先去通报樊惜金,然后再来带他们进去。
  不一会,小童果然回来了,但他并不带他们去见樊惜金,而是对他们说:
  “两位朋友,樊谷主请两位下山。”
  南宫吹雨说道:“我们当然会下山,但一定要见了樊谷主之后。”
  小童说:“谷主说,今天谁也不见。”
  南宫吹雨道:“不见也要见。”
  小童说:“谷主说话向来都是算数的。”
  南宫吹雨知道跟他再说也没用,向高清榆使了个眼色,高清榆会意,疾伸手指去点小童穴道。
  高清榆着指出其不意,指法极其刁钻,一指变幻,同时罩住小童八处穴道,而只要有两处穴道被点,小童便不能动弹。
  然而,小童只是微微一惊,躬身虚滑,不知他用了什么身法,竟然避开了高清榆这一指。
  高清榆大感意外,一指落空,又出一指。这一指他使了七成内力,劲透指尖。
  只听“嗤嗤”之声不绝,小童虽显得有些慌乱,但飘身退避,身形极妙,又躲开了。
  南宫吹雨觉得小童的轻功很特别,也很熟悉,略一沉思,便已明白,他的轻功与玉儿她们的轻功如出一辙,想到他们曾听玉儿说自己姓樊,醒悟道:
  “原来玉儿真的是樊惜金的女儿。”
  正想着,高清榆又连出了三招,但总是沾不到小童的衣衫,小童纵跳闪跃,衣袖飘飘。
  高清榆见自己对付不了一个小童,正要抽剑,吓得一人说道:“虎子,退下!”
  小童闪退道旁。
  一老者缓缓而至。当然,他就是樊惜金。樊惜金走到空楼中,看了一眼高清榆,说道:“我知道肯定又是你来了。”
  高清榆注视着樊惜金,冷冷道:“我为什么来,你应该知道。”
  樊惜金道:“不知道。”
  接着又道:“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帮你的忙,并不是我害怕诸葛山庄,也不是因为我曾经败在你爹剑下。”
  樊惜金望了望南宫吹雨,又望了望高清榆,淡淡道:
  “别说你想拿一柄普通的剑来冒充雪阴剑,就算真的是雪阴剑,我也不会动心的。”
  高清榆道:“可是你已经动心了,既然你已经拿了我的雪阴剑,就应该为我做一件事。”
  樊惜金摇头道:“我不懂你的话。”
  高清榆叫道:“你懂!你们兄弟合谋骗了我的剑,你担心两个弟弟会说出雪阴剑在你手上,所以你杀了他们!”
  樊惜金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高清榆大声道:“我说你做贼心虚,杀了两个弟弟灭口!”
  樊惜金显然这时听懂高清榆的话,道:“我弟弟死了?”
  然后不待高清榆回答,就对身边的小童道:“虎子,你去看看。”
  小童飞逝而去,快得惊人。
  在小童离去这段时间,樊惜金一语不发,显是在等待消息。
  这期间,南宫吹雨想道:“少庄主现在说的跟刚才讲的有些不一样……不是说宝剑是樊惜金的两个弟弟偷换的,怎的又说是他们兄弟合谋呢?
  对了,少庄主这是在试探他,只要他承认宝剑在他手中就是了。”
  很快,小童如飞般回来,附在樊惜金耳边说了句什么,樊惜金立时脸色大变,忽然对高清榆吼道:“你们走,我没时间陪你们,我要去找杀我弟弟的凶手!”
  他说着,身形一动,要从悬楼中飘出。
  然而,他的脚未动,一人已将他拦住。
  南宫吹雨淡淡道:“樊谷主,只要把雪阴剑还给我们,我们就走。”
  樊惜金从南宫吹雨闪身的速度判断出,这个年轻人的武功已到了骇人的地步。
  但他盯着南宫吹雨,一字一顿道:“你以为能拦得住我?”
  他的话很冷,杀机已露。
  南宫吹雨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我是来取宝剑的,拦不住也要拦。”
  两个人,四只眼睛,彼此对视。
  身躯不动,眼皮不眨。
  只有杀气弥漫。
  高清榆从未见过南宫吹雨杀人,他第一次发现南宫吹雨的杀气如此骇人,就算不出手,也足以置人于死地。这一点,他无论如何做不到。
  但是,樊惜金的杀气同样也可以杀人。
  他的周身仿佛有千百把刀,刀风闪烁,每一把刀的刀锋都指向对手要害。
  他的杀气让人感觉更强盛,更凌厉,更势不可当。
  南宫吹雨与樊惜金相距仅两尺,他们的杀气有如汹涌的浊浪,就在这两尺见方的范围之内彼此攻击,彼此抗拒。
  虽然寂静无声,但激烈程度却不亚于千军万马在厮杀……
  樊惜金的杀气越来越盛,而南宫吹雨则脸色越来越平和。
  他们两个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不用过招,凭着彼此的杀气,便能知道可不可以战胜对手了……忽然,南宫吹雨的杀气完全敛去,高清榆心道:
  “糟糕,南宫大哥要败了!”
  然而,尽管樊惜金杀气在瞬间暴涨,但是终究无法令南宫吹雨后退半步。
  尽管这不是真正的交过招,可南宫吹雨既无杀气,也不后退,说明他胸有成竹,就算对手倏然出招,他也能从容应付,而且立于不败之地。
  樊惜金的杀气如惊涛骇浪,一浪高过一浪,一排猛接一排,总想逼对手心生怯意,自露破绽。
  可南宫吹雨就像是石堤拦江,纹丝不动。
  良久,樊惜金叹道:“要怎样你们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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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报仇
  樊惜金说了那句话后,自己却退了一步。
  他的心里涌出莫名的悲伤,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几岁,但他的武功和气度却使自己不敢出手。
  他明白,自己不敢出手是因为没有把握。
  面对年轻人,他居然感到心虚。
  这种感觉只在二十几年前与紫霞山庄庄主高飘零决斗时有过,那一次,尽管他失败了,但至少他还有勇气出招,这次,他居然连出手的勇气也没有了。
  这怎不让他感到悲伤?
  其实,樊惜金没有出手,并不意味着今天的对手南宫吹雨比二十几年的对手高飘零更加强大,而是心境不同而已。
  二十几年前,樊惜金是欲与天下第一高手一争天下,同时也想将藏剑庄确立江湖第一名庄的位置,所以,虽然他那次在决斗时也已发现自己并非高飘零的对手,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就出招了。
  二十年来,他的心境大变,他已变得与世无争,名利只是过眼烟云。
  在南宫吹雨对峙的片刻,他其实有机会出手,而且,他知道自己虽无必胜的把握,但却是不致落败。
  他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他觉得,南宫吹雨年纪轻轻就有这样一身武功,实在是很不容易,他竟在内心对南宫吹雨惺惺相惜。
  南宫吹雨见他退了一步,便也退了一步,说道:
  “樊谷主,我曾答应要将雪阴剑物归原主,所以,请你还给我。”
  樊惜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南宫吹雨道:“我知道樊谷主喜欢收藏名剑,不过,这把剑还是请你还我。”
  樊惜金忽然笑道:“我看少侠一定是弄错了。”
  南宫吹雨怔了怔,望着高清榆,道:“我兄弟不会骗我的。”
  高清榆接口道:“没错,雪阴剑肯定在你手中。”
  樊惜金盯着高清榆,冷冷道:“这位小兄弟,是你亲手把雪阴剑交给我的吗?”
  高清榆答道:“是的,八天前,难道你忘了?”
  樊惜金道:“我没忘,不过,难道你忘了,那天你交给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雪阴宝剑。”
  高清榆大声道:“交给你的时候剑是宝剑,而宝剑在你手中却变成了普通的剑。”
  樊惜金道:“谁能证明你交给我的是宝剑?”
  高清榆道:“你的两个弟弟。”
  樊惜金苦笑道:“可惜他们已经死了,不能作证。”
  高清榆怒道:“你杀了他们,所以就死无对证了!”
  樊惜金沉默了一会,喃喃道:“我明白了……”
  高清榆冷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樊惜金眼中忽然射出一道冰冷的目光,他盯着高清榆,一字一顿道:
  “原来是你杀了他们,你是凶手。”
  在樊惜金这种目光逼视下,高清榆后退了几步。
  樊惜金杀气一吐,正要出手,南宫吹雨说道:
  “樊谷主,难道你又要杀我兄弟,再来一个死无对证吗?”
  樊惜金闻言悚然一惊,顿时收起杀机,仰天道:“看来我樊惜金做错了一件事。”
  南宫吹雨道:“以樊谷主的身份,若能承认错误,那是令人佩服之事。”
  樊惜金一顿,问道:“少侠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了?”
  南宫吹雨愣住。樊惜金冷冷接道:“我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的兄弟。”
  南宫吹雨也冷冷道:“当然,杀了他,就死无对证,不过樊谷主,我还是会找到你的。”
  樊惜金叹道:“没错,我樊惜金是喜欢收藏名剑,而且,江湖上有求于我的人也一定会弄把宝剑来搏我的欢心。
  “因为,只要我一高兴,我就会帮他们去做事,无论多难的事情我樊惜金都能做到。
  “可是有些人,他们需要我的帮忙,偏偏又弄不到宝剑,所以就拿了柄寻常之剑来骗我。
  “他们当我是什么了,以为我连烂剑和宝剑都分不出,他们的做法令我太伤心,而我伤心就会杀人。
  “因此,数十年来,那些来骗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下山。”樊惜金说着又盯住高清榆。
  高清榆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说道:“你没有杀我,那是因为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不对!”
  樊惜金道:“我没有杀你,是因为我十年前发过誓,不再杀骗我的人。”
  高清榆“哼”一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樊惜金道:“你们跟我来。”说着,往楼阁的右边掠了出去。
  南宫吹雨这回没有拦他,而是也跟着掠出,那小童和高清榆紧随其后。
  樊惜金往右掠了一会,在一处木疏林少的山顶站住,这里尽是光秃秃的岩石,岩石间有两个长约三米,宽约一米的长方形石槽,两个石槽相距仅尺许。
  石槽里乱七八糟放着一些生锈的铁片和剑柄,阳光就照在这些破铜烂铁上。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站在石槽边,不知樊惜金带他们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樊惜金蹲下身,在石槽里翻了一下,从里面找出两截断剑和一剑柄,只见剑柄斑斑剥剥,断剑也是锈迹斑斑,它们组合一起还像剑形,分开看只是烂铁一堆。
  樊惜金道:“你们知道这是一柄什么剑?”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均摇头,但他们心里却想: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剑,不然怎会这个样子?
  只听樊惜金说道:“这是逐魂剑。”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瞪大双眼,一时呆住了。
  樊惜金幽幽接道:“几百年前,西风夫人就是凭着这柄逐魂剑纵横江湖,后来这柄剑无意中被坠入断崖的花香香得到。
  “可惜花香香作恶太多,没能凭剑称霸江湖(详情见《无敌快刀》)……”
  南宫吹雨道:“它如何又落到你手里?”
  樊惜金道:“那是,三十五年,洛阳最大的镖局铁骑镖局一位姓李的镖师找到藏剑庄,他要我帮他一个忙,去杀一个人,我问他帮什么忙,杀什么人,他说有人要杀他,他要我帮他杀了追杀他的人。
  我问他为什么被追杀,他告诉我,不久前铁骑镖局接了一桩生意,是护送一只木箱子到江西,客户并没有说木箱里是什么东西,可保金却是十万两,李镖师一时好奇,半夜偷偷打开木箱,见箱子里是一柄剑……”
  南宫吹雨诧道:“一柄剑能值十万两银子?”
  樊惜金点头道:“因为这是一柄宝剑,于是李镖师起了贼心,将宝剑偷了出来,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不久,木箱送到江西,才知道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后来,镖局很快查出这是李镖师干的,于是便追杀他。”
  南宫吹雨叹道:“这样人,你也会帮他?”
  樊惜金又点头道:“是的,因为李镖师对我说,只要我杀了追杀他的人,宝剑就归我。”
  顿了一下,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接道:“江湖中谁不知道我樊惜金嗜剑如命,特别是当我知道这是一柄什么宝剑时,马上答应了他的要求。”
  南宫吹雨道:“就是这柄逐魂剑?”
  “是的。”樊惜金沉声道:“为了得到它,我杀了铁骑镖局八名镖师,两名副镖头和一名总镖头,总之是要杀李镖师的人都被我杀了。”
  南宫吹雨惊道:“为了一柄剑,你居然杀了那么多人!”
  樊惜金苦笑道:“当时,在我眼里,宝剑是最重要的,至于杀多少人,我根本不在乎!”
  高清榆冷冷地接了一句:“丧心病狂!”
  南宫吹雨却道:“那为什么逐魂剑又会变成这样?”
  樊惜金并不回答,而是手一抛,将数截断剑丢回石槽里,发出一阵“叮当”声。
  他又从里面找出另一柄剑,这柄剑也是断成了两截,剑身是剑身,剑柄是剑柄,锈迹和苔痕使剑暗淡无光。
  樊惜金拿剑在手,问了一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剑吗?”
  接着马上自己说道:“这可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飘香剑客倚天寒的剑,(详情见《寂寞弯刀》),二十年前,我就是以这柄剑与高飘零决斗的,可惜我输了。”
  他说着又将剑丢回石槽里,缓缓道:“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不是倚天寒,飘香剑在我手中并不能使我天下无敌,于是,我黯然回庄,绝望之极,仿效达摩面壁思过,而后我决定十年不出江湖。
  “这十年我远离江湖,果然想通了许多问题。这十年当中,每年都有人以宝剑作诱饵,要我替他们杀人,我一概谢绝了。
  “当然,我不想再收藏名剑,并不是说我连剑的优劣都认不出,对于那些以普通之剑想骗我的人,我绝不留情,因为他们这样做简直是羞辱我。”
  樊惜金道:“是的,可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当我彻底明白一个人并不能以宝剑称霸江湖时,我就把收藏的所有宝剑都毁掉了,而且,毁掉宝剑之后又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南宫吹雨道:“什么道理?”
  樊惜金指着两个石槽,说道:“你们看这两个石槽里的剑有什么区别?”
  南宫吹雨见石槽里都是些断剑,一样的锈迹斑斑,一样的苔痕模糊,根本没什么区别,于是摇摇头。
  樊惜金道:“是的,它们其实并无分别,可是,十年前,我却认为,它们是普通的寻常之剑。
  “有人竟拿着这样的剑来求我帮忙,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们,它们的剑当场就被我毁了。
  “后来,等我把那些一直被我视为宝剑的剑也毁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它们并无区别,一样会生锈,一样会生青苔。”
  南宫吹雨道:“是的,名剑是因为人出名的缘故,在名人手中,就算是最普通的一把剑,也可以让它名满天下的。”
  樊惜金点头道:“名剑与普通之剑并无区别,所以,以普通之剑求我帮忙的人并不是侮辱我,而是他们看得起我,知道我樊惜金有能力替他们办事……”
  南宫吹雨道:“所以你发誓不再杀骗你的人?”
  樊惜金道:“是的。”
  南宫吹雨马上道:“可你刚才又说自己做错了。”
  樊惜金怔了怔,说道:“如果我没有发誓不再杀骗我的人,那么,你兄弟早已死了,而他一死,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
  他看着高清榆,问道:“现在你还认为宝剑被我拿了吗?”
  高清榆想也不想,道:“当然在你手里。”
  樊惜金又望向南宫吹雨,道:“那么你说呢?”
  南宫吹雨不说话。
  樊惜金此时双袖轻挥,两股罡风将面前两个石槽里的断剑悉数卷飞,剑尖纷纷,劲道奇强,恰似满天剑雨,只听樊惜金大笑道:
  “雪阴剑或许是一柄罕世宝剑,在十年二十年以前,我或许会对它动心,可是今天,在我樊惜金眼里,天下已没有宝剑!”
  樊惜金说完,化掌为剑,朝高清榆周身连使七八招,樊惜金的速度快到极点,南宫吹雨想拦已不及,高清榆更是闪避不及,不由惊叫一声。
  这七八招虽在瞬间完成,但在瞬间,樊惜金至少有十几次机会可以置高清榆死地。
  也就是说,如果樊惜金要杀他,他已经死过十几遍。
  高清榆脸色苍白。
  樊惜金一击而退,复又笑道:“难道你们现在还不相信我的话,我为什么要把藏剑庄改成毁剑谷?
  “因为我已经不想收藏任何名剑,我也不欢喜任何宝剑,我要把它们全部都毁掉!
  “因为我明白,不用刀剑也可以杀人,而杀不掉的人,就算用世上最好的剑也无济于事!”
  樊惜金功力深厚,笑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
  南宫吹雨忽然说道:“好,我们走。”
  笑声立时止住,樊惜金望着南宫吹雨,缓缓道:“你相信宝剑不是我拿了?”
  南宫吹雨点头。
  高清榆急道:“大哥……”
  南宫吹雨对高清榆:“少庄主,咱们走。”说着缓步向前。
  高清榆虽心有不甘,但见南宫吹雨离去,也不敢留下,紧跟而去。
  没走几步,樊惜金叫道:“等等。”
  两人站住。樊惜金走到南宫吹雨跟前,说道:“你不是说答应人家要物归原主吗?”
  南宫吹雨默默道:“我相信它不在这里,要找也到别处去找。”
  樊惜金沉默了一会,转而对高清榆道:“这位兄弟,你拿剑给我,是想我帮你们对付诸葛瑾,对不对?”
  高清榆干脆道:“是的。”
  樊惜金忽然道:“好,我帮你们。”
  高清榆大喜过望,却听南宫吹雨道:“樊谷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兄弟的事自己会解决的。”
  樊惜金似早料到南宫吹雨会拒绝,说道:“少侠以为我帮不上忙?”
  南宫吹雨道:“樊谷主的武功出神入化,不过……”
  樊惜金道:“不过什么?”
  南宫吹雨于是便实言相告:“不瞒樊谷主,当初我们兄弟希望借助谷主之力,乃是考虑能出其不意,如今我们的意图已经被诸葛山庄知道,所以……就算樊谷主肯帮我们,诸葛瑾也绝不会上当的。”
  于是将当初的想法如实说出。
  樊惜金听后道:“既是这样,那就请你们自己小心,听说诸葛山庄的三大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要见机行事,不可一意孤行。”
  南宫吹雨见他如此关心自己,说道:“谢谢樊谷主提醒。”
  他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道:
  “樊谷主对外人这么关心,对自己的女儿却不大关心。”
  樊惜金见他提到女儿,急道:“少侠见过我女儿吗?”
  南宫吹雨故意道:“你女儿在外面做乞丐,还抢人家的东西,跟人打架。”
  樊惜金果然脸色大变,问道:“她们怎么样?”
  南宫吹雨还未答,高清榆望望天空,说道:
  “大哥,天色将晚,走吧,天黑之前还要赶到华阳镇的。”
  樊惜金很想知道女儿的情况,生怕南宫吹雨就此离去,马上说道:
  “两位若是不嫌弃,今夜就在毁剑谷住一宵,虎子,快去吩咐厨房应大娘,叫她弄些酒菜招待客人。”虎子应声去了。
  南宫吹雨其实对樊惜金有了好感,他知道像樊惜金这样的人,只要他做过的事就一定会承认,所以,雪阴剑真的不在他手里。
  英雄重英雄,另外,南宫吹雨很长时间没跟自己佩服的人在一起喝酒了,于是对高清榆道:“少庄主,明日再走,怎么样?”
  高清榆想了很久,才极不情愿似的说:“好吧。”
  樊惜金住的地方其实很大,从悬空楼往左走,穿过青石铺就的弯弯曲曲的山道,再绕过半座山峰,才看到在一片山势陡峭但森林茂密的山凹里,一排房子依山而建。这排房子少说也有几十间。
  还未到房子,随风飘过一阵酒香。
  三人加快步伐,一会就到了。屋里,早摆好了一桌酒席。
  高清榆酒量不大,只喝了几杯便不喝了。坐在一旁慢慢吃菜。
  南宫吹雨与樊惜金一杯接一杯地喝,两个人说说笑笑,似是很投机。
  这一顿酒,从下午五点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
  屋里已点了蜡烛。南宫吹雨也觉得奇怪,他平日里酒量并不大,可今天喝了那么多也没醉,而且还想喝。
  樊惜金拍着他的肩膀说:“南宫兄弟,今天是我二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天,我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说句老实话,要不是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去找女儿樊玉,我一定帮你们去杀诸葛瑾这个老贼,他的手段真是太卑鄙了。”
  南宫吹雨道:“樊谷主的心意我知道,不过,诸葛山庄乃是龙潭虎穴,很可能有去无回的。”
  樊惜金喝了一杯,说道:“南宫兄弟,其实我早就想通了,人都是要死的,只看怎么死?若是为朋友而死,死了也值!”
  南宫吹雨道:“可我们不是朋友呵。”
  樊惜金眼一瞪,道:“怎么不是?我交朋友有个原则,就是一定要交让我佩服的朋友。”
  南宫吹雨也喝了一杯酒,笑道:“难道樊谷主佩服我?”
  樊惜金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说道:“没错,我已经好久没有佩服过别人了。
  “你不知道,在悬空楼里,你拦住我的时候,我就开始佩服你了,你不仅武功好,而且有胆量,我知道你心里也害怕,但是就不表现出来,对不对?”
  南宫吹雨道:“对呀,我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因为一害怕,你就会出手,而你一出手,我也没把握能赢你。”
  俩人呵呵大笑,又干一杯。
  这时,喝酒的只剩他们两人,高清榆不知去了哪里。南宫吹雨道:“我兄弟呢?”
  樊惜金道:“别理他,他不喝酒,一定是到外面去看天上的星星了。”
  南宫吹雨道:“外面有没有危险啊?”
  樊惜金道:“这里哪有危险,连只老鼠也没有,哈哈哈!”
  然后又对身后的小童说道:“虎子,你去看看。”
  虎子应了一声,却并不离去,樊惜金瞪眼道:“还不去看看。”虎子这才离去。
  樊惜金将两人的杯子都斟满了,笑道:“南宫兄弟,我还佩服你是非分明,能够举事推断,尽管已答应要物归原主,也相信不在我手上……”
  南宫吹雨道:“若是樊谷主拿的,一定会承认的,是不是?”
  樊谷主举杯道:“是,是,要是宝剑在我手上,我一定承认,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认,来我们干!”两人又一饮而尽。
  不知是南宫吹雨给他带来了女儿的消息,还是他与南宫吹雨真的很投机,樊惜金显得很高兴,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终于,两个人都喝得醉意朦胧了。
  烛火摇曳,桌上下酒菜吃得所剩无几,一半以上的盘子都空了。
  小童还没有回来,南宫吹雨问道:“虎子呢?”
  樊惜金道:“别管他,也许正跟你的兄弟一道看星光呢。”
  这时,南宫吹雨看到门口有人进来,高清榆。
  南宫吹雨正想叫,却见他向自己摆手,示意别出声。
  南宫吹雨不知是何用意,就又跟樊惜金干了一杯。
  樊惜金背对门口,根本看不到高清榆,而且,高清榆进来时脚步极轻,所以,当高清榆来到樊惜金背后时,他乃是毫无知觉。
  南宫吹雨见高清榆站在樊惜金背后,正缓缓抽剑。
  他抽剑的速度很慢,所以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是南宫吹雨却看得真切,高清榆的剑已经抽出了一半。
  高清榆拿剑的姿势很特别,南宫吹雨也只看见剑锋,不见剑身。
  烛光下,高清榆的面孔变得阴沉而朦胧。
  南宫吹雨忽然觉得,此时的高清榆就像一个幽灵,一个可怕的幽灵。
  他看着他的剑,一点一点往外抽,他还以为高清榆在玩什么游戏。
  当他看到高清榆的剑完全出鞘,就见寒光一闪,南宫吹雨才发觉不对,大声叫道:
  “少庄主!”
  可惜晚了,剑从樊惜金的后背一直透过前胸,剑尖阴寒。
  高清榆立时暴出得意的大笑。
  大笑声中,樊惜金表情复杂,惨然道:
  “南宫兄弟,你……要小心……”话落,身躯倒地。
  南宫吹雨醒了,叫道:“少庄主,为什么要杀樊谷主!”
  只听高清榆冷冷道:“大哥,樊老贼一直在骗你,你还跟他喝酒喝得这么高兴!”
  南宫吹雨怔住,他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忽然,眼前寒光一闪,高清榆拔出剑,叫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南宫吹雨身子抖了抖,只觉此剑寒气逼人,似要把他整个人都冻僵,他喃喃道:
  “雪阴剑……没错,是雪阴剑,你……雪阴剑怎会在你手中……”
  高清榆“锵”一声还剑入鞘,放在南宫吹雨面前,说道:
  “大哥,剑是我从你手上偷的,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南宫吹雨仍旧不解,兀自道:“你……你……这……”
  高清榆在南宫吹雨身边坐下,冷冷道:“这是我从第八个房间里找出来的。”
  南宫吹雨茫然道:“刚才你出去,就是去找剑……”
  “没错。”
  高清榆道:“我算准宝剑就在他手里,果不出我所料,哼,他百般演戏,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
  夜已深。
  万籁俱寂。
  寂静中,南宫吹雨道:“其他人呢?”
  高清榆道:“都被我杀了。”他说的轻描淡写:
  “虎子,厨子,还有另外五个女子,好像是丫头。”
  南宫吹雨想起玉儿曾说她有七个丫头,除了笛儿,锦儿,正好还有五个。
  南宫吹雨脑子一片混乱,茫然道:“你怎么乱杀无辜?”
  高清榆此时显得很平静:“大哥,为了得到一柄宝剑,樊惜金就不惜杀了许多人,他有那么多宝剑,不知杀了多少人,今天我杀了七个人,真是不算什么。”
  说着冷笑,笑声阴冷。
  南宫吹雨第一次发现高清榆是一个可怕的人。他忽然说道:
  “少庄主,你知不知道刚才自己的手在发抖?”
  高清榆点头道:“知道。”
  南宫吹雨道:“如果你发出一点点声音,也许死的就不是他了。”
  高清榆道:“这我也知道,不过,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要杀了他。”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高清榆阴阴一笑,道:“因为我不杀他,他一定会杀我的。”
  南宫吹雨仍是不解,又问了一声:“为什么?”
  高清榆叹道:“因为我杀了他两个弟弟。”
  “什么?”
  南宫吹雨差点惊呼出声:“它们真的是你杀的!”
  高清榆点头道:“没错,我在他们家里的水缸里下了毒,我跟踪了他们七天,才找到杀他的办法。”
  他望着南宫吹雨接道:“我发现他们每天出去捡柴,卖了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从缸里舀水喝……于是,我就在他们的水缸里放了百叶兰花,因为百叶兰花无色无味……”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高清榆冷冷道:“它们兄弟合谋,骗了我的雪阴剑,刚才你也知道,樊老贼说要找两个弟弟对证,以证明一开始我拿的就不是雪阴剑。
  “大哥你想,它们是兄弟,早就串通好,它们会帮我们吗?
  “再说,我们也是兄弟,我知道偷了你的宝剑不对,如果我不把宝剑找回来,我永远没有脸再见你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宝剑找回来还给你,我不想我大哥答应物归原主,结果又言而无信。”
  南宫吹雨听他说的都是为了自己,但总觉手段太毒辣了。
  于是道:“少庄主,其实,要知道宝剑真在他手中,我们可以光明正大要回来的。”
  高清榆道:“没错,大哥,我们是光明正大来要回宝剑的,但老贼却百般抵赖,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你,又轻信了他的把戏。
  “他以为自己得逞了,于是得意忘形,要不是你把他灌得酩酊大醉,我根本没有机会……”
  南宫吹雨茫然道:“我并没有灌他,是他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要瞒我们。”
  高清榆冷笑道:“这正是老贼的狡猾之处,他这样做是要我们相信他。”
  想到刚才高清榆说樊惜金不择手段杀了两个弟弟所以死无对证,说得那样振振有词,那样不容置疑,连南宫吹雨也深信不疑,结果却是高清榆杀的。
  他感到纳闷,高清榆什么时候学会了演戏,而且演得不露痕迹,把他也骗了。
  南宫吹雨对高清榆骗他有些不满,但转念想道:
  高清榆这样做完全是想找回雪阴剑,是不想让我变成言而无信之人。
  况且,他那样做也是很危险的,要是樊惜金当时认定他是凶手,不顾一切出手,自己也不一定能救他,他冒着生命危险找回宝剑,自己还在怪他,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只听高清榆道:“老贼说得没错,杀人不一定用刀剑,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功并非一切,只要善于掌握时机,武功弱的人照样杀武功高的人。”
  高清榆又笑道:“老贼的武功比我高得多,但死的人都是他。”
  “所以,”高清榆忽然顿住笑,对南宫吹雨道:
  “大哥,诸葛瑾并不可怕,我们一样可以杀了他的。”
  南宫吹雨一点也没有信心打败诸葛山庄,但是想到高庄主惨死以及紫霞山庄的大火,心中就有怒火燃烧,他咬牙道:“对,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
  他想到樊惜金临死前告诉他要他小心,他皱着眉头道:
  “诸葛山庄高手如云,如果我们硬闯,只能是以鸡蛋碰石头……”
  “硬闯当然不行!”
  高清榆道:“我们一定要想个办法,就像刚才……”
  高清榆喃喃道:“论实力,我根本不是老贼的对手,就算他真的喝醉了。
  “我也不一定能杀了他,况且,虎子一直在他左右。
  “所以,第一步,首先要把他身边的虎子杀掉……这一步很快就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我们俩兄弟的配合,刚才我进来直到抽出雪阴剑,你都没露声色,不然,老贼一发现有异,我们又将功败垂成……因此,要成功,任何一个步骤都不能失败……”
  南宫吹雨惊讶道:“难道你出去的时候就想好了如何杀他?”
  高清榆点头道:“当然,否则不是白白送死?”
  南宫吹雨道:“你几时学得这么狡猾的?”
  高清榆沉声道:“大哥,这不是狡猾,是聪明。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我可以杀了樊惜金,你一定可以想办法杀了诸葛瑾替爹报仇的。”
  南宫吹雨缓缓摇头,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可以杀了诸葛瑾。
  现在,他甚至连能不能进入诸葛山庄都没有把握,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经考虑了很久的一个方案:
  那就是以逐鹿刀谱作为进见之礼,混进诸葛山庄,摸清诸葛山庄的底细后再行动……他刚要讲,继而又想:不行,要不要跟少庄主讲呢?
  刚才少庄主之所以能杀了樊惜金,完全是因为没向他透露丝毫真情,倘若刚才他知道少庄主要杀樊惜金,那他绝对不可能做到不露声色的……如此,也学一学少庄主,暂先瞒着他。
  想到这里,南宫吹雨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高清榆道:“大哥,你是不是没信心?”
  不等他回答,又说:“老贼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时没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南宫吹雨叹道:“可是不知要等多久。”
  高清榆道:“无论多久都得等,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要杀诸葛瑾这老贼,一定要先摸清他的底细。
  “现在,我们连诸葛山庄里面是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诸葛山庄的三大高手武功究竟有多高。
  “除了三大高手,还有没有别的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高手……诸葛山庄有几条进路,几条退路,万一失手,我们要从哪条路上退走,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南宫吹雨怔怔地盯着他。高清榆微微道:“大哥干嘛这样看我?”
  南宫吹雨道:“我看少庄主跟平日很不一样。”
  高清榆一呆,道:“哪里不一样?”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平日做事总是急于求成,而且很轻率,今日怎变得如此沉稳,看来大哥以前是看错你了。”
  高清榆笑道:“哪里,这都是大哥教诲的结果。”
  南宫吹雨苦笑道:“我哪里教过你。”
  两人起身,来到屋外。此时已是十一月天气,夜很冷,星星闪着寒光。
  南宫吹雨的酒早已醒了,一阵冷风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仰头望天,说道:
  “少庄主,看来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报仇了。”
  夜空清明,他的脑子里也一片清明,他接着说道:
  “现在我才觉得,要打败诸葛山庄是不可能的。”
  高清榆道:“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
  南宫吹雨道:“试过就晚了。”
  高清榆道:“大哥后悔了?”
