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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狂云

[完结] 武侠作家阳朔作品集之火拼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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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步步追杀
  月夜下的青云府显得格外寂静。
  前厅后院及闺楼皆都熄了灯,黑漆漆的,夜风拂过,庭院里修篁摇曳。
  守更之人梆敲三更,正是夜阑人静时。
  蓦然,自闺楼内闪出一位艳装女子,机警地四下里看了看,便径直莲步轻移向闺楼后的花园奔来。
  进了花园月亮门,绕过假山,一直向后来到花园的后墙之下。
  后墙处赫然有一个小门,门上有锁。
  艳装女子取出钥匙,轻轻地开了锁,把小门推开,探首门外,低声唤道:
  “公子,公子……”
  一条黑影从后墙外的树林里掠来,近前,亦不答话,掠进小门。
  黑影一身夜行衣,黑巾罩面,手里拿着一把连鞘长剑。
  艳装女子见了黑衣人,低声道:“请随我来。”
  说着转身向东,沿窄窄的甬道走向一丛花树。
  黑衣人游目四顾,见无异常,将身一展,尾随跟上。
  艳装女子来到花树前,站到树的阴影里,等着黑衣人跟近。
  待黑衣人也躲进树影,便娇羞地一笑,道:
  “公子,小女若引你找她,你需先答应我一件事。”
  黑衣人微微一怔,低声道:“但说无妨。”
  艳装女子柔情依依地道:“待找到她,事后你可别忘了小女。”
  黑衣人稍显惊异,道:“相助之情,岂能忘怀。”
  艳装女子娇嗔地道:“我是说你可别忘了小女之身,却不是要你不忘今夜相助之情。”
  黑衣人略作思忖,道:“我不忘就是了。”
  艳装女子莞尔轻笑,面若桃花,道:“只是不忘就行了?”
  黑衣了微微一怔,道:“还要怎的?”
  艳装女子娇羞地道:“还要你与我终生厮守。若离开小女,你焉能不忘?”
  黑衣人似已不耐,急道:“请姑娘快引我去见她,免得夜长梦多。”
  艳装女子固执地道:“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黑衣人轻声急道:“答应你并不难,只恐终生厮守难以做到。姑娘还是带我去找她,你我之事以后再说吧。”
  艳装女子略作思忖,柔声道:“也好。只是眼下你先闭上眼睛……”
  黑衣惑然不解道:“闭目为何?”
  艳装女子诡秘一笑道:“送你一件东西!”
  黑衣人微微一笑道:“送东西却不让看,是何道理?”
  艳装女子佯装神秘地道:“小女要令你大吃一惊。”
  黑衣人无奈,只得闭上眼睛。
  蓦然,只觉一道劲气直袭前胸,睁开双睛,面前是惊愕失色的艳装装女子,右手一柄寒光烁烁的匕首停在黑衣人胸前,一动不动。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好在姑娘力道甚弱,否则纵然我有内功护身也难免一死!”
  话出口,左手电奔已扣住艳装女子执匕首的手腕脉门,匕首坠地。
  又低声道:“是她让你来杀我?”
  艳装女子花容失色,摇首道:“不是她……”
  黑衣人冷道:“速带我去见她,饶你不死。”
  艳装女急忙点头,用另一只手向前一指,怯声道:“她就在附近……”
  说着,任那黑衣人扣着自己手腕,引黑衣人绕过花树丛,转过假山,来到一间茅屋前。
  茅屋掩藏在花树丛旁,在假山后面,若不到跟前实难发现。
  微弱的光亮从茅屋的窗纸透出,证实屋中确乎有人。
  黑衣人低声对艳装女子道:“屋中只她一人么?”
  艳装女子微微点首,颤声道:“只,只她一人……”
  黑衣人松开艳装女子的手腕,冷然道:“上前敲门,若是搞鬼,小心我一剑砍了你!”
  艳装女子连声道:“小女不敢,小女不敢。”说着,走到茅屋门前,轻轻叩门,道:
  “开门,有客人来了。”
  茅屋柴扉轻轻开了,黑衣人身影如鬼似魅,后发先至,掠进茅屋。
  游目一看,登时一惊:只见茅屋一支明烛插在一张食桌上,食桌上杯盘狼藉,残酒剩菜。
  桌旁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穿黑衣,冷面如冰。
  女子花容月貌,甜美绝尘。
  再转首一看茅屋门口,与他同来的艳装女子身旁竟站着一体态魁伟,相貌堂堂的武士,腰上悬刀,满面微笑。
  黑衣人掠身进屋,桌旁的甜美女子,大吃一惊,身不由己地站起,脸上笑容尽失,稍显慌乱,而那黑衣冷面的男子,却坐着没动,瞥了黑衣人一眼,然后端起面前酒杯,一口将碗中酒喝净。
  转首对门口的艳装女子冷叱道:“我们上了你的当!”
  艳装女子面带委屈,对身旁的佩刀武士道:“非是小女不杀他,只因他太……”
  桌边的甜美女子闻言截口道:“你不是说能置他于死地吗?要知你这般无用,还不如我亲自会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佩刀武士闻言,同情地望了艳装女子一眼,傲然道:
  “也怨不得她,只因我们低估了对手,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话落,早已抽刀在手,对闯进屋来的黑衣人道:“终于我们有交手的机会了!”
  掠进屋来的黑衣人闻言,慢慢扯去罩面黑巾,沉声道:
  “原来你们已然知道小可今夜要来此?”
  罩面黑巾一除,便显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朗目精光烁烁,眉宇间透出奕奕神采。此人赫然是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也认出茅屋中的两男一女是谁。
  桌旁黑衣冷面的男子乃是三星霸王剑古寒良,甜美女子正是他所追杀的甜儿。
  而门口这相貌堂堂的佩刀武士非是旁人,也正是古寒良结义之弟索命三郎楚天风。
  冷云飞也认出引自己来此的艳装女子正是青云府马仁堂三女儿中的老三马灵珠。
  不由心中暗恨:好个马家三秀,敢情骗我来此是想加害于我!
  几日之前,冷云飞道送三侠士戈童、郦大千和杜瑞秋到野狼山息身养伤,不意在野狼山下遇孤苦村姑欧阳小静,因其表舅贪图钱财,将其许给江家堡江老员外家看家护院的管瘸子为妻,其执死不肯,欲投河自尽,幸冷云飞赶至。
  两个孤儿,饱尝人间苦难辛酸,同情怜爱心切,仗义相助,后得管瘸子首肯,推掉婚事。
  冷云飞欲离开野狼山赶赴天龙庄时,有闻讯赶来的马家三秀相拦。
  马家三秀乃马仁堂三位千金。
  长女马灵玉、次女马灵春、三女马灵珠,皆青春美貌,楚楚动人。
  大家闺秀浓装艳抹,越发妩媚艳丽。三人俱不会武,有一辆专用华篷锦帘马车任其驱驰。
  马家三秀找到冷云飞,告诉他一个令他愕然的秘密:
  那就是古寒良和甜儿不曾像马志鹏和楚天风所讲早已乘马远走高飞,而是一直隐身青云府,终日相厮守,不尽欢愉。
  她们得知此事,便出来寻找冷云飞,因她们也听说冷云飞视甜儿为妖女正四处追杀。
  想借其手杀了甜儿为死去的舅舅九地恶龙葛光先报仇。
  葛光先乃是马老夫人雇闻名丧胆段青焰所杀,而祸因起于甜儿。
  是以,所有仇怨都记到甜儿名下,马家三秀便想杀死甜儿,为舅舅报仇,以慰其母葛梅花之心,间接地也对宠爱甜儿如亲生之女的马老夫人施以报复。
  冷云飞那日与杜锐离开青云府泰安府后马家三秀就随后追寻,至泰安府不遇,后遇杜锐赴光州,一问才知冷云飞去了缚龙镇老郎中曹化处了,遂又赶到缚虎镇,又一扑而空。
  后经多方打听方知奔野狼山的方向去了,这才到野狼山附近寻找,终于的到了冷云飞。
  若非管瘸子相告,又恐失之交臂。
  冷云飞从马家三秀口中得知甜儿仍在青云府,便决意前往杀之。
  马家三秀闻言,正中下怀,便说愿为内应,引进冷云飞,神不知鬼不觉置甜儿于死地。
  这才定下今日三更举事,孰料节外生枝,半路杀出了古寒良和楚天风,而听他们之言马家三秀也并非善意相助……
  这时,听冷云飞说完,三星霸王剑古寒良冷冷说道:
  “你现在若离去,念你对马家有恩,我们兄弟还不会难为你!”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我与你们的恩怨最好不要扯上马家,让小可离去并不难,只是得让我把这位甜儿姑娘的脑袋带走。”
  古寒良狞笑一声,道:“你知道古某与她是相爱情侣,想要她的脑袋,需让古某先失去脑袋!”
  说着,右手五指伸张抓合,沉缓有力抽出腰间的三星剑,又道:
  “你今日是逼古某出手,因我与你师兄叶星明颇有交情,所以你不必患性命之忧!”
  一旁楚天风见了急道:“二哥且慢。”
  古寒良转首一怔,道:“怎么?”
  楚天风朗声道:“还是让小弟先和他过几招,他曾经捣毁了泰山‘招亲擂台’,名扬武林,而败在他手下的却是我!我今日倒要领教,看他有多霸气!”
  话说完,正欲挥手中狭锋明月刀攻上,一旁马家三秀中的三女马灵珠阻止道:
  “楚公子,你逞强好斗,若一旦失手,小女情之何寄,身往何托?”说着,眼圈一红,珠泪欲滴。
  楚天风手中刀沉了沉,正想开口,旁边清啸声起,古寒良三星剑已递出……
  古寒良与冷云飞之间隔着一张食桌,而他却挥剑递出,显然不是用剑锋伤人,而是要用剑气凌空与冷云飞相斗。
  不言而喻,这古寒良擅长内功。
  一声清啸,震荡茅屋。冷云飞凌空而起,从茅屋顶撞了出去……
  古寒良和楚天风陡然一怔,也都飞身从冷云飞撞破的房窟窿飘出来。
  举目一看,冷云飞正迎风卓立在茅屋旁不远的花树丛前,月光如水,泻于身上,越发显得丰神俊朗,似临风之玉树。
  两人一声暴喝,抖身跃下了茅屋。
  这时甜儿和马灵珠也急奔出屋,站到一旁紧张兮兮地观看。
  心上人就要拼死相斗,生死在于一瞬,二人芳心之紧张程度,不言而喻。
  冷云飞见古寒良和楚天风来到面前,朗声道:“小可险些着了你们的道儿!”
  古寒良阴冷地道:“不战而走,你竟欲何为?”
  冷云飞沉声道:“非是小可不战,我若用内功和你相抗,一时必难为高下,那时楚天风就会从旁进刀。茅屋窄小,我怎能不败!”
  古寒良冷道:“你倒聪明。”
  话出口,手中剑又挥出,劲气缕缕,煞是惊人。
  冷云飞冷哼一声,左掌疾迅挥出,打出一缕劲力,接住古寒良的剑气。
  古寒良剑身上颤,向后退了一步,又一咬牙将左手搭在右腕上,一股潜劲注入剑身,三星剑又向前挺进了两寸……
  楚天风见古寒良和冷云飞较上了内功,遂一声厉喝,手中狭锋明月刀一摆,欺身而上,一个“排海推刀式”斩向冷云飞。
  忍者刀术,果然凶狠,疾猛、残忍。
  一声清啸震耳欲聋,冷云飞身形凌空旋起,月光生辉。
  空中异光大展,手中异光奇剑出鞘了……
  惊叫声起,楚天风和古寒良疾身暴退稳住身形。
  两人惊异失色,互望一眼,楚天风看见古寒良左肩赫然一道血痕。
  古寒良见楚天风头发已被齐斩斩削去……
  霸王旋身法奇奥,鬼惧神惊。
  异光剑神兵锐器,骇人魂魄。
  冷云飞左手剑鞘套上异光剑,正欲对古寒良开口说话,蓦地,花树丛中飞出一只巨大黑鸟疾猛快捷地向他迎面扑来。
  冷云飞大惊,来不及闪避,手中剑鞘面前一探,意欲挡封,不料就觉剑身一震,如遇重击,一个拿捏不住剑鞘锵然坠地。
  紧接着,两道劲力狂袭而至,他情知不好,暴喝一声,下意识地双掌平胸推出。
  只听“啵”的一声,掌风和突来的劲力相撞击,他一声惨叫,身形后退出四五步,趔趄了一下,拿桩站稳,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冷云飞牙关一咬,举目望向对面,见面前哪里有什么巨鸟,分明是一个黑衣人。
  全身黑衣连头都罩在其中,只露双眼,他惊诧地脱口道:“阁下是黑煞鸟?”
  黑煞鸟,一个令人连这名字都不愿听的江湖隐形人。
  既然没有人愿意听这名字,那自然也就更少有人提及。
  除非是对人咒骂时才偶尔说出,而被骂者就更感到愤恨与恐怖。
  只因这黑煞鸟是宇内第一大恶人。
  冷云飞所以认出面前这位就是黑煞鸟,是他认出了对方的武功,即“飞天鲲鹏掌”。鲲鹏展翅,凌空万里,其力如狂飙横空,巨澜激荡。
  恩师在他临下山时告诉他涉江湖应小心提防的对手有五个人:
  黑煞鸟列为第三位。
  这时,面前的黑煞鸟听见冷云飞叫响了自己的名字,遂发出几声尖厉刺耳的狞笑,尖声尖气地道:
  “我的美男子,原来你老魔头萧森的徒弟,这天罡护身功你至少练到八成了!”
  冷云飞暗暗运功调息,朗声道:“黑煞鸟,你因何救他们?”
  黑煞鸟尖声笑道:“救?真新鲜!我黑煞鸟怎么会救人?我是专为你而来,听说你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美男子,我是来找你陪我去睡觉的!”
  冷云飞心头一震,冷道:“小可若是不跟你去呢?”
  黑煞鸟阴森幽寒地道:“你活着可以决定去还是不去,可若死了就无法决定了。我就不信‘鲲鹏功’敌不过萧森的‘天罡功’!咱们再对几掌!”
  冷云飞心头一凛,再对几掌,纵然不被黑煞鸟击毙,也势必两败俱伤,那时古寒良和楚天风……再游目一看,心中大惊:
  古寒良和楚天风连同甜儿和马灵珠都逃得无影无踪了。
  见了黑煞鸟也许有不逃之人,那一定是瘫子;也许有不惧之人,那一定是傻子。
  冷云飞不是瘫子也不是傻子,是以,他决定还是逃走为上:
  无价值的争斗和拼命,除非傻瓜才会做。
  冷云飞心里有了主意,遂近前捡起异光剑,冷道:“要对掌小可还怕你么?”
  说到这里佯装惊喜地黑煞鸟身后道:“师父,你老怎么来了?”
  黑煞鸟一惊,蓦然回身,他担心背后会遭突袭。
  见身后无人,再回身找冷云飞时,连影子也不见了………
  怕见黄昏又到黄昏。
  欧阳小静在河边慢慢站起身,慢慢收拾着一天洗出来的衣裳,放进竹篮,挽在臂弯上。
  望着面前的小河,她幽怨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慢慢地向家走来……
  她的家就是张二炮的家。
  确切地说,张二炮的家就是供她吃住的地方。
  而对于欧阳小静来说,如果坟墓能够供她吃住,她情愿选择坟墓,因为死人没有活人可憎可怕,尤其没有张二炮夫妻这般令她无奈,令她厌恶。
  茅屋依旧,柴扉如昨。
  而令欧阳小静惊异的是:
  舅母迎接她的竟然是一张笑脸。
  继而她又感到了一种恐怖:
  那天舅母舅父和管瘸子谈完亲事,收下管瘸子聘礼之后,舅母在她傍晚回来时迎接她的不也是这样一张笑脸么?
  “小静子,你回来了?管大爷正在屋里等着你呢,有好事情要告诉你呢。”
  欧阳小静走进屋来的时候,她的舅母、一个满脸刁蛮之气的中年妇女对她笑首说,同时一双凤眼定定地盯着小静的脸,两只手却不住地煺着盆子里的鸡毛。
  欧阳小静仿佛感到灾难临头似地一惊,呆在那里竟忘了进屋去。
  舅母见了,敛了笑,瞪了欧阳小静一眼,压低声音气道:
  “看你那样儿,好像谁给你八辈子气受似的,还不快屋去!”
  欧阳小静浑一颤,将手里的竹篮放在门口,硬着头皮走进屋。
  屋里坐着江家看家护院的武师管海青和她的表舅张二炮。
  一见欧阳小静走进屋,张二炮便笑道:
  “小静子,告诉你个好消息,管大爷为你在财主家找了个差事,给二小姐当丫环。
  “今晚准备准备,明天就到财主家去。这都多亏了管大爷,还不快去感谢!”
  欧阳小静闻言,暗忖:
  能找个新的安身之处倒也不错,只是听说这位江二小姐不好侍奉。
  便低着头走到坐在木凳上的管海青面前恭声道:“谢管大爷。”
  管海青见了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员外听说你和那冷云飞有些交往,而那冷云飞听说对员外的亲家马仁堂一家有恩,便决定给你这个差事做,也省得你受清苦。
  “我呢,不过是跑腿学舌,没啥好感谢的。”
  张二炮附声道:“话虽这么说,但还是管大爷和员外提的,不然员外也不知你和那冷云飞的关系。看,管大爷赏脸,今晚就在咱家吃饭了,来时还自己带来了两只鸡和酒。”
  欧阳小静抬头瞥了张二炮一眼,怯生生道:
  “表舅,要没别事,我到厨下帮舅母煺鸡了。”
  张二炮还没开口,管海青笑着摆了摆手,道:“快去吧,没事没事。”
  欧阳小静来到了厨房,帮助舅母煺鸡,之后又是烧火炖鸡,又是炒菜,最后摆食桌伺候着管海青和张二炮开始喝酒。
  这期间,舅母对她说了一些话:
  让她到江员外家别忘了张二炮他们夫妻。
  管海青和张二炮喝酒时,舅母便也被管海青叫去同桌进餐,让小静来回填菜。
  舅母坐在管海青左边,张二炮坐右边,两个人你称我赞对管海青大加吹捧。
  管海青红光满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高兴。
  小静躲在厨下,一日未餐早已饥肠辘辘,但也只好强咽口水,忍饥挨饿。
  酒过三巡,桌上已是杯盘狼藉。
  张二炮伏在食桌边醉得不省人事。
  管海青依然在喝,舅母在侧相陪,大施献殷勤,甜言蜜语,管海青醉意朦胧,云山雾罩。
  一手擎杯,一手毫无顾忌地在舅母的大腿上摸来摸去。
  欧阳小静偷眼见了,心中一阵乱跳。
  “小静子,快来给管大爷敬酒。”当管海青的碌山之爪伸到张二炮这位刁蛮的妻子胸前时,她朝躲在厨下连看也不敢看一眼的欧阳小静喊道。
  欧阳小静硬着头皮,低着头走进屋。
  屋里已经暗下来,但欧阳小静却依然觉得太明亮。
  她但愿屋里漆黑一团,那样面前这令她难堪的场面,就会被黑暗所遮掩。
  舅母拿掉管海青伸到胸前的手,笑道:“管大爷,小静子来给你敬酒了。”
  管海青醉意朦胧,闻言喜道:
  “好酒,真是好酒。”说着,将酒杯伸向身旁的欧阳小静。
  舅母一旁道:“管大爷,让小静子先陪陪你,我先到外面去一下。”
  说着便想站起来,不料被管海青一手按住,道:“你也别走……你不标致,可你这一身胖肉让人眼馋!……”
  转首对欧阳小静邪笑道:“小美人儿,快坐到我身边来。你不是总说谢本大爷么?今晚就是谢我的好时候!”
  欧阳小静闻言浑身一颤,站着没动,似乎是吓得呆了。
  舅母满脸绯红,坐立不安,强装笑脸,道:“管大爷,还是让小静子在这儿陪你吧。”
  管海青嘿嘿一笑,道:“你也别走,我今天是为你们俩来的。”
  说着,放下酒杯,伸手去搂舅母。舅母想躲可又怕惹恼了管海青,只得任其搂住,红着脸急道:“管大爷,你别这样……”
  管海青早已兽性大发,一手搂着舅母,一手猛地撕开她的胸前衣裳,嘴里淫邪地笑道:“胖娘们儿,让我亲亲你这两堆肉……”
  欧阳小静惊叫一声,奔出门去。
  舅母急道:“她跑了,快抓住她!”
  管海青蓦然回首,见欧阳小静已经到了厨房,正要奔出房门去。
  他身形一窜,到了欧阳小静身后,双臂后抄,大抱大揽将欧阳小静搂住,半抱半拖地带进屋来,猛地将她推倒炕上,厉声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本大爷搞女人还没有一个能逃走的!”
  说着,一个前扑压向欧阳小静,谁知欧阳小静往旁一滚,使他扑了个空,管海青气得疯了一般,吼道:“胖娘们儿,快来帮本大爷一把……”
  舅母闻言,略一迟疑,还是奔上,死命去抓欧阳小静的双脚,嘴里还没忘讨价还价地道:“管大爷,我帮了你,你可不能再欺负我了……”
  管海青已经跳上炕,跪在欧阳小静身侧双手死命抓着她挣扎的两只手,想骑上去,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欧阳小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使他难以制服。
  欧阳小静嘴里气愤地叫骂着,苦苦挣扎。
  可是她的对手毕竟是两个人,而管海青又会武,她又能挣扎多久……
  就在这里,屋里不知不觉鬼魅般地掠进两个蒙面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管海青正欲低下头去亲欧阳小静的面颊,两个蒙面人不耐烦了。
  其中一个咳嗽了一声,冷笑道:“这位仁兄,你该结束了!”
  咳嗽声本已令人惊诧万分,而这一番话就更令人惊骇失色。
  管海青放开欧阳小静,一跃下炕,对面前两个蒙面人抱拳道:
  “朋友是哪条道上的?在下神腿震八方有礼了。”
  另一个蒙面人冷道:“我们哥俩儿不管你震八方还是震十方,今日遇上只能说你的劫数尽了。”
  管海青浑身一颤,冷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蒙面人冷冷一笑,一字一吐地道:“主人要这个欧阳小静,派我们来带她去。而知道此事和在场者一律处死!”
  管海青立时色变,色厉内荏地高声道:“你们可听说过某神腿震八方的名头!便是你们主人亲自来,我也不惧!”
  一个蒙面人冷叱一声,身形一晃,欺上前来,右手疾扬,一道白光袭向管海青。
  管海青闪身躲避,可脚下一拌,躲避不及,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嘴张了张,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是神腿震八方……”腿一登,眼一翻,气断身亡。
  这个蒙面冷冷一笑,道:“神腿震八方,见你的鬼去吧!”
  说着,近前从管海青脖子上取下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刀。
  这小刀两头带尖,两边有刃,长约寸余,宽及小指。
  那人擦了擦刀上的血,在软靴筒外的皮套里放了。
  舅母早吓得面如土色,又膝跪在两个蒙面人前,竟吓得说不出一句话,胸前衣裳敞开着竟忘了遮掩……
  欧阳小静已经从炕上坐起,秀发零乱,脸色煞白,微微喘息着,一双幽怨的明眸定定地望着两个蒙面人,模样令人怜爱,却看不出怎么惊恐。
  两人蒙面互视一眼,一个对另一个道:“快些了事,免得夜长梦多!”
  另一个点了点头,迈步上前,向跪在地上的舅母胸前猛地一脚踢出。
  一声惨嚎,舅母身体撞向墙壁,倒了下去,嘴里鲜血狂喷,片刻间,便一动不动了。
  就在舅母受害同时,伏在桌上酩酊大醉的张二炮后心被另一个蒙面人用小刀刺进,他惨叫一声,摔倒在桌下,再也醒不了了。
  欧阳小静面对如此惨景,脸色越发煞白,浑身颤抖,怯声道:
  “你们要把小女带到哪里去?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小女终日浣衣河边还结怨了谁么?”
  一个蒙面人冷然道:“这些你还是去问我们主人吧。”
  欧阳小静还想说什么,蓦地被蒙面人甩出的迷香帕打在脸上,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知觉。
  另一个蒙面人见了,近前挟起欧阳小静,两个人掠出茅屋,飘身而去。
  夜幕降临,黑暗湮没了茅屋,吞没了屋内的罪恶。……
  剑光霍霍,人影飘忽。
  两个丫环装束的少女正舞剑厮搏。
  这一个俊逸潇洒,剑刺对方右肩,途中抖腕斜削左颈,那一个沉稳不乱,竖剑外格。两剑相击,铮然作声。
  两人剑法迅捷,身形轻盈。不时地博得旁边观看之人喝彩叫好。
  舞剑相搏的两个少女是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的女儿轩辕巧巧身边的两个丫环小霜和小露。
  观看两个对剑厮搏的人,就坐在旁边的八角观花亭上。
  一共是六个人,在品茗旁观。六个人中有四男二女。
  男子中那两个体态魁伟,满脸彪悍之气的佩剑大汉是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的长子轩辕锋和次子轩辕彪。
  另一个身材瘦小,穿儒衫,手执斯文扇,满脸笑脸的男子是辕天龙的三子轩辕一狐。
  在三个人身旁坐着一位紫衣人,虎目剑眉,风姿俊朗。他就是江湖名头颇响的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紧挨顾英杰坐着的是轩辕巧巧。轩辕巧巧身旁坐着身披斗篷,内穿粉衣,月貌花容的东主玉倩。
  此时,观花亭上的几个人见两个丫环对练完毕,走到亭前一一见礼,都显出赞许神色。
  轩辕锋望了亭前的小霜和小露一眼,笑着对轩辕巧巧道:
  “小露和小霜剑法真是大有长进,如此进展,将来必不愁列入武林高手之列。天龙庄丫环尚且如此,江湖还有何人敢不畏?这都是妹妹调教有方,可喜可贺!”
  轩辕彪一旁大声笑道:“哥所言极是,天龙庄雄踞江湖,称霸武林指日可待。等父亲神功练成,我们就可以举事称尊了。哈哈!”
  轩辕一狐神色一肃,急道:“二哥,笑谈则可,但天机不可泄露。
  “好在此间并无外人,否则江湖皆知我天龙庄要称霸武林,统领江湖,各门派必小心提防,早作应变之策,届时唯恐不测。
  “况且,父亲隐居演练神功一事更属机密之极,焉能轻易言耳!”
  轩辕彪脸一红,嗫嚅道:“三弟,我也不过随便说说,看你却认真了。父亲演练神功除了你谁都不见,你自然知道父亲心机。
  “今日此间亦无外人,你不妨说一说父亲有何打算?”
  轩辕一狐微微一笑,道:“父亲只说神功未成,一切都不可造次,天龙庄名声在外,许多人都怀疑我们要称霸江湖,一旦稍不注意,就会惹出麻烦,非但无益,还会影响日后举事。”
  转首对轩辕锋道:“父亲之意,大哥和东方姑娘的事也要拖拖再定。”
  轩辕锋急道:“三弟,父亲说我和玉倩可以何日结婚?”
  轩辕一狐笑道:“父亲没说。”
  轩辕锋转对旁边的东方玉倩,微喟道:“玉倩,虽然父亲没说,但在下一定要娶你为妻。”
  东方玉倩嫣然一笑,道:“老庄主不是说拖拖再定么?”
  轩辕一狐笑道:“而家父并没有阻止你和我大哥相好!只因那位铁姑娘一去不归,生死未卜,江湖上又传言非议,说短流长……”
  轩辕巧巧莞尔一笑,截口道:“三哥,天龙庄还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么?东方姑娘和铁姑娘昔日投靠到天龙庄,躲避那个冷云飞的追杀,足见她们信得过咱们。
  “而铁姑娘去而不返,东方姑娘与大哥婚配不也是理所当然么?”
  转首对顾英杰道:“你说是不是,英杰哥?”
  顾英杰微微点头,轻笑道:“应该是这样……”
  东方玉倩闻言转首望了一眼顾英杰,笑道:
  “应该是怎样?天龙庄收留小女,使我有一容身之地,固然有恩于我,而小女却觉得大公子武功卓绝,一表人才,与其凤鸣凰和。
  “小女自惭形秽,只恐不配,是以才迟迟未决。顾兄你和小女一样寄身于此,不会没有体会吧?”
  顾英杰正想开口,轩辕锋一旁笑道:“玉倩,你有所不知,英杰虽然是我天龙庄的朋友,但我们兄弟,特别是我妹妹可没把他当作外人。特别是家父对他更是高看一眼。”
  轩辕一狐附声道:“父亲上几天还提起过说日后有机会便收英杰为义子。”
  轩辕巧巧笑道:“怕是三哥顺嘴胡诌,假传圣旨吧。”
  轩辕彪也知道:“老三,你可不能信口开河,你没告诉父亲,巧巧和英杰早就哥妹相称,情意相投了……”
  轩辕巧巧粉面顿时绯红,截口道:“二哥,瞧你都说了些什么!”
  东方玉倩淡淡一笑,道:“真是羡煞人了!”
  话音未落,蓦地旁边不远有人急喊道:“三公子,出事了!”
  观花亭上的几个人循声望去,见花园的月亮门外急匆匆奔进一个中年人,喊着急奔到亭前,对亭上的轩辕一狐道:
  “三公子,小的找了您半天了。耿管家说庄里来了一位白衣公子,自称叫冷云飞,口口声声要找东方姑娘。
  “耿管家说那小子来者不善,让小的找三公子从速定夺,以防不测。”
  轩辕锋听罢,霍然站起,惊道:“就那冷云飞一个人么?”
  “只那小子一人,还有一匹黑马。”报信的中年人恭声回答,
  “现人在客厅由耿管家陪着说话,马在厩里吃草。”
  轩辕锋转首对轩辕一狐道:“这小子好大胆,竟敢只身单骑闯咱们天龙庄要人!”
  轩辕彪站起身,说道:“走,等我会他一会!江湖上传言这小子有些门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神通!”
  轩辕锋阻止道:“二哥,不可莽撞,他一个人敢来,必然非一般庸手可比。
  “不如求助栖身庄内的那几位朋友,一则可以看看他们武功虚实,二则也给他们个为咱们天龙庄出力的机会。三弟,你认为如何?”
  天龙庄庄主轩辕天龙隐居练功,唯一允许见他的人就轩辕一狐。
  是以,轩辕一狐便成了轩辕天龙的代言人,也成了天龙庄巨细之事一锤定音的临时庄主,便是两位兄长也要以他一言为是。
  闻听冷云飞只身闯进天龙庄,轩辕一狐却气清神闲,如若无事,似乎这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一般。
  此刻见轩辕锋问自己,他微微一笑,道:“我早知道他会到咱们天龙庄来。”
  轩辕彪一怔,脱口道:“老三,你卖的什么关子?你怎么知道?”
  轩辕一孤道:“前番冷云飞毁了泰山的‘招亲擂台’,四处追杀东方姑娘和铁姑娘本是受正宗七大门派掌门之托。
  “后来他又和其二师兄杨俊到咱们天龙庄设的‘招亲擂台’来,其二师兄杨俊战胜大哥,要以武夺美、其实他们二人也意在追杀东方姑娘和铁姑娘。
  “前几天我出庄拜访一位老友,就闻传言说这个冷云飞要来天龙庄杀东方姑娘。是以,今天他的到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轩辕锋道:“便是在你意料之中又怎样?难道我们还能允许他杀了玉倩?玉倩来天龙庄躲避这小子,我们至少要为她负责。”
  轩辕彪也附声道:“我们自然不会允许这小子杀东方姑娘,那样就非得大干一场。天龙庄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轩辕一狐诡秘地一笑,道:“我说过冷云飞来天龙庄是我早就意料之中的事,那么我还会不作准备么!
  “不需二位兄长动手,更不需来庄朋友帮助,只一个冷云飞我们就兴师动众,传出去未免见笑江湖。”
  轩辕彪急道:“老三,你有什么高招不妨直言,这般故弄虚玄,让人心中好急!”
  轩辕一狐神秘一笑,道:“小弟自有办法对付冷云飞,不但让他今日杀不成东方姑娘,以后他也不会再来天龙庄。”
  遂转对亭下传报的中年人道:“去告诉耿管家,就说我们都在后花园赏花,东方姑娘也在,请冷云飞一同到这儿赏花,正值牡丹花开时节,若冷云飞不来赏花,真是憾事。去吧。”
  传报的中年人应声离去。
  早已站在轩辕巧巧的身边的小露和小霜,听说冷云飞要到后花园来,脸上俱显出愤愤之色。
  小霜悻悻然道:“这臭小子当初还打我一个嘴巴,这次我定饶不了他!”
  东方玉倩脸显不安,她望了望轩辕一狐,道:
  “三公子,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轩辕一狐微微一笑,道:“东方姑娘,你要相信你是身在天龙庄,那样你就不会感到不安了。”
  轩辕锋附声道:“三弟说得是,便是那冷云飞再霸道,量他也难在我们兄弟面前把你怎样,况且有英杰在此。”
  东方玉倩转首去看顾英杰,笑道:“到时候你的刀可别不出鞘呀!”
  顾英杰笑道:“在下的刀该出鞘时自然要出鞘的。”
  正说话间,月亮门处显现出两个人,不疾不徐向观花亭这边走来。
  前头是个黄衫银须老者,正是天龙庄老管家耿老万,慈眉善目,一脸和气。身后跟随着一个白衣少年,身背包袱,手里拿着一把古鞘斑斑的长剑。
  见过冷云飞的人,都显出不同的神色,没有见过的人,满面疑惑:
  这个貌似书生的少年当真是江湖上传说得神乎其神的那个粉麒麟?
  耿老万和冷云飞走到了八角观花亭下,二人停住脚步。
  耿老万转身对身旁的冷云飞微微一笑,道:
  “冷公子,这亭上坐着的就是我们天龙庄三位公子和小姐,还有您要找的东方姑娘,老夫引见了你,有什么事和他们说吧,老夫前院还有事,失陪了。”
  冷云飞闻言,微微颔首,道:“老人家请便,多谢引见。”
  耿老万说了声“不客气”,转身离去。
  冷云飞见耿老万走了,这才举目望向八角观花亭,微笑道:
  “小可冷云飞有幸得见诸位。”
  轩辕彪按捺不住,挺身道:“你就是冷云飞,来天龙庄干什么?”
  冷云飞朗声道:“杀东方玉倩。这样回答阁下满意么?”
  冷云飞确实是到天龙庄杀东方玉倩的。
  只因几天前在青云府杀甜儿时,意外遇上宇内第一大恶人黑煞鸟,致使甜儿和古寒良等人逃脱。
  他知道黑煞鸟不会善罢甘休,便决意先到河南天龙庄来杀东方玉倩,纵然黑煞鸟在青云府寻找,也必枉然。
  是以,逃出青云府后,便连夜驰马赶赴天龙庄,心中暗暗惬意:黑煞鸟,见你的鬼去吧!等你一走,我再回青云府找马家三秀算账……
  现在,眼见自己所要追杀的人近在咫尺间,冷云飞心中好不高兴:
  东方玉倩,你还敢大言不惭地坐在那里,今日得见便是你的劫数尽了。
  冷云飞淡淡的一句话,在亭上的所有人听来都不啻晴空响了声霹雳。
  轩辕锋冷冷一笑,道:“冷云飞,你以为是在别处么?天龙庄可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别说是想杀一个大活人,便是你想踩死一只蚂蚁也不能成!”
  小霜一旁气咻咻道:“你还当是在古刹呢,欺负我们也没什么。今天你自己找上门来,算是自找苦吃?你曾经打过我一个嘴巴,今天我一定要你吃我一剑!”
  冷云飞望了望轩辕锋,又看了看小霜,朗声一笑,道:“想打架怎么还不动手?小可知道要杀东方玉倩就得先摆平你们!
  “只是让小可惊异的是天龙庄结交天下武林,该不会没人助拳吧,区区这么几个人,真是有失天龙庄的威风尊严。”
  轩辕彪冷然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还让我们兴师动众?在下一人怕是就打发了你!”
  说完,他抽出佩剑,正要出亭和冷云飞厮杀,被轩辕一狐伸手拦止。
  轩辕一狐转首对冷云飞微微一笑,道:“冷公子果然超群拔俗,你是十几年来第一个敢只身到天龙庄寻仇的人,轩辕一狐不胜钦佩。”
  冷云飞淡淡一笑,道:“在下并非和天龙庄有仇,只想让你们把东方玉倩交出来。她是在下所要追杀的人。并出她,咱们就一了百了。”
  轩辕一狐道:“如果我们不交呢?”
  冷云飞朗声道:“唯恐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轩辕一狐微微一笑,道:“冷公子,你我虽未谋面,但也算有些交情,只因你的一位朋友在下很熟悉,并自认关系不错。
  “如果在下说出你这位朋友,你肯不肯高抬贵手,放过东方姑娘?”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阁下所言的这位朋友是谁?”
  轩辕一狐诡秘一笑,一字一顿地道:“欧阳小静。”
  冷云飞浑身一颤,急道:“你认识她?她不过是个浣衣河边的孤苦村姑!”
  轩辕一狐淡淡一笑,道:“不错。有幸在下见过她,当时你正在与她谈话,很亲密,不亚于一对十分要好的朋友。
  “后来打听到,你很同情她,还给她许多帮助,似乎早成为红颜知己,是不是呢?”
  冷云飞早已敛了笑,神色肃穆地道:“小可虽与那村姑见过两次面,不过是出于同情予以帮助,或出于义愤予以解救,怎谈得上红颜知己?
  “现阁下提及,丝毫也不会动摇小可杀东方玉倩的决心!”
  轩辕一狐依然气定神闲,笑道:“如果我说这位欧阳小静现在就在天龙庄,并且正遭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阁下也丝毫不会动摇杀人之念么?”
  冷云飞闻言,身不由己向前抢上两步,急道:“你说什么?欧阳小静在你们手里?”
  轩辕一狐阴阴一笑,道:“是我派人把她请到这里来的。我知道你迟早要来天龙庄,想成全你们在这儿见一面。
  “你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女人见了你都不会忘记,欧阳小静这位浣衣村姑也一定渴望再见到你!
  “不必担心她表舅和舅母,还有那个管瘸子再找麻烦,他们已经让我派去接欧阳小静的人杀了。”
  冷云飞冷冷一笑,沉声道:“明白了。阁下是想利用这村姑为人质胁迫小可。可是你们应该知道,她的生死小可不一定看得很重。”
  话虽这么说,而此刻冷云飞的心里却波涌浪卷,无法平静。
  显然,天龙庄知道自己曾对这浣衣村姑很关注,为了阻止自己杀东方玉倩,便控制了她,手段可谓狠辣。
  而欧阳小静的不幸也便是由自己引起。
  现在想来,当初帮助她,却不如不相识。
  现下由于自己,使她卷进这不尽的江湖争斗凶险之中,与其说自己曾经帮助了她,倒不如说是自己害了她。
  轩辕一狐似乎看破冷云飞所思所想,淡淡一笑,又道:
  “如果阁下视那个村姑生死无所谓,那么算是在下看错了这步棋。现在看那个村姑已经没有用处了。”
  转首对轩辕巧巧身旁的小霜道,“小霜,烦你到前院找到‘沧州二鼠’告诉他俩,那个欧阳小静给他俩了,怎么做都可以,但不要弄死了,让她求死不得,求活不能。”
  小霜清脆地答应一声,迈步走下观花亭,瞥了冷云飞一眼,悻悻地哼了一声,正欲走向月亮门。冷云飞突然猛喝一声:“且慢!”
  小霜停步回首,冷声道:“怎么?心疼了?”
  冷云飞神色冷漠如冰,转首望着轩辕一狐,冷然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轩辕一狐阴阴一笑,道:“很简单,你饶过东方姑娘,我们放了那个村姑,让你带走。”
  冷云飞冷笑一声,道:“不这么简单吧!你们应该想到:我带走她后,还会返回来杀了这位东方姑娘,那时你们手里没有了村姑,用什么胁迫我离开?”
  轩辕一狐诡秘一笑,道:“阁下很聪明。在下不妨也直言相告:我们已经给欧阳小静吃了‘腐骨蚀心丹’。
  “这种药吃后,每十天发作一次,折磨得人死去活来就像百蚁蚀心,巨毒侵骨,发作一次要一个时晨才能结束。
  “所以,你必须每十天到我们这里取一次解药。我们如果不给你解药,发作三次之后她就会死去!”
  冷云飞紧紧地抓握着手中长剑,眼中喷射出怨毒的光芒。
  轩辕一狐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根尖利的钢针扎着他的心:腐骨蚀心丹,天啊,他们竟然给小静姑娘吃了这武林中人连说都不愿说的毒药!
  她所遭受的折磨真的是生不如死,给她造成这巨大伤害的难道不正是一心想让她免受伤害的自己么……
  “我要见她。”冷云飞喃喃自语。
  “我要见她,我要见她!”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最后成了爆发的怒吼。
  冷云飞竭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冲上观花亭。
  因为他知道:那样以死相搏也救不了小静姑娘……
  小静姑娘来了。
  带她来到后花园的是辕巧巧的丫环小霜。
  冷云飞仿佛恢复了平静,静静地望着身旁形容憔悴,楚楚怜人的欧阳小静,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难置一辞。
  欧阳小静也在默默地注视着冷云飞,幽怨的双眸似在诉说。
  良久,欧阳小静轻轻地道:“公子,你是来救我的么?”
  冷云飞点了点头。
  欧阳小静又轻轻地道:“公子,你救不了我,他们人多。况且,我又吃了药,便是救我出去,我也受不了那种折磨……”
  冷云飞轻声地道:“小静姑娘,别害怕。他们答应让我带你走,还答应给我们解药。”
  欧阳小静浑身一颤,脱口道:“真的么?”
  轩辕一狐在八角观花亭上微微一笑,截声道:“是真的!你跟冷公子走吧。”
  欧阳小静没有看凤花花,依然视着冷云飞,轻声细语地道:
  “他们都被人杀了,因我而死,是我害了他们……”
  冷云飞微喟道:“我们走吧,是我连累了你,我一定为你寻找到解药,根除药毒……”
  说完,近前握住欧阳小静的手,两个人慢慢走向月亮门,就像一对情侣赏花完毕,双双归去……
  夕阳西下,后花园异常的寂静。
  轻风徐来,花枝摇曳,花香阵阵,扑入鼻端,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虫声唧唧,平添几多情调。
  八角观花亭上的人都不再说话,仿佛都各有所思,各有所获。
  许久,轩辕彪才说道:“老三,你这招儿还真好用,那冷云飞敢情还是个惜香怜玉的浪荡公子!”
  轩辕一孤笑道:“二哥,你怎知道,那侠义道中人,最是济贫怜弱。而那欧阳小静又是这般凄苦,人见人怜,冷云飞纵然心肠似铁,也不会弃之不顾。”
  轩辕锋道:“只是他们要去寻找那根除药毒的解药,一旦解除药毒,我们便不能再控制这个弱女子,那时冷云飞还会来……”
  轩辕一狐诡秘一笑,道:“大哥,你应该记得这‘腐骨蚀心丹’是神医张百药的独门毒药。解药也只有他一个人能配制。
  “而这个张百药早在十多年前就被父亲指使人杀了,留下这‘腐骨蚀心丹’和为数不多的解药,就是咱们庄中人谁吃了‘腐骨蚀心丹’也只能活活受罪。”
  “说着,转对一旁的东方玉倩,笑道:“东方姑娘,虽然今日我们想办法让冷云飞不杀你,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现在应该考虑我大哥的话,如果你们真的结了婚,冷云飞再来杀你,那他就是与我们天龙庄为敌……到时候,我们保护你,也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东方玉倩脸一红,喃喃道:“老庄主不是不同意么?”
  轩辕一狐阴阴一笑,道:“家父不同意好说,只恐东方姑娘不同意,我们天龙庄从来不强人所难……”
  暮色苍茫,宿鸟投林。
  一乘黑骑离了天龙庄缓缓东来。
  马上端坐着村姑欧阳小静,牵马步行的是冷云飞。两个人皆默然不语。
  走出里许之遥,马上的欧阳小静终于开口了,她轻柔地道:
  “公子,咱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冷云飞转首望着欧阳小静,微微一笑,道:“小静姑娘,你想到哪里去呢?”
  欧阳小静微喟道:“我也不知道。唯一的栖身之处也没有了,你知道原本我就是一个孤儿……”
  冷云飞皱了皱眉,是呀,她和自己一样,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又能到哪里去?
  遂道:“小静姑娘,我可以帮助你,为你找一个安身之处。”
  欧阳小静幽怨地叹道:“公子好心相救,小女便感激不尽了,还怎么能麻烦公子。”
  冷云飞微笑道:“姑娘怎么能这么说,若非是我连累了你们,也许姑娘不会如此不幸。现下又服了‘腐骨蚀心丹’,经受难耐的折磨,也是由我引起,小可理应照顾你的。”
  欧阳小静沉吟道:“公子,小女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冷云飞转首朗声道:“你我早已熟识,还有什么不该讲的,但说无妨。”
  欧阳小静幽幽而叹道:“公子总是这般客气,一口一个姑娘,小女听来颇不顺耳,公子就叫我妹妹吧。”
  冷云飞笑道:“你是说咱俩自此以兄妹相称?甚好,小妹,我还第一次给人家作兄长,好高兴的。”
  欧阳小静微微一笑,道:“我也第一次叫别人哥哥,觉得很是亲切呀。”
  冷云飞笑道:“小妹,你便叫我三哥吧。只因我还有两个师兄,日后见了他们你便也是他俩的妹子,如何?”
  欧阳小静喜道:“凭空又多了两个哥哥,我怎么会不肯。三哥,你便是小妹唯一的亲人了。”
  冷云飞朗声道:“小妹,你我都是孤儿,相近相知即为友,我会照顾你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便决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欧阳小静感动地颤声道:“三哥,从我第一次看见你那天起,就觉得你是个好人。今天你又一次救了我……”
  冷云飞笑道:“小妹,其实今天我并非是为救你才去天龙庄的。因为我去天龙庄找一个人,碰巧听说你被他们掳到那里,这才带你离开的。
  “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跟随三哥我闯荡江湖,杀富济贫,救小怜弱,做些行侠仗义之事,也总比苦守河畔,以浣衣为生的好。”
  欧阳小静摇头叹道:“闯江湖需要本领,我一点武功都不会,除了浣衣别无所长,你带我在身边不也是个累赘么?”
  冷云飞笑道:“闯荡江湖与否小妹你自己决定,眼下还是先找个安身之处,待我为你寻到解药根除体内药毒,然后再说。”
  欧阳小静道:“哪里寻得安身之处?我们都无亲无故的。”
  冷云飞双眼一亮,笑道:“投亲不如访友,访友不如投店。我带你到龙恩客栈去。你先到那里安身息养,待我寻到解药彻底为你除了药毒,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欧阳小静惊异道:“寄身客栈,那得花许多银子吧。”
  冷云飞笑道:“银子好在三哥还不短缺,再说龙恩客栈掌柜姜百川与我有一面之交,他会好自对你关照的。”
  说话间,二人已然走出二里多路,面前不远隐约望见了龙恩客栈。
  冷云飞用手一指,笑道:“龙恩客栈就在前面。姜掌柜豪爽好客,他会欢迎咱们的。”
  说着话,牵马来到龙恩客栈门外,冷云飞扶欧阳小静下了马。
  两个人正欲迈进步客栈,早有一个店伙迎出,牵过马匹,让进二人。
  冷云飞让店伙引见姜百川,店伙依了,拴了马,遂领二人径奔后院,到姜百川的寝房来,到门外,见一侍女自屋里出来,便问道:
  “山桃子,掌柜在么?有客人求见。”
  那叫山桃子的侍女听了,上下打量了冷云飞和欧阳小静几眼,对那店伙道:
  “知道了,你回去吧。”转首对冷云飞道:“请跟我来吧,掌柜正在独自饮酒。”
  说完,领冷云飞和欧阳小静进了屋。
  屋里放着一张食桌,桌上摆着几盘菜,姜百川正在桌旁自斟自饮。
  一支明烛立在桌边上,映着他那被酒烧红的面颊。
  冷云飞和欧阳小静一走进来,那叫山桃子的侍女便恭声道:“掌柜,有客人来了。”
  姜百川一眼便认出了冷云飞,霍然站起,喜道:“是冷公子吧,快快请坐。”
  冷云飞和欧阳小静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
  冷云飞朗声道:“打扰了姜掌柜酒兴,很是惭愧。”
  姜百川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冷公子驾临小店怕是有事吧?若单为住宿你必不会找姜某。”
  冷云飞微喟道:“是这样,我这位小妹被天龙庄掳了去,逼吃毒药,我今救她出来欲找个安全舒适的安身之处,待我出去寻解药。
  “小可想起曾经与姜掌柜有一面之雅,便不揣冒昧赶来滋扰,尚望姜掌柜予以方便。”
  姜百川闻言笑道:“公子哪里的话,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自然妥善安排就是了,请冷公子放心。但不知这位姑娘在天龙庄吃了什么毒药?”
  冷云飞沉声道:“腐骨蚀心丹。”
  姜百川闻言一惊,脱口道:“果然是这种药!”
  冷云飞一怔,道:“姜掌柜听说过这种药么?”
  姜百川叹息一声,举手把杯中酒喝干,对恭立门侧的侍女道:
  “告诉厨下做一桌酒菜端来,我还要和冷公子喝几杯!”
  侍女山桃子应声而去。
  姜百川这才对冷云飞道:“适才你说这位姑娘是在天龙庄吃的毒药,我就猜出是这‘腐骨蚀心丹’。只因当年听我妻子说过这种药。
  “她在天龙庄作侍女时就曾亲眼见过吃这药的人折磨的情景。那个轩辕锋起初就是要给她吃这种药,逼她献身的,她因为害怕轩辕峰,所以才不得不答应他。”
  冷云飞急道:“尊夫人当初可曾说这药的解药何处寻得?”
  姜百川蹙眉道:“听她说配制这‘腐骨蚀心丹’的是神医张百药。昔年她曾亲眼见张百药把一盒‘腐骨蚀心丹’送给轩辕天龙,至于何人有解药她也不知道。”
  冷云飞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显然这‘腐骨蚀心丹’非独门解药不能根除,欲找独门解药,唯一的就是找那个神医张百药。”
  姜百川道:“该是这样,可是听说那个张百药后来被轩辕天龙指使人杀害了,不知是真是假!”
  冷云飞闻言身一颤,脱口道:“张百药死了?”
  姜百川又道:“可也有人说他又让人给救了,隐姓埋名,再不露面了。众说纷纭,虚实莫辨。”
  冷云飞转首望了望身旁的欧阳小静,神色凝重,一字一吐地道:
  “小妹,你别担忧,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我明天就动身寻找那个张百药,不怕上天入地,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找到他!一定要弄到解药为你根除药毒!”
  欧阳小静闻言,眼圈一红,垂下头去,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腮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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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灵芝灵性
  午牌时分,冷云飞驰马来到了百宝山。
  三天前,冷云飞辞别欧阳小静和姜百川,离开龙恩客栈,四处寻访神医张百药。
  虽然寻人未果,但终于打听到:
  张百药原来栖居之所是在百宝山中的本草堂。
  如果张百药还没有被害,他有可能还回到本草堂隐居,如果确乎他已不在人世,本草堂的人也不会不知道。
  出于这种心理,冷云飞这才来到了百宝山,要亲临本草堂,以探虚实。
  山道崎岖,不得不下马步行。
  时序已近初秋,山风微含些许凉意。
  路两旁有的树叶已然变黄,但树林依然绿意盎然,山花艳艳,草儿青青,目光所及,令人神清气爽。
  飞鸟鸣转树上,獐鹿穿行林间,各得其适,悠然自得。
  冷云飞牵马茫然前行,幸遇樵夫指点,方知本草堂的坐落。
  拐入小道,又穿过一片树林,在一山凹处终于看见三间茅屋。
  远远望去,屋前花树圈成一个院落,屋后是一片竹林。
  花枝摇曳,相映成趣。
  冷云飞牵马近前,在院外树上拴了马,然后举步走进院来。
  四下一片寂静,如入无人之域。花香扑鼻,微风拂面。
  他来到茅屋前,举手轻敲柴扉,朗声道:“屋中可有人么?”
  话音未落,便听茅屋前的一棵花树下响起一声低吠。
  投目望去,不由一怔:
  只见一猎犬卧伏地上,浑身血迹,似是受伤不轻。
  看样子动弹不得,便是吠声也不能大。
  茅屋内没有回声。
  冷云飞心头一凛,推门进屋,一看茅屋内的情景,禁不住顿然一惊:
  但见室内墙边立着药锄,药篓歪倒桌下。
  地上横卧着三具尸体,两男一女。
  女子素花衣裳,发髻齐整,只是脖颈有处一醒目血痕。
  男子中一皓首老翁,胸前有刀伤,鲜血依然在伤口处往外溢淌。
  老翁身旁是一中年男子,形容瘦削,前胸有一血窟窿,脸色惨白可怖。
  看情景,这三个人遇害时间并不长。
  难道这皓首老翁会是神医张百药?
  冷云飞放下手里的剑,蹲下身,伸手去摸老翁的脉搏,跳动得很弱,显然还有一息未断,否则不会在流血。
  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进老翁口中,手指一点喉结使其入腹,又疾挥指封住前胸几处穴道,然后将单掌压住丹田,把一股真气注入老翁体内,经他这一番忙碌,老翁终于轻哼一声,醒转过来。
  他微睁二目,见了冷云飞,吃力地道:“壮士,你,你救了老夫?”
  冷云飞喜道:“老丈,敢问你可是神医张百药?你们为何人所害?”
  老翁微微摇首,吃力地一字一吐道:“老夫乃陈小手岳父。他是张百药的大徒弟。害我们的是公鸡岭的山寨王铁公明派来的人。
  “铁公明在抢劫飞马镖局一趟镖银,差人来取‘火炼金丹’,小婿不依,他们就下了狠手,强抢走了那毒药……”
  冷云飞急道:“神医不在草堂中么?”
  老翁道:“张百药十多年前离此而去,从未归来过,生死未卜。壮士欲知张百药下落不妨到洛阳白马寺,听说张百药有一师弟在白马寺为僧……”
  冷云飞蹙了蹙眉,道:“老丈,适才小可予你吃了保元助气的丹药,又注了真元,看来你性命无忧,再敷些外用药粉,慢慢息养会好的。”
  老翁脸色稍见红润,感动道:“多谢壮士相救,敢问恩公大名,日后以图补报。”
  冷云飞缓缓站身起,微笑道“亦是巧遇,理应如此。老丈适才说那铁公鸡岭铁公明要抢劫镖银,护镖的真是飞马镖局么?”
  老翁道:“听他们说是开封府的飞马镖局,他们恐不敌,方才想用毒药害……真是造孽呀!”
  冷云飞心头一颤:飞马镖局?护镖者会不会是大师兄金麒麟叶星明?
  大师兄在江湖名头很亮,会不会他们心存畏惧,方想以毒药相害。
  不管是不是大师兄,既然碰上这件事就应该管一管,以免祸害无辜。
  心念及此,再呆不住,朗声道:“老丈,不知公鸡岭离此多远?”
  老翁气色渐好,道:“公鸡岭离此不到百里,在正东。莫不是壮士欲前往救助飞马镖局的人?
  “切记住要离火堆远些,只因那‘火炼金丹’听小婿讲放在火中,凡是烟弥漫处都有毒气散发,更不用说在火堆旁边了。”
  冷云飞微微点首,道:“多谢老丈提醒,小可告辞了。”
  说完转身出屋,身后响起老翁的一声长叹“唉,他俩都死了,老夫也不知道还有无解药……”
  冷云飞出了茅屋,走出小院,来到院外马前,解了马,牵着择路东来。
  心中暗忖:但愿经公鸡岭走镖的不是大师兄……
  走出百宝山,冷云飞停住了脚步。因为面前有两条路,向北是去洛阳,向东是去公鸡岭,去洛阳可以找张百药的师弟打听张百药的下落,去公鸡岭可以救飞马镖局即将遭劫的镖银。
  略略迟疑,冷云飞扳鞍上马,跃马东来……
  时近酉牌。公鸡岭下一堆木火正烧得旺。
  火堆旁坐着三个黑衣人。两人佩刀,一人佩剑。
  三个人不时地往火堆上添加干树枝,而眼睛却不住地向两旁张望。
  这堆木火是烧在山路上,路经此地绝不会看不见,也绝绕不开。
  蹄声得得,从面南驰来两匹健马。
  火堆旁的三个人交流了一下眼光,都点了点头。
  他们慢慢腾腾地站身走,丢掉手中树枝,握住了腰间的兵器,一齐举目看驰近的两匹健马。
  两匹健马来到了火堆跟前,三个人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其中佩剑的彪形大汉嘿嘿一笑,对骑在前头白马上的紫衣武士道:
  “阁下可是飞马镖局的叶镖头叶星明?”
  马白上的紫衣武士勒住坐骑,扫了面前三个人一眼,朗声道:
  “不错,在下正是叶星明。”
  佩剑的彪形大汉阴恻恻一笑,道:“叶镖头好雅兴,护镖走险还带一美人儿相伴。”
  说着瞥了一眼后面马上的淡绿衣褂女子。
  又道:“叶镖头可别只顾美人儿而忘了镖车呀!”
  骑白马的紫衣武士正是金麒麟叶星明,后面马上女子是曾经救过他的灵芝姑娘,缚虎镇老郎中曹化的义女。
  闻言,叶星明冷冷一笑,道:“敢问三位名号?哪一位是公鸡岭山寨王一鞭镇三山铁公明,在下请教了!”
  佩剑的彪形大汉闻言一指身旁两个黑衣人,傲然道:
  “这二位是绿林道上响当当的好手,‘点苍双盗’。”
  叶星明冷笑道:“原来是瘸狼邹义和独龙蒋忠,真乃幸会。”
  瘸狼邹义是个跛脚,独龙蒋忠是个一只眼,两个人每人一把劈刀,自编自练了一路两人联手刀法,配合默契,凌厉无朋,一度震惊绿林道。
  佩剑的彪形大汉又冷言道:“至于在下,也不防直言相告,姓程单字名蛟。”
  叶星明微微一怔,脱口道:“霸山虎程蛟!”
  霸山虎程蛟是“绿林三只虎”中的老三。
  老大飞天虎云大鹏,前番在泰山“招亲擂台”上为冷云飞所杀。
  老二坐地虎顾猛通在恶虎岭拦劫叶星明时也死在叶星明的双戟之下。
  现在,老三霸山虎程蛟又拦路问罪,着实来者不善。
  霸山虎程蛟听叶星明叫响了自己的名号,一阵狞笑,狠道:
  “叶镖头,你知道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叶星明朗声道:“为了复仇?”
  程蛟冷冷一笑,道:“还为了你要护送到济南去的一千万两雪花银!大寨主他没有下山,正在山寨上摆酒宴等着为我们庆贺!”
  叶星明冷然道:“就凭你们三个人么?铁公明怕太高看了三位。”
  程蛟阴阴一笑,说道:“叶星明,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么?程某一人就宰得了你,何况还有两位助手!”
  说着朝旁边的蒋忠使了个眼色。
  叶星明冷道:“程蛟,老子告诉你,在下前来就是要会一会那位一鞭镇三山铁公明的。
  “前些天九龙镖局走镖路经过此地,他杀了江镖头劫去了三百万两镖银,奸辱了江镖头的女儿江玉婷又掳回山寨囚之不放。
  “现在在下就是前来为九龙镖局讨这个公道的,你们让铁公明下山,叶某要亲自会他一会,至于你们要动我保的镖银,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我早让副镖头孙家义护镖车绕道去济南了。公鸡岭匪恶贼霸,我们焉能不防!”
  程蛟闻言像被蝎子蜇了一下,吼道:
  “什么?你原来早有防备,让镖车绕道去了济南!”
  瘸狼邹义一旁急道:“劫不到镖银怎么向铁公明说?他不会以为咱们没得手吧?”
  霸山虎目露凶光,瞥见叶星明身后的灵芝了阵狞笑,道:
  “劫不到镖银,劫下一个美人儿也好!铁公明爱银子,更爱美人!”
  说着,蓦地抽出佩剑,一指叶星明,邪笑道:“叶镖头,下马吧。银子和美人儿你总得舍一头儿。路过公鸡岭,大雁也拔毛。你也不能例外,何况又是在下仇人?”
  叶星明冷冷一笑,道:“霸山虎,你们真是死催命的!在下就成全尔等!”
  说完,扳鞍下马,自马上取下双戟。对面前的霸山虎冷然说道:
  “你们三位一同上吧,去阴曹地府也好结伴而行,省得孤单寂寞!”
  话未说完,身后一声惊叫。
  回首一看,见灵芝在马上摇了摇,一头栽落马下,昏迷不醒。
  正欲急奔近前,霸山虎纵身一跃挥剑拦住,嘿嘿一笑道:“叶镖头,别粗心,她是中了毒,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你也中了毒,只不过是你功力深厚发作得慢一些。”
  叶星明心下一凛,脱口道:“中毒?怎么会中毒?”
  霸山虎阴冷一笑,道:“你看这火堆的火苗是不是有异?只因这上面有‘火炼金丹’。适才你来时,我就使眼色让蒋忠放了上去。
  “现在你已中毒很深,便是我们不战,你也支持不了多久。”
  叶星明暗运真息,果然感到不畅,知毒气已进体内,急运真气护住心脉,冷哼一声双戟电奔袭向霸山虎。
  右手戟“流星赶月”攻上盘,左手戟“夜叉探海”攻下盘,双戟齐出,气势夺人。
  霸山虎也非庸手,只见他手中剑一挥,使出“顺水推舟”,格开叶星明右手戟,随身形暴退,躲开左手戟的一击,急喊:“瘸狼独龙,还不快上!?
  刀光大展,人影乍现。
  瘸狼邹义和独龙蒋光双双挥刀攻上。
  光幕如墙,人形似魅,劲风荡荡杀气森森。
  瘸狼独龙联手刀法,果然霸气,不同凡响。
  叶星明不得不施展魔功绝技“游身术”,游走在两人刀风之中,伺机还招。
  霸山虎见了面露得意,从旁道:“困住他,待他毒性发作就只有一死了。”
  说着话,一眼瞥见昏迷地上的灵芝,近前单臂挟在腋下,朝瘸狼和独龙道:
  “二位一定割了这小子的脑袋来,在下先回山寨向铁公明复命,免得他等得不耐烦,说咱们无用!”
  说完,身形一展,掠上山去,眨眼间踪影不见了。
  酣斗间,邹义和蒋忠听见了霸山虎的话,邹义冷道:
  “这霸山虎掳了美人儿走了,怕是自己逍遥享受去了。”
  蒋忠道:“咱们快点收拾了这小子!”
  邹义急道:“对,来咱们的绝招儿‘龙飞凤舞’!”
  话音未落,两个人刀法骤变,齐声清啸,双刀劲气横空。
  一式奇诡难测的怪招施出,刀光里血肉横飞,叶星明一声惨叫,身形斜飞而出……
  地上留下了一条手里还握着一把铁戟的右臂。
  斜飞而出的叶星明拿桩站稳,左肋血流如注,右臂断处巨痛钻心,额头滚下豆大汁珠,浑身颤栗……
  又是一声清啸,瘸狼独龙穷凶极恶,赶尽杀绝地舞刀又扑上。
  叶星明怒吼一声,竭尽全力将左戟刺出,但是心血浮动,眼前蓦地一黑,只觉胸前重重挨了一脚,身形后倒,跌出丈余起不来……
  瘸狼和独龙收招敛气,对视一眼,发出一阵狂笑。
  瘸狼得意道:“哈哈,咱们竟打败了金麒麟叶星明,别忘了他可是顶峰上人的大徒弟!”
  独龙附声道:“顶峰上人的徒弟也不过尔尔!只要咱们再练十年,顶峰上人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瘸狼道:“今天咱们也算巧胜,这小子体内中毒,武功自然发挥得差。兄弟,去把他脑袋割来,咱们回山。
  “铁公明有了新美人儿,说不定一高兴把那江家丫头赏给咱们哥俩呢!”
  独龙闻言美滋滋地奔到叶星明身前,冷冷一笑,道:“叶镖头,你今天死可怨不得我们,这都是霸山虎的主意!”说着,手起刀落……
  铮然一声,独龙下落的劈风刀确在一柄异光烁烁的剑上。
  独龙一惊,抬眼想看执剑者何人,身法怎么这样迅捷,竟无声无息到了自己身畔。
  可是还没看清执剑之人,面前剑光一闪,一道奇寒之气袭颈,他来不及惨叫,一颗人头早已滚落地上。
  旁边瘸狼看得真切,执剑者是个白衣少年,是从八丈以外的马背上飘飞而至。
  骇然惊惧间独龙的人头落地,他知道来了奇人异士,正欲转身逃遁,面前人影一闪,一柄异光闪闪的长剑抵在他胸口上。
  执剑的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交出‘火炼金丹’解药!否则,让你身穿百洞!”
  瘸狼早吓得魂不附体,独龙不在,武功大减,他哭丧着脸道:
  “大爷饶命!解药都在铁公明手里,下山时我们三人一人吃了一粒。”
  白衣少年冷道:“是谁杀了本草堂陈小手一家?”
  瘸狼道:“是我和独龙,可那是铁公明让干的。霸山虎出的主意……啊!”
  话未说完,脑袋已然落地。
  白衣少年急转身将昏迷在地的叶星明抱上白马,横放在马背上,牵了白马和灵芝姑娘骑的马,走离火堆。
  这时白衣少年所乘黑骑已到近前,白衣少年一并牵了,急急奔进旁边树林。
  一轮明月如水,清辉洒向大地。
  山森一片银色。
  月光从树枝叶间筛下,点点斑斑,似像碎银洒在草地上。
  山风轻拂,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
  三匹马皆卧伏地上,一动不动。
  叶星明仍然昏迷不醒,白衣少年正为他包扎伤口。
  伤口已敷了金疮药粉,血已经止住,叶星明的衣衫被撕成布带缠包在伤口上。
  伤口包完了,白衣少年把单掌压向叶星明胸前,一股真元通过手掌贯注到叶星明体内。
  真元一催,叶星明惊叫一声,睁眼醒来,痛声喊道:“灵芝!灵芝!”
  看见面前救护了他的白衣少年,惊喜地道:“师弟,是你!是你救了我!”
  白衣少年黯然神伤地浩叹一声,道:“我来晚了一步!”
  白衣少年赫然是冷云飞。
  叶星明痛恨地道:“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可恨这些山贼草寇,竟用毒害我!”
  冷云飞道:“师兄,我已经给你吃了师父的奇丹妙药,只是毒性不能全解。你不必急躁。我是出来寻神医张百药的,巧遇在此。”
  叶星明黯然叹道:“可叹我失去一臂……灵芝姑娘被霸山虎程蛟掳上山寨了,生死未卜,我也不能去救她……”
  冷云飞沉声道:“师兄,你不必着急,待小弟去山寒救灵芝姑娘,杀了霸山虎和铁公明。你且在此歇息片刻。”
  叶星明道:“我与你同去吧……”
  冷云飞急道:“师兄,你伤得很重,且又有毒在身,还是留在这里,莫非是信不过小弟么?”
  叶星明颔首道:“也好,我便在此等你,一定要把灵芝姑娘给我带来……”
  冷云飞点了点头,抓起地上自己的长剑,正想离开,又驻足回首,道:
  “师兄,镖车也被劫上山寨了?”
  叶星明摇头道:“镖车已让副镖头陈家义护着绕道去济南了……对了,师弟,杀了铁公明别忘了救出九龙镖局江镖头的女儿江玉婷……”
  冷云飞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叶星明。
  他出了树林,择路上山,径直向铁公明落草的山寨奔来。
  山寨设在公鸡岭主峰半山腰处。
  山寨四周都是木栏围成的院墙。
  院门也是木杆做成。
  院里有一排红木正房,东西各有一排厢房,正房和厢房里都亮着灯火,隐约传出杂乱的人声。
  冷云飞悄悄来到山寨的大门外,正想从木栏围成的院墙跃过,蓦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彪形大汉从房里走出。
  冷云飞急身飞掠,跃入旁边一棵巨树,定睛望下一看,见从院里出来的大汉正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少顷,自言自语道:“瘸狼和独龙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未落,从大门旁的阴影处闪出两个山兵装束的黑衣人,凑到彪形大汉身边。
  其中一个嬉笑道:“程大爷,开席没有?我们哥俩早想进去喝两盅了。”
  彪形大汉冷道:“你们要看守好大门,开席也不能进去。过会儿我告诉寨主差人送酒菜给你们。”
  说完,转身向院里走去,随又转首补充道:
  “等瘸狼哥俩回来让他们快些进去,只等他俩就开席了。”
  两个守门的懒洋洋应了一声,又隐身阴影里去了。
  藏身树上的冷云飞见了,冷冷一笑,纵身跃下树,故意咳嗽一声,迈步向大门走去。刚到大门口,就见人影一闪,隐身阴影里的两个守门人一齐跃出,手里多了兵器,齐声喝道:“站住!”
  冷云飞止住脚步,笑道:“院里还没开席么?二位怎么还在这里?”
  两个守门人闻言一怔,对望一眼,正想说什么,就在这一瞬之间,冷云飞出剑了。
  惨哼声起,一个守门人被飞出的剑鞘击中心窝,当即毙命。
  另一个还没喊叫出声,脑袋已被斩落。两具尸体几乎同时摔倒地上。
  冷云飞拾起剑鞘,推剑入鞘。
  左手一拽将一个守门人拖进门旁阴影。
  又把另一个守门人拖于另一侧门旁阴影,遂拎起地上的脑袋丢在一旁。
  然后他捷身一展,掠进院来,几个窜跃已来到西厢房墙下,在阴影处隐起身形机警地游目四顾。
  他身形刚刚隐起,就见西厢房靠一头的一间屋门开了,从里面摇摇晃晃走出一个黑衣人,直奔冷云飞隐身的阴影而来,站到阴影里,便欲解开裤子方便。
  冷云飞抽出手中剑一探抵在黑衣人的咽喉上,低声道:“别叫,饶你不死!”
  黑衣人浑身一颤,怯声道:“好汉饶命!我是做饭的……”
  冷云飞厉声道:“你知道新掳上山的那姑娘关在哪里?”
  黑衣人急道:“东厢房最南头那间屋子,霸山虎让小的给那丫头送去了饭菜……”
  冷云飞不等黑衣人说完,左手剑鞘疾点封住了黑衣人的穴道,制了哑穴,把黑衣人放倒阴影里。
  然后推剑入鞘,身形一飘,掠出阴影,疾跃到东厢房近前。
  东厢房最南面有一棵巨树,枝繁叶茂,冷云飞身形一展,跃到树上。
  双脚钩住树枝,探身窗前,手指如破窗纸,往里一望,见屋里陈设不俗,室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亮着一支明烛,烛下有几盘菜。
  靠墙处有一张双人床挑着粉红床幔,床上坐着一位女子,木然不动,显然是被制了穴道。
  冷云飞正想破窗而进,待细看那女子不认识,并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灵芝姑娘。
  蓦地想起师兄叶星明的话,猜想这女子可能是九龙镖局江镖头的女儿江玉婷……
  一阵脚步声响,从正房里走出一个彪形大汉,嘴里哼着小调儿直奔这间屋子走来。
  近前掏出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屋,反手关上。
  对床畔坐着的女子嘿嘿一笑,道:“江姑娘,铁寨主把你送给我了。陪我喝几杯吧。”说着,走近挥指解开被制穴道。
  那女子穴道解开,愤怒地望着彪形大汉,冷道:“霸山虎,你休想!本姑娘岂能任人宰割!”说着,劈空一掌拍出……
  彪形大汉侧身一闪,右手“顺手牵羊”抓住女子手腕,往怀中一带,伸左手搂住,淫笑道:“小宝贝,脾气还不小。铁公明能治服你,大爷我也能!”
  说着,便去亲女子脸颊……
  那女子挣扎不得,羞辱不堪,愤愤骂道:“一群禽兽!……”
  冷云飞再看不下去,双脚一蹬树枝,借劲一式“飞燕投林”从窗子撞进屋里。
  身形一长手里剑出鞘,指着依然搂着女子的彪形大汉,冷然道:
  “放开她!你就是霸山虎程蛟?”
  霸山虎见状,猛地把怀中女子推向冷云飞。
  冷云飞见那女子撞向自己,不得不出手相扶。
  刚刚扶住这女子,顿觉一道劲气袭向脖颈,左颈藏头急忙避开,遂把身旁女子拉向身后,右手剑迅急递出……
  霸山虎这一招可谓应变急迅,也就是冷云飞反应敏捷,否则,还真着了他的道儿。
  此刻,霸山虎见冷云飞一剑刺来,沉声一喝,挥剑外封,铮然一声,两剑相击。
  霸山虎一声惊叫,闪身后避。
  再一看手中剑只剩半截,生生被对方削断,他知对方剑乃神兵宝器,脸色微变,冷道:“请教阁下名号?因何多管闲事?”
  冷云飞朗声道:“粉麒麟冷云飞。被尔等所害的叶星明乃我师兄。”
  霸山虎浑身一颤,冷道:“杀死我大哥飞天虎的就是你?你今日送上门来了,我程蛟一定要为我大哥报仇!”
  说着,一挥手中半截断剑,欺身攻上。
  冷云飞冷冷一笑,挥剑直刺,不躲不避。
  他知道自己剑长,不待对方近前,早触及剑锋了。
  谁知,霸山虎欺身攻上是假,掠身逃走是真,见冷云飞挺剑刺来,身形后掠,便欲破窗逃走……
  冷云飞冷哼一声,左手剑鞘飞手掷出,像一柄利剑正击中霸山虎后心。
  只听惨嚎一声,霸山虎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形瘫倒窗下,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内功卓绝者飞花摘叶尚可伤人,何况是一把坚硬的剑鞘?
  冷云飞飞鞘伤人也是师传绝技之一,霸山虎焉有其命在。
  击毙霸山虎,冷云飞拾起剑鞘,套上异光剑,转首对那女子道:
  “姑娘可叫江玉婷么?”
  女子颔首道:“公子怎么知道?”
  冷云飞急道:“我师兄所讲。敢问姑娘可知他们新擒来的那个姑娘在何处?小可要一并救你们出去。”
  江玉婷道:“必在铁公明寝室……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转身出门,引冷云飞沿屋前阴影处直奔正房东头的房间而来,刚到屋前,旁边人影一闪,跃出一个执剑的黑衣人拦住去路,冷冷一笑,道:
  “江姑娘,你怎么来了?铁寨主已经有了新人相伴,用不着你了。”
  说着,瞥见江玉婷身后的冷云飞,惊道:“这位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冷云习笑道:“小可刚到,要见铁寨主有急事相告。”说着,轻轻把江玉婷拉到身后,欺上前来……
  执剑的黑衣人冷道:“铁寨主刚进去,吩咐说不让任何人进去,有事一会儿庆贺席上再说!”
  冷云飞笑道:“一会儿就晚了!?
  话出口,剑出鞘,月光下异光闪闪袭向黑衣人。
  黑衣人惊叫一声“有刺客!”挥剑外封,只听铮然一声,手中剑被削去半截。
  幽寒剑锋刺胸而入,奇光炫目,竟使他不能躲避……
  黑衣人身形栽倒。
  冷云飞已经疾身来到屋前,挥剑斩断窗棂,身形一掠飘进室内,举目一看,骇然一惊。
  屋中央站着一个赤面黑须壮汉,上身赤裸着,胸毛黑黑密密,肌肉隆起,呈紫色。
  下穿一紧裤角的绸裤,赤着双脚。
  手里执着一条金丝鞭,长约丈余,头上带着银亮铁刺。
  一双牛眼,喷着暴怒和残忍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飘进室来的冷云飞。
  在壮汉身后的床上,发丝零乱地躺着一位女子,上身也是赤裸裸的,连胸围子也被扯下丢在一旁。
  冷云飞进来时,那女子慌乱地抓过身旁被撕破的衣裳,捂在胸前,挣扎着坐起身,惊恐地望着屋中的执鞭壮汉……
  冷云飞瞥了床上的女子一眼,认出正是灵芝姑娘,转对屋中凶神恶煞的壮汉冷道:
  “你就是铁公明?”
  壮汉冷哼一声,粗声大气地道:“知道何必还问!你小子是谁,想死也不选个时候!”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小可无名无姓。对一个快要死的人说和不说一样!?
  说着,右手腕一震,剑鞘脱剑飞出,击向铁公明。
  同时,一声清啸,挺剑踏中宫直刺而出……
  “啪”的一声,冷云飞击出的剑鞘被铁公明手中金丝鞭卷住,鞭头一旋,扫向袭近身来的冷云飞。
  出手不凡,颇有独到之处。
  冷云飞一惊,凌空一个“霸王旋”,手中异光剑连挥三下。
  落地再看,铁公明脸色惨白,手中金线鞭被冷云飞斩成四截。
  他颤声道:“阁下到底是谁?铁某有不周之处还望明言。都是江湖朋友,有什么过不去的!”
  冷云飞冷道:“同是江湖人,有正有邪。要想驱邪扶正,像你们这样的人就不能不除!?
  说完,手中剑一颤,蓦然刺出。
  铁公明大惊,急身后退,避开这一剑。
  一转身,看见床边的灵芝,伸手拽住她胳膊,拉到身前,右掌压在头顶百会穴上,朝冷云飞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怕是为这丫头而来吧!”
  冷云飞一惊,没想到铁公明狗急跳墙,竟以灵芝姑娘为人质。
  一时不知所措,急道:“姓铁的,你放开她……”
  铁公明阴阴一笑,道:“我放开她,等着你杀我?休想!要让她活命就快点滚开!”
  灵芝一手捂在胸前,一手被铁公明控制着,羞恨交加,满脸绯红。
  冷云飞无奈,悻悻地道:“姓铁的,我可以走,但你不要伤害她。否则,小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铁公明一阵狂笑,冷道:“小子你快滚吧,我铁某一定要采了这个小美人儿。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哈哈,你小子险些坏了在下美事儿!”
  冷云飞脸色铁青,双眸中杀机汹涌:
  只因这灵芝姑娘乃大师兄昔日救命恩人,说不定多日耳鬓厮磨,两个人已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若不能救出交给大师兄,怎么向大师兄说……
  蓦然,灵芝姑娘轻启朱唇,柔声道:“冷公子,你走吧,不必管小女……”
  冷云飞一惊,正想说话,倏然,灵芝娇躯一旋,捂在前胸的手猛地击在铁公明前胸上,铁公明惨叫一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
  灵芝不待他站起身,抢步上前,双掌齐出“双风贯耳”实实地拍在铁公明太阳穴上。
  铁公明惨嚎一声,粗壮身形歪倒床下,睁眼命毙。
  也许他至死还不明白这娇弱女子何以显露这非凡的身手……
  冷云飞也暗暗吃惊,瞥见铁公明胸前的掌印,脱口道:“紫砂断魂掌?”
  灵芝姑娘背对冷云飞扯上胸围子,又弯腰捡起一个扯断了链的胸盒,怜惜地看了看。
  冷云飞瞥见灵芝从床下捡起的胸盒,蓦然一怔,情不自禁地脱口道:“胸盒!”
  玲珑剔透,小巧别致的胸盒,居然和他已经得到的销魂妙尼的胸盒一模一样。
  销魂妙尼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有与这胸盒一模一样胸盒的女子,便是九美中人……
  毫无疑问:这位灵芝姑娘也是九美中人!
  灵芝姑娘转过身,惊异地道:“冷公子,你见过这胸盒?”
  一双美目定定地注视着冷云飞。
  冷云飞掩饰地一笑,道:“没有,我看这胸盒很别致……”
  灵芝笑了笑,道:“可惜链儿断了。这个畜生,险些害了我!”
  冷云飞笑道:“姑娘适才一掌怎么不早发出,那样怕是他近不得你身,就一命呜乎了,怎么……”
  灵芝笑道:“公子不知我来时中了毒,是他给我吃了解药,才慢慢醒转过来,我醒时他已经脱去了我的衣裳……火毒刚解,周身乏力,功力不济怎么出掌……”
  冷云飞红了脸,笑道:“小可唐突,望姑娘勿怪!你穿了衣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我大师兄还在林中等候呢。”
  灵芝闻言,匆匆穿好衣裳,胸衣有几处被扯破,显露肌肤,她抬头瞥见墙上挂着的铁公明的斗篷,近前取下披在身上,权作遮挡。
  然后对冷云飞道:“这样行了,冷公子,咱们走吧,叶大哥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地上铁公明的内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
  “这里面是‘火炼金丹’和解药。听他说红色的是解药,白色的是‘火炼金丹’。”
  冷云飞伸手笑道:“给我拿着吧,咱们出去肯定免不了一场厮杀……”
  灵芝把小瓷瓶放到冷云飞手里,笑道:“公子是担心解药有失,救了不了叶大哥吧。”
  冷云飞接过小瓷瓶,揣进怀里,微微摇了摇头,朗声道:“姑娘说错了。”
  灵芝一怔,脱口道:“说错了?公子的意思是……”
  冷云飞敛了笑,一字一吐地道:“很简单:我想杀了你,然后自己去见我师兄。你想,这解药放在一个死人手里是不是没用。”
  灵芝浑身一颤,冷道:“你是铁公明一伙的?这什么不早动手?”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我不是铁公明一伙的。原本是来救你的,而现在小可改变主意了。我所以要让姑娘穿好衣裳,是看在我大师兄面上,不能让你死得太狼狈……”
  灵芝颤声道:“看来公子不是开玩笑了。能问一句,是什么令你改变主意,要杀我的呢?”
  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胸盒。”
  灵芝脸色聚变,急道:“小女听不明白!”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那是姑娘装作不明白。如果小可告诉你,我杀了令狐姬,得到了与你的一模一样的胸盒,你该明白了吧。”
  灵芝顿然面显惊恐,脱口道:“你杀了令狐姬?”
  冷云飞微微点头,道:“因为她是作乱江湖九名妖女之一。她死时告诉小可,有这胸盒者便是九美中人。
  “今日小可有幸看见姑娘的胸盒与令狐姬的脸盒一模一样,便认定姑娘也是九美中人!”
  灵芝颤声道:“是九美中人又怎么样?九美就该杀吗?”
  冷云飞沉声道:“小可是正宗七派委托的唯一的追杀九美之人,并有七派一致推许的密杀令,追杀九美之任要我独自完成。
  “莫非姑娘还想见识一下密杀令么?还是想看一看令狐姬的脸盒?”
  灵芝冷冷一笑,道:“我什么都不想见,我相信你所言是真。”
  冷云飞朗声道:“那就是说,你情愿领死了。”
  灵芝冷道:“可是你想过没有,我是你师兄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已经爱上了我,我们早已私订终身,发誓白头到老。
  “你若杀了我,怎么对得起你师兄!”
  冷云飞蹙了蹙眉,冷然说道:“那是我师兄不知道你是九美中人,他若知道,也会遵守密杀令,同意杀了你!”
  “我不同意!不同意!”身旁有人声嘶力竭地在吼。
  不用看,冷云飞一听声音就知吼叫的是大师兄叶星明。
  叶星明来了,他身旁站着江玉婷。
  无疑是江玉婷把叶星明领到了这里。
  灵芝亲亲热热地凑近了叶星明,眼中含泪柔声道:
  “叶大哥,我真怕再见不到你……”
  叶星明拍拍灵芝的香肩,劝慰道:“灵芝,我不是来了么?在林中我委实对你放心不下……觉得好些,便强撑着来了。”
  灵芝见叶星明失了一臂,又有伤痕,黯然伤神道:
  “叶大哥,你……你右……”声音哽咽,潸然泪下。
  叶星明淡淡一笑,道:“灵芝,别难过,至少我还在你身旁。”
  冷云飞这时已掏出那个小瓷瓶,自己倒出一粒红色丹药放在嘴里咽了,然后把小瓷瓶递给叶星明,道:“红色的是解药。”
  冷云飞微感不适,知道自己救叶星明时可能也中了“火炼金丹”毒气。
  叶星明接过瓷瓶,倒出红色丹药咽下,复把瓷瓶递给冷云飞,漠然道:
  “师弟,你走吧。多谢你今日援手相救。”
  冷云飞没有接瓷瓶,也没有动,思忖着道:“这瓷瓶里的丹药应该归你们。”
  叶星明闻言,揣起瓷瓶,漠然地又道:“师弟,你不走,我们走。”
  转首对身后的江玉婷道:“江姑娘,和我们一同走吧。铁公明死了,你大仇已报。”
  江玉婷微微点首,眼圈一红,珠泪欲落。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大哥,你知道这灵芝姑娘……”
  叶星明冷冷地截口道:“不要说了。灵芝就是妖怪狐狸精我也要和她在一起!要她死,得先让我死!”
  冷云飞轻声道:“小弟不过是奉恩师之命,受七派之托……”
  叶星明断然一挥手,漠然道:“不要动辄抬出师命压我!我自信未作非礼非义之事,师父又能把我怎样?
  “你说灵芝是妖女,我日后一定带她去面见师父,师父若说她该死,我们就一同死在师父面前!”
  冷云飞微喟一声,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受七派重托,奉师命下山追杀九美,竟使师兄弟阋墙不睦,二师兄因此退隐江湖,再不露面,此番大师兄又……
  心念及此,他向叶星明抱了抱拳,沉声道:“大哥保重,小弟告辞!”
  说完,弯腰捡起地上剑鞘,推剑入鞘,转身欲走。
  叶星明轻声道:“且慢。”
  冷云飞止步回身,道:“有事么?大哥!”
  叶星明微喟道:“兄弟,大哥适才言语过重,你别往心里去,其实大哥本无意怪你……”
  说着,眼圈一红,浩叹一声。
  冷云飞蹙了蹙眉,轻声道:“小弟并不怪大哥,大哥情有独钟,其举不难理解。”
  叶星道:“兄弟欲意何往?不知下次何时还能再见面。”
  冷云飞思忖道:“我想去洛阳白马寺,听说张百药有一个师弟在那里为僧,或许能打听到张百药的消息。”
  说完,又抱拳施礼,然后转身奔出门去,消失在夜色中。
  冷云飞离去,叶星明长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灵芝笑道:“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灵芝不置可否地一笑,道:“咱们也该走了。等那些山贼发现咱们杀了他们山寨王,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叶星明点头道:“说得对,还是速离为宜,反正霸山虎和铁公明也死了。”
  灵芝道:“咱们到哪里去呢?”
  叶星明道:“去缚虎镇。到那里买两匹马再养一养身体。然后去济南。”
  灵芝喜道:“我也正有此意,心里正想念义父呢!只是咱们的马?”
  叶星明道:“也中了毒,怕是难活了。可惜我那匹白马,打我出道江湖就与我相伴……”
  说话间,室外一阵吵闹,有人厉声喊喝:“大胆刺客,还不出来受死!”
  叶星明神色一凛,沉声道:“他们终于发觉了。咱们只有拼死冲出去了。”
  灵芝和江玉婷点了点头。
  三人走出了屋,门外灯笼火把亮似白昼。许多山兵手执兵器,堵在门外,虎视眈眈。
  为首的是个手执浑铁大棍的小矮子,满面络腮胡,密密匝匝。
  神情威猛,一看就是个蛮汉。
  一见三人走出屋,那矮子蛮汉把手中浑铁大棍往空中一举,大声喊道:
  “弟兄们,为大寨主报仇,杀呀!?
  喊声一起,众山兵齐声呐喊,纷纷舞兵器涌上。
  叶星明钢牙一咬,单戟舞动,拼力抵挡。
  怎奈伤势未好,痛疼钻心,打倒四五个山兵,便觉难支。
  偷眼再看灵芝和江玉婷也被山兵围住,苦苦拼杀,险象环生。
  小矮子蛮汉一旁拄棍咧嘴大笑,道:“杀!杀!兄弟们,为大寨主报了仇,咱们就开席。半夜吃饺子,好饭不怕晚。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大寨主了!弟兄们,跟了我准保每天有肉有酒有女人……啊!”
  小矮子正说得起劲,蓦然,一条人影迅急飘掠而至,剑光闪处,脑袋早滚落在地上,在地上还张了张嘴。
  那条人影杀了小矮子蛮汉,身形一展,扑入人群,但见剑光闪处,人头滚滚落地。出剑狠辣,干净利索。
  众山兵见小矮子被杀,对方又有这么一位如鬼似魅的人相助,便喊了一声,四散逃去,眨眼间便作鸟兽散,跑得一个不剩。
  地上丢下十多具尸体,哀兮惨兮,惊得月亮也惨白了脸……
  叶星明和灵芝,江玉婷三人惊魂甫定,细看相助之人,赫然是冷云飞。
  冷云飞早推剑入鞘,走到叶星明三人面前道:“大哥,我知道咱们的马可能中毒死了,便想到山寨马厩里偷马。后来闻这边有喊杀之声,便赶了来。你们没事吧?”
  叶星明点头道:“没事,还好……”
  江玉婷感激地一笑,道:“多亏了你没有下山,否则……唉!”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这次小可要真走了。三匹马我已经为你们备好。小可先走一步。后会有期。”说完,转身掠向马厩。
  少顷,一区红色健马,驰出山寨,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叶星明和灵芝、江玉婷奔到马厩,见果有三匹鞍鞯齐备的骏马拴在槽头,分别牵了,扳鞍骑上,乘着月色驰出山寨,择路下山奔缚虎镇驰来……然而他们三人毕竟不知道:
  缚虎镇正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们。
  “黑道三巨擘”的老二,人称“吃人不吐骨头”的葛老歪……
  此刻,葛老歪就坐在老郎中曹化的身旁。
  阳光艳艳,而两个人的脸上都阴云密布。
  两个人坐在老郎中曹化为病人看病的诊室,两个人隔着茶桌相坐,均一言不发,甚至连斟好的茶也没呷一口,
  许久,老郎中曹化终于不耐,开口道:“葛老兄,你到底为何光临寒舍,也该说明,这一进门就不声不响,真令老夫摸不着头脑。”
  葛老歪闻言看了老郎中一眼,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你让我说什么!?
  葛老歪身穿黑衫,形容瘦削,是一个貌不压众的小老头。
  但是那双三角眼与众不同,精光烁烁,令人不敢正视。最特殊的是他的嘴歪向一旁,扭曲了整个脸型,看上去凶恶、残忍、狠毒。
  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
  他的嘴歪乃是练一种神奇的内功走火入魔所致。
  曹化浑身一颤,道:“葛老兄总该说因何而来吧?”
  葛老歪一字一吐地道:“为我儿子。我昨晚从东海回来就听说我儿子死了,死前来过你这里。”
  曹化急辩道:“老兄该不会认为是老夫杀了令郎吧?”
  葛老歪道:“不是你所为,你也一定知情。”
  曹化微喟道:“这就难了,我怎么知道是谁害了令郎?那令郎之死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葛老歪道:“是家人见我儿不归出来寻找,在镇外发现的,连他的三个朋友也都遇害。凶手武功卓绝,超凡脱俗。”
  曹化道:“可是老兄也该知道老夫不精武学,很少结交武林中人……”
  葛老歪猛地截口道:“我知道你不会武,可你有个义女,她怎么不在?”
  曹化浑身一颤,嗫嚅道:“你说是灵芝?她……她去采药了……”
  葛老歪霍然站起,死盯着曹化冷道:“你抖个什么?是否在骗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
  曹化骇然色变,急辩道:“老兄息怒,小女灵芝确实是去采药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清脆的一声喊:“爹!女儿回来了!爹……”
  曹化浑身一震,下意识站起身,奔向门口。
  投目望去,见院里走进三个人,三匹马拴在院内。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自己的义女灵芝。
  他想喊,让灵芝她们快些逃走,可是嘴张了张,没有吐出声音。
  因为他知道,天底下还没听说谁能从葛老歪面前逃遁过……
  灵芝三人到了近前。
  老郎中曹化强作笑脸,道:“灵芝,你回来了……”
  灵芝笑盈盈地道:“爹,女儿好想你!呀,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病了?”
  曹化笑着摇头,道:“有些不舒服,不济事。”
  说着,侧身门旁让进了灵芝三人。
  偷眼去看葛老歪,正坐在那里斯斯文文地喝茶。
  灵芝和叶星明、江玉婷进了屋。
  叶星明向曹化躬身施礼,恭声道:“老伯一向可好?”
  曹化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嘴里说着“好!”
  灵芝又把江玉婷介绍给曹化认识。曹化仍然显得神不守舍,眼睛总是瞥葛老歪。
  灵芝皱了皱眉,她觉察出曹化神色有异,便一指葛老歪,对曹化笑道:
  “爹,这位前辈也是来看病的么?”
  曹化正欲开口,葛老歪放下茶碗,冷道:“是来看病的,心病。”
  曹化一旁急着介绍道:“这位就是缚虎庄庄主你葛伯伯。”
  一指灵芝,道,“小女灵芝。”
  灵芝闻言立即神色一凛,旋即笑道:“早闻葛伯伯大名,今日得见深感荣幸!”
  说着,便向葛老歪躬身施礼。
  葛老歪并没理会灵芝,似对她的话没有听见,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旁边的叶星明。
  灵芝见了,一指叶星明介绍道:“葛伯伯,你不认识吧,他是我叶大哥叶星明,开封飞马镖局的镖头。”
  叶星明强笑着向葛老歪点了点头,心中怦然而跳,神色颇显不安。
  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小老头就是葛占魁的父亲葛老歪。他来此一定是为儿子之死一事……
  葛老歪依然紧盯着叶星明,阴沉沉的一张脸,让人见了浑身就直起鸡皮疙瘩。
  曹化一旁满面尴尬,哭不是,笑不是。
  灵芝也暗暗提心吊胆。
  只有一旁的江玉婷不知原委,见此景,如坠五里雾中,茫然不解。
  蓦然,葛老歪目光一移投到曹化脸上,冷森阴寒地道:“你不是说她去采药了么?”
  曹化吓得浑身一颤,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灵芝一旁抢口道:“葛伯伯不必生气,不知找小女何事?小女不管去哪里,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葛老歪瞥了叶星明一眼,对灵芝道:“是他杀了我儿子?”
  灵芝立时花容失色,脱口道:“不,不是他……”
  葛老歪霍然站起,双眼死盯着灵芝,厉声追问道:“不是他,是谁?”