  南宫吹雨忽然望着高清榆,他的脸色在星光下变得无比落寞,他缓缓说道:
  “少庄主,我不想死。”
  高清榆呆了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大哥,你是说不想报仇了?”
  南宫吹雨绝望道:“少庄主,不是我不想报仇,而是我们实在无法跟诸葛山庄抗衡,况且,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答应过霜前辈,要帮助霜姑娘找到萧九。
  “我也答应过黄小凡,等她学好武功,我要把雪阴剑还给她,因为雪阴剑是她家的祖传之物,绝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少庄主,高庄主已经死了,紫霞山庄也已变成了灰烬,我们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诸葛山庄不屑杀我们,少庄主,我看……”
  高清榆吼道:“住嘴!”
  他比南宫吹雨更绝望,他做梦想没想到南宫吹雨会说出这种话来,只听高清榆说道:
  “南宫吹雨,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满口假仁假义,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替我爹报仇,原来你是一个胆小鬼,贪生怕死,今日我便杀了你!”
  说毕,一掌拍向南宫吹雨。
  这一掌是高清榆在情急之中拍出,力道威猛,招式精准,显是夺命杀手。
  南宫吹雨闪身避过,高清榆第二掌又拍来。
  南宫吹雨的武功比高清榆高出不少,若是他还手,高清榆哪里是他对手,但他不还手,一连避了十几掌。
  高清榆一掌比一掌猛,一掌比一掌快,后来将斜风剑法的招式也运用到掌上,端的是奇幻诡秘,匪夷所思。
  若是换了别人,这一套“斜风剑法”早将对手毙于掌下,可是南宫吹雨对斜风剑法了若指掌,在剑法上的造诣早已远远胜过高清榆,所以高清榆连南宫吹雨的衣服也未沾上。
  高清榆一边出招,一边喊道:“南宫吹雨你为何还不还手,有种的就杀了我!”
  接着又叫:“我绝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杀了你!”
  忽然,高清榆劈出一掌,这一掌刚击至一半,便已幻化出无数掌影,南宫吹雨知道,这一掌由剑法中的“风云变幻”演变而来,南宫吹雨还是不还手,足尖一点,身形掠起,避过这一招。
  可是,他还未坠地,又见掌影随即而至,这一掌跟刚才一掌大同小异,但是掌影更多,速度更快,仿佛将南宫吹雨下盘所有要穴都封住了。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若是就这样下坠,难说不被高清榆击中,于是不假思索,两脚还在空中,便连环踢了数脚。
  南宫吹雨的内力虽然还未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但这几脚却是劲力外透,嗤嗤有声。
  不料高清榆并不闪避,前掌不收,后掌又随即拍出。
  这一掌是来封锁南宫吹雨腰腿上的大穴,同样是掌影纷繁,变幻莫测。而且,前掌与后掌两股掌力一合,功力似乎陡然增强了几倍!
  南宫吹雨不知道高清榆使的是什么招式,但他知道倘若两脚不收,自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若被高清榆强大的掌力一撞,说不定会双腿折断。
  心念电闪,南宫吹雨这时轻喝一声,双手一展,恰似大鸟展翅一般,身子竟在急坠当中顿了一顿。
  这一顿,高清榆的合掌从他脚底穿过,只听“轰”的一声,一块大岩石居然被击得粉碎!
  南宫吹雨吓出一身冷汗,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一个“鹞子翻身”,出手如电,在高清榆背后“嗤嗤”两下,点了他两处穴道。
  高清榆不能动弹,口中兀自在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南宫吹雨冷笑道:“少庄主,几天不见,你的武功也精进了不少,照这样的速度下去,用不了五年,高庄主的仇你就可以报了。”
  高清榆叫道:“南宫吹雨,除非你马上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南宫吹雨说道:“少庄主,今天我坦白对你说,我不想死,所以才不想替庄主报仇。
  “我还年轻,为什么要死,这几十年来,我还没有享受过做人的快乐,告诉你吧,我很喜欢霜姑娘。
  “可是,我一直想着报仇,不敢把心里话对她说……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战胜诸葛山庄。
  “我死了,霜姑娘会很伤心的……少庄主,你忍心让一个喜欢你的女孩为你而伤心一辈子吗?
  “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们曾经是好兄弟,希望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高清榆骂道:“你这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你,就算我不报杀父之仇,也要先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南宫吹雨冷冷道:“好,那我就等着你来杀。”
  顿了顿,南宫吹雨接道:“不过,我知道你喜欢霜叶白,但是,最好别对她表白,免得你死了,她为你伤心一辈子。哈哈哈……我走了。”说着,便朝山下掠去。
  过了很久,高清榆慢慢冲开穴道,转身,哪有南宫吹雨的影子。
  抬头,空中星光暗淡,好像是天快要亮了。
  高清榆暗叹一声,刚才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尽管南宫吹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走了,不再帮他报仇了。
  他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知道南宫吹雨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很无助……
  他回屋,见那柄雪阴剑还在桌子上。
  高清榆拿起雪阴剑,寻思道:“南宫吹雨怎么会不带走宝剑,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他也会忘记?”
  不久,天亮了,曙光从门口进来,高清榆踢了一脚死去多时的樊惜金。
  樊惜金的尸体这时已变得僵硬,而高清榆踢这脚时未运内力,“喀”的一声,竟踢得脚指头折断一般疼痛。
  他单脚跳出屋子,只见晨曦正从山顶的树林剑斜射过来,高清榆忽然心中一亮:
  对,一定是这样……
  这日将近中午,高清榆回了华阳镇,他在一家名为“遗剑”的客栈里找到了汤哲他们。
  霜叶白见高清榆回来自是高兴不已。
  霜叶红见只他一人回来,便问:“南宫大哥呢?”
  高清榆于是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大家,听得大家面面相觑。
  霜叶红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不!不会的,南宫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
  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也觉得不可思议。
  高清榆道:“我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他差点还杀了我。”
  尽管大家都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面前。霜叶红喃喃道:
  “少庄主,你说南宫大哥等着你去杀,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在哪里?”
  高清榆先是一愣,随后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在诸葛山庄。”
  “啊!”众人大吃一惊,汤哲道:“少庄主,他怎么会在诸葛山庄?”
  高清榆冷冷道:“像他这种胆小鬼,肯定会找一个靠山的,而诸葛山庄是他唯一的选择。”
  霜叶红道:“不会的,南宫大哥不会这么傻的,诸葛山庄肯定会杀了他的。”
  高清榆冷笑道:“霜姑娘放心,南宫大哥不会死的,他说他非常喜欢你,为了不让你伤心,他才不愿死……既然他去投靠诸葛山庄,他就一定有让诸葛山庄相信他的理由。”
  高清榆忽然顿住笑,面色阴沉道:“不论他躲在哪里,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半月后。
  浙东南雁荡山脚。
  一骑快马,在官道上疾奔。
  马背上的青年,面色凝重,仿佛在马背上还想着心思。
  或许,他在想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或许,这件是他想了许多日子,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想通。
  虽然是江南,但十一月底,朔风劲刮,天空混沌,大地没有生机。
  马还在奔跑。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入冬已久,早该下一场大雪了。
  可是,当马背上的年轻人看到一朵大大的雪花落在他手背上的时候,他还是愣了愣,不过,他并没有勒马。
  雪越下越大,很快,大地变成茫茫一片雪白。
  绵延的雁荡山隐入朦胧之中,前面的道路也消失了。
  没有路,马终于停住了。
  大雪纷纷扬扬,看起来可以一直下三个月。
  不过,他心里明白,就算整个天空都装满雪,也不可能下三个月的。
  他坐在马上,马站在雪中。
  他好像要等雪停了再上路。
  他抬头望望天,叹了一声,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这雪虽然不可能下三个月,但至少可以下三个时辰。
  而三个时辰之后,已是夜里了,看来这一夜想找客栈是不可能了。
  马摆了摆头,把一些雪甩落。
  年轻人的头上和肩上都积满了雪,可他一动不动。
  他好像在很仔细地听落雪的声音。
  落雪的声音很轻,但是在他听来却很优美,就像是一首乐曲,又像一条在沙地上无声流淌的小河。
  可后来,他听到了一种一样的声音。
  其实,他早就听到这个一样的声音了。
  只是这个声音一直离他很远。
  现在,声音慢慢接近,他终于看到白雪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
  其实,所谓白雪的尽头只是离他十几米,因为雪太大,比这更远的地方他根本看不见。
  黑点慢慢前移。
  他终于看清了,黑点是一个人,而且,他还看清了这个人的鼻子。
  这个人的鼻子很特别,像一把刀。
  雪是寒冷的,刀更冷。
  他不由抖了一下,身上有几片雪抖落。
  “我在前面等了很久了,为什么不走?”那个人先说话。
  “我在想,我应不应该再往前走。”
  年轻人答道:“因为再往前,就是诸葛山庄的势力范围。”
  “你害怕了?”那人说。
  “我不想死。”年轻人说。
  “可你有责任。”那人说。
  “我知道报仇是责任,可是让自己活着也是责任。”年轻人说。
  “当然,活着才能报仇。”那人说。
  “可我再往前走,也许就活不了了。”年轻人说。
  “你怕雪地里有他们的人埋伏?”那人说。
  “是的,刀从雪的下面刺出来,我根本防不住。”年轻人说。
  “你放心吧,伏击你的人被我收拾了。”
  那人说:“我敢保证,从这里到诸葛山庄,你不会遇到任何麻烦,不过,到了诸葛山庄之后有什么麻烦,就全靠你自己了。”
  那人说着转身,年轻人抢问一句:“其实,以你的武功,你完全可以杀了诸葛瑾,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那人不回答,很快从大雪中消失了。
  年轻人忽然用力抖了一下,把身上和头上的积雪全部抖落,然后双腿一夹,马就在雪中缓缓前行。
  雪一直没停,马也一直没停。
  而当马在一座气势非凡的大房子面前停下来时,雪还下个不停。
  年轻人从马背上下来,正要径直从敞开的大门进去时,两个人拦住了他。
  这两个人一直站在雪中,从开始下雪到现在,也许是一动没动的缘故,所以他们已经变成了雪人,连眉毛和鼻子上都落着厚厚的一层雪。
  他们拦住年轻人,但并不说话,年轻人说道:“我想见你们的庄主诸葛瑾。”
  雪人拦住他,并不放行。
  年轻人又道:“我叫南宫吹雨,有事找庄主。”
  雪人这才让开,他们又飘回原来站的地方。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南宫吹雨。
  他眼看雪人行动迅疾,飘忽之间,身上的雪花却一片也不抖落,这份修为,令南宫吹雨大吃一惊。
  他暗暗道:连两个看门的人都如此厉害,山庄里的高手,可想而知……
  南宫吹雨牵着马进门。里面一一个极大的院子,大雪依旧,院子里茫茫一片。
  可是院子的四周,却是一片寂静,也没有一盏灯。
  他想道:现在起码是晚上六点了,冬天的六点钟,早已是掌灯时分,这里怎么没点灯呢?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围绕院子有十三间房子,可是每间房子的门都锁着,房子里寂静无声。
  他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该敲哪一扇门?
  正在他举棋不定时,一个声音传来:“外面冷,还是进来吧。”
  南宫吹雨听出,声音是来自左边第五个房间,于是,他毫不迟疑推门而入。
  屋里暗淡无光,外面白雪的反光使得屋里不致漆黑。
  南宫吹雨进屋,凝神静听,只听得一个人的呼吸,而且,从这个人的呼吸看,武功却是一般。
  南宫吹雨心下稍定。
  只听那声音又道:“今天已晚,想见庄主已不可能,有事明天再说吧。”
  南宫吹雨在屋里呆了一会,循声望去,只见屋子南端盘坐一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那人又说道:“旁边有张床,只是没有棉被,将就在此过一夜,总比在雪地里强。”
  他的话说完,那门就自动关上了。
  南宫吹雨暗暗吃惊:这门明明是木门,没有机关,怎么会自己关上?
  如果是他的内力将门关上,那他的武功当是登峰造极,可是从他的呼吸判断,他的武功并不怎样……
  门一关,里面登时漆黑一片。
  南宫吹雨用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张床。他坐在床上,想道:
  “这个人究竟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叫自己进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万一……”
  他不由有些紧张,转而又想:“反正已经到了诸葛山庄,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大不了一条命丢在这里……”
  如此一想,又安下心来。此时听去,刚才那人发出均匀的鼾声,似是睡去了。
  他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功。
  后来觉得困了,便躺下。
  可是一躺下,脑子里便闪出许许多多念头,一会是过去的事,一会又担心将要发生的事……
  于是又坐起来,想道:“自己能否见到诸葛瑾,全看诸葛瑾手下的三大高手相不相信自己的话,而他们信不信我的话,并非要听我怎么说,而是看以前跟我在一起的人怎么说……
  “他想到高清榆此时也许正在大骂自己忘恩负义,不禁心中暗笑,默默道:骂吧,你骂得越凶,他们就越会相信我的话……”
  南宫吹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他是被一阵嘀嘀嗒嗒的声音吵醒的。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打开房门,却见院子里的白雪已经花掉,屋檐上雨水嘀嗒。
  再看屋里,那个面壁的人早已不见了。
  南宫吹雨惊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他再到门口一看,昨晚的两个“雪人”也不见了。
  再往远处,田野里还有点点白雪。南宫吹雨惊诧不已,就在院子里呆呆地站着,院子四周的房子照样房门紧闭。
  就在这里,有一间房子的门打开了,一人走出来,说道:“南宫吹雨,进来吧。”
  只见此人年约三十,穿着一身青衣。
  南宫吹雨进去,原来这里并非房子,而是一条通道。
  通道并不长,但也有一百多米。那人领他走到通道的尽头,又说道:“在里面等吧。”
  这里又是一个大院子,这个院子比刚才进门时的院子要大一倍。
  当然,围绕院子的房屋也多了一倍,有二十六间。
  院子里栽着许多冬青树。
  在这里,南宫吹雨意外地发现了自己的坐骑拴在一棵树干上。
  在院子里他整整等了一天,也不见有人来。
  直到傍晚,将他带进来的青衣人才从通道里出来,给他三个馒头吃。
  南宫吹雨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实在很饿了,只是由于心里忐忑不安,所以没觉得。三个馒头下肚,天也黑了。
  像昨天夜里一样,南宫吹雨又在其中的一间房子里过了一夜。这一夜,跟他同住一室的人仍是背对着他,呼吸粗重。
  南宫吹雨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很快便鼾声四起。
  南宫吹雨想不睡觉,想看看他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可是,他的鼾声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使他不久就昏昏入睡。
  又是次日太阳高挂他才醒来。
  又穿过一个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至少有三百米长。
  当然,走完通道又是一个大院子,这个院子比第二个院子又大许多,院子四周有多少房子他数也数不清。
  院子里不仅有许多树,还有水池,还有楼阁亭台。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御花园。
  南宫吹雨知道这一天又将在这里度过,于是四处走走看看。
  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石桌有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好像是一盘未下完的棋。
  南宫吹雨不精棋道,但觉棋盘就像是战场,黑白两方彼此冲杀,无声之处犹有烽烟四起。
  南宫吹雨一会站在黑子一方,一会又站在白子一方,甚觉好玩。
  果然,这一天又跟昨天一样。
  如此过了五天,第六天清早,他醒来,青衣人将他领到另一个园子里,对他说:
  “你在这里等着,三总管想见见你。”
  南宫吹雨心中一喜,他知道三总管就是诸葛山庄的三大高手之一。
  三总管愿意见他,看来已经相信他了。
  青衣人走后,南宫吹雨环顾园子,但见园子里青竹柳树,花石里星罗棋布,一道丈余高的围墙将园子隔开,乃是院中之园。
  园内有一石室,里面有圆桌有一张椅子,桌和椅却不是石头做成,而是木头做的。
  南宫吹雨走进石室,刚在椅子上坐下,一人走了进来。这人好似紧跟南宫吹雨,但走路时绝没声音。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连忙又站了起来,说道:“你,你是……”
  南宫吹雨显得有些紧张,不过,还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对这人的身手感到吃惊。
  “我是三总管郑智健。”
  这个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五官没有特别之处。
  只是额头比较宽。他毫无表情,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南宫吹雨知道,这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郑智健毫无表情道:“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南宫吹雨微吃一惊,很快回答道:“郑总管,我不是来送死的。”
  郑智健道:“我姓郑,但我是三总管,在诸葛山庄,只有大总管才能叫赵总管。”
  南宫吹雨马上改口道:“是的,三总管。”
  郑智健微微一笑:“你很机灵,但不聪明。”
  他接着道:“南宫吹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
  南宫吹雨想了想道:“因为三总管知道我是真心来投靠诸葛山庄的。”
  郑智健摇头道:“不是。”
  南宫吹雨愣住。只听郑智健又道:“听我的手下说,高少庄主发誓要亲手杀了你。”
  南宫吹雨恍然道:“三总管不杀我,是想让高清榆杀我?”
  郑智健笑道:“现在就聪明多了。”
  南宫吹雨闻言,见他们果然上当,心中暗喜,但他不动声色道:
  “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郑智健点头道:“我知道高清榆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知道诸葛山庄这最喜欢什么吗?”
  南宫吹雨茫然道:“不知道。”
  郑智健道:“告诉你吧,诸葛庄主最喜欢看别人手足相残,你们不是好兄弟吗?无论是你杀了高清榆,还是高清榆杀了你,庄主都会兴奋不已的,哈哈哈……”
  大笑声中,人已飘逝不见。
  望着他来去如鬼魅的身手,南宫吹雨不禁喜中添忧。
  不久,青衣人又将他领到另一个园子里,在那里,他见到了二总管杜铁。杜铁问了他几个问题之后就走了,根本没有提别的事情。
  南宫吹雨不禁纳闷:不是说投靠诸葛山庄的高手都必须奉上一门武功秘笈吗,他们怎么就不问此事?
  傍晚时分,青衣人对他说:“南宫吹雨,晚上赵总管想见你。”
  南宫吹雨狂喜不已,但他知道,赵暮乃是诸葛山庄三大高手武功最高之人,倘若自己被他瞧出半点破绽,一定性命难保,不由得又紧张之极。
  太阳还未下山,青衣人便引他来到湖边的一座阁楼里。
  进楼时,南宫吹雨抬头,见一块紫色的匾上写着三个字:
  雁湖楼。
  楼有三层,南宫吹雨在楼下,就听得楼上有人在吹箫。
  箫声幽隐,似有无限心思。南宫吹雨心中一荡,想道:
  “箫声优美,只是心思太重,不知谁在吹?”
  从二楼又上三楼,南宫吹雨只见楼阁四周围着三尺高的栏杆,楼上空空如也,只一人背对南宫吹雨,独自吹箫。
  南宫吹雨伫立一会,但闻箫声缭绕,仿佛百千只仙鹤绕楼而飞。
  过了一会,箫声大变,似是金戈铁弓,烽烟连天。
  南宫吹雨陡然一震,寻思道:此箫声是不是告诉我,等待我的将是一场厮杀?
  不知什么时候,领南宫吹雨上楼的青衣人走了。
  南宫吹雨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甚轻,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怕扰了吹箫人的心境。
  烽烟散去,箫声又变得凄婉而孤寂,时长时短,忽高忽低,或沉郁如石,或悠长似水,直感到此乃天上仙乐,曲高和寡。
  再过片刻,箫音又回到先前的悱恻缠绵,似有满腹幽思,无法排遣,仿佛闺中怨恨,倾诉着无尽的苦闷……南宫吹雨想道:“此人是谁,他的心思说给谁听?”
  便在此时,箫声隐去,只听吹箫人说道:“南宫吹雨,你过来。”
  南宫吹雨正浮想联翩,听到叫声,连忙走过去,站在那人身后。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黑幕笼罩,从楼上望出去,只见前面池中烛光点点,似有小舟在水面游嬉。
  南宫吹雨想到刚才进楼时看见匾上写着雁湖楼三个字,于是问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雁湖?”
  吹箫人说道:“湖是雁湖,可是雁却不来。”
  南宫吹雨不语。吹箫人问道:“你知道雁为何不来吗?”
  南宫吹雨道:“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吧。”
  他说话的时候,就想起五天前的那场大雪。
  吹箫人叹道:“也许是的,下雪之前,这里还有两只雁子,可是现在一只也没有了。”
  南宫吹雨忽然问道:“你就是赵总管?”
  吹箫人说道:“我就是赵暮。”
  尽管南宫吹雨隐隐约约猜到他就是赵暮,但是听他亲口说出,仍是不免吃了一惊,想看清他的面孔,可是天色太黑,南宫吹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时,只听赵暮吟道:“杖履徘徊驻碧溪,遥看飞瀑下崔嵬。乘槎欲访吹箫客,烟草茫茫没旧台……昔日子晋跨鹤吹箫,箫音引得百鸟归依,后人为之叹绝,唉,同是一支箫,我却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
  南宫吹雨道:“赵总管的箫声也很美。”
  赵暮转身道:“真的吗?”
  南宫吹雨道:“是的,赵总管的箫声让我想起一个人。”
  赵暮道:“谁?”
  南宫吹雨道:“母亲。”
  接着又道:“我虽然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可我做梦都想见到她。”
  赵暮沉默了一会,说道:“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南宫吹雨又答道:“是的。”
  赵暮道:“你知道我在想谁吗?”
  不待南宫吹雨回答,他自己说道:“我在想冰儿。”
  南宫吹雨好奇道:“冰儿是谁?”
  赵暮道:“冰儿当然是一个女人。”
  南宫吹雨微微一惊,只听赵暮又接道:“冰儿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玉洁冰清,如果说她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也不过分,她知道这世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真心喜欢她。
  “可是,她却那么狠心,居然一个人走了。”
  赵暮说得情真意切,幽幽道:“她说过会到这座楼上来找我的,但我等了她二十年,到今天她也不来,她喜欢听我吹箫,于是我天天晚上就在这里吹给她听。”
  南宫吹雨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暮喃喃道:“虽然我做过错事,可是,冰儿她应该原谅的,你说是不是?”
  他好像跟南宫吹雨在倾诉心思。
  南宫吹雨道:“是的,凭赵总管的这份真心,她也应该原谅你,可是……”
  赵暮道:“可是什么?”
  南宫吹雨道:“赵总管天天在这里吹箫,她知道吗?”
  过了好一会,赵暮才说道:“不知道。”
  南宫吹雨道:“赵总管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赵暮道:“你有办法让她知道吗?”
  南宫吹雨没想到赵暮会这样问他,一时愣住。
  赵暮幽幽叹道:“其实,就算我在这里吹一百年,冰儿也不会知道的。”
  南宫吹雨惊讶道:“为什么?”
  赵暮道:“因为冰儿死了。”南宫吹雨又愣住。
  现在,他才知道赵暮的箫声为何那样的哀怨和悱恻,又充满了无尽的忧思。
  他说道:“赵总管,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赵暮道:“因为你懂我的箫,南宫吹雨,你实话对我说,除了母亲,你是不是还在想其他的女人?”
  南宫吹雨点头:“是的,她叫霜叶红,赵总管想知道我们认识的经过吗?”
  见赵暮点头,南宫吹雨便将他与霜叶红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
  “她知道我这样做,肯定很伤心。”
  赵暮缓缓道:“既然霜姑娘要伤心,你就不要这样做了。”
  南宫吹雨道:“不行,如果我不这样做,就会死,而我死了,她会更伤心的。”
  天已漆黑,但由于对面池里烛火的倒映,南宫吹雨还能看清赵暮的侧影,他点头道:
  “只要是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事,做什么事情都是值的。”
  顿了一下,又道:“你想到过要霜姑娘原谅吗?”
  南宫吹雨道:“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赵暮摇头道:“你错了,其实,女人的心是最难捉摸的,有时候,男人就算做错一点点事情,女人就一辈子也不原谅。”
  南宫吹雨不说话,四周很静,仿佛大地在下沉。
  赵暮说道:“你想知道我跟冰儿的故事吗?”
  南宫吹雨不知道赵暮为何要对他说这么多,但他可以感觉到,赵暮并非有意耍他,于是道:“好的。”
  赵暮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沉浸在往事的追忆之中。
  只听他说道:“在我的一生当中,除了父母和师父,我有两个最好的朋友,其中一个便是冰儿。
  “你知道,我很喜欢冰儿,可冰儿却喜欢我的另一个朋友。
  “另一个朋友知道我喜欢冰儿,所以,他千方百计想办法成全我们,但无论怎样,冰儿就是喜欢他。
  “有一天,他找到我问我说,如果他接受冰儿,我会怎么样,我说如果你接受冰儿,我就没你这个朋友。
  “为了我这句话,他于是就远走高飞,离开了我和冰儿。
  “冰儿伤心了好几天,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会问我那句话,是因为冰儿不久前引诱了他……”赵暮说得很轻,心头好像很痛苦。
  “后来呢?”南宫吹雨问道。
  “后来,也是十个月以后,冰儿生下一个男孩,这是她引诱他的结果。
  “冰儿很高兴,我却很嫉妒。”
  赵暮说道:“冰儿叫我去找孩子的爹,为了冰儿,我找到了他。其实,他在哪里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瞒着冰儿。
  “我几天后回到冰儿身边,对她说,他不想看见这个孩子。
  “从那以后,冰儿便开始恨他。
  “大约冰儿产后的第五个月,冰儿又要我做一件事,她要我去杀了他。”
  南宫吹雨惊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暮道:“这就是女人,爱起来时发癫,恨起来时入骨,她恨他,所以要我去杀了他。”
  南宫吹雨道:“你有没有去杀他?”
  赵暮道:“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我怎么忍心杀他呢?
  “不过,我并没有拒绝冰儿,我向她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南宫吹雨问。
  “我对冰儿说,只要她答应嫁给我,并且替我生一个孩子之后,我再去杀他。”
  赵暮的声音很平静:“冰儿很快就答应嫁给我,而且,一年以后,她给我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儿子出生后三个月。
  “冰儿就旧事重提,要我去杀了他,我当时正沉浸在无比幸福之中,怎么能去杀人呢?于是,我就对冰儿说了实话。”
  南宫吹雨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赵暮道:“我对冰儿说,不是我不想杀他,而是我根本杀不了他,我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
  “冰儿很痛苦,她说,如果我爱她,就是死,也要去杀他。
  “你说,我怎么能去死呢,我刚刚有了儿子,况且,我死了,冰儿怎么办?
  “只有我活着,冰儿才会活得更好……然而,几天以后,冰儿就走了。
  “她给我留下一张纸条,告诉我,只有我杀了他,她才会原谅我……就这样,我一直没再见到冰儿。”
  南宫吹雨问道:“那你们的儿子呢?”
  “后来我才知道。”
  赵暮道:“原来冰儿早已知道他的住所,她只是在试探我,看我能不能为了她彻底不顾一切……她对两个男人都失望了……
  “她把两个孩子都放在家中,自己则永远从这世上消失……
  “我于是找到他,在高山之巅,我们开始了一场决斗……
  “在决斗之前,我们说好,无论谁胜,都要负责扶养两个孩子……
  “结果,我输了,他的剑穿透我的心肺……”
  南宫吹雨迟疑道:“剑穿心肺,赵总管怎么还活着?”
  赵暮微微笑道:“也是我命大,有人在山崖上救了我。
  “救我的人便是诸葛山庄的庄主诸葛瑾。
  诸葛瑾告诉我,因为我的心肺长的地方跟别人的不一样,否则就算是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将我医活……”
  南宫吹雨吁了一口气,喃喃道:“幸好……”
  赵暮道:“于是我就替诸葛山庄做事,知道今天……当然,我的朋友一直当我死了,我也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我曾暗中查探过他,他果然守信,把我的儿子扶养成人,而且,对我的儿子比对他自己的儿子要好得多……”
  “那么他呢?”
  “他也死了。”
  “啊!”南宫吹雨道:“是谁杀了他?”
  “你猜猜看,谁最有可能杀他?”赵暮道。
  南宫吹雨想了想,道:“难道是冰儿?冰儿原来没有死,因此杀了他?”
  赵暮摇头道:“冰儿怎么会没死?”
  南宫吹雨道:“赵总管一剑穿心,还可以不死,冰儿只是消失而已,怎么就一定是死了呢?”
  赵暮怔了一下,说道:“你说得没错,如果冰儿没死,她一定会现身杀他的,但是这二十年来,冰儿始终没有出现,她肯定是死了。”
  “那么,是谁杀了他呢?是他的仇人吗?”南宫吹雨不解道。
  赵暮道:“你永远猜不到的,是我杀了他。”
  “你?”
  南宫吹雨感到十分意外。
  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赵总管不是说过你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吗?”
  “是,我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但我比他聪明。”
  南宫吹雨知道赵暮有些激动,但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我暗里找到我的儿子,把一切都告诉儿子,我们是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杀了他。”
  赵暮说得平静,南宫吹雨觉得他的手段太过阴狠,不由得手心冒汗,刚才对他产生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了。说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为了冰儿。”
  赵暮说道:“我说过,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值的,我知道冰儿已死,但她是我一生中唯一心爱的女人,既然她要我杀了他,我就一定做到。
  “况且,倘若不是他,冰儿就会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南宫吹雨想说什么,赵暮接道:“我也知道这不能怪他,但是男人不仅是自私的,而且是不讲道理的。”
  南宫吹雨不再说什么。他知道他已经说得太多,赵暮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并不想听他说这样做是对是错。
  良久,赵暮叹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事不应该这样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是对是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杀了他,冰儿终于能够原谅我了。”
  南宫吹雨觉得赵暮是个可怕的人,但他并没有害怕,而是说道:
  “赵总管,我想再听你吹箫,好吗?”
  于是箫声又起。
  可是现在,南宫吹雨觉得这箫音很乱。
  赵暮很快就停住不吹了,他忽然说道:“南宫吹雨,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南宫吹雨一惊,他很快说道:“这句话三总管已经问过了。”
  赵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南宫吹雨道:“我说我不是来送死的。”
  赵暮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
  南宫吹雨道:“如果赵总管不相信我,我已经死了三次了。”
  赵暮笑道:“你也看出我刚才有三次机会可以杀你?”
  然后笑声一顿,冷冷道:“刀谱呢?”
  南宫吹雨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说道:“赵总管,这就是鹿中原赖以成名的逐鹿刀谱。”
  他话刚说完,就觉有一股浑厚的内力将他手中的刀谱托起,然后飞向赵暮。
  只听赵暮说道:“好,刀谱我就代诸葛庄主先收下。”
  南宫吹雨欣喜道:“多谢赵总管收留。”
  赵暮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诸葛山庄的副庄主,以你的武功和聪明,将来做一个总管当不成问题。”
  南宫吹雨说道:“赵总管,你不看看刀谱,不怕这是一本假刀谱?”
  赵暮冷冷道:“不用看,谅你也不敢这样做。”
  赵暮说着又哈哈大笑,续道:“南宫吹雨,这座雁湖楼一直没有专人打扫,从明天起,你就负责打扫雁湖楼,不能让楼里有一片叶子,也不能让栏杆上有一粒灰尘,知道吗?”
  南宫吹雨恭恭敬敬答道:“知道了,赵总管。”
  当他抬头,赵暮已经不见了。
  南宫吹雨想道:“以他的身手,江湖上该罕逢对手,他刚才说他的武功不是哪位朋友的对手,那他朋友的身手当是惊骇之极……会是谁呢?”
  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忽然又寻思: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儿子居然也会做出恩将仇报之事,不知他儿子现在何处,他们可以父子团圆,可他朋友的儿子却要孤孤单单,说不定还把杀父仇人当兄弟呢?
  唉,真是可怜……
  南宫吹雨在雁湖楼扫了三天地板,擦了三天栏杆。
  第四天,他正在二楼扫地,一个青衣人告诉他:“庄主想见见你。”
  南宫吹雨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有忘记三总管郑智健对他说过的话,诸葛山庄最喜欢看别人兄弟相残,庄主想见他,一定是高清榆来杀他了。
  他顿时十分紧张,暗暗道:“少庄主,但愿你能猜透我的计划,第一步我已经成功,诸葛山庄的三大高手都已对我放心,接下来就要看你的配合了。
  “诸葛瑾这老贼小心谨慎,绝不轻易露面,这一次,他要看我们两个兄弟相残,我们可要好好把握,一举杀了老贼替高庄主报仇,大仇得报,就算死在三大高手的合击之下也无憾了……”
  南宫吹雨跟在青衣人后面,一边走,一边想:“少庄主,我知道你肯定猜出了我的意思,因为我南宫吹雨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功力稍逊,所以我把雪阴剑留给你……等下我们要假戏真做,然后出其不意杀了老贼……”
  青衣人将南宫吹雨带到一个大厅里,自己则转身离去。
  南宫吹雨抬眼一看,微吃一惊,只见大厅两旁站着八个人,左边厢的人人身着蓝衣,而右边站的一排八人则穿着黄衣。
  南宫吹雨到诸葛山庄日子虽不久,但他知道身穿黄衣的是诸葛山庄的二等武士,穿蓝衣的是一等武士,青衣人则是三等武士。
  今日大厅里凛然站着这么多一二等武士,肯定有事要发生。
  再往里看,杜铁,郑智健端坐右边黄衣人的上首,赵暮坐在蓝衣人的上首。
  中间还端坐一人,此人鹤发童颜,双目如炬,他端坐在雕龙樟木椅上,凛然生威。南宫吹雨想道:“想必他就是诸葛瑾了。”
  他走进大厅,大厅空阔,两边虽站着许多人,但谁也不出声,令南宫吹雨更加紧张。他只看了那樟木椅上的老者一眼,便即低头,心道:大仇能否报,就看今天了……
  只听赵暮说道:“南宫吹雨,今日叫你到此,你知道为什么吗?”
  南宫吹雨还未说话,右边的郑智健笑道:“赵总管,我早就对他说过,无论是他杀了高清榆,还是高清榆杀了他,庄主都会满意的。”
  南宫吹雨脸色微变,望着当中的老者,叫道:“庄主,小人……”
  椅中老者微微道:“南宫吹雨,我已看过你的刀谱,这确实是罕见的刀法,也知道你一心投靠于我,不过,现在有人指名道姓的要杀你,我能怎样?”
  南宫吹雨听了老者的话,惊讶不已,原来他就是下雪的夜晚跟自己同居一室的面壁者。
  南宫吹雨懊悔道:“要是知道你就是诸葛瑾,那天夜里杀了你,就没这般麻烦了。”
  听得椅中老者又说道:“南宫吹雨,听说你跟高清榆情同手足,高飘零更是将斜风剑法悉数传给你们,待会你就把剑法好好使出来,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在诸葛山庄,你可是大有前途的。”
  南宫吹雨装出十分惊恐的样子,说道:“庄主,小人与那高清榆自小一块长大,如今我背弃誓言,他气愤难当,一定要杀我而后快,但我却不忍下手。”
  他一指两边的高手,又道:“庄主,小人知道高清榆剑法尚且稚嫩,这里任何一位高手都能杀他,望庄主体谅小人苦衷,从今以后,小人尸骨粉碎,也感念庄主之恩……”
  老者的眼中放出兴奋的光彩,说道:“南宫吹雨,知道你对高清榆如此情深义重,我真的很高兴。”
  就在这时,外面一人吼道:“南宫吹雨,你躲在哪里!快出来,让我一剑杀了你!”
  南宫吹雨听到高清榆又愤怒又绝望的吼声,心中一酸,想道:
  “少庄主,但愿我们今日能心意相通,共杀此贼……
  只见人影一闪,一人已飘进大厅。
  正是高清榆。他腰悬一剑,背负一剑,衣衫整齐,仍是一贯穿的白衫。
  高清榆已经看到了南宫吹雨。
  他本来大吼大叫,见了南宫吹雨,便不作声,眼睛死死盯住他,生怕他会忽然逃走似的。
  南宫吹雨退了一步,苦笑着叫了一声:“少庄主……”
  高清榆声音冰冷,说道:“住口,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爹从小把你养大,又教你武功,如今你却认贼作父。
  “我知道你的剑法比我高,但我一定要杀你,待我杀了你,再替我爹报仇!”
  说着,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喝道:
  “你我兄弟之情已断,今天我杀不了你,你就杀了我吧!”
  说道最后,手发抖,声色俱厉:“还不亮剑?”
  南宫吹雨颤声道:“少庄主,你……”
  高清榆脸色阴沉,嗤的一剑,当胸便刺。南宫吹雨侧身避过,却并不拔剑,心中说道:
  “少庄主,你可千万不要露出半点破绽,这大厅里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咱们只希望能杀了老贼替高庄主报仇,能否全身而退就别管了。”
  这时,高清榆又连刺三剑,南宫吹雨始终不拔剑。
  高清榆冷笑道:“南宫吹雨,以前你是我大哥,今日你已让了四招,快拔剑吧!”
  旁边郑智健说道:“南宫吹雨,再不拔剑,就要死在你兄弟的剑下了!”
  南宫吹雨醒悟到:“没错,少庄主虽然功力稍逊,但斜风剑法精妙无双,一旦连环施展,自己便无机会拔剑,若让少庄主故意停下一二招,这破绽就被识破,岂不前功尽弃?”
  如此一想,刷的抽剑,剑尖斜指,怒道:“少庄主,我不杀你,你干脆自尽吧!”
  高清榆见他抽剑,更不答话,催动剑力,向南宫吹雨疾攻。
  南宫吹雨横剑当胸,又侧身避过了几招。
  众人都是高手,见南宫吹雨如此使剑,知他还在相让。
  而且,众人见他们出剑均是平平无奇,猜想不是无双的斜风剑法,有人叫道:
  “快使斜风剑法杀他!”
  不知是叫高清榆,还是叫南宫吹雨使斜风剑法。
  高清榆眉梢一跳,将全身功力运到剑上,呼的一剑,当头直劈。南宫吹雨斜身闪开,同时还了一剑,这一招正是斜风剑法中的“风摆柳叶”,剑光闪烁,分刺高清榆胸口“神封穴”和“幽门穴”。
  高清榆圈转长剑,拦腰横削,南宫吹雨剑招使了一半,见对方剑削来,双足一点,手腕抖动,“风摆柳叶”已变成一招“风拨迷雾”!
  南宫吹雨变招已快到极点,可高清榆的反应也神速无比,他长剑反撩,疾刺南宫吹雨后心。这一招乃是斜风剑法中的“风雨无阻”。
  南宫吹雨背后不长眼睛,眼看他无法闪避,却不料他的剑“倏”的一下从自己肋下穿出,同时纵身一跃。
  只听“叮”的一声,双剑相交,南宫吹雨身形在空中又拔高了两尺,而高清榆则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众人见两人出招变幻莫测,嘴里虽不发出喝彩之声,但心里都在寻思,这一招若是刺向自己,能不能闪得开,接得住?
  二人顷刻间已拆了十来招,招招险象环生,招招又都化险为夷。
  这时,高清榆一连使了两招斜风剑法“风云变幻”和“风雷霹雳”,剑势凌厉,南宫吹雨从他剑上跃过。
  高清榆见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反招一招“风高月清”,当的一声响,疾刺南宫吹雨脚心。
  这一招虽然没有其他几招那样变化繁多,但又快又准,南宫吹雨既已无处借势,回剑挡格也已不及,势将难以躲避,两边厢观战的诸葛山庄高手都在心里“啊”的叫了一声。
  然而,南宫吹雨双足在空中虚踢两脚,长剑挺出,拍在大厅的屋梁上,一借力,却从木柱的一侧绕了过去。
  但听“噗”的一声响,高清榆的长剑居然刺入木柱。
  剑乃柔韧之物,然而高清榆劲透剑尖,长剑竟然穿柱而过!
  显然,高清榆的内力极是骇人。
  便在此时,南宫吹雨身不停,手不软,长剑嗤的一声,快如流星,直刺高清榆后颈,这乃是一招“风平浪静”。
  高清榆长剑没入木柱,使力想拔,那剑竟然如嵌入岩石,丝毫不动,而此时,南宫吹雨剑光闪烁,取他性命。
  高清榆大吃一惊,弃了长剑,左手顺势抽出背后长剑,“当”的一声,格开刺来之剑。
  但见一道寒光,所有人只觉得这大厅里骤然冷了下来。
  原来,高清榆背负的正是雪阴宝剑。
  高清榆宝剑在手,格开一剑后,从左至右,画了一道弧,将南宫吹雨的周身要穴罩住。
  南宫吹雨长剑脱手,一招“凤起盘龙”,听得一阵叮叮当当,双剑竟然相交了十几下。
  南宫吹雨与高清榆又拆了近二十招,这时,高清榆又使了刚才的连环二招“风云变幻”和“风雷霹雳”,尽管这两招他已使用过一次,但是此刻手中乃是雪阴剑,同是一招,使将出来威力自是大不相同。
  南宫吹雨往右边轻轻飘出,飘出之时他心机透明:
  这时不是少庄主在暗示……
  刚刚飘出一半,脚未落地,高清榆已然算准他要闪避的方位,剑刃一沉,横削他左腿。
  南宫吹雨望了高清榆一眼,挥剑攻他小腹,高清榆长剑一翻,当的一声,双剑相交,俩人同时借势飘掠,身在空中,各出一剑,疾刺对方眉心,这一变化谁也想不到,而看那双剑击势,谁也无法躲避。
  这一招,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招式!
  众人又“啊”了一声。
  不料,却听得“叮”的一声细响,南宫吹雨的剑尖竟与高清榆的剑尖在半空相击,溅出星星火光,两柄长剑弯成弧形,真乃凶险之极。
  要知道,这两人出招的方位力道只须差得分毫,便会同时丧命。
  众人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这种凶险的剑招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都被惊呆了。
  就在众人惊呆之际,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彼此各出一掌,剑势反弹,再加上双掌借力,两个人的身躯直如闪电一般射出!
  二人挺剑,身子并非射向别处,而是从左右两个方向,直射樟木椅中的诸葛瑾。
  诸葛瑾也被他们刚才那一招吸引了,只听“噗”的一声,两柄长剑已从他左右两肋穿入,显见是不活了。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四目相望:终于杀了老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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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坠崖
  南宫吹雨的剑从诸葛瑾的左肋,高清榆的剑从诸葛瑾的右肋,双剑直没剑柄,剑尖又从胸口交叉穿出。
  诸葛瑾纵有天大的本事,受此两剑,也绝无生还的道理。
  俩人还未拔剑,只听一阵大笑传来。
  听到大笑声,南宫吹雨心知不妙,劲力一透,“嗤”的一声响,已将长剑拔出,提剑当胸,转身护住周身。
  高清榆也拔出雪阴剑,寒光四闪。
  只见大厅里的高手并没有想象当中将二人围住,他们依旧那样站着,没有总管的指令,他们一动不动。
  赵暮在笑。
  他好像很开心。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大笑不止。
  赵暮终于忍住笑,说道:“好,好,斜风剑法果然精妙无双,不过,你们这出双簧戏演得更好,可惜呀,可惜……”
  高清榆雪阴剑一指赵暮,嘎声道:“老贼死了,你们也来受死吧,毁灭紫霞山庄肯定有你们的份!”
  赵暮道:“没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参加了毁灭紫霞山庄的行动,可是你能杀了他们吗?”
  高清榆怒极,雪阴剑一挥,左手捏了个剑诀,足尖一点,朝一个黄衣人斜劈过去。他这一剑出招极快,再加上手中雪阴剑幻出点点寒光,那黄衣人势所难避。
  高清榆的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
  然而,就在雪阴剑要砍落黄衣人的人头时,黄衣人侧身一避,避得妙到毫巅,高清榆的雪阴剑便即刺空,还未等他变招,黄衣人左手轻轻一掌,这一掌看似毫无变化,可高清榆就是闪避不开,只听“砰”的一声,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高清榆的右胸。
  高清榆只觉得气血翻涌,下一招剑法如何使得出,飘身掠回南宫吹雨身侧,“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随即踉跄了几步。
  南宫吹雨刚才见黄衣人的那一掌平淡无奇,照理,高清榆绝对不至中掌的,也许是因为适才一阵假戏真打,耗了不少内力的缘故吧。
  他扶住高清榆,关切道:“少庄主,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一股内力缓缓注入高清榆体内。
  高清榆本来气血翻涌,南宫吹雨内力一入,登时镇定下来,说道:
  “大哥,小心他们的招式很怪。”
  南宫吹雨听他叫自己大哥,心中宽慰,点头道:
  “少庄主放心,我会一个个杀了他们的。”
  赵暮这时笑道:“南宫吹雨,你的武功确实难得,不过要杀光这里的人,却是白日做梦,我劝你还是留下性命找诸葛庄主报仇吧。”
  这时,郑智健和杜铁也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南宫吹雨一怔道:“老贼已死,我要把你们都除掉!”
  赵暮哈哈笑道:“你以为你们杀的真是诸葛庄主吗!
  “如果庄主这么容易杀,那么诸葛山庄早就被人灭了。哈哈哈!”
  这一刹那,南宫吹雨觉得头有些眩晕,他知道赵暮欺骗了他,死去的老人根本不是诸葛瑾。
  南宫吹雨忽然觉得手脚无力,连那柄长剑也几乎举不起来。
  高清榆也一样,他听说自己杀的不是诸葛瑾,绝望道:“奸贼,我跟你们拼了!”挺剑就上。
  只是由于刚才中了一掌,步伐仍有些踉跄。
  南宫吹雨扶住高清榆,注视着赵暮,惨然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暮笑道:“看你们兄弟相残啊。”
  高清榆骂道:“你这个畜生!”
  赵暮脸一顿,说道:“你敢再骂一个字,我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高清榆果然不敢出声了。
  南宫吹雨道:“我明白了。”
  赵暮道:“你明白了什么?”
  南宫吹雨冷冷一笑,说道:“你设计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为的是能看清斜风剑法的威力,是不是。”
  赵暮笑道:“三总管说你很聪明,果然不错。”
  他说着缓缓站起来,走到大厅里,说道:“据说斜风剑法总共有十一招,刚才我看你们每一招都使过了,现在我使一遍,看使得对还是不对。”
  这时,二总管杜铁递给他一柄剑。
  赵暮手一招,从左边行列中走出一个蓝衫人,只见蓝衫人手持大刀。
  赵暮问道:“刚才你有没有看清斜风剑法?”蓝衫人点头。
  赵暮又说:“好,那么你以你的成名绝招雷电刀与我决斗,我就以斜风剑法对付你,不过请你小心在意,斜风剑法厉害得很。”
  听到“雷电刀”三个字,南宫吹雨吃了一惊。因为,每一个江湖中人都不会不知道,雷电刀雷雪公,雷雪公本是关外最有名的独行侠,听说一路雷电刀天下无敌。
  五年前,雷电刀从江湖上消失,原来是做了诸葛山庄的武士。
  雷雪公又点了点头,不答话,手起一刀,便砍向赵暮的左肩。
  这一刀绝无征兆,却快疾无比。
  赵暮反手一剑,身形如风,闪到雷雪公身后。
  雷雪公刚才那一刀其实是虚招,紧接一刀才是真的雷电刀。
  只见刀光陡起,就像瀑布一般,从头顶泻向身后。
  赵暮闪到他身后,立足未稳,刀光已将他上身罩住,但他并不慌张,身子一侧,手中长剑轻轻一挑,使的却是斜风剑法中的一招“风拨迷雾”,满天刀光在这一拨之下顿逝。
  雷雪公见一刀落空,刀尖一挺,径撞赵暮胸口。
  这一刀变化突然,而且势若惊雷,快若闪电。
  赵暮使一招“风摆柳叶”,又将这一刀挡开。
  几刀落空,雷雪公大吼一声,刀光变作满天星雨,显然速度已快到极点。
  南宫吹雨叹道:“雷电刀果然名不虚传,这几招若是对付我,我根本不能像赵暮这般从容应付。”
  然而,这满天的星雨转眼间纷纷坠落,只见赵暮长剑一抖,使了一招“风云变幻”,雷雪公的身子呆若木鸡,再看,他的咽喉也被赵暮刺出一个洞,里面正有鲜血汩汩流出。
  赵暮只使了三招斜风剑法,就杀了雷电刀。
  所有的人都呆住。良久,才听得杜铁笑道:“赵总管的斜风剑法果然厉害!”
  南宫吹雨心里一片迷乱:
  斜风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剑法,既精妙又复杂,高庄主凭借此剑法使得紫霞山庄成为天下第一名庄,赵暮只看了一遍,怎么就会斜风剑法?
  可是,他刚才所使的正是斜风剑法,一点也不假。
  只听赵暮问道:“南宫吹雨,我刚才使的对不对?”
  南宫吹雨缓缓点头,说道:“看来赵总管对天下任何武功,已能做到过目不忘,真是千古奇才。”
  南宫吹雨这话可是真心的,看一遍便学会别人的武功,这样的人,不是千古奇才是什么?
  赵暮哈哈一笑,手一招,又一个蓝衫人出列。
  而这时,雷雪公的尸体已被两个黄衫人拖到一边。
  赵暮对蓝衫人说道:“朱大雀,你的三节鞭号称索命鞭,今日你全力使出,看能逼我使出几招斜风剑法。”
  朱大雀的名字江湖上也不陌生,他是崆峒派第一高手,一根三节鞭神出鬼没,专索人命,因此江湖中称他为索命鞭。
  朱大雀知道自己此次凶多吉少,鞭梢一点,呼的一声,卷着阴风直劈过去。
  最后,朱大雀也只逼出赵暮使了四招斜风剑法,这四招乃是:
  风卷残云、风雨无阻、风高月清,风狂雨骤。
  就是在那招“风狂雨骤”之下,朱大雀的脑袋被赵暮一剑削了半边。
  血肉飞溅,大厅里顿时显得阴森恐怖。
  斜风剑法总共只有十一招,赵暮已使了七招,还剩四招。
  在这四招当中,赵暮以“风雷霹雳”和“风平浪静”这两招,往往是在知道了对方的功力之后才使用,或者是在遭受袭击危及性命时方才使用。
  南宫吹雨盯着赵暮,他想看看他如何使用这一招。
  他不相信赵暮真的只看一遍就能完全学会,他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武学奇才,如果真的有,那么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赵暮走到南宫吹雨跟前,说道:“剑法我快使完了,这最后一招你千万要看仔细,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希望你不吝指出。”
  说着,还剑入鞘,手握剑鞘,凝视着左右两排高手。
  蓝衫人已死了三个,黄衫人则死了两个,这样,两排人还剩下十一个。
  这些人个个胆颤心惊,生怕被赵暮点中,做他剑下之鬼,所以,各各后退了一步,脸露惧色。
  赵暮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谁愿来领教这最后一招‘凤起盘龙’?”
  众人谁也不作声。
  赵暮又道:“斜风剑法乃是江湖一绝,这样的机会,你们居然也不珍惜?”
  还是没有人应声而出。
  赵暮脸色阴沉下来,他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忽然说道:
  “既然你们如此怕死,就成全你们!”
  话落,只听一阵剑吟,鞘中长剑飞射而出。
  蓝衫人和黄衫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那剑似一条张牙舞爪的盘龙,在大厅里以极快的速度绕了一圈,然后“锵”的一声,飞回剑鞘之中。
  其实,剑出鞘还鞘只是眨眼之间的事,他们看到的盘龙只是幻觉,是剑光在他们眼前幻出的一道美丽光环。
  光环要了他们的命。
  十五个人,十五个一等一的高手,就在赵暮的剑出鞘还鞘之际,一齐倒了下去。
  赵暮这时已经使完了斜风剑法,于是,把剑递还给杜铁。
  杜铁伸手接过,南宫吹雨发现,杜铁伸过来接剑的手在发抖。
  南宫吹雨很悲哀。刚才他还想一搏,现在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不是赵暮的对手。
  他记起高庄主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高庄主说高清榆的武功之所以不及他,是因为他的悟性比高清榆高,悟性的高低决定了一个人武功的高低。
  赵暮对武功的悟性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样的人,他的武功肯定也是不可思议的。
  赵暮缓缓逼近,高清榆退了一步,叫道:“你想干什么!”
  赵暮站住,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想告诉你们,要报仇,还得用另外的办法。”
  南宫吹雨静静道:“你什么时候惊疑我的?”
  赵暮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说道:“从你到诸葛山庄的那个夜晚我就怀疑你根本不是来投靠诸葛山庄,而是另有所图。”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赵暮道:“因为你南宫吹雨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顿了一下,赵暮微微笑道:“南宫吹雨是一个就算明知要死,也不会放弃报仇的人,所以……”
  南宫吹雨愤怒道:“那你为何不立即杀了我!”
  赵暮笑道:“如果我杀了你,如何能让你使出整套斜风剑法?还有……”
  他望向高清榆:“其实你的表演也有破绽,你一路上发誓要杀了南宫吹雨再报仇,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如果你发誓报完仇第一个要杀的人是南宫吹雨,那么我或许还要再多考虑几天……
  “不过,你刚才的表演不错,真是使出了全身解数,一副拼命的样子,把你大哥的每一招剑法都逼了出来,哈哈哈!”
  南宫吹雨忽然觉得,赵暮太可怕了,在他面前,自己显得不堪一击。
  赵暮道:“斜风剑法当真厉害无比,我赵暮今天又多了一样武功,真的该好谢谢你们,我原想请你们喝酒以示感谢,不过,我知道你们肯定是不会喝我的酒的,所以我决定放你们走。”
  南宫吹雨道:“你以为我们一定会走吗?”
  他说着,剑尖指住赵暮。
  赵暮道:“会走的,尽管你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你们进了诸葛山庄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可是,你们的仇没报,我知道你们是不想死的。”
  南宫吹雨的剑尖仍指着赵暮。
  赵暮又说道:“没错,高飘零是诸葛庄主收买雪域潜龙杀的,紫霞山庄也是庄主下令叫手下的武士烧毁的,这样的仇,难道你们不想报?”
  南宫吹雨冷冷道:“究竟谁是潜龙?”
  赵暮道:“我也不知道谁是潜龙,不过诸葛庄主肯定知道的。”
  赵暮忽地叹了口气道:“对你们来说,报仇也许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想,你们应该清楚究竟谁是你们的仇人。”
  南宫吹雨终于放下剑。
  高清榆叫道:“你说,怎么才能见到诸葛瑾那老贼!”
  赵暮淡淡道:“我让你们走,就是给你们机会,只是希望你们下一次,能想个好办法出来。”
  接着冷声道:“你们究竟要不要走!”
  南宫吹雨望了一眼高清榆,还剑入鞘,说道:“少庄主,我们走……”
  高清榆恨恨地呸了一声,在南宫吹雨的搀扶下往外走。
  正要走出大厅时,只听赵暮喝道:“且慢!”
  高清榆回头道:“怎么了?”
  赵暮道:“把你的剑留下。”
  高清榆怒道:“你……”
  赵暮道:“斜风剑法再加上雪阴宝剑,两样东西换两条人命,难道不值?”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就给他吧。”
  高清榆极不情愿地将宝剑掷于地上。
  南宫吹雨目光斜扫,发现高清榆适才与他打斗时传入木柱的长剑,于是,一闪身,伸手将木柱之中的长剑拔了出来。
  南宫吹雨这一下兔起鹘落,身法快到了极点,“锵”的一声,长剑插回高清榆背上的剑鞘里,然后缓步而出。
  出了大厅,一个青衣人送他们穿过层层通道,离开了诸葛山庄。
  庄门外,有两匹马一匹是南宫吹雨来时乘的坐骑,另一匹则是高清榆的。
  这两匹马虽然跟他们一起的时日未久,但见了他们,都用头轻撞他们的大腿,甚是亲热。
  二人上马,行不多远,南宫吹雨便急问道:“少庄主,霜姑娘他们呢?”
  高清榆道:“我还以为你忘了霜姑娘了。”
  南宫吹雨道:“怎么忘得了,她们人呢?”
  高清榆道:“她们在芙蓉村。”
  雁荡山有一峰叫芙蓉峰,而芙蓉村就在芙蓉峰脚下。
  南宫吹雨和高清榆此次虽然生还,但都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这一路之上,二人对报仇之事,竟只字不提。
  大约两三个时辰以后,只见山脚有一村镇,虽不是很大,却也有几百户人家。
  芙蓉村南边,有一峰耸立,想必便是芙蓉峰了。
  在一家看似简单的酒店前面,二人下马,酒店里的伙计连忙迎出来,他好像认得高清榆,以为高清榆只是出去游玩过了,他牵过马缰笑道:“客官回来了。”
  接着又望着南宫吹雨,说道:“这位客官是不是一起的?”
  南宫吹雨点头,伙计于是也接过马缰。
  南宫吹雨还未进屋,只见屋里出来两个人,正是霜叶红和霜叶白。
  霜叶红见了南宫吹雨,先是愣了愣,然后就要转身,南宫吹雨叫住她道:
  “怎么不理我了?”
  霜叶红冷冷道:“你不是去找诸葛瑾了吗?”
  高清榆连忙过来道:“霜姑娘,我们误会南宫大哥了。”
  当他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霜叶红立时露出了笑脸,说道:
  “我说大哥不会是那样的人。”
  霜叶白也笑道:“我姐姐当然不会看错人的。”
  然后对高清榆道:“少庄主,你可把我们骗苦了,原来你早就猜到大哥这样做的目的,为何不告诉我们?”
  高清榆道:“要是我早告诉你们真相,诸葛山庄的鼠人一定会从你们身上发现这个秘密,我就不能如此顺利进入诸葛山庄,将你们的南宫大哥救出来了。”
  霜叶红故意道:“你这哪是去救大哥,分明是去杀他的嘛。”
  南宫吹雨叹道:“要不是赵暮太狡猾,我们已经杀了诸葛瑾报了仇了。”
  想到赵暮深不可测的武功,南宫吹雨犹有余悸,说道:
  “原以为只有少庄主能悟出我的用心,但还是被赵暮看穿了……”
  霜叶红道:“他放你们不知是什么意思?”
  南宫吹雨道:“其实,我们活着,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们的武功跟他实在差得太远。要想过他这关再杀诸葛瑾,那是难比登天。”
  霜叶白不信道:“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霜叶红忽然道:“他如此厉害,谁也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只有……”
  霜叶白道:“只有什么?”
  霜叶红却望着南宫吹雨,说道:“看来只有那潜龙,或许是他的对手。”
  高清榆道:“可除了诸葛瑾,谁也不知道潜龙,唉……”
  南宫吹雨想起了什么,问道:“汤叔他们呢?”
  霜叶红道:“今天一大早,少庄主不辞而别,汤叔他们四处去找了。”
  正说着,身后有人叫道:“少庄主!”
  回头看,正是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
  南宫吹雨欠身道:“汤叔、仲伯、范伯。”但他们并不理他。
  高清榆于是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一遍,他们才躬身说道:“报仇乃是大家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去冒险?
  “我们的武功虽有所不及,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话语之中显是钦佩之至。
  傍晚,七人吃过晚饭,各到楼上休息。
  汤哲、仲晓甫和范世慰本来跟高清榆同住一室,但他们见他与霜叶白一起,而南宫吹雨则与霜叶红一道,知他们有许多话要说,便找个借口,要出去。
  南宫吹雨道:“天已晚,你们还要出去?”
  汤哲道:“我们到村外去走走。”
  范世慰也道:“今夜是十四,月亮将圆,月色村庄很美的。”三人笑着离去。
  于是,霜叶白跟高清榆在一个房间,而南宫吹雨则到霜叶红的房间里。
  霜叶红从高清榆的嘴里得知南宫吹雨很喜欢她,她很想问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但如今两个人在一起,而且面对面坐着,她却低下了头,什么也不说。
  南宫吹雨见她害羞的样子,忽然大胆问道:
  “霜姑娘,我离开你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过我?”
  霜叶红脱口道:“有。”
  可是想想又说:“谁想你了。”话虽这么说,脸上已绯红。
  南宫吹雨说道:“可是,我在诸葛山庄的这些天,虽然每时每刻都有性命之忧,但我却一直在想你。”
  南宫吹雨叹了口气,道:“赵暮也许是天下最可怕的人,但他对女人的那份痴爱,却也天下少见,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他居然可以什么都做……”
  赵暮与冰儿的故事南宫吹雨并没说过,所以,当他把那件事说出来时,霜叶红不信道:“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南宫吹雨道:“我可以感觉得出,赵暮并不是在骗我。”
  霜叶红仍是不信:“为了女人,他不仅违背诺言,还杀了最好的朋友。”
  南宫吹雨道:“他说,为了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值的。”
  霜叶红忽然抬头道:“那他的儿子呢?他的儿子合谋杀了对自己最好的人之后,是不是回到了他身边?”
  南宫吹雨摇头道:“没有,可怜的是另一个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知道被杀的人是自己的父亲,而且,杀父仇人一直被他当成好兄弟呢……”
  霜叶红道:“真是太不幸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他不是太危险了,说不定赵暮又会杀了他的。”
  霜叶红抬头,灯光下,她的脸美极了。
  南宫吹雨痴痴道:“霜姑娘,你真……”
  他想说“你真美”,可最后还是改口了,说道:“你的心真好。”
  霜叶红道:“大哥,我有一种预感。”
  “什么预感?”南宫吹雨问道。
  霜叶红道:“我想冰儿并没有死。”
  南宫吹雨还以她有什么话要对他说,闻言道:“你还想那件事?管它做什么。”
  霜叶红道:“冰儿既然是两个儿子的母亲,她绝对不会抛下他们不管的。”南宫吹雨不语。
  霜叶红又道:“赵暮其实不理解女人的心,而且,他也是个胆小的人,如果他当初答应冰二去杀他的朋友,冰儿是不会让他去送死的。”
  她望了望南宫吹雨,接道:“事实上,一个女人,她愿意为他生儿子,那她肯定是被他的某些东西所感动了……”
  南宫吹雨道:“你好像很懂冰儿的心思。”
  霜叶红道:“因为我也是女人。”
  南宫吹雨望定她,说道:“霜姑娘,女人的心这么复杂,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霜叶红有时双颊绯红,低下头去,南宫吹雨凑在她耳边,轻声道:
  “双姑娘,你愿不愿意为我生个儿子?”
  霜叶红似是浑身一颤,抬头,她眼中竟已含泪水。
  南宫吹雨不知其意,以为自己惹她哭了,顿时手足无措,口中道:
  “霜姑娘,对不起,怪我胡说八道。”
  见他这副样子,霜叶红扑哧又笑了,脸上笑靥,更显楚楚动人。
  南宫吹雨见她笑,也跟着笑,嗫嚅道:“霜姑娘,其实,我……”
  霜叶红依旧笑道:“其实你并不想我为你生个儿子,是不是?”
  笑靥更浓,南宫吹雨仿佛闻到了她颈根的香息。
  南宫吹雨呆了呆,他再笨,也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他大着胆子,在她脖颈轻轻吻了一下。
  霜叶红忽然张开双臂,搂住南宫吹雨的脖子……
  俩人彼此狂吻。南宫吹雨吻她的脖颈、耳根、眼睛、鼻子,然后再吻她的嘴唇……她开始闭着嘴唇,南宫吹雨便轻轻地吻,一下,一下,她微张口,他的舌头便如鱼般滑了进去。
  她的舌头抵住,想把他的舌头顶出来……然而,它不动,她始终留在他的嘴唇里……终于,她的舌头退缩了,他们的舌头便缠绕一起。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同时嘴里发出“嗯嗯”之声。
  他然后吻她的胸脯……他一边狂吻,一边想着她沙浴时的情形,他真想把她的整个人吞下去。
  因为他们已经将房门反锁,所以并不担心会有人进来,可是,南宫吹雨只吻到她的胸脯,只停留在她的乳房上,他并没有一直往下……尽管他知道她不会反对,但他觉得这太突然了,他不想令她伤心……
  当他停下狂吻,脑子立时清醒了:
  自己无论如何要替庄主报仇,而要杀诸葛瑾,却是难上加难,这次赵暮之所以不杀我们,完全是在玩猫耍老鼠的游戏,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杀了自己,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自己的性命完全在赵暮的手里,我能让霜姑娘为我一辈子伤心吗……
  她抬起头,眼中又涌出泪水,说道:“大哥,你真的不想……”
  南宫吹雨用手捂住她的嘴,说道:“我想,但我不配。”
  他见她的鬓发有些乱,便帮她理了理。
  她想把他的手推开,他说道:“这是刚才被我弄乱的,我应该把它弄回原来的样子。”
  霜叶红于是任由着他。好一会,她见他停手,说道:“好了吗?”