  灵芝还未开口,一旁叶星明截声道:“是谁我们怎么知道。”
  葛老歪猝然一转身,欺到曹化身前,一只手电伸而出,扣住曹化脖子,转首对灵芝狠道:“我的耐性有限!”
  灵芝和叶星明、江玉婷皆惊惧失色。
  灵芝急喊道:“别……你不能伤了我爹!?
  葛老歪森然道:“你说不说!丫头,你爹生死就在你张嘴之间。”
  叶星明愤然道:“葛前辈,你不要欺人太甚!”
  葛老歪斜了叶星明一眼,蓦地身形一闪,离了曹化,到了叶星明面前,枯枝一般的手指点在叶星明胸前华盖穴上,阴冷地说道:“小子,只要我内劲一吐,你就再也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遂转首对灵芝说道:“我说过耐性有限。我数三个数,你若不说,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一!”
  灵芝浑身一颤,急喊道:“别伤他,我说,我……”
  叶星明急道:“别说,灵芝,他可是我师弟,你……”
  灵芝急道:“可是他还要杀我,若不是你他早杀了我!他与你之间我只能要你……”
  叶星明还想说什么,葛老歪冷道:“你再开口,我废了你!”
  灵芝急切切地道:“葛伯伯,不要伤他。我告诉你,杀令郎的人叫冷云飞,乃是我叶大哥的师弟……”
  葛老歪一怔,脱口道:“我听说过这名字,叫什么粉麒麟冷云飞,是不是?”
  灵芝点头道:“是,就是他。”
  葛老歪放下抵在叶星明胸前的手指,凶狠狠咬牙切齿地道:“冷云飞!我要你死!?
  蓦然,他又转首盯着叶星明冷道:“说,你师弟冷云飞在哪里?”
  叶星明冷哼一声,转头扭向一旁,冷冷地道:“有本事自己去找!”
  灵芝这时凑到叶星明身畔,忧戚戚地道:“叶大哥,你不要怪我……”
  叶星明拍拍灵芝肩头,劝慰道:“我并没有怪你呀……”
  江玉婷一旁笑道:“灵芝姐,叶大哥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怎会怪你呢。”
  灵芝转忧为喜,转对葛老歪道:“葛伯伯,我们已经告诉了你杀害令郎的凶手,你怎么不去找他呀?”
  葛老歪眼珠一转,森然道:“丫头,你当我会相信你的话么?你说是冷云飞杀了我儿子,待我找到他,他若说杀我儿子的是你们,我到底相信谁?”
  灵芝一惊,急道:“可杀你儿子的千真万确是冷云飞呀!我们怎么能骗你!”
  叶星明急道:“其实呢,令郎是自杀的,他打不过我师弟就自杀了……”
  葛歪闻言暴怒地一挥手,吼道:“胡说!我儿子怎么会自杀!打不过别人就自杀,武林中人怕是早死光了!?
  灵芝道:“那你要怎样?我们告诉你杀害令郎的凶手你又不相信!”
  葛老歪森然道:“我要怎样?我要统统杀死你们!只是当初这曹老头为我夫人治好过病,我不能恩将仇报,是以才和你们费了这么多口舌!”
  说着,他转身对老郎中曹化冷然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他们。冤有头债有主,我葛老歪不会乱杀无辜!只是也不容别人骗我!
  “所以,我要带走你女儿灵芝,让这位叶镖头去找他师弟到缚虎庄与我决斗!只要那个冷云飞肯到缚虎庄来,我就放了你女儿。你看如何?”
  曹化骇然一惊,急道:“你要带走灵芝为人质?”
  葛老歪冷道:“不行么?”
  叶星明急切切道:“为什么要带灵芝走?我们可以告诉你冷云飞的下落,你可以去找他。”
  葛老歪冷冷一笑,道:“你们去找不更好么!”他转头对灵芝道:“别害怕,缚虎庄没人会伤害你!”
  曹化愤然道:“葛老兄,咱们一言为定,只要我们找到那个杀害令郎的冷云飞,让他去缚虎庄,你可得放回我女儿!并保证在此期间不伤她丝毫!?
  葛老歪冷冷道:“一言为定!”转对灵芝道:“咱们走吧。”
  说完,迈步出屋,走向院外……
  灵芝的眼泪早已流落腮边,她深情地注视着叶星明,柔声道:
  “叶大哥,我去了。你要好好养伤……”
  叶星明情不自禁地握住灵芝的手,动情地道:
  “别害怕,我很快就找师弟去救你……”
  灵芝依依不舍地辞别曹化和叶星明、江玉婷,跟随着葛老歪走了。
  叶星明仿佛被人摘去了一颗心,直到看不见灵芝,才转向曹化急道:
  “曹老伯,你快些为我治好伤,我要去找我师弟,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曹化黯然道:“但愿灵芝在缚虎庄不受伤害,但愿葛老歪能重义守诺……”
  对叶星明道:“令师弟去了哪里?离此处远么?”
  叶星明道:“他说去洛阳白马寺找一个僧人,打听神医张百药的下落……”
  曹化微微一怔,道:“令师弟说找神医张百药?可据听说张百药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又何处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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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4: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情思百结
  傍晚,冷云飞回到了龙恩客栈。
  冷云飞没有在洛阳白马寺打听到神医张百药的下落,只因张百药的那位师弟早在一年前就已病逝了。
  至此,完全断了寻找张百药的线索。
  想到十日之期已到,心中牵挂欧阳小静,方怏怏而回。
  迎接冷云飞的是欧阳小静那张恬静柔和的笑脸。
  冷云飞看见欧阳小静,想到自己并没有为她寻来解药,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三哥,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回来了。我正惦念着你呢!”
  冷云飞刚坐在软椅上,欧阳小静便把一杯香茶递到他面前,柔声细语地这么说。
  “姜掌柜他们待你好么?”冷云飞接过茶杯,问欧阳小静道。
  “好。”欧阳小静回答道,“你不见这雅室,可是客栈最好的屋子呢!”
  冷云飞点点头,呷了口茶。
  他环视雅室,果然宽敞,明亮、清洁。
  一间雅室被屏风隔成两个套间,软椅配茶桌,一尘不染;缎被绸褥,都是崭新的。
  他微笑着对欧阳小静道:“静妹妹,你便安心在此住着吧。我想他们也不会薄待你。只是为兄觉得对你不住,此次白跑一趟,并不曾找到张百药……”
  欧阳小静神色凄然道:“小妹也知三哥必尽了力,费了心……”
  冷云飞微喟道:“怕是快到毒性发作之日了吧……”
  欧阳小静低声道:“就是明天。”
  冷云飞霍然站起,急切地道:“我这就去天龙庄取解药。找不到张百药,至少我也不能让你受腐骨蚀心之苦。”
  欧阳小静闻言眼圈一红,垂下头去,感激地道:“真难为了你,三哥。刚刚回来,饭还没吃一口,便又要去……”
  冷云飞走近欧阳小静,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劝慰道:“快别这样说。此地距天龙庄不过几里之遥,我去去便回。
  “今晚吃了解药,明天你便会免受毒性折磨。这次过去,尚有十天,我们再想办法……”
  说完,便转向屋门走去。
  欧阳小静流下泪来,哽咽地道:“三哥,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冷云飞回眸温柔一笑,走出门去。
  屋里欧阳小静幽幽而叹,无精打采地坐到床上,自言自语地道:
  “但愿三哥早些安然回来……”
  玉兔东升,银辉如水。
  冷云飞自天龙庄安然返回龙恩客栈。
  轩辕一狐给了冷云飞只够一次的解药。
  冷云飞心中恼恨,可又无奈,不得不叹服天龙庄手段毒辣,竟令他毫无办法。
  来到欧阳小静居住的雅室外,室内竟没点灯,轻轻叩门,低笑道:
  “静妹,我回来了。”
  室内传出柔柔的一声应答:“进来吧。”
  冷云飞推门进屋,举目看去,欧阳小静正独坐床畔,月光透进室内,勾勒出她那绝妙的身姿。
  不知怎的,她竟没有转面看他,兀自端坐不动。
  冷云飞微微一笑,走到床畔,笑道:“静妹妹,莫不是又嗔我回来得晚了?三哥怕你等得心急,才施展轻功去的。来,解药取回来了,快些吃了吧。”
  说着,伸手搬过欧阳小静肩头。
  欧阳小静转过身,朝冷云飞轻轻一笑。
  倏然,冷云飞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愕然道:“竟是你?”
  难怪身姿这般绝妙。
  萍踪圣女缓缓站起身,依然一身雪白云裳,依然面罩粉纱,依然超凡脱尘,飘逸如仙。
  “别害怕,我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声音悦耳动听,发此声音的只怕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冷云飞知道确乎是萍踪女来到了自己面前,强自镇静,微笑道:“怎会害怕。见了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话,游目一寻,并不见欧阳小静,心头一凛……
  萍踪圣女一双摄魂夺魄的美眸注视着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
  “你当真很高兴见到我么?”
  冷云飞笑道:“怎么会不当真呢!”
  他自然也觉得自己的笑很勉强。
  萍踪圣女迈近一步,道:“可是你的样子哪里像对待一个未婚妻子,俨然似见到了一个美女蛇……”
  多么敏锐的目光,何等恰当的措辞。
  冷云飞越发感到自己在她面前很难取胜。
  遂道:“这只不过是你的感觉。请问,可见到了家师?”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你说呢?”
  冷云飞笑道:“我说你是真的见到了。因为天底下的人除了死人,你没有想见而见不到的。”
  萍踪圣女微微颔首,道:“你很聪明。你也应该知道:你师父已经答应我作你的情侣,一同诛杀九美,待九美杀完咱们就结婚。”
  冷云飞淡淡地道:“家师让你帮助我?”
  “更主要的是让我保护你。江湖上武功高于你的人并不少,而强于我的却不多,或者说没有。”
  萍踪圣女吐字如珠,清晰异常,每个字都敲击着冷云飞的心弦:
  她竟说保护我!
  敢情我闯荡江湖还要靠人保护!
  更有甚者,保护者竟是一位女子……
  男人去保护一个女子,说明他是个强者,而一旦被女子所保护,那他是个什么呢?
  冷云飞蹙了蹙眉,蓦地想到自己保护的欧阳小静,遂道:“你杀了她?”
  萍踪圣女摇摇头,道:“在你印象中我很喜欢杀人,是不是?”
  冷云飞道:“我不过是担心你误会了我和她……”
  萍踪圣女笑道:“你是说我误会她是你情人,吃了醋,对不对?”
  冷云飞不悦地瞥了萍踪圣女一眼,漠然道:“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你在我面前为何总是这样咄咄逼人?”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调侃地道:“看你这样子倒真还有几分像我的丈夫呢。好吧,我老实回答你,我没有杀她。”
  说完,走到屏风后,解开站在那里的欧阳小静的穴道,拉着手带到冷云飞面前,笑道:“看,这不是你的静妹妹么?她是不是很好?你问她一问,我甚至没碰她一根头发。”
  见欧阳小静活生生站到面前,冷云飞略略心安。
  对欧阳小静道:“快点上明烛,把解药吃了吧。”
  欧阳小静应了一声,点亮明烛,从冷云飞手中接过解药,用茶水喝下。
  然后,来到冷云飞面前,轻声道:“三哥,小妹告辞了。几次相助,小妹深记于怀,容当后报。”说完,向冷云飞鞠了一躬,转身便走……
  冷云飞急忙追上,一把拉住欧阳小静胳膊,急切切道:“静妹,你要到哪里去?你无故无亲,孤单一人,又不会武功,怎么可以?”
  欧阳小静幽幽地道:“有这位姐姐陪你不更好么?她又会武功,不但能保护你,还能助你成就大事。”
  冷云飞急道:“静妹,我是想保护你,使你再不受伤害,你本受伤害已多,何况身中毒气还没完全解除?”
  萍踪圣女一旁笑道:“不知这位小妹身中何毒?”
  冷云飞投目萍踪圣女,道:“莫非你能解得?”
  萍踪圣女道:“你还没说,怎知我能解,难得你这般看重我。”
  冷云飞道:“‘腐骨蚀心丹’毒气,小静被天龙庄的人逼吃了这种毒药,他们企图以此阻止我追杀九美……”
  萍踪圣女沉吟道:“‘腐骨蚀心丹’,虽然我不能解除这种毒,但我知道张百药的下落,可以朝他去要解药。”
  冷云飞一喜,脱口道:“快说,张百药在哪里?”遂转对欧阳小静道:“静妹,你有救了。”
  萍踪圣女见状,淡淡一笑,道:“知道张百药还在人世的只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之一。我若说出他的下落,想找到他也并不是很难的事。
  “只是你得先答应我,让我留在你身边,与你一同去追杀九美。否则,我不会说。”
  冷云飞一怔,脸上笑容敛去,思忖道:“让你留在我身旁一同闯荡江湖,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况且,这又是家师同意的。
  “只是有一点,需等我取回解药,为静妹去了毒,再为她找到适当的归宿之后,咱们才能一同去追杀九美。
  “只因她受伤害皆因我所致,她原本是个村姑,不该卷进江湖风浪之中的……”
  萍踪圣女道:“待我这就去找张百药取解药,药到毒解,只怕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冷云飞道:“解毒好像不难了,但为她找个适当归宿,却不是一天两天所能办到的……”
  萍踪圣女闻言冷笑一声,震声道:“冷云飞,难道你还让我等上十年八年么!你已经答应做我的丈夫,并说杀完九美,完成师命就与我结婚。
  “而眼下我要帮你杀九美,你却不肯留我在身边,可见你并无诚意真心,如此支吾搪塞,却要怎样!”
  冷云飞心弦微颤:
  若惹得她恼,小静必身受其害,到那时唯恐救之不及。
  遂赔笑着恭声言道:“你该是晓理明义之人,不会让我知恩不报吧。
  “那次在野狼山我被白道两大天王打伤后昏落马下,若非小静在河畔浣衣及时相救,藏我于树林,只怕早成了人家剑下之鬼,你想让我作丈夫怕也不行了。
  “而这次天龙庄又正是为了阻止我,才不惜抓小静为人质,逼吃毒药,以此对我胁迫……”
  萍踪圣女果断地一挥手,漠然道:“我不想听。一句话,我再给你十天时间把这些琐事处理完毕,然后,咱们就一同追杀九美。
  “只要她们还活在世上,我总有办法找到的。一定在中秋节前全部除去,中秋节咱们就完婚!便是你师父他也会同意的!”
  冷云飞急道:“可九美是谁我至今还没查全……”
  萍踪圣女漠然道:“你不必管,我自有办法查出她们。你以为十天之期够么?”
  冷云飞淡淡地道:“你既然能查出九美,并能杀死她们,何必还要带上我!却不如现在我就回山复命,等着你便行了。”
  萍踪圣女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不行么?只是我不想那样。因为正宗七派重托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师父也讲了,我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保护你。我独自行事,名不正,言不顺,恐见笑江湖。也避免江湖中人说你无能,把七派所托之事交给妻子去完成。”
  冷云飞傲然一笑,道:“小可并不想让人保护,能闯荡江湖便闯,不能闯荡就封剑隐居。”
  萍踪圣女厉声道:“冷云飞,你……”
  欧阳小静见二人话锋越来越锐,便对冷云飞道:“三哥,其实这位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不必牵挂小妹,我自会有自己的归宿,只求你们和和悦悦的……”
  说着,眼圈一红,声音哽咽,垂下头去。
  冷云飞微喟一声,抬眼对萍踪圣女道:“十日之后何处去找你?”
  萍踪圣女见冷云飞神色缓和,便轻轻一笑,道:“没成亲时便这么吵,以后还会怎样?你不用找我,我十日后自然会找你。你便像在我手掌上一样,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冷云飞傲然笑道:“你是说孙猴子怎么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了。告诉我,张百药在何处?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死?”
  萍踪圣女道:“因为当初是我师傅救了他。那时我还很小,只记得他名叫张百药,人们称他神医。
  “他告诉师傅是轩辕天龙指使人要害他,因为轩辕天龙得到了他的独门毒‘腐骨蚀心丹’,害怕他将此丹药的解药给别人……
  “师傅便让他隐姓埋名,易了容重现江湖,靠高超的医术济世救人,修德积功,以补先前之罪孽。”
  冷云飞道:“张百药真是易容重现江湖了?”
  萍踪圣女道:“是我师父亲手为他易的容,又为他改名叫曹化,意思是让他与先前有个变化。”
  冷云飞大惊道:“曹化?缚虎镇上的老郎中竟是神医张百药!”
  萍踪圣女微微颔首,道:“天底下知道此事的只有我和恩师。现在又多了你们二位。”
  冷云飞思忖道:“若他不承认自己是张百药怎么办?”
  萍踪圣女沉吟道:“你便指明他右肋上有两处刀痕。那是昔日杀他的人留下的。”
  冷云飞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明天我便去缚虎镇找这位老郎中曹化……”
  遂转对欧阳小静笑道:“静妹,你且歇息吧,我也要回房睡觉了。明天还得早些上路呢!”
  欧阳小静点了点头,对萍踪圣女道:这位姐姐不在这里歇息么?”
  萍踪圣女笑道:“我有事得走了。”
  说着对冷云飞道:“别忘了十日之约。再耍滑弄鬼我必不依你,望好自为之!”
  话罢,身形飘走,似风似云,又像烟像梦溶进月色之中了……
  冷云飞见萍踪圣女离去,身形一歪,坐进一旁的软椅,轻声自语道:
  “她总算走了……”
  欧阳小静微微一怔,走到明烛前,“扑”地一口吹灭明烛……
  冷云飞一惊,霍然站起,脱口道:“为何灭烛?”
  欧阳小静淡淡地道:“我害怕她再回来……”
  月光明亮,屋内却不觉怎么黑。
  朦朦胧胧中一切都依稀可辨。
  冷云飞望着欧阳小静,道:“你很怕她,是不是?”
  欧阳小静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因为你怕她而怕她。她是谁?”
  冷云飞走近欧阳小静,低声道:“萍踪圣女,美貌和武功堪称宇内第一。我是怕她伤害你……”
  说着,情不自禁地握住欧阳小静的纤纤玉手,柔声道:“我要保护你,因为我们都是孤儿……”
  我们都是孤儿,还有什么话能比这句更能温暖欧阳小静这个孤苦无依的心呢?
  特别是发自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美男子之口,在欧阳小静心中震颤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你……总是要离开我的。我们在一起至多还能有十天……”
  欧阳小静细语喃喃,说不尽怅然,无边凄怨。
  “不,我绝不离开你!”冷云飞动情地道,“只要你愿意让我在你身旁,就没有谁能把我们分开……”
  握着的手轻轻一带,把欧阳小静揽在胸前。
  又道,“静妹,我要永远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用我的胸膛为你遮风挡雨……”
  像一只柔顺怜弱的小羊羔,欧阳小静偎在冷云飞胸前。
  少女特有的馨香扑入鼻端,冷云飞一阵怦然心跳。
  他还是第一次拥抱一位女子,温香满怀,使他觉得自己登时坚强和高大了许多。
  觉得自己蓦然成了强者,成了英雄,因为毕竟给这位凄苦无助,令人怜爱的少女以安慰。
  冷云飞出道以来见过很多美艳女子,然而,令他真正心动的只有欧阳小静。
  甚至销魂妙尼那无与伦比的妖艳妩媚,甜儿那超凡脱俗的甜美神韵,萍踪圣女那飘然仙姿和圣洁奇情都未能打动他的心。
  而他的心扉却向这位幽怨的少女敞开了,毫不犹豫地让她走进,让她在心中成为无法忘却的形象。
  缘在他们都是孤儿,缘在他们都有一样凄苦的命运……
  光洁细嫩似柔若无骨的两只玉手攀上了冷云飞的脖颈,耳畔响起柔情依依的呓语:
  “三哥,我愿一生伴在你身旁,便是你有了妻子,我也愿意终生侍奉你……”
  冷云飞激情涌荡,沉声道:“静妹,我不会有妻子,要有那便是你……”
  细语柔声又起:“可是那萍踪圣女……她不说你已经答应了她么?你们不是说杀完九美就结婚么?三哥,九美是谁?为什么要杀了他呀?”
  冷云飞低声道:“九美是指江湖上的九个美女。她们兴风作乱,以害武林。我受七派掌门重托奉命下山追杀这九个女子。
  “为了摆脱萍踪圣女才说待杀完九美与她结婚,否则,她就会杀了我。因为她有誓言,凡是她认准谁作丈夫,不肯者她就会杀死。
  “我知道自己的武功也许还敌不过她,不得不先答应,且作权宜之计。静妹,你不必信以为真。”
  欧阳小静略显惊诧,柔声道:“追杀九美之事有头绪么?我担心你……”
  冷云飞微微一笑,截声道:“我已经杀死了一美,是萍踪圣女帮的忙,她叫令狐姬,并得到了一个胸盒。
  “听令狐姬说九美每人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胸盒,想必是九美身份的标志吧。我现在已经查出几个人……”
  欧阳小静微喟道:“只叹我不会武功,非但不能帮助你,还添麻烦。”
  冷云飞笑道:“不要这样说,帮助你保护你都是我出于自愿。我高兴这样做……”
  “三哥!”欧阳小静忘情地搂住冷云飞,笑盈盈道,“我真怕那个萍踪圣女再逼咱们分开……”
  说着,又转笑为忧,黯然道:“三哥,十日之后她真的会来找你么?”
  冷云飞点了点头,轻声道:“她会的。可我不会离开你!”
  三哥……”欧阳小静感激地低唉一声,两行清泪顺腮而下,将身体紧紧靠住冷云飞,犹似找到了依靠。
  冷云飞浑身一热,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小静……
  就在这时,室外更梆敲响,天近三更。
  更梆惊动了冷云飞。
  他抬起头,轻轻推开瘫软的欧阳小静温香娇躯,喃喃道:
  “我是怎么了……”
  欧阳小静满面绯红,一双热辣辣的明眸不解地注视着冷云飞,柔声道:
  “你不喜欢?”
  冷云飞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能伤害你……”
  欧阳小静垂下头,细语依依地道:“这也是伤害……你今夜还想离去?”
  冷云飞心中一阵狂跳,猛然上前抱住欧阳小静,双手一托,走到床边,轻轻放在床上。
  欧阳小静明眸微敛,酥胸剧烈急伏,柔声道:“三哥,咱们今夜作了夫妻,也许那萍踪圣女便不会再缠着你不放了……”
  冷云飞似是大梦初醒,浑身一颤,喃喃自语,道:“不,不。我不能伤害你……”
  说完,转身走离床畔,意欲出门……
  欧阳小静一挺身跃下床,急上前拉住冷云飞的胳膊,“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冷云飞面前,流泪央求道:“三哥,答应我,别走……”
  冷云飞急忙搀起欧阳小静,动情地道:“静妹,我……不能伤害你。”
  欧阳小静急切切地道:“你不答应才是对我伤害……你是怕萍踪圣女么?”
  冷云飞神色一肃,沉声道:“我谁都不怕!我偏是要娶你为妻,看她怎样!”
  他抱起欧阳小静送到床上。
  他们吻到一起,灵魂又一次相遇到嘴唇。
  他们吻着,彼此一件件为对方脱着衣裳,最后他们成了两只没毛的小鸟,他们还在吻着。
  他感到她身子的光滑细腻,柔若无骨,他迟迟不想把自己的东西刺进她体内,他真的怕弄疼了她。
  月溶溶,室雅人合,一片温柔。
  乌云低垂,天地间一片阴暗。
  天际隐隐雷声传来,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
  低垂的乌云下,迎风卓立着两个人:
  粉麒麟冷云飞和金麒麟叶星明。
  两个人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庄门,等待着从缚虎庄里走出来的葛老歪。
  三天前,粉麒麟冷云飞辞别欧阳小静,离开龙恩客栈,驰马来到了缚虎镇,找到了老郎中曹化,也意外地遇见了大师兄叶星明。
  当时叶星明伤势已好,正要辞别曹化出寻冷云飞,意外相遇,大喜过望,俱不胜欢欣。
  冷云飞还没张口,叶星明和曹化便将葛老歪带走灵芝,意欲逼他决斗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恳请冷云飞念同门手足之情,予以援手相救。
  冷云飞自然晓得此事的危险,只因葛老歪在江湖上是名传遐迩的黑道巨擘。
  盛名之下,令人闻之心悸。
  况且,葛老歪又认定自己是杀子仇人,此去缚虎庄无异赴龙潭虎穴。
  最恼恨灵芝,竟将自己出卖给葛老歪,用意不言自明,欲借刀杀人,以求自保。
  而自己所要冒生命之险去救的竟是有意加害自己的人。
  如果没有欧阳小静中毒要求助于曹化,也就是这个神医张百药,冷云飞也许不会答应到缚虎庄救人,因为所救之人,正是他所要追杀的。
  理所当然,冷云飞指出曹化即张百药。
  直言不讳,冷云飞请张百药献出“腐骨蚀心丹”的解药。
  张百药也十分直截了当:可以献出解药,但条件是让冷云飞到缚虎庄救回自己的义女灵芝……
  冷云飞没有再说什么,也无需再说什么。
  为了欧阳小静,冷云飞决意铤而走险,闯缚虎庄迎战葛老歪。
  此刻,冷云飞和叶星明来到了缚虎庄外。
  他俩让门人传报葛老歪,到庄外决斗。
  凭江湖经验告诉他们:
  若走进缚虎庄,凶险会增加许多。
  而葛老歪报杀子之仇心切,绝不会不肯到庄外决斗,更何况他是黑道巨擘。
  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葛老歪出来迎战了。
  在葛老歪的身后跟着灵芝姑娘。
  见葛老歪来到面前,冷云飞虽心存顾忌,但神色却凛然不惧,仿佛面前葛老歪不过是个很平常的小老头,并不是什么黑道巨擘。
  昂然举步,跨近两步,手中剑鞘一指,朗声道:
  “葛老前辈,小可冷云飞在此恭候多时了。”
  葛老歪止了步,相距八尺,上下打量着冷云飞,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狼一样的光,似在打量可以吞噬的一只小山羊。
  许久,他冷冷地道:“是你杀死了我儿子葛占魁?”
  冷云飞朗声道:“小可说令郎是自杀你也不会相信,既然认定是小可所杀,那小可就只有首肯了。”
  葛老歪微微点头,幽寒阴森地道:“你倒爽快。可是你知道承认之后等待着你的是什么吗?”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葛老前辈,闲言少叙,你不就是想为子报仇么?快些放了灵芝姑娘,然后咱们就一较高下!”
  葛老歪眼中杀机汹涌,越发显得阴森可怖,犹如一只恶狼,磨着利齿,随时准备发起攻击;又像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在揣测着对方的心机。
  他转身对灵芝姑娘说道:“你走吧,丫头。回去告诉曹化,我并没有薄待你。”
  灵芝如获大赦,急切切奔向对面叶星明,牵肠挂肚
  暮思朝想的两个有情人终于站在了一起。
  乌云越来越低,雷声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猛。
  雷声里响起了一声怪嚎,盖住了雷声,疾风中揉进了一股劲力,阻断了游荡的疾风。
  怪嚎发自葛老歪之口,劲力出自葛老歪单掌。
  冷云飞见状,心头一凛:
  他施出的竟不是魔功秘技“五行追命手”,而是一般硬功排力掌,定是要试自己武功虚实。
  心念及此,他一声沉喝,挥出左掌打出一股疾气迎向袭近的对方掌力。
  耳畔“啵”的一声,两掌劲力相击。
  冷云飞一声惨叫,身形斜飞而出,跌落三丈余远,扑身栽倒,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耳畔响起葛老歪震人耳鼓的得意狂笑:“哈哈哈!小子,你着了我的道儿!”
  冷云飞只觉胸前阵阵隐痛,知道已被对方掌力震伤内腑。
  眼前金星乱窜,挣扎着支撑坐起,又有一口血涌到嘴里,他一咬牙咽了下去,望着葛老歪,低声道:“你这掌分明不是‘五行追命手’……”
  葛老歪又是一阵狂笑,道:“小子,你当我不知你是谁么!早听说你出道江湖了。你乃是老魔萧森的三徒弟!
  “我知道萧森必将‘天罡掌’相对。你能胜我儿,也会胜我。是以,我改用新近习成的奇功‘大罗阴煞掌’。
  “你还当我是试你武功,便漫不经心挥掌相迎。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吧!哈哈!”
  冷云飞闻言追悔不及,悻悻道:“只叹我太低估了你……”
  葛老歪一步一步走近冷云飞,冷然道:“你可用‘天罡掌’,大不了咱们两败俱伤。可现在你虽有天罡功护身,但也难免内腑受伤,你还是束手待毙吧。”
  冷云飞冷冷答道:“你真敢杀了我?不怕家师找你么?”
  葛老歪一阵狞笑,道:“萧森若来找我,我便告诉他,你杀了我儿子。”
  冷云飞知道葛老歪说得出,做得到。便沉声道:“你等一会再杀我,我有几句话告诉我师兄。”
  这时,叶星明和灵芝女发现倒在地上的冷云飞,也看见了葛老歪满脸杀气。叶星明把灵芝推离胸前,惊喊一声:“师弟!”便欲奔过去。
  灵芝一把拉住胳膊,急道:“别过去!”
  叶星明一怔,蓦然回首:“为什么?”
  灵芝道:“你救不了他,葛老歪还会杀了你,咱们快走吧。他死只怨他武功不高……”
  叶星明截口道:“不,我一定要救他!”
  说着,甩开灵芝的手,展身奔到冷云飞身畔,蹲下身关切地搀住冷云飞,伤感道:
  “师弟,你怎么样?”
  冷云飞样子惨兮兮,嘴角还留有血迹,见叶星明来到跟前,苦笑道:
  “师兄,我正有话对你说。你和灵芝姑娘快回缚虎镇,不用管我。
  “你要从张百药手里取出解药,替我送到龙恩客栈掌柜姜百川手里,告诉他是我让送的……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办好……”
  叶星明截声道:“不,要死咱们一同死!”说着,霍然站起,一伸手从背后抽出单戟,冷然道:“葛老歪,要杀你就先杀我吧!”
  叶星明神色凛然,失去右臂的空袖被风吹动,看上去视死如归,浑身透着荡荡豪气。
  葛老歪冷冷地道:“你若执意让我杀你,我也不会拒绝!领死吧!”说着,单掌一摆,就要挥出。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长啸。啸音浑雄,随隆隆雷声传至,越发震慑人心。
  葛老歪单掌一沉,脱口道:是他!?”
  话音未落,从不远处的山道上走来一个担柴老翁。
  步履轻捷,转眼便到了几个人近前。
  他放下柴担,对葛老歪哈哈一笑,道:“我老汉适才听见你笑,不知又想杀谁呀?”
  葛老歪乜斜了担柴老翁一眼,见他身穿布褂,脚踏草鞋,头戴竹笠。
  活脱脱一个山中老樵夫。遂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笑就要杀人?”
  老翁手捻白胡子笑呵呵地道:“江湖上都说:不怕胡老三闹,就怕葛老歪笑。因为你一向觉得杀人是很快意的事,是以人们才叫你‘吃人不吐骨头’。老汉我所言可对?”
  葛老歪神色一凛,冷冷说道:“请教老兄适才那声长啸可是你发出的?”
  老翁笑道:“我老汉是想提醒你别乱杀人。谁的性命都不是咸盐换来的。”
  葛老歪浑身一颤,脱口道:“老兄是震天吼燕清宇?”
  旁边的冷云飞早认出这担柴老翁就是曾经打过交道的燕老乐。
  前番他在鲤鱼河边垂钓,现在又跑到这里砍柴。
  想不到他竟是宇内名头很亮的震天吼燕清宇……
  孰知,老翁摇头大笑,道:“我老汉可不是什么震天吼燕清宇。那小子名头很响,放在我身上可受不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震天吼燕清宇是我老汉的侄儿,我也姓燕,名忘了,年头太久想不起来,反正现在人们都叫我燕老乐,也有个绰号叫‘死不了’。”
  葛老歪闻言,阴冷地道:“敢情你不是燕清宇,那我惧你何来!你不在山中砍你的柴,出来管甚闲事!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燕老乐闻言抚掌笑道:“葛老歪,你这话真让我高兴。我老汉早就活得不耐烦了,总想死,就是死不了。
  “你要能让我死去,在阴曹地府我老汉也会感激你。快来,快来,一掌拍死我老汉吧。”
  葛老歪微微一怔,道:“燕老乐,你真想死?”
  燕老乐笑呵呵地道:“那还能假么?人们都叫我‘死不了’我很想死一回试试。”
  旁边的叶星明和冷云飞闻言忍俊不住,轻笑出声。这死还能试么?人乃一口气,气断身亡,万事皆空,敢情这燕老乐竟想尝一尝死的滋味。
  冷云飞又是一阵胸痛,他蹙了蹙眉,低声对叶星明道:
  “大哥,咱们现在不逃还等什么?”
  叶星明闻言,如梦初醒,一弯腰单臂挟起冷云飞,疾身掠到马前,放在地上。
  冷云飞强支撑着站稳,在叶星明的帮助下,认蹬扳鞍上了马,伏在鞍上。
  叶星明掠到灵芝跟前,见灵芝看得出神,便一拉胳膊,说了声“快走”,拉着到了自己的马前,让灵芝先上了马,然后自己也骑上。
  正想策马离去,便听身旁不远处一声冷喝。
  蓦然投目,心下一凛,只见葛老歪弃了燕老乐,正飞身奔到冷云飞马前,欲挥掌拍击马上的冷云飞。
  他正欲跃马近前相救,旁边早有燕老乐抛掷出一捆木柴,不偏不倚撞中葛老歪,葛老歪身形向旁退出好几步,戟指燕老乐恨道:“老匹夫,找死么!”
  话音未落,冷云飞用力磕蹬,坐马前窜飞奔而去。
  叶星明心里一喜,策马追来。
  身后响起燕老乐开心的笑声:“哈哈!逃了好,逃了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葛老歪见冷云飞跃马离去,正欲抖身追出,燕老乐拦住他的去路,笑道:
  “先别走,杀完了我你再去。”
  葛老歪恼羞成怒,蓦然一掌拍出,再看面前竟没有了燕老乐,正惊异间,身后有人哈哈一笑,有人拍了拍肩膀。
  蓦然回首,骇然道:“你老兄身法奇奥,乃葛某平生所未见!”
  燕老乐笑呵呵地道:“你这‘大罗阴煞掌’要击中我,我这把老骨头可就完蛋了。我老汉现在却不想死了。告诉我,那萧森的徒弟怎么得罪了你?”
  葛老歪道:“那小字杀了我儿子,你怎么不让我杀了他?”
  燕老乐笑道:“你却怎知,那小子知道许多我老汉想知道的事情,你若杀了他,我就找不到人打听那些事了。”
  葛老歪冷冷道:“既是这样,我先让那小子多活几天,也算看在老兄的面子上。别忘了,见到令侄燕清宇,就说葛老歪问他好!”
  燕老乐笑道:“这么说我还得领你一份人情了。好吧,我得去追那小子了。”
  葛老歪道:“不到庄中喝杯茶了么?”
  燕老乐摇了摇头,笑道:不敢,不敢。缚虎庄岂是我这山野村夫去的地方!老汉我还怕你茶中下毒呢。”
  说着,挑起柴担向着冷云飞跃马离去的方向,不慌不忙,举步追去……
  葛老歪望燕老乐远去的背影,皱着眉,苦苦思索,嘴里自言自语道:
  “震天吼燕清宇已是古稀之年,此老汉竟是其叔。他是谁呢?”
  蓦然,浑身一颤,失声道:“莫非是他!他不是已死多年了么?……”
  雷声响在头顶,电闪撒开云层,暴风雨终于来了。
  葛老歪转身往庄里走,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
  “不是他,会是他。人死怎能复生……”
  一双纤纤玉手打开一包药粉,倒进一个药碗中,取过竹筷,轻轻搅动,药粉溶进药碗的乌黑色药汤里。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蹙了蹙眉。
  药碗被那双纤纤玉手端起,端药碗的人蓦然发现了门口定定注视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稍显慌乱,嗫嚅道:“爹,药汤配好了。”
  说话的丽女正是灵芝。
  站在门口目不转睛望着她的是老郎中曹化,真名张百药,江湖人公认的神医。
  曹化微喟道:“灵芝,你因何要害他?不正是他到缚虎庄把你救出来的么?”
  灵芝嫣然一笑,道:“爹,看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是害他?我不正想为他端去药汤,让他尽早治好伤么?”
  曹化摇了摇了头,道:“灵芝,不要瞒我了。我让你配制的药汤都有什么药?多少味?”
  灵芝笑道:“十味药呀。木槿花、巴戟天、茯苓块、石菖蒲、莪术、黄芪、蛇床子、墨旱莲、生栀子、金石斛。看,这不是十味药么?”
  曹化苦笑道:“可是你最后放进去的药粉是什么?”
  灵芝微微一惊,脱口道:“生,生栀子呀。爹,你都看见了?”
  曹化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最后放进药碗的分明是断肠草。你是想让他腹烂肠断而死。你何以要下此毒手?莫非你与他有甚深仇大恨?”
  灵芝低下头,黯然道:“他曾经要杀我。在公鸡岭,说我是作乱江湖的妖女。若非叶大哥及时相救,我早就没命了。
  “我知道他绝不会放过我,迟早要对我下手,我却不如先下手为强,置他于死地。免得整日这样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
  曹化惊愕道:“他竟要杀你?难道他不知道你和他师兄很好么?”
  灵芝抬眼道:“他自然知道。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也很神秘。”
  曹化微微点头,思忖道:“果真很神秘,他竟知道我的根底,并找上门来……”说着,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
  灵芝又道:“只是叶大哥还护着他,不然从缚虎庄回来的路上我就杀了他。”
  曹化沉吟道:“灵芝,不管怎样,现在你都不能杀他。因为他毕竟是为救你受了伤,又遭雨淋,中了风寒。
  “乘人之危而施毒手,历来为江湖中人所不齿。况且,你叶大哥总守护着他,万一知你毒死了他,你叶大哥必会与你翻脸。”
  灵芝把手中药碗重放回桌上,急切切道:“那可如何是好?待他伤好,功夫恢复,我便奈何不了他了。到时只能等待被他杀死……”
  说着,黯然神伤,叹道:“爹,你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杀死而不管吧?”
  曹化微喟道:“自然不会。只是我不明白,他因何杀你,说你作乱江湖,而你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人之举呀!他杀你岂非成了乱杀无辜了么!”
  顿了顿,又道:“他说有人吃了‘腐骨蚀心丹’来朝我要解药,而据我想,吃这种药的人必与天龙庄为敌。
  “倘若我真的给了他解药,轩辕天龙便会知道我还活着,定然再次害我。
  “而我若不予给解药,当初又答应了他,说救回你一定把解药予他,我亦不能食言。这真让为爹左右为难。”
  灵芝双睛一亮,凑近曹化诡秘一笑,道:“两全其美之法就是置他于死地。一则我可以不再担心他会杀我,二则你可以不必给他解药,对一个死人更谈不上食言。”
  曹化沉吟道:“也便没人能知道为爹根底……只是你叶大哥,一旦他知道咱们害了他师弟,他会怎样呢?”
  灵芝道:“叶大哥又怎能知道,咱们便说他被葛老歪的掌力震伤六腑五脏,医治无效才死的。万一他知道,想他也不会不顾我们之间的情意……”
  曹化缓缓起身,皱眉道:“就是用也不可以用这断肠草,症状明显,你叶大哥会一眼看破……”
  灵芝急道:“莫非爹你还有别的药?”
  曹化闻言浑身一颤,失声道:“我是怎么了?这不又是害人么!”
  说着,双眼茫然望着窗外,似是自言自语,道:
  “当初我大难不死,幸得异人相救,得以残生苟活至今,曾发誓学好,以医济世救人,现在又要害人性命……这些年修德积功,便皆付之流水了……”
  猛地,他右手一抡,把桌上药碗扫落地上,“啪”地一声摔碎,药汤四溅。
  用手一指灵芝冷然道:“你听着,不能加害于他。他既然知道为爹根底,想必与昔年救我的异人有关,说不定还是我救命恩人的亲友,我怎能恩将仇报!”
  说完,浩叹一声,低头头走出门去。
  灵芝怔了怔,冷哼一声,也尾随走出药房。
  见曹化已走向院里的棚子。
  那棚子原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叶星明和冷云飞来后,无处栖身,便腾出来,为两人添置了床,临时住宿。
  不声不响,灵芝来到棚子门口。
  棚门开着,投目望去,老郎中曹化正走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冷云飞身畔,伸手摸摸额头,又把把脉,然后把身上盖着的被子掖了掖,对坐在床边打着瞌睡的叶星明道:
  “叶壮士,你不必担心,令师弟只是受了风寒,内伤并不很严重,很快便会好起来。你也要当心身体。”
  叶星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多让你老费心了。”
  曹化微喟一声,缓缓走出棚子,在门口看见站在那里的灵芝,皱了皱眉,擦肩而过,回药房去了。
  天已经黑下来,邻家的烟囱已经飘出炊烟,巷里不知谁家的狗传来几声惊吠,很刺耳。
  灵芝四下里望了望,故意咳嗽了一声,举步走进棚子,笑盈盈道:
  “大哥,该点灯了。冷公子好些了吧?”说着,走到床前,看了看冷云飞。
  叶星明见灵芝走进,笑道:“曹老伯不是让你配制药汤么?怎么没端来?”
  灵芝掩饰地一笑,柔声道:“还少一味药,药铺没有了。我来看看你……”
  叶星明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也没病。你还是快些去配药汤吧。”
  灵芝故作娇嗔地道:“你这么关心你师弟,竟丝毫也不把人家放在心上。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忙着配药汤,你知道很费事呢!
  “先得把药研成细粉,还得熬汤,汤还得放凉,然后……”
  叶星明截口笑道:“算你辛苦了总该行了吧。待我师弟伤好病愈,我让他好好谢谢你!”
  灵芝瞥了冷云飞一眼,幽怨地道:“还说感谢呢,他不杀了我,就烧高香磕响头了。”
  叶星明微喟道:“灵芝,别提那件事了。师弟不会再杀你,至少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样。他也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同门手足情他不会不念及。你就放心吧。”
  灵芝道:“假如他和我之间让你做出选择,你是要他,还是要我?”
  说着,一转身坐在叶星明的床上。
  叶星明走近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香肩,定定地望着她,不解地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灵芝倦装娇态,把头偎在叶星明肩上,道:“回答我……”
  叶星明笑道:“自然是要你了。我对你有多么喜欢,你是知道的呀!”
  灵芝娇声柔气地道:“是么?”抬起头。
  站起身,环视一眼棚子,像顿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
  “大哥,你去药房朝我爹要一支明烛来。”
  叶星明也站起身,道:“这里的明烛还有半截……”
  灵芝道:“我是说去取一支涂了驱蚊药的明烛。”
  叶星有笑道:“涂了驱蚊药的明烛?你是说点燃药味令蚊子不敢近前?太好了,省得我总担心师弟挨咬……”说着,喜滋滋奔出棚子……
  灵芝见叶星明走出棚子,疾身奔到冷云飞的床前,见冷云飞依然沉睡不醒,冷冷一笑,右手五指如钩,蓦然伸出抓向冷云飞咽喉……
  刚刚触及到脖颈,蓦地棚外响起一声笑,有人大声道:
  “哈哈,原来你们是躲在这里,让我老汉好找……”
  灵芝倏然缩回伸出的手。转首向棚外望去,不由微微一怔:
  棚外站着那个曾经在缚虎庄门外见过的担柴老翁燕老乐。
  她心中暗骂一句:
  这个老不死的,来的怎么这样巧!
  这时,曹化和叶星明也闻声走出药房。
  燕老乐似并没有看见两人,迈步走进棚子对愕然失色的灵芝笑呵呵地道:
  “这冷云飞是不是还没死?”
  灵芝淡淡地道:“他的命大着呢!”
  走到棚子门口的曹化接声道:“这位老哥,你是想到我们药铺卖柴禾么?柴禾我们留下,给你银子请回吧,不要打扰我的病人。”
  燕老乐将挑的柴担放在院门口,装束又像山野村夫,难怪曹化一见面将他当成老樵夫。
  燕老乐哈哈一笑,道:“我的柴禾多少钱不卖。我是来找这个冷云飞说几句话,然后就走。你们别怕我会赖在这儿吃晚饭。”
  转首去看床上的冷云飞,笑道:“他怎么还昏迷不醒?”
  曹化漠然道:“我给他服了药,他需静养几日。”
  燕老乐低头细看了看冷云飞的脸色,伸手摸了摸脉,抬头对曹化笑道:
  “你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催眠的药?”
  曹化神色一凛,脱口道:“便是为他吃了催眠的药,也是想让他好自休息,恢复元气。”
  燕老乐笑道:“可我老汉耐性有限,等不得了。”
  说着,从裤腰上解下一个小葫芦,打开葫芦嘴倒出一粒白色丹药,塞进冷云飞嘴里,手指一点喉结,丹药入腹。
  复将小葫芦挂回裤腰,伸出右掌压在冷云飞前胸上。
  顿时一团泛红的热气笼罩整个手掌。
  须臾,冷云飞呻吟一声,睁开二目。
  看见面前的燕老乐,低声道:“燕老前辈,你救了小可……”
  燕老乐收回单掌,长舒了口气,笑道:“你小子造化,居然未被葛老歪的‘大罗阴煞掌’震断心脉。我老汉已经为你服下‘乾坤丹’,一个时辰后你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冷云飞惊异地脱口道:“‘乾坤丹’?小可听家师说过……”
  曹化一旁附声道:“据说这‘乾坤丹’乃百灵老君在崂山炼丹六十七年又九个月所得。你老哥一山野樵夫从何得来?”
  燕老乐瞥了曹化一眼,笑道:“难得你知此典故,不枉为医一回。实不相瞒,这粒‘乾坤丹’非是百灵老君所炼制的那粒。
  “而是妙手药王将那粒‘乾坤丹’研碎重新配制十粒中的一粒。一粒化十粒,也叫做‘乾坤丹’。妙手药王烧我老汉砍的柴,他没银子,就以此丹药为酬了。”
  曹化闻言,微微一笑,道:“老兄别打戏言了。我再眼拙也看出你老兄是位隐士异人。实不相瞒,这位冷公子我确实为他吃了催眠药。因为……”
  冷云飞神色一肃,截口道:“因为你并不想给我‘腐骨蚀心丹’解药,又没法对我说,恐失言于小可,而一旦献出解药,又怕天龙庄知道你还活着……所以,无可奈何只想让我沉睡不醒,是不是?”
  顿了顿,又道:“可是你该想到,我与昔年救你性命的人怎么会没关系。否则,她们会告诉我你的根底么?
  “小可不让你报昔年救命之恩,至少你也该履行诺言,不可失信于小可吧?”
  叶星明一旁悻悻地望了曹化一眼,淡淡地道:
  “曹老伯,你知道我师弟可是冒性命危险去缚虎庄救灵芝的……”
  曹化挥了挥手,微喟道:“还说什么呢?我献出解药就是了。”
  说完,转身离了棚子走回药房。
  燕老乐对冷云飞笑道:“小子,觉得好些了么?”
  冷云飞慢慢支撑着坐起,笑道:“好多了。燕老前辈,看样子你老似乎找小可有事吧?”
  燕老乐笑道:“小子,你倒鬼精鬼灵。老实说,我老汉只问你一句话:在销魂妙尼之后你可查出谁是九美中人?”