  南宫吹雨到桌台上拿了一面镜子,照着她的脸,笑道:
  “你看看,是不是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霜叶红轻轻叹了口气,却将镜子放下,说道:“头发可以弄回原来的样子,可有些东西,是永远也回复不到原来的样子的。”
  南宫吹雨愣了一下,不解道:“什么东西?”
  霜叶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就是这里。”
  南宫吹雨以为是自己刚才吻了她的胸脯,脸上一红,用手打自己的嘴唇道:
  “我不好,我不好。”
  霜叶红马上握住他的手,然而解开衣衫,只见雪白而丰满的乳房间,还印着许多气息的唇印,唇印密密麻麻,布满了她整个胸脯,包括乳房。
  南宫吹雨见此情形,又是心动又是羞愧,只听霜叶红道:“大哥,其实你无论在我的胸脯上留下什么,过些总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你没吻之前一样,可是,心就不同了,留在心上的东西,无论多长时间,都不会消失的……”
  说着,霜叶红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将衣衫拢上。
  南宫吹雨痴痴道:“心?难道你的心上也有东西留下?”
  “是的。”霜叶红道:“我的心本是空的,可你一出现,就在里面留下许多东西……”
  “空的……里面……”南宫吹雨茫然道:“我没有到过你的心里,如何能留东西在里面?”
  霜叶红道:“你已经在我心里了,现在,你想把自己拿走也不可能,因为女人的心跟男人的心不一样,想从女人的心里拿走东西是不可能的。”
  南宫吹雨想了一会,终于明白了什么,说道:
  “那么,从男人的心里就能拿走东西吗?”
  霜叶红道:“我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能不能拿走东西?”
  南宫吹雨笑道:“既然你不是男人,怎么知道男人的心跟女人的心不一样?”
  霜叶红一怔,喃喃道:“原来你知道我的意思?”
  南宫吹雨道:“姑娘对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我……”
  这下轮到霜叶红用手堵住他的嘴,摇头道:“大哥,不要说,只要你知道就够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把俩人吓了一跳。原来是隔壁发出的。
  隔壁是高清榆和汤哲他们的房间,此刻只有高清榆和霜叶白。
  这是什么声音?
  两个人同时往门口跨了一步,又都同时止步,然后彼此相望,会心一笑:
  不管这声音是如何发出的,都不要去打扰他们……
  过了片刻,隔壁寂静无声。
  南宫吹雨打开房门,两人来到酒店院子里。只见天空澄明而高远,一轮明月当头悬挂,月华如银,将院子里的几棵树照得清清楚楚。
  一阵风吹来,树影婆娑,若不是寒风提醒,南宫吹雨已忘了此时已是寒冬腊月。
  想到高庄主死去已三个多月,不仅凶手——潜龙的影子也没找到,而且,自己明明知道诸葛山庄毁了紫霞山庄,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到这些,南宫吹雨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霜叶红看出他在想什么,说道:“大哥,有些事是不能着急的。”
  南宫吹雨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于是淡淡一笑,说道:
  “难得今夜月亮这么好,咱们去走走吧。”
  二人于是离了酒店,沿芙蓉村外的小道往西缓步而行。
  不知不觉出了芙蓉村。
  前边地势平直,可是左侧却有一峰峙立,皎洁的月光下,山峰投下巨大的暗影,远远望去,仿佛将芙蓉村也笼在暗影里。
  月大如盘,好像就停在峰顶,好像有人在峰顶,伸手便可摘下月亮。
  寒风又起。
  南宫吹雨不由将霜叶红揽入怀里,轻声问道:“冷吗?”
  霜叶红将头埋在他胸脯,双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摩娑,摇头道:“一点也不冷。”
  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姐姐,南宫大哥!”
  二人急忙分开,回头望,见高清榆和霜叶白朝他们走来。
  南宫吹雨叫了一声:“少庄主,霜姑娘!”
  却见他们手牵着手,在他们面前也不避讳,显得甚是亲热。
  月光雪白,可霜叶白的脸上却粉红如黛,羞美之极。
  高清榆则白衫飘飘,恰似玉树临风。
  南宫吹雨心里道:好一对绝代情侣!
  高清榆道:“南宫大哥,适才去敲你们的房门,里面没应声,还以为你们不便开门,于是便出来了,不料你们却在这里。”
  他说着与霜叶白对视一望。
  霜叶白此时不再与高清榆牵手,她却来拉住姐姐的手,站一边低语着什么。
  南宫吹雨道:“这么晚了,你们也还不休息?”
  他已经从霜叶白的神态和他们刚才的举止发现了一些非比寻常的变化,因而称他们两人为“你们”。
  高清榆道:“霜儿说,今夜月色好,要到芙蓉峰上去摘月。”
  高清榆话刚落,那霜叶白就说道:“这可是少庄主自己说要摘月亮给我的。”
  高清榆立时不语。
  南宫吹雨笑道:“少庄主要摘月亮给你,定是你喜欢了,你既喜欢,他要摘你要摘便没区别。”
  南宫吹雨虽在笑,心里可是一直想着如何再入诸葛山庄,杀了诸葛瑾那老贼替庄主报仇,对于眼前这风花雪月之事,实在没多大心情,于是说了那句话,又闷闷不乐起来。
  霜叶红这时走过来,对他说:“大哥,少庄主摘月给妹妹,你打算摘什么给我?”她望着他,眼中脉脉含情。
  南宫吹雨感动不已,心道:霜姑娘知我心中苦闷,是以千方百计想令我开心,倘若我仍闷闷不乐,可辜负了她的一片关心,于是笑道:
  “月亮只有一个,既已被少庄主摘了,我还能摘什么呢……
  霜叶红手指天空,说道:“大哥找找看,天上还有什么东西?”
  南宫吹雨抬头,见天空中镶嵌着点点星星,忽然笑道:
  “少庄主摘一个月亮,那我就摘一百颗星星,串成一条项链,挂在你的脖子上,怎么样?”
  霜叶红欢喜道:“那我就先谢谢大哥了。”
  那边,高清榆笑道:“那么就走吧,看我们谁先到峰顶,若是你们到得晚了,我可把月亮和星星,全部摘下来送给霜儿了。”
  说着,拉住霜叶白的手,施展轻功,往山顶徐徐而上。
  南宫吹雨知道就算回酒店也无法入睡,不如暂时忘了报仇之事,便也拉住霜叶红的手,紧跟着他们往山上而去。
  在山下时仰望山峰,只觉山峰暗影深沉,不久之后四人登上顶峰,却是一片光明,峰顶有一巨岩,巨岩一侧临渊,深不可测,遥望四周,但见群山环抱,唯有脚下之峰最高。
  俯首,只见芙蓉村娴静而渺小。
  四人站在巨岩上,圆月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月亮就在你头顶,还不快摘。”
  霜叶白也嗤嗤笑道:“是啊,少庄主亲口答应要摘月亮给我的。”
  高清榆望了望月亮,又望了望霜叶白,忽然一把抱起她,把她高高举起来。
  霜叶白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高清榆道:“我只差一点点,够不到月亮,现在我举起你,就能够到了。”
  霜叶白双手在空中乱舞,笑道:“快让我下来,我也够不到。”
  高清榆放下她,说道:“你现在明白了,不是我不想摘月亮给你,实在是月亮挂得太高,摘不到。”
  霜叶白弯腰道:“明白了,明白了。”
  口中兀自笑个不停。
  南宫吹雨喃喃道:“雁荡山峰峦叠嶂,不知诸葛瑾躲在哪座山中?”
  他这一说,本来还在嬉笑的高清榆立时噤声。
  过了一会,说道:“大哥,从明天起,我们就在这群山之中寻找,看有没有别的通道可以进入诸葛山庄。”
  南宫吹雨缓缓点头,说道:“从山庄的正门无论如何进不去,我想,诸葛山庄肯定不止一条通道,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霜叶红走到南宫吹雨身侧,说道:“大哥,既然诸葛山庄在雁荡山中,我们一定有办法找到的。”
  高清榆幽幽道:“其实,就算真的找到别的通道进入诸葛山庄又有什么用,我们岂是他们的对手……”
  南宫吹雨道:“少庄主,无论我们是不是他们的对手,高庄主的仇一定要报。”
  高清榆道:“其实我明白,你这样做是在效仿我前次杀了樊惜金的办法,我也认为这次定能马到成功,报得大仇,哪料赵暮却比樊惜金狡猾得多。”
  南宫吹雨道:“对不起,差点连少庄主的命都搭进去了。”
  高清榆道:“大哥怎这样说话,你不顾性命替我爹报仇,难道要我做个缩头乌龟?”
  南宫吹雨道:“庄主待我恩重如山,我一直当庄主是我的再生父母,为庄主报仇,乃是我的分内之事。”
  高清榆仰头望天,说道:“赵暮那奸贼正是知道咱们情同兄弟,也知道我不会不顾杀父之仇而要杀你,故而设下圈套,诱我们使出圈套斜风剑法,早知如此,莫如一出招就杀了那个假老贼。”
  南宫吹雨道:“谁能想到他对武功的悟性如此之高,仅看一遍就能悉数渗透,当真不可思议。”
  高清榆道:“最可惜的是那柄雪阴剑,大哥千辛万苦得到它,却被我轻易送给了诸葛山庄……”
  南宫吹雨道:“宝剑也跟人一样,也许是注定有此一劫,我当初留下宝剑,除了以此暗示之外,是想弥补你功力不足的缺陷……这样的结果,是谁也想不到的。”
  高清榆沉默了一会,说道:“大哥,我至少还有一事不明。”
  南宫吹雨道:“什么事?”
  高清榆道:“你说过投靠诸葛山庄的人都得献上一份武功秘笈,当初我以为你一定是把斜风剑法绘成了剑谱给了诸葛山庄,可是听那假老贼说,你给的是一份刀谱,不知是什么刀谱?”
  南宫吹雨道:“逐鹿刀谱。”
  高清榆惊讶道:“你是说梅花庄鹿中原的逐鹿刀谱?”
  不待他回答,又说道:“那份刀谱不是烧毁了吗?”
  南宫吹雨微微道:“我是骗你们的。”
  于是便将鹿梅如何把刀谱给他之事原原本本说了,然后道:
  “我之所以接受刀谱,当时就已经想到要以此混进诸葛山庄,而我不对你们说实话,是怕你们为我担心。”
  其实,南宫吹雨现在又说了假话,他当时之所以没有实话实说,是因为受了鹿府变故之故,担心自己的身边会有心怀叵测之人。
  如今,他的计划失败了,而且,他身边只有少庄主,霜叶红和霜叶白,他觉得他们是最可信赖的人,因此和盘拖出。
  寒风嶛峭,吹在巨岩上呜呜作响。
  南宫吹雨道:“我骗了你们,你们不会怪我吧?”
  高清榆忽然道:“大哥,你真是太傻了,逐鹿刀谱冠绝天下,你怎么能给他们呢?”
  南宫吹雨叹道:“可是除此之外,我又有什么办法混进诸葛山庄呢?”
  高清榆道:“如果换成我,刀谱一定可以保住的。”
  南宫吹雨道:“你用什么办法保住它?”
  高清榆想也不想,道:“其实这办法很简单,你绘一份假的给他,因为谁也没见过真的逐鹿刀谱,所以没有人会怀疑的。”
  南宫吹雨望着他,微微笑道:“少庄主说的没错。”
  高清榆见南宫吹雨笑得有些古怪,说道:“大哥以为这样做不行?”
  南宫吹雨忽地大笑道:“如果我以为这样做不行,就不会这样做了。”
  高清榆一怔,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见南宫吹雨嗤的一声撕破自己的衣服,从左肩一直撕到胸口,然后从里面取出一物,得意道:
  “真的刀谱在这里呢!”
  三个人都愣了。
  只听南宫吹雨笑道:“少庄主,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你教我的,那天你杀了樊家兄弟,却在樊惜金面前一口否定,樊惜金居然也相信了你的话。
  “我发现,人有时候是很容易上当的,所以,我就准备了一份假刀谱给赵暮。
  “当时我还故意提醒他,说刀谱可能是假的,没想到赵暮说‘谅我也不敢’,哈哈哈,要是他按我的刀谱去练,说不定会走火入魔的。
  “我一生从未暗算过任何人,也不想暗算别人,因为这毕竟太卑鄙了,可为了报仇,我顾不了这么多……哈哈哈!”
  笑声和寒风一道在山顶回荡。
  南宫吹雨将逐鹿刀谱一层层打开,递给高清榆,说道:
  “少庄主,这里是七招逐鹿刀法,第一招白雪扣关,第二招石蹄惊鸟,第三招中原逐鹿,第四招易水悲歌,第五招青竹幻化,第六招天桥飞虹和第七招水漫金山。
  “这七招逐鹿刀法,每一招都包含着一套刀法,你拿去看看,实在没办法报仇,我们只有学会这逐鹿刀法,然后去跟赵暮一决生死。”
  高清榆接过刀谱,不知是由于心中激动,还是峰顶寒风呼啸太冷的缘故,高清榆的双手有些发抖,嘴里道:“大哥,真有你的。”
  南宫吹雨道:“其实,任何一套武功,只要能发挥到极致,都是无敌的,看来我们的悟性还不够,虽然学会了十一招斜风剑法,但是,却不能像高庄主那样天下无敌。
  “唉……但愿少庄主能彻底参悟这套逐鹿刀法,还有,除了这七招逐鹿刀谱,我……”
  忽然,高清榆用手一指脚下深渊,叫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南宫吹雨不虞有诈,忙俯身去看,崖下什么也没有,便在此时,高清榆又叫道:
  “小心龙卷风!”
  随即推了一把霜叶白,自己也趴在巨岩上。
  狂风乍起,有如狂涛惊浪,夹着排山倒海之势撞向南宫吹雨后背。
  南宫吹雨临渊低头俯身全无防备,经此一撞,身子前冲,一脚踏空,便即坠了下去。从高清榆大叫到南宫吹雨坠落,其实只在瞬息之间,一侧的霜叶红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南宫吹雨两脚踏空,急忙伸手去拉,却被南宫吹雨一带,也坠下了深渊……
  峰顶,传来霜叶白一声凄叫:“姐姐!南宫大哥!”
  南宫吹雨悠悠醒转,睁眼,只见圆月静静的,好像一张安详而洁白的脸,正很近地向他诉说着什么。
  他的脑子里本来一片空白,渐渐的,又几张脸浮现出来:
  那是高清榆和霜叶白的脸,接着是霜叶红的脸……
  “霜叶红!”
  南宫吹雨在心里大叫一声:“霜姑娘在哪里!”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再看头顶,那月亮却离他十分遥远,一道笔直和高耸的巨岩立在他面前,那月亮,就在巨岩的顶上。
  他终于记起来,他是在高清榆一声“小心龙卷风”的喝叫中坠入悬崖的,他还隐隐约约记得,在他坠落时,另有一个人,也随他一起坠了下来,而且,那个人好像就是霜叶红。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
  令他感到有些欣喜的是,他坠落悬崖,居然没有受伤。他站了起来叫道:
  “霜姑娘,霜姑娘。”
  抬头四望,四面都是悬崖峭壁,而他的周围则灌木重叠。
  他连喊两声,不见回音,又大声喊道:
  “霜姑娘,你在哪里,快回答!”
  然而,周围很静,只听见自己的回音。
  南宫吹雨心下茫然,一个念头闪入脑海:
  “霜姑娘从巨岩上摔下来,一定是摔死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便拨着灌木,在谷中四处寻找,叫声也变得悲伤:
  “霜姑娘,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为我而死?
  “我死了无所谓,而你,你这么年轻……霜儿,你别死,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绝谷很大,但他一直在岩壁附近寻找,他想,既然自己落在这里,她也不可能在更远的地方。
  “霜姑娘,霜姑娘……”
  他的叫声时轻时重,回声不绝。
  寒风呜咽。
  忽然,南宫吹雨见一棵大树被风吹得摇晃,接着一个黑影掉下来。
  南宫吹雨心中一喜,猜想定是霜叶红,于是足尖一点,身子激射而去,在黑影落地之前接住。低头看,果是霜叶红。
  南宫吹雨狂喜,紧紧地抱住她,激动的语无伦次:
  “霜姑娘,终于找到你……你可不要吓我,快醒来……霜姑娘……”
  霜姑娘毫无反应,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惨白。
  南宫吹雨探他鼻息,发现她的呼吸细若游丝。
  见有呼吸,他稍稍放心,于是将她放在一块草坪上,然后运功替她调息。
  过了好久,听得霜叶红轻轻嗯了一声,接着有一股浊气从胸中呼出。
  南宫吹雨不敢停下运功。
  又过了片刻,霜叶红开口道:“大哥……大哥……”
  南宫吹雨见她确已无碍,就将他抱在怀里,激动道:
  “霜姑娘,我在这儿,你睁开眼睛看看。”
  霜叶红慢慢睁眼,脸上露出笑意,喃喃道:“大哥,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没死?”
  南宫吹雨在她颊上亲吻了几下,说道:
  “霜儿,大哥怎么会死呢,大哥答应要照顾你的。”
  霜叶红终于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又把头埋在他的胸怀里。
  良久,南宫吹雨说道:“霜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如此高的悬崖,怎么能跳下来?”
  霜叶红幽幽道:“我见你失足摔下来,就拼命想把你拉住,可是……你平日轻功那么好,这次,我一拉之下你不仅没有借力回到岩顶,而且还把我拉了下来。”
  南宫吹雨陷入沉思,他想起自己一脚踏空,身子急坠时,是有人拉了他一把,若是平时,如此情急,只要稍有借力,他就能跃起后翻。
  可是那时,他居然连一点功力也提不起来,接着就一头栽了下去……南宫吹雨不由有些奇怪,说道:“这龙卷风真是厉害,把我的功力也卷走了。”
  霜叶红说道:“大哥,坠崖时你是怎么想的?”
  南宫吹雨道:“我想,我从此之后再也不能照顾霜姑娘了。”
  霜叶红道:“真的?”
  南宫吹雨又在她脸上吻了吻,说道:“在我明白自己要死的一瞬间,我还在想,要是我还能跟霜姑娘在一起,我一定要求她为我生一个儿子。
  “我就把自己的武功传给儿子,教他杀人,当然,我儿子杀的人都是一些早该死的人……”
  霜叶红道:“死之前怎么能想这么多事情?”
  南宫吹雨道:“还不止这些呢,我还想起第一次遇见你们,你们正被小布达拉宫的杀手围杀,还想起你沙浴的情形……”
  霜叶红缓缓抬头,注视着他,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我沙浴的样子?”
  南宫吹雨笑着点头。
  霜叶红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大哥,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天天这样。”
  说着,衣衫无声滑落。
  白色的月光下现出一具柔软的裸体。
  她的惊艳的美令绝谷也为之倾倒。
  南宫吹雨的心窒息了一下,然后怦怦乱跳。
  他一把抱住她,就开始狂吻。
  终于,云雨渐息……两个人又重新偎依一起……
  南宫吹雨忽然又后悔了,心中想道:“霜姑娘玉洁冰清,自己如何能这样对她……”
  他搂着她,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另一个声音对他说:
  不,不能说,如果你说了,她会更伤心的!
  他醒悟道:是的,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
  霜叶红似乎感到他有话要说,于是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南宫吹雨不知该怎么说,便道:“我在想,三个月前,在玉指山,我拒绝了霜前辈一件事,其实,要是我那时不拒绝该有多好。”
  霜叶红道:“你拒绝我爹什么事?”
  南宫吹雨道:“当时你爹问我喜不喜欢他的女儿。”
  霜叶红道:“你怎么说?”
  南宫吹雨道:“我什么也没说。”
  霜叶红轻叹一口气。
  南宫吹雨道:“你爹见我不说话,所以又叫我做一件事,就是要我帮你们找到萧九。”
  南宫吹雨顿了一下,微微道:“这世间的事真是难料,当初我没有答应你爹,现在却这样做了,而答应你爹的事,我想是做不到了。”
  南宫吹雨左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样东西,说道:“送给你,霜姑娘。”
  霜叶红诧道:“什么东西?”
  结果一看,却是一块玉石,晶莹亮滑,玉石上雕着个图案,却是不像兽,也不像鸟。
  只听南宫吹雨说道:“这块玉佩是你爹交给我的,要我凭着这块玉石去找萧九,他说萧九是他唯一的朋友,还说萧九一定会帮你们的忙……”
  霜叶红道:“那你为何把它送给我?”
  南宫吹雨道:“因为我不要去找萧九了。”
  霜叶红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捧住霜叶红的脸郑重道:“因为我会给你幸福。”
  顿了一下又道:“霜前辈有一句话,叫我转告萧九,就是要萧九给你们幸福,现在我可以给你幸福,所以就不用去找萧九了。”
  霜叶红美美地笑着,将头靠在南宫吹雨的胸前,低声叫道:“大哥……”
  南宫吹雨遂将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
  霜叶红沉浸在无比幸福当中……
  良久,俩人起身,在谷中转了一阵,想找到一条登上岩顶之路,然而,三面都是岩壁,且岩壁笔直如刀削,哪里上得去。
  只有一面是出口,林深树密,不知通向哪里。
  月已西斜,幸好西边不是高耸的岩壁,月光照进谷底,但月光毕竟不同于日光,总觉迷离错乱,南宫吹雨生怕迷失方向,便在一个小岩洞里过了一夜。
  这一夜,俩人相互偎依,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冷。
  次日,太阳出来,俩人沿山谷往西走,希望能走出绝谷,然后再迂回曲折回到芙蓉村。
  可是,俩人向西走了半天,前面又被一面巨壁拦住。
  他们只有顺着峡谷折而向东。
  又走半日,将近黄昏,向东的路又行不通了,峡谷里丛林依旧,方向改而往南了。
  南宫吹雨跃上树巅,遥望南边,仍是一望无际的丛林。
  这一天俩人只吃过几个野果,原期盼晚上能出了峡谷,如此看来,这一夜又得在峡谷里过了。
  趁着天色未晚,南宫吹雨寻了火石,捡了些干柴,又用石子射了两只山兔,然后干脆找了个岩洞不走了。
  南宫吹雨生起了火,将野兔烤熟,两个人饱饱地吃了一顿。
  虽然他们身陷绝境,但一点也不绝望,这一夜,他们又是温存,又是缠绵,直到半夜俩人都精疲力竭仍是兴犹未尽,欢悦不已。
  第二天,峡谷曲曲弯弯,先往南走,后往北,接着又往东,一天走到晚,仍旧走不出峡谷。
  这峡谷就像一个布袋,三面都是绝壁,只留一个出口,如果不顺着出口走,那么只能回到昨天的地方。
  一连五天,都是这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有几段峡谷丛林稍疏,而有几段则乱石更多,好像峡谷永远也走不完似的。
  如此又过了两天,情况一点也没有改变。
  霜叶红说道:“大哥,这样下去肯定走不出去,你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吧。”
  她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有几面岩壁南宫吹雨凭着绝顶轻功可以翻越过去,而要带她过去却是万万不能。
  南宫吹雨摇头道:“我不能丢下你的。”
  霜叶红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在峡谷里转?”
  南宫吹雨当然不想一辈子在峡谷里,他相信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或者,当他可以带着她翻越绝壁时,他们再改变方向,他微微一笑道: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从那么高的峰顶摔下来,也一点没事,放心吧,一定能出去的。”
  霜叶红抑郁道:“如果真的出不去呢?”
  南宫吹雨见她姣美的面孔,因了这七天的奔走而变得憔悴,不仅心中一酸,走过去搂住她的双肩,疼爱道:
  “霜儿,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好人,而好人会得好报的。”
  南宫吹雨曾听高清榆叫霜叶白“霜儿”,此时他心中怜惜,便也唤她霜儿。
  这“霜儿”二字唤出,爱意又生。
  霜叶红见他唤自己霜儿,也不由露出笑脸。她一笑,南宫吹雨顿觉开心,说道:
  “霜儿,也许奇迹明天就会出现。”
  霜叶红收起笑脸,说道:“大哥,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没法忘记报仇,夜里总是喊杀诸葛瑾老贼,你走,我不会怪你的。”
  南宫吹雨道:“霜儿,杀诸葛瑾报仇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的,不过,现在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少庄主,我怕他轻举妄动,白白送掉性命。”
  霜叶红道:“我看少庄主不会轻易动手,你不是对他说过,在没有把握时,要练成逐鹿刀法。
  “少庄主很聪明,一定能参透刀谱的,说不定我们出去时,他已经杀了仇人。”
  南宫吹雨叹道:“如果真如霜儿所说,我就陪霜儿住在峡谷里,十年是十年,二十年是二十年,不过……”
  霜叶红道:“不过什么?”
  南宫吹雨道:“因为,就算少庄主参悟出全部七招逐鹿刀法,他也报不了仇。”
  霜叶红诧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每一套武功,只要完全参透就能做到无敌吗?”
  南宫吹雨点点头,说道:“可是,我给少庄主的刀谱是不全的,逐鹿刀谱原来有八招。”
  霜叶红睁大双眼,道:“大哥留下一招,是不是不相信少庄主?”
  “不是。”南宫吹雨摇头道:“因为另外一招‘刀光无影’没有刀谱,我没来得及将它练给少庄主看,龙卷风就把我们推下峰顶……所以,少庄主参悟七招刀法便去报仇,也只有一死。”
  霜叶红叹道:“倘若真是这样,那便天意如此,大哥不必自责的。”
  南宫吹雨忽然笑道:“霜儿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注定的。”
  他抬头望天,见太阳还很高,对霜叶红道:“霜儿,今天咱们就不走了,寻个舒适的岩洞住一夜,怎么样?”
  霜叶红笑道:“好。”
  二人于是往右侧的山峰行去。
  行不多久,霜叶红回头,往对面山峰望去,见树林似有房舍,连忙喊道:
  “大哥你看,那有房舍!”
  南宫吹雨沿她手势一看,大喜道:“霜儿,果是房舍,看来这一夜咱们不用露宿岩洞了。”
  二人于是折身往对面山峰疾行,不久便到了一座破屋前。
  见到破屋,只剩四面墙,连一片屋瓦也没有,南宫吹雨笑道:
  “原以为今夜可以在屋里过了,不曾想又是一场空欢喜。”
  霜叶红也笑道:“空欢喜却比没欢喜好。”
  南宫吹雨道:“对,欢喜一下也是好的。”
  霜叶红忽然道:“大哥,那儿有一个岩洞,咱们进去看看。”
  距破屋几十米处,有一洞口,洞口两边立着两根石柱,洞前乃是一片平地,看起来这个岩洞与众不同,二人快步过去。
  此时太阳正对着洞口,阳光斜斜地照进洞里,却不见洞底。
  南宫吹雨说:“这洞好深。”
  接着又对霜叶红说道:“霜儿,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南宫吹雨进去好一会才出来,一脸的惊诧,霜叶红问道:
  “大哥,怎么样?今夜能不能住得舒服?”
  南宫吹雨道:“这是一个好去去,里面别有洞天。”
  于是牵着霜叶红的手,向洞中走去。
  进得洞来,只觉里面四通八达,由于洞口照进来的阳光本就微弱,所以这洞究竟有多大,一时难以判断。
  南宫吹雨说道:“霜儿,这里可比任何房子都好多了。”
  外面寒冷,可洞里却暖和多了,霜叶红笑道:
  “这里不仅能避风雨,而且还能避寒暑,真是个好地方。”
  南宫吹雨道:“咱们在这儿住几年好不好?”
  霜叶红知他在开玩笑,于是说道:“大哥,如果你报了仇,我便陪你住这儿。”
  南宫吹雨轻搂霜叶红的细腰,感动道:“霜儿,天下懂我心的人,就是你了。”
  霜叶红在南宫吹雨耳边说道:“大哥,我们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可是将来咱们的儿子不一定喜欢这里的。”
  南宫吹雨一本正经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不喜欢?”
  霜叶红道:“要是他一辈子也在这里,岂不成了和尚。”
  南宫吹雨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这里跟做和尚有什么关系?”
  霜叶红嘻嘻一笑道:“娶不到老婆,不是和尚是什么?”
  南宫吹雨恍然道:“对呀,要是我们的儿子一辈子在这种地方,如何能娶到漂亮的老婆?”
  他说着手已滑到她的臀上,笑道:“我能娶到这么美丽的老婆,我儿子一定要娶更美丽的。”
  “臭美,”霜叶红娇笑道:“谁答应嫁给你了。”
  南宫吹雨道:“要是霜儿不嫁给我,那我儿子连和尚也做不成了。”
  霜叶红反而一愣:“怎么?”
  南宫吹雨笑道:“你不嫁给我,我怎么会有儿子,没有儿子,哪能做什么和尚。”
  霜叶红道:“我不嫁给你,你不可以娶别人吗?”
  南宫吹雨道:“我发誓,今生除了霜儿,再不娶别的女人。”
  可是听出,南宫吹雨这下是很认真的,绝非开玩笑。
  虽然霜叶红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南宫吹雨,包括她的心和她的身体,不过,南宫吹雨这样说,她还是羞红了脸,要不是洞里光线暗淡,一定可以发现她的脸又羞又美。南宫吹雨道:“霜儿,你说呀。”
  霜叶红道:“说什么呀?”
  南宫吹雨道:“我刚才怎么说,你也怎么说。”
  霜叶红想了想,说道:“好,我说,我发誓,今生除了南宫大哥,再不嫁别的男人,若是做不到,就天打……”
  “雷劈”两个字未说出口,嘴已经被堵住。
  堵她嘴的,是他的手。
  于是,两个人又狂吻起来。
  直吻得霜叶红呻吟不止,南宫吹雨才放开她,说道:“霜儿,为了我们的儿子,我们不在这里住一辈子,就住今天一个晚上。”
  霜叶红心里痒痒的,喜不自禁。
  洞里渐渐暗下来。
  南宫吹雨趁着天色未晚,到树林里拾了许多干柴和枯枝,在洞里熊熊燃烧。
  大火将洞映得通明,他们找个地方坐下,先是相互偎着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后来觉得困了,就背靠着背,迷迷糊糊睡去。
  大火不停地燃烧,整个洞里都暖融融的,两个人睡得很香。
  不知睡了多久,霜叶红迷迷蒙蒙间,发现她的对面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这快玉佩也是小巧玲珑,上面的图案也是非鸟非兽,这个人在反复查看玉佩,霜叶红猛然醒悟:
  此人偷了她的玉佩。
  于是她大叫一声:“有贼!”伸手便去抓玉佩。
  不料那人往后移了三尺,霜叶红一抓落空。
  南宫吹雨被霜叶红的叫声惊醒,跃身而起,却见一个老者盘膝坐在火堆旁,手中兀自拿着自己送给霜叶红的玉佩,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霜叶红又叫道:“还我玉佩!”
  那老者须发皆白,一身灰袍显得很旧,但并不脏,他十指干枯如柴,指骨上似乎没有半点肌肉,玉佩在他掌中反复查看,面色凝重,似要从玉佩里看出什么重大隐秘来。
  对于霜叶红的叫声,他不理不睬。
  霜叶红又叫了一声:“把玉佩还给我!”
  老者仍是不理,恍若未闻。
  南宫吹雨这时已经清醒,洞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老者,令他惊讶不已。
  因为,就算在他熟睡之际,一有风吹草动,他也会惊醒,这个老者,居然能接近他们并且偷走霜叶红的玉佩他也不知觉,老者的身手,显然非同寻常……如今见他对霜叶红的叫声毫无反应,暗道:“原来他是个聋子。”
  这时,只听老者说道:“玉佩从哪里来的?”
  霜叶红见老者偷了玉佩,站起来就要扑过去夺回,南宫吹雨叫道:“霜儿!”
  霜叶红于是怔怔地望着南宫吹雨。
  南宫吹雨对老者道:“前辈,玉佩是我送给霜儿的。”
  老者皱眉道:“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呢?”
  南宫吹雨见老者这副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前辈姓箫,对不对?”
  老者抬起头,望着他,缓缓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箫?”