  冷云飞思忖道:“不知前辈找九美为何?”
  燕老乐笑道:“实不相瞒,老汉有话要问她们。”
  冷云飞微微颔首,道:“看在前辈赠小可‘乾坤丹’的情面上,小可该居实相告。”
  游目一顾,瞥见旁边的灵芝,沉声道:“欲找九美中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燕老乐微微一怔,投目去看灵芝,笑呵呵道:“姑娘真是九美中人?那好,请跟老汉走一趟。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咱们好好谈谈。如何?”
  灵芝急忙摇首,沉下脸道:“都是这位冷公子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小女灵芝乃是曹化义女,怎的竟成了九美中人?”
  冷云飞正想说话,瞥见叶星明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微喟一声,道:
  “燕老前辈,小可已经回答了你的话,信不信由你。”
  说话间,脚步声响,曹化走进棚子,将手中一个小瓷瓶递给冷云飞,正色道:
  “这是我保留的唯一一粒‘腐骨蚀心丹’解药。若失了就得重新配制,最快也得三年。还望妥为保管。”
  冷云飞接过小瓷瓶,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贴身揣了。
  对曹化道:“依小可之见,曹老伯你应离开这缚虎镇,再到别处栖身……”
  曹化点了点头,赞许道:“我也正有此意……”
  冷云飞闻言转对燕老乐道:“不知前辈还有何事要问小可?若没有,小可觉得伤势见好,便要告辞了。”
  燕老乐笑呵呵地道:“眼下没事要问你,但却有事要问这位姑娘,你走不走和我无关。其实,走了也好,客走主人安么!”
  冷云飞慢慢下了床,拿过床头的包袱背了,又抓起了枕畔的长剑,对燕老乐和曹化抱拳施礼道:
  “二位前辈,多谢妙药相救,小可感激不尽。因有事相催,不得不告辞了,后会有期。”
  遂转对叶星明,沉声道:“大哥,望多珍重!”
  叶星明眷眷依依地道:“师弟,江湖风波险,以后要处处时时提防。”
  冷云飞点了点头,迈步欲走,又被燕老乐拉住,对他道:
  “小子,这位姑娘真是九美中人?你可别欺骗我老汉。”
  说着,再找灵芝,竟无影无踪了。
  室内之人俱都一惊。
  叶星明大喊一声:“灵芝!”急风快火奔出棚子。
  燕老乐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冷云飞的肩膀笑道:“看来你小子所言是真……”
  说完,燕老乐也走出棚子,他并没有找灵芝,他知道寻找也是徒劳,遂走到柴担前,挑起柴担,连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月出月隐。跃马急驰一夜的冷云飞在翌日中午便赶回了龙恩客栈。
  他在龙恩客栈外下了马,牵马而进,早有店伙迎出,见了他喜形于色,接过马去,赔笑道:“冷公子,您回来了。掌柜吩咐您一回来就请到他房里去一趟,说有要事找您。”
  冷云飞应了一声,径直来到掌柜姜百川的房前,推门进屋,不由一怔,姜百川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缠白布带,侍女山桃子坐在床畔喂他吃药。
  冷云飞急道:“姜兄,你病了,不是受了伤?”
  姜百川看见冷云飞,双睛一亮,脱口道:“冷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说着,对山桃子道:“快把我枕下的信拿给冷公子。”
  山桃子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药碗,从姜百川枕下摸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给冷云飞。
  冷云飞接守信,见信囊未封死,他抽出信低,抖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冷公子雅鉴:
  今日将汝女友欧阳小静请到舍下暂住,望三日后带八宝鸳鸯瓶到嵩山换人。
  三日不到必将其分尸送还。
  司马霜、聂世烽敬上。
  看罢,信纸被冷云飞抓揉成一团,纸屑纷纷从指缝间飘洒下来。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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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5: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娇女情痴
  嵩山三十六峰,山峰叠荡,郁郁葱葱。
  被称为“天下第一古刹”的少林寺就座落在嵩山第二峰少室山的北侧。
  在少室山南侧有一处万仞深渊的悬崖峭壁,在悬崖峭壁的半腰凸出一个十丈余宽的平台。
  一面是斧劈刀削般的悬崖,一面是深不见底、雾气弥漫的万仞深渊。
  这里便是白道两大天王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约会粉麒麟冷云飞之处。
  此刻,旭日甫出,霞光万道。
  薄雾散去,山峦树林,一片苍茫。
  平台上现出五个人形,俱木立不动。
  晨风吹拂衣襟,猎猎有声。
  这五个人其中有两人是司马霜和聂世烽,另外三人是他们请来助拳的帮手,两人担心节外生枝,以防不测。
  在司马霜身旁这位是个五短身材的壮汉,身穿黑衫,大脑袋上满头红发,乱蓬蓬,前齐眉后盖颈,一对铜铃般大眼,光芒闪烁,两只手似两只小蒲扇,手指像铁棍,又粗又硬,空手没拿兵器。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每个手指都是一枚钢锥。
  他就是江湖上名头颇亮的霸州怪杰,人称红发鬼的吕凡。
  另两位是洛阳名捕岳清洲和张宪玉。
  岳青洲五旬开外,紫衣赤面,手执一条青铜棍。
  张宪玉不足四十,白面黑须,蓝衣软靴,背后斜插两把三尖两刃刀,此二人皆是白道中响当当的好手。
  这是三日后的早晨,五个人严阵以待,等着粉麒麟冷云飞带八宝鸳鸯瓶来此换人。
  日升三竿,仍然不见冷云飞的身影。
  红发鬼吕凡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对身旁的司马霜粗生大气地道:
  “司马兄,那个冷云飞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害怕咱们,不敢来了?还是放弃了咱们掳来的这丫头?”
  司马霜摇摇头,目视前方,低声道:“冷云飞不会不来。我听说他一直暗恋这村姑,绝不会弃之不顾。”
  聂世烽一旁附声笑道:“便是他今日真的不来,咱们就杀了这村姑送回龙恩客栈。他要为此女报仇,自然也会来找咱们。见了他,咱们还怕夺不到八宝鸳鸯瓶?”
  岳清洲一旁笑道:“好主意!反正咱们这步棋走得不悔!?
  话音未落,司马霜神色一肃,脱口道:“他来了!”
  几个人闻声齐向悬崖上望去,见果然有一白色人影,正飘飘然跃下来。如凌空飞降,姿态轻盈,一看便知轻功已达上乘之境。
  少顷,白影飘落平台,站稳身形。
  红发鬼吕凡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阁下就是那个粉麒麟冷云飞?”
  白衣人朗声答道:“小可正是冷云飞,赴约至此,意欲以宝瓶换人。”
  冷云飞身上背着个红绸包袱,角角棱棱,很像一个铁匣子。手里拿着一柄古鞘斑斑的长剑,迎风卓立,丰神俊朗,超凡脱俗。
  红发鬼冷道:“久闻其名,原想必是个威风凛凛,杀气横空的大英雄,今日得见却是个斯文俊雅的玉面书生。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司马霜一旁微微一笑,道:“冷云飞,你可将八宝鸳鸯瓶带来?”
  冷云飞一指系在胸前包袱的蝴蝶结,朗声道:“小可就背在身上。但不知欧阳小静现在何处?”
  聂世烽冷冷一笑:“请往脚下看?”
  冷云飞一怔,低头一看,平台边缘上,竟插着一枚乌亮的钢锥,钢锥上拴着一根藤条,一直垂到一台下面,延伸进雾气弥漫的深渊里。
  他抬头茫然地道:“莫非她在……”
  司马霜阴冷一笑,道:“小静姑娘现在就坐在竹篮里,被我们用藤条吊在下面。
  “只要你把宝瓶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即刻离去,你可以用藤条拉上竹篮,救她一命。
  “若你敢耍滑搞鬼,我们只一剑便能砍断藤条,那时的后果不言自明……”
  司马霜说得不徐不疾,声声入耳,字字震心。
  冷云飞皱了皱眉:
  情形要比他想像的严重得多。
  因为他手里根本没有八宝鸳鸯瓶,身上所背,不过是龙恩客栈的一个破木匣。
  他只想见了面击败两人,救下欧阳小静。
  而眼下对方不但请了帮手,同时还选择了这么一处险要之地。
  若不能一举同时击倒五个人,那么一旦有一个人砍断藤条,必将前功尽弃,欧阳小静也难存其身……
  而一举之击能同时击倒不同方位的五个人,这种神功奇技,冷云飞知道自己还不具备。
  他的拿手绝招也只能一举击倒两个人,或在飞剑鞘击中此人的同时,再挥剑斩下彼人的脑袋,缘于此,他才不把司马霜和聂世烽放在眼里。
  然而,眼下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心中紧张,脸上却装得气定神闲。冷云飞微微一笑,对司马霜道: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么如临大敌,小可所得的这个宝瓶也是身外之物,焉能为了它伤了一位挚友。”
  司马霜沉声道:“如此说来,你倒十分乐意交出这八宝鸳鸯瓶了?”
  冷云飞投目红发鬼吕凡,冷然道:“倒忘了请教阁下名号了?莫非这里也有阁下的事?”
  红发鬼吕凡一怔,傲然道:“在下吕凡。这里虽没有在下的事,但司马兄和聂兄请我来,我就要说两句。怎么的,听着不顺耳么!”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原来是大名赫赫的霸州怪杰呀!失敬得很。请问,我被他们约来是不是要以宝瓶换回你们掳来的人?”
  红发鬼吕凡脱口道:“对呀,怎么不是?”
  冷云飞接口道:“可是我已将宝瓶带来,你们却不让小可见到人。这怎么交换?
  “你们说人吊在悬崖下面,而小可却不曾亲见,如何能相信?若是人早死了,小可还能将宝瓶拱手相献么?”
  司马霜冷笑一声,道:“你不相信那村姑吊在下面?难道我们还会杀了她?杀了她就等于自动丢弃宝瓶,我们肯那样做么?”
  冷云飞朗声道:“不管怎样,咱们总该一手交人一手交宝瓶。不让见到人,我是绝不会献出宝瓶的。总不能落得鸡飞蛋打,两手空空吧?”
  红发鬼吕凡一旁颔首道:“此言也不无道理。”
  遂转对司马霜道:“司马兄,把那丫头吊上来让他看看,他不就放心了?咱们四五个人还这么紧张兮兮,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日后传到江湖上,让咱们怎么抬头!”
  岳青洲附声冷笑道:“难道他还能一手拎了那村姑展翅飞走?先把那村姑送还他,看他敢不交出宝瓶!”
  聂世烽皱了皱眉,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冷云飞委实不同凡响。不然,怎能搬请各位出马?”
  红发鬼吕凡冷道:“搬请我等出马,你们却也这般畏手畏脚,分明是不信任我等,或是说我等不能敌得过人家,这样还让我们出马何用?
  “是站脚助威,还是做摆设?若是如此,在下告辞了。”
  说着,展身形便欲离去,司马霜一把拉住吕凡胳膊,笑道:
  “吕兄,你火气怎么还这样大!我等分明没有轻视你和岳兄、张兄的意思,不过是要加些小心,以防节外生枝……”
  红发鬼吕凡气咻咻地道:“只凭他一个玉面书生,再神通广大又能怎样?二位不是白道名传遐迩的两大天王么!”
  司马霜果断地一挥手,道:“好,就听吕兄的,先把人送还他,看他交不交出宝瓶。”
  说着,示意聂世烽拉藤条拽上竹篮,同时对一旁的冷云飞说道:“阁下不是担心见不到人么?我们就把那村姑送到你面前,看你还有甚话说!”
  冷云飞朗声道:“一手交人一手交宝瓶。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说话间,聂世烽已然把吊在悬崖下的竹篮拽上平台。
  竹篮中果然坐着欧阳小静,双手反缚,眼睛上蒙着一条黑纱。
  竹篮放上平台,聂世烽便解开缚着欧阳小静双手的藤条,将她扶出竹篮,遂又解开蒙目黑纱,冷笑道:“有人来救你了。”
  欧阳小静慢慢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举目环视,一眼看见冷云飞,惊喜地叫了一声:“三哥!”便急奔过去。
  冷云飞迈上两步相迎,他怕欧阳小静一扑,一个闪落掉下身后的万仞深渊。
  近前,握住欧阳小静的手,关切切地问:“静妹,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话,脚步一滑转到欧阳小静身前,将欧阳小静挡在自己身后,用意不言自明。
  司马霜神色一凛,冷声道:“冷公子,人还给你了。快把宝瓶交出来吧。”
  冷云飞解下身上的包袱,朗声道:“宝瓶就在这里面,拿去吧。”
  说着,把包袱掷向一旁的岳青洲。
  岳青洲丝毫也没有准备,他怎么也没想到冷云飞会把包袱掷向他,见那包袱一股风声飞向自己,只得伸手去接。
  然而,他没想到冷云飞在包袱上注了内劲,一股劲力一催,岳青洲再站不住,身形连同抓在怀里的包袱一同跌落下身后的深渊。
  惨叫声震人耳膜,久久回荡,惊心动魄……
  张宪玉登时勃然大怒,他探猿臂抽出背后两把三尖两刃刀,大喝一声道:
  “咱们上当了!”
  哪里还用他说,白道两大天王和红发鬼吕凡早觉察出这其中有诈。
  见冷云飞将欧阳小静挡在身后,就知道他要拼死一搏,而无意献宝。
  红发鬼吕凡按捺不住,冷哼一声吼道:“小子,我们到底让你给耍了!可是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在这险之又险的平台上,不战败我等,你插翅难逃!”
  司马霜脸色铁青,沉缓而有力地抽出剑,对冷云飞冷声道:
  “冷云飞,看来你是想逼我等动手了?在没杀了你之前,我们很想知道八宝鸳鸯瓶的下落,以免你死后成为不解之谜!”
  冷云飞慢慢地把欧阳小静向身旁拉了拉,因为他们两人身后二三尺处便是悬崖边缘,稍不小心就会跌落下去。
  见问,遂答道:“但是小可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那八宝鸳鸯瓶我早已归还马仁堂了。”
  聂世烽阴阴一笑,道:“我等已去问过马仁堂,他说你是归还了他,但不是八宝鸳鸯瓶,而是装此宝瓶的白玉盒,是你偷梁换柱,将真的宝瓶转移了。
  “马仁堂对你恨之入耳,还打算花重金雇杀手取你的脑袋!”
  冷云飞心头一凛,问道:“尔等当真去过青云府?马仁堂当真这么对你等说的?”
  司马霜冷冷地道:“我等为何要骗你!”
  冷云飞愤愤然道:“信不信由你们!要宝瓶没有,要命有一条,来拿吧!”
  又对身后的欧阳小静道:“闭上眼睛,千万不能动一动!”
  动一动就有可能跌落进那万仞深渊。
  欧阳小静顺从地闭上眼睛,蹲下身去。
  冷云飞执剑挡在欧阳小静身前,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四个人,提防着对方出手。
  “杀了他!”司马霜狠狠然吐出这三个字。
  一声怪啸声起,红发鬼吕凡抢先发起攻击,身形似风中恶鬼,疾迅地射向冷云飞,双手五指箕张,意欲把冷云飞击下悬崖。
  与此同时,张宪玉沉声冷喝,欺身挥双刀攻上,封死了冷云飞那唯一的退路。
  红发鬼吕凡攻势迅猛,凌厉逼人。
  张宪玉出刀老辣刁钻,令人防不胜防,二人联手抢攻,冷云飞立时险象环生。
  身前有强攻,身侧有截击,身后是万仞深渊。
  他似乎已处万劫难复之地了。
  然而,冷云飞毕竟非一般庸手。
  只听他一声清啸似虎啸龙吟,凌空施出师门绝技“霸王旋”。
  手中异光奇剑蓦然出鞘,随身形旋了一圈。
  只见异光耀耀,夺人二目,寒气森森,令人胆寒。
  惨叫声起处,红发鬼双手自腕处被齐齐斩落,他身形暴退,撞在峭壁上,鲜血如注,疼得他嘶声怪嚎……
  张宪玉身形后退丈余,险些撞上聂世烽,手中两把三尖两刃刀都被削去半截,甚是狼狈。
  冷云飞执剑傲立,一动不动。
  身后是蹲在地上的欧阳小静,他要保护她,是以他不敢离开半步,只等对手扑上,以死相拼。
  一式“霸王旋”挫败两个自命不凡的敌手。
  一柄异光奇剑,震慑了四个贪心包天的狂徒。
  “联手上!”司马霸挥剑振臂大呼。
  红发鬼吕凡穷凶极恶,舞着两只鲜血淋淋的秃臂,再次飞身扑向冷云飞,嘴里发出疯狂的怪嚎。
  司马霜和聂世烽也一同舞剑随后跟随,剑光闪烁,施出狠辣绝招。
  张宪玉依然看准方位,截向冷云飞可能退避之路。
  四个人联手进袭,其势逼人。
  面对强敌,冷云飞临危而战。
  红发鬼吕凡扑近,冷云飞左手中剑鞘蓦地击出,生生格击在吕凡前胸上。
  只听一声惨叫,吕凡身形后仰,跌倒地上。同时,冷云飞右手异光奇剑面前一划,一道光幕封住司马霜和世烽双双刺进的长剑,金铁交鸣,锵然有声,两人失声惊呼,飞身后掠。
  异光奇剑猝然一个回旋,张宪玉正欲扑上,然而面前异光袭至,他急出半截两刃刀外格,异光剑无坚不摧,削断两刃刀,剑刃及体,血光迸现……
  一声惨叫,张宪玉身形栽倒地上,浑身抽搐,俄顷命毙。
  冷云飞举目再看面前的白道两大天王,每人手执一柄断剑,面如死灰,齐声一喝,展身形施轻功,飘然遁去,眨眼间,身影至悬崖顶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云飞长舒了一口气,推剑入鞘转身走近欧阳小静,低声道:
  “静妹,别怕,他们走了。”
  说着,双手搀起欧阳小静。
  欧阳小静站起身,睁开眼睛,看见倒地命毙的吕凡和张宪玉,惊恐道:
  “三哥,你,你杀害了三个人啊!”
  话音未落,头顶一声巨响,悬崖顶滚下来一块大石头,接着第二块,第三块……巨石滚落,劲风呼啸,四处乱崩,惊心动魄。
  冷云飞惊呼一声,左手拦腰挟起欧阳小静,右手挥剑鞘拨击滚落的巨石,施展飞身提纵术,向悬崖上攀去……
  抛石欲砸死二人者乃白道两大天王司马霜和聂世烽。
  两人见冷云飞如同奇人一般,身带一人,冒死而攀崖直上,毫无所惧,更无所伤,心中大骇,不敢再抛石,转身一齐逃向不远的密林之中……
  冷云飞终于上了悬崖顶,放下欧阳小静,收功纳气,以手试额头汗珠,心中狂跳不停。
  他游目四顾,四野苍茫,不见一人。
  欧阳小静心有余悸,惊魂甫定。
  她偎向冷云飞胸前,珠泪滚落,嘤嘤而泣……
  冷云飞轻声劝慰道:“别哭,静妹。待我送你回家……
  欧阳小静凄然道:“我哪里有家……”
  冷云飞微笑道:“野狼山哪!那里有个猎户马大壮,待人很好,我已经有三个朋友在那里养伤,现在送你去,权且安身,便算个家了。”
  欧阳小静柔声道:“我不去,我不想离开你……
  冷云飞笑道:“静妹,我已然为你取来‘腐骨蚀心丹’的解药,待你服后便没事了,我们也就不在乎天龙庄了。”
  欧阳小静喜道:“三哥,你取来了解药?”
  冷云飞颔首道:“所以,我还要到天龙庄去,新账旧账一并了结!”
  欧阳小静又忧戚戚地道:“可是我好为你担心啊……”
  说话间,两个人下了悬崖顶,到山下密林里牵出冷云飞来时藏在那里的马,两人一乘骑了,择路奔向野狼山……
  天高气爽,秋阳艳艳,正是放马狩猎的好时节。
  在野狼山下,江家堡后有一片平野,可算是纵鹰猎兔,飙马竞骑的好地方。
  这日近午,一阵蹄声响在林内,弓弦响处一只白狐窜出林子,身上带着一支箭,疾窜向不远的一片灌木丛。
  紧接着,林子里奔出四匹健马,马上皆是青春女子,叫嚷着纵骑而追,马下有只猎犬狂吠着随行……
  两个秀才模样的年青人正信步漫游,俱儒俊雅,戴公子巾,执斯文小扇,一步三摇,悠哉游哉。
  二人边走边游目四观,览山色,观田野之貌,谈笑风声,清闲自得。
  蓦地,从旁边灌木丛中窜出一只白狐,两人唬得一跳,但见那白狐奔到前面不远处,竟一歪身,倒了下去,轻吟着,动了几动,便像是死了。
  两个互视一眼,急奔到近前,再看这白狐确实是死了。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笑道:“张兄,你我今天郊游便是选了个好日子。白狐倒地命毙。合该咱俩捡着,回去剥了皮一人可制一围脖,再好不过矣!”
  被叫做张兄的笑道:“王兄,好却是好,可你没见这白狐身上带箭么!少顷猎人必然依踪寻至,见我等捡了这狐,必然索去,岂非徒劳之举?不捡也罢!”
  叫王兄的人闻言,弯腰拔出狐身上的箭,撒手掷向灌木丛内,抓腿提起白狐,道:
  “你我也非痴人,还等在此候猎户至而索去,速离为宜。”
  闻言,另一人以为然,颔首道:“然也,速离为宜。”
  两个人刚急奔出数步,便闻身后马蹄声响,猎犬狂吠,回头看时,四马一犬已到近旁。
  有一穿绿执鞭、丫环模样的女子扬声喊道:“前面那两个抢狐狸的还不站下!?”
  声落四马已冲到近前,截住二人去路。
  马上的四位女子都扳鞍下马。
  一位丫环模样的女子牵了四马,站到一旁,止了犬吠,其余三个女子走到二人面前。
  二人举目看时,便见这三个女子其中有两位是小姐打扮,一位也是丫环装束。
  两位小姐中最为显眼的是位执弓的粉装女子,披着斗篷,踏着蛮靴,柳眉可眼,玉面丹唇,在左下颏处有一美人痣,独添魅力,颇具风韵。
  站在那里面带刁蛮,眼流野气。
  另一位浓装艳抹,也貌美如花,姿秀如柳,旁边的小丫环,也是满脸灵秀,一身俊逸,三个人看着面前的两位秀才,只是不语。
  两位秀才心中发虚,哪里沉得住气,拿着白狐的这位微微一笑,道:
  “俗话说,好狗不拦路,尔等拦住我们去路,是何道理?”
  丫环模样的女子抢嘴道:“你们抢了我们的狐狸还骂人,又是何道理?你知道我们小姐是谁么?”
  未拿狐狸的秀才微微一笑,向那披斗篷的粉装女子拱手施礼道:
  “请教小姐芳名?”
  粉装女子冷冷一笑,道:“二位是不是凤凰庄的?听说凤凰庄有两位酸秀才是不是你们?”
  两秀才一怔,其中一人笑道:“小姐知道我们?”看看同伴,道:“这位是王秀才王玉琢。”
  王秀才点头道:“玉琢么,乃取玉不琢不成器之意。古语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小姐可知否?”
  另一秀才接口道:“小可敝姓张,何吕施张的张,百家姓之廿四位。名为儒,为儒乃儒为之意。
  “有诗为证:学乃身之宝,儒为席上珍,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小姐可知否?”
  丫环模样的女子早已不耐,气咻咻道:“少文绉绉的!我们小姐不愿搭理你们,快放下狐狸走吧!酸酸的,令人作呕。”
  张秀才急道:“此言差矣,此狐乃我二人所猎,怎肯拱手于人?尔等拦路索狐,与强盗何异之有?”
  王秀才附道:“然也,强盗者乃拦路抢劫之人也!”
  粉衣女子猛然一阵清脆畅笑,手中弓指了指面前两秀才,道:
  “果然是凤凰庄两酸秀才。张为儒、王玉琢,听说你们一向自命不凡,以博古通今,能赋善诗为称,今日可敢让本小姐考一考么?”
  王秀才一怔,脱口道:“考甚?小可愿闻其详。”
  粉衣女子道:“自然是吟诗填词,若考走马弓箭岂不是难为你们!若是你们果然学富才深,博古通今,我们不但将这狐狸送给你们,便是本小姐,你们谁愿意也可以给他!”
  她见二秀才惊得目瞪口呆,又接声道:“别害怕,本小姐不是妖怪,我是江家堡的江佩娇,人们都叫我江二小姐!?
  张秀才喜道:“久闻芳名,余心追思仰慕不已,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早闻江二小姐文武全才,且家资巨富,敢问真的尚未婚配人家么?”
  王秀才急道:“小可年方二十四岁,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久慕小姐芳名……”
  张秀才截声道:“王兄,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截语断言,是何道理?”
  遂转对江二小姐,笑道:“小可马齿徒增二十二春秋,乃书秀世家,先祖曾在朝中……”
  江佩娇挥手截声道:“别说了。我说过,只要你们考得赢了,谁要我,我都会同意,若你们腹中空空,徒有虚名,考输了,本小姐非但不把狐狸给你们,还要各抽五十马鞭,让你们从我胯下爬过!”
  旁边艳装女子担心道:“佩娇,你自信会赢么?”
  江佩娇转脸一笑,道:“灵珠,你放心吧!”遂转对面前的两秀才道:“把狐狸放下吧,我们不会抢了去!现在我就开始考了。”
  王秀才放下白狐,笑道:“小姐请出题吧!”
  又笑对张秀才道,“张兄,尚望多多谦让,小弟若能与江小姐连理结枝,定不忘张兄之恩助!”
  张秀才笑道:“彼此彼此!”
  江佩娇朗声一笑,道:“先考一考浅显的。我说一句诗,你们说出下句,同时说出该句诗名及作者。”
  张秀才笑道:“何难之有?请小姐快快说来!”
  王秀才附声道:“最是容易。”
  江佩娇道:“我说出后,谁先举手让谁回答,一人说完另一人便不能说了,若错了可以补充。第一句,‘马行千里随波去’。”
  张秀才一怔,思忖地重复道:“‘马行千里随波去’?”
  王秀才得意一笑,举手朗声道:“‘马行千里随波去,士入三川逐浪流。’乃是明朝阳明先生王守仁所作《哭像棋》诗中句。
  “全诗是:‘像棋在手乐悠悠,苦被严亲一且丢。兵卒堕河皆不救,将军……’”
  江佩娇冷笑一声,截口道:“别说了!王秀才,你答非所问,虽对也错。本小姐只让你对出下句,说出诗名和作者。
  “而你却说出了作者的朝代,还背了全诗。所以两者扯平,算是没有答。第二句:‘酒力微醒时已暮’。”
  一言出口,张秀才和王秀才几乎同时举手抢着回答。江佩娇一指张秀才道:“你说吧。”
  张秀才得意一笑道:“‘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乃出自秦观的一首回文诗。”
  江佩娇颔首道:“答得不错。算你先赢了他。下面我说一个典故,你俩看谁能说出典源并举三个用典之例。‘山鸡舞镜’。”
  王秀才抢着回答道:“山鸡舞镜典源乃出自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山鸡爱其毛羽,映水则舞。
  “黄遵宪《番客篇》诗:‘山鸡爱舞镜,海燕贪栖梁。’
  “徐陵《鸳鸯赋》:‘山鸡映水那自得,孤鸾照镜不成双。’
  “缚玄《山鸡赋》:‘鉴中流以顾影,唏云表之清尘。’”
  说完,面显得意之色,以期江佩娇断决正误。
  江佩娇颔首道:“答得不错,你们两人各自赢了一回,可见浅平的考不住你们。还说明二位读了点书。接下来考一个深的。何谓三才?”
  王秀才和张秀才同时举手,意欲抢答。
  江佩娇一指张秀才,笑道:“你说吧。”
  张秀才笑道:“此题连孩童俱会,本出自《三字经》。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所以,三才即天地人也。”
  江佩娇摇头道:“说完没有?”
  张秀才惑然道:“完了。接下去是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
  江佩娇道:“三才者,天地人。何谓天?”
  张秀才一怔,摇首道:“天?不知……”仰面看天空,显费解之色。
  江佩娇又道:“何谓地?何谓人?你怎么不回答了?”
  张秀才摇首羞惭地道:“小可不知。请教江小姐何谓天地人?”
  江佩娇笑道:“这还不简单么?天就是地面上的高空。咱们现在脚踩着的就是地。一撇一捺就是人。
  “你们俩自以为读了点书,觉得了不起,捡了人家的狐狸还要占为己有,简直就不是个人!”
  张秀才和王秀才闻言,脸显诚惶之色。
  王秀才恭声道:“不知是江二小姐驾到,若知让我们捡也不敢!我二人不过粗通文墨,略识之无。怎如江二小姐满腹经纶,文武兼备。
  “乞谅乞谅!”说完,向张秀才使了个眼色,意欲离去。
  江佩娇伸手一拦,冷道:“慢着。你俩一人回答对一道题,各免打十马鞭。但是后面的这题目没答对,要走需从我胯下爬过!”
  张秀才和王秀才面露难色,对视一眼,甚是无奈。
  就在这时,一阵蹄声传来,由远及近,奔驰而至两匹健马。
  马上是两位年轻公子,一穿黑衣,一穿白衣。
  黑衣公子目如朗星,面罩寒霜,腰间佩剑。
  白衣少年美目顾盼,貌美如花手执古鞘斑斑长剑。
  两人跃马驰近,瞥了几个人一眼,正欲从旁驰过,蓦地那白衣少年一勒坐骑,一双美目落在江佩娇身旁的艳装女子身上,脱口道:“马灵珠!”
  话出口,勒马停住,飘然跃下。
  黑衣公子见白衣少年下了马,也停住也,扳鞍下马,将两匹马牵在手里,站在一旁。
  白衣少年来到江佩娇等人面前,朝江佩娇身旁的艳装女子朗声一笑,道:
  “小可若没认错,姑娘可是青云府马家三秀中的马灵珠么?”
  艳装女子早垂下头,浑身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心思回答!
  江佩娇一见,登时一怔,对艳装女子道:“灵珠,你们认识?”
  艳装女子抬眼瞥了白衣少年一眼,怯生生道:
  “是谁告诉你,我们来了江家堡?是不是我大姐和二姐!”
  白衣少年一怔,脱口道:“我们?你们都来了江家堡?”
  艳装女子道:“你不知道?”
  江佩娇如坠五里雾中,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时惑然不解,急道:
  “灵珠,怎么回事?他怎么认识你?”
  说着,打量着白衣少年,眼中流露出惊奇和愉悦。
  白衣少年见她盯着自己,便笑道:“请教姑娘芳名?”
  江佩娇嫣然一笑,道:“江佩娇,江家堡的,你呢?”
  白衣少年朗声一笑,道:“原来是江二小姐,小可冷云飞,无根无所更无家!”
  白衣少年确乎是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在嵩山击败白道两大天王司马霜和聂世烽,救出欧阳小静。
  然后,两人一骑来到了野狼山,找到猎户马大壮的茅屋。
  见到了伤势已愈正想离山而去的铁面少侠戈童。
  问及追魂手郦大千和鬼脸神雕,戈童告诉冷云飞,此二人已下山多日,先自去寻找他了,说要联手找青云府的楚天风和古寒良复仇。
  只因戈童伤势重,晚愈些天,故未一同赶下山。
  冷云飞遂将欧阳小静托付给猎户马大壮关照,在茅屋栖身,以期日后寻个安身之所,遂与戈童下山,一同去天龙庄杀东方玉倩。
  不意刚下山,竟偶然发现了青云府的马灵珠。
  马灵珠和楚天风以及古寒良等人在一起,看见她,自然也就不难找到楚天风和古寒良。
  找到古寒良也就自然找到了甜儿!是以,冷云飞下了马,欲探虚实。
  这时,江佩娇听说自己面前这位白衣少年就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冷云飞,不胜惊诧,同时深感愉悦,笑道:
  “你就是冷云飞!听我爹说,你对青云府很有恩,还救过我姐夫马志鹏,是真的么?”
  冷云飞转首看着艳装女子,笑道:“可是我竟险些死在青云府……”
  马灵珠闻言,淡淡地道:
  “可是,那天你毕竟是胜了。若非那个黑煞鸟从天而降,倒霉的还是我们!”
  冷云飞笑道:“于是你们就逃到这里,在江家安身,以躲避我,是不是?”
  马灵珠慌乱地道:“不是,他们三个人都不在江家堡,只是我自己来了……”
  冷云飞冷冷一笑,转对江佩娇道:“江二小姐看上去可不像个会说谎的人,你一定知道府上来了几位客人?与马姑娘同来的肯定还有两男一女,是不是?”
  江佩娇调皮地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一旁的张秀才和王秀才见江佩娇显出高兴的样子,觉得脱身的时候到了。王秀才凑上恭声道:“江小姐,我们想告辞了!”
  江佩娇瞥了二人一眼,不耐烦地道:“快滚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见二人要走,便又补充道:“提走那死狐狸!烦死人了!”
  张王二秀才转回身抬了死狐狸,扬长而去,两人心中都暗骂:狐狸精……
  冷云飞淡淡一笑,道:“江二小姐,你肯否告诉小可实话?还是小可亲自到府上去搜寻?”
  江佩娇莞尔一笑,道:“如果想让本小姐告诉你实话却也不难。只是我说两首词,你能说出词名和作者,我便将实话告诉你。否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冷云飞想起当初临下山时曾遇千杯不醉李逍遥也这般考过自己,不禁觉得有趣,在天鹤山因师傅也教过自己一些诗词歌赋,自己也曾记下些名诗佳句,想不到入江湖还一再派上用处,遂笑道:“试试也无妨。”
  江佩娇深情地望了冷云飞一眼,兀自吟咏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冷云飞听了不觉心中一动:
  这首词本是借繁茂的木枝表露真挚的爱情,又因不被对方所了解而深感惆怅,他知道这位江二小姐必是对自己动了心猿意马,但佯作不知,笑道:
  “如小可说的不错,这词乃是汉刘向《说苑越人歌》。不知对不对?”
  江佩娇双睛一亮,脱口赞道:“对,对!真想不到冷公子还精通诗词,待我再吟一首: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冷云飞听罢,心中怦然而跳,移开目光,躲避江佩娇那火热的目光。
  这首情歌是一首女子大胆表达火一样热烈的爱情自誓之词:
  天啊!我要跟心上人相亲相爱,让这种感情长久保持,永不断绝衰竭。
  除非高山没有顶了,化成平地,江河的水都枯竭了,严冬出现雷声,酷暑里下起大雪,天和地又像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一样合在一起,我才敢跟心上人断绝爱情。
  冷云飞见江佩娇爱意已决,轻轻叹息,自言自语似地道:
  “这本是一首汉乐府民歌……”
  江佩娇欣喜道:“冷公子,你说得不错。我可以告诉你实话:适才灵珠说了谎,来我家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马灵珠阻止道:“佩娇,他会去杀了他们的!你怎么可以……”
  江佩娇微微一笑,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可我答应过他……”
  转对冷云飞嫣然道:“江家堡欢迎你!”
  说完,朝身边的小丫环道:“咱们走!”头也不回地走向坐马,从小丫环手中接过马缰,扳鞍上马。
  两个小丫环和马灵珠也都上了马。
  江佩娇在马上又望了冷云飞一眼,一催坐骑,向江家堡方向奔去,余下三骑,随后跟去。
  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上马!”冷云飞说了一声,从戈童手中接过丝缰,两个人飘身跃上马,尾随跟来。
  很快,驰出平野,接近了江家堡村落。
  前面的马若隐若现,尘沙飞扬。
  见前面的四匹马冲南了村子,冷云飞和戈童疾马驰近。
  不用问便知道,村子里这户高大的门楼,偌大的院落人家必是江宅无疑了。
  两人跃马来到江宅门前,不由一齐勒住了马,微微一怔:但见江宅大门外,早站着几个人,似乎正等待着他们。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老者,看装束想必就是江佩娇的父亲江员外。
  老者身旁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另外两人是江佩娇和马灵珠,她俩身旁并没有坐骑,想必已让小丫环牵进院里了。
  冷云飞和戈童对望一眼,扳鞍下马,戈童一并牵了。
  冷云飞走上前,抱拳向那员外装束的老者施礼,笑道:
  “小可没猜错,老丈可是江老员外?小可这厢有礼了!”
  老者还礼谦和地一笑,道:“老夫江天方。冷公子不必客气!快屋里请,茅屋寒舍,还望屈尊!”
  冷云飞瞥了一旁的马灵珠一眼,笑道:“马姑娘,你们的马真快……”
  马灵珠淡淡地道:“你别以为我们传了信儿。他们三人上午就已经离堡而去了。只因你来野狼山的消息,他们已听说了。甚至连我也来不及告诉。不信,可问江老员外。”
  江天方笑道:“若冷公子想找古公子和楚公子他们,可真是不巧。”
  冷云飞微微点头,笑道:“既然他们不在,我俩也就不进宅打扰了。况且又至天黑日暮,也想去寻个安身之处。”
  江天方笑道:“来者都是客。二位找不到人,也应到宅内歇息歇息。久闻冷公子与青云府素有交往,还救过小婿志鹏性命,今到门前。
  “若不进去喝一杯水酒,日后小婿知道,必嗔老夫薄礼寡义了。”
  冷云飞颔首道:“既然江员外如此盛情,那我二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夜里无处歇身,多有叨扰了。”
  说完话,江天方便引冷云飞和戈童进院,两匹马已被管家牵去喂饮。
  冷云飞、戈童两人跟随江天方在前,江佩娇和马灵珠随后。
  穿甬道,绕花坛,来到一排房舍前。
  江天方引几个人刚到房前,靠东面的一间屋子的门便开了。
  迎出两个碧裙少女,恭立门侧。
  江天方等人进了屋,显然这是一个客室,靠墙壁都有软椅,椅前是茶桌,典雅洁净。
  众人时屋后分宾主落了坐。
  碧裙少女依次斟了茶,又端上果品,然后悄然退出。
  江天方呷了口香茶,对冷云飞笑道:“冷公子,适才小女佩娇和灵珠回来,说您可能光临,老夫深感高兴,让厨下已作准备,想请二位喝些酒住一夜,次日再登程以表寸心。”
  冷云飞闻言,一指身旁的戈童笑道:“忘了作介绍,这位就是昆仑派的铁面少侠戈童。我们要一同赶赴天龙庄。
  “不意遇上马姑娘,还以为那古寒良和甜儿在此,贸然而至实属唐突。”
  江天方望了戈童一眼,笑道:“不必客气,走遍天涯是吾家,男儿志在四方,何处不容身。”
  遂转对冷云飞笑道:“老夫与青云府本是亲戚,还望二位不必见外。”
  冷云飞颔首而笑。
  江佩娇独坐一旁,默然不语,这很使冷云飞不解……
  说话间,管家来报,晚餐已好,请诸人餐厅用膳,几个人方离座出客室。
  至餐厅,一桌丰盛酒席已然摆好。
  江天方让冷云飞在首位坐了,依次是戈童,马灵珠和江佩娇。
  几人坐定,开始执杯畅饮,席间说些无关痛痒之言,似乎各怀心事,虚与寒暄。
  席散,已是掌灯时分。
  冷云飞和戈童来到为他俩安排好的雅室。
  一支明烛立于烛台上,烛光荧荧。
  冷云飞和戈童坐在椅上喝茶闲话。
  两人心中俱感到总有什么地方有些怪异。
  最不解的就是江佩娇,哑子似的竟一言不发。
  江员外的热情也很勉强,马灵珠眼神有些不安和紧张……
  凭经验两人都知道,晚宴中的酒菜内没有毒……”
  室外传来更梆之声,天已二更。
  坐在椅子上的冷云飞和戈童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月夜中显得格外震耳惊心!
  冷云飞一跃而起,上前打开室门。门口站着江佩娇,急切道:
  “快离开这间雅室,明烛上涂了毒药……”
  说着,她把手中两颗红色丹药递给冷云飞道:“这是解药。”
  冷云飞一惊,急忙分出手中一颗丹红递给刚刚醒来,已到他身旁的戈童。
  两人将药放进嘴里咽下。
  冷云飞咽下解药,对面前的江佩娇感谢道:
  “多谢江小姐,不知是何人欲害我等?小姐见我们因何一言不发?”
  江佩娇道:“他们逼我吃了毒药。若说话便不给解药,席散后方将解药给我吃了。我趁他们不备急急赶来相告!快跟我走!”
  说完,返身便走,径奔后花园而来。
  冷云飞和戈童只得随后跟随。
  行动间,蓦地感到有些异样,心中一凛自慰多亏吃了江佩娇的解药,否则便再难醒来。
  三人来到了后药园。
  一弯新月斜挂枝头,花香淡淡。江佩娇在一假山背后站住。
  她待两个人来到身边,遂轻轻笑道:“感觉怎样,好些了么?”
  冷云飞皱眉道:“怎的越发感到不适?”
  江佩娇莞尔一笑,道:“冷公子,你俩上了我的当了。适才我给你俩吃的丹药才是真的毒药。并没有人在明烛上涂毒,也没有人想害你们。他们躲避还来不及呢!”
  冷云飞和戈童闻言大惊失色。
  冷云飞冷冷道:“江小姐,你想怎么样?”
  江佩娇一字一吐地道:“想嫁给你!你若发誓同意我作你的妻子我就给你解药。不然,我就自刎在你面前,你也会毒发而死!”
  冷云飞皱了眉,看了一眼身旁的戈童,道:
  “你不该把解药给他,你我之间的事不该连累了他!”
  江佩娇摇首,固执地道:“才不呢!你总不会让自己的朋友也受连累吧!若答应岂非皆大欢喜么!”
  冷云飞沉声道:“你本不该这么逼我。小可乃一江湖混混无根无所,你嫁给我会受苦的……”
  江佩娇动情地道:“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家有的是金银珠宝,我是父亲小女,父亲膝下无儿,所有这一切日后都是我们的。
  “便是什么也不做,也够活几辈子的,不比你整日奔波江湖强么!”
  冷云飞感到腹中毒气在扩散,急运功护住心脉,又沉声道:
  “古寒良他们真的走了?”
  江佩娇摇首道:“我也不知道……你快说呀,答不答应我!待一会儿毒性发作,就救之不及了!?
  话音未落,身旁的戈童呻吟一声,蹲下身去,双手捂腹,遂又倒在地上,看上去甚是痛苦不堪……
  冷云飞见了急道:“你用的是什么毒药?”
  江佩娇一急,脱口道:“八步断肠散。”
  冷云飞急忙掏出自己恩师赠予的丹药,给戈童吃了一粒,然后自己也吃了一粒。
  这样虽不能解除毒气,尚能缓解。
  江佩娇见了,蓦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忿然道:“冷公子,看来你是不是想娶我为妻了!那我就死给你看!你也活不了。咱们阴曹地府再见吧……”
  说着,举匕首就要刺向心窝。
  冷云飞近前一把抓住江佩娇执匕首的手腕,沉声道:“江小姐,你好痴情……”
  江佩娇撒手丢了匕首,就势扑在冷云飞胸前,颤声道:
  “冷公子,我便是活着得不到你,死了也要与你相伴……”
  冷云飞正欲开口,蓦地神色一凛,转首冷然道:
  “朋友,请现身一叙,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
  话音未落,两条人影迅捷地跃到面前。
  刀光剑影,一齐闪动,寒风劲气,顿然暴起一刀一剑迅猛地攻向了冷云飞……
  冷云飞猛地推出胸前的江佩娇,手中剑往外一旋,格封出袭近的一刀一剑,飘身避开,说道:“古寒良!楚天风!想不到二位也擅长偷袭!”
  面前执剑的黑衣人正是三星霸王剑古寒良、索命三郎楚天风。
  两个人闻言相视而笑。
  古寒良冷然道:“冷云飞,现在你身中剧毒,还能支持多久!真是天助我等,爱你的人竟给你吃了毒药!”
  楚天风冷冷一笑,道:“你何苦要赶尽杀绝!今日你在劫难逃了!”
  江佩娇一旁叫苦不迭,想不到古寒良和楚天风竟真的没走。
  自己给心爱的人吃了毒药,只欲逼婚,却没想到……
  心念及此,不由气急大喊道:“你们两个不是好汉!怎能乘人之危欲加以陷害!”
  楚天风嘿嘿一笑,道:“若不是你给他吃了毒药领到这里,我们怎敢去招惹他?何况我们曾是他手下败将。”
  遂转对冷云飞说道:“我们上次若非黑煞鸟,恐惨死你手!只要有你在,便没有我们的宁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
  古寒良阴阴地道:“可叹我与你大师兄的一份交情,今日也断送在阁下的手里了!”
  冷云飞沉声道:“小可并没有难为二位,只是要杀九美中的甜儿!只要二位交出甜儿,咱们还是井水河水两不犯!”
  楚天风冷哼一声:“少说废话,要交我们早交出去了,何必东躲西藏地怕你找到!哼,今日也算躲到头了!看刀!”
  话出口,手中狭锋明月刀已然斩出。依然凌厉,凶狠,迅猛。
  冷云飞心中思忖:
  必须从速取胜,若久了自己毒性发作必败无疑。
  心念及此,左手握剑鞘,抽出异光奇剑,见楚天风一刀斩来,不疾不徐,一式“见缝插针”看准破绽,挺剑直入。
  这剑招并不算上乘绝招,但他却在剑身贯注了内力,不守反攻,以快对快。
  楚天风自然没想到冷云飞往剑身贯注了内劲,见剑刺来,急缩刀外封,谁知刀剑相击的同时一股潜劲通过刀臂直透腑肺。
  他胳臂一麻,弃了手中刀,胸前一阵隐痛,疾身后掠,避开冷云飞一个抢步横扫……
  古寒良一声清啸,斜侧里挥剑攻上,解救楚天风,剑一出就施的是绝顶杀手,心存不善……
  冷云飞一声沉喝,施出“霸王旋”,手中剑倏然挥出。异光闪处,古寒良一声惊叫,手中剑被击断。
  冷云飞遂又凌空飞脚,踢在古寒良胸前。
  古寒良仰面跌倒在地,冷云飞落下身形,手中剑一顶古寒良心窝,冷道:
  “甜儿在何处?”
  古寒良怨毒地哼了一声,道:“便是在下死一百回也不会告诉你!下剑吧,古某皱一皱眉就不算好汉!?
  风乍起,劲气横生。
  冷云飞心头一凛,挥剑封出。
  一声金铁交鸣,刀剑相击,嗡嗡作声。
  挥刀攻上解救的是楚天风。古寒良趁机跃起,捡起地上的剑,以欲再战……
  冷云飞见古寒良手执半截剑,仍跃跃欲试,沉声道:
  “阁下不妨去换一把剑!待我再胜你,好让你别抱怨兵器不行!”
  古寒良冷冷一笑,道:“冷云飞别欺人太甚!”
  说着,挥手掷出手中断剑,欺身攻上,举掌击来,一股劲气吐自掌心,一看就是内家掌法……
  冷云飞冷冷一笑,身形一飘,避开古寒良这一掌,遂推剑入鞘,腾出左手,道:
  “要对掌,小可还惧你不成!”
  说话间,左掌一挥,打出一股天罡掌气。
  古寒良说了声“来得好!”挥掌相迎,掌风劲力吐出和冷云飞的天罡掌气击在一起。
  一声惨叫声起,古寒良被震出三丈余,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嘴一张喷出一口血……
  楚天风惊喊一声,道:“二哥快走!”
  他凌空一个劈风大回旋,举狭锋明月刀劈向冷云飞,冷云飞沉力暴喝,挥剑封出。
  谁知,楚天风这是个虚招,见冷云飞挥剑封出,身形一转,飘落古寒良身畔,抓起他背在身上,身形一展跃上后花园墙头,人影一闪翻落墙外……
  冷云飞没有去追,呻吟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由于挥掌打出天罡掌气,使护心脉内功巨耗,毒性大作……
  一旁的江佩娇惊呼一声:“公子!”疾身奔到近前,掏出解药塞到冷云飞嘴里,一点喉结,使其滚下。
  又将一颗解药依样给戈童服,这才有气无力地坐在冷云飞身畔,长舒了一口气,道:
  “真吓死人了……”
  夜风徐来,微含凉意。
  月亮升起很高,清辉如水,勾勒出假山朦胧的影子。
  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飘来,似乎也含藏着些许幽怨……
  江佩娇注视着冷云飞俊美但稍显苍白的面庞,心中一阵怦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抚了一下,但立时红了脸,不由低下头去。
  一声呻吟,冷云飞醒转过来。
  江佩娇面露喜色。
  冷云飞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望着一旁的江佩娇,沉声道:
  “江小姐,你给我吃了解药?”
  江佩娇幽幽而叹,慢慢走到冷云飞身畔,低声道:
  “是我不好……险些害了你!你生我的气么?”
  冷云飞微喟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说着,长身而起。
  走到戈童身侧,蹲下身去,见戈童已苏醒了,关切地道:“你觉得怎样?”
  戈童缓缓起身,道:“仿佛死过了一回……”
  看见江佩娇,冷冷地哼一声……
  江佩娇脸一红,觉得无地自容,颤声道:“冷公子,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在地上寻了匕首,握在手里,凄然道:
  “反正你也不肯娶我为妻,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便欲刺喉自尽。
  冷云飞急急地喊了声:“慢!”掠身至前,趁江佩娇一怔间,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你怎知我不肯呢?”
  江佩娇一喜,匕首撒手落地,定定地望着冷云飞急切切地道:“你肯了?”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我几时说肯了?便是要我答应,也总该让我想一想,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江佩娇神色一黯,凄然道:“我就是不让你想,想不过是托辞。要同意就说同意,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只是现在一句话!”
  戈童一旁冷道:“江小姐,在下还从未见过似你这么任性的女子!”
  江佩娇冷冷地道:“我任性怎么了?又没要嫁给你!你……”
  冷云飞截口阻止道:“江小姐,你不要说了!戈兄也非怪嗔于你!只是你要小可现在就回答你,委实令我深感唐突。贸然应允岂非太轻率了么!”
  江佩娇急道:“不管怎么总得有个结果,要么你答应与我结婚,要么我就自杀!”
  冷云飞叹喟道:“可是我如果告诉你我已然有了未婚妻,你还这么逼我么?”
  江佩娇一怔,强笑道:“我知道,你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会有许多女人对你倾心,但我却愿为你而死!
  “你不管有否未婚妻,我都愿嫁给你!哪怕只在你身边做妾也好……”
  冷云飞仰首注目天宇,星河灿灿,心中豁然开朗,自言自语地道:
  “人的胸怀应该像这天宇……”
  江佩娇被冷云飞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怔,急道:
  “你分明是说我心胸狭窄,人家不同意就寻死觅活,是不是?”
  冷云飞收回目光,注视着江佩娇,笑道:“你要嫁给我,说明你爱我,而爱并不是一种错,你不该为了爱而去死,更不该为爱而经受折磨……”
  江佩娇欣然道:“你这么说,是接受我的爱了?”
  冷云飞微喟道:“至少我们还可以作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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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狠心辣手
  夕阳映照八角观花亭,也映照着亭内的一位丽女。
  丽女外披斗篷,内着粉衣,月貌花容脸显焦灼,似在候人。
  一阵脚步声响在月亮门,由远及近。
  一个身着紫衣人疾步走来,到了八角观花亭前,举虎目望向亭内丽女,朗声道:
  “在下顾英杰应约至此,姑娘有事尚望明告。”
  话音未落,亭内丽女早奔出亭来,到了紫衣人顾英杰身旁轻声笑道:
  “嚷什么!快跟我来。”
  说着,牵了手,领着来到一处假山后,躲进阴影,柔声道:
  “我真怕你不来呢!”
  顾英杰后退两步,正色道:“姑娘约在下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如无甚事,在下告辞了!”
  粉衣丽女急道:“你小点声好不好?我约你来自然有事,且容我慢慢说予你听!”
  顾英杰微微颔首,沉声道:“东方姑娘,咱们有言在先,您与大公子两情相悦,意结连理。
  “此夕阳欲下,你我独在一处,难免让人飞短流长,说咸道淡。有事快讲,免生是非!”
  粉衣丽女便是寄身天龙庄的东方玉倩。
  此刻,听得顾英杰一番话,羞得脸色绯红,好在躲在阴影,她鼓足勇气说道:
  “我与大公子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几时是两情相悦?
  “要说我唯一钟情的便是你……今天约你来此便是要表明心迹,你若不嫌小女艺寡才疏,形容丑陋,咱们今夜就离开这天龙庄,浪迹天涯,形影相随,如何?”
  顾英杰自然吃惊非小,惑然道:“东方姑娘,你何以有此想法?在下真的令你这般看重么?难道大公子还不中你的意?”
  东方玉倩柔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昔日与铁姑娘设擂招亲意欲寻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为伴,谁知半途而废,铁姑娘杳然无踪,我不得不寄身此地。
  “虽然大公子轩辕锋对我殷勤有加,怎奈他武功平平,为人又心胸狭窄,我怎能钟情于他?
  “倒是顾公子为人豪爽,义胆丹心,且武功卓绝,令小女倾慕不已,意欲追随,然而因轩辕巧巧……
  “故迟迟未启齿,现下大公子逼婚日紧,不得不贸然相约,愿以身相许,尚望公子不弃……”
  顾英杰蹙眉道:“东方姑娘貌美如花,令天下群雄称艳不已。
  “欲寻一名传遐迩的英雄为伴该不会是何难事,只是既然身寄天龙庄,又有大公子欲结凤鸾,唯恐他人再不敢问津。
  “你该知道天龙庄在江湖上的名头……至于在下不过天龙庄内寻常武士,岂能与大公子夺美争艳?”
  东方玉倩急切切地道:“顾公子,你此言不过是托辞,而真正的心意我又何尝不知。
  “你无非爱慕轩辕巧巧,而她也对你深爱不移……
  “但你别忘了,她也是轩辕天龙的义女,若想通过她而沾天龙庄的光也难免有一天会失望的!还不如……”
  顾英杰神色一肃,冷声截口道:“东方姑娘此言差矣!顾某爱巧巧不假,但绝非想通过她要得到些什么!你这般言语是我们感情的玷污!望多珍重,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
  东方玉倩急切切地喊了声:“慢着!”追上几步,拉住胳膊央求道:
  “顾公子,便是你不同意和小女一同逃走也该帮帮我,我是不想和大公子结婚的!你说我怎样才能逃出他们的魔掌?”
  顾英杰转身望着东方玉倩,低声道:“当初你俩便不该投奔到这里,以求安身。这天龙庄在江湖一呼百应,与他们为敌,便是你逃到天边,也会被抓回……”
  蓦然缄口,惊异地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东方玉倩浑身一颤,脱口道:“咱们快躲……”
  顾英杰游目一顾,微喟道:“来不及了!他已经发现了我们……”
  遂大声道:“东方姑娘,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在下告辞了!”给来人听之意,十分明显。
  来人已到近前,阴恻恻一笑,道:“顾英杰你先慢走!”
  顾英杰站定,抬眼望着来人:正是大公子轩辕锋。朗声一笑,道:
  “大公子,你有事么?”
  轩辕锋盯着顾英杰,一字一吐地道:“你二人在后花园干什么?”
  东方玉倩正欲开口。轩辕锋伸手阻止道:“你不要说!我要听他说!”
  顾英杰朗声道:“东方姑娘约我至此,是想让我指点一下她的剑法……”
  轩辕锋冷冷一笑:“胡说,她的剑法从未让人指点过,甚至在我面前都不露一招半式,怎么会让你指点!
  “你们相约至此,分明有不可告人之事!欺我轩辕锋瞎子聋子傻子么!”
  他转对东方玉倩,目露凶光,狠声道:“难怪你迟迟不答应与我结婚,原来你心上还有别人。你说,你怎对得起我的满腹痴情!”
  顾英杰冷冷一笑,截声道:“大公子,不必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与东方姑娘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彼此清清白白,东方姑娘并没有背叛你的感情,你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轩辕锋冷哼一声,对东方玉倩冷道:“告诉我,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是他强迫你来的,还是你也愿意?”
  东方玉倩嗫嚅道:“我本不愿意……”
  轩辕锋怒吼道:“那就是他强迫你了?”
  说着,蓦地抽出佩剑,一指顾英杰,冷冷地道:“姓顾的!你寄身天龙庄,我们都拿你当人待!想不到你竟敢抢我的女人!
  “今天咱们也别说谁贵谁贱!来个一较高下,你若赢了这女人归你,我若赢了,哼!你就滚出天龙庄!”
  顾英杰冷冷一笑,道:“在下本无意与你相争,何必比试谁输谁赢。天龙庄不容我,我即刻离去。”
  说完,昂然举止向后花园月亮门走去,刚到门口,迎面遇上急匆匆奔来的轩辕彪,见了顾英杰慌道:“英杰,你在这里?看见大哥没有?”
  顾英杰冷哼一声,向身后一指,又欲离去。
  轩辕彪一把拉住他道:“等一等,咱们一同走。”
  抬眼望着不远处轩辕锋和东方玉倩,大声道:“大哥,冷云飞那小子又来了,还带来了昆仑派铁面少侠戈童,两人杀气腾腾,看样子不善!
  “老三去洛阳没回来,你们说该怎么办?他俩让咱们交出东方姑娘……”
  轩辕彪话音落时,轩辕锋和东方玉倩已来到跟前。
  轩辕锋望了顾英杰一眼,赔笑道:“英杰,适才我一时冲动,你别介意。现在大敌当前,老三又不在家,父亲咱们又都见不到,该如何打发冷云飞这小子?”
  顾英杰冷冷一笑,道:“也许他是来取解药的,那个欧阳小静也许又到毒发期了。咱们且去看一看,不就行了?”
  说完,兀自前头向前院走来。
  轩辕锋和轩辕彪及东方玉倩紧随其后。
  少顷几人来到前院,刚到客厅门口,早有老管家耿老万迎出,神色诡秘地一指屋里,低声对轩辕锋道:“来者不善,速让东方姑娘躲避,同时请来庄的武林朋友助阵!”
  轩辕锋神色一凛,低声道:“你去办吧!”
  耿老万颔首应允,带了东方玉倩向旁边不远的一个院子走去……”
  顾英杰和轩辕锋、轩辕彪走进了客厅。
  客厅很宽敞,也很阔气。
  在墙边摆着两把靠背椅,中间有茶桌相隔。
  椅旁是几盆花草。
  对面是四把椅子,靠窗而设。
  东西各有椅子,看上去无甚异样,只是北墙下的椅子上多了两个人,一穿黑一着白。
  穿白的少年赫然是冷云飞,穿黑的公子自然就是戈童了。
  三个人一走进客厅,坐在椅子上的冷云飞和戈童一齐起身抱拳当胸见礼。
  冷云飞朗声道:“见过三位,小可这厢有礼了!”
  说完,一指身旁戈童,介绍道:“这位是戈童。”
  轩辕锋朗声一笑,道:“久仰了!戈少侠和冷公子屈尊敝庄,迎接来迟多多见谅!”
  说话间,三人在对面落了坐。
  冷云飞和戈童也重新落座。冷云飞开门见山,朗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可与戈少侠此次来此贵庄,仍然是为追杀那个东方玉倩……”
  轩辕锋微微一怔,脱口道:“冷公子不是为那个欧阳小静来取解药的?”
  冷云飞傲然道:“她已经不需要了。只因她身中之毒已全都解除,再无腐骨蚀心之折磨了。否则,小可也不敢前来……还望公子成全,让小可诛除妖女,还武林以宁日。”
  轩辕锋冷冷一笑,道:“可在下已决意要东方玉倩为妻,她也同意。所以,你提出杀她,便是与我们天龙庄为敌!与天龙庄为敌的人我们是不招待的!”
  戈童冷然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刀剑相见了?”
  冷云飞附声笑道:“若贵庄执意保护,我们也只有得罪了!”
  轩辕彪霍然而起,手握剑把,冷声道:“那还有甚说的!出外大干一场!你们赢了,漫说那个东方玉倩,遍天龙庄的人都可任其宰割,你们若输了,就把脑袋留下!”
  冷云飞和戈童齐身而立。冷云飞朗声道:“这自然是下下之策,但也别无良策。我们只能说奉陪了。”
  轩辕锋看了顾英杰一眼,慢慢站起身,沉声道:“天龙庄许久没见血了……”说完,一指门外,冷道:“请吧!”
  冷云飞和戈童先自走出客厅,来到庭院立定,转身看着随后走出的轩辕锋兄弟和顾英杰。
  三个人距冷云飞和戈童丈余停步。
  轩辕锋对冷云飞冷然道:“怎么战?是一对一的较量?还是混战?”
  顾英杰一旁截声道:“自然是一对一。免得他们说我们以多取胜,胜之不武,传到江湖,天龙庄威名必减!”
  说着,探手抽出佩刀,朝对面的冷云飞威然道:“冷公子,你我终于有机会交手了。”
  话童未落,一旁有人截声道:“顾兄且慢动手,杀鸡焉用牛刀!把这小子交给我们哥俩吧。”
  声落人现,两条人影飘落庭院,定睛看时,乃是两个黑衣人,三十多岁,相貌丑陋,目露邪光,一看就非善良之辈。
  皆赤手空拳,未带兵器。两个人来到顾英杰身旁,左首黑衣人嘿嘿一笑,道:
  “这小白脸就是冷云飞?”
  顾英杰皱了皱眉,指着二人对冷云飞道:“这二位仁兄乃是‘沧州二鼠’。黑道上很有名气!前番就是他俩到江家堡掳来的欧阳小静。”
  又指冷云飞对“沧州二鼠”笑道:“他就是二位一直想杀的冷云飞。今日送上门来,二位若杀了他,在主人面前便首功告成了!”
  说完,身形后掠,站到轩辕锋身旁,手中刀入鞘,冷眼旁观。
  冷云飞冷冷一笑,对“沧州二鼠”道:“小可早耳闻黑道上有‘沧州二鼠’武功怪异,自成一家。只是坏事做尽,为人不善!今日小可若能死在二位手里,那真是不幸!”
  嘴里这么说,可心中却杀机已动,自听说此二人是掳了欧阳小静来天龙庄的,便决意除掉二人……
  “沧州二鼠”一名魏奇,一名楚圣。
  出道以来仗旁门邪功,奸淫抢劫,干尽坏事。
  近二年投到天龙庄,背靠大树好乘凉,更是有恃无恐,深为江湖正义之人所痛恨。
  今日正在饮酒作乐,耿老万急去送信,说冷云飞来杀人,请在庄的武林朋友助阵。
  当时屋中还有三位俱装醉不肯来,此二人却觉得报效主人的时候到了,便急急赶来,欲杀了冷云飞,露一露脸。
  殊不知敢闯天龙庄的人,自然非庸手凡夫,怎是他们所杀得了?
  合该此二人劫数已尽,恶贯满盈……
  如果冷云飞不知道“沧州二鼠”是掳来欧阳小静,杀死张二炮夫妇和管瘸子的人,或许还会手下留情,但是顾英杰告诉了他。
  想来顾英杰心中也必是恨此二人不死……
  冷云飞出手了!
  他甚至不等“沧州二鼠”说话,就开始了凌厉的可怕的一击!
  “沧州二鼠”还没防备,便一齐惨叫声声,身形跌倒,至死还遗憾竟没机会出手。
  只因冷云飞的杀招太霸气,一招之下置两人于死地……
  飞出的剑鞘击中魏奇的心窝,异光剑斩落了楚圣的脑袋。
  天龙庄见血了,而且也见到了死人。
  轩辕锋抽出了佩剑,一指冷云飞,冷道:“你果然霸道,但与天龙庄为敌,再霸道的人,最终也只有路一条,那就是死!”
  说完,展身欲上,顾英杰一旁伸手拦住,漠然道:
  “大公子,顾某还没有死!”说完,沉缓有力地抽出佩刀,刀光烁烁,寒气森林,一搭眼就知是口宝刀,泛着青光,摄人魂魄。
  “一刀九洲寒,颇亮的名头,令人闻之心悸。今日他终于出刀了,异乎寻常的一口刀!
  冷云飞看见顾英杰的刀,心头一凛,脱口道:“‘奈何刀’!”
  冷云飞曾听恩师讲过,当今神兵锐器中最好的剑就是“绝情剑”,最好的刀就是“奈何刀”。
  “绝情剑”也叫“紫霞剑”,昔年剑圣九州灵作剑谱,此剑名列十大名剑之首,在冷云飞所用的“异光剑”上。
  传说用此“紫霞剑”者必是绝七情禁六欲的人,是以又名“绝情剑”。
  而“奈何刀”也叫“青云刀”,在所有宝刀神器中也首屈一指。
  据传说,有此刀者纵然不谙武功,寻常庸手也奈何不得,刀利人自威,故称“奈何刀”。
  “紫霞青云”一剑一刀,乃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宝器。
  “绝情奈何”纵是别称亦在武林人心中影响日深。
  是以,今日冷云飞见此“奈何刀”方自心头一凛!他知道:
  千里马非农夫所用,顾英杰能拥有这口宝刀,并未失手于人,便足见其武功必达上乘之境。
  此刻,顾英杰执刀在手,望着冷云飞,傲然道:“冷云飞公子,请动手吧!”
  冷云飞没有去捡地上的剑鞘,右手执异光烁烁的长剑,沉声道:“顾兄请!”
  奇剑遇宝刀,惺惺惜惺惺,是以他称了声顾兄。
  “得罪了!”一声沉喝,顾英杰踏中宫挥刀攻上。
  游身如龙,刀光似虹。寒气罩身,劲风横空。
  一刀九洲寒,果然名不虚传!
  冷云飞一声清啸,异光奇剑蓦地封出,身形凌空妙旋,飘落丈外,收功纳气剑抱胸前,朗声道:“承让了!”
  高手临敌,一招见高下:冷云飞左臂衣袖赫然被划破一个口子,幸而未伤肌肤。顾英杰胸前紫衣出现一个小孔,乃剑尖一点所致。
  相形之下,冷云飞稍胜一筹:只因他是剑中加掌。
  左掌袭出天罡掌力击偏顾英杰袭近宝刀,同时施“霸王旋”一剑点出……
  顾英杰心中如明镜:冷云飞是剑下留情……他浩叹一声,收刀入鞘,朗声道:
  “冷公子,剑奇人灵,顾某不敌!”
  说完,身形后掠,退至轩辕锋身旁,静立不语。
  轩辕锋清楚地看见冷云飞左袖衣破,却未发觉顾英杰胸前衣上小孔,费解道:
  “英杰,一招之下你分明胜了他,他未伤你丝毫,他却怎的认输了?”
  顾英杰淡淡一知,道:“大公子,难道你让我至死才认输么!”
  轩辕锋一怔,瞥了冷云飞一眼,脱口道:“他当真如此霸道……”
  旁边的轩辕彪抽剑在手,怒道:“待我会他一会!”说完,疾步奔近,冷道:“冷云飞,待你击败了在下,就可以宰割天龙庄的人了。”
  冷云飞傲然道:“那么令尊是不在庄内了?”
  轩辕彪正欲回答,一旁有人笑着截口道:“主人若在庄内只怕你早死去多时了。”
  冷云飞转首看时,发话的竟是老管家耿老万,依然黄衫银须,诡异莫测。
  笑道:“老人家所言也许不假。可见今日小可来此是选了个好日子!”
  轩辕彪冷道:“别高兴太早,待胜了在下再说吧!”
  说着,又欲舞攻上,被老管家耿老万伸手拦止,道:“二公子,你比顾公子又强得多少?他尚不能取胜,你岂非以卵击石!”
  转对冷云飞微微一笑,道:“冷公子,这里再没人是你的对手了。我们只有交出那个东方玉倩,任凭处置。”
  轩辕锋一急,截口道:“老管家,你疯了!”
  耿老万转首向轩辕锋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大公子,我话还没说完。”
  转对冷云飞又道:“只是现在主人不在庄,三公子又去了洛阳,庄内群龙无首,不好决定。
  “请冷云飞子和戈少侠至客房稍候,一个时辰之内三公子若回来,一切由他决断。他一个时辰之内不回来我们就交出人让你带走!如何?”
  冷云飞微微一笑,冷道:“你倒不如直说,是想去请你们主人出来杀我们!可是既来之,何惧之!
  “反正杀了你们也找不到东方玉倩,倒不如等一等你们主人,会一会这位黑道巨擘!”
  耿老万点赔笑,道:“冷公子,英武不凡,当世无双!请!”
  一指客厅,作个请势。
  冷云飞早收剑入鞘和戈童一前一后,走进客厅。
  耿老万和轩辕锋兄弟以及顾英杰随后跟进来。
  耿老万让冷云飞二人在北墙下的两把靠背椅上坐了,余下四人在对面靠窗的椅上坐了。
  待皆落了坐,耿老万朝门外喊道:“来人,快给客人斟茶!”
  有人甜脆地一声应,两个碧裙少女盈盈而进,一个提壶,一人端盆,盆内有茶杯。
  到了冷云飞和戈童望向对面的视线,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轰然一声响,屋地蓦然裂开,冷云飞和戈童连同眼前侍茶的两个碧裙女子,一同沉下去。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屋地又重新合拢。
  北墙依旧,只是不见了那两个靠背椅……
  屋宇内响起耿老万得意的狂笑:“哈哈哈!冷云飞,你们就在下面呆着吧,寂寞了还有女子为伴!”
  轩辕锋和轩辕彪大吃一惊,对视一眼。轩辕锋惊喜地对耿老万道:
  “老管家,你怎么知道这机关?”
  耿老万沉声道:“大公子,二公子,你俩不知道,咱们天龙庄处处有机关,便是老朽一人也能置进庄的无数高手于死地!
  “而这机关只有主人和我知道!为咱们设置这所有机关的就是名满江湖的‘巧夺天工’蒋先……”
  轩辕彪急道:“他们关在下面出不来么?”
  耿老万一阵冷笑,道:“想出来?四壁脚下都是土,唯有头顶是出路,又有精钢所制地板相封!就是一只蚂蚁也休想出来!”
  说着走到屋角,移开一个花盆,露出一个小孔,朝下面小孔喊道:
  “冷云飞,你们等死吧!等三公子明天从洛阳回来,再决定是不是把毒气从这里放进去……你们别想堵死这小孔,那样会憋死在里面!”
  话落长身而起,又是一阵狞笑。
  地下囚室,伏虎擒龙,万无一失。
  耿老万转对轩辕锋和轩辕彪以及顾英杰正色道:“等三公子明天回来,禀告大人之后再杀他们!今夜要好自防备。”
  轩辕锋得意一笑,道:“今夜咱们哥仨就睡在这客厅,还怕谁救了他们去!”
  遂对老管家道:“告诉厨子摆一桌酒菜到此间!”
  耿老万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去。
  少顷,厨下便在客厅内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耿老万和轩辕锋兄弟还有顾英杰围桌坐定,明烛高照,谈笑风生,执杯畅饮……
  地上是这般惬意,而地下却是另一番情形……
  客厅下面就是囚室,这是冷云飞和戈童怎么也想不到的,在两个碧裙少女忙着斟茶时,两个人提防的是此二女猝然偷手相袭,并未防备还有别的机关。
  自然,便是二女斟完茶,二人也不会喝。谁想到,一眨眼间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地下囚室,漆黑一团。一沉进去,仿佛骤然置身墓穴,阴森幽寒。待耿老万移开花盆,露出通气孔。
  囚室始有光亮。
  两个碧裙侍女早吓得花容失色,抱成一团瘫坐在囚室一角,瑟瑟发抖,冷云飞手里依然握着自己的长剑,冷面如冰。
  戈童也一动未动,似乎都为这骤然变故,而惊魂未定。
  良久,冷云飞沉声对戈童道:“我们就这样待死么?”
  戈童应道:“便是等也只能等这一夜,你没听说明天那个三公子回来,禀告主人就往这里放毒么!”
  冷云飞一跃而起,四壁摸了摸,皆是土。
  用剑顶了顶上面,乃是精钢所制。他沮丧地道:“好一个地下囚室!”
  说完,一屁股跌坐进椅内,浩叹道:“真的这就么完蛋了!”
  旁边响起两位侍女嘤嘤泣声。一女对另一女哭泣道:
  “该死的耿老万!明知要把他俩囚进这地下室,还让咱们斟茶……”
  戈童一旁冷哼一声,截口道:“若没你们挡遮,那耿老万按动机关时我们也会跳开,坏事的还是你们!”
  冷云飞微喟一声,阻止戈童道:“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为何不能和和气气的。结伴赴黄泉,却也难得!”转对二侍女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侍女止了哭泣,一个怯怯地道:“小女兰儿,她叫小花。”
  冷云飞微喟道:“是我们害得你俩陪死!”
  另一个叫小花的女子微喟道:“也该我俩命苦,有此一劫。”
  冷云飞又道:“你俩多大年纪了?”
  小花轻声答道:“我俩一般大,十六岁。”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要告别尘世。
  令人想来不由伤怀泪落。
  冷云飞望了望戈童,见他似睡非睡,缄默不言,心中一阵愧疚:
  戈童不也是因自己而陪了一条性命么?
  不是自己约了他同来天龙庄的么!
  朦朦胧胧间,眼前又浮现出欧阳小静幽怨的双眸:
  自己死后,何人还能保护她不受伤害,人生之旅漫漫,她一个弱小女子怎么跋涉……知觉渐渐地模糊了,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轰然一声响,惊醒了冷云飞。
  睁眼看时,面前多了一个蒙面人,四下里依然漆黑如墨,他惊异地站起,道:
  “你是何人?”
  蒙面人淡淡地道:“救你的人,快走!”
  冷云飞一急,脱口道:“怎么走?”
  蒙面人急道:“上面钢板已分开,一跃就出去了。”
  冷云飞急忙叫醒戈童,两个人正想跃身逃走,猛地想起两个侍女小花和兰儿,对蒙面人道:“这两个侍女怎么跃得出?”
  蒙面人急道:“只怕顾不了许多,天快亮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冷云飞固执道:“她俩是无辜的,不应因我们受害!”转对戈童急道:“咱们一人带一个跃出去!”
  戈童首肯。
  遂两个人喊醒了两侍女小花和兰儿,说明意图,一人背了一个,随蒙面人纵身跃出地下囚室,站到客厅里。
  客厅里很黑,淡淡地飘荡着酒气。
  蒙面人跃出地下囚室,身形一展,掠出客厅,冷云飞和戈童也疾身掠出,来到庭院,把身上的侍女放下。
  冷云飞低声道:“你俩快回自己的屋里去吧,不要惊动谁,也不要声张!”
  两侍女如获大赦,急惶惶奔向邻院,竟忘了说一句谢意的话。
  冷云飞对蒙面人抱拳施礼,恭声道:“请教高名雅号,今日救命之恩,容当后报。”
  蒙面人沉声道:“不必客气,你俩快走吧,记住千万不可再擅自进犯天龙庄,只因庄内处处有机关,并非你们一两个人所能战胜。
  “若想捣毁天龙庄非找到‘巧夺天工’蒋先不可,这庄内机关皆出自他一人之手……”
  说完,抱拳当胸,说了声“珍重”,身形似夜起惊鹤蓦地飘走了……
  冷云飞和戈童也不敢久停,抖动身形,掠出天龙庄,急急地奔到庄外林中,牵出藏在那里的两匹马,各自骑了,催马东去。
  奔出三四里路,举目四顾,天快放亮了,方自安下一颗心,缓了丝缰,信马向前,并马而行。两个人互视一眼,淡淡一笑……
  天已破晓,四野景物依稀可辨。
  两人来到了龙恩客栈。
  客栈的大门刚刚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店伙正在门外的树下解手,见二人骑马到近前,慌得急忙提了裤子,掉头要往客栈跑。
  冷云飞见了,笑喊一声道:“四胖子!是我,跑什么!”
  店伙闻言驻足回眸,定眼一看,认出是冷云飞,笑道:“原来是冷公子!我还当谁呢,你打哪儿来?怎么这许久不回来,掌柜还一直挂牵着你呢?”
  冷云飞笑道:“快把我们的马牵去调喂,我们这就去见掌柜,正好和他打听一个人……”
  四胖子应了一声,近前牵了冷云飞和戈童的马去马厩饮喂了。
  冷云飞和戈童走进了龙恩客栈,见到了刚刚起床的掌柜姜百川。
  姜百川伤势已愈,见了冷云飞很高兴,问长道短,客气一番,冷云飞开门见山,道:
  “姜兄,我们来此还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因为你对天龙庄比较熟悉,这个人也许听说过,他就是‘巧夺天工’蒋先。”
  姜百川一怔,脱口道:“蒋先,这个人非但我知道,有些江湖经历的都知道,他本是一位精通机关、暗器的专家,人称‘巧夺天工’,是一位了不起的工匠。
  “只是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据说他遗下一部书叫《奇工巧技》历来被传为研究机关暗器的至宝。”
  冷云飞急道:“这部书在何人手里?”
  姜百川摇首道:“这该算江湖一大机密,为兄从何知道?所知这些也不过道听途说,真假尚待真实。”
  戈童一旁道:“这蒋先可有后人或弟子?”
  姜百川摇首道:“却未听说,只知他家原在开封,后迁往何处亦不得而知。二位因何要寻找他?”
  冷云飞微喟道:“姜兄,实不相瞒,我们昨夜去闯天龙庄,误中机关,险些丧命,后遇人相救,方知为天龙庄安置机关的人就是蒋先,欲找到他了解天龙庄机关内情……”
  姜百川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样。蒋先虽已死,但你俩若能见到那部《奇工巧技》,也能探知那些机关奥秘,从中寻得破解之法。
  “难的就是这部《奇工巧技》只怕比寻找他本人还不容易……”
  冷云飞转首对戈童道:“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明天你我就开始分头寻找蒋先的弟子和后人,然后在此会合,以看结果。”
  戈童道:“你先去哪里?”
  冷云飞朗声道:“开封。我大师兄叶星明在开封的飞马镖局当镖头,想来他必早已回去了。我先去找他,他会帮助我寻找的。”
  金麒麟叶星明确实已经回到了开封府的飞马镖局。
  三天后,冷云飞只身单骑来到了开封府,轻而易举地寻到了飞马镖局之处,守门武士即刻报镖头叶星明。
  叶明星闻讯迎出,神情复杂地接进师弟冷云飞。
  两个到客厅落座,早有一个青衣武士端上香茗,然后退出。
  冷云飞满腹惑然:
  大师兄对自己前来似乎并不很欢迎,一切都显得很勉强,这其中必有缘故。当下,呷了口茶,微笑道:
  “大哥,你好像有心事!该不会是因为小弟上门叨扰而心中不悦吧?”
  叶明星望了冷云飞一眼,沉声道:“师弟,不用问我也知道你此次登门所为何事。是不是还想追杀灵芝?
  “你一直认为她是九美中的妖女,要奉师命除掉她。师兄并不嗔怨于你,只是你再也不用费手脚了……”
  冷云飞闻言微怔,脱口道:“莫非她……?”
  叶星明接声叹道:“她已经死了!”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难怪大师兄愁眉不展,怏怏不乐,原来灵芝姑娘遭受了不幸。但大知她是怎么遇害的,抑或是自寻短见?”
  叶星明慢慢呷了口茶,轻叹道:
  “乃是自缢身亡。那天在缚虎镇燕老乐要带她走,她很害怕,便独自跑出镇外,缢死于林中。死前给我留下一封信,待我寻见她时从她手中发现的。
  “信上说她确系九美中人,虽入江湖,但无恶为,因恐你及其他人追杀,后果不善,想我爱她却剩残躯也难保护她,便觉穷途末路,方自缢身死,不连累我,也成全咱们师兄弟同门手足之情不悖。
  “我遂将她在林中掘坑葬了,方自回来,但感心灰意冷,前景黯然,几日来有两笔生意也没接……”
  冷云飞心中不胜凄然,劝慰道:“大哥,其实小弟本无心拆散你们!只是师命难违。”
  想起神医张百药,又道:“那神医张百药还在缚虎镇么?”
  叶星明道:“早走了。你前脚离去,他后脚便收拾了一下也走了,不知到何处仙游去了。若他不走,也许灵芝还回生有望。
  “老郎中恐怕至今还以为灵芝和我在一起……谁知天上人间竟已永诀……”
  声音悲怆,神色凄楚。
  冷云飞微喟道:“大哥,也许此话说来亦晚:小弟虽肩负诛除九美之任,但若大哥与灵芝姑娘真的情投意合,欲结鸾凤,以度百年,小弟又怎好六亲不认?
  “况且恩师也会另看此事。便是二师兄与那铁姑娘现已不知隐居何处,我也知那铁姑娘是九美中人,不也姑且放她一马了么!”
  叶星明漠然道:“你此次来又有何事?”
  冷云飞道:“本是有事求助大哥,只因我所追杀的九美中一女躲进天龙庄,欲求保护存身,待我到天龙庄去追杀她时,遇天龙庄机关相害,险些丧生。
  “后经人点明那些机关皆出自‘巧夺天工’蒋先之手,而蒋先之家就住在开封,我想寻到蒋先的弟子或后人查询蒋先遗下的一部书,从而探寻天龙庄机关之秘,以求破解之法……”
  叶星明接口道:“你想让我帮助寻找?这很容易,我手下还有几个能干的人,把这事派给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朝门外大声喊道:“彭忠曹信!”
  喊声刚落,门外两个青衣武士应声而进,齐声道:“请镖头吩咐!”
  叶星明朗声道:“你们都是本城老户,可知道‘巧夺天工’蒋先这个人?”
  两人中有一人回答道:“回秉镖头,开封府没人不知道蒋先,不知道镖头问及此人为何?”
  叶星明沉声道:“我知道蒋先已经死了,但你俩带人去查询一下他后人及弟子的下落,然后回来告诉我!”
  彭忠曹信应声转身欲走,叶星明补充道:“顺便告诉厨师备一桌酒席到这里,我要与师弟痛饮几杯!”
  彭忠曹信二人应声而去。
  冷云飞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对叶星明笑道:“大哥,想不到你竟成就了这么大的事业。相形之下,小弟自愧弗如!”
  叶星明神色略好,淡淡一笑,道:“都是几年来刀剑丛中闯荡出来的,本想觅一红颜知己,形影相随,闯荡几年,积攒些家业,然后就退隐江湖,以享余年。
  “不意红颜薄命,怎不令我黯然神伤!好在,今日兄弟来此,咱们还是要痛痛快快地喝几杯!没有了红颜知己,还有同门手足,也该快乐一番!”
  冷云飞微笑道:“小弟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咱们兄弟能够相聚痛饮,却不失为一件乐事!”
  说话间,厨下来人摆桌设椅,又端上丰盛酒菜。
  叶星明和冷云飞便围坐桌旁,推杯换盏痛饮起来,席间回想起昔年在天鹤山一同习武朝夕相处的往事,倍感亲切,更添真情,酒不醉人自先醉,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两个人自中午一直喝到傍晚,最后皆伏桌而睡,大醉酩酊。桌上一片狼藉,残杯剩盘不可收拾。
  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向屋里瞥了一眼,身影一掠飘进屋来,欺身到了冷云飞身后,纤纤玉掌蓦然举起,直向冷云飞后心拍下……
  一只盘子飞旋而起,截击那要拍下的纤纤玉掌。
  玉掌没有落下,人影惊异地掠开。盘子飞撞向墙壁,“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飞盘救护冷云飞的是叶星明。
  纤纤玉掌要击毙冷云飞的是灵芝。
  此刻,灵芝站在一旁满脸惊异地望着长身而起的叶星明,怯生生道:“你没有……”
  叶星明注视着灵芝,一字一吐地道:“你是奇怪我怎么没喝醉,是不是?老实告诉你,我始终在防备你来这一手儿!
  “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在酒中下了蒙汗药。不然,我师弟绝不会这么快醉得不省人事!”
  灵芝惊异之色徐退,取而代之的是甜甜的媚笑,蛇腰一扭,来到叶星明面前,柔声道:“敢情你都知道了……”
  叶星明漠然道:“你害他之心也非一天两天,在缚虎镇他受伤昏迷时你就曾对他下过毒手,只是未得逞而已。现在你又要害他,难道只有他死,你才安宁么!
  “我们不是说好,让我告诉他你已身死,他若信了,将永远不会再找我们麻烦。而今天看样子他确信无疑,你何以还要置他于死地……”
  灵芝听到这里,陡然截声道:“别说了!我还不是为了想和你作长久夫妻了!诈死埋名,退隐江湖,只怕只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
  “若杀了他咱们便是不退隐江湖也无人找咱们的麻烦!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决意杀了他……谁知你却……”
  叶星明冷冷一笑,道:“我师弟没想到我一滴酒都未喝,都倒在地上了,你更未想到……”
  灵芝莞尔笑道:“想不到你很精明,早疑心我会在酒中做手脚。可你为何还让他喝?”
  叶星明淡淡一笑,道:“因为我知道你虽然在酒中做手脚,必不会放置速死的毒药,那样就会连我也一同毒死。
  “你若放蒙汗药,虽然能令我们俩昏迷,而你杀了他后,我还可以醒来,我再怎样人死不能复生,木已成舟,也没办法……是不是这样?”
  灵芝敛了笑,正色道:“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想让他死了?”
  叶星明道:“他毕竟与我有同门手足情谊……灵芝,现在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你还是先躲起来,等他确信你已身死,我们可高枕无忧了。好不好?”
  灵芝微微摇首,一字一吐地道:“不,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现在人事不省,这机会只怕再遇不到,为了我能更好的活,就得杀了他!”
  叶星明皱了皱了眉,漠然道:“灵芝,想不到你这般心狠手辣!你要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我不会还手,但我情愿一死,也不愿看见我师弟先我被人杀害!”
  灵芝微喟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又何必这么逼我!告诉你,我确是九美中人,杀了这冷云飞,一则我可保全自己,二则也为其他姊妹不再受其害!
  “所以,我杀他之心已决,你还是不要阻止我!”
  叶星明冷哼一声,道:“你想保护其他姊妹不受伤害,难道我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杀害自己的师弟?
  “灵芝,也请你不要逼我!不管怎样,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我师弟,这都是办不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灵芝瞥了一依然昏睡不醒的冷云飞,柔声道:
  “叶大哥,假如现在让你在他与我之间作出选择,你要他还是要我?”
  叶星明沉吟道:“我将尽量二者兼得,如必须选择其一,我想我不会舍弃这同门手足……
  灵芝脸上掠过一丝冷笑,道:“既是这样,我便不杀他了。只因杀了他你一定会恨我。而我怎么会让你恨我呢!”
  说完,望了叶星明一眼,转身欲走……
  叶星明急忙奔到跟前,轻声道:“灵芝,不要生我的气……”
  话音未落,灵芝蓦地转身,迅猛地一掌击出,实实地击在叶星明前胸上。
  叶星明惨哼一声,后退丈余,跌坐在地上,一张嘴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灵芝倏地一惊,急扑上前,痴呆呆地注视着叶星明,颤声地道:
  “我……我真的伤了你?”
  叶星明脸色惨白,鲜血依然从鼻口中流溢出来,吃力地道:
  “你,你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
  灵芝闻言一闭眼,又一掌击出……耳畔响起一声呻吟,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挂在腮边……睁眼看时,叶星明已倒在地上,一命呜乎……至死还睁着一双眼睛……
  灵芝扭过脸,蹲下身,伸手为叶星明合拢了眼帘,然后蓦地挺身而起,正欲奔过去一掌劈了冷云飞,突然门口一声惊呼,闯进来彭忠和曹信。
  见叶星明倒地命毙,两人立时把愤怒的目光投向灵芝。
  彭忠大声怒道:“好狠的妇人,你竟敢害死叶镖头!拿命来!”
  说着,挥拳便打,一股劲风直撞上身,确实有些力道。
  曹信一见彭忠挥拳攻上,便上前抱起叶星明摇了摇,见确实已死,便又挺身而起,嘶起大喊道:“快来人啊!叶镖头让人杀了!”
  他知道能够杀害叶星明的人,却不是他们二人所能战败的,结果也难免一死,这才嘶声大喊,以求自保……
  他的喊志刚落,彭忠一声惨嚎,被灵芝一掌击出门外,跌倒门前,口喷鲜血,奄奄一息。
  曹信一见早魂飞魄散,急身一窜,就想夺门而逃,正在这时,门门人影闪动,奔进三四个提刀执剑的武士,曹信只得止了身形,转身一指灵芝,喊道:“是她杀了叶镖头!”
  那三四个闻讯赶来的武士和彭忠曹信一样,都是飞马镖局的一般镖手,今听镖头遇害,焉能不怒,一声呐喊齐舞兵器扑向灵芝……
  曹信多了个心眼,他没有攻上,偷眼看见伏桌昏睡的冷云飞,急奔到近前,双手抱腰拖出门外。
  他想只要把这个人弄醒,擒住杀害叶镖头的凶手该没有问题,不然,单靠那几个镖手的寻常武功,也难免落败。
  他把冷云飞拖到门外,依然不见其苏醒,就知必中了蒙汗药,游目一看,庭院不远有口水井,不知谁打了两桶水还放在那里,疾身奔到跟前,提了一桶飞快地回来,到了冷云飞身边劈头盖脑把一桶凉水浇了下去……
  一声惊叫,冷云飞苏醒过来,水淋淋地慢慢坐起,仍有些晕头转向。
  曹信急蹲下身道:“喂!叶镖头被人杀了,我见你还有心思睡大觉,就浇了你一桶水!别怪我呀!”
  冷云飞浑身剧烈一颤,完全清醒了。一跃而起,掠身扑向客厅,一看正有两个镖手与灵芝苦苦搏杀。
  正欲说话,谁知灵芝一眼冷云飞,惊叫道:“你们杀错了,真正的凶手是他!我是镖头的相好!”
  那两个镖头一怔,回眸瞥见冷云飞,齐声沉喝,挥剑攻上……
  冷云飞心中一急,挥掌外封,一道劲力将一个镖手的剑格飞,同时飞起一脚踢中另一个镖手的执剑手腕,锵然一声剑坠地上。冷云飞身形前掠,双掌一推将两个镖手推倒,他意欲进屋擒获灵芝,可是推倒这两个镖手,掠身进屋再看灵芝已无影无踪,窗子破了一扇,灵芝显然跃窗逃遁了……
  冷云飞身形一式“飞燕投林”跃出窗子,举目四寻,暮色苍茫,哪里还有一个人影,他懊恨之极,一掌拍在身边一棵小树上,小树应声而断,急转身掠回客厅,再看一片惨状,死的横尸地上,伤的惨叫连声……
  冷云飞来到叶星明跟前,蹲下身,注视着叶星明胸前的掌印,脱口道:‘紫砂断魂掌’,和击毙铁公明的掌印一样!果然是她下的毒手!”
  冷云飞浩叹一声,泪中噙泪,哽咽道:“大哥,你安息吧!小弟不为你报仇誓不为人!我要诛尽九美,让她们以血还血!”
  说完,走到桌旁取过包袱背在身上,拿过自己的长剑,昂然走出客厅,迎面遇上了曹信,沉声道:“我大师兄的后事就麻烦你们给办一下,小可要连夜追踪凶手!”
  曹信颔首道:“公子请放心!”
  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镖头让我们查询蒋先的后人和弟子一事我们办完了。据蒋先的老邻居说,蒋先只有一个女儿叫蒋玉婵,并无弟子。
  “蒋家已从开封搬走许多年了,迁往何处无人知道。”
  冷云飞微微颔首,道:“多谢了!小可告辞,后会有期!”
  说完,径奔马厩,牵出自己的马,扳鞍骑上,催马出了飞马镖局,举目再看,夜幕降临。
  暗忖:城门必然已关闭,今夜怕是出不了城了。
  转念又一想:自己出不去城,那个灵芝必然也出不去,不如先寻家客栈安置好马匹,再四处搜寻。
  那灵芝出不了城,肯定也会找客栈歇息……心念及此,正想拨马而行,蓦地不远墙下站起一个人。
  由于是蹲在墙下天又黑下来,起先并未引起冷云飞注意。
  这时,便见这个人身开一飘,来到冷云飞马前,阴阴地,道:“果然是你!”
  举目看时,马前是个穿黑衫的小老头,一看那闪着精光的三角眼和一张歪嘴,冷云飞猛地一怔,脱口道:“葛老歪!是你?”
  马前的葛老歪冷哼一声,道:“亏你还认得我!告诉你,你一定是在找那灵芝丫头吧?你杀了我的儿子,这仇不能不报!?
  冷云飞冷然道:“要报仇只管找小可,何以……”
  葛老歪冷森森道:“你浪迹四方,无根无所,我寻之不易。而你师兄的飞马镖局却不难找到!今天我来本是要掳了你师兄,逼你决斗。
  “不意一进镖局碰上逃出来的灵芝丫头,一问才知,她杀了你师兄,你正要追杀她。我便抓住了她,正要找你,你却出来了……”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要找我决斗因何要抓住她?我不会再去救她的!?
  葛老歪冷道:“可是你要为师兄报仇就必然去找她!这回我要保护她。有她在我手里,不愁你不找上门来……”
  冷云飞冷道:“你我便在此作以了结,如何?”
  葛老歪摇首道:你想我会那么傻么!这里也许还有你的人……哼,要找灵芝那丫头就上缚虎庄来吧!”
  说完疾身后掠,躲进阴影,眨眼间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我定要去的!”冷云飞振臂举剑大吼。
  作为一个武士,乃至一个人,也许有失败,但不可以屈服。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后不再站起来。
  冷云飞被葛老歪战败过,甚至险些丧命,但他没有畏惧,没有屈服,因为他觉得自己上次是败在轻敌,若全力以赴未必不是葛老歪的对手。
  是以,他决意再赴缚虎庄迎战。
  怜爱弱小,不畏强暴,这就是冷云飞的性格……
  又是一个黄昏。
  冷云飞跃马来到了缚虎庄。他在庄门外下了马,牵着走近庄门,对守门人朗声道:
  “去告诉葛老歪,就说冷云飞到了!?
  守门人似乎早知他要来,应了一声,进庄禀告去了。
  有顷守门人回来传话:“我家老爷说如冷公子有胆量,就进庄见他!”
  冷云飞心头一凛,想到在天龙庄的遭遇,沉声道:
  “你们家老爷怎么不出来?难道你没告诉他,我是只身单骑么!”
  守门人回答道:“自然对他讲了。他便是这么讲的,有胆量的便进庄见他。”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小可既然敢来此,便也敢进去!”