  南宫吹雨心下欣喜,笑道:“前辈真的是萧九萧前辈?”
  老者点头,满腹狐疑。
  南宫吹雨连忙将霜叶红推到老者面前,先对霜叶红说了句:
  “霜儿,他就是你爹要我找的萧前辈。”
  然后对萧九道:“萧前辈,晚辈南宫吹雨,这位是霜历霜前辈的女儿霜叶红。”
  萧九打量着霜叶红,忽然道:“你爹呢?他怎么啦?”
  霜叶红茫然不语。南宫吹雨默默道:“霜前辈死了。”
  萧九一惊,问道:“怎么死的?”
  南宫吹雨就将霜历如何死一事详细说了,萧九叹道:“唉,这真是天意。”
  萧九一脸落寞的神情,将手中玉佩放入怀中。
  霜叶红刚才默不作声,见他将玉佩放入怀中,急忙叫道:“萧前辈,玉佩是我的。”
  萧九若有所思,道:“玉佩怎么会是你的?”
  霜叶红道:“大哥送给我,当然是我的。”
  南宫吹雨附在霜叶红耳边说了句什么,霜叶红仍旧道:“不行,你已经送给我了!”
  霜叶红走到萧九跟前,说道:“萧前辈,我知道爹叫大哥拿玉佩来找你,叫你帮我们一个忙,我不要你帮忙,只要玉佩。”
  萧九惊奇地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南宫吹雨,不解道:“难道霜兄弟没跟你讲清楚?”
  南宫吹雨道:“讲清楚了。”
  萧九道:“他怎么说的?”
  南宫吹雨道:“霜前辈叫我带上玉佩找到你,叫你帮他女儿一个忙,他说‘叫萧九给我女儿幸福’。”
  萧九听后喃喃道:“这个霜兄弟,什么忙不好叫我帮,给他女儿幸福我怎么能做得到……”
  他眼光在南宫吹雨和霜叶红身边扫来扫去,忽然大笑起来。
  他内力充沛,笑起来震得他们耳朵嗡嗡直响。
  霜叶红和南宫吹雨面面相觑,不知他为何发笑。
  萧九忽地顿住笑,说道:“没错,霜兄弟叫我做的事已经做到了。”
  南宫吹雨不解道:“前辈……”
  萧九望着霜叶红微微道:“霜兄弟不是叫我给他女儿幸福吗?
  “现在,她已经很幸福了,所以就不用我帮忙了。”
  霜叶红注视着南宫吹雨,眼中是无限的柔情。
  “小兄弟,你帮了我的忙,我该谢谢你,不过,玉佩我就留下了。
  “这是箫家的祖传之宝。”
  萧九说道:“而且,当初我就这样对霜兄弟说的,当我再见到这块玉佩时,就会收回玉佩,但是,我收回之后一定会帮你做一件事,如今,他叫我做的事你已经替我做到了,哈哈哈,真是谢谢你,小兄弟!”
  萧九说着,转身就往左边洞中的黑暗中走去。
  南宫吹雨大急,提气朗声道:“萧前辈,我只帮你做了半件事,另外半件要你自己做。”
  可是过了一会,并不见萧九回来。
  南宫吹雨对霜叶红道:“霜儿,看来萧前辈走了。”
  霜叶红带着哭腔道:“可他把我的玉佩带走了。”
  南宫吹雨道:“霜儿,玉佩真是萧前辈的,今后我再买一块好的给你。”
  霜叶红道:“不一样的,就算你今后再给我一个无价之宝,也没有这块玉佩好。”
  南宫吹雨道:“为什么?”
  霜叶红道:“因为这是大哥给我的第一样东西。”
  顿了一下,霜叶红又幽幽道:“只有最初的才是最好的,就像……”
  她本来想说:“就像女孩的初夜一样”,但她没有说出来。她显得有些忧郁。
  南宫吹雨则束手无策,叹道:“可惜,萧前辈走了,不然我可以求求他。”
  这时有人说道:“哪半件事要我去做?”
  俩人大喜,转身,果见萧九已在他们的身后。
  他是什么时候回到他们身后的?
  南宫吹雨惊骇不已。
  他怕萧九忽然又离去,连忙说道:“霜前辈有两个女儿,霜儿的幸福我可以没问题,可是,她妹妹幸福,却还是要前辈帮忙。”
  萧九抓了抓头,苦着脸道:“对女人,我是最头痛了,这样的忙,我怎么帮得上?”
  南宫吹雨道:“难道前辈想反悔?”
  “谁要反悔!”萧九不满地叫了一声,然后又说道:“可不可以让我帮其他的忙?”
  南宫吹雨道:“那你自己去问霜前辈好了。”
  萧九眼一瞪,说道:“霜兄弟死了,我怎么去问!”
  南宫吹雨笑道:“既是这样,那你就打算帮那半个忙吧。”
  萧九无奈道:“好吧,你说,霜姑娘呢?”
  南宫吹雨于是将霜叶白跟高清榆在一起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
  “萧前辈,霜姑娘的幸福在少庄主的身上,而少庄主要找诸葛山庄报仇,倘若稍有闪失,霜姑娘就会痛苦和伤心一辈子的。”
  南宫吹雨看着萧九,接着:“要是霜姑娘得不到幸福,便是你没有做到当年的诺言。”
  萧九沉思道:“这么说,只要高清榆平安,霜姑娘就能得到幸福了……”
  他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有了!”
  南宫吹雨道:“什么办法?”
  萧九道:“高清榆不是要找诸葛山庄的诸葛瑾报仇吗,如果我帮他杀了诸葛瑾,他就不会有闪失,霜姑娘不就有幸福了吗?”
  南宫吹雨点头道:“是呀。”
  可萧九忽得又阴沉着脸,说道:“不行啊。”
  南宫吹雨道:“怎么不行?”
  萧九道:“我发过誓从此不再杀人的。”
  “这……”南宫吹雨道:“萧前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九叹了口气,道:“其实,为了不再杀人,我已经在这里三十多年了。”
  霜叶红和南宫吹雨都惊得瞪大了双眼,只听他缓缓道:“自从那年我跟天山魔头决斗坠落绝谷被霜兄弟救起之后,我杀性更重,稍不如意便大开杀戒。
  “有一年,那大概是三十五年前,我杀了一个江洋大盗全家十九口人,最后只剩下一个丫头姓李,名双。
  ‘李双美貌异常,十分动人,我于是把她带在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彼此更加了解,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姑娘,不仅温柔体贴,而且善解人意。
  “我渐渐的喜欢上了她,当然,她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是幸福的,尽管我还时不时会杀人,但由于我的武功在江湖上很少有对手,所以,很少有人敢找我报仇,前来报仇的人也都被我杀死。
  “李双多次劝我不要再杀人,我却不听。一年以后,李双怀孕了。
  “我兴奋不已,我兴奋因为我的武功终于可以有传人了……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李双分娩的那天夜里,报仇的人又找到了我.
  “当我把报仇的人都杀死回屋里时,儿子死了,李双也只剩下一口气,是谁杀了他们,我也不知道。”
  萧九静静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李双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萧九没有停顿,往下说道:“是的,是我杀了她和儿子,如果我平时没杀过那么多人,就不会有人找我报仇,我儿子就不会死了……
  “仿佛在刹那之间,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并没有因为死了儿子更疯狂地杀人,而是在儿子和李双的坟前发誓,从此不再杀一个人。
  “我明白以前做错了什么,我很绝望,李双是我最爱的女人,她临死之前的愿望我一定要做到……但是,我也清楚,只要我身在江湖,我就做不到不杀人,要做到不杀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死。
  “所以,我来到芙蓉峰顶,我要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居然没死。
  “于是,我像你们一样,沿绝谷前行,我当时心如死灰,半个月之后,才来到这个洞里,我想把这个洞作为我的坟墓,就在我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忽然想起自己曾答应过霜历的话,尽管我不知道霜历会不会来找我,能不能找到我.
  “但是,我这样做,是对自己诺言的不负责任……于是我又活了下来。
  “这三十年,我从未出过绝谷,我想,如果霜历真的找到我,如果他要我做的事不用杀人,那么,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要替他做一件事,而如果要我杀人,那我只有以死谢罪了……”
  萧九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因为,为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南宫吹雨自然而然又想到赵暮说过的同样的话,他转而望着霜叶红,痴爱之情,表露无遗。
  霜叶红似被萧九的述说感动了,她道:“萧前辈,那么……”
  南宫吹雨接道:“既然这样,那就不难为萧前辈了。”
  萧九静静道:“不是你们难为我,而是我自己答应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南宫吹雨道:“可是前辈……”
  萧九的眉头慢慢舒了开来,笑道:“我又想到一个办法了。”
  南宫吹雨没问,他径自接道:“我可以把自己的武功教给你,让你帮我去杀了诸葛瑾,这样,高清榆的仇报了,霜姑娘就幸福了……”
  南宫吹雨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说道:“萧前辈,等你把武功教给我,说不定高清榆已经自己去报仇了。”
  萧九笑道:“我的武功全部教你,你也不一定能报仇,但是,卜大侠的剑法你只要学会一招,天下就无人能敌。”
  “卜大侠?”
  南宫吹雨诧道:“哪个卜大侠?”
  萧九道:“就是一百五十年前的武林盟主卜文远。”
  南宫吹雨惊道:“卜盟主的阳明剑法称绝天下,我如何能学得到?”
  萧九哈哈大笑:“来吧,跟我来!”说着转身就走。
  南宫吹雨隐隐料到这洞里可能又有什么千古奇遇,但他并不立即跟去,而是说道:
  “萧前辈,我有一事相求……”
  萧九停了一下,不待南宫吹雨往下说,左手轻轻一挥,一物徐徐,飞向霜叶红,有如手掌托着一般,啵的一声,挂在霜叶红的脖子上。
  朗声说道:“这玉佩虽是箫家祖传之物,但既与霜姑娘的幸福有关,就送给你了。”
  霜叶红自是欢喜,称谢道:“多谢萧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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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奇迹
  其时天已大亮,洞口霞光万道,可洞中却昏暗模糊。
  两人跟着萧九行了一段,由于洞内那火还在燃烧,因此隐隐约约还能辨得洞中路径。
  行了一会,萧九说道:“小心,上石阶了。”
  南宫吹雨于是拉住霜叶红的手,小心攀登。
  再行片刻,只觉眼前一亮,里面又是一洞,这个洞比刚才进来的那洞更宏大。
  南宫吹雨和霜叶红惊诧不已,萧九这时回身道:“卜大侠就在里面。”
  进了这洞,南宫吹雨抬头,见洞顶一穴,大如圆盘,光亮便从穴中倾泻进来,南宫吹雨叹道:“这真是人间奇迹。”便在洞中缓步行走。
  萧九站在一面岩壁前,说过:“你们过来。”
  他二人过去,见岩壁上究竟插着一柄剑,只留剑柄在外面。
  萧九指着剑道:“这就是卜大侠昔日纵横江湖的阳明剑,我几次想拔它出来,可惜功力不够,你要不要试试?”
  南宫吹雨手握剑柄,发力一拔,那剑却是纹丝不动。他说道:
  “萧前辈,你怎知这便是阳明剑?”
  萧九又一指岩壁的另一端,说道:“石壁上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去看吧。”
  南宫吹雨连忙过去,见石壁上果然写着许多字,但由于洞顶泻入的亮光不够,看不清石壁上究竟写着什么字。
  于是他将手放在石壁上,想摸出这上面的什么意思。
  然而石壁上的字太过潦草,摸了半天,居然一个字也摸不出来。
  萧九笑道:“清楚了吗?”
  南宫吹雨黯然道:“晚辈一个字也摸不出来。”
  萧九又笑道:“我整整摸了九个月,才大致明白其中的意思。”
  南宫吹雨道:“上面怎么写?”
  萧九道:“石壁上写道,卜大侠于令狐雪在华山之巅比剑,结果两人三天三夜不分胜负,于是两人决定各自去寻东西填饱肚子再战……”
  南宫吹雨由于在华山时从江北四怪口中得知令狐雪的遭遇,于是急问:
  “后来怎么样了?”
  萧九道:“后来,卜大侠自觉难以取胜,竟心生怯意,逃离了华山之巅。
  “卜大侠在华山脚下徘徊了两天,终觉临阵脱逃非英雄所为,于是第三天又上华山之巅等待令狐雪,欲与他一决生死。
  “可是,他在华山之巅等了七天七夜,也不见令狐雪到来,他以为令狐雪等他不到,已经下山,因此也就下山而去。
  “卜大侠仍是堂堂武林盟主,可是自那以后,他觉得自己不配当此称号,在第二年的武林大会上辞去盟主一职。”
  南宫吹雨道:“卜大侠这样做却是大可不必。”
  萧九接道:“尽管卜大侠辞去了武林盟主,但内心不安却难以排遣,他甚至害怕面对任何江湖中人,因此便隐入雁荡山。
  “就在这个洞里,卜大侠面壁苦思了三年,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此剑,便将剑深深刺入石壁,以示对令狐雪的愧疚之心……”
  南宫吹雨道:“那卜大侠人呢?他后来又去了哪里?”
  萧九摇头道:“石壁上并没有写明卜大侠几时离开这里,又去何方。”
  南宫吹雨叹道:“唉,没想到江湖上两大绝定高手的命运竟是如此难测……”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其实,令狐雪自离开华山之巅后,也再没回去……”
  萧九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吹雨于是将江北四怪所说的又说了一遍,说到令狐雪因为没钱付酒账而要将雪阴剑抵押时,不禁说道:
  “都说邪教行事阴毒,其实像令狐雪这样,正派高手又有几人能做到!”
  当他说到令狐雪最后坠崖而死,唏嘘不已。
  良久,萧九才说道:“像卜大侠和令狐雪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高手,无论是做人,还是武功,都已达到了最高境界。”
  他忽然又说道:“南宫兄弟,你应该做卜大侠或令狐雪这样的人。”
  南宫吹雨不安道:“前辈,晚辈资质愚鲁,且武功疏浅,就算想做卜大侠那样的人,也是不能。”
  话音未落,却见萧九一掌拍过来,掌影飘忽,罩住他周身五大穴道。
  南宫吹雨大吃一惊,身形后掠,避开一掌。
  萧九如风般贴着他,又拍出两掌,这两掌更快,一掌拍他左肩,一掌击他右肋,南宫吹雨闪身,堪堪避过。
  萧九“咦”了一声,左掌虚晃,右掌又闪击而出。
  这一掌,幻出五道光影,端的是快速无比。
  南宫吹雨顿时手忙脚乱,势所难避,忽然心念一闪,叫道:“刀光无影!”
  萧九闻言,立时凝掌,迷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一招叫刀光无影?”
  南宫吹雨只是觉得他这招有些像闵生使过的“刀光无影”,于是脱口而出,哪料萧九这一招真的叫“刀光无影”,这一下,他的迷惑比萧九更甚,惊疑道:
  “前辈,你说什么?”
  萧九道:“我说你怎么知道刀光无影这一招的。”
  南宫吹雨不解道:“刀光无影乃是逐鹿刀法中的一招,前辈刚才使的是掌,怎么可能……”
  萧九打断道:“你见过逐鹿刀法?”
  南宫吹雨点头,一脸的迷茫。
  萧九道:“你怎么会见过它?”
  南宫吹雨将自己在十八里铺的经历说了,萧九叹道:
  “我无意失落了逐鹿刀谱,没想到竟会害了这么多人。”
  南宫吹雨惊讶道:“逐鹿刀谱原来是前辈所创,如何会遗失的?”
  萧九道:“那是有人杀了李双和儿子后,我心灰意冷。
  “有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死于自己刀法之下,我半夜醒来,出了一身冷汗,想到自己连妻子儿子也保护不了,心中悲哀,便欲毁了刀谱,这才发现刀谱不见了。
  “由于当时了无生愿,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后来会落到姓闵的手上,而且还生出这样一段孽事,要是我早些毁了刀谱,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逐鹿刀法共有八招,刀光无影是最后一招,也是刀法中的精华所在。”
  南宫吹雨心道:“难怪闵生虽然只懂一招,鹿中原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听萧九问道:“刀谱呢?”
  南宫吹雨道:“龙卷风将我推下芙蓉峰时,七招刀谱交给了少庄主高清榆。”
  萧九沉思片刻,说道:“日后你替我毁了它,留它在江湖,只会多些祸患。”
  南宫吹雨道:“刀谱花了前辈那么多心血,毁了岂不可惜?”
  萧九摇头道:“不可惜的,我原以为凭八招逐鹿刀法足可称霸江湖,可是在卜大侠的剑法面前,这刀法根本不值一提。”
  南宫吹雨听他又提起卜大侠的阳明剑法,不由心中痒痒,说道:
  “前辈,卜大侠的剑法呢?”
  萧九道:“你是不是很相信见识一下?”
  南宫吹雨直言道:“是的。”
  萧九抬头望了望洞穴,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可以见到阳明剑法了。”
  南宫吹雨不知其意,说道:“前辈……”
  萧九一指洞中的一口小潭,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午时,太阳正好对着洞穴,从洞穴照进来的阳光射在洞中水潭里,水面将阳光反射,剑谱就在对面头顶的石壁上。”
  南宫吹雨举头望去,虽然洞穴光线泻入,但很分散,顶壁上有什么东西根本看不清楚。
  南宫吹雨暗暗称奇,想到刚才萧九以一招刀光无影攻击他,说道:
  “前辈,刀光无影乃是一招刀法,你以掌代刀,威力更盛,是何缘故?”
  萧九笑道:“这刀光无影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你觉得我使这招威力更大,也许是因为我的内力比闵生的内力强的缘故吧。”
  南宫吹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又道:“可是前辈你为何……”
  萧九道:“你是说为何我要袭击你?”南宫吹雨点头。
  萧九道:“我三十年没有用过自己的武功,想在你身上试试。”
  萧九微微一笑,接道:“不过我根本没占便宜,看来你的武功不在我当年之下。”
  南宫吹雨道:“前辈过奖了。”
  南宫吹雨嘴里这样说,心中却想到:
  斜风剑法乃是天下第一剑,并不会比逐鹿刀法差到哪里去……
  萧九说道:“昔年我还在江湖中时,曾听说过紫霞山庄的斜风剑法了得,可一直无缘见识,后来我发誓不再杀人隐居此洞,就永远失去了机会,没想到今日却让我遇到你,我便向你讨教几招,如何?”
  他说着从地上拾起两根木棍,一根递给南宫吹雨,说道:“我们以为木棍代替刀剑,我使我的逐鹿刀法,你用你的斜风剑法,看到底是刀法厉害,还是剑法厉害。”
  南宫吹雨自知不是萧九对手,说道:“前辈,这……晚辈哪是对手。”
  萧九道:“咱们不比内力,只比招法。”
  不得南宫吹雨回答,手中木棍虚晃,当头劈下,同时口中叫了一声:“白雪扣关!”
  这正是逐鹿刀法第一招。
  南宫吹雨对武功也是极有天赋、痴迷之极,倘若与萧九这样的绝顶高手过招,对自己当是大有益处。
  见棍劈下,闪身一避,也还了一招,这一招表面上看漫不经心,可是木棍已将对手上身的所有要穴都封住,他也叫了一声:“风平浪静!”
  萧九见南宫吹雨闪避出招俱臻精妙,喝道:“好!”木棍斜拨,径刺南宫吹雨眉心。这是逐鹿刀法第二招——石蹄惊鸟。
  南宫吹雨还了一招“风拨迷雾”,身子连退两步,然后木棍一挑,反手攻了一招“风云变幻”,棍尖闪烁,不攻萧九上身,却攻中盘。
  木棍虽无内力,但南宫吹雨这一招攻得极其突兀,而且方位变幻,直教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逐鹿刀法”第三招乃是“中原逐鹿”,这一招以沉雄见长,面对南宫吹雨这一变化万端的招法,萧九心里自是清楚。
  如果真正比武,他完全可以凭借优势内力以一招“中原逐鹿”撞飞对手兵器,可这次比的是招法而不是内力,所以他木棍盘旋,身形原地一转,使了一招“青竹幻化”,以轻灵对轻灵,只听木棍相交,“突突突突突”五声响,两人同时跃开。
  萧九口中又叫了声:“好!”
  两人分分合合,转眼拆了十七八招。南宫吹雨已将十一招斜风剑法悉数使开,而萧九只用七招逐鹿刀法,第八招“刀光无影”一直没用。
  南宫吹雨心道:
  自己已使完剑法,而萧前辈最后包含精华的一招尚未使出,显然,自己已是输了……他正要弃棍认输,只听萧九大叫:“刀光无影!”
  猛然间,似有无数棍影将他围住,南宫吹雨正欲认输,此时见萧九使出精华一招,不由心头一震,同时也激起雄心,想也不想,木棍一抬,直点萧九的“梁门穴”。
  只听“啊”的一声,同时又传来“叭”的一声,南宫吹雨手中木棍被萧九震断。
  不是说好不比内力的吗,萧九的木棍上为何却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原来,萧九将南宫吹雨的十一招剑法都逼出来,虽觉剑法精妙,但也不过如此,于是施出“刀光无影”,想逼南宫吹雨弃棍认输。
  哪料南宫吹雨的木棍居然从绝没有想到的方位“倏”的一下直点自己的“梁门穴”,这一招真是神出鬼没,大出萧九的意料,退避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内力自然而生,“叭”的一下,将南宫吹雨的木棍震断。
  南宫吹雨呆了呆,将手中半截木棍抛掉,说道:“晚辈输了。”
  萧九当然知道自己用内力震断木棍乃是违反约定的比试条件,但南宫吹雨不仅没有以此指责他,反而心悦诚服地认输,顿觉脸上无光,说道:
  “输的应该是我,斜风剑法果然厉害。”
  继而皱皱眉头,问道:“刚才一招叫什么?”
  南宫吹雨道:“哪一招?”
  萧九道:“就是点我梁门穴的那一招。”
  南宫吹雨因为知道“刀光无影”最后一个破绽的所在是梁门穴,所以便去攻击梁门穴,至于使的是什么招式,能不能一击而中,他根本不知道,于是,照直说了。
  萧九道:“这么说,这一招不是斜风剑法了……”
  南宫吹雨道:“不瞒前辈,斜风剑法只有十一招,这十一招剑法,我刚才已经使了两遍,倘若还有绝招,我早就施展出来。”
  萧九疑惑道:“可是,你刚才那招的确奇妙无比,在我的刀影之中找出唯一的破绽,并且一击而中,若不是我运功自保,此刻已然受伤。”
  南宫吹雨道:“这哪里是什么奇妙招法,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萧九沉吟良久,忽道:“阳明剑法!”
  南宫吹雨道:“什么阳明剑法?”
  萧九道:“你刚才使的正是卜大侠的阳明剑法。”
  南宫吹雨笑道:“萧前辈真会开玩笑,晚辈从未见过阳明剑法,如何会使?”
  萧九喃喃道:“任何武功都是人创造的,南宫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骇世武功,当是天下难觅的武学奇才,虽然你刚才只是随手使出,但却是你自己悟出的奇招,这奇招与阳明剑法中的一招甚是相似……”
  他说着望望洞穴,道:“午时将到,你好生瞧着,石壁上只有五招,每一招都能受用一生的。”
  南宫吹雨抬头,注视着洞穴,只见四散的光线慢慢聚拢,最后凝成脸盆大小的光柱。
  光柱正好照在洞中的水潭里,水面将光柱折射到岩壁上。
  刚才光线四散,整个洞中尚觉明亮,此时光线一聚,除了光柱折射到一面石壁之外,其他地方都一片昏黑。
  石壁白光耀眼,只见壁上果然刻着五招剑法。
  南宫吹雨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壁上的剑法,初一看,剑法丝毫没有奇特之处,那剑或平刺,或斜削,或一剑冲天,或撩拨,或画弧横挑……
  然而,仔细看,剑招马上变得不同,无论是平刺,还是斜削,剑势仿佛一直在变,平刺的变作斜削,而斜削的又似横挑……南宫吹雨疾走几步,石壁上的剑竟然直指自己的要害。
  他吃了一惊,左腾右闪,始终无法摆脱剑锋的纠缠。倘若真正对敌,他早就伤在对方剑下了。
  南宫吹雨想看第二招,却被第一招逼得冷汗直冒。
  他的目光无法从石壁上移开,被剑招死死吸住。
  这时,只听萧九叫道:“南兄弟,接着!”
  一根木棍直飞过来。
  南宫吹雨接棍,马上翻转盘舞。
  他此时力透木棍,每一招都呼呼生风,内力从棍尖激射而出,发出嗤嗤声响。
  在一旁的霜叶红觉得纳闷,南宫吹雨面前并无对手,而石壁上的剑招也是平平常常,他怎么如此拼尽全力?
  南宫吹雨口中呼喝,这时连退数步,木棍虚晃,接着呼的斜斜劈下。
  然而,劈到一半,身形又退,同时木棍生生的往右侧挡出!
  看他的样子,仿佛有无数力道对准他周身要害,只要他一停下来,便会受伤似的。
  南宫吹雨神色凝重,将那斜风剑法一招一招施展开来,却始终无法阻止自己后退。
  他忽然连劈数棍,足一蹬,身子腾空两丈有余,然后木棍盘旋,隐隐有如雷声,赫然是一招“风雷霹雳”!
  就在南宫吹雨落地之时,一个踉跄,身子后仰,眼看就要摔倒。
  霜叶红此时离他不远,见此情形,奔过去扶他。
  南宫吹雨却喊道:“霜儿,小心!”
  木棍奋力往霜叶红身前一挡,只听得“噼啪”声声,手中木棍由于无法承受南宫吹雨的内力,爆裂成木屑纷纷飞射!
  南宫吹雨摔倒在霜叶红怀里,目光方始脱离了石壁上的剑招。
  他显得精疲力竭,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霜叶红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南宫吹雨道:“霜儿,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下。”
  霜叶红将南宫吹雨扶到一块岩石上坐下,说道:
  “大哥,感觉怎样?怎么不睁开眼睛?”
  南宫吹雨依旧闭着眼睛道:“霜儿,让我再歇一下。”
  其实,他不是没力气睁眼,而是害怕自己又触到那石壁上的剑招。
  过了一会,只听萧九说道:“太阳已经移开了。”
  南宫吹雨睁眼,水潭上果然没了光柱,自洞顶而入的光线四散弥开,虽不耀眼,也不昏暗。
  南宫吹雨站起来,朝石壁望去,什么也看不清。
  再看萧九,他也是盘膝坐在地上,额上冒汗,气喘吁吁。
  显然,他刚才也被石壁上的剑招逼得够呛。
  萧九问道:“你刚才破了几招阳明剑法?”
  南宫吹雨叹道:“我连一招也破不了。”
  顿了顿,又说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剑法……”
  话语之中,满是绝望。
  萧九道:“你的功力比我当年强得多,我第一次见到剑招,被剑招杀得在地上躺了三天三夜。”
  南宫吹雨道:“卜大侠将五招剑法留于此处,不知是何用意?”
  萧九道:“卜大侠乃是旷世武学奇才,他的这五招剑法,凝聚毕生之精华,自是空前绝后,倘若消失岂不可惜?”
  南宫吹雨想了想,道:“他可以将剑法绘成剑谱,这样也可以流芳百世,而比此刻在石壁上要省事得多。”
  萧九道:“也许卜大侠早已料到,刀谱一旦落入江湖,定会掀起血雨腥风,所以将它刻在深山密洞中,谁也带不走。”
  南宫吹雨沉吟半晌,又道:“萧前辈,刚才光照石壁的时间并不长,卜大侠是如何将五招剑法刻到石壁上的?”
  萧九道:“与卜大侠比,我们只是井底之蛙,他所做的事,岂是我们所能想象的……”
  南宫吹雨走到萧九身边,说道:“萧前辈,难道卜大侠的五招剑法,你也未能悉数破掉?”
  萧九摇头,一脸的落寞,说道:“我在这里三十多年,也只破了四招而已。”
  南宫吹雨愣了愣,道:“萧前辈尚且如此,看来我一招也别想破。”
  萧九道:“南宫兄弟,你的悟性和武功都比我当年强得多,你到我这般年轻,相信可以破了全部五招剑法。”
  霜叶红在一旁惊道:“到那时少庄主早给仇人杀了,我妹妹她……”
  南宫吹雨醒悟道:是呵,说不定到那时不仅少庄主死了,连诸葛瑾那老贼也不在人世,庄主的仇还找谁去报……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萧九也从地上起身,说道:“霜姑娘,你放心,以南宫兄弟的悟性,说不定很快就能破了剑法的,只要他能破得了这五招剑法,相信天下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霜叶红道:“很快,那是多长时间呵?”
  萧九道:“我三十年时间只破了三招剑法,南宫兄弟比我聪明,也许只要三年就够了。”
  “三年?”
  霜叶红叫道:“这太长了。”
  萧九道:“那么,一年呢?”
  霜叶红道:“一年也太长!”
  南宫吹雨道:“霜儿,萧前辈是逗你开心的,别说一年,就是一百年,我也不一定能破了这五招剑法。”
  他转身望着霜叶红,又道:“霜儿,你是不是不愿意呆在这里?”
  霜叶红道:“大哥,只要能跟你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愿意,可是,我担心妹妹,我们能否带她一起来这里……”
  南宫吹雨其实心里也牵挂着高清榆,但他对石壁上的剑招,实在是不忍割舍,问萧九道:“萧前辈,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剑招?”
  萧九答道:“明日午时。”
  霜叶红道:“又要等一天。”
  萧九笑道:“霜姑娘连一天也嫌太长,倘若南宫兄弟需要在这里一百年,可怎么办!”
  霜叶红道:“了无牵挂,一万年也不会长的。”
  萧九道:“霜姑娘真的要离开这里?”霜叶红点头。
  萧九又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兄弟,我答应将卜大侠的剑法教你,叫你替我去杀了诸葛瑾,使高清榆平安,让霜姑娘幸福,这样才不负霜兄弟之托,可如今……”
  他叹了口气,接道:“我总觉得很快能破了第五招,只要五招一破,便能窥视剑法中的奥秘,到时候我一一传授于你,令你事半功倍,可我实在太笨了……”
  南宫吹雨道:“萧前辈千万别这样说,杀诸葛瑾替庄主报仇乃是我南宫吹雨分内之事,前辈在这里继续参详,等我办完事,一定回来。”
  话虽这样说,可是离开这里之后能不能出得绝谷,还是一个谜,不觉有些默然。
  霜叶红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大哥,你是不是还想看看石壁上的剑招?”
  南宫吹雨点头,道:“萧前辈说过,要看剑招,得等到明日午时。”
  霜叶红道:“现在就可以看到。”
  南宫吹雨喜道:“什么办法?”
  霜叶红道:“办法很简单,像昨夜那样,在这里烧一堆大火不就行了。”
  南宫吹雨一直想着如何破解第一招剑法,心无旁骛,听霜叶红这一提醒,觉得有理。可是,转念一想,如此简单的方法,萧九在这里三十多年,难道会想不到?
  于是惊疑地望着萧九。
  萧九也是疑惑,然后舒展笑脸,拍手道:“对呀,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想不到!”
  于是,三个人就到外面去捡干柴。
  深山绝谷,干柴遍地,不一会,洞中便堆了小山一样的干柴。
  萧九兀自还说:“霜姑娘,亏你提醒,才想出这么个好办法来。”
  然后对南宫吹雨道:“南宫兄弟,你比我要聪明,怎么也想不出来?”
  南宫吹雨道:“我满脑子在想破招之法,哪有心思去相信别的东西。”
  萧九附和道:“对,我也是这样,都三十多年了,天天午时一到,便被剑招逼得精疲力尽,然后就苦思冥想,根本不会想别的。”
  霜叶红划亮火石点燃了柴堆。
  火势从小到大,渐渐得将整个洞照得明亮无比。
  南宫吹雨和萧九站在一旁,他们的脸神既兴奋又凝重,萧九还在喃喃道:
  “没错,以前只有午时才能与剑法较量,而且只半个时辰,倘若随时都能较量,或许早就破了剑招……”
  火越烧越旺,火光终于将石壁上的剑招清晰地映照出来。
  在见到剑招的一瞬,霜叶红发现南宫吹雨的脸神闪过一丝恐惧,仿佛不敢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霜叶红怔了一下,她以前从未见南宫吹雨怕过任何对手,霜叶红不明白:
  剑招明明是死的,他为何如此惧怕?