  说完寻了棵树在庄门上拴了马,然后,昂首举步走进了缚虎庄。
  缚虎庄偌大的一片院落,一条极宽的甬道,两旁是高耸的树木,显得阴森森的。
  冷云飞径直前行里许之遥,迎面现出一高大门楼,朱漆大门,上镶金钉,门旁有二石狮,相貌狰狞。
  门匾高挂,上书三个大字:缚虎庄。
  冷云飞走近门楼,大门“吱呀”一声响,开了半扇,一个佩刀青衣武士立在门侧,等着冷云飞走进。
  冷云飞不屑一顾,举步迈进大门,身后又一声门响,想来大门是关闭了。
  冷云飞也不回头,迈步前行。
  同时举目四顾,见庭院中空荡荡的,不见一花一草,只是靠院墙处有几棵老树,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迎面一排红木房舍,灯火通明。
  隐约有个人影立在中间敞开着的门旁,似在恭候他的到来。
  待冷云飞走近,方看清那人影是个灰衣老者,赤面银髯,一脸和气,见了冷云飞,灰衣老者点头笑道:“是冷公子吧,老爷正在客厅候待,请进!”
  冷云飞全心提防,留意戒备,举步进屋。
  抬眼看时,靠窗的椅子上端坐着葛老歪,身旁的椅上坐着灵芝。
  冷云飞有天龙庄的教训,并未落座,握剑傲立屋中,扫了两人一眼,沉声道:
  “欲生死相搏,这屋未免小了些吧!”
  葛老歪一双三角眼死盯着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
  “你很有胆量!就不怕有埋伏么?”
  冷云飞傲然道:“名声赫赫的黑道巨擘对一个无名小辈尚用埋伏,日后传到江湖,只怕你再难抬头!”
  葛老歪沉声道:“你因何不坐?”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小可知道你让我来不是为了让我做客的,而想要我的命!坐着死和站着死还有何区别么?”
  葛老歪森然道:“你已经想到了死,这很好!现在咱们就开始吧,用老夫的‘大罗阴煞掌’对你的‘天罡掌’,看到底谁强谁弱!”
  冷云飞沉声道:“你因何不用拿手功夫‘五行追命手’?那样取胜的把握岂非更大些!”
  葛老歪冷道:“我儿败在你手,足可说明‘天罡掌’能克制‘五行追命手’。我再故技重施,岂非寻死!”说着站起身形,开始运功。
  冷云飞缓缓地将剑放在脚上,同时脚一勾即到手中,腾出双手,暗运天罡神功。
  灵芝端坐椅上,只管静静地看,似局外人一般,但神色却有些不安,显然谁胜谁负,对她都没好处。
  冷云飞胜了,她无疑会被杀死,而葛老歪胜了,她也别想再离开缚虎庄半步,与其遭囚受辱,还不如死了逍遥……
  一声怪嚎震撼屋宇,葛老歪蓦然平胸推出双掌。
  一声清啸余音袅袅,冷云飞双掌也平胸推出,双方各袭出两股掌气,虚空相击。
  “啪”的一声闷响,掌气顿失。
  耳畔响起葛老歪一声惨哼,身形跌坐在椅上,一口鲜血吐出口外,吃力地吐出三个字:“你胜了……”
  冷云飞只觉心血浮动,急收功纳气,调息片刻,朗声道:“人该让我带走了吧!”
  葛老歪沮丧地挥了挥手,显得有气无力,自顾大口地吐血……
  灵芝浑身一颤,望了冷云飞一眼,站起身兀自走向门外……
  冷云飞抓起脚下的长剑,说了声“告辞!”随后举步出门。
  然而,待他走到门口,蓦地脚下一软,惊叫一声,整个人跌掉下去。
  “啪”的一声,一块钢板盖住头顶。
  原来门口是一块翻板,机关就控制在葛老歪坐椅的扶手上……
  见冷云飞跌落地下,葛老歪自怀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放进嘴里咽下。
  反眼看了门外花容失色的灵芝一眼,道:“你进屋来吧。”
  灵芝走进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屋门外的灰衣老者走进,用手一指脚下,道:“这小子怎么处置?”
  葛老歪冷哼一声,道:“由他去吧,饿也饿死他了。”
  猛地似想到了什么,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在下面?”
  灰衣老者颔首道:“怕是快要死了。”
  葛老歪森然道:“不能大意,让人看好出口!有事快点告诉我。”
  说着,对灵芝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有一个儿子还死了。你要愿意,我想收你为义女!”
  灵芝闻言,立即飘身跪拜,嘴里甜甜地叫了声“爹”,开始磕头……
  冷云飞跌掉下来,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一张嘴喝了一口腥臭的脏水,急忙闭嘴屏息,挺身站起,四下漆黑一片,水深及胸。
  幸而手中剑还紧紧握着,趟水四下里一摸,蓦地一惊,手似乎摸到一个人的头发,心中一凛,喊道:“谁?”没人回答。
  继续摸索,知这个人几乎是飘浮在水上,像是个死人一般。
  当手触及到这人的脸时,猛然,响起一声呻吟。
  冷云飞心头一动,一手抓住那人头发,拉到身前,喊道:“喂!你死没死?”
  又是一声呻吟,冷云飞确信这人还活着,把手中剑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压向这个人的胸脯默运真功贯注这人体内……那人又呻吟了一声,冷云飞又托住他的头大声喊道:
  “喂,你是谁?”
  这垂死的人醒转过来,见自己被人托在水面上,吃力地道:
  “你……是谁?新关进来的?”
  冷云飞大声道:“我是新关进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垂死的人微弱地道:“水牢。葛老歪……”
  声音弱下去。冷云飞急道:“你是谁?他们为何把你关进这水牢里?”
  垂死的人吃力地道:“我叫蒋先……”
  冷云飞心中一颤,急切切追问道:“‘巧夺天工’蒋先么?”
  垂死的人回答道:“我就是……这水牢还是我给他们制的……”
  冷云飞截口道:“既然是你一手制造,就应该逃得出去……”
  垂死的人吃力地道:“他们割断了我的脚筋,我已是废人……”
  冷云飞还想问什么,蓦地想到葛老歪绝不会把自己关进水牢完事,还会要自己的命,为他儿子报仇,当务之急是马上逃出去,遂急道:
  “蒋前辈,我可以背你逃出去,你说怎么可以逃走?”
  垂死的人仿佛也响起求生的本能,吃力地道:
  “逃走不难……只是不知你武功怎样……在东北角墙下有一个腰粗的洞口,上面有铁棍栏着,若能弄断铁棍就能钻出去……”
  冷云飞心头一喜,脱口道:“这么简单?”
  垂死的人又吃力地道:“钻出水牢,是死囚室……死囚室有暗穴通往蛇室,蛇室下面是通往鳄鱼潭的水道。
  “这水牢的水就是从鳄鱼潭放进来的……钻出鳄鱼潭就能逃出缚虎庄了……。”
  喘息片刻又道:“没武功可千万别出去,那鳄鱼凶得很……”
  冷云飞沉声道:“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鳄鱼算什么!只要你说得对,你我就定能活着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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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虎啸龙吟
  一辆马车行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
  车夫是个身穿布衣的老汉,不时地大声吆喝着驾车的健马。
  马车内坐着粉麒麟冷云飞和他从缚虎庄水牢中救出的“巧夺天工”蒋先。
  昨夜,两个人逃出缚虎庄,便连夜赶到缚虎镇,将湿衣换了又雇了辆马车,向野狼山的方向奔来。
  此刻,坐在车内,冷云飞依然心有余悸,似噩梦初醒,看着垂着头,似瘫坐一团的蒋先,心中一阵凄楚,见这一代名工巧匠,瘦得只剩骨架了,脸上苍白如纸。
  惨兮兮,被折磨得只差一口气没断了。
  多亏早为他服了助力补气的丹药,又买了些干粮让他吃饱,不然,真担心他会一坐下就起不来。
  他微喟一声,道:“蒋前辈,你说你唯一的女儿寄养在野狼山下的村里,你应该告诉小可把她寄养谁家了?”
  蒋先道:“冷公子,你是一定想找到那本《奇工巧技》是不是?”
  冷云飞道:“蒋前辈,小可并非一定要找到那本书……只是体谅你一片思亲之情,要成全你们父女相见……
  “你不是说令爱在四五岁时就离开你身边了么?十多年的光景,令爱必出落成大姑娘了。”
  蒋先叹道:“可叹我这残废之躯,寒酸之态,见了女儿只怕她也不认我……现在想来我却后悔逃出来……江湖中人反正都以为我死了!
  “其实,我若不是想再看一眼我的女儿,也怕难活到今天……”
  冷云飞微喟道:“蒋前辈,待你见过令爱之后,小可便为你寻个安身之处隐居起来。以免天龙庄和缚虎庄的人害你。
  “你不是说那两庄所有暗器机关都是你一手设置的么?知你活在世上,他们怎能安心!只是小可不知,缚虎庄在你完工后怎么不杀了你,却将你割断脚筋囚进水牢?”
  蒋先叹道:“依轩辕天龙早就杀了我,而葛老歪一直想得到那本《奇工巧技》。他曾对轩辕天龙谎称已杀了我,便将我废了关进水牢。
  “我何时说出那本书的下落,他就何时放了我。我知道若说出那本书,他就会立即杀了我,便一直不肯说,一囚就是十多年……”
  冷云飞惑然不解道:“当初你为他们制造那些机关时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后果?你本不应为他们干……”
  蒋先道:“我并不愿为他们制造那些害人的东西,只是被逼无奈。他们抓去了我妻子,说我完工后就放了她,可是等完工后,他们却杀了她。
  “如果我不是事先将女儿寄养于人,也难逃劫运……‘黑道三巨擘’都毒如蛇蝎,狠似豺狼!”
  正说话间,车夫头向车内问道:“公子,野狼山已经到了。是进山还是进村里去?”
  冷云飞探出头,看了看天,已是暮色苍茫,吩咐车夫道:“进村子吧。”缩回头,对蒋先道:“你说的野狼山下的村子到了。该告诉小可令爱寄养在谁家了吧。”
  蒋先道:“是寄养在我姐丈家里。”
  冷云飞没有再问,心中暗忖:他不肯说出寄养女儿一家的姓名,必是怕自己有贪图那本书之念,可见,那本《奇工巧技》一定和他女儿有关,或者说就在抚养他女儿的人手里……
  马车顿然停住了。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到村子了,公子!”
  蒋先看了冷云飞一眼,道:“咱们下车吧。”
  冷云飞点了点头,钻出车篷,又把蒋先背在身上,给车夫付了雇银,打发走马车,这才道:“蒋前辈,怎么走?进哪一家?”
  蒋先思忖道:“打听打听,有个叫江天方的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冷云飞心中一动:江天方?不就是江老员外么!据知他只有两个女儿,一是江佩媛,现已许配青云府花花公子马志鹏为妻。
  二是江佩娇……遂道:“若是找江天方,小可知道他的家,也知道他的两位千金。”
  说完,背着蒋先直奔江宅而来。
  江宅冷云飞来过,可谓轻车熟路,来到江宅门前,门人认识冷云飞,急急引进,径直到客室坐了,然后去禀告老员外江天方。
  夜色已降临,客室内点亮明烛。
  蒋先坐在软椅里,低着头,道:“看来姐丈是发迹了。景况要比原来好得多……”
  冷云飞坐在蒋先身旁,心不在焉地道:“江老员外听说是这一方首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天方出现在客室门口,朝冷云飞抱拳施礼道:
  “冷公子,老夫这厢有礼了。”
  冷云飞急忙起身还礼,笑道:“江员外不必客气,又来叨扰,不好意思。”
  江天方急忙示意冷云飞落座,自己也坐下,笑道:
  “冷公子,莫非是为小女佩娇之事而来?你可见到她了?”
  冷云飞微微一怔,脱口道:“不曾见到……佩娇小姐去了哪里?”
  江天方一怔,道:“她没有去找你?”
  冷云飞惑然道:“她说过去找小可么?”
  江天方沉声道:“那日冷公子和戈公子前脚一走,佩娇便带两个丫环随后离堡而去,至今未回。老夫猜想必是寻找公子去了……”
  冷云飞皱了皱眉,道:“她便是找我,又怎能找得到呢……”
  江天方微喟道:“唉,佩娇一向任性,这一番初涉江湖……”
  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那公子此次来寒舍是……?”
  冷云飞一指旁边垂头而坐的蒋先,笑道:“为江员外送来一位亲戚。”
  江天方这才注意到蒋先,投目一看,当下一惊,急到近前,托额细看,惊诧万分,脱口道:“蒋先!你,你还活着?”
  蒋先凄然地叹道:“已成废人,生不如死。姐丈,一向可好吧?”
  江天方收回手,蒋先的脑袋又垂下去,浩叹道:
  “你的命真大!我倒还好,只是你姐一直牵挂着你,去年故去了。”
  蒋先道:“我想看看玉婵……”
  江天方微喟道:“适才还在说她,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出去好几天了至今未回……”
  蒋先急道:“适才你们说的佩娇就是玉婵么?”
  江天方叹道:“正是玉婵,你为她取名蒋玉婵,送到我这后,我的女儿叫江佩媛,我便为她改名叫江佩娇。她一直以为是我亲生女儿……”
  江佩娇竟然是蒋先的女儿蒋玉婵。
  冷云飞听了心中微颤:江佩娇一定是出去寻找自己了,只因那天投毒逼婚,并没有结果,她不会甘心。
  可是自己飘忽不定,东游西荡,她何处寻得!却也真真难为她一腔痴情……
  蒋先道:“她因何出走?找冷公子作什么?”
  江天方望了冷云飞一眼,淡淡一笑,道:“实不相瞒,那日冷公子来舍下,佩娇一见钟情,便欲蒂结连理,怎奈冷公子未首肯先自离去,她便随后走出……”
  蒋先道:“冷公子,我女儿很丑是不是?”
  冷云飞未加思索,脱口道:“令爱貌美如花,超凡脱俗。”
  蒋先又道:“才薄艺寡,头脑迟钝是不是?”、
  冷云飞朗声一笑,道:“令爱冰雪聪明,文武兼备,才貌双佳,委实堪称大家闺秀中的佼佼者。”
  蒋先道:“那公子何以拒绝了她?难道就没想到她会伤心?”
  冷云飞陡地一怔:蒋先分明在怪自己薄待了他女儿!稍作思忖,轻声答道:
  “小可当时已告知令爱,我不过一个江湖混混,上无片瓦盖顶,下无立锥之地容身,她若嫁给我会受苦的!
  “况且,小可已经有了未婚妻,怎肯无视令爱青春,贸然应允!望蒋前辈和江老员外见谅!”
  江天方一旁微喟道:“冷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但你不知佩娇已被她妈妈我俩娇纵坏了。自己认准的路,便是碰破了头,也要走下去。
  “听丫环说,她心意已决,非公子不嫁,今生今世不为公子妻,宁可一死……”
  蒋先浩叹一声,道:“玉婵,想不到爹爹苟且偷生活到今天,实指望能见你一面,却谁知你……唉,苍天啊!你为何如此薄待于我!”
  说着,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对于一个在水牢中苦活十多年的才子,只想看一面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连这点心愿也不能如愿以偿,生活也未免太刻薄于他。
  冷云飞心中又波澜激荡,热血奔腾:
  如果不是自己到江家堡来,江佩娇也不会出走,至少他们父女能见一面,能满足蒋先那唯一的希望,有安慰他那十多年一直滴血的心……
  然而,此时此刻,濒临死亡的老父安然无恙,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杳然无踪,是上天的有意作弄,还是父女无缘?
  室内一片沉寂。
  许久,江天方劝慰道:“不要难过,或许佩娇很快就会回来。”
  话一出口,很难分辨是劝慰别人,还是在劝慰自己。女儿虽非亲生骨肉,但从小养大,朝夕相伴,情意日深,不是亲生也似亲生,心情自然和蒋先无二……
  冷云飞微喟道:“蒋前辈,江老员外,小可告辞了。若遇上江小姐定然让她早归,父女团圆;若是不能相遇,小可只能抱谦了。”
  蒋先浩叹道:“冷公子,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没齿不忘。你也许与‘黑道三巨擘’有仇,一旦要侵袭天龙、缚虎二庄千万当心……”
  冷云飞截声道:“小可本欲讨教,只因见前辈心绪不佳,故未启齿。实不相瞒,对付这二庄最令小可头疼的就是庄内处处有机关,稍不留意,就有性命之患!”
  蒋先微喟道:“作孽呀!冷公子,如果你能寻到小女,成全我们父女相见,也许在下能帮助你破除这二庄的机关……”
  冷云飞喜道:“小可求之不得,请前辈宽怀,你很快就会见到令爱的!”
  说着,起身告辞,道:“二位多珍重,特别要防备人加害!”
  江天方阻止道:“冷公子,你不论有多么急,一定要吃了饭再走!”
  冷云飞迟疑道:“也好……”
  心中暗暗盘算:还是应该先赴缚虎庄,出其不意制服葛老歪,杀了灵芝,一则除掉一名九美,二则也为大师兄报仇雪恨……至于寻找江佩娇,她自然要找自己的……
  明月东升。
  酒足饭饱的冷云飞离开江家堡,动身上路了。
  骑的是江宅的一匹健马……
  秋风枯叶飘零,踏着这飘零在地的秋叶,有三个人向缚虎庄走来。
  这三个人均是老者,年纪皆在古稀之上,其中一人着黄衫走在中间,左右两老者一穿灰衫,一着紫衫。
  穿灰衫老者手里执着一条铁蛇杖。
  三人来到庄门前,守门人正欲上前拦阻,中间穿黄衫的老者冷然道:
  “庄主可在庄内?”
  守门人目光一触及这黄衫老者的目光,浑身一颤,立即退后两步,怯生生道:
  “庄主在庄内。请教三位……”
  黄衫老者阴冷地哼了一声,率先迈进庄门,对守门人不屑一顾。
  那神色似乎说:我不打你一顿,算是便宜了,还乱问甚!另一老者随后跟进。背后吓得守门人吐了吐舌头……
  三个人来到宅门前,径直闯入,大摇大摆,似乎比到了自己家还随便。
  两个守门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三人什么来头,一时怔在那里。
  待明白过来时,那三人已进宅多时了。
  三老者径直走进客厅,屋内一个管家模样的灰衣老者见这三个人贸然闯进,初时一怔,待定睛细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颤声道:
  “原来是三位爷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话间面带惊恐之色,还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样子很是无奈和不安。
  黄衫老者转首对身后的两人道:“二位仁兄请坐!这里就是缚虎庄。”
  身后的紫衣老者和灰衣老者依言在椅上坐了。
  紫衣老者道:“怎么不见葛兄?”
  在客厅那个灰衣老者陪着小心道:“小的这就去后院禀告老爷!望稍候片刻。”
  说完,笑着点了点头,奔出门去。
  屋内剩下了来时的三位老者,分别落了坐,呷着那灰衣老者早斟好的香茗,等着庄主葛老歪到来。
  少顷,一阵脚步声响起,三人齐向门口望去。
  门口出现了穿黑衣的葛老歪,身后是那管家模样的老者。
  一见室内的三位老者,葛老歪立时抱拳当胸,谦和道:
  “三位老兄屈尊舍下,真是难得。未曾远迎,望乞见谅!”
  说着,迈步近前,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对黄衫老者道:
  “老三,你不是到东海去了么?怎么和燕兄他们遇在一起了?”
  黄衫老者轻笑道:“不过是巧碰上的,我刚从东海回来,便遇上他们,正是都无处容身,便想起你这缚虎庄,故登门叨扰。”
  葛老歪转首对紫衣老者道:“燕兄此次进中原莫非有事?”
  紫衣老者豪声一笑,道:“乃是接到我师侄毒手神捕司马霜求援之信。他说受青云府之重托,为马仁堂找回失窃的祖传至宝‘八宝鸳鸯瓶’。
  “但听说这宝瓶落到一个叫冷云飞的小子手里,怎么也夺不到手,这才让我来助拳。来时又约了好友,以防不测。”
  葛老歪闻言微微点头,道:“燕兄,你是说那冷云飞手里有‘八宝鸳鸯瓶’?”
  紫衣老者笑道:“莫非葛兄也认识那冷云小子?”
  葛老歪傲然道:“二位到缚虎庄算是来对了。那小子早被我囚到水牢里了。”
  紫衣老者惊愕地一怔,脱口道:“葛兄莫非笑谈,哪有这等巧事?”
  葛老歪道:“决非笑谈。几天前他到敝庄来追杀一位女子,中了庄内机关,落进了地下水牢,现在想来怕是早饿死了!”
  紫衣老者霍然起身,急道:“应快些将他救活,否则死人没活口,何处寻得那‘八宝鸳鸯瓶’?”
  黄衫老者哈哈大笑道:“真是得来不费功。燕兄,说不定那小子把宝瓶就带在身上。”
  葛老歪皱眉道:“那小子是背了个包袱,但不像装有什么宝瓶之类的东西。”
  转首对恭立门旁的老管家道:“去,把那冷云飞小子弄出水牢,看死没死?”
  灰衣老管家应声转身奔出屋去。
  紫衣老者道:“他……那小子不是听说武功不错么,这老管家怎么弄得来?别让他趁机逃了!”
  黄衫老者一挥手,果断地道:“不如咱们一同前去,要是还有一口气也便及时救活他。”
  葛老歪微微颔首,道:“也好!”
  说完,四人起身离座,走出客厅,刚刚来到庭院,正欲绕过房舍奔向后院水牢的一个出口,便听见急惶惶一声喊:“老爷,大事不好了!”
  话音落,灰衣老管家也到了近前,怯声道:“老爷,那、那冷云飞小子和蒋先皆不翼而飞了。”
  葛老歪一怔,旋即一个嘴巴扇过去。
  灰衣老管家被打得原地转了一圈,手捂脸颊,带着哭腔道:
  “老爷,出口奴才派人日夜看守,连一只蛤蟆都没放出来……”
  葛老歪悻悻然怒道:“难道他们会土遁不成?”
  许音刚落,门口跑进一个守门人,到了近前,急道:
  “秉老爷,庄门外又来了一个叫冷云飞的小子,口口声声让您出去送死!”
  葛老歪冷哼一声,嘴角掠过一丝狞笑,一字一吐地道:
  “是我送死,还是他送死?好狂的小子,自信能战败老夫,逃走后居然又返回来!走!”
  手一挥,他率先走向大门。背后的三位老者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也随后跟来,灰衣老者竟没有忘记拿上了自己的铁蛇杖。
  杀气腾腾的四个人来到庄门外,举目一看,果然有一白衣少年卓立在那里,不远的树林边拴着一匹健马……
  见他徐徐走近,葛老歪阴冷地喝道:“你果然没有死?”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小可已经死过一回了。”
  白衣少年赫然是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离了江家堡,驰马来缚虎庄欲败葛老歪而杀灵芝,为大师兄叶星明报仇雪恨。
  因有上次的教训,不敢进庄,故在庄外讨战。
  谁知出来的不止葛老歪一人,还有三个老怪物。
  这三人冷云飞一个都不认识。
  黄衫老者是个粗壮的矮个子,鼓鱼眼,蛤蟆嘴,一头乱蓬蓬的黄头发散披着。
  正伸张抓合着手指,仿佛随时都会拧断别人的脖子,眼中还闪着野兽一般凶残光芒。
  紫衣老者是个瘦高个,面沉似水,一双鹰眼精光烁烁,一看便知此人内功修为已达上乘之境。
  灰衣老者执铁蛇杖,杖身锃亮,泛着蓝幽幽的光,一看便知上面浸有剧毒。
  一双小眼睛似睁似闭,闪着毒光。
  看见这三个老者的奇形怪态,冷云飞就知道这三个人绝非寻常之辈,预感到今日难得善罢。
  但既来之,则战之。焉有退却之理?当下横下一条心:
  便是你大罗神仙至此,又能如何?
  此刻,葛老歪听罢冷云飞一句话,冷哼道:“你死过了一回,而这第二回只怕再难生还……”
  冷云飞凛然一笑,道:“死过一回的人决不在乎再死第二回。你们这四位也许能置小可于死地,但是……”
  黄衫老者冷哼一声,抢步一前,截声道:“小子好狂,杀你还用我们四位么?便是老夫也决不用两只手!”
  紫衣老者一旁附声道:“年轻人,如果你不知我们是何许人也,这么说也无不可,但在你知道我们是谁后,只怕便很难再说这话了。
  “世上也许有让我们四人联手相击的人,但老夫想,那绝不是你!”
  冷云飞朗声道:“何必这么啰嗦!快一一报上名号,小可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黄衫老者仰面一阵狂笑,道:“小子你比我还狂!告诉你,老夫就是胡老三!江湖中人送给我雅号:杀人不眨眼!”
  他活动着手腕,冷冷道:“老夫这双手究竟拧断多少人的脖子,连我本人也记不清了。”
  说完,一指身后的紫衣老者,道:“看见没有,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震天吼燕清宇。不打不相识,以前我们是对头,今日变成了朋友。”
  遂又一指燕清宇身旁的灰衣老者,阴阴一笑,道:“这位是阴山百毒窟的蛇公叟。人称‘阴山一毒’,是百毒窟老毒魔霸九洋的师弟。”
  葛老歪一旁冷道:“冷公子,这三位老头子可以说是宇内响当当的人物。在我们四人面前你还有活路么?”
  话音未落,燕清宇微微一笑,道:“老夫还可以指给你一条活路:那就是你交出‘八宝鸳鸯瓶’。或许老夫给你说个情,他们还能放你一马。”
  冷云飞朗声笑道:“小可是不想死,但这条路不通。只因那‘八宝鸳鸯瓶’早让我送还给青云府了。物归原主,理之必然。要杀要剐你们就出手吧!”
  胡老三冷冷一笑,道:“小子,你是不是死不要命的!”
  遂转首对葛老歪道:“让我去拧断他的脖子。然后咱们好回庄喝酒去!”
  说完,大摇大摆走上前去,漫不经心地伸右手爪向冷云飞脖子抓去。
  似乎看不出是生死相搏,宛如去抓一件不会动弹的东西。
  冷云飞神色一凛,脱口道:“‘金刚爪’?!”右手剑鞘蓦然外格,谁知那胡老三顺手牵羊一爪抓住剑鞘。
  冷云飞只觉剑身一震,手腕一麻,手中剑脱了手。
  当下一怔:想不到自己一招就被对方夺去了剑,心中一急,一股丹田真元猛提,贯注双掌,沉气一声清啸,双掌倏然推出,两股劲气袭向手中拿剑,面呈得意的胡老三……
  “金刚爪”抓石如粉,乃是胡老三一绝。
  他尤为擅长擒拿术,虽赤掌空拳,但夺拿对方兵器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漫说异光剑上有剑鞘,便是没剑鞘他也敢用手去抓剑身。
  此刻,一爪之下便夺得对方手中剑,正得意,倏然对方虚空发出劲气袭来,急忙一挥手中剑划成一道光幕,欲截挡袭来的劲气,谁知劲气骤至,只听“啪”的一声,手中剑被劲气震落在地,胡老三后退四五步,身形趔趄一下,拿桩站稳。
  转首面带惊惧地对葛老歪道:“这小子是萧森的徒弟,葛兄怎么不早说。他这‘天罡掌’……”
  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微喟道:“我他妈这亏吃的……”
  转身还想继续搏杀,一看燕清宇已经走到冷云飞面前,遂扬声道:“待我教训一下这小子!”
  冷云飞已经失起了地上的异光剑,并将剑出鞘,剑气森森,寒光烁烁地向燕清宇递出了一剑……
  燕清宇迎着刺近的剑身拍出了一掌。
  丝毫看不出他出掌多么迅急刚猛,气定神闲,果有大家风度。
  冷云飞一声惊叫,疾身暴掠,站稳身形,惊悸道:“‘落虹掌’?”
  冷云飞听恩师曾经说过,“落虹掌”乃是一种很霸气的内家掌法,练此掌法必须内功修为炉火纯青。
  掌动平淡无奇,但威力无穷,极言可击落天上彩虹。
  燕清宇傲然一笑,道:“难得你认识。老夫再赏你一掌……”
  一掌又欺身拍下,但明显与第一掌有别……
  冷云飞心一横,身形一旋,左掌推出,迎着燕清宇的单掌袭出了天罡劲力……
  “啵”地一声,两人几乎同时后退几步,燕清宇拿桩站稳,依然气定神闲。
  而冷云飞却觉得气血浮动,左臂稍感不适。急忙调息片刻,朗声道:
  “‘落虹掌’果然名不虚传!”
  燕清宇凛然道:“小子,你居然接了老夫两掌,还站在那里,简直匪夷所思!你可敢再接老夫一掌么?三掌之后还若还站着,老夫即刻回山,永不露面江湖!”
  冷云飞冷道:“你们要置小可于死地,也由不得我不接……总之小可不会束手待毙!”
  话音刚落,蓦地半空响起一声吼!
  震人耳鼓,骇心惊魂。
  冷云飞只觉这一声吼震得自己气血翻涌,不能自己。
  吼声未落,燕清宇又拍出了第三掌……
  冷云飞本能地挥掌相击……
  一声惨哼,冷云飞后退数步,跌倒在地,一抹鲜血从紧闭的嘴缝里溢出。
  他挣扎着挺身站起,一咬牙,咽下了涌到嘴里的一口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血迹,冷冷一笑,道:“来!再对一掌!你敢么!”
  燕清宇傲然一笑,道:“你已经败在老夫手下……”
  冷云飞凄楚地道:“小可还没死!”
  燕清宇正欲开口,身后的蛇公叟冷冷地一笑,道:“想死可以找老夫。”
  说着走到燕清宇身前,道:“燕兄,把他让给我吧!”
  说着,手中铁蛇杖蓦地向冷云飞胸前点去,快逾电光石火,令人防不胜防……
  铮然一声响,冷云飞挥剑格封出袭来的铁蛇杖。
  异光大展,他把剑拉出鞘,身形凌空一旋,异光剑扫向蛇公叟颈……
  一声惊叫,蛇公叟疾身避开,骇然道:“好一招‘霸王旋’!”
  话出口,手中铁蛇杖又迅疾袭出。他心里自然清楚,只要这铁蛇杖能碰破对方肌肤,就会见血封喉,武功修为再高的人也决不会活过一个时辰。
  一声惨叫发自冷云飞之口,身形跌跌撞撞倒在三丈以外,呻吟一声昏死了过去……
  蛇公叟惊疑地一怔:自己的铁蛇杖并未击中冷云飞,是有人偷袭!
  游目一看,见葛老歪正满脸狞笑,道:“小子,老夫胜你还是那‘大罗阴煞掌’!你怎么站不起来了?”
  蛇公叟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心下暗忖:
  葛老歪,你分明以为我杀不了他!
  方才偷袭。四个江湖上名闻遐迩的老怪物,竟一一应战年青后生,还施偷袭,日后传入江湖,必遭人齿冷……
  胡老三见冷云飞昏死了过去,狂笑道:“待我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话音未落,铮然一声剑鸣,嗡嗡作声,传自旁边林中,一声剑鸣,又是一声剑鸣,由远及近,一个青衫老者潇潇洒洒从林中走出,面前横着一柄剑,边走来,边以指弹剑身,发出一声声的铮然剑鸣……
  青衫老者到了近前,瞥了四个人一眼,朗声吟道:
  “休谈人间生死事,再回头已是百年身。荣辱何妨,富贵何羡。把酒问月,仗剑高歌,只落得无拘无束,自在逍遥,游仙乡。”
  他走到冷云飞跟前,低头看了看,微喟一声,缓缓地收剑入鞘,背在身后,正欲蹲身去抱……
  胡老三冷冷一笑,扬声道:“李逍遥,你好风光啊!见了我们连话也不说一句,这般托大,莫非几年没见你的剑法长进了?”
  葛老歪悻悻道:“李兄,你可知那小子是我的杀儿仇人,你还想救他么!”
  青衫老者赫然是“风尘三老”中的千杯不醉李逍遥。
  闻言,望了葛老歪一眼,微然笑道:“便是你的杀父仇人,这小子你们也杀不得!”
  胡老三一怔,脱口冷道:“你老兄自信能保护得了他?”
  李逍遥微微遥首,道:“没人能在四位面前保护得了他。只是我觉得有一个人,在杀这小子前你们应该想一想。”
  胡老三冷道:“你说的是他师父萧森?我们并不怕他!至多和他拼个半斤八两,谁也讨不着便宜!你以为我们不会想到?少跑这儿来故弄玄虚”
  李逍遥微微一笑,道:“如果四位是孩童,我也许会告诉各位,杀徒弟要当心师父复仇。
  “可你们皆不是孩童,是以,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要注意他师父,而我所说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谁听了都不会不心动的人。”
  胡老三急不可待地道:“到底这个人是谁?”
  李逍遥一字一吐地道:“萍踪圣女!”
  葛老歪一旁大声吼道:“胡说!这小子和萍踪圣女有什么关系?”
  李逍遥淡淡一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他是萍踪圣女的未婚夫!据老夫所知,眼下萍踪圣女正四处寻找他,若是知道她的未婚夫被四位杀害,后果请各位想一想……”
  葛老歪和胡老三对视一眼,俱显出沮丧神色。
  燕清宇皱了皱眉,沉声对李逍遥道:“李兄,此言当真?”
  李逍遥道:“我敢对天发誓,其实我所以阻拦你们杀他,一则为他和萍踪圣女,二则也为四位……”
  燕清宇淡淡一笑,道:“这些不说我们也知道。”
  转首对葛老歪道:“葛兄此事委实棘手!谁不知道那萍踪圣女……”
  葛老歪一挥手,沉声道:“燕兄,别说了!某之私仇决不想连累各位受危惊险。”
  遂抬眼悻悻地对李逍遥道:“烦老兄将他带走吧!交给萍踪圣女时告诉她:我们四人并不是怕她,只是不想与她结仇为敌!”
  胡老三一旁冷道:“李兄,我们自然会暗中查实你所言真假。若真,算是欠你一份人情;若假,那时……哼!可别怪我胡老三翻脸不认人!”
  李逍遥淡淡道:“世路有曲直,为人有美恶。种瓜还得瓜,种豆还得豆。”
  说完,弯腰抱起冷云飞,捡起异光剑到了那匹健马前,横放在马背上,遂牵了缰绳,择路扬长而去,渐渐地没了踪影……
  燕清宇收回远视的目光,微喟道:“可叹这小子又远走了,何处再觅得那‘八宝鸳鸯瓶’?”
  葛老歪阴恻恻地道:“燕兄还望宽怀。那冷云飞小子的伤好后还会来缚虎庄的,因为我手里有一张牌……”
  胡老三大笑道:“那样咱们就呆在这里等着他!同时暗中派人查实他和萍踪圣女是否真有关系。若没有,下回来再杀他也不迟!”
  言罢,四人皆回缚虎庄而去……
  冷云飞苏醒过来时,眼前是一团团闪烁不定的刀光剑影。
  他发现自己靠坐在一棵巨树下,健马拴在树上,身旁站着手中执剑的千杯不醉李逍遥,一脸戒备。
  定眼细看,面前酣斗的一共有六个人,地上还僵卧着两个,想必已然死去。
  酣斗的六人中有三个他已经认出:
  正是铁面少侠戈童,追魂手郦大千和鬼脸神雕。
  另三个人皆是全身穿黑色劲装执剑的蒙面人。
  遂惑然问身旁的李逍遥道:“前辈,小可怎么到了这里?那搏杀的蒙面人又系何人?”
  李逍遥闻言,转首道:“小子,你到底醒了。告诉你这是缚虎镇外,老夫在缚虎庄救你至此,遇上这几个蒙面人截住。
  “口口声声要你的脑袋,幸好戈童他们三人赶至才解了危,否则只怕你再醒来时,脑袋早搬家了。”
  冷云飞皱了皱眉,沉声道:“他们什么来路?小可……”
  李逍遥道:“他们拒绝说出来路。只是说有人出重金买你的脑袋,还说想得到你脑袋的还有很多人。小子,你到底作了什么缺德事,引得这杀身之祸?”
  一声惨叫,打断了李逍遥的话,投目看去与追魂手郦大千相拼的蒙面人倒了下去。
  右肋中剑,鲜血淋漓,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郦大千身形一飘,掠向和鬼脸神雕搏斗的蒙面人,只见他冷哼一声,左掌挥出,掌心一道乌光迸射,震落了那蒙面人手中剑。
  蒙面人惊叫一声,抽身欲逃,鬼脸神雕猱身攻上,单锤贯下,蒙面人惨嚎一声,脸浆迸裂,立时命毙。
  惨叫声一起,与戈童厮杀的蒙面人见势不好虚晃一剑,跃出圈外,身形一展,疾迅逃遁了。
  戈童也不去追,收招剑气,把剑入鞘。
  转首对郦大千和鬼脸神雕道:“二兄可看出这几个人是何来路?”
  郦大各收剑入鞘,思忖道:“这几个人武功很杂,剑法多变,一时很难断定是何门派,更不知是受何人指使。”
  鬼脸神雕附声道:“也许冷公子知道他们的来头,至少他结怨于谁,自己也知道。否则他们怎么口口声声要他的脑袋。”
  说话间,三人转目去看冷云飞,见他已然醒来,俱欣然走近,戈童微笑道:
  “咱们在龙恩客栈分手,你不说是去开封找蒋先的后人及子弟么?怎么……”
  冷云飞觉得伤势渐好,知道是李逍遥已为自己服了丹药,遂微然笑道:
  “实不相瞒,小可是在缚虎庄被人战败的,若无李老前辈相救,也许早一命呜乎了。
  “在开封我去找蒋先的后人,意外遇上那个灵芝害了我大师兄叶星明,她又被缚虎庄的葛老歪掳去,我欲为师兄报仇,便上门和葛老歪决斗。
  “谁料中了机关,掉进缚虎庄地下水牢,幸而水牢中囚着蒋先。在他的指点下,我们逃出缚虎庄。
  “我将他安置好后,再次去缚虎庄去杀那个灵芝,怎奈缚虎庄内来了杀人不眨眼胡老三、震天吼燕清宇和‘阴山一毒’蛇公叟。我被他们击昏过去……”
  转首看了一眼李逍遥道:“若非老前辈救我至此,再见三位只恐要待来世了。”
  李逍遥笑道:“老夫有何能耐救你,救你的还是你自己。你小子若不认识那个萍踪圣女,只恐再有我三个李逍遥也难保你命在。
  “殊不知你的对手皆是宇内人见人畏的人物……”
  戈童脱口惊道:“萍踪圣女?冷兄竟与她认识?”
  李逍遥笑道:“岂止认识?那萍踪圣女已然指定他作自己的丈夫。若不是老夫告诉那四个老怪物说萍踪圣女是他未婚妻,他们怎会不杀他。
  “要知道,天底人还没听说谁不惧怕萍踪圣女……”
  冷云飞皱了皱眉,沉声道:“不要再提她了。”
  转对戈童、郦大千和鬼脸神雕道:“你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今日援手相救,小可不胜感激。”
  郦大千笑道:“冷公子何必这么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子话。我和杜兄先离的野狼山想出来找你,遵师命助杀九美妖女。
  “昨天遇上了戈少侠,正想一同去龙恩客栈与你相会,不意途中相遇在此!不知你下步怎么办?”
  冷云飞调息片刻,挣扎着扶树干部起,思忖道:“小可欲再赴缚虎庄,因为那个灵芝不除,师兄之仇不报,委实心中难安!况且,九美中也只有这灵芝可以先诛除……”
  李逍遥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再去缚虎庄岂不白白送死?要知道那四个老怪物可不是你能斗得过的!
  “逼得急了,萍踪圣女他们也可能不管!依老夫之见却不如多请些人助拳,一攻而胜!”
  冷云飞思忖道:“可是小可临下山时恩师有言在先,让我独自完成密杀令……”
  戈童急道:“可是至少我们正宗七派都选出了人手助你,别人不惊动,这七派选出的人手还可以聚齐,一同去破缚虎庄吧。
  “独木不林,独掌难鸣,你一人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钉子!”
  郦大千附声道:“戈少侠所言不无道理,面对强敌就应合力而战!”
  李逍遥一旁道:“单是正宗七派几个人还不足以敌那四个老怪物。老夫给你们推荐一人,有此人助拳或许有胜的希望。”
  戈童急切地道:“是谁?”
  李逍遥笑道:“圣手神剑萧秋寒,萧大侠。若有萧大侠出面,再加上你们七派各高手,不愁不破缚虎庄。”
  鬼脸神雕笑道:“李老前辈乃‘风尘三老’之首,该也算是一位了。”
  李逍遥摇首道:“老夫自然有出手之日,但不是现在。老夫相信你们这些人足矣!”
  顿了顿,又道:“你们好自为之,老夫告辞。我去寻一寻那萍踪圣女,若是能得她相助,一人足矣……”
  冷云飞一怔,正欲出言阻止,李逍遥早飘然离去,远远的传来吟诗之声……
  冷云飞之微喟一声,弯腰捡起地上李逍遥留下的异光奇剑,对面前的戈童三人道:
  “小可伤势未愈,咱们先进缚虎镇寻家客栈住下,待小可伤好,再一同分头寻找七派的另几位高手,如何?”
  郦大千微微点头,道:“正该如此。现在不知是谁背后搬弄是非指引杀戮!这些杀手都冲着你来,必非好兆!还是防备些为上。你伤未好,咱们先不分开。”
  戈童一旁道:“算起来七派选的人,除了咱们三人,便还有奇僧怪道、飞虹双剑和鬼影神力。
  “他们这几个人由我们三人负责寻找联系,而你只是去一趟四海庄搬请萧大侠就行了。少走些地方,也少暴露,免得那些人找麻烦。不知冷公子意下如何?”
  冷云飞颔首道:“也好。咱们不妨先限个相会时间,届时纵然寻不到也回来聚齐,少一人两人也要去缚虎庄决战,以免夜长梦多,万一他们将那灵芝转匿别处,就麻烦了。”
  戈童望了望郦大千和鬼脸神雕,道:“今日不算,七日为限如何?七日后一同到缚虎镇会齐,不管寻到与否?”
  郦大千对冷云飞笑道:“不知公子伤势要养几日能愈?”
  冷云飞笑道:“我想息养一两天便可以动身了。反正有马……那就定下七日后会齐吧。”
  说话间,戈童和鬼脸神雕将地上的蒙面人尸首拖进林中掘坑埋了。
  没有活口,所以蒙面人的来路依然是个不解之谜!
  连冷云飞也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和谁结下梁子,竟要买自己的脑袋……
  四快游侠杜锐和冷凤凰并马徐行。
  两人脸上俱显出无比惬意的神色,俨然一对情侣,在游览山景。
  山路两旁树木繁茂,大多树的叶子也已变黄,树下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艳。
  间或有几只松鼠活跃树上,几只野兔窜跑于草丛间平添兴趣,一红一黄两匹龙骏,缓行林间,似乎更为山林增色。
  马上之人男子英武绝尘,女子美艳如花,直乃是人间绝有的丽女佳男。
  四快游侠杜锐和冷凤凰两人此行是去江南天台山。
  数日前,两个人在光州诛除了采花淫贼穿心莲后,接到了江南六大剑派联名撒下的“英雄帖”,请杜锐去天台山参加三年一度的“神州剑会”。
  杜锐知道这个“神州剑会”乃是三年一届的剑家论剑争雄的盛会,每届剑会上都要比剑以决出一名雄霸剑坛的“第一剑”,素称“神州一剑”。
  上届的“神州一剑”乃是凌云岛凌云阁老隐士凌云飘逸剑禅君子。
  而据传禅君子在得到“神州一剑”这名号后,即去南海仙山隐居,再不露面,将凌云岛让予三个徒弟看守,为的是躲避武林争雄图霸的好事者登门比剑。
  禅君子早声言不再复出,那么今年此届“神州剑会”究竟谁能力克群雄,独占鳌头,毕竟不知。这其间自然有一番龙争虎斗。
  杜锐参加了上届的“神州剑会”,是和圣手神剑萧秋寒一同被六剑派邀请前往的。
  他们并非是去角逐剑艺,乃是受六剑派之托坐镇天台山,以防黑道魔道上有人图谋不轨,滋扰剑会。
  两人乃是侠义道名传遐迩的大侠,声名远播,剑法和侠义深得武林各道敬重,必要时当真能一呼百应,其威不可小觑。
  在光州杜锐接到“英雄贴”,遂驰马和冷凤凰赶赴四海庄,欲约萧秋寒一同赴江南天台山,主持公道,以助“神州剑会”如愿成功。
  不意去得晚了一天,据庄人讲,萧大侠已动身上路了。
  两人之才离开四海庄,择路南来,以期到天台山能和萧大侠会面。
  本来,杜锐是想单身匹马前往天台山的,但冷凤凰却说自己江南有一师妹,欲随之前往,以欲探视。
  杜锐心中自然明白冷凤凰的心意:她不过是找借口和自己相伴……
  前番来光州时她也曾说光州有一师姊,而来后却又说找不到,许是浪迹他乡了。
  杜锐却也不好说破她的心意,任她和自己相随相伴,时间一长,竟也觉得此女虽面冷如冰,不苟言笑,但情怀如火,聪敏异常。
  神态虽冷傲,也不曾说一句温柔情语,但举止间却包含缕缕丝丝的柔情蜜意。
  也许是出于自尊而羞于启齿,而这些正是杜锐所敬重的。
  久而久之,他竟认可她的相伴相随。
  两人虽然未曾言态上卿卿我我,但内心早认为知己,水乳交融,心心相印。
  此刻,两人按辔徐行,心中都感惬意。杜锐知道“神州剑会”还有些期日,遂也不急赶路,两人一边前行,一边言谈着武林轶事趣闻。
  行走间,不觉金乌西斜,天色将晚。
  冷凤凰抬眼朝前方望了望,道:“看,咱们只顾说话,走得这么慢,竟然连这山还没走出去。”
  杜锐笑道:“你知道这山叫什么名字么?”
  冷凤凰转首瞥了杜锐一眼,道:“正欲请教。我的江湖阅历委实有限呢。”
  杜锐道:“此山名为徂徕山。如果我没记错,南山脚下有一村庄名为曹家庄。曹家庄老庄主曾是一位老镖师,江湖人称‘一刀镇三省’曹万良。
  “他的三个儿子在江湖也名头很亮,号称‘徂徕三刀’。只是传说不像老镖师曹万良那么正直,嫉恶如仇。”
  冷凤凰道:“你既然认识曹老庄主,咱们何不去曹家庄借宿一夜,也免得露宿山林……”
  杜锐摇头道:“还是不去叨扰的好。只因那曹万户昔日我救过他,咱们今日登门岂非是要他报恩么!
  “施恩于人不可图报,受恩于人不可不报,咱们还是寻一山洞暂宿一夜,明日纵马急驰……”
  冷凤凰截声莞尔道:“其实我也不愿去,露宿山林,有清风明月为伴,也省得去见那些庄人,俗里俗气的!?
  杜锐笑道:“浪迹江湖,何处不容身。我自然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初涉江湖,唯恐不适……其实,在下也是不解,这些天也没想去探寻,你何以要只身闯江湖?”
  冷凤凰微微一怔,思忖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我对你不也是一无所知么?”
  杜锐笑道:“而我却没有什么不可告诉人的。自小习武,后全家为贼人所害,被师父收养。十八岁出道,立志仗剑惩恶扬善,济弱救贫。
  “虽近而立之年,除了你却从未接触过别的女子。平生无所求,只为能多解救些危急,多助济些良善足矣。平生无所有,只有恩师赠的一剑,朋友赠的一马。”
  冷凤凰莞尔道:“久闻你四快游侠乃快人快语外加快马快剑,连日来相随相伴,果见不假。你的一腔侠义,满腹热肠,令小女感叹不已。现在我终于可以对你说实话了。”
  杜锐一怔,脱口道:“姑娘过誉了。在下并不想听姑娘的实话,如果你委实难以启齿,我若一定要知道,岂不难为了你!”
  冷凤凰闻言,蓦地勒住坐马,定定地注视着杜锐……
  杜锐也下意识地勒住马,转乎望着冷凤凰惑然道:“你真的要对我说什么?”
  冷凤凰淡淡一笑,道:“不是你问我为什么要闯荡江湖么?”
  杜锐道:“可我并没有说你要一定回答我,只是……”
  冷凤凰截声道:“其实,我迟早要告诉你的。我只身闯荡江湖为的就是见你一面……”
  杜锐微微一怔,脱口道:“见我?”
  冷凤凰莞尔道:“我本出于武林世家,自幼爱武,更崇拜那些武林英雄侠士,而在我听说的英雄侠士中,人们有口皆碑的就是你,四快游侠。
  “是以,我便有一个心愿,闯江湖寻找你,只怕见你一面也平生足矣!而见了你,我却……”
  脸微微一红,垂下头去,幽叹一声,复抬眼望着杜锐,一字一吐地道:
  “我在你身旁,你觉得是个累赘么?”
  杜锐朗声笑道:“哪里谈得上累赘,你在我身旁为我解除许多孤单寂寞,感谢你还不及,只是你青春美貌,与我一同游走江湖,经难历险,我怎忍心……”
  杜锐话一出口,顿觉失言,掩饰一笑,又说道:“在下本无他意,自觉不过一江湖混混,能蒙姑娘这般看重,委实愧疚不安。
  “今日承姑娘实言相告,更是愧不敢受。如无别事,姑娘还请回府……”
  冷凤凰截声道:“你还是不愿意让我伴在身旁了?”
  杜锐朗声道:“恐贻误姑娘青春……”
  冷凤凰沉声固执道:“便是离开你,我也会一直想着你,直到死……”
  杜锐心头一沉,皱了皱眉,微喟道:“我活着是为了别人得到快乐,从未想到自己的快乐……姑娘这般看重在下,实出意料。也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
  冷凤凰粉面绯红,温情难抑,道:“我什么也不要你作,只要你答应,让我伴随身畔,形影不离……”
  “我们走!”杜锐欣然道毕,纵马向前奔去。
  冷凤凰嫣然一笑,跃马追上去。
  杜锐的黄骠马自然很快,但冷凤凰的大宛追风马本是宝马,四蹄一展,便追了个首尾相接。
  然而,杜锐却又勒住了黄骠马。
  冷凤凰一怔,急勒马停住,举目望去,心中暗自一凛:
  面前不远的山路上卓立着五个黑衣人,乍看上去恰像五具僵尸。
  杜锐蹙了蹙眉,面前的五个黑衣人一字而立,拦截之意十分明显。
  他扳鞍下马,将马缰盘在鞍上,向前走了两步,抱拳道:“诸位,在下这厢有礼了。”
  杜锐已经认出面前这五个人是谁。
  江湖上的人很少有他不认识的。右首两位手执剑者乃是“白道四大天王”中的毒手神捕司马霜和望影而逃聂世烽,另三位怀中抱刀者正是曹家庄老庄主“一刀镇三省”曹万良的三个儿子“徂徕三刀”曹英、曹斌、曹彦。
  自然,拦住去路的这五个人也认出面前之人是四快游侠。
  司马霜抱拳还礼,朗声笑道“杜大侠,真是幸会。我等在此已候多时了。”
  杜锐笑道:“不知候在下有何事?”
  司马霜笑道:“事情虽不大,只望大侠成全。”
  杜锐道:“但说无妨,在下若能办的事一定鼎力而为。”
  司马霜邪笑一声,道:“很简单,想请杜大侠把那冷姑娘交给我们。我们好用她找冷云飞,换取‘八宝鸳鸯瓶’。
  “因为我们知道,大侠和冷云飞相交莫逆,而这位冷姑娘又是大侠的相好,冷云飞不会无动于衷。
  “事情办完,我们再把她送还给你,不过是想借用一下,不知大侠能否首肯。”
  果然来者不善,杜锐下意识地摸了下剑鞘,冷冷一笑,沉声道:
  “司马霜,你应该知道:虽然在下不喜欢杀人,但并不是不会杀人!
  “在下实不相瞒,我和那冷云飞相交莫逆,也与这位冷姑娘情投意合,但你们想掳走冷姑娘去胁迫冷云飞,这却是在下不能容忍的!”
  话音未落,“徂徕三刀”中的曹英冷哼一声,怒道:
  “如果你脑袋搬了家,还会这么说么!”
  杜锐投目望了曹英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们三兄弟是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但和他俩混在一起,助纣为虐,还指望有什么好结果么?怎么不像令尊那样学得正直一些。”
  曹斌冷哼道:“我们还用你来教训!司马兄、聂兄和我们是朋友,他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拔刀相助,在所不辞!”
  聂世烽阴阴一笑,接声道:“如果阁下不肯合作,可休怪我们不讲情面。谁让你和冷云飞那小子是朋友呢!谁让他手里有‘八宝鸳鸯瓶’呢!”
  杜锐冷冷一笑,“在下闯荡江湖多年也曾不止一次地听说过你们的恶行。今日既然寻上门来,那就作一了断吧,在下若丧命在此,一切事自然由你们。”
  说着,转首向身后的冷凤凰望了一眼。
  见冷凤凰已下了马,正牵着两匹马站在一旁,担心地望着自己,心中一热:自己出道以来经历多少次恶战险情,今日终于有人为自己担心了……
  耳畔响起司马霜的狞笑,道:“杜锐,你不要太狂!量你一人战我们五人也难逃一死!到那时,你将悔之晚矣!”
  说着,向其余四人使了个眼色:准备联手攻上!
  杜锐瞥了面前五个人一眼,朗声道:“你们一块儿上吧!”
  话音未落,曹英身形一掠欺上前来,手中刀电奔,连肩带背“唰”地劈下,同时曹斌和曹彦也疾身攻上。
  曹斌一刀横斩,曹彦一刀竖砍,来势俱快疾迅猛,力道慑人。兄弟三人联手抢攻,一出手便施出祖传刀法中上乘招式“连环夺命三刀”。
  这“连环夺命三刀”出自一人之手其威便惊人魂魄,若出自三人之手更是霸气非常,不知比原来凶险多少!
  “徂徕三刀”自然不敢小觑杜锐,而又想在马司霜和聂世烽面前露一手,是以,一出手便施出这狠辣的招式。
  一声震耳清啸,杜锐凌空而起,身形奇奥三旋,连躲三刀,飘落丈外。
  他稳住身形,冷道:“曹家兄弟,现在在下已让了你们三刀。这本是看在令尊一生正直的面上,若再交手,在下可不再谦让了,刀剑无眼,望尔等好自为之!”
  “徂徕三刀”面面相觑。杜锐竟然能在刀下脱身,安然无恙,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只此一招,便可知很难取胜,但羞刀难入鞘,既然交手了,就得战下去。
  又是齐声沉喝,三人挥刀展身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司马霜和聂世烽手中剑一摆转身掠向一旁观战的冷凤凰。
  这一举动令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最吃惊的还是冷凤凰,她万没想到司马霜和聂世烽会不去助战,而扑向自己,惊呼一声,弃了手中马缰,正欲抽剑挡架,厮杀,可是已经晚了,面前人影一闪,司马霜和聂世烽双双掠至,冷森幽寒的两柄剑锋顶在胸前的咽喉上。
  司马霜阴冷地道:“别动!动一动你就活不成了!”
  冷凤凰的手停在了腰间的剑把上,冷冷地瞥了一眼司马霜,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一扭脸间,聂世烽收剑出指,几下疾点封制了冷凤凰几处大穴……
  杜锐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得大喝一声道:“司马霜你们休得无理!”
  喝喊间,手中剑出,连挥三下将欺上身来的“徂徕三刀”震退,身形一展,掠向司马霜和聂世烽,意欲救下冷凤凰。
  司马霜冷哼一声,挥剑迎上,劈面一剑直刺,剑到中途,手腕一抖,反手横扫,狠辣凶险,颇有力道。
  出剑同时,朝聂世烽喊道:“快带那丫头进山!”
  杜锐被迫停身,抖剑封出司马霜来剑,就势挺身直刺对方胸脯,司马霜惊叫一声,闪身急避,但还是慢了一些,胸衣被划了一个口子,脱口道:“好个快剑!”
  杜锐不理会司马霜,游目去看聂世烽,见聂世烽正单臂挟了冷凤凰欲身奔出,急喝一声掠身奔去,谁知旁边齐声喝喊,“徂徕三刀”斜侧里猛地冲上,挥刀拦截,杜锐怒喝一声,挥剑迎战……
  前番厮搏杜锐是看在曹万良面上并未全力相拼,更未施狠招辣手,眼下情急势迫也不容他再手软,但见他剑光连闪,剑气森森眼前血光迸现,惨呼连连。
  眨眼间,在惊魂骇魄的快剑下,“徂徕三刀”横卧地上,一死二伤再起不来。
  杜锐展目再寻,见聂世烽已经兵持着冷凤凰拐下山道,奔向山林,沿一条小路向山上疾奔,司马霜执剑随后。两人轻功了得,其速甚快,意在摆脱杜锐。
  杜锐不及多想,一声清啸,身形急抖,飘然而起,施展飞腾身法,尾随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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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6: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高手强敌
  聂世烽挟着冷凤凰跟司马霜向山上疾奔,身后百步外杜锐已经飘身追来。
  俱施展轻功,但相形之下,杜锐的身法要比他俩快疾。
  疾奔间,山势越来越陡峭,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山风呼啸,一切都显得万般恐怖。
  聂世烽猛地停住身形,惊呼一声道:“悬崖!”游目四顾,林海苍苍,山峦起伏。
  低头再看脚下,是一处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几根古藤挂在峭壁上,曲曲折折,两只岩鹰在悬崖半腰盘旋,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聂世烽急忙转身,朝奔到近前的司马霜道:“一处绝地!”
  司马霜也吃了一惊,冷道:“快择路下山,我应付他!”
  话音未落,杜锐已经飘身掠至,喝道:“快放下冷姑娘,在下并不想难为你们!”
  司马霜也不答言,冷哼一声,挥剑扑上,青光流动,剑气山风一同卷向了杜锐。
  杜锐一声怒喝,出剑似电,展身如风。
  “铮”然一声金铁交鸣,封出司马霜来剑,剑光连闪,一眨眼间递出七剑。
  司马霜一声惊呼,挥剑连架,身形后退,低头一看,惊得浑身一颤,已置身悬崖边缘,再退两步就会跌落万丈悬崖下……
  杜锐自然不知司马霜已处险地,欺身挺剑直追杀上来。
  司马霜退不得身,只有硬着头皮挥剑厮杀。
  但他哪里是杜锐的敌手,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急得朝聂世烽喊道:“快来助我!”
  聂世烽正想挟着冷凤凰择路逃遁,听得喊声,蓦然回首,见司马霜已处险地,生命在于一瞬,急忙把冷凤凰弃于地上,身形一掠,直冲上来,在背后挺剑袭向杜锐……
  杜锐觉身后劲风骤至,知有人偷袭,身形旁闪,反手一剑迎去,震开聂世烽的剑。
  与此同时,司马霜又出剑一招横扫,斩向腰际。
  杜锐向右一跨步,闪过司马霜一剑,想出剑刺向司马霜右肋。
  就在这时,聂世烽一剑刺向他的下腹,同时旋身劈掌斫向他咽喉,剑中加掌,其势慑人。
  杜锐暗自一凛,急挥剑格开聂世烽来剑,与此同时,左掌电出,击向聂世烽。
  聂世烽身形一摇,向后退去,慌乱中变掌为爪,欲抓杜锐。
  杜锐急出剑挡住,一声惨嚎,聂世烽失足跌落悬崖之下。
  杜锐猛地一惊,骇然止步,正想转首,谁知后背倏然被避司马霜飞脚击中。
  他身形一摇,惊呼一声,也跌落悬崖,眨眼间便无影无踪了……
  司马霜朝悬崖下望了一眼,发出一阵狂笑,振臂大吼道:
  “哈哈!四快游侠终于死在我司马霜的手里!?
  这一切被弃之于地的冷凤凰都看在眼里,她的心在颤抖,只觉浑身冰凉:
  想不到杜锐,自己所钟情的一代大侠竟这么快就遭不测……
  司马霜狂笑后,走离悬崖,来到冷凤凰身旁,蹲下身,望着冷凤凰,邪笑两声,道:“好个冷美人儿!你的杜大侠见阎王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说着,伸手轻薄地摸了摸冷凤凰隆起的酥胸,又邪笑道:
  “只要你能帮在下从那冷云飞手里弄来‘八宝鸳鸯瓶’,在下就不会难为你,而且还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冷凤凰忿恨地道:“我恨不能一剑杀了你,好为杜大侠报仇雪恨!让我和你合作办不到!”
  司马霜狞笑一声,伸手拧了一把冷凤凰玉面香腮,淫笑道:
  “到了我的手里,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说着,直起腰,开始动手宽衣解带,意图不言自明……
  冷凤凰见了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颗芳心缩紧了……
  良久,身旁竟没有动静。
  冷凤凰睁开眼睛一看,见司马霜木雕泥塑一般怔在那里,一双眼睛惊恐地望着远处。
  循其目光投目一瞥,见不远处有一白衣少年正一步步走来……
  白衣少年走到跟前了,司马霜也捡起了地上的剑,摆出了一副迎战的架式。
  白衣少年瞟了司马霜一眼,冷道:“你不必害怕,小可不是为你而来。我要找一个人,你们可看见杜锐杜大侠?”
  司马霜脱口道:“没,没看着。他不曾来此……”
  白衣少年瞥了地上的冷凤凰一眼,对司马霜道:“可是小可分明看见杜锐的黄骠马在山下,听那个受伤的武士说他上山了,怎么竟不在?”
  冷凤凰听到这里,早珠泪潸然,哽咽着急道:“杜大侠被他们打落悬崖了……”
  白衣少年浑身一颤,逼视着司马霜,恨道:“想不到你的武功长进得这么快!今日小可便为杜大侠讨回这个公道!?
  司马霜脸上恐惧之色顿增,色厉内荏道:“你又能比杜锐强出多少!”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得很:遇上这个人只怕是九死一生。
  这个白衣少年赫然是粉麒麟冷云飞。
  冷云飞在缚虎镇息养两天,浑身伤势见好,便驰马赶到了四海庄,欲找萧大侠一同破缚虎庄,败葛老歪等人,再诛除灵芝。
  怎奈,到四海庄时方知萧大侠已去江南参加“神州剑会”了。
  又听庄中人说前一日四快游侠携一美艳女子曾来庄找过萧大侠,结果也不遇而走。
  冷云飞一听说杜锐,心中便有了主意,虽萧大侠寻不到,若能得杜锐相助,亦是难得,遂问明杜锐的去向,纵马追来。这日追到徂徕山,遇见山路上横卧着的“徂徕三刀”和一旁的黄骠马和大宛追风马,知杜锐在此,一问受伤的曹斌才知杜锐追白道两大天王上了山,这才急急赶来……
  冷云飞万没想到杜锐竟遭不测,心中暗自发誓:杜兄,小可一定为你报仇!
  司马霜见冷云飞双眼杀气汹涌,只觉不寒而栗,下意识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冷云飞死盯着司马霜,一步步逼上前来,司马霜已经退到了悬崖边缘,无路可退了。
  冷哼一声,厉声道:“冷云飞,你别赶尽杀绝!?
  话出口,手中剑一挺,抢步直刺而出。
  冷云飞气定神闲,眼见司马霜来剑已到胸前,方沉喝一声,凌空施出“霸王旋”手中剑格开司马霜来剑,一招“凌空飞脚”踢在司马霜胸膛上。
  司马霜惨叫一声,一头栽下悬崖,惨叫声久久回荡在悬崖上,身形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冷云飞飞迎风卓立悬崖顶,浩叹道:“杜兄,想不到你竟这么早离开小可!我引你为平生第一知音!
  “本欲长相伴,浪迹天涯,不意你竟遭不测!空山幽谷,冥冥阴域,亡兄安息吧!”
  言毕,向着悬崖鞠了三躬,复转身走到冷凤凰身旁,一看便知是被制了穴道,剑指疾挥解了冷凤凰的穴道,朗声道:“冷姑娘,你和杜兄这是要去哪里?”
  冷凤凰缓缓站起,轻理云鬓,轻声道:“杜大侠接到‘英雄帖’,我们欲去江南参加‘神州剑会’,本欲约萧大侠一同前往,谁知他竟先走了,方自路过这里,遇上……”
  抬眼望着冷云飞,又道:“他们知道你和杜大侠是朋友,欲掳了我逼你交出那个宝瓶,因为你看在杜大侠的面上一定会救我……”
  冷云飞微喟道:“如此说来,杜兄岂不是因我遇害?”
  冷凤凰眼圈又一红,扭过脸去,默默饮泣。
  冷云飞举目天际,夕阳西下,晚霞如火,不由一阵黯然神伤,浩叹一声,道:
  “咱们走吧。杜兄的黄骠马还在山下。”
  两个人缓步下山,来到山下路旁见“徂徕三刀”依然躺在那里,看样子伤的不轻,至于早已死去的曹彦自然无法醒来。
  两人也懒得理会,牵了马,沿路向前走来。
  一边走,冷云飞一边道:“冷姑娘,你还想到哪里去呢?”
  冷凤凰思忖道:“哪里也不想去,我出道江湖为的就是能和杜大侠相伴相随,现在他人已去,我只想归隐山林,再不露面。”
  冷云飞道:“你还有什么未完之事要办么?我会帮助你的,杜兄是我好友,我有责任替他为你分忧解难。”
  冷凤凰微微一怔,道:“杜大侠也一直很敬重你,并称赞你年轻有为。我以后有事自然会找你的。”
  冷云飞停住脚,把手中黄骠马的缰绳递给冷凤凰道:“既然如此,小可告辞了。这马是杜兄的心家之物,你就留在身边吧。”
  冷凤凰并没有去接缰绳,而是怜爱地摸了摸马鬃,凄楚地道:
  “我已有了追风马,留下这马也用不着,你既然是杜大侠的至交好友,这马就该归你所用,便是杜大侠在天有灵也会慰藉。若留在我处,一时不慎失去为歹人所获,怎对得起……”
  哽咽难言,热泪盈眶,楚楚动人,令人心碎。
  冷云飞点了点头,微喟道:“既然如此,小可便不推辞了。”
  说完,把自己来时骑的那健马缰绳盘了,拍了一掌,任其向前自由驰去,然后,扳鞍认镫骑上了杜锐的黄骠马,对一旁的冷凤凰道:“小可有事先走了。望冷姑娘珍重!”
  冷凤凰点了点头。
  冷云飞说完,催马向前,蹄声得得,飞驰而去……
  冷凤凰目送冷云飞跃马远去,兀自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黄骠马的脚力果然追风逐电,非止一日,冷云飞便赶回了缚虎镇,这是他走后的第六日,七日为期,仅差一天。
  在那家他曾养伤过的客栈里,冷云飞见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正宗七派的几位高手。
  戈童,郦大千和鬼脸神雕分别归来,还有他们寻找到的峨眉派“鬼影神力”关旭和班松,少林武当派的“奇僧怪道”慧通和如空。
  只有冷云飞空跑一趟,没有请到萧秋寒。他说明原委,告诉众人萧大侠已赴江南“神州剑会”,本欲去江南,恐误七日之期,以误战事,故只身而回,又说了杜锐的不幸,诸人免不了一番惋惜伤怀。
  最后几人决意歇息一宿,次日拂晓即动身赴缚虎庄……
  翌日拂晓。
  店家摆设酒席,诸人饱餐一顿。
  然后,几人将马匹留在客栈,轻身而行,直奔缚虎庄而来。
  一行算冷云飞在内共八人,为避人耳目,两人一组,分开行进,每组相距近二百余步。
  冷云飞和戈童在前,接下来是郦大千和“鬼脸神雕”、“奇僧怪道”、“鬼影神力”。
  八个人似下山猛虎直奔向缚虎庄。
  日上三竿,冷云飞等人来到了缚虎庄外。
  守门人早已匆匆进庄禀告葛老歪去了。
  八个人一字排开,卓立在庄外的一片地上,等待着葛老歪带人出来决战,因为冷云飞知道庄内机关密布,贸然攻进,其危无穷。
  有顷,庄门大开,气昂昂从里面走出了葛老歪,身后跟着杀人不眨眼胡老三、震天吼燕清宇和“阴山一毒”蛇公叟。
  三人赤手空拳,唯有蛇公叟的执铁蛇杖。
  距冷云飞等人约两丈处,葛老歪停住了脚步,瞥了面前诸人一眼,冷哼一声,阴冷地道:“冷云飞,你果然来了!你来送死,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人,是想让他们陪葬么!”
  冷云飞似乎没有听见,低声对身旁的几个人介绍道:
  “这家伙就是葛老歪,他身后那个黄衫老者就是胡老三,擅长擒拿术,‘金刚爪’抓石如粉;胡老三身旁瘦高个是燕清宇,‘落虹掌’十分霸气。
  “那个拿着铁蛇杖的是蛇公叟,要注意他那杖身,可能浸有剧毒!”
  冷云飞话音未落,对面早走上来胡老三,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近,一边冷笑道:
  “冷小子,你是搬兵想对付我们,是不是?让我先一个个拧断他们的脖子!”
  话音未落,铁头僧慧通抢步迎出,摸了摸光光的秃头,笑道:
  “老施主,要拧脖子就先拧贫僧的吧!出家人脑袋不值钱!纵然死了也无牵无挂!”
  红眉道如空也急步跟出,附声道:“还有贫道!也算一个。”
  胡老三见“奇僧怪道”劈面截住自己,阴阴一笑,道:“见面知名,二位莫不是少林武当的‘奇僧怪道’?”
  铁头僧和红眉道齐声道:“不错!”
  胡老三傲慢地点点头,冷道:“好了!”
  “好”字出口,双爪已然伸出,右爪抓向铁头僧,左爪抓向红眉道。
  出爪并不迅也不猛,似乎去抓两只不会动弹的小鸡。
  铁头僧和红眉道自然不是小鸡,所以,他们同时出手反击了。
  铁头僧施出了少林正宗功夫“罗汉拳”;红眉道也施展出武当的“龙形掌”。
  “罗汉拳”乃是少林派的硬功拳,而“龙形掌”则是武当的内家掌法。
  胡老三的“金刚爪”抓石如粉,而铁头僧的“罗汉拳”也是击石如灰,两个人一交手,便硬搏了一招,只是胡老三功力深厚,浸淫多年内功修为自然稍胜铁头僧,是以,铁头僧只觉手臂酸麻,气血浮动。
  红眉道的“龙形掌”也击中了胡老三的左爪,一击之下,他被震退四五步,遂又暴喝一声抢攻上。
  虽然这两人内功修为不及胡老三,但均正值壮年,又都是正宗的武功,施展出来,其威惊人。
  尽管胡老三心毒手辣,欲三招五式内击败两人也是不易。
  眼见胡老三和奇僧怪道厮搏一处,闪转腾挪,难分难解,旁边的蛇公叟早已不耐,一举铁蛇杖冲上来,正欲助战,一旁掠出“鬼影神力”挥兵器截住,厮杀起来。
  鬼影关旭手执虎头拐剑,神力班松使的是两把短斧。
  鬼影虎头拐剑招式狠辣,身形如鬼似魅,飘忽不定,拐剑不离蛇公叟的几处死穴。
  而神力两把短斧力道雄浑,一劲猛杀猛砍,但见斧影烁烁,劲风骇人。
  蛇公叟所依仗的是自己的铁蛇毒杖和蛇头的暗器,内功修为要比胡老三逊色。
  面对两人的抢攻,一直寻不到机会发射暗器,只有施展开蛇杖招架还击,由于关旭和班松知道蛇杖上有毒,故有防备,一时他也难以得手……
  胡老三和蛇公叟一时不能取胜,一旁的葛老歪冷哼一声,怒喝道:
  “二位不能手软!”喝毕,掠身奔出,对着“奇僧怪道”就要出掌偷袭……
  听到旁边一声清啸,郦大千疾身掠至,右掌一挥,一道乌光袭向葛老歪。
  葛老歪被迫转身挥掌打出一股劲气迎击。
  “啵”的一声,郦大千怪叫一声,身形后退,摇了摇,险些跌倒。
  “鬼脸神雕”疾身上前扶住,喝了一声,单臂挥锤扑向葛老歪,可是还没近前,葛老歪又怒喝一声,双掌猛地虚空推出……
  冷云飞看得真切,身形一飘,掠到“鬼脸神雕”身前,挥掌打出天罡掌力,迎击葛老歪的大罗阴煞掌……
  两掌相击,葛老歪被震退数步,正欲挥掌再上,身旁人影一闪,震天吼燕清宇抢身奔出挥掌袭向冷云飞……
  冷云飞心一横,打出了“天罡掌”迎击燕清宇的“落虹掌”。
  掌力虚空相接,“啵”的一声,两人都不由身向后退。
  与此同时,戈童舞剑,“鬼脸神雕”挥锤一同扑向葛老歪……而追魂手郦大千却手捂胸前吐出一大口鲜血,显然内腑已被葛老歪的掌力震伤……
  冷云飞正欲再番攻向燕清宇,身旁一声惨叫,只见班松一头栽倒地上,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冷云飞神色一凛,正想奔过去救助关旭,谁知燕清宇欺身攻近,“落虹掌”又狂飙般袭至,他被迫沉气发力打出“天罡掌”相迎。
  由于心有旁念,功力发散,一击之下,冷云飞被震退数步,双臂酸麻,腑内气血翻涌,急动功调息……
  游目再看关旭,已被蛇公叟逼得连连后退,蓦地一声响,蛇公叟铁蛇杖头射出三枚金针毒芒。
  关旭惨叫一声,也一头栽倒在地,冷云飞救之不及,眼睁睁见蛇公叟手中蛇杖点中关旭的咽喉……
  一声清啸,冷云飞凌空飘向了蛇公叟,与此同时,震天一声吼,燕清宇抖身而起,凌空挥掌截击冷云飞,电光石火间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分别飘落在地。
  冷云飞手一着地,只觉眼前一黑,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急拿桩站稳,一咬牙挥剑又展身向面前的燕清宇扑去,剑虹大展,异光奇剑出鞘了。
  “唰唰唰”,冷云飞疯狂一般,凌空递出三剑。
  燕清宇一惊,急身形连闪,避开这三剑,遂反手推出一掌。
  冷云飞见掌袭来,不避反冲,左手挥掌迎击来掌,同时右手异光剑迅急地挺进,一掌一剑配合得非常娴熟。
  燕清宇惊叫一声,身形后飘,站稳身形一看,胸前衣衫被划了一个大口子,不由惊异冷云飞剑掌双绝……
  冷云飞力战燕清宇的同时,蛇公叟已经挥铁蛇杖扑向“奇僧怪道”,欲助战胡老三。
  可谁知胡老三见了,却喊喝道:“不用帮我,快去把那冷云小子干掉!”
  蛇公叟闻言,微微一怔,转身挥铁蛇杖,冲向冷云飞……旁边的燕清宇见了,又怒吼一声斜侧里攻上。
  两人成夹功之势,杖掌双出,登时攻势骇人魂魄。
  冷云飞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剑掌并用,施展平生绝学,力敌二人,毫无惧色……
  又是一声惨叫,“鬼脸神雕”手中锤落地,身形摇了摇栽倒地上,前胸上中了葛老歪一掌,昏厥了过去。
  戈童挥剑与葛老歪又苦斗十余招。倏然,葛老歪施出“五行追命手”将他手中剑生生夺去,反手一掌将他震退丈外。
  他魂飞魄散,大口大口地吐血,身形摇晃着强支撑着没有倒下……
  葛老歪击败戈童和“鬼脸神雕”,身形一掠,就要奔过去助战胡老三,戈童见了冷哼一声,沉气发力截冲上来,打出昆仑派的“大燕神功掌”。
  意欲和葛老歪拼个同归于尽……
  葛老歪见戈童截住自己虚空袭出掌力,也不敢托大,知道自己功力巨耗,稍有不慎便会吃亏,凝力聚气,打出“大罗阴煞掌”还击。
  “啵”的一声,两掌相击,戈童闷哼一声,立即昏倒下。
  葛老歪也觉眼前一黑,身形剧烈一摇,急拿桩站稳,推宫过血,平息气海,使气血通畅。
  他心中暗凛:这小子功力也不弱!
  一声惊叫响在耳畔,他转首看去,胡老三已将铁头僧击倒在地,右肋鲜血淋漓,衣衫破烂,触目惊心。
  红眉道正苦苦抵挡,步步后退,葛老歪心中兴起,冷哼一声,向着退过来的红眉道蓦地拍出一掌,一股劲力击中红眉道后背,只听一声闷哼,红眉道身形栽倒一旁,立时昏厥……
  胡老三一怔,收住招式,见了葛老歪,遂发出一阵狞笑,大声道:
  “葛兄,想不到你竟成了偷袭的好手!?
  葛老歪冷冷一笑,道:“出其不意,乃攻敌上策!”
  说话间,两个人一齐举目望向和冷云飞苦斗的燕清宇和蛇公叟。
  心中不由疑惑:这冷云小子怎么几天没见武功竟如此长进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今天冷云飞是拼了命了。
  而几天前与他们相斗,一则是不熟悉对方武功,二则心存顾忌。
  而今天豁出一条命,又见同来的各派高手死的死,伤的伤,他早已是怒不可遏。是以力敌二人,丝毫不惧。
  葛老歪和胡老三来到苦斗的三人旁边,葛老三冷喝一声道:“燕兄、蛇兄请住手!”
  燕清宇和蛇公叟闻言,皆飘身跃开,站到一旁。
  蛇公叟不解地道:“葛兄,因何让我俩罢手!是看我俩杀不死他么!”
  冷云飞此时脸色惨白,双手拄剑支撑着没有倒下,浑身微微颤栗,一看就知真元巨耗,力竭精疲。
  葛老歪瞥了冷云飞一眼,朝蛇公叟道:“我相信二位胜他不难,但他是杀我儿的凶手,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儿报仇!”
  冷云飞微喟一声,游目一看,心中大骇。
  见四周的地上横躺竖卧着七派高手,生死未卜,所来八人只有自己还没倒下,如此惨败,令人痛心疾首。
  他仰面一声浩叹,道:“师父,徒儿恐难全师命了!”
  言毕,缓缓转首,望着葛老歪,一字一吐地道:
  “出手吧!令郎虽非小可亲杀,也与小可有关!”
  说完,沉气凝力,欲作最后一搏。
  葛老歪一阵狂笑,道:“好,你领死吧!”
  说完,便欲挥掌袭出。就在这时,一旁的燕清宇伸手阻止道:“葛兄且慢!”
  葛老歪一怔,缩掌转首对燕清宇道:“怎么的?”
  燕清宇微笑道:“若想杀他前番咱们就杀了,何必等到今日?你忘了李逍遥的话了,他可是萍踪圣女的未婚夫……”
  葛老歪神色一肃,冷道:“老夫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杀了这小子为犬子报了仇,虽死无憾!”
  燕清宇笑道:“可那萍踪圣女也断不会放过我们三人的!如此说,我们三人不是受葛兄连累了么?退一步讲,没有我们三人相助,葛兄又如何杀得了这小子……”
  葛老歪怔了怔,口气缓和道:“那么依燕兄高见,该如何呢?”
  燕清宇诡诈一笑,道:“老夫我有一上上之策,那就是放了这小子,让他去寻找‘八宝鸳鸯瓶’。然后来这里换人……今日他们来的人中肯定还有没死的,咱们带回庄去囚进水牢,他不交出‘八宝鸳鸯瓶’,哼,这些人就只有一死!”
  葛老歪阴冷地哼了一声,道:“燕兄不过是想得到那‘八宝鸳鸯瓶’,其实你老兄的真正用意也在于此……”
  燕清宇不温不火地回敬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留这小子活着让我先得到宝瓶,然后老夫自然会帮你报杀子之仇的!?
  葛老歪冷冷地点头,道:“但愿如此!”送转对胡老三道:“你说呢,这小子是杀是放?”
  胡老三眨巴了几下眼睛,阴冷地道:“既然燕兄说了,就先放他一马!反正我们手里有他们的人,不愁他不来。什么时候再想杀就杀了他。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葛老歪冷道:“好,那就放了他!”
  说完,抬眼对冷云飞冷道:“小子,你都听见了吧!我们先放你一马,你若想救这些人只有拿那个‘八宝鸳鸯瓶’来换!”
  冷云飞又一次环视倒地的众侠士,微喟道:“我答应你们!可以去寻来宝瓶换人!但这些人你们一定不能让他们死去!”
  胡老三一旁急道:“小子,你说什么?你没睁眼看看,现在他们还有几个活的?”
  燕清宇一旁道:“冷公子,你现在就分别验看一下,眼下还没咽气的,到我们手也一定死不了!”
  冷云飞闻言心如刀割,想来时还一个个生龙活虎,转眼间便死伤殆尽。
  他吃力地迈步逐个验看,发现班松和关旭早已气断身亡,其余几人也都昏厥过去,奄奄一息。
  验看时为一息尚存者都服了一粒丹药,但也未必能管用,但毕竟以示慰藉之情。
  然后他对葛老歪道:“小可验看了,还有五人未亡,他们分别是昆仑派的戈童,崆峒派的郦大千,少林武当的奇僧怪道,还有点苍派的鬼脸神雕。
  “如果这五个人在贵庄有一人死去,可休怪小可不交出宝瓶。”
  转对燕清宇道:“你可敢保证么?”
  燕清宇颔首道:“自然敢保证,杀了他们,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冷云飞冷道:“你们不单不能杀他们,还要为他们医伤,保证让他们痊愈。”
  葛老歪气咻咻地道:“冷云飞,你所说的我们权且应允,但咱们得限个时间,八天之内你不拿宝瓶来此换人,哼!这几个人的脑袋你在庄门外就可以看到了!”
  冷云飞咬了咬牙,沉声道:“八天为限,一言为定。”
  葛老歪冷哼一声,道:“我们回庄!”说完,弯腰右臂挟起奇僧左臂挟起怪道,气昂昂转身进庄。
  燕清宇见了也寻了追魂手挟在臂下,随后跟进庄去,剩下的戈童和鬼脸神雕也分别让胡老三挟进缚虎庄。
  四人一进庄,庄门立时关闭。
  庄门外只剩下了冷云飞和地上鬼影神力的两具尸首。
  冷云飞黯然一声长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望不远林边飘零的树叶,心中一片茫然……
  他此时才明白:燕清宇和蛇公叟所以没向自己下杀手,是因为他们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八宝鸳鸯瓶”。
  而“八宝鸳鸯瓶”自己早归还给了青云府,再想弄到手来此换人,断不可能!
  若是强战缚虎庄,以图救出遭劫之人,又有谁能是这四个老怪物敌手!
  从今日一役看,便是萧大侠或杜锐至此,也恐难取胜!
  不说破缚虎庄杀灵芝,现下又把七派的高手几乎死伤殆尽……
  落木萧萧眼前景,不尽凄凄心中情。踏上江湖路,经难历险无数,此番惨败,触目惊心。
  冷云飞凄然枯坐,黯然神伤,不知不觉已是暮色苍茫。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使他如梦初醒,调息片刻,缓缓站起,抬眼向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三匹健马疾奔过来,转眼间便到了近前,定睛细看,见马上是三位艳装女子,为首女子披着斗篷,踏着一双小蛮靴,柳眉杏眼,玉面丹唇,在左右额处有一美人恙。
  一见这独具风韵的美人痣,冷云飞顿然记起此女子是谁,心中微颤,移开目光……
  三匹马到了近前,见了地上关旭和班松的尸身,三女子俱唬得一跳,为首女子朝呆立那里的冷云飞娇喊道:
  “喂!你分明看见了我,为什么还要扭过脸去,很烦我是不是呀!”
  冷云飞转脸望着这女子,强颜一笑,道:
  “原来是江二小姐呀!适才小可未曾认出是你!怎好盯着傻看!”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江家堡的江二小姐江佩娇,随行两女乃是贴身两丫环。
  这时,江佩娇已扳鞍下马,婷婷袅袅走到冷云飞跟前。
  柔声道:“你知道,我们找得你好苦!”说着,眼圈一红,珠泪欲滴。
  冷云飞心乱如麻,正发愁没办法救出缚虎庄中的五位侠士,此又见江佩娇寻来,心中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微喟道:“有人告诉你我在这里么?”
  江佩娇似乎并未觉察出冷云飞烦意乱,启齿应道:
  “几天前我们在泰安府遇上一个叫李逍遥的老者,向他打听你,是他告诉的。”
  低眼瞥见地上的尸首,又道:“这两人是你杀的?”
  冷云飞摇了摇头,道:“不是。”
  顿了顿,道:“你找我有事么?江湖风波险,你们这么闯荡会出事的,还是尽早回去吧!”
  本想谈及其父蒋先,但转念思之,也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明。
  况且他也无此心境闲话,只欲劝其早些回家去,父女也好相见。
  江佩娇冰雪聪明,早发觉冷云飞情绪不对,便柔声道:
  “你很烦我是不是?我……知道不该出来找你。可是我又不能自制……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要不要我帮助呀?”神色凄楚,楚楚动人。
  令冷云飞不由心软下来。
  微喟道:“你别介意。其实我不是对你……只因你未来之前我们在这里恶战一场,结果我们八个人两个死了,五个遭擒。
  “现在就闪在这缚虎庄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正愁没办法救出遭劫的人……”
  江佩娇急切切道:“我们三个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冲进去,把人救出就行了?她俩也曾跟我学过剑术……”
  冷云飞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你们学的剑术只能强身健体,搏杀格斗却不管用!”
  顿了顿,看了一眼脚下的尸首,道:“咱们先将此二人埋了吧。”
  说完,走进一旁的树林,寻个空地用剑掘坑。
  江佩娇走近,一边用自己的剑助冷云飞挖土,一边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冷云飞摇首道:“我也不知道。只因缚虎庄内这四个老怪物忒也霸气,一般高手不足为敌。”
  说话间,土坑挖好了,冷云飞挟起鬼影神力放在坑内,填土埋了。
  驻立坟旁,不由又一阵黯然神伤,感叹道:
  “武林凶险,人命不如草。这就是习武人的悲哀!”
  说完,和江佩娇并肩走出树林,举目四顾,夜色低垂,视野一片朦胧。
  二人来到马前,见两丫环依然牵马驻立,便对江佩娇道:
  “咱们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
  江佩娇道:“去哪?天都黑了,咱们不如进山寻一山洞先宿一夜,明天再登程。你说呢?”
  冷云飞思忖道:“离这缚虎庄不太远有一缚虎镇,镇上有客栈,我的马匹和东西还寄存在那里。
  “咱们一同前往,在客栈歇息一夜,明天我便随你一同回江家堡,只因那里有个人正渴望着与你相见。这样不知你同意否?”
  江佩娇嫣然一笑,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怎样我都同意。咱们这就动身去缚虎镇吧,咱俩同乘一骑!?
  三天以后,冷云飞随江佩娇驰马回到了江家堡。江佩娇和蒋先父女相认,自然免不了一番悲喜交加,对成全父女相见的冷云飞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蒋先为酬谢冷云飞,话归前方,得知冷云飞要到缚虎庄救人,便画了一张缚虎庄机关暗器分布图。
  一图在手缚庄内所有机关布局设置,暗道开关一目了然。冷云飞喜不自胜,因为有了这张图,便可以通过鳄鱼潭潜入缚虎庄水牢,轻而易举救出劫为人质的五位侠士。
  但江佩娇却执意跟随他,要一同到缚虎庄救人并且抢过蒋先画好的图纸,声言冷云飞不带她去,便休想得到这图纸。
  冷云飞只得作出让步,同意江佩娇和自己一同来缚虎庄救人。
  转眼间六天过去,今日是第七天正午。
  冷云飞和江佩娇驰马来到了缚虎庄外的鳄鱼潭边。
  两个人下了马,在密林中寻个隐蔽处把马拴了。
  然后并肩坐在鳄鱼潭边的一棵树下,等着天黑后开始行动。
  望着潭水中两个人的倒影,佩娇嬉笑道:“喂,你看水里有一双鸳鸯!”
  冷云飞正想着怎么救人,闻言一怔,惑然道:
  “哪里有什么鸳鸯,这里多的是鳄鱼。见了会吓你惊叫起来的。”
  江佩娇嫣然笑道:“你真呆!看那影子!”
  冷云飞看见两人的倒影,脸略略一红,脱口道:
  “江二小姐,你不是说到这里就将图纸交给我么?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江佩娇闻言佯作娇嗔地一呶嘴,道:
  “你叫我什么?你这么称呼我,还指望我把图纸给你呀!”
  冷云飞开颜笑道:“江二小姐,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江佩娇笑道:“叫我佩娇,或者是玉婵都行,最好后面再加个‘妹’字。你肯么?”
  冷云飞笑道:“我自然肯了。我还肯与你拜为结义兄妹……”
  江佩娇急忙截口道:“不要,不要。我们怎么可以拜为结义兄妹呢?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么!此生若不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宁可一死,你是忘了,还是不肯……”
  冷云飞移开目光,轻叹道:“佩娇,你不要太任性,其实你是很讨人喜欢的。只是小可不能骗你,我心中已有所爱,并已认定她就是将来的妻子……”
  江佩娇急切切道:“是谁呀?她就比我还好么?”
  冷云飞闻言,眼前又闪现出欧阳小静那双幽怨的明眸,心中微颤:
  小静,不知你近况怎样,我好想你……正欲开口回答江佩娇,蓦然空中飘来一缕轻音:
  “他未来的妻子是我!我自然要比你好!?
  声音未落,飘飘似仙,袅袅如云,凌空跃下一雪白云裳的丽女,面罩粉纱,长垂数尺,手中执箫,飘落在地,亭亭玉立,超凡脱尘。
  江佩娇惊得目瞪口呆!
  冷云飞皱了皱眉:江佩娇今日九死一生!
  来者赫然是萍踪圣女。
  遍观江湖各道,冷云飞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
  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而且还得笑面以待。
  冷云飞缓缓起身,望着萍踪圣女笑道:“十日之期已愈,你怎么不来找我?”
  萍踪圣女轻笑一声道:“今日来找还晚么!我很高兴听见你适才所言,这位女子很讨人喜欢,但你已另有所爱,并认定是将来的妻子,你说的一定是我,对不对?”
  冷云飞暗自庆幸没有说出欧阳小静,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顺水推舟道:
  “我已经答应作你的丈夫,自然认定你是将来的妻子。”
  转对一旁呆呆发怔的江佩娇笑道:“江二小姐,她就是我心中所爱,我一再拒绝你就是这个原因。她叫萍踪圣女,武功和美貌堪称宇内第一。”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想:“佩娇,我只有这么说才能救你!”
  江佩娇自然不知冷云飞所思所想,渐渐地缓过神来,冷冷一笑,道:
  “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敢情和我一样也是个肉体凡胎。你说她美,她的脸怎么不敢让人看?
  “你说她武功高,那你要救人为什么还求助家父画图,让她去救出不就行了?”
  江佩娇自然不同于欧阳小静,自幼娇生惯养,唯我独尊,怎受得了这般羞辱!
  况且又泼辣任性,这番言语回敬得却也淋漓尽致。
  其缘在她不是武林人,还不知道萍踪圣女是何许人也,不知者不畏,是以才敢这么说。
  萍踪圣女似乎并不恼,又是轻轻一笑,道:
  “江佩娇,我知道你。你本是蒋先的女儿,叫蒋玉婵。昔年蒋先恐你遇害才把你送给江天方收养!只因你不知道我,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冷云飞暗自一惊:她怎么知道这样详细?遂问萍踪圣女道:
  “你怎么知道她的身世?”
  萍踪圣女道:“只因昨天我还到江家堡去找过你……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鳄鱼潭边呢!?
  江佩娇又冷笑道:“便是你怪我,哪怕是杀了我我也要说一句心里话,那就是我爱冷公子并发誓不能成为他的妻子,宁可一死!”
  萍踪圣女道:“可是你知道我的誓言么?我认定了谁作丈夫,他不答应我就杀了他!如果他的脑袋没了,你还会坐他的妻子么?
  “或者你心甘情愿到坟墓与一具僵尸为伴呢?”
  江佩娇怒道:“你杀他是你的事,我爱他是我的事,而他娶谁为妻自然是他的事!?
  萍踪圣女冷笑道:“其实都是一件事,你我之间他选择其一,选择了你,他死。选择了我,你死。”
  冷云飞再不能缄默了,他担心萍踪圣女倏然出手,遂急上前对江佩娇道:
  “江二小姐,还是请回江家堡吧!你爱小可那是你一厢情愿,小可从未流露过对你一丝半缕的情怀!再说,你还可以寻找一个比小可更好的如意郎君!?
  江佩娇眼圈一红,定定地望着冷云飞,凄然道:
  “你不是说我很讨人喜欢么?而你却不喜欢我?你……你别忘了缚虎庄囚着的人还没救出来……”
  说着,掏出蒋先画好的那张图纸颤声道:“你说,到底要我还是要她!要她这图纸我就撕毁了!”
  冷云飞神色一肃,脱口急道:“别撕!这图纸关系到五位侠士的性命!而且只有两天的时间了,就是请人破庄也来不及了。”
  江佩娇得意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想要这图纸了?而这图纸拿在我手里,我这个人你不要,这图纸怎么能要得去!”
  说着瞥了一旁的萍踪圣女一眼,嫣然一笑道:
  “你只要过来吻我一下,我就把这图纸给你!”
  冷云飞眼角的余光看见,萍踪圣女双眸中涌起杀机,急忙厉声喝道:
  “快滚!你简直是个无赖!要死你就去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转身对萍踪圣女道:“咱们走!她是一个疯子!由她去吧!”
  萍踪圣女没有动,但眼中杀机徐退。
  冷云飞又道:“我们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一旁突然响起江佩娇的一声哭喊,声嘶力竭地道:“冷云飞!我恨你!恨你!恨你!”
  说着把手中的图纸撕得粉碎,纸屑飞扬!依然在喊叫:
  “我不能为你死!我要找一个强你百倍的男人!千倍的男人!万倍的男人!在他面前让你连狗都不如!”
  骂着双手掩面,转身哭着向一旁树林跑去……
  萍踪圣女展身欲追,被冷云飞拉住衣袖,柔声笑道:“和这样的女子犯不着动气!”
  萍踪圣女轻声笑道:“我怎么会动气,我动气时她还会有命以么?此女倒也有趣,敢爱敢恨!”
  冷云飞微喟道:“可是,她走了不要紧,却有五位侠士只恐性命难保!?
  萍踪圣女道:“没有了地图,你是说救不出那五个人了?”