  既然惧怕,又怎么这样眷恋?
  这时,南宫吹雨已经开始左右闪避,他纵跳如飞,以手代剑,将斜风剑法施展开来。
  再看萧九,他凝立不动,眼睛死死盯住石壁,出掌缓慢,每一招都仿佛耗费他很多功力。
  他不是一味后退,有时还能往前逼进一步。
  南宫吹雨则不住后退,双掌时而交叉,时而护胸,这种神态,是他面对任何对手时都未曾流露过的。
  霜叶红只看了萧九几眼,目光如炬地盯着南宫吹雨。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宫吹雨显得越来越疲惫,连霜叶红也看出来了,他已经力不从心。
  霜叶红叫道:“大哥,停手吧!”
  可南宫吹雨哪里会停手,他已经被剑招逼住,想停手也不可能了。
  又过了一会,南宫吹雨一掌推出,自己却一个跟头翻开,随后竟“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霜叶红大惊,急忙奔去搀扶,手还未触到他的手臂,只觉一股劲力直冲过来,将她撞翻在地。
  南宫吹雨好像疯了一般,浑然不知自己已吐了血,团身跃起,双掌连绵击出。
  掌势雷霆,但他面前只有虚空,掌风击得火堆里火苗四溅,有几根正燃烧的干柴飞进水潭里,发出“嗤嗤”的响声。
  霜叶红站了起来,又要奔过去,哪料南宫吹雨侧身斜避,左掌却向她身前拍来,霜叶红本来可以闪开,可她却伸手想抓住南宫吹雨的手臂。
  南宫吹雨一掌击出,实是与石壁上的剑招相抗,他刚才吐了一口鲜血,已然破了第一招。
  他虽然功力衰竭,但这一掌仍是力道奇强,他的目光被石壁上的剑招牢牢吸住,根本不知道霜叶红正迎过来,待觉不妙,收掌已是不及,只听“啊”的一声,霜叶红被击出两丈开外。
  石壁上第二招剑法乃是一剑斜劈,平淡之中蕴含着万千变化,无论他怎样闪避,剑锋总是不离他的全身要害。
  南宫吹雨知道自己误击萧九,心头大惊,便欲跳出圈外,无奈,那剑却将他的退路也堵死了,仿佛他一退,背后“命门穴”便会自撞剑锋!
  南宫吹雨大惊,身形往右一摆,同时大叫道:“霜儿别过来!”
  霜叶红被南宫吹雨一掌震得四肢麻木,背靠岩壁,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南宫吹雨连出数掌,又吐了一口血。
  霜叶红哭道:“大哥,快住手吧!”
  南宫吹雨听而不闻,兀自双掌翻飞。
  只听萧九喝道:“南宫兄弟,赶紧闭上眼睛!”
  可南宫吹雨不仅没闭上眼睛,反而睁得更大。
  他脚步已乱,出掌也无章法,就像是生死决斗时只剩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脸神也是绝望之极。
  霜叶红心痛不已,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倘若这样下去,要不了半个小时,南宫吹雨便会力竭而死。
  霜叶红不忍再看,闭上双目,睁眼时,他已是盘坐地上,双掌舞动,似在竭力招架。
  就在这时,萧九又喝一声:“南宫兄弟,我来帮你!”
  一条人影,飞到南宫吹雨身后,双掌抵住他双肩,同时叫道:“风摆柳叶!”
  南宫吹雨本来已无力出招,体内真力正渐渐耗尽,这时一股浑厚无比的内力从他背后的“俞阴穴”缓缓注入,南宫吹雨精神一振,知是萧九助他,右掌使了一招“风摆柳叶”。
  其时南宫吹雨正被第二招逼到绝境上,剑锋始终指着他的两大死穴——“天容穴”和“风府穴”。
  剑招只是刻在石壁上,并非真正对敌,就算他住手,剑锋也不会刺中他的天容穴和风府穴,然而,南宫吹雨仿佛把这一切都忘了,他把这一仗看作是生死决斗,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剑刺中自己的穴道。
  他使了一招“风摆柳叶”,萧九又叫道:“风云变幻!”
  南宫吹雨依然又使了一招。
  萧九的内力缓缓注入,令南宫吹雨大为兴奋。
  当他再使一招“风雨无阻”,第二招已然被他破了。
  南宫吹雨兴奋道:“我已破了第二招!”
  萧九却在他耳边道:“小心天柱穴!”
  石壁上的第三招乃是一人举剑刺向天空,南宫吹雨破了第二剑,正兴奋之际,却见那刺向天空之剑忽然折了下来,直指自己的“天柱穴”。
  南宫吹雨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他这招“风雨无阻”的破绽便在天柱穴。
  在斜风剑法中,“风雨无阻”是进攻之招,剑出如风,凌厉的攻势足以将招式当中的破绽掩盖,没想到却被对手轻易找到。
  南宫吹雨手掌弯曲,变了一招“风云变幻”,把“天柱穴”封得密不透风。
  不料,剑锋闪烁,又指向“廉泉穴”。
  由于萧九将内力绵绵不断地将输入他体力,给他使用,所以,南宫吹雨出招还招全无顾虑,见剑锋朝“廉泉穴”刺来,左手两指疾挥,使一招“风雷霹雳”。
  倘若他手中有剑,一定可以化解危机。
  萧九开始时还会提醒他出什么招式,小心对方剑招来处,后来南宫吹雨出招时需要耗费的功力越来越多,萧九不再分心,一门心思将本身内力缓缓输入。
  有了萧九这一强大后盾,就像是拥有不会干枯的功力之源泉,南宫吹雨的招式连绵不绝。
  他本身的功力已是非同寻常,再加上萧九的功力,别看他双掌交错出击,倘若他面对的不是震古铄今的阳明剑法,任何当今江湖高手,都无法抵挡他轻轻挥出的一掌。
  过了片刻,南宫吹雨已将石壁上的第三招剑法破了。
  火势依旧很旺。
  南宫吹雨此时显得十分从容,虽然还盘坐地上,但身体已很少摆动,只是双掌舒缓有序,或引或拍,或钩或劈,一招甫出,后一招便延绵跟上,绝不停手。
  如此打法,耗力极巨,幸亏他自身功力慢慢恢复,萧九的内力仍源源不断地进来,因此并不觉得吃力。
  这第四招剑法,蕴含的变化更多,若凭本身功力,南宫吹雨早已功力不济了。
  到得后来,他出招越来越凝重,仿佛一抬手都牵动着千斤之力。
  他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来,他还听到背后的萧九也气喘吁吁,南宫吹雨这时心念一闪:
  我的功力早已耗尽,原来,我使用的都是萧前辈的功力,不行,若这样下去,萧前辈会力竭而死的!
  心念闪处,出手稍迟,就觉剑光直刺太阳穴。
  南宫吹雨乃是武学奇才,见到如此精妙的剑法,一时间又忘情了,双掌连击,各使一招“风高月清”。
  石壁上的剑虽然丝毫没有改变,可是南宫吹雨在使了“风高月清”之后,就觉那剑锋也是闪烁不定,分刺他全身“肩井”、“阳池”、“少海”、“五里”和“脉腕”五处穴道。
  南宫吹雨毫不犹豫使了一招“凤起盘龙”。
  此招一过,石壁上的剑不再变化,恢复了原状。
  南宫吹雨心中一喜,知道第四招也已破了。
  第五招很奇怪,只见石壁上画着一个人,那人一剑平举,另一掌却击向剑锋。
  南宫吹雨破了第四招,目光一触第五招,就浑身一颤,仿佛一股阴寒剑气裹住他的咽喉。
  他瞬息间变了两招,始终无法摆脱剑气,于是右掌朝画中的左掌对击一掌。
  画中那掌正对剑锋,南宫吹雨这一掌需从剑锋的空隙穿过,因此极是难办。
  幸好他有了萧九的内力之后,掌力已可收放自如,所以,他一掌击出,感觉正击中那人掌心。
  那掌似乎微微一动。掌动,剑风一抖,裹住他咽喉的寒气立时消散。
  南宫吹雨大喜,撤掌,正要将剑击歪,掌力未吐,剑气又裹住了咽喉,倘若他一掌出去,那么正中剑锋。
  南宫吹雨吃了一惊,改推为牵,然后另一掌隐然使一招“风拨迷雾”,一牵一拨,打算将剑气引开。
  然而,剑气未动,石壁上的手掌却动了。
  不动时那掌是掌,动时,掌却变成了利剑。
  而且,五指伸开,五个手指便是五柄剑。
  南宫吹雨眼一眨,五柄剑已变作十柄,分刺自己的头、肩、胸和手脚。
  南宫吹雨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这一招化解。
  这时,传来萧九如丝般的声音:“处惊不乱,先自保再寻破绽。”
  南宫吹雨悚然惊醒:对,静观其变,以静制动,此乃上上之策。
  于是不为所动,蓄劲于掌,以便作最后雷霆一击——
  画中那掌变幻成十柄利剑,只在他周身虚晃,真正的一剑,慢慢递向他心口。
  南宫吹雨大喝一声:“撒手!”
  两掌推出,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疾然拍向那人的腕际——这两招是斜风剑法中最耗内力的“风狂雨骤”和“风卷残云”。
  掌风呼啸,竟将洞中熊熊燃烧的火堆熄灭,烧红的火柴纷纷坠入潭中,冒出一股股水雾。火堆熄灭,洞中顿时显得幽暗。
  南宫吹雨怔住: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两掌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好一会,南宫吹雨才兴奋道:“我终于破了五招剑法了!”
  他忽然想到刚才萧九的声音特别轻,转身道:“萧前辈,你怎么样?”
  萧九盘坐于地,人便如虚脱一般,脸上竟无一点血色。
  南宫吹雨抓住他双肩叫道:“萧前辈,你怎么啦!”
  萧九微微笑着,说道:“南宫兄弟,霜姑娘说得没错,还不用一天时间,你就破了五招剑法,你可以去报仇了。”
  这时,霜叶红也能够起身,走到他们跟前,叫了一声:
  “萧前辈,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萧九道:“霜姑娘,南宫兄弟破了剑法,你应该高兴才对。”
  他的声音很虚弱,好像说话很吃力,根本不像有内力之人。
  南宫吹雨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脉上一探,果然已没了内力,惨然道:
  “萧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九道:“南宫兄弟,你不要在意,霜历托我做的事需要你替我去做……况且,我的功力留着也没有用。”
  沉默。
  洞中寂静一片。
  良久,霜叶红默默道:“现在我才明白,卜大侠为什么要把剑法刻在石壁上,而且只有在午时之后的半个时辰内可以看清剑招。
  “因为,时间一长,任何与剑法较量的人都会力竭而死……刚才若不是萧前辈极时相助,大哥恐怕……”
  想到刚才的凶险情形,南宫吹雨仍是心有余悸,叹道:
  “原来卜大侠刻剑于壁的用意就在于此,倘若谁有贪图之心,欲不分晨昏早些破了剑法,却是自取灭亡……”
  萧九道:“这就是卜大侠的过人之处,今日你能破了剑法,也是天意。”
  霜叶红由于自己想出个办法差点害了他们,萧九一点不怪,心中大是感动。
  只听萧九又说道:“霜姑娘,南宫兄弟的为人我已然了解,你跟着他,一辈子会幸福的,只是那高清榆,我并不了解,不知你妹妹会不会幸福。”
  他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南宫兄弟,霜历要我给他的两个女儿幸福,我把责任交给你,希望你能做到。”
  南宫吹雨道:“我跟高清榆从小一块长大,他的为人我清楚。”
  萧九缓缓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此时,洞中暗了下来。
  南宫吹雨抬头见洞顶穴中进来的光线已很昏暗,显然是黄昏了。
  萧九又说道:“南宫兄弟,这天已是黄昏,你们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日再走,我们两个人的功力加在一起,相信绝谷是拦不住你们了。”
  霜叶红说道:“前辈,我们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陪你……”
  萧九笑道:“你们不走,你妹妹的幸福怎么办?
  “再说,剑法已破,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是很难熬的。”
  霜叶红道:“那么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萧九道:“江湖上我的仇人很多,他们知道我没了武功,定会来杀你的。”
  南宫吹雨道:“前辈放心,谁要杀你,得先问问我的剑。”
  萧九笑道:“当今天下,能过你手中剑的不敢说一个没有,但绝对是寥寥无几。”
  南宫吹雨道:“如此前辈还担心什么?”
  萧九想了想道:“我不想变成你们的累赘。”
  南宫吹雨还想说什么,只见萧九摆了摆手,脸神落寞,不由心中一沉。
  他理解他的心情,一个曾经纵横江湖的绝顶高手,与其在江湖上需要别人的保护不如永远不在江湖中出现……
  天色渐晚。
  萧九说道:“我三十多年来都是在黑暗中度过每一个夜晚的,今夜,我们应该过一个明亮的夜晚。”
  南宫吹雨道:“好,我到外面去捡些柴来。”
  南宫吹雨离去不久,萧九对霜叶红道:“霜姑娘,你也一块去捡吧。”
  霜叶红点头离去。
  不久,南宫吹雨和霜叶红每人背了一大捆干柴回来,洞中已漆黑,南宫吹雨叫道:
  “萧前辈,萧前辈。”没人应声。
  霜叶红叫道:“萧前辈,萧前辈!”仍是没人应答。
  俩人将干柴放下,然后点燃。
  火光中,萧九仍刚才那样坐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南宫吹雨过去,说道:“萧前辈,我们回来了。”
  手一碰他的肩膀,人便仰倒,一探鼻息竟是死了。
  俩人大恸。霜叶红垂泪道:“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这一夜,大火燃烧。
  这是一个明亮的夜晚。
  可惜,萧九还是在黑暗中度过的这一夜。
  次日,阳光从穴中倾泻而来,南宫吹雨将萧九放在岩壁间的一个方形石窟里,拜了三拜,正欲携霜叶红离去,忽然想道:
  “这五招阳明剑法称绝天下,乃是卜大侠毕生精华,倘若江湖败类寻得此处,虽然一时难破解,但世事难料,还是毁了的好。”
  于是,想寻件铁器,待午时将石壁上的招式毁去。
  可他找遍了整个山洞,却没锋利之物。
  正失望时,忽然瞥见洞口深插岩壁的阳明剑,他走过去,手握剑柄,口中说道:
  “卜大侠,卜大侠,你的武功震古铄今,你将宝剑插入石壁,天下还有谁能拨得出来……”
  口中这样说,气提丹田,猛然发劲,“锵”的一声,阳明剑居然应声而出。
  只见一道白光耀眼,南宫吹雨的双目不敢与宝剑对视。
  他连忙将剑放在地上,再看时,剑身却是不再耀眼。
  南宫吹雨满腹狐疑,拿剑在手,细细一看,阳明剑并无特别之处。
  他对着洞顶泻下的阳光,然后转动剑身,忽然又白光灼目,急忙转开。
  他隐隐明白了其中道理:
  是剑身凝聚阳光。然后朝某一方向激射而出。
  南宫吹雨的眼睛刚才被剑光照射了两回,竟灼得生痛,惊道:
  这阳明剑果真有些门道!
  想起毁去剑招一事,他于是平端宝剑,剑身将阳光折射到石壁上,然后力透剑尖一阵龙飞凤舞,“嗤嗤”声中,石壁被剑气击得千疮百孔,再也看不出这石壁上曾经刻着剑招。
  南宫吹雨背负阳明剑,与霜叶红一道出了山洞。
  此时,南宫吹雨的功力已非同小可,前几天还高不可攀的峭壁,如今已不在话下。
  很快,南宫吹雨便携着霜叶红翻越了绝谷。
  在一座峰顶,两人四望,只见周围山峰隐现,林海茫茫,不知芙蓉村在哪个方向……
  霜叶红说道:“大哥,记得芙蓉村的南面是芙蓉峰,咱们暂且向北,看能否找到。”
  南宫吹雨点头,于是二人向北行去。
  在绝谷里的这些天,俩人的感情已是水乳交融,如今出了绝谷,且南宫吹雨又得了阳明宝剑和萧九的功力,只要找到诸葛山庄,想来已可报仇,因此二人心情激荡,手牵手,喜悦之极。
  群山之中行了一天,未见芙蓉峰。
  这夜,俩人仍是寻了个山洞过夜,心中激动,自是不免鱼水之欢。
  次日,二人还是南行。过了三四座山峰,前面出现了一宽阔的峡谷,峡谷地势较为平坦,且林木稀疏。
  霜叶红道:“依山谷的走势判断,很快便能到得山外了。”
  南宫吹雨喜道:“霜儿说的果然没错,快走吧。”
  然而,俩人穿过这片山谷之后,又见远处一峰高耸入云,将前面的视线挡住。
  霜叶红皱眉道:“我只记得芙蓉峰在芙蓉村南边,可芙蓉峰好像没有这么高……”
  南宫吹雨暗道:
  霜儿所遇的岩壁要高出许多,别说带着霜叶红,就算是他自己单身一人,也不一定能飞越过去。
  南宫吹雨抬头望望岩壁,叹道:“我们要往南,它偏偏不让我们往南,这可如何是好。”
  霜叶红一时也没了主意。
  便在此时,东首树林中忽然几只鸟腾空飞掠。
  如今已是寒冬,很少有鸟会飞出来,而且,从鸟飞行的速度看,像是遭到了惊吓似的。
  俩人对视一眼,就往东而去。
  行不多远,他们在岩壁脚下看到了一座尼姑庵。
  庵前立着一块石柱,石柱上写着三个字:
  西峰庵。庵很小,倚岩而建。
  庵前是一块菜地,菜地旁边是一山泉,再远一点便是树林。
  在这种地方看到尼姑庵,他们不由又惊又喜。两人正要进庵,却从里面出来一个尼姑,身穿青衣,头戴青布帽,慈眉善目,年纪大约五十多岁。
  老尼姑见了他们,并不搭理,而是径到菜地里去拔了两根青菜,再到旁边的山泉里洗干净。
  待老尼姑再次从他们身前经过时,目光似乎漫不经心地在他们脸上停了一会。
  当她的目光与南宫吹雨的目光相触时,南宫吹雨不觉心头一震,仿佛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霜叶红开口道:“请问师太,往芙蓉峰怎么走?”
  尼姑其实已从他们身边过去,见有人问,便停了下来,说道:“不知道。”
  她的声音又使南宫吹雨一震,他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可是究竟在哪里听到,怎么也想不起来。
  霜叶红“噢”了一声,不觉有些失望。老尼姑等了一会,见他们不问,正要走,南宫吹雨说道:“我们有些累了,想到屋里休息一下,好吗?”老尼姑点头。
  庵里很简单,只有一件房子,倚岩的那面墙壁上,凿了一个小方孔,里面摆着一个小小观音像,观音像的面前有一小香炉,香炉里却没有香烟。
  左边是一个灶台,右边则是一张床,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条长木凳。
  灶里烧着火,锅已经红了,尼姑将两根青菜用手一折,不放油,不放盐,便将青菜丢进锅里炒。
  由于锅烧得很红,带水的青菜一入锅,发出“滋滋”的声响。
  尼姑用一根筷子去拌青菜,“噗”的一声,锅里溅出几滴水珠,有一颗正好溅在她的手背上,由于很烫,尼姑“啊哟”了一声。
  南宫吹雨连忙走过去,关切道:“师太怎么样?”
  尼姑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
  南宫吹雨在她的一笑之下竟有些呆了,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不一会,尼姑将青菜从锅里夹出来,然后舀了两勺水,又用手从挂在墙上的布袋里抓了两把米,置入锅里。
  “这些米肯定是她化缘化来的。”南宫吹雨想道。
  尼姑开始在灶台边烧火,她把那根凳子给他们坐。
  南宫吹雨从进来后一直盯着尼姑,眼睛从未移开过。
  霜叶红拉拉他的衣袖,朝他使个眼色,意思是老这样盯着看人家不好。
  南宫吹雨却浑然不理,仍盯住老尼姑看。
  火光映着老尼姑的脸,他觉得她的脸在他记忆中不止出现过一次。
  这时,尼姑也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回头,说道:“小兄弟,你在看什么?”
  南宫吹雨一时答不上来,喃喃道:“师太……我觉得,我们见过面……”
  尼姑笑道:“小兄弟是哪里人?”
  南宫吹雨鼻子一酸,说道:“我是孤儿。”
  尼姑似乎怔怔,说道:“也许是我化缘时,咱们相遇过。”
  南宫吹雨道:“请问师太,你有没有到紫霞山庄化过缘?”
  听到“紫霞山庄”四个字,尼姑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没有。”
  南宫吹雨神情忧郁道:“如果师太没到过紫霞山庄,那我们是没有可能相遇的。”
  尼姑微微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道:“因为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紫霞山庄的高庄主收养,从此一直没有离开过紫霞山庄,我一直把紫霞山庄当成我的家,可是我知道,我的家肯定不在紫霞山庄……”
  霜叶红轻轻叫了一声:“大哥。”提醒他在陌生人面前别说那么多。
  尼姑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我第一次见面,为何要说这么多?”
  南宫吹雨道:“师太,我总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面,而且还不止一次,可我一直想不起来。”
  尼姑笑道:“小兄弟一定是记错了。”
  南宫吹雨肯定道:“不会错的,不瞒师太,我一直在找一个人。”
  尼姑道:“找谁?”
  南宫吹雨道:“我娘。高庄主对我说,我娘没死,只要我用心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尼姑的眼睛跟灶火一起跳了一下,叹道:
  “如果我是你娘就好了,可惜我儿子早就死了。”
  南宫吹雨愣住。只听尼姑接道:“如果我儿子还活着,也跟你一般大了。”
  南宫吹雨见尼姑有些伤心,说道:“师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让你伤心的。”
  尼姑道:“其实,我看到你也就想到了儿子,要不是我自己亲手把儿子埋葬,我真以为你就是我儿子呢。”
  顿了一下,尼姑接道:“小兄弟,小姑娘,你们怎么会在深山里迷路了?”
  南宫吹雨于是把自己如何从芙蓉峰坠落,又如何在山洞中遇到萧九以及来到这里的经过说了一遍,尼姑点头道:“你们放心,好人有好报,你们肯定会平安出去的。”
  “师太……”南宫吹雨欲言又止。
  尼姑慈祥道:“小兄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南宫吹雨好似鼓足勇气才说道:“师太,你……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尼姑望了他好久,说道:“你真的想知道?”
  南宫吹雨点头。尼姑又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发誓过去的事不再重提,没想到在死之前还能再说一次。”
  南宫吹雨道:“如果师太实在不便说,那就不要说了。”
  尼姑望着南宫吹雨,说道:“我也觉得奇怪,看见你,就很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于是,她缓缓接道:“其实,跟你一样,我也是个孤儿,只是,我有一个很好的干娘,干娘在我五岁时收养了我。
  “我记得,我是在一座小镇上因饿了偷吃一个馒头,被伙计毒打,刚好有个师太经过,便替我付了银子,然后就一直带我在她身边……后来,我认识了两个男孩,这两个男孩也是干娘的养子,我便叫他们大哥和二哥……”
  南宫吹雨道:“你干娘真是好人……”
  “干娘不仅心肠好,而且武功也好。”
  尼姑说道:“几年以后我才知道,干娘原来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飞天女侠’于凤飞。”
  南宫吹雨当然听说过“飞天女侠”于凤飞的名字,不过,那只是传说,并不知道真有其人。
  只听尼姑接下去说道:“随着我们都渐渐长大,干娘却老了,在我十岁那年,干娘生病而死。”
  南宫吹雨关切道:“干娘死了,你们怎么办?”
  尼姑道:“尽管我才十岁,可大哥已十六岁,二哥也十四岁,我们三人便相依为命,在附近种了一点田维持生计。
  “一年一年过去了,我开始成熟,也变得比以前更漂亮,大哥二哥都已长成男子汉。
  “我一直喜欢大哥,当然,我知道二哥却喜欢我。
  “大哥虽比我们大了没几岁,但他却把我们的幸福当成他的幸福,他知道二哥喜欢我,就千方百计想成全我和二哥……可大哥越是这样,我越不喜欢二哥。
  “说实话,二哥也长得很英俊,他也从小没了爹娘,命很苦,但二哥有一点不好,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会取巧,明明有些事是大哥出的力气多,他却跟我说那是他干的。
  “他一直在博我的欢心,但我从未对他动心,我的心已经在大哥身上了……”
  “既然这样,二哥还不明白?”南宫吹雨道。
  “二哥个性很强,他想得到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拱手相让的。”
  尼姑续道:“后来,大哥见三个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决定自己退出,在他要离开的前一天夜里,他才对我说出他的打算。
  “我当然舍不得他走,我把我的心里话都对他说了。
  “他说,‘我哪里会不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是大哥,我有责任让二弟幸福’,
  “那一夜,刚好二哥不在,我就把一切给了大哥,我原以为,我这样做,大哥会改变主意的……”
  南宫吹雨道:“结果呢?”
  尼姑叹道:“结果大哥还是走了,他的无情无义令我伤心和绝望,我想一死了之。
  “可当我发现我已经有了和大哥的骨肉时,才又打算活下去……在这段日子里,二哥一直在我身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使我感动,但是当他提出要我嫁给他的时候,我就断然拒绝,因为我心里只有大哥一个人。
  “我不知道二哥是不是恨我,但他嫉恨大哥我却知道,他还说要杀了大哥……”
  南宫吹雨道:“世上竟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尼姑接道:“不过我清楚,二哥绝对不是大哥的对手,他杀不了大哥的……十个月后,我生一个儿子,儿子使我欣喜不已,也使我重新拥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的快乐却极大地刺激了二哥,有一天,也是我产后的第八个月,二哥以非常卑鄙的手段强奸了我……事后,他跪在我面前,涕泪俱下,承认自己的错误以及他对我的一片痴心。
  “女人的心有时是软弱的,我于是原谅了他……一年以后,我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令二哥兴奋异常。
  “同样是自己的儿子,我当然也喜欢小儿子,然而自生了小儿子后,我一滴奶水也没有,于是,二哥就抱着儿子四处讨奶水,总算把儿子的命保下来了。
  “自从我与二哥生了儿子后,二哥的态度就变了,他经常骂我,说我不喜欢他的儿子,只喜欢与大哥生的儿子。
  “其实,我喜欢大哥不喜欢他是真的,但两个儿子我都喜欢。
  “由于我没奶,小儿子的身体一直很差,几乎是皮包骨头,跟白白胖胖的大儿子比,真是天差地别。
  “二哥的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打骂我,要不是为了两个儿子,我早就死了。
  “他这样待我,令我更想念大哥,有时做梦也喊着大哥的名字……二哥见我如此思念大哥,渐渐的对我又好了起来。”
  南宫吹雨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二哥脾性,他好胜心极强,总想事事超过大哥,在女人上也一样,他虽然得到了我,但并没有得到我的心,也许他早已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得我的心,但是他见我对大哥念念不忘,好胜心又起。
  “可是他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对他感激的……直到一年以后,由于发生了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我才对他稍有改变……”
  南宫吹雨问道:“什么事?”
  她注视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接道:“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正在熟睡,忽然从隔壁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二哥马上起床,冲到隔壁,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血肉模糊了……”
  南宫吹雨惊道:“怎么会这样?”
  她道:“有人杀了我大儿子。”
  南宫吹雨道:“谁要杀你的儿子?”
  她停了一会,才说道:“二哥冲出窗外,很快擒住了凶手,据凶手交代,他乃是大哥的仇人,因为杀不了大哥,就来杀大哥的儿子……”
  南宫吹雨道:“他怎么知道你大哥有儿子?”
  她叹道:“后来我才知道,是二哥将消息透露出去的。”
  顿了顿,道:“不过,开始我一无所知,儿子死了,我很伤心,同时,因为儿子是因了大哥而死,我开始恨大哥。
  “不久,二哥担心小儿子也会遭到不测,便不跟我商量地把儿子寄养在他一个朋友家中,他的这个朋友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但为了儿子的安全,我并没有太多责怪他,那一年,小儿子两岁。
  “如果大儿子还活着,已经三岁了。”
  南宫吹雨道:“那么小儿子呢?”
  她摇头道:“小儿子两岁时离开我,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南宫吹雨道:“难道师太不想见他?”
  她顿时露出幸福的笑脸,说道:“儿子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已经二十多年了,就算见到他也不一定认得他。
  “二十年前,我一直想离开这里,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今天,我却不想离开这里了。”
  南宫吹雨诧道:“为什么?”
  她道:“因为二十年的时间,一切都已改变,也许小儿子也死了,我不想也不能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不如就在这里,儿子永远活在心里。
  “二十年前,我为大儿子挖了个坟墓,坟墓是空的,所以我经常做梦,梦见大儿子也没死……”
  火苗跳动,她的脸神无比安详和幸福。
  南宫吹雨不由道:“师太,你肯定不是做梦,你的大儿子肯定没死。”
  她笑道:“小兄弟,你不用安慰我,凶手在他脸上砍了两刀,是我亲手埋葬我儿子的……对儿子来说,他是死了,他的生命早已结束,而对我来说,他没死,他永远活着。”说这些话,她没有一点忧伤的表情。
  南宫吹雨忽然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在母亲的心中,儿子不死。
  他又问道:“师太,你是如何会到这里的?”
  她又陷入沉思,说道:“女人的生命其实是不属于自己的……”
  南宫吹雨大惑不解,正待问,她已接下去说道:
  “女人的生命是属于男人和儿子的,当她对自己的男人失望之后,剩下的是儿子,而儿子也离她而去时,女人便什么也没有了。”
  南宫吹雨道:“师太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是的。我是还有一个儿子,可儿子已不再属于我了。”
  她说道:“当我半年之后提出要去看儿子时,二哥却告诉我,儿子是他的,我永远也别想见到他的儿子。”
  南宫吹雨怒道:“他不讲道理了。”
  她道:“二哥也承认自己不讲理,但他说,天下的男人本来就是不讲理的。”
  她叹了口气,接道:“几天后,我出家当了尼姑,虽然身在空门,但我却依旧想着儿子,终于,我无法忍受这思念的痛苦,又从庵里逃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如何会在深山绝谷里,只记得从黄昏一直奔跑到天亮,最后累倒了……
  “醒来后又发足狂奔……后来就到了这座小庵里,从此没再出去过,今天我才知道,这里原来是雁荡山……”
  她说完望着南宫吹雨。南宫吹雨道:“师太,你应该出去。”
  她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道:“也许你儿子在到处找你呢。”
  她笑了笑,说道:“我说过,就算真的见到儿子,也不一定能认得他了。”
  南宫吹雨肯定道:“不会的,母子连心,只要相见,一定会彼此认出来的。”她仍是摇头。
  南宫吹雨想到师太的凄惨遭遇,仿佛甚是忧伤,但忽然想到赵暮跟冰儿的故事,尽管他十分痛恨赵暮,但他与冰儿的故事他却记得很清楚,于是说道:
  “师太,我知道另一个人的经历与你所说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师太道:“谁的经历与我所说相似?”
  南宫吹雨道:“赵暮。”
  师太听到“赵暮”两个字,微微一怔,问道:“赵暮是谁?”
  南宫吹雨道:“赵暮是诸葛山庄的大总管,也是诸葛山庄武功最高的人。”
  师太这时已恢复平静,摇头道:“什么诸葛山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南宫吹雨道:“师太想知道赵暮与冰儿的故事吗?”
  师太正要把柴草塞进灶堂里,闻言手中的柴草却掉了下去,说道:“小兄弟你说。”
  南宫吹雨并未主意到她的这一变化,于是一五一十将赵暮说给他听过的故事讲给师太听。
  还没等南宫吹雨说完,师太说道:“他在骗人!”
  南宫吹雨见师太脸神激动,说道:“师太以为赵暮是在说谎?”
  师太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微笑道:
  “天下哪有这样的女人,就算她恨自己的男人,也绝不会叫人杀了他的。”
  南宫吹雨道:“赵暮说,天下最可怕的就是女人。”
  师太道:“小兄弟,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也是女人,我也恨过我大哥,但我绝不希望他死。”
  当南宫吹雨说到赵暮最后和亲生儿子一道合谋杀了他的朋友,也即他儿子的最好养父时,师太叹道:“这个人真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南宫吹雨道:“可他说,他这样做是为了在内心求得冰儿的原谅……”
  师太愤愤道:“如果我是冰儿,他这样做,只会对他恨之入骨。”
  南宫吹雨忽然道:“师太以为,冰儿到底死了没有?”
  师太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冰儿肯定没死,天下没有这样的母亲,她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儿子不管……就像我,我很多次想到死,可是为了儿子,我一定要活下去,尽管儿子并不知道我活着,但我活着,儿子就不会变成孤儿。”
  南宫吹雨动情地望着她,说道:“师太,如果你是冰儿就好了。”
  师太一怔,说道:“为什么?”
  南宫吹雨道:“因为若是冰儿,这世上就会少两个孤儿。”
  想到自己不知爹娘在何处,从小一个人孤孤单单,不由得伤心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娘?”
  师太安慰道:“小兄弟,高庄主说你娘没死,那就一定没死,只要你用心找,总会找到的。”
  南宫吹雨痴痴道:“师太,我真的能找到我娘吗?”师太缓缓点头。
  南宫吹雨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说道:
  “等我出了绝谷,替庄主报了仇之后,就天天去找我娘。”
  师太说道:“小兄弟,赵暮可是个十分狡猾阴毒之人,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南宫吹雨道:“谢谢师太提醒。”
  师太这时起身,锅里的稀饭已经烧好了,她笑着说道:
  “小姑娘,小兄弟,你们一定饿了,喝点稀饭吧。”
  霜叶红连忙道:“谢谢师太,我们不饿。”
  俩人于是告辞。
  南宫吹雨本不想离开,可是想到他们在这里师太一定会叫他们喝稀饭,便依依不舍地离去。
  见他们要走,师太问道:“小兄弟,你姓什么?”
  南宫吹雨答道:“我姓南宫,她姓霜。”
  俩人走了很远,南宫吹雨回头来看,见师太伫立庵前,兀自朝他们遥望。
  南宫吹雨心潮起伏,眼眶不由潮湿了。
  他们走了不久,就见一片松林里堆着一座小坟,坟前插着一根石柱,上面写着四个字:
  “吾儿之墓。”
  南宫吹雨幽幽叹道:“她儿子连名字都没取,就被人杀了,真是可怜。”
  霜叶红道:“大哥,师太的儿子就叫‘吾儿’,难道这个名字不好吗?”
  南宫吹雨转声念道:“吾儿,吾儿……”
  接着微笑道:“霜儿说得没错,这是个好名字,吾儿,就是母亲的儿子,天下芸芸众生,谁不是不亲的儿子呢……”
  正说着,前面林中又有几只鸟飞掠,南宫吹雨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叫道:
  “不好,我还有话没问完!”
  说着拉住霜叶红就往回走。
  霜叶红道:“大哥,还有什么话要问?”
  南宫吹雨道:“师太说她二十年没有出过山谷,可是布袋里的大米却从何而来?
  “师太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霜叶红听罢说道:“对呀,我也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一时没想到。”
  女人的心是很敏感的,一经发现有疑问,疑团便会不断涌现,她喃喃道:
  “大哥,在你提到紫霞山庄,赵暮和冰儿的时候,师太的表情很奇怪,还有,当师太问你姓什么后,一直呆呆地立在庵前,仿佛还有话要说似的……”
  俩人还没到庵里,便同时叫道:“师太!”
  庵里并无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他们快步抢进庵里,只见师太端坐木凳上,身前竹碗翻倒,稀饭溅了一地。
  刹那间,俩人失去了知觉。
  迷惘。
  惊愕。
  不可思议。
  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去探她的鼻息,他们知道:
  师太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山谷里除了他们,再无别人,谁能在这个短的时间里杀了她?
  从她安详的表情看,临死之前她没有挣扎过,也没有伤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吹雨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慢慢蹲下去,双手颤抖地掰开师太的嘴,只见她的舌头已经发黑,南宫吹雨悚然道:“师太是中了百叶兰香而死的。”
  俩人将师太抬到右边的那张床上,让她盘膝坐着,然后就在庵里搜索,看能否找到线索。
  然而,他们失望了,什么也没找到。
  霜叶红将地上的竹碗捡起来,说道:“看来是有人将毒放在大米中,师太才会不知不觉中毒的。”
  南宫吹雨道:“这大米师太肯定已经食用了好些时日,为什么今天才会中毒……”
  庵里找遍,又到外面找,始终没任何可疑之处。
  南宫吹雨仰天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内力充沛,这一声发自内心的喊叫,远远的传送出去,在山谷间回荡。
  远处,又有数支鸟扑翅腾空逝去。
  南宫吹雨以双目的余光瞥去,发现正要闪逝的两只鸟有些异样,于是疾拔阳明剑,剑锋直指那两只异样的鸟。
  此时阳光正烈,只见一道强光电闪,那两只飞逝的鸟,颓然坠落……
  霜叶红和南宫吹雨同时奔过去,树林里,却躺着两个人。
  两个黑衣人,连头部也蒙住,只剩两只眼珠。
  “鼠人!”
  俩人同时叫道。
  从两个死尸的装束可以判断,他们正是诸葛山庄的鼠人。
  南宫吹雨恨恨道:“又是诸葛山庄!”
  俩人回到庵前,南宫吹雨对霜叶红道:“霜儿,你说诸葛山庄为什么要杀了师太?”
  霜叶红想了想,说道:“也许师太知道诸葛山庄的一些秘密,而且,他们不想让师太把秘密透露出去。”
  南宫吹雨皱眉道:“如果要杀师太,他们早就可以下手了,为何要等到今天?”
  霜叶红喃喃道:“照情形看,好像是他们也知道我们身陷绝谷,而且,担心我们会遇到师太,而师太又会将秘密透露给我们知道……可是,我们坠入芙蓉峰,只有少庄主和妹妹两个人知道。
  “他们最多只会告诉汤叔他们三人而已,诸葛山庄怎么会知道呢?
  “就算他们知道我们身陷绝谷,那也是死路一条,根本无法再威胁到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师太的秘密对我们很重要……可师太已经死了,这……”
  南宫吹雨忽然道:“霜儿,既然诸葛山庄的鼠人可以进来,我们也可以出去,只是没有找到出口而已。”
  顿了一下,咬牙道:“等我们出去,一定要逼诸葛瑾那老贼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他从庵门望进去,只见庵中岩壁的方孔里那个观音像正对着他笑,南宫吹雨“哼”了一声,口中说道:
  “都说观音菩萨以慈悲为怀,惩恶扬善,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师太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你居然也不保佑她长命百岁,还在这里沾沾自喜。”
  南宫吹雨说着,大步进庵,伸手抓住观音像,就要将它拿出来扔到庵外去,可是一抓之下,观音像竟纹丝不动。
  南宫吹雨觉得惊疑,放手,细细看去,观音像合掌当胸,坐下莲台漆成蓝色。
  他再次右手抓住观音像的双掌,提气,使劲一拔——
  只听“咔嚓”一声响,石观音的双臂居然被他拧了下来。
  南宫吹雨自得了萧九的毕生功力之后,内力已到骇人的地步,见自己拧断石臂,微微一怔。
  便在此时,又听得一阵“轧轧”声,石观音缓缓退进石壁,现出一个黑洞。
  霜叶红高兴道:“大哥,原来这里有机关!”
  二人于是从洞口爬进去,洞内漆黑。
  俩人摸着石壁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听到有人大笑,大笑声中,一人说道:
  “我赵暮一统江湖的日子终于到了!”
  南宫吹雨和霜叶红一惊:“赵暮怎么也在黑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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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8 19:33: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牵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沉寂,南宫吹雨牵住霜叶红的手,正欲再往前行,只听箫声响起。
  南宫吹雨立时想起赵暮每天在诸葛山庄的雁湖楼吹箫,他说这是吹给冰儿听的。
  南宫吹雨冷笑着,继而寻思道:“难道附近就是雁湖楼?”
  他曾在雁湖楼打扫过几天树叶,知道北侧靠近雁湖楼是一座高山,山高林茂,狂风吹来,树叶便会飘到楼里去。
  他又想道:“难道自己是在北侧的山洞里?这么说,自己已经离开了绝谷?”
  这样一想,不由心下大喜。
  箫声幽长。时而抑扬顿挫,时而委婉低徊,间或杂着金戈铁马之音……南宫吹雨不知为何十分厌恶这箫声。
  一人鼓掌道:“爹爹吹得真是好极了。
  “比昔日子晋吹的还要优美。”
  南宫吹雨闻听此言,差点昏晕过去。
  并非赵暮的箫吹得不好而有人肉麻吹捧之故,而是这个吹捧之人竟是高清榆,南宫吹雨一片迷茫:
  少庄主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叫赵暮为爹爹……
  箫声很快消失了,箫音一停,南宫吹雨心里闪了一下,悲哀道:
  “少庄主呵少庄主,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报仇,为何要认贼作父,这样做岂不羞辱了自己,也羞辱了高庄主?”
  只听赵暮说道:“榆儿,他们呢?”
  南宫吹雨听到赵暮叫高清榆“榆儿”,居然心平气和,仿佛他们真是一对父子似的。他竭力往前看,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听得高清榆答道:“爹,他们还在芙蓉村的客栈里,等我的消息。”
  赵暮微微笑道:“就让他们再等几天吧。”
  高清榆忽然道:“爹,逐鹿刀法你练过没有?”
  赵暮“嗯”了一声,道:“逐鹿刀法果是气像不凡,不过,我总觉得使完七招刀法,尚有遗憾之处。”
  顿了一下,接道:“这刀谱是不是又是假的?”
  高清榆说道:“不会的,爹,南宫吹雨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上次他是仿效我杀樊惜金之法,故意瞒着我的,而那天在芙蓉峰,我将他打下悬崖之前,他亲口说,若是没别的办法报仇,只有练好逐鹿刀法,再来一拼。”
  南宫吹雨听到这里,脑子“轰”的一下,暗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庄主怎么说是他将自己打下悬崖……”
  可他马上清醒过来,想道:赵暮老奸巨猾,少庄主不这样说,怎么能骗得了他的信任?
  赵暮说道:“榆儿,你借助南宫吹雨杀了藏剑庄樊惜金,功劳可是不小。”说着又笑了起来。
  高清榆说道:“爹爹过奖了,孩儿只是听你的吩咐而已。”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那樊惜金不仅武功厉害之极,而且也很狡猾,我用百叶兰香杀了他两个弟弟,他一口咬定是我杀人灭口,幸好我兄弟挺身而出,不然孩儿早死了。”
  南宫吹雨不禁茫然:听少庄主所言,他杀樊惜金是依赵暮之计而行,这又是怎么回事?
  赵暮笑道:“我们要统一江湖,一切有可能阻碍我们的力量都要铲除,本来,江湖中四大名庄,梅花庄最隐秘,也最棘手,没想到鬼使神差,居然又被南宫吹雨给毁了,真是天助我们,哈哈哈!”
  高清榆也大笑起来。
  这笑声如刀,令南宫吹雨头痛欲裂,他真想冲出去,问清楚所发生的一切。
  霜叶红握着南宫吹雨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大哥,别着急,看他们还说些什么。”
  南宫吹雨想想也对,便凝神细听。
  赵暮说道:“榆儿,我们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全靠你大哥南宫吹雨,倘若他这次真的可以侥幸不死,我们得要好好待他。”
  高清榆冷冷道:“爹准备怎样对他?”
  赵暮微微道:“身陷绝境,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能做的,只是为他们做一个大坟墓而已。”
  高清榆又大笑,笑了一阵,说道:“爹,南宫吹雨的命很大,仿佛老天都会帮他,无论在什么样的险境,他都可以绝处逢生,这一次说不定也能从绝谷中出来。”
  赵暮道:“榆儿放心,为防万一,我已派了许多高手埋伏绝谷附近,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杀了他们。”
  继而又担心道:“这小子的武功确实奇怪,而且他的内力似乎也浑厚无比,不知他在练什么绝世武功……”
  高清榆道:“据他自己说,是在西藏的玉指山中吃了几个火焰果,因此才功力大增的。”
  赵暮道:“他不会骗你?”
  高清榆道:“他绝不会骗我的。”
  赵暮道:“可是,自从你说了那件事以后,我寻遍玉指峰的所有谷底,就是找不到什么能增强内力的火焰果……我想他一定是无意当中练成了什么绝世武功,内力可以不知不觉增强。”
  高清榆道:“倘若真有这种武功,再过几年,爹爹岂非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赵暮叹了口气,说道:“因此我也在担心。”
  高清榆忽然笑道:“爹爹放心,如果他这一次还是能够死里逃生,相信他还不会怀疑我什么,到时候我一定有办法让他把这种武功教给我的,待他把绝世武功教我,我们再想办法杀了他……”
  南宫吹雨现在再不怀疑,高清榆确实是赵暮手下的人。
  发现了这一点,南宫吹雨反而很镇静,他不想立时现身,他要弄清真相。
  然而,他们却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听赵暮说道:“榆儿,爹昨晚做了一个梦。”
  高清榆问道:“爹做了什么梦?”
  赵暮叹道:“我梦见一个天神拿着斧头和钻头来凿我的脑袋,我看见自己的脑浆和鲜血洒了一地。”
  听到这里,洞中的霜叶红恐惧地一抖身子,差点惊叫出来。
  高清榆道:“爹,听说梦见红色乃是大吉大利之兆。”
  赵暮道:“可是,我看到自己的脑浆是青色的,而鲜血都是黑色的。”
  高清榆一时无语,嘴里说道:“这……”
  赵暮纵声笑道:“榆儿是否害怕了!”
  高清榆默不作声。赵暮说道:“榆儿,你在想什么?”
  高清榆忽道:“我在想高庄主临死的模样。”
  赵暮幽幽道:“榆儿,我知道高庄主待你胜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你应该清楚,事关一个家族在江湖中的声望,高飘零绝对不会将庄主之位传给你的。”
  顿了顿他接道:“你又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会将庄主之位传给你?”
  南宫吹雨又是一惊:
  高清榆怎么不是高飘零的儿子?
  这时,只听赵暮冷冷说道:“高飘零肯定会把庄主之位让给南宫吹雨,因为南宫吹雨才是他亲生的儿子。”
  赵暮的话不啻是一个惊雷,把南宫吹雨惊呆了。
  高清榆喃喃道:“爹,你不是说高庄主的亲生儿子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暮道:“榆儿,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南宫吹雨是高飘零的亲生儿子,是担心你一旦知道后会露出破绽。”
  高清榆道:“这么说,我跟南宫吹雨真的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是的。”赵暮叹道:“榆儿,现在我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你。”
  隔了一会,赵暮缓缓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孤儿,在我六岁的时候,‘飞天女侠’于凤飞收留了我,她是一个尼姑,在我之前,于师太已经收留了一个孤儿,他就是紫霞山庄的庄主,不过,他不姓高,而是姓南宫……”
  听到“南宫”两字,南宫吹雨浑身冰冷,有如掉入冰窟。
  赵暮接道:“南宫飘零比我大三岁,于是成了我的大哥,一年以后,于师太又收留了一个孤儿,这是个小女孩,才五岁,她看上去很瘦弱,但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开始几天,她一声不吭,脸上始终冷冰冰的,我们便叫她冰儿……后来,于师太问她姓什么,她说从没有人叫过她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于是,冰儿就成了她的名字。”
  高清榆一直不说话。
  赵暮道:“冰儿渐渐长大了,她出落得很美丽,我跟南宫飘零同时喜欢着冰儿,可冰儿一直喜欢南宫飘零。
  “后来,于师太死了,说实在,大哥是个重情义但又非常负责任的男人,师太死后,他毅然挑起照顾我们的重担,为了使我们快乐,大哥宁愿自己受苦,他知道我喜欢冰儿,千方百计想办法成全我们,可冰儿却不喜欢我。
  “那时候,我对冰儿的痴迷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没有冰儿,我肯定活不下去……”
  “后来呢?”高清榆问道。
  “南宫飘零见我实在不能没有冰儿,于是决定退出,可是就在他离开我们的前一天晚上,冰儿却把一切都给了他。”
  赵暮似有些痛苦:“冰儿这样做,是想大哥带她走。”
  “既然这样,爹何不成全他们?”高清榆道。
  “不行!”赵暮大声道:“我一直把冰儿当成我的女人,我是男人,我想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然,男人活在世上,只会是一事无成!”
  沉默了一会,赵暮往下说道:“第二天,大哥还是走了,他这一走,再也没跟冰儿见过面。”
  高清榆道:“他去了哪里?”
  赵暮道:“他离开我们后,无意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就是后来他赖以成名和确立在江湖中无人能比的地位的斜风剑法。
  “第二年,冰儿生下一个男婴,他就是南宫吹雨,冰儿对我讲,她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跟南宫飘零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屋外刮着风,吓着雨。”
  高清榆轻声道:“原来南宫大哥的名字是这样来的。那你为何又说南宫吹雨后来死了?”
  “后来,冰儿勉强嫁给了我,而且一年以后生下了你。”赵暮道:“榆儿,你知道我为何要为你取这个名字?”
  高清榆有些茫然道:“不知道。”
  赵暮道:“因为我们屋前有两个榆树,而且,你出生时正好是榆树开花的四月,我抱着你在屋前欣喜不已,清风吹过,榆钱掉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就给你取名清榆,意即清风吹榆。”
  高清榆默默地“嗯”了一声。
  赵暮接着说道:“你生下后由于没奶,差点死掉,尽管你活了下来,却是骨瘦嶙峋,见你这样子,我很伤心,同时也很嫉妒。
  “因为南宫吹雨长得白白胖胖,人见人爱,无论谁到我们家里来,都会对南宫吹雨大加称赞,说这个孩子看起来将来准会有出息,而对你,有的只是怜惜……”
  高清榆道:“我小时候真的那样令人怜惜?”
  赵暮道:“在我眼里,虽然你们都是冰儿所生,但是只有你才是我的儿子,别人对你的怜悯就像是对我的讽刺一样,我从嫉恨大哥,后来到嫉恨他的儿子,一看到他的儿子,我就有一股莫名的怒火……”
  高清榆道:“后来你实在忍受不下去,便叫人杀了南宫吹雨,对不对?”
  赵暮道:“我恨不得杀了南宫吹雨,但我最终没有这样做。”
  高清榆道:“为什么?”
  赵暮缓缓道:“因为我要看着我的儿子胜过南宫飘零的儿子。”
  赵暮忍不住笑道:“如今我终于看到我的儿子比南宫飘零的儿子强,虽然你武功不及他,但你的智慧却让他甘受你的摆布,他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高清榆显然并不高兴,说道:“后来怎样了?”
  赵暮道:“我忍受着别人对你的冷落,为了不使冰儿日夜思念着南宫飘零,我于是暗地里叫人将南宫飘零的儿子抱走,然后又将同样大小的小孩杀死,让冰儿以为南宫吹雨死了……
  “果然,大儿子一死,冰儿便断绝了对南宫飘零的思念,她不仅不想他,而且还恨他,因为在她看来,她儿子因为他才会死的……而奇怪的是,从那以后,你的体质明显好转,干瘪的脸也变得红润……”
  高清榆道:“究竟谁抱走了南宫吹雨?”
  赵暮道:“为了不让这件事透露出去,我很快杀了那个收买的杀手,然后将南宫吹雨寄养在另一个朋友家中……”
  南宫吹雨心中迷茫,恨恨道:“我没死,我娘却一直以为我死了,赵暮,你这样做真是太卑鄙了。”
  只听赵暮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这样做是希望你娘对我好一点,可冰儿却出家当了尼姑,任我怎样劝,她也不回心转意。
  “于是,我又将这恨转嫁到南宫飘零头上……几个月后,我找到了他,他这时已是紫霞山庄的庄主,而且改姓高。
  “我们在山巅进行了决斗,决斗之前,我们说好,无论谁赢,都要负责将两个孩子扶养成人……结果我输了。
  “然而,由于我的心肺跟常人长得不一样,所以,他的一剑并没有令我丧命,我被诸葛瑾救起,从此以后,我便替诸葛山庄做事,从未在江湖上露面。
  “高飘零果然守信用,二十年来,他对你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只是你对武功的悟性始终不及他儿子……
  “也许是他感到杀了我负疚的原因,就让你跟他姓高,而让他的儿子仍旧姓南宫……不过,尽管这样,我想他还是会将庄主之位传给他儿子。
  “所以,我要在他六十岁生日宣布将庄主之位传给谁之前杀了他,因为只有他一死,天下便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你名正言顺便是紫霞山庄的庄主……”
  “可是,”高清榆道:“既然我已是紫霞山庄的庄主,爹为何又要烧毁紫霞山庄?”
  赵暮道:“高飘零虽然打算在生日那天传位,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他没有将秘密透露给身边的人,为防万一,还是彻底杀绝,斩草除根的好。”
  南宫吹雨心道:“好你个赵暮,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庄主从未对我透露半个字,更不会向身边的人透露,你想让你儿子超过我,让他做紫霞山庄的庄主也罢了。
  “清榆虽然不与我同姓,但我们毕竟是兄弟,我绝不会跟他争庄主之位,为何要杀了我爹,又要赶尽杀绝,真是丧尽天良……”
  高清榆道:“爹,那么我娘呢?”
  赵暮道:“你娘一直在西风庵当尼姑。”
  尽管南宫吹雨已然知道西风庵的尼姑是自己与高清榆的娘,但赵暮亲口说出,他还是极为吃惊,暗道:
  “他不是说与我爹决斗之后一直从未在江湖中出现,他又如何知道娘在西风庵?”
  只听高清榆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赵暮沉默了一会,忽然话题一转,问道:“榆儿,你听说过一百多年前的武林盟主卜文远吗?”
  高清榆答道:“知道,一百五十年前,卜文远与令狐雪在华山之巅比剑,最后下落不明。”
  赵暮道:“是啊,关于那场比武,江湖中传说甚多,如今令狐雪之迷已经解开,他的雪阴剑如今也已在我们手中,可是,卜大侠之迷仍没人能解得开。”
  高清榆不语。
  赵暮又道:“当年诸葛瑾救了我之后,告诉我一个秘密,说卜大侠极有可能最后死在雁荡山,同时他要我寻遍雁荡山的每一个绝谷……就这样,我在山峰岩下找到冰儿。”
  赵暮的口气似有欣喜:“当时我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可冰儿心如死灰,她对我说她已经死了,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她心里还有一个儿子的缘故……
  “我不知道她心里的儿子是我的儿子还是南宫飘零的儿子,那一瞬,我真想告诉她,她还有两个儿子,可我始终没说……
  “想到南宫飘零的那一剑,我的心就变得残忍……”
  赵暮的声音变得轻柔而有感情,这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说道:
  “可是我一直忘不了冰儿,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到西风庵,那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绝谷,没有武功的她,是绝对出不了西风岩的。
  “在绝谷里,她吃的是野菜和野果,我于心不忍,便经常送米给她……”
  南宫吹雨和霜叶红恍然道:
  原来米是他送去的……南宫吹雨想道:“看来对我娘你还有些人性。”
  想到自己刚才与亲娘匆匆一别,竟成永诀,不由潸然落泪。
  高清榆道:“爹,什么时候让我去见娘?”
  赵暮道:“榆儿,今晚咱们逼诸葛瑾说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绝世武功的藏匿之处,然后请天下英雄齐聚诸葛山庄。
  “凭雪阴剑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武林盟主之位非爹莫属,爹将真相公布天下,你便是赵清榆了,那时候再去看你娘也不迟。”
  高清榆喜道:“是的,爹。”
  接着又道:“爹,你说要告诉我潜龙是谁的,你说,谁是潜龙?”
  南宫吹雨听高清榆问起潜龙,暗暗道:“赵暮不是说只有诸葛瑾才知道潜龙吗?难道他也知道?”一颗心怦怦乱跳,凝神倾听。
  赵暮道:“榆儿,你猜猜看,谁会是潜龙?”
  高清榆道:“我不知道谁是潜龙,但有一点我知道,只要潜龙的身份一暴露,那这个人必死无疑。”
  赵暮道:“为什么?”
  高清榆道:“因为紫霞山庄的朋友遍布天下,这些人个个都肝胆相照,可以为高飘零而牺牲性命,在这些人中,有少林高僧,也有武当掌门,只要他们知道谁是杀人凶手,那这个人插翅也难逃。”
  顿了一下,接道:“当初诸葛山庄前来毁庄之时,在紫霞山庄还剩三十位高手,我曾当着仲晓甫和范世慰等人的面放出三十只求助的信鸽,大家都看到信鸽飞向天空,而且飞鸽的腿上都绑着我亲手折成的求救信。
  “其实,我在信上什么也没写,不然的话,高庄主的朋友肯定会前来相助,那时,诸葛山庄想灭紫霞山庄可就不容易了,爹的计划也许要落空……”
  赵暮笑道:“榆儿聪明无比,任何事情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这就是我赵暮的儿子,哈哈哈……”
  南宫吹雨想起紫霞山庄被毁后不久,高清榆曾对自己说过飞鸽求助之事,可他当时表情又认真又失望,说什么在他眼里爹的朋友都是些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事实上却胆小如鼠,坐视不理,更不敢与诸葛山庄为敌等等。
  “现在才知道,高清榆是骗他的,他绑在信鸽腿上的信是一张张白纸……
  南宫吹雨叹道:“自己一直以为少庄主年幼无知,原来,他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颤,又想:
  不知他暗地里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赵暮顿住笑,又道:“榆儿,上次你们兄弟俩一个假义来投靠,一个要杀了忘恩负义的兄弟,若不是你暗中提醒,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诸葛瑾虽然被我关在地牢里,可我真想让他戴着脚镣手铐欣赏你们兄弟相残呢,幸好没这样做,你们两兄弟联手的威力居然那么大……唉,要是南宫吹雨不这样固执,你们兄弟能够联手帮我,那天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高清榆道:“爹是不是怪我将大哥推下芙蓉峰?”
  赵暮道:“爹不是怪你,爹只是替他惋惜。”
  沉默了一会,又道:“以他的个性,只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别说帮我们,说不定跟我们作对……
  “所以,我担心这一次南宫吹雨又会绝处逢生,爹就把诸葛山庄的鼠人都派出去了,让他们守在绝谷四周,只要发现他们活着,一定要想办法杀了他们。”
  南宫吹雨冷冷道:“你们真是太小看我南宫吹雨了……继而又迷惑不已:听他说诸葛瑾被关在地牢里,而且戴着脚镣手铐,这又是怎么回事?
  只听高清榆又问道:“爹,究竟谁是潜龙?”
  赵暮道:“其实潜龙你们也都见过。”
  高清榆惊道:“谁?”
  南宫吹雨凝神敛气,生怕漏掉一个字。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铁链的呛啷声由远及近,而且马上觉得有亮光射入。
  光亮虽暗,南宫吹雨不觉一喜,拉着霜叶红的手,借着亮光往前行。
  没走几步,转了个弯,远远的看见了一条火龙。
  寒风扑面,原来是到了洞口。
  南宫吹雨低着头,下面黑咕隆咚,不知有多深。
  抬头,天上星月全无。
  于是往前看,火龙的映照下,他发现一座楼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略加分析,就明白这楼正是诸葛山庄的雁湖楼,刚才赵暮和高清榆的谈话便是从雁湖楼传来的。
  听到呛啷的铁链声,南宫吹雨寻思道:“难道是诸葛瑾押到这面来?哼,赵暮,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说出潜龙是谁,我自己问诸葛瑾,无论谁杀了我爹,他一定要死!”
  正想之际,那火龙开始往雁湖楼上来。
  火龙其实是数十个火把,火把将雁湖楼照得通明,火光里,一个高大的身影行动迟缓,每迈一步都发出“呛啷”一声响。
  南宫吹雨他们身在空中,只得俯首往下看,幸好雁湖楼离山崖不远,故而楼里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火龙从一楼蜿蜒到三楼,每一楼都留下十几个火把,一眼望去,黑暗中的雁湖楼几成了“火楼”。
  只见那高大的身影缓缓上得三楼,铁链敲击楼板,发出令人心惊的“呛啷”和“扑通”声。
  火光亮如白昼,南宫吹雨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此人身材高大,头发是又长又乱,脑袋很大,两只眼睛瞪得极大,仿佛眼珠要掉出来似的,他的腕际和足胫被两根粗大的东西缚住,这是两根铁链无疑了。
  南宫吹雨黯然想道:
  难道这个野人一样的人便是诸葛山庄的庄主诸葛瑾?
  这时,有两个人在他背后用力一推,他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冲到两人面前,这两人便是赵暮和高清榆。
  看到他们两人,南宫吹雨既愤怒又悲伤。
  高清榆仍是一身白衫,看上去很耀眼,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如果在以前,南宫吹雨一定会多看几眼,心里会为自己有这样的兄弟而感到高兴。
  “可现在他却一眼也不想看,看到他,就会令他想起是他把自己推入绝谷,若不是自己命大,此际他与霜叶红早一命呜呼。
  他低头,暗淡的光影里发现了霜叶红胸前的玉佩,不由伤心道:
  “我还答应过萧前辈,一定会给霜叶白幸福,如果她知道高清榆不是赵清榆,如果她知道赵清榆是这样的人,她会多么悲伤和绝望呵。”
  他望着霜叶红,她也望着他,她的脸神同样落寞和惊讶。
  两人对视了一会,想彼此笑笑,但都没有笑,只是双手紧紧一握,头靠在一起。
  “赵暮,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放了我!”
  下面传来如雷般的吼声。
  俩人抬眼望去,见那人须发皆张,挥臂朝赵暮砸去,铁链“呼”的一声,声势极是吓人。
  可是蓦地里闪出一人,一伸手,捏住铁链。
  南宫吹雨定睛一看,这人却是二总管杜铁。
  杜铁喝道:“诸葛庄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人果是诸葛瑾。
  诸葛瑾双臂舞动,铁链被杜铁抓住,纹丝不动。
  赵暮笑道:“诸葛庄主,放了你可以,但你得说出绝世神功在哪里。”
  诸葛瑾仰天大笑:“赵暮,你逼我已经逼了五年,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说出绝世武功的下落,做梦!”
  赵暮冷冷道:“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诸葛瑾双足一跺,铁链发出巨响,仿佛整座楼要被他跺塌一般,他笑道:
  “赵暮,有种的你就杀了我!”
  赵暮道:“今天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我一定会杀了你,不过,在杀你之前,我要先杀另一个人。”
  赵暮说着掌击三下。不久,雁湖中一叶竹筏划到岸边,几个人从竹筏上下来,朝雁湖楼走来。
  这一行五人从一楼直上三楼,走到赵暮跟前。
  这五人当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婆婆,南宫吹雨认得,她是诸葛山庄做饭的何婆婆。
  他对何婆婆印象很深,在诸葛山庄的那几天,每次吃饭的时候,她总会夹他几片肉。
  另外四人则身穿蓝衫,显然是一等高手。
  只听赵暮说道:“何婆婆,你还记不记得诸葛庄主?”
  何婆婆转身望着诸葛瑾,说道:“记得。”
  赵暮又道:“你已经多长时间没见过庄主了?”
  何婆婆道:“五年零十八天。”
  赵暮微微道:“何婆婆的记性真不错。”
  何婆婆静静道:“今天是十二月初八,而五年前的十一月二十日正是庄主的生日,那天大雪纷飞。
  “我特意为庄主烧了几个好菜,可赵总管来对我说,庄主从今天起开始闭门练功,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赵暮道:“你已经五年没见庄主,现在见庄主这个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何婆婆道:“我早就猜到,庄主一定是遭你暗算了。”
  赵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异心的?”
  何婆婆道:“三年前,江湖上再次出现潜龙的时候。”
  赵暮道:“江湖中出现神秘的潜龙与我的异心有什么关系?”
  何婆婆道:“因为你在暗室里与人密谋的内容,刚好被我听到,潜龙是为你杀人的,潜龙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我知道你们在进行一项交易。”
  顿了顿,何婆婆叹道:“可惜,我的呼吸声被潜龙发觉了,我不得不离去……”
  赵暮道:“看来我对你的防范还不够小心。”
  他说着脸色一变,厉声道:“何瑛,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原来何婆婆叫何瑛,何瑛依旧平静道:“知道,赵总管叫我来,是让我劝劝庄主,叫他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世武功交出来,对不对?”
  赵暮冷嗯了一声。
  何瑛忽然道:“可是赵总管,你逼了五年都逼不出来,我有什么用?”
  赵暮道:“他也许会听你的话。”
  何瑛笑道:“赵总管,我只是一个厨子,庄主怎么会听我的话?”
  赵暮道:“你虽是厨子,但你跟庄主的关系却非同一般。”
  何瑛怔了怔,说道:“庄主跟我只是主人与仆人的关系。”
  “不是!”
  赵暮道:“其实你们是夫妻!”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只听赵暮笑道:“何瑛,别装蒜了,我直到昨天才查清楚。
  “三十年前,你们自演了一处惨剧,让仇人把你杀了,其实,你根本没死。
  “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监视诸葛山庄有无异心之人……而且,你们还有一个儿子,你们的儿子也在诸葛山庄,但是没有人知道谁是你们的儿子……”
  他顿了顿,接道:“不过,这个秘密,还是被我揭开了,如今,他已被我囚在地牢里……哈哈哈!”
  赵暮显得异常得意。
  诸葛瑾自从见到何瑛上楼,他一直很安静,这时又吼道:
  “赵暮,你把我儿子囚在哪里了!”
  赵暮得意道:“当然是一个除我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何瑛忽然转身,对诸葛瑾道:“瑾哥,别相信他,他在说谎。”
  赵暮笑道:“庄主,何婆婆,你们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你的儿子,如果我没把他囚禁起来,他此刻肯定在我身边的。”
  赵暮踱了一步,说道:“我身边少掉的这个人,便是你们的儿子,对不对?”说着又得意大笑。
  南宫吹雨注视着楼上众人,寻思道:“诸葛山庄一旦有事,往往是三大总管一起,现在只有赵暮和杜铁,不见三总管郑智健,难道郑智健会是诸葛瑾的儿子?这一切真太不可思议了。”
  何瑛扫视了周围众人一眼,茫然道:“三总管郑智健呢?”
  赵暮道:“不对,应该叫诸葛智健才对!”
  诸葛瑾和何瑛僵了很久,诸葛瑾叫道:“赵暮,快放了我儿子!”
  赵暮淡淡道:“只要说出武功秘笈的下落,我立刻会放了他的。”
  何瑛道:“瑾哥,你就说出来吧。”
  “住口!”诸葛瑾喝道。
  “瑾哥,我们已经彻底失败了,健儿他……”
  何瑛绝望道:“我原指望健儿他能够卧薪尝胆,一步一步从头做起,最后会将诸葛山庄夺回来,哪料……”
  诸葛瑾也是悲忽不已,说道:“瑛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的计划连鬼也不知道,一定是你露出了破绽,才给赵暮可乘之机,是不是!”
  何瑛道:“瑾哥,这三十年来,我从未跟健儿说过一句话,哪会露出什么破绽?”
  诸葛瑾怒道:“瑛子,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赵暮笑道:“庄主,你不要再责怪何婆婆,她真的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她不该是诸葛健的母亲。”
  赵暮走到何瑛面前,说道:“何婆婆,虽然我不是母亲,但我也是父亲,我知道思念儿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却不能多看几眼,也不能说一句话,更不能奢望他叫自己一声娘。
  “这样的煎熬,常人是难以忍受的,这一点,我实在很佩服……不过,百密一疏,何婆婆,你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吗?”
  何瑛摇头,一脸的迷惘。
  赵暮道:“你不该在睡觉时点了自己的哑穴。”
  何瑛愕道:“你……你怎么知道……”
  赵暮道:“何婆婆,你记性这么好,当不会忘记二年前的那个雪夜,有人偷偷摸进你的卧室里,你虽然已经醒了。
  “但你被人压在床上,只是挣扎,丝毫发不出声音,就像哑巴一样……我知道你不是哑巴,那一定是点了哑穴的缘故……”
  何瑛羞辱道:“那……原来是你……”
  赵暮笑道:“何婆婆,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大,可肌肤仍旧那般柔细光滑。”
  何瑛羞愧难当,挥掌朝赵暮拍去。
  赵暮不动,左右已有两名蓝衫人闪过来,挡在他身前,蓝衫人乃是一流高手,他们疾伸手指,想点何瑛穴道。
  然而,何瑛的这一掌却快速无比,只听“啊啊”两声,蓝衫人手臂伸出一半,口中惨叫着倒地。
  有血迸出。
  蓝衫人的咽喉被割破。
  原来,何瑛的掌中有刀。
  刀光在她衣袖里一闪,又划向赵暮。
  赵暮侧身退了一步,何瑛的刀便即划空。
  她手臂再次扬起时,另有一柄剑,深深插进了她的肚子里。
  出手的,是杜铁。
  何瑛望了一眼诸葛瑾,说道:“瑾哥,我对不起你……”
  然后对杜铁道:“谢谢你,二总……”
  “管”字未说出,已倒地而死。
  这一切太突然了,仿佛眨眼之间,何瑛死了。
  诸葛瑾眼睁睁地看着何瑛死去,平静道:“赵暮,你是如何发现健儿的?”
  赵暮说道:“我发现何婆婆自封哑穴后,就猜到她肯定心里藏着秘密,她担心自己做梦时说出来,所以才会这样做。
  “从那以后,我便半夜里偷偷解开她的哑穴,然后躲在一边偷听……直到半年以后,我才在一个夜晚听到她喊着‘健儿,我的健儿’……”
  赵暮望着诸葛瑾,接着道:“她的话很快让我想到了郑智健,于是我暗中去试探郑智健,结果一无所获……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郑智健根本不知道自己亲爹亲娘。”
  诸葛瑾道:“那你又如何会知道真相?”
  赵暮道:“后来,我从郑智健的奶娘着手调查,终于让我查出,何瑛原来是郑智健的亲娘,而且,何瑛就是你三十年前被仇人杀死的妻子,何瑛根本不姓何,而是姓李……不过,我也是直到昨晚才彻底明白的。”
  “哈哈哈!”
  赵暮仰天笑了一阵,接道:“诸葛瑾,你究竟交不交代武功秘笈?再不交,就永远也别想见到你儿子了!”
  诸葛瑾也狂笑起来。
  赵暮道:“你笑什么?”
  诸葛瑾笑道:“赵暮,你确实很有心机,也很聪明,但你不要忘记,天下比你聪明的人多的是,你也不想想,五年前,我为什么会喝下你敬我的那杯毒酒……哈哈哈!”
  赵暮反而一愣,说道:“那一天是你生日,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因为诸葛山庄的势力很快就可以超过紫霞山庄,你得意忘形,当然分不清我已经在一杯酒里下了毒。”
  诸葛瑾顿住笑,说道:“赵暮,你错了,你别以为我喝得酩酊大醉,其实我清醒得很,我知道你的指甲里有毒,而且我看见你的指甲在我那杯酒里蘸了一下。”
  赵暮笑道:“那你为何还要喝下那杯酒?”
  诸葛瑾道:“因为我愿意让你暗算,你明白了没有。”
  望着赵暮迷惑不解的样子,诸葛瑾微微道:“你记不记得,那天是我提出来请你喝酒的,我早就知道你怀有异心。
  “你不仅想得到我的武功秘笈,而且还想控制整个诸葛山庄。
  “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因为真正较量,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的……果然如我所料,你以为我大醉时,偷偷在酒里下毒……
  “其实你的做法真是很拙劣,如果当时我要杀你,你就算有十条命,也已经死了。”
  赵暮渐渐凝住笑容,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诸葛瑾淡淡道:“说起来很简单,我是在利用你。”
  “利用我?”
  赵暮忍不住又泛起笑脸:“你喝我的毒酒,还说是利用我?”
  “没错。”诸葛瑾道:“如果不喝你的毒酒,我三年前就死了,而我喝了你的毒酒,到现在我还能活着。”
  赵暮再聪明,也想不出诸葛瑾这样做的原因。
  只听诸葛瑾笑道:“所以我说,你并不是最聪明的人,有许多东西你还蒙在鼓里……怎么样,想不想我告诉你?”
  赵暮点头道:“你说。”
  诸葛瑾说道:“我问你,三年前,你跟潜龙密谋时作的交易,是不是他替你杀人,而你也要替他杀人,对不对?”
  赵暮皱了皱眉头,心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交易?”于是点头承认。
  诸葛瑾见他点头,笑道:“其实潜龙的武功比你高,对不对?”
  赵暮又点头。
  诸葛瑾道:“潜龙要你杀的人便是我,对不对?”
  不待赵暮点头或摇头,诸葛瑾接道:“可是你一直没达到目的,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杀我,而潜龙,已经替你杀了许多人,他的武功出神入化,无论多强的对手,他也不怕,包括紫霞山庄的高飘零。”
  赵暮终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诸葛瑾并不回答,而是说道:“其实你早就应该想想,他的武功比你高,你能杀的人,难道他杀不了?”
  赵暮道:“我不说,他根本找不到你。”
  诸葛瑾摇头道:“你又错了,其实一年前他就找到我了,无论他杀了人还是做了什么事,都会来告诉我的。”
  “什么?”赵暮这一下真正显得吃惊:“他找到你了……”
  接着又喃喃道:“那他为什么不杀你?”
  诸葛瑾道:“因为他不想亲手杀我。”
  赵暮仍旧很迷茫,说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诸葛瑾叹了口气,说道:“赵暮,当年你奄奄一息,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心怀叵测,恩将仇报,不择手段要暗算我,看在你其实也在帮我的分上,我就其中原由告诉你吧,你仔细听着。”
  诸葛瑾此时显得声色俱厉,而赵暮却很恭敬,仿佛又回到以前主人与仆人的关系。
  只听诸葛瑾说道:“江湖上只知道慕容世家有一项不传绝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其实,诸葛世家也会这门武功,只是,诸葛世家从不在江湖中显山露水,直到一百年前曾祖父为了救一个被强敌追杀的女子,才施展了这一绝学。
  “曾祖父知道一旦让江湖中人得知诸葛世家也懂得此绝学,势必将引来无数麻烦,于是,曾祖父痛下杀手,将追杀的十三位高手悉数毙于掌下。
  “被救下的女子后来就成了我的曾祖母,尽管追杀的高手没有一个漏网,但还是走漏了风声,有好几个武林高手前来领教,由于曾祖父坚持不出手,那些前来挑战的高手将曾祖父打了一顿后便即离去。
  “后来,风声渐渐平息,江湖中人也只当那是谣传……然而,对诸葛山庄来说,这乃是传世之宝,先祖立下遗训,这项武功传男不传女,而且,传长不传幼……
  “由于诸葛世家一直以来都是单线传宗接代,这传长不传幼的遗训从未遇到过麻烦。
  “可是许多年以后,诸葛世家出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且是双胞兄弟,若论长幼,那也只是相差几个时辰而已……由于父母各有偏爱,一直未能决定将武功教给谁。
  “眼看儿子渐渐长大,父母的心里又多了一层忧虑,他们担心两个儿子会由此反目成仇……后来,两兄弟果然反目成仇,这不是因为父母将武功传给谁引起的,而是两兄弟知道了自家有一份武学秘诀之后,都希望成为这武功的继承人。
  “如此一来,父母便更难决断了。后来,父母想出了一个办法,将两个儿子都送给别人做徒弟,决定五年以后,也就是在他们十八岁时举行正式比武,谁赢,谁就是武功的继承人……”
  一旁的高清榆问道:“五年后究竟谁赢?”
  “五年以后,也就是距今三十五年前。”
  诸葛瑾说道:“比武如期举行,此时俩兄弟都长得牛高马大,而且都身手不凡,兄弟俩直从早上打到下午,兀自难分胜负。
  “第二天接着打,父母在旁边观战。
  “又是打得难分难解,当时,做哥哥的斜眼看到父母一脸的紧张,生怕谁伤了谁似的,他忽然悟到了什么,出手一缓,肩头被弟弟切了一掌,当即倒地。
  “按照事前说好的,弟弟便成了武功的继承人。
  “七天以后,哥哥养好了伤,他一句话也不说,离家出走了。
  “其实,并非哥哥不如弟弟,而是哥哥比弟弟会体谅父母的心,因此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才会给弟弟有可乘之机。
  “哥哥离家出走,父母忧心忡忡,一年之内先后谢世。
  “哥哥第二年回家时才知道,父母已经双亡,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赵暮道:“他为什么要回来?”
  诸葛瑾道:“他本来是想回来证明自己并非不如弟弟,得知父母双亡,悲痛不已,哥哥乃是极孝之人,他把父母双亡的责任都推到弟弟头上,弟弟则怪哥哥离家出走,伤了父母的心……
  “两人由吵嘴到动手,结果,由于弟弟学了几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然未曾领会其中的精妙之处,但还是打败了哥哥,这一次可不是侥幸赢得。
  “兄弟俩的误会由此更深,哥哥在离家时留下一句话:‘三十年之后见胜负。他告诉弟弟,到时候分的绝不是输赢,而是生死……’”
  高清榆问道:“那三十年后他回来过没有?”
  诸葛瑾道:“当然回来了。”
  赵暮道:“谁赢?”
  诸葛瑾叹道:“谁也没赢,谁也没输。”
  赵暮道:“怎么会这样?”
  诸葛瑾注视着赵暮,说道:“因为他回来的时候,他弟弟已经被人囚禁起来了。”
  赵暮恍然道:“你就是那个弟弟?”
  诸葛瑾点头道:“赵暮,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甘愿让你暗算了吧!”
  赵暮仍不解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练成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怕不是他的对手?”
  诸葛瑾大笑道:“赵暮,你把我诸葛瑾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真的会与兄弟自相残杀吗?
  “自从我哥哥第二次离家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去学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不想以祖传的武功杀了兄弟……因此,在哥哥离去的第二年,我自演了惨剧,妻子被杀了,儿子被掳了。
  “如果我哥哥回来,我可以把绝世武功和诸葛山庄交给他,我知道,这一切原本都应该属于他的……他当时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三十年后他才会回来,也一定会回来。
  “而一旦他回来,我们兄弟便会生死相残,所以,我才让你暗算,把我藏在隐秘的地牢里……”
  赵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诸葛瑾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很想得到诸葛世家的绝世神功,你绝不会轻易杀我的。”
  赵暮说道:“可是你说他一年前就已经找到你,他为何不杀了你?”
  诸葛瑾又笑道:“赵暮,你又看错人了,我兄弟确实发过誓要杀我,但他绝不会亲手杀我,三年前他为什么答应你的条件?
  “你叫他杀谁,他就杀谁,他可以杀天下任何人,却不会杀自己的兄弟,这时他亲口对我说的。”
  赵暮呆了呆,冷冷道:“如果我杀了你,你会恨谁?”
  诸葛瑾道:“我谁也不恨,因为你杀我,是在帮我兄弟了却心愿。”
  赵暮忽然爆出一阵大笑,说道:“真是兄弟情深,好,我最后问你一遍,秘笈在哪里?”
  诸葛瑾此时不再大喊大叫,他静静道:“不知道。”
  赵暮恼羞成怒,眼中闪着杀气。
  诸葛瑾低头,望着妻子李瑛,一脸的哀伤,他忽地抬头,盯着杜铁,冷冷道:
  “杜铁,你真是吃了豹子胆,连夫人也敢杀,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杜铁不由退了几步,毕竟,他是他昔日的主人,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势,说道:
  “庄主,所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说出武功秘笈的下落,赵总管会网开一面的!”
  诸葛瑾想了想,说道:“好,你过来,我告诉你。”
  杜铁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诸葛瑾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问道:“你能不能做到,如能,我才告诉你。”
  诸葛瑾刚才在杜铁身边悄声说话,除了杜铁,别人根本听不到。
  杜铁看了看赵暮,低头想了一会,才答道:“能。”
  诸葛瑾再问一句:“真的能做到?”
  杜铁再次点头。
  诸葛瑾盯着杜铁看了好久,确信他不是在骗他,才又附在杜铁耳边说了几句。
  声音依旧很轻,只有杜铁才能听到。
  杜铁睁大眼睛,不信道:“庄主不是骗我?”
  诸葛瑾道:“记住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
  杜铁茫然点头,喃喃道:“不可能的,那个地方我已经找过不下一千遍了……”
  赵暮喝道:“杜铁,你说什么,那个地方?”
  杜铁一呆,就在这时,诸葛瑾猛然扑向赵暮,叫道:“杜铁快走!”
  赵暮一心想知道秘笈下落,冷不防被诸葛瑾抱住,诸葛瑾身材高大,双手本来被铁链系住,此时,铁链一下将赵暮揽住,反倒帮了诸葛瑾的忙。
  周围武士,没有赵暮的命令,谁也不敢挥刀乱砍诸葛瑾,赵暮一时脱不开。
  杜铁见状,不再犹豫,身形一掠,便向楼下跳去。
  可是,就在杜铁身形掠起,还未落下时,一道阴寒的剑光,已经穿透了他的太阳穴。一声惨叫,杜铁从三楼坠下一楼。
  高清榆来去如风,他的手上,是那柄罕世的雪阴剑。
  他飘出去又飘回来,速度快到了极点,仿佛身体没有动过一般。
  雪阴剑冰寒,虽然杀了一人,但剑身上没留一滴血。
  掠起,杀人,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诸葛瑾已放开了赵暮。
  如果赵暮真的想杀他,他刚才已经死了。
  但赵暮没有杀他。
  不管他刚才对杜铁说的是不是真的,杜铁死了,那么,藏秘笈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赵暮寒着脸道:“诸葛瑾,别再耍花招了。”
  只听诸葛瑾恨恨道:“杜铁,我说你死到临头,你还不信!”
  接着望向李瑛,幽幽道:“瑛儿,我已帮你报了仇了。”
  然后又注视着高清榆,称赞道:“好剑,好剑法。”
  他说了三句话,但没有一句是赵暮满意的。赵暮咬牙道:
  “诸葛瑾,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诸葛瑾仰天道:“赵暮,有种的你就杀吧,你杀了我,我兄弟会替我报仇的,诸葛世家的绝世武功是不会落到你手上的!”
  赵暮冷笑道:“你以为你兄弟是什么人,就算他会帮你报仇,他就一定能杀得了我?”
  诸葛瑾傲然道:“他连天下第一名庄庄主高飘零的头也割得下来,还会杀不了你赵暮!”
  赵暮笑道:“诸葛瑾,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高飘零功力全失,他根本杀不了他。”
  诸葛瑾闻言怔了怔,随后又道:“就算高飘零功力全失,可是,紫霞山庄高手如云,就算去拿一件东西,你又能做得到吗?”
  赵暮默然,确实,要到高手如云的紫霞山庄取一件东西,他也未必能做到……
  诸葛瑾见赵暮似在犹豫,狂笑道:“赵暮,来吧,动手吧!快来杀了我!”
  高清榆将雪阴剑递过去说道:“爹,干脆杀了他算了。”
  赵暮点头,但他并不去接雪阴剑,而是将手中乌黑的洞箫放在嘴边,竟吹起了箫。箫声呜咽,仿佛利刃剜心。
  南宫吹雨正觉奇怪,只见诸葛瑾痛苦,叫道:“别吹了,快杀了我!”
  赵暮并不停,箫声依旧。
  或如丝竹刺肉。
  或如毒牙噬骨。
  南宫吹雨不由打个冷颤,心道:“箫是用来吹奏美妙音乐的,没想到他居然可以吹得如此悚然刺骨……”
  吹得片刻,诸葛瑾神态大变,双手不住地在胸口抓捏,仿佛要从胸口抓住什么东西来。
  此时箫声一变,变得更加凄厉,诸葛瑾大叫数声,双手抱头,不住晃动,铁链发出剧烈的“呛啷”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赵暮将诸葛瑾折磨了一番,忽然顿住。箫声一逝,诸葛瑾也停住发作,但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前后踉跄,差点跌到。
  他盯住赵暮,喘着粗气,形神甚是可怖。
  赵暮笑道:“诸葛瑾,我知道你练成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逼我出剑杀你,好运用绝世神功杀我对不对……哼,我不会上你的当的,诸葛瑾,你没想到吧,我的箫声也可以杀人,哈哈哈……”
  笑声顿住,箫音又起。
  诸葛瑾刚刚缓过一口气,听到这可怕的箫声,又即抱头顿足,痛苦无比。
  不一会,诸葛瑾已站立不稳,倒在地上,或缩成一团,或在地上打滚,嘴里嘶嘎,心中痛楚无以言状。
  南宫吹雨再见到这情形,叹道:“赵暮,你的手段也太狠毒了,要杀便痛痛快快杀了人家,何必这般折磨于人……”
  南宫吹雨真想一剑了结诸葛瑾,令他少些痛苦,但他不想现在现身。
  他已经知道杀父仇人并非诸葛瑾,而是他的兄弟,南宫吹雨有预感,诸葛瑾的兄弟也许就在附近,他要等,他要等潜龙出现……
  赵暮还在折磨诸葛瑾,此刻,在地上不住打滚的诸葛瑾仿佛已忘了疼痛,他的手里抓着自己的头发,鲜血淋漓。再看赵暮,他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左边的大树上疾射过来——
  箫声立时隐去,赵暮说道:“潜龙你来了。”
  赵暮的声音不大,但在南宫吹雨听来,却不似惊雷一般,他定静看去,只见那人正在扶地上的诸葛瑾,侧身对他。
  南宫吹雨只看见那人弯刀一样的鼻子。
  看到这个鼻子,南宫吹雨差点惊呼:“怎么是他!”
  原来,来人竟是算命先生。
  想到算命先生曾对自己说过,他要杀诸葛瑾,但不能亲手杀他……如今一想,他们是兄弟,而且,他们之间的情仇他也已知道,他忽然明白算命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只见算命先生已扶起诸葛瑾,叫道:“弟弟!弟弟!”
  诸葛瑾睁开眼睛,笑道:“大哥,你终于来了。”
  算命先生惨然道:“诸葛瑾,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诸葛世家的绝世武功你为什么不好好参悟?”
  诸葛瑾道:“大哥,不瞒你说,我的资质太浅,根本悟不出神功的精妙之处,我一气之下,将它毁了,你会不会责怪我……”
  算命先生惊道:“你把它毁了?”
  诸葛瑾凄然道:“是的,我不想它落入外人手中,我担心自己会受不了赵暮的折磨,所以……”
  诸葛瑾叹了口气,在算命先生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望着赵暮道:
  “赵暮,你的手段确实够狠,要不是我早已毁了神功,刚才真会被你逼出来,可惜……哈哈哈……”
  这一笑,却吐出一口鲜血。
  赵暮恨恨道:“诸葛瑾,你说的可是真话?”
  诸葛瑾嘴角挂血,笑道:“赵暮,你是注定得不到神功的!”
  赵暮的眼光阴寒如刀,他冷冷道:“诸葛佩,你让开!”
  算命先生道:“为什么?”
  赵暮道:“让我杀了他。”
  南宫吹雨现在才知道,算命先生叫诸葛佩。
  诸葛佩便是杀父仇人,这一瞬间,南宫吹雨胸中似有怒火喷出!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在寻找仇人,如今仇人就在面前,他却好像呆住了。
  只听诸葛佩说道:“我只叫你杀了我兄弟,并没有让你折磨他!”
  赵暮阴阴道:“好,我现在就杀了他。”
  诸葛佩往诸葛瑾身前一拦,说道:“现在我不想杀他了。”
  赵暮冷笑道:“现在你不想杀他,我却要杀了他。”
  诸葛佩怒道:“赵暮,你敢!”
  赵暮大声道:“诸葛佩,识相点就让开,我赵暮要杀的人,从没一个能够活下去的!”
  诸葛佩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长剑,说道:
  “赵暮,我们合作了三年,我早就想领教你的功夫了。”
  赵暮大笑道:“诸葛佩,别以为你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其实,你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
  诸葛佩怔了怔,忽然明白什么,说道:“赵暮,原来是你干的……”
  赵暮微微道:“你说什么?”
  诸葛佩道:“我说高飘零是你杀的。”
  赵暮笑道:“高飘零的头不是你割的吗?我只是替你去送割头帖而已!”
  南宫吹雨暗道:“原来帖子是你送的……”
  诸葛佩冷笑几声,说道:“赵暮,明人不说暗话,我那天到紫霞山庄割高庄主的首级时,发现他已经被人杀了,一定是你杀的,对不对?”
  赵暮只是冷笑并不回答。
  南宫吹雨却听得心乱如麻:
  高庄主被诸葛佩割头之前已死了,到底是谁杀了他……
  诸葛佩喃喃道:“赵暮,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一个多么阴险的人,我一直低估了你,你利用我铲除了一个个对手,目的就是称霸江湖,你……你太卑鄙了……”
  赵暮纵声道:“诸葛佩,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是你三年前教我的,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要杀,我还什么事不能做……”
  顿了顿,赵暮接道:“紫霞山庄的朋友遍及天下,只要我说出你诸葛佩就是江湖中人人痛恨的乱杀无辜的潜龙,无论你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诸葛佩说道:“赵暮,其实你一开始就在陷害我,你要我乱杀无辜,就是要让江湖中人人痛恨我,使我走投无路,然后你就可以永远控制我,对不对?”
  赵暮笑道:“你现在才清醒,已经晚了。”
  他说着脸色一变,厉声道:“诸葛佩,乖乖的听话,不然,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世,到时候,嘿嘿,要杀你根本不用我动手!”
  诸葛佩忽然大笑起来,说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把真相说出来,看紫霞山庄的朋友如何收拾你……哈哈哈!”
  “你以为你还能离开雁湖楼吗?”
  赵暮的话刚说完,高清榆已风飘一闪,堵住了诸葛佩的退路。
  诸葛佩见高清榆身形飘忽如鬼魅,冷冷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少庄主,原来你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武功。”
  经他一说,南宫吹雨醒悟道:“对呀,他今日的身手大异往常,仿佛一夜间武功大进,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当儿,赵暮再不答话,玉箫一挥,以箫代剑,往诸葛佩面门削去。
  南宫吹雨看得分明。这一招正是斜风剑法中的“风雷霹雳”。
  赵暮以箫代剑,威力丝毫不逊。
  诸葛佩侧身一让,疾速回了一剑。这一剑也是雷霆万钧,又奇妙无比。
  赵暮退了半步,右手洞箫不收,左掌劈出一刀。
  赵暮以掌化刀,使的竟是逐鹿刀法中的一招“白雪扣关”。
  诸葛佩也是一呆,长剑一旋,剑峰直刺赵暮掌心。
  赵暮早料到这一掌无法奏效,掌到中途,倏然一变,现出无数掌影,仍是逐鹿刀法中的“青竹幻化”,几乎同时,右手洞箫无声地点击对手腰肋大穴。
  诸葛佩剑势稍缓,也退了半步。
  南宫吹雨见高清榆在一旁观战,神情甚是紧张,雪阴剑一直挡住诸葛佩后背。
  刚才见赵暮退了半步,大惊失色,如今诸葛佩也退了半步,才吁出一口气,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南宫吹雨心道:“赵暮是他爹,他当然如此紧张,母子连心,其实父子也连心……”
  赵暮和诸葛佩出招如闪电,虽然无声无息,确实凶险无比,只要谁稍一疏忽,立时便会毙命。
  南宫吹雨忽然想道:“赵暮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为何不去杀了他?
  “再过片刻,万一他死在诸葛佩手里,便无法手刃仇人……”
  可是,当他看到高清榆又恨又怒,眼中杀机无限,又叹道:
  “赵暮乃是清榆的爹,倘若我杀了赵暮,清榆肯定不会原谅我,而我们又是同母兄弟,到头来要落得兄弟相残吗……”
  再看另一边,诸葛瑾虽然伤势严重,但他的眼神中同样是充满了期望,他希望自己的兄弟能一剑杀了赵暮。
  南宫吹雨叹道:“兄弟是手足,砍在哪只都是痛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南宫吹雨自破了卜大侠的五招剑法后,又得了萧九数十年的功力,武功已至化境,在他眼里,赵暮和诸葛佩的招式之间都有破绽,若是以前,这些破绽他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南宫吹雨再看一阵,想道:
  他们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谁想取胜,都非易事……
  高清榆显然也看出来了,他明白父亲一时难以取胜,但也绝不会落败,如果他与父亲联手,诸葛佩当不是对手。
  他的脸色不再刚才那么紧张,他不仅不紧张,还露出了微笑,这是一种胜利者的微笑。
  他知道胜利迟早都是属于他们的。
  于是,他缓缓移剑,对准诸葛瑾,他要先杀了诸葛瑾,然后再慢慢对付诸葛佩。
  高清榆冷冷道:“诸葛庄主,让我送你上西天。”
  正与赵暮剧斗的诸葛佩见高清榆要杀诸葛瑾,心中一急,刷刷刷一连三剑,将赵暮迫开,剑峰一抖,便要挥向高清榆,却听“当”的一声,赵暮洞箫斜击,击在剑身上,同时左掌一招“天桥飞虹”,切向他后颈。
  诸葛佩顿时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再管诸葛瑾。
  高清榆剑尖指诸葛瑾咽喉,冷笑不已,诸葛瑾则一步一步后退,脚下铁链“呛啷”直响。
  忽然,南宫吹雨发现诸葛瑾暗淡的脸容露出一丝微笑,微笑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南宫吹雨心头一震,寻思道:
  诸葛瑾死到临头,怎么还会有得意之色……他忽然想到刚才诸葛瑾借高清榆之手杀了杜铁,此人的心机,实在是不可思议,难道他……
  南宫吹雨心念一闪: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好,高清榆可能要中计!
  定睛一看,高清榆已然身形掠起,青锋闪动!
  几乎同时,赵暮喝道:“榆儿,不要!”
  显然,他也发现了什么。
  就在赵暮分神之际,噗的一声,诸葛佩的长剑没入赵暮胸口。
  赵暮铁箫劈下,也正好击在诸葛佩的天灵上,俩人同时倒地——
  兄弟连心。
  南宫吹雨眼看高清榆一剑刺出,倘若诸葛瑾施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这一剑刺中的将不是诸葛瑾,而是他自己。
  南宫吹雨再不迟疑,阳明剑脱手飞出——
  仿佛黑暗中突然闪出一旦闪电,又仿佛一缕刺破夜空的耀眼的阳光。
  绚丽。惊人。
  快到了极点,又美丽无比。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连诸葛瑾也忘了施展他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绝世武功。
  “扑扑”两声,阳明剑和雪阴剑同时射向诸葛瑾胸腹……
  南宫吹雨携霜叶红出现在雁湖楼上。
  这时,诸葛佩已死,赵暮还剩最后一口气,他示意高清榆过去。
  高清榆蹲在赵暮身旁,抓住他的手,泣道:“爹,爹,你怎么样?”
  赵暮望了望南宫吹雨,说道:“榆儿,明天便到西风庵去看你娘,记住,兄弟两人一起去……”
  南宫吹雨目中含泪,他真想把一切说出来,但他没有。
  只听赵暮断断续续道:“榆儿……爹一生做……做了许多错事,你……不要学爹……去看……你……娘……”
  南宫吹雨一片茫然,双掌挥舞,掌风将雁湖楼上的火把悉数击灭。
  周身一片漆黑。
  抬头,只见一弯冷月,清辉无语。
  南宫吹雨牵着霜叶红的手,默默走进夜幕……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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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9 07:36: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实际不是阳朔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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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9 09: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Swordman790106 发表于 2025-2-9 07:36
这实际不是阳朔真作

这实际是谁的作品,以前的老武侠版本太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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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9 09:21:4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傅战备(1968- )著名编剧,导演,笔名:傅尔尔、魔方,浙江金华人,有武侠小说《轻轻一刀》、《寂寞弯刀》、《玉箫勾魂》、《剑候传奇》(又名《剑候传》)、《雪域潜龙》(又名《逍遥行》)、《风花剑 雪月刀》、《烟雨 楼台 出鞘剑》、《无敌快刀》(初名《快刀王杨羽》)、等8部

出版时均署名阳朔或金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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