  冷云飞脱口道:“缚虎庄机关遍布,暗器密置,要想救人难于上青天,更不用说还有那四个老怪物无人能敌!原定八天为限,今日已是第七天,明天再不……”
  萍踪圣女凛然道:“哪四个老怪物?”
  冷云飞道:“葛老歪,胡老三还有燕清宇和蛇公叟。此四人便是我们八人也没胜得了,结果是死的死,伤的伤……”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你没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未婚妻么?”
  “他们好像知道……”
  萍踪圣女冷道:“知道还竟然这么放肆!看来我在武林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了!走,咱们去找他们要人!”
  冷云飞心中暗喜:车到山前必有路。
  萍踪圣女出马,五位侠士必然有救,还可以杀了那灵芝,为大师兄报仇雪恨。心中欢喜,脸上却未表露,关切地道:“只咱两人么?”
  萍踪圣女冷笑一声,道:“我一人足矣!你在旁给我助阵!?
  说完,身形一飘,掠向缚虎庄。
  冷云飞也施展轻功,随后跟来。
  转眼间,萍踪圣女和冷云飞来到了缚虎庄外。
  冷云飞正欲上前想让门人通报,被萍踪圣女阻止,她对冷云飞轻笑一声道:
  “待我箫声一响,他们自然就会出来!你只是在旁看热闹就行了。”
  说完,便开始吹箫,一缕缕摄魂夺魄的箫音袅袅飘出,冲入霄汉,荡向四面八方……
  冷云飞不由暗自动功,以御箫音所侵。
  果不其然,箫音一曲未了,缚虎庄庄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了葛老歪、胡老三和燕清宇,蛇公叟四个老怪物。一改往日傲慢之色,俱脸带惶恐不安。
  萍踪圣女见四人走出来,止了箫音,定定地望着四人走近,冷笑一声道:
  “四位前辈很难见哪!”
  葛老歪的抱拳道:“果然是圣女尊驾莅临,葛某不知,迎接来迟,尚望恕罪!”
  萍踪圣女轻笑道:“你不必客气!我来也不是想到贵庄做客,只是想问诸位一句话:既然知道我和冷公子的关系,为什么还难为他?”
  葛老歪道:“我们并未难为冷公子,看在圣女面上两次饶了他性命,可谓仁至义尽了。”
  胡老三附声冷笑道:“我们都这一大把年纪,怎么能和他一般见识,还请圣女不要听一面之辞!?
  萍踪圣女轻笑道:“既然没难为他,你们因何囚起了五位侠士?无非是从他手中逼取宝瓶,而宝瓶他又归还了原主,这不是难为又是什么!”
  燕清宇冷冷一笑,道:“萍踪圣女,我们看在你的面上饶他性命,这份情你非但不领,还怪我们难为了他。你是不是看我们四个老东西一钱不值了!”
  蛇公叟以前未见过萍踪圣女,今见乃是一个年轻丽女,竟被人传说得神乎其神,当下冷道:“你别觉得自己怎么了得,我们可不买你的账!”
  萍踪圣女瞟了蛇公叟一眼,朗声道:“你们阴山百毒窟这几年光景不错,所以你也混得像个人样儿了,自然可以不买我的账。但我既然来了,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蛇公叟翻了翻白眼,怒哼一声,还想说什么,这时葛老歪截声道:
  “你想怎么样?明说了吧!”
  萍踪圣女轻描淡写地道:“把你们所抓的人都放了……”
  冷云飞一旁急道:“还得交出那个灵芝。她是九美中人,也是杀害我大师兄的凶手!”
  葛老歪冷哼一声,道:“放了那五个人不难,但要交出灵芝却办不到,只因老夫已收她为义女,天底下哪有交出自己的女儿让人杀戮的父亲……况且,吾子已经死在你们手里!”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如果我执意让你交出来呢?”
  葛老歪阴冷地道:“我们四人联手还不能拒绝你么!”
  萍踪圣女道:“那就试一试吧!”
  话出口,手中玉箫已疾点而出,快愈雷奔电闪,袭向面前的葛老歪。
  葛老歪神色一凛,挥掌拍出,欲震开萍踪圣女袭来的玉箫,萍踪圣女右腕倏沉,疾速缩回玉箫,随势一个翻转身,右腕疾吐,玉箫电奔,若打若点直攻葛老焉的“章门”穴。
  欲点未点上时,娇躯疾转,玉箫一格葛老歪外封单掌,左掌轻拂拍中葛老歪后背。
  只听一声闷哼,葛老歪身形巨摇,跌出数步,一张嘴狂喷出一口鲜血。
  旁边胡老三和蛇公叟齐声喝喊,双双掠出,疾身攻向萍踪圣女。
  铁蛇杖只点前胸,“金刚爪”抓向脖颈。
  萍踪圣女曲膝跨足,已经挪移出五尺,避开两人攻击,一声清啸,人若凌燕,呼的一声,娇躯射出,连人带箫,疾攻向蛇公叟头部……
  燕清宇一旁惊叫一声:“流星断魂箫!”
  叫声中,萍踪圣女娇躯似飞燕凌波,飞过蛇公叟的头顶,再一掠身,电射而回,玉箫电闪,疾出三招,分袭向胡老三“膺窗”、“幽门”、“巨阙”三大要穴。
  萍踪圣女这三招一出,旁边的燕清宇骇然又惊喝道:“飞虹夺命三箫!”
  喝声未落,蛇公叟身形软软地瘫倒地上。
  紧接着,胡老三一声惨嚎,身形暴退丈外,摇摇晃晃,一头栽倒,大口大口喷血,终于一命呜乎……
  萍踪圣女收箫纳式,朝燕清宇轻声一笑,道:“震天吼,你怎么不动手?”
  燕清宇急忙满脸赔笑,抱拳施礼道:“老朽自知不是圣女对手,故未敢轻举妄动!圣女神威天下无朋!宇内称绝!”
  萍踪圣女傲慢地瞥了一旁面如死灰的葛老歪一眼,道:
  “葛老歪,你到底交不交那个灵芝?”
  葛老歪浑身一颤,正欲开口,燕清宇一旁截声道:“圣女勿怒,我们自然交出所有的人,请圣女和冷公子稍候片刻。”
  说着,掠到葛老歪身畔,以手相扶,道:
  “圣女对咱们手下留情,恩莫大焉,还有什么不可遵从!”
  葛老歪悻悻地瞥了萍踪圣女一眼,冷道:
  “从此咱们恩怨一笔勾销!河水井水两不犯!”
  说完让燕清宇半扶拉推走进庄去。
  萍踪圣女转首瞥了冷云飞一眼,见冷云飞正看着地上胡老三和蛇公叟的尸首呆呆发怔,遂轻笑道:
  “你又在嗔怨我出手太重?如果不是怕你说我杀孽重,这四个老怪物我都送他们上路!”
  萍踪圣女说得轻描淡写,而在冷云飞听来都句句震心,彻体生寒。
  他还是第一次目睹萍踪圣女的武功,果然出神入化,不可匹敌。
  相形之下,自己在她面前唯恐很难过去十招,她要想杀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遂勉强一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顿了顿,又道,“他们真的能把人交出来么?”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除非他们想让缚虎庄在江湖除名,这里成为一片废墟!”
  话音未落,庄内一阵马铃声响,旋即从庄里驰出一辆带蓬马车,车后跟随着震天吼燕清宇,马车来到萍踪圣女两人面前停住,燕清宇急步走近,一挑车帘对车内恭声道:
  “各位请出,冷公子来接各位了。”
  车帘一挑起,从车内站出了昆仑派的戈童、崆峒派的郦大千,少林武当派的“奇僧怪道”,还有点苍派的“鬼脸神雕”。
  几人纷纷站到车下,看上去虽形容憔悴,但显然伤势见好。
  冷云飞顾不得和几人答话,对震天吼燕清宇道:“那个灵芝可曾带来?”
  燕清宇一指车内,道:“老夫恐其逃走,已制了她的穴道,现交予公子处置!”
  冷云飞正想钻进车蓬带出灵芝,萍踪圣女一伸手拦住了他,对燕清宇喝道:
  “你把她带出来。”
  燕清宇依言,钻进车内把一个艳装女子拖出车外,置于地上,抬眼低头看了看,认出此女正是杀害大师兄的那个灵芝姑娘,遂点头道:“不错。你为她解开穴道吧。”
  燕清宇依言拍开灵芝的穴道,拉她站起,道:“灵芝姑娘,你父现在已自身难保,你不必怨他。”
  说完,转身抱起地上的胡老三和蛇公叟两人尸首放进马车,对车夫吩咐道:
  “拉到山后埋了。”
  车夫驾车走了。
  燕清宇对萍踪圣女赔笑道:“不知圣女还有何吩咐?”
  萍踪圣女冷道:“那个葛老歪怎么不出来,怕我杀了他?”
  燕清宇道:“他已被圣女一掌震伤内腑,实难行动……让我转告,深致歉意。”
  萍踪圣女道:“你走吧。”
  燕清宇抱拳施礼,说道:“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说完,并不进庄,择路飘然而去。
  冷云飞见燕清宇离去,方瞥了面前的灵芝一眼,见灵芝依然美艳如昨,只是美眸中含着几丝恐怖。
  遂冷道:“灵芝姑娘,你想不到吧。”
  灵芝冷冷一笑,道:“要杀要剐请速动手,啰嗦什么!”
  冷云飞朗声道:“你很想一死了事,是不是?”
  灵芝冷道:“落到你们手里本不想生还!”
  萍踪圣女一旁早已不耐,冷道:“快些打发她上路,然后我们好一同去追杀别人!”
  冷云飞皱了皱眉:这次恐难再摆脱她。
  遂道:“我们不能杀错了人。你带她到林中验看一下,是否有胸盒,若有便杀了她,把胸盒带回,若没有此女就是冒名顶替!”
  萍踪圣女依言,身形一掠,拦腰挟起灵芝飘然掠进不远处一片树林……
  两人一走,戈童便对冷云飞道:“此人是谁?”
  冷云飞微喟道:“萍踪圣女!”
  此言一出,五位侠士脸上俱显惊异之色。
  郦大千道:“此女身侧不可久呆,我们还是先走一步了。”
  冷云飞道:“你们的马匹和东西乃在缚虎镇……”
  五个侠士应了一声,急惶惶展身离去。
  只因萍踪圣女这名头太亮,他们恐稍有失言引出麻烦。
  五位侠士刚刚离去,树林里传出一声惨叫,久久回荡。
  少顷,萍踪圣女掠出树林,来到冷云飞身畔,把手里的一个胸盒往冷云飞面前一递,道:“果然是九美中人!”
  冷云飞接过胸盒看了看,道:“你可问她是九美中的老几?真名实姓,她肯不肯说出落江湖的目的和另外妖女的下落呢?”
  萍踪圣女摇了摇头道:“她什么都不肯说,还欲出掌伤我……”
  冷云飞急道:“什么掌?”
  萍踪圣女道:“像是‘紫砂断魂掌’!我一箫要了她的命,方从她颈上取下了这胸盒。”
  冷云飞自怀中取出销魂妙尼遗下的胸盒,两枚胸盒一比一模一样,难分彼此。
  复把两胸盒放在一起,贴身揣好,微喟道:“总算又诛除一个妖女。还有七人未诛!”
  萍踪圣女轻声笑道:“若你早同意让我相随,恐怕九个妖女已诛除殆尽了。便是这两个也还是我下的手!”
  冷云飞思忖道:“让你与我相随,自然所向无敌,但咱们在一起太过引人注目,九美也会藏匿不露,咱们到哪里寻觅?”
  萍踪圣女微微一怔,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还是不想让我伴在身旁?”
  冷云飞嗫嚅道:“其实也无这个必要……”
  萍踪圣女冷道:“别再掩饰了,你心里一直就没有我,是不是?我问你:欧阳小静和江佩娇怎么可以和你相随相伴!我为什么不能!?”
  冷云飞一时无言以对,低下头去暗自思忖:倘若对她实话实说……
  萍踪圣女又道:“如果你讨厌我,并不想作我的丈夫也可以明说,天底下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冷云飞竟觉得自己对不起萍踪圣女,自己不该一时激动作出那荒唐事……
  萍踪圣女见冷云飞低头不语,便缓和口气道:“你应该想到,我和你在一起会给你很多帮助的,总比你一人闯荡好……你怎么不说话呢?”
  冷云飞抬眼注视着萍踪圣女,道:“我说的你能听么?”
  萍踪圣女脱口道:“你说吧。”
  冷云飞道:“我想请你先寻个安身之处隐居起来,待我在追杀九美遇上强敌好去寻你相助。
  “这样我会很快查出九美的下落,再有你相助,诛除九美指日可待!?
  萍踪圣女思忖道:“你绕来绕去还是不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你既然不同意我相伴身畔,我就不与你相伴。
  “但有一句话你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身边再不能有女子,不管她是谁,一旦让我发现……哼!我就成全你们到阴曹地府结成夫妻!”说完飘然欲走……
  冷云飞急道:“我想见你时哪里去寻……”
  萍踪圣女身形已跃出,转首道:“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话音甫落,身形已像一朵洁白的云,飘飘然远去……
  冷云飞目送萍踪圣女渐渐消失,微喟一声自言自语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无精打采地走向鳄鱼潭边的树林,找到了隐藏林间的马匹。
  一共有两匹马,显然江佩娇没有来过这里,那么她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牵马出林,来至山路上,扳鞍上了黄骠马,牵着江佩娇的马,奔缚虎镇而来,心中期望着能够在缚虎镇找到江佩娇,好向她解释清楚……
  傍晚,冷云飞驰马来到了缚虎镇。
  饥肠辘辘的他走上了缚虎镇一家酒楼:
  侠义楼。
  抬眼看时,不由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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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6: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忍痛摧花
  酒楼的雅室内赫然坐着江佩娇,身旁左右还有两个秀才模样的人相陪伴。
  面前是一桌丰盛的酒菜。
  三人正在开怀畅饮。
  冷云飞见了,稍一迟疑,转身便想下楼,猛听身后江佩娇冷笑一声道:
  “喂,走什么?睁眼看看这两个男人是不是比你强!”
  说着便大声笑起来,笑声很刺耳。
  冷云飞停住脚,转身望着江佩娇。
  江佩娇瞟了他一眼,端起酒杯,扬声道:“来,干杯!”
  说着便一饮而尽。
  醉眼朦胧地对冷云飞凄楚地一笑,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冷云飞知道江佩娇确乎已经喝醉了,遂柔声道:“你为何这样?”
  江佩娇又是一阵凄楚的大笑,道:“我没有喝醉……你才醉了呢!”
  用手一指身旁两个秀才模样的人道:“你认识他俩么,他们是凤凰庄的……”
  两秀才模样的人急忙起身,作自我介绍。
  一名王玉琢,一名张为儒。
  冷云飞方记起曾经见过此二人,便笑道:“二位怎么来到了这里?江二小姐心绪不佳,二位不该让她喝醉了!”
  王玉琢赔笑道:“不瞒这位公子……”
  说着见冷云飞依然站在那里,急忙搬过一个凳子让冷云飞坐在桌旁,接口道:
  “我和张兄应缚虎镇马秀才之邀赶来拜会,欲商量中秋节到天龙庄祝贺之事。
  “不意途中遇上江二小姐,硬是要拉我俩来此吃酒,盛情难却……”
  冷云飞脱口道:“中秋节天龙庄要办什么事么?为何祝贺?”
  王玉琢笑道:“这么大的事公子都不知道么?天龙庄轩辕庄主的大公子轩辕锋中秋节喜结凤鸾,喜帖遍撒江湖。
  “武林我们自不必说,单是我们这些落魄文人,便也都想去祝贺一番,以便捞得些许恩惠。天龙庄名满江湖,残汤剩菜就够我们喝几壶了!”
  冷云飞正欲详问,一旁江佩娇截声道:“喜结凤鸾?是谁?你是说我么?”
  王玉琢赔笑道:“二小姐,你怕是真的过量了……”
  张为儒也会声道:“要不要我们搀你寻家客栈歇息?”
  江佩娇仿佛没听见两人的话,直视着冷云飞,含混不清地道:
  “你……你怎么还不走?你看我干什么?你是想和我喜结凤鸾么?”
  冷云飞皱了皱眉,心中一阵酸楚:
  自己想不到竟伤害了她。
  她的心该会是怎样痛苦!
  借酒浇愁愁更愁!唉,好痴情的女孩!
  转对旁边的王玉琢和张为儒道:“你俩搀她下楼吧。寻家客栈让她歇息。”
  两秀才闻言,起身搀扶江佩娇欲走,旁边店伙上前伸手拦住,赔笑道:
  “三位,你们还没付账呢?”
  王玉琢和张为儒互视一眼,王玉琢对江佩娇道:
  “江二小姐,这饭钱……我们囊中羞涩……”
  江佩娇醉意酣然,道:“我有钱吃饭还找人么?两个大男人竟付不起一顿饭钱……”
  两秀才立时满脸泛红,羞愧难当。
  王玉琢嗫嚅道:“有情花解语,无钱鬼也愁。为人不得志,失意难抬头……”
  张为儒附声叹道:“男子无钱虽生犹死,女子无钱虽美如丑。诗书不饱饭,功利令人羡。但看筵中席,酒敬有钱人。”
  叹毕,对店伙道:“不知多少银两?我们这身衣衫可能顶账么?”
  店伙正欲开口,一旁凑上冷云飞,轻声道:“你们的账由小可付了。”
  转对两秀才道:“江二小姐的盘缠都在马身上。她的马小可已经牵来,就在楼下。人们到楼下等我片刻,待我草草充饥便来。”
  两秀才诺诺连声,应允了,搀扶江佩娇出雅室下了楼。
  冷云飞见三人离去,便坐回桌旁,捡三人还没动着的菜吃了,又喝了两杯酒,觉得饱了,便付了账,然后急急地出室下楼。
  来到了门外,见两秀才搀扶着江佩娇正站在路旁待着,便从拴马桩上解下那两匹马牵在手里,走近前:“咱们去寻家客栈吧。”
  说着牵马在前,沿街往前走来。
  两秀才半搀半拖着江佩娇随后。
  江佩娇昏昏然,醉意正浓,嘴里依然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冷云飞寻到了一家客栈,便牵马走进,喊出店伙,接过马去。
  转身等两秀才走近,便欲进屋。
  一旁王玉琢道:“公子,那马让人牵去喂了,而马上二小姐的盘缠你却忘了取下,唯恐有失吧。”
  冷云飞笑道:“哪里有什么盘缠,她和我出来得急,还会想到准备盘缠!”
  张为儒不解道:“可在酒楼上公子分明说江二小姐的盘缠在马上……”
  冷云飞狡黠一笑,道:“那么说不是让你们三位的面上好看么!”
  说话间进了店房。
  冷云飞让迎过来的店伙选个雅室先带江佩娇去歇息,然后,再另选一室供自己和两秀才住宿。
  店伙依言,把两秀才和江佩娇领到楼上。
  两秀才将江佩娇搀到床上,让她合衣躺下,除了弓鞋,盖上锦被,见江佩娇酣然睡去,便退出雅室,把门关好。
  站在门口的冷云飞见了,笑道:“二位作得甚好!等二小姐醒来小可一定为你们美言几句。”
  说完,见店伙开了隔壁的雅室屋门,便走进雅室,转首对恭立门侧的店伙道:
  “店钱明日我们离去时一并结清。别忘了好自调喂我们的马。”
  店伙笑着点头,应声离去。
  雅室内明烛生辉,窗明几净。三张床铺,依墙而设。行李也十分干净。
  冷云飞解下身上的包袱在床头,把异光剑立在床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对依然站在屋中,拘拘束束的两秀才笑道:“看得出二位不常走江湖,是不是?”
  王玉琢赔笑道:“江湖凶险,人心奸诈,岂是我们读书人乱走的!况且家境清贫,寸步难行。”
  冷云飞示意二人坐下,又笑道:“二位老兄可见到约你们来此的马秀才么,准备几时动身去天龙庄祝贺呀?”
  张为儒道:“中秋节还有三天,我们想相约明日就动身前往天龙庄,三天时间也赶到了。
  “只因半路遇上二小姐,拉去吃酒,便没来得及去见马秀才……”
  冷云飞笑道:“小可有事相求,不知二位仁兄肯臂助否?”
  王玉琢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取笑了。见公子仪表非俗,必为人中龙凤,想我们区区儒子,甚事能够助得?”
  张为儒也附声道:“说得是,说得是。”
  冷云飞沉声道:“绝非戏言。小可欲进天龙庄办一件事,恐人识破,遂想让你们掩护,假扮一书生,随你们一同进庄祝贺奸辕大公子新婚之喜。”
  王玉琢道:“我们前去形同下人,遭人白眼,待之薄礼,公子……”
  冷云飞笑道:“越是这样越好,不被人注意,才易隐蔽。只是你们说和我是同窗书友,混进庄去就行了……小可所为之事,也必不会连累诸位。”
  王玉琢看了看张为儒,转对冷云飞笑道:“其实这有何难?公子肯屈尊为伍,我等求之不得!”
  冷云飞喜道:“二位既然同意,咱们明晨便约了马秀才一同上路吧。”
  张为儒笑道:“甚好……只是江二小姐怎么办?”
  冷云飞笑道:“明晨她醒时,我去与她说,让她留在这客栈里,看守我的马匹,剑和包袱。等着咱们回来。”
  王玉琢担心地道:“她会肯么?”
  冷云飞笑道:“也许会的……”
  江佩娇同意留在客栈为冷云飞看守马匹,剑和包袱。
  翌日清晨,当冷云飞告诉她自己要假扮书生到天龙庄去时,她欣然应允。
  两个人都没有提及在鳄鱼潭边的事……
  与轩辕锋喜结凤鸾的是东方玉倩。
  东方玉倩是冷云飞认定要杀的九美中人。
  天龙庄撒下喜帖,武林各道必英豪云聚。
  在英豪云聚的婚礼上要杀死新娘,这就是冷云飞只身空拳进天龙庄的目的。
  八月十四这一天,即中秋节的前一天正午。
  冷云飞和三个秀才来到了天龙庄外,远远的便见天龙庄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隐隐的还传来乐器之声。
  渐近,始见庄外高搭两台戏蓬,两个戏班子正对台唱大戏,台下人山人海,台旁还有些小商小贩在叫卖叫吃,好不热闹。
  三秀才见了喜得手舞足蹈,马秀才笑道:“真是来着了!不花钱就能看戏……”
  王秀才附声喜道:“一会儿进了庄去,不花钱还能吃酒。”
  张秀才一旁提醒道:“可是二位仁兄可想好了祝贺的溢美之辞。咱们戏不能白看,酒不能白吃,完了得向东家祝贺一番,美言几句呀!”
  马秀才笑着摇头晃脑道:“赞美恭贺之辞敝人早想好了。”
  转对冷云飞笑道:“冷公子,你呢?”
  冷云飞急忙摆手阻止道:“马秀才,怎么你却忘了。小可现在改为姓萧,你要叫我萧老兄。”
  马秀才顿觉走嘴,掩口笑道:“对对,萧老兄……”
  说笑间,四人走近了戏台。
  在人群后站定,都抬眼望向戏台,见戏台正唱一出武戏,演员一共有四个,正在翻跟头,乍听不知是什么戏。
  冷云飞的心思也根本没在戏台上,游目偷偷一顾,见不远处的庄门大开,奇怪的是门口的人只有进,没有出,便一拉身旁的王秀才低声道:
  “喂,王兄咱们还是先进庄吧!先弄些吃的填饱肚子,再来看戏,如何?”
  王秀才依言,叫了马秀才和张秀才,四人转身径奔庄门走来。
  正往前走,冷云飞猝然一怔,急忙蹲下身去,伸手去摸鞋子,对三秀才道:
  “你们先去,我的鞋子掉了。”
  说着,慢慢转身,用眼角余光瞟着三秀才……
  只因冷云飞发现了其中端倪:
  在庄门口立着四个穿劲装的彪形大汉,一侧两人,正逐个检查进门人的喜帖。
  而在门旁的一把椅子上目不斜视端坐着一刀九洲寒顾英杰。
  显然,如果没有喜帖恐难混入庄内。
  冷云飞暗自思忖:
  天龙这般严加戒备,是知道自己要来?
  抑或是防备江湖仇家趁机进庄闹事?
  果不其然,那三个秀才灰溜溜地反了回来,一脸沮丧,到了冷云飞身前,马秀才叹息道:“真想不到,没有喜帖不让进庄……”
  冷云飞转身笑道:“看来只好饿肚子看戏了。”
  王秀才微喟道:“想不到天龙庄竟这么小气……”
  四个人说话间又回到戏台前,三秀才兀自抬头看戏,而冷云飞却心不在焉,暗自思忖进庄之法……
  显然想翻墙进入也不可能,墙内必有人警戒,还说不定有翻花板和暗弓,只有从庄门进入才万无一失,而难的是带人看守庄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刀九洲寒顾英杰,他和自己相识虽经假扮也会一眼识破,不识破手中也无喜帖,想进庄只怕难于上青天……
  心里着急,再站不住,拉了拉身旁王秀才的衣裙,低声道:
  “你们看戏吧,我走了。若进不去庄我便回去了。不必再找我。”
  王秀才闻言,低声道:“后会有期!我和张兄家在凤凰庄,茅屋寒舍,尚待光顾。”
  冷云飞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绕过戏台,向庄东面走来。一边走一边思忖进庄之法……
  正往前走,蓦地远远的见有两个年轻女子轻盈走来,一眼看见,便认出这两个女子正是泰山派的“飞虹双剑”,心中一喜,身形一掠,迎上前来,抱拳笑道:
  “二位姑娘,小可这厢有礼了。”
  话音未落,一旁史红绫笑道:“记起来了,你是冷云飞!怎么这身装束,你的剑呢?”
  冷云飞急忙摆手阻止,警目四顾,低声道:“小可现在改姓萧,你们叫我萧公子吧。”
  “飞虹双剑”惑然不解。
  冷云飞游目瞥见路旁不远有片小树林,低声道:
  “请跟我来。“说着,身形一掠奔向小树林……
  “飞虹双剑”展身跟来……
  躲进树林,冷云飞跟来的“飞虹双剑”道:“你们可有天龙庄的喜帖么?”
  唐玉玉道:“轩辕天龙让人给家师送去一张喜帖。家师没来,方遣我们来应酬一下。”
  冷云飞道:“我欲趁机进庄诛除九美中的妖女,但手中无喜帖进不去庄……这时机难得……”
  史红绫道:“我们听家师说过,让我俩暗助你诛除九美,不然,将我们的喜帖给你?”
  冷云飞摇首道:“单有喜帖还不行。守门的顾英杰认识我,很难从他眼前混过去。除非你们其中有谁与我同行……”
  唐玉玉笑道:““那样你就得男扮女装,好在你长得……”
  缄了口,转对史红绫莞尔一笑,道:“红绫,你说呢?”
  冷云飞脸一红,笑道:“我也想过,不男扮女装,很难接近天龙庄的闺楼……”
  史红绫笑道:“这样的话,就穿我的衣裳吧。好在那个顾英杰也不认识我们,你们就声称‘飞虹双剑’没人会怀疑的。”
  冷云飞颔首道:“如此最好!史姑娘,今夜你在庄外接应我们。”
  史红绫欣然应了一声,道:“想不到,今日我们还来对了。”
  说着,走进树林深处脱了外衣,唐玉玉拿了递给冷云飞。
  冷云飞将自己的公子衫和文生公子巾让唐玉玉送给史红绫穿了,然后穿上史红绫的衣裳,修短适度,毫不牵强。抖开头发,用史红绫的绫帕束了。
  虽面不涂脂,唇不点丹,便活脱脱成了一位俊美女子。
  这时,身穿公子衫头戴文生公子巾的史红绫走过来,将手中剑递给冷云飞,笑道:
  “连我都相信你是真的了。”
  冷云飞接过剑,佩在腰间,赧然笑道:“也是被逼无奈!”
  转对唐玉玉笑道:“咱们几时进庄?”
  唐玉玉笑道:“现在就进庄也行。先看一下地势,以免得夜间乱闯。”
  冷云飞颔首道:“如此最好。”
  遂转对史红绫道:“你在天黑之前最好不要露面。一旦碰上熟人就不好办了。”
  史红绫点头应道:“你们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冷云飞和唐玉玉相视而笑,两人缓步走出小树林,上路径直奔庄门走来,第一次男扮女装,冷云飞多少有些别扭,一面走,唐玉玉在旁一面提醒他该怎样……
  很快,两个人走到庄门前。
  唐玉玉在前轻盈走近庄门,掏出喜帖递给守门彪形大汉,朗声道:
  “‘飞虹双剑’唐玉玉、史红绫奉师命前来祝贺!”
  冷云飞站在唐玉玉身旁,心怦怦直跳,偷眼一瞥顾英杰,他正盯着这边看,急转过脸来。
  彪形大汉看了看喜帖,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哼了一声,挥手放进。
  一进庄门,冷云飞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地,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紧随唐玉玉往里走。
  天龙庄冷云飞来过不止一次,对庄内的景致都很熟悉。
  无心他顾,只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唐玉玉身侧。
  两个人随着前面三个黑衣人来到东厢房,那里人来人往,有进有出。近前方知是“贺礼室”。
  唐玉玉从怀中掏出一对玉制狮子,转身对冷云飞道:
  “先等我一下,待我替家师献上贺礼后便来!?
  说完,兀自走进了“贺礼室”。
  少顷,手里拿着一块竹牌走出来,对冷云飞道:“咱们走。”
  冷云飞看见唐玉玉手中的竹牌,不解地道:“那是什么?”
  唐玉玉笑答道:“‘嘉宾牌’,有了它可以在庄内就餐,住宿。庄内下人认牌不认人。”
  冷云飞四处寻视一眼,低声道:“咱们先去用餐。捱到天黑后再去探视闺楼如何?”
  唐玉玉笑道:“你说怎么办都行。我不过是个助手。”
  说笑间,两个人走向餐厅……
  夜幕降临,庭院各处都点亮了灯笼。
  冷云飞和史红绫走出餐厅,装作漫不经心地向后院绕来,穿过两排红木房舍,来到一座别致的小楼前。
  楼前也挑着不少灯笼,十分明亮。楼下的修篁摇曳,树叶沙沙。
  两人隐身竹林边,朝闺楼投目望去,见隐隐约约透出光亮,但却十分寂静,不似前院一片嘈杂,人也不见几个,所见都是丫环模样的女子,匆匆进,急急出。
  唐玉玉低声道:“你要杀的女子会在这闺楼么?”
  冷云飞轻声答道:“我猜会的。如果轩辕锋娶的当真是她,此时她必然躲在闺楼刻意装扮,或者是选试新装什么的……”
  唐玉玉道:“要不要抓住一个丫环来盘问一下?”
  冷云飞摇首道:“那样会打草惊蛇的。咱们还是闯进闺楼,见机行事,反正有‘嘉宾牌’,大不了她们怪咱们唐突!?
  唐玉玉点点头。
  两人一闪身踏上甬道,大模大样走向闺楼。
  刚走到跟前,楼下的门便开了,有一个碧裙丫环双手端着一盆脏水走出来倒进楼前的水沟里,转身正欲回楼,一眼看见走到跟前的唐玉玉两人,惊疑地一怔,脱口道:
  “二位姐姐找谁呀?这里是内眷闺楼。”
  唐玉玉一愕,正欲启齿,冷云飞一旁故作娇声地道:“我们想看一看师妹……就是东方玉倩,她就要成为新娘了,我们有些小礼物想送给她……”
  碧裙丫环点了点头,道:“是找东方姑娘……可是大公子和三公子关照过,除了我们两个丫环,谁都不能见她……尤其是在夜黑人静,二位姐姐还是等明天吧。
  “不妨把你们的名字告诉小女,我去转告东方姑娘,让她明天约你们相见,怎样?”
  唐玉玉转乎对冷云飞低声道:“这样行么?”
  冷云飞神思电转:若是等到明天在婚礼上动手,会很困难,而明晚间她入了洞房,还有轩辕锋在侧,惊动起来,必难得手。
  今夜乃天赐良机,千载难逢,轩辕锋必在前院忙于应酬,无暇顾及闺楼……心念及此,轻轻一笑,脚下一滑到了碧裙丫环身旁,右手电奔扣住碧裙丫环的右手腕脉门,低声道:“快带我们去见东方姑娘,不然我一掌劈了你!”
  “铛”的一声,碧裙丫环右手拿着的铜盆掉在地上。
  唐玉玉掠身近前捡起递到小丫环手上,轻声道:
  “别害怕,我们看东方姑娘一眼就走。”
  碧裙丫环拿了铜盆,任冷云飞扣着左腕,道:“走……走吧。”
  说着,便在前面走进闺楼,冷云飞紧随身侧,手仍然不松开。唐玉玉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楼,碧裙丫环领冷云飞沿楼梯上了二楼,顺走廊走到一间屋前停住,怯生生道:
  “她就在屋内。刚刚沐浴完,许是上床睡了。”
  冷云飞看了看,屋里还亮着灯,灯光从门缝透出来。
  听碧裙丫环这么一说,知道屋里的东方玉倩肯定已听到丫环的话了,便用手一指屋门,示意让小丫环喊开门。
  碧裙丫环会意,轻轻叩门,柔声道:“东方姑娘,睡下了么?”
  屋内传出一声悦耳柔音:“是明月呀,快屋里来吧!门没闩。”
  碧裙丫环推门走进屋里。
  冷云飞随着跟进,立时嗅到屋内芳香扑鼻。
  游目四顾,见一张牙床上堆着一团锦被,一头枕上发似瀑布,躺着一个俏美佳丽。
  两人一走进,床上人又道:“明月,你怎么还敲门?我不是告诉你回来给我选几件衣裳么?你……”
  看见了碧裙丫环身畔的冷云飞,微微一惊,道:“明月,你把谁领进来了?”
  冷云飞已然认出躺在床上的佳人正是东方玉倩,只需身形一移,便能到床前,一掌劈下必置她于死地。
  但因知她刚刚沐浴完,恐挣扎起来,玉体毕露,有伤观瞻,日后传入江湖,遭人齿冷。
  遂松了碧裙丫环的右腕,掠身出屋对门外的唐玉玉低声道:“你去杀了她!别忘了取下她的胸盒!”
  唐玉玉一点头,蓦然抽剑,掠身奔进屋去……
  一声惊叫,接着响起金铁交鸣之声。
  冷云飞在门外闪目一看,那碧裙丫环正挥舞手中铜盆抵抗着唐玉玉扑向牙床……牙床上的东方玉倩已然坐起,赤裸着光洁雪白的上身,一面慌乱抓取衣裳,一面嘶声大喊,
  “有刺客!快来人哪!”
  喊声未落,楼梯口响起脚步声,走廊处出现了人影……屋内传出一声惨叫,转首看时,唐玉玉一剑刺倒那碧裙丫环,正欲扑向床上的东方玉倩。
  蓦地,只见东方玉倩一按牙床的床头机关,“嗖嗖嗖”从床头射出三道白光,不偏不倚,都射中唐玉玉,唐玉玉惨叫一声,往前一扑,跌倒在牙床下,手中剑扔在一旁……
  一声厉叫,床上的东方玉倩一跃而下,玉影一闪奔到墙壁挂着的一张仕女图前,一把扯下那画,赫然露出一个暗门,正欲钻进暗门……说时迟,那时快,门口人影电闪而至,虚空一掌击出,一股潜劲击得东方玉倩玉体摇晃,跌退五六步。
  身形还没站稳,人影一掠近前,剑光骤展,剑锋透胸而入,血光迸现。
  东方玉倩惨哼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冷云飞一剑刺杀了东方玉倩,弯腰从她的颈上扯下带血的胸盒,揣进怀内,扯过床上锦被盖住那青春玉体。
  然后奔到唐玉玉身边,一试鼻息早气断身亡,浩叹一声,正想背起逃走……
  门口有人怒斥一声道:“何处妖女!胆敢夜入杀人!”
  冷云飞抬眼一看,门口站着手中执剑的轩辕巧巧,身旁两个怒目横眉持剑而立的丫环正是小露和小霜。
  同在一闺楼,所以她们来得最快。
  夺门而逃,必然会惨伤无辜。
  冷云飞心一横,挺身而起,说了起:“对不起了,唐姑娘。我不能带你一同走了!”
  然后,一脚踹开窗子,一式“飞燕投林”从窗子跃了下去……
  落到地下,身形一展,飞掠向前院。前院人来人往依然十分热闹,并没有注意冷云飞。
  他疾身来到庄门。
  庄门处四个大汉依然在往里查帖放人。
  冷云飞也不说话,身形一掠,奔出门去。
  四个彪形大汉一愣神,其中一个急道:“哎,你怎么踩我的肩膀!”
  旁边坐在灯笼下的顾英杰闻言挺身而起,喝道:“嚷什么?”
  那大汉急道:“适才掠出一位女子,她……”
  顾英杰神色一肃,急道:“在哪?”
  那大汉游目四顾,哪里还有人影?惊疑道:“真他妈见鬼了!”
  话音未落,庄里登时大乱,人声鼎沸,在叫喊着捉拿刺客,有个女刺客把新娘杀了……
  顾英杰跃坐在椅子上,厉声道:“你们四个听着,就说连一只蚂蚁都没出去过,知道了吗?”
  四个彪形大汉齐声道:“知道了!”
  就在天龙庄炸了窝,人人高喊捉拿刺客时,冷云飞和接应他的史红绫已然远离天龙庄里许之遥了。
  两个人已经换完了衣裳,冷云飞依然是来时那身公子巾,显得风流倜傥,奇袭得手固然令他喜悦,但唐玉玉的惨遭不幸又使他心情沉痛……
  史红绫已经为失去密友洒了一回泪,现下依然忧戚神伤,“飞虹双剑”名贯江湖,现在竟痛失一剑!
  两人来到一个岔路口,就要分手了,多少有些依依难舍,虽然散聚匆匆,但毕竟共同经历了一场凶险。
  冷云飞不无担忧地道:“史姑娘,由于唐姑娘尸体没有带出来,所以,天龙庄一定会认为那逃走的女子是你!因为‘飞虹双剑’影形不离……这样,日后你会有不尽凶险!”
  史红绫微喟道:“小女安危不足道,只是天龙庄会结冤我们泰山派……”
  冷云飞低头思忖道:“这是一定的!”猛地抬眼对史红绫道:“有办法了。”
  史红绫急道:“什么办法?”
  冷云飞笑道:“我真呆!竟才想起来,我回天龙庄告诉他们一声,人是我杀的,与泰山派和‘飞虹双剑’无关!这样不就行了?”
  说着,便转身欲回天龙庄,史红绫急忙一把拉住冷云飞的胳膊,道:“使不得!”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怎么使不得?”
  史红绫道:“玉玉尸身在杀人现场,你怎么解释泰山派也逃不脱干系的!?
  冷云飞急道:“那如何是好?”
  史红绫苦笑一下,道:“没什么了不起!待我回山禀告师父,本派小心戒备一些也就行了。”
  冷云飞不安道:“如此说小可便欠下泰山派一份人情了。”
  史红绫道:“公子受正宗七派重托追杀九美,为武林安宁辛劳,我们七派都欠公子的人情。”说完,抱拳道:“如无别事,小女告辞。”
  冷云飞还礼道:“请代小可问候令师长老。”
  史红绫点了点头,转身飘然而去。
  夜凉如水,一轮圆月悬上天际。
  明天即中秋节,轩辕锋的新婚之期。
  然而,便在今夜冷云飞杀了新娘,他慢慢前行,思想起来,觉得自己这事干得多少有些缺德!
  明月将圆,该是有情人相会时节,不由想起了欧阳小静。
  她一定在热切期待着自己……蓦然欧阳小静的幻影又被另一个女子取而代之,这女子便是江佩娇,她正在缚虎镇那家客栈为自己看守马匹和剑……
  冷云飞决意先到缚虎庄,他并非不想见欧阳小静,而是觉得江佩娇那里容易出事……他有一种预感,不幸的是他的预感成了事实。
  等冷云飞昼夜兼程,奔回缚虎镇时,那家客栈的掌柜递给他一封信。
  信上说:他想见江佩娇,取回马匹、剑和包袱,就到泰山去!
  那里有人等着他!
  信尾署名:
  想要他脑袋的人!
  冷云飞联想到了那日在缚虎镇外的遭遇,心下暗忖:
  他们会是一伙么?
  泰山。
  冷云飞已经转悠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约他的人。
  这是第三天傍晚。
  正彷徨无策的冷云飞被一个樵夫装束的中年人领到了一个小山坡上。
  小山坡四处皆是参天树木,坡上是个平台,稀疏的野草中隐着一些大小不等的乱石。
  冷云飞走上平台后,那个樵夫模样的人便隐身躲进了树林。
  冷云飞知道这个樵夫是对方假扮的,遂也不介意。
  对手想要杀自己必然要露面动手,届时再追问江佩娇的下落也不迟。
  果然,冷云飞刚在平台上站好。
  山坡后面便传来一声冷厉的笑音:“冷云飞,你果然来送死了!”
  冷云飞转首循声望去,从山坡后的树林里大摇大摆走出一个黑衣蒙面人,右手拎着一把鬼头大砍刀,凶巴巴的,真像个刽子手。
  遂朗声一笑,道:“只有阁下一个人,还想要小可的脑袋?我若这么好杀,想必也活不到现在了。”
  黑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你看不起在下也没关系,反正你是个要死的人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待我让他们出来,可别吓着你!”
  说着,便朝林内大喝道:“弟兄们,把那丫头给我带出来!”
  话音未落,树林中一阵声响,走出六个黑衣蒙面人。
  其中一个蒙面人手里牵着那匹黄骠马,手里执着冷云飞的异光剑。
  还有一个蒙面人牵着一根藤条,藤条另一头捆着花容月貌的江佩娇。
  一见冷云飞,江佩娇便惊喜地喊了声:“公子,快走!别管我!”
  牵着她的蒙面人一拉藤条,厉声道:“别叫,再叫杀了你!”
  江佩娇急得什么似的,还想叫喊,冷云飞伸手阻止道:
  “佩娇,别嚷。你嚷我不也来了么!”
  江佩娇缄了口,充满担心的不安地注视着冷云飞,一时难置一言片语……
  冷云飞游目见了,对方一共七个人,都是一样的兵器:鬼头大砍刀。
  遂微微点点头,沉声道:“诸位要杀小可,现在小可来了,你们应该放了这位姑娘,不能连累无辜!?
  最先走出的蒙面人冷冷一笑,道:“那是自卫,钓到了鱼,香饵也就不值钱了!况且我们‘鬼魂七刀’也对女人不感兴趣。”
  说着,对那个牵着江佩娇的蒙面人道:“放了她。她不擅武功,帮不上忙!”
  那个蒙面人闻言,解除捆绑着江佩娇的藤条,厉声道:“快滚!想活命就离开这里!”
  江佩娇像一只轻盈的小燕子,急奔到冷云飞身旁。
  转首对几个蒙面人道:“我偏不走,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冷云飞截声道:“佩娇,别说傻话。我是因为得罪了人,有人想要我的命!你怎么可以……”
  江佩娇急切切地嚷道:“我死是因为我爱你,没你我就不能活!”
  对面那个为首的蒙面人冷冷一笑,道:
  “想死容易!我们‘鬼魂七刀’决不会拒绝多杀一个!”
  又说一遍“鬼魂七刀”!他们蒙了面,却又自报家门。
  冷云飞灵智一转,不由微微一笑。
  知道这七个家伙肯定是假借“鬼魂七刀”的名头,“鬼魂七刀”乃黑道名声远播的刽子手,杀人无数,嗜血为乐。
  他转头对江佩娇道:“你快走,若你在我身旁,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不能全务应敌。你真的希望我落败而掉脑袋么?”
  江佩娇一怔,顿然语塞。
  “快滚蛋吧,丫头!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跟了谁还不生孩子!哈哈!”
  江佩娇又羞又气,正想开口还言,冷云飞一旁急道:“事不宜迟,你快走吧。
  回到江家堡代我问候令尊,就说我不死日后会去看望他老人家!?
  江佩娇再也抑制不住,登时泪如雨下,哭喊道:“你多保重!”便以手掩面,跑下山坡钻进一旁的树林……
  江佩娇一走,对面为首的蒙面人朝同伙那个牵马执剑的蒙面人道:
  “把他的剑和他的马也还给他,咱们‘鬼魂七刀’联手杀一个赤手空拳的人也算不得能耐,日后传入江湖还会让人耻笑!
  “都说这小子了得,咱们就真刀实枪地和他较量一番!”
  牵马执异光剑的蒙面人闻言,应了一声,牵马执剑走近冷云飞。
  到了跟前,先把马缰绳递给冷云飞。
  冷云飞伸手接过,蒙面人又把手中剑递给他,他伸手去接。
  蓦地,就在他的手刚刚握住剑鞘,蒙面人猛然抽出异光剑,反手一式疾扫,袭向冷云飞脖颈,其迅乃是眨眼之间,不由人看清,更难在毫无防备时闪躲开去……这一手果真残忍狠辣,阴毒之至!
  冷云飞毕竟不是凡夫庸手,他早已从对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隐含的杀机。
  是以,蒙面人蓦地抽剑当来,他使倏然移开闪开,同时一抬另一只手握着的马缰迎击蒙面人的异光剑。
  异光划过,黄骠马嘶鸣一声,如龙吟虎啸,立时人字而立,抖鬃抖尾,猛地窜出,奔下平台,冲进树林里去了……
  远远的,树林间传出一声呼哨。
  哨音很响,在山林间回荡,哨间一落,又响起黄骠马的一声长嘶……
  冷云飞看得真切:蒙面人一剑扫来,斩断了马缰绳,剑尖划到了马脖子上,黄骠马疼痛难忍,才脱缰而去。
  蒙面人一剑未杀着冷云飞,沉喝一声,又踏中宫挺剑直刺。
  腰上的鬼头大砍刀没有出鞘,而此人用剑却也不含糊,递剑进步,一看就是个用剑的行家。
  没有了黄骠马,也没有了江佩娇在侧,冷云飞可以轻装全力应敌了。
  但见他看蒙面人挺剑又刺进来,便疾挥手中握住的剑鞘,打出一股天罡内劲,生生将蒙面人挺进的异光剑震偏,同时,身形凌空一旋,反手一掌拍下……
  蒙面人惊呼一声:“霸王旋”!抽身欲退,已经迟了。
  只听“啪”的一声,掌中后心,一个前失,扑身栽倒,手中异光剑脱手扔出……
  冷云飞疾向掠近,正欲拾起地上自己的异光剑,倏然四面八方刀光骤展,劲气锐风一齐袭到,六个黑衣蒙面人挥六把鬼头大砍刀,欺身攻上……
  六个黑衣蒙面人刀到中途俱猝然停住,只因被围在当中的冷云飞已踪影不见。
  旁边冷冷地响起一声笑:“真想不到‘鬼魂七刀’如此不长进!”
  六人皆循声望去,其中为首的蒙面人冷道:“冷云飞,我们知道你用顶峰老魔的‘游身术’侥幸脱身,可‘游身术’并不能救你不死!”
  说着把手中鬼头大砍刀一举,吼道:“给我上!看他还能游走得脱!?
  六条黑影又齐齐掠出,一片刀光劲风袭向冷云飞……
  冷云飞不再游走,也不再闪避,他清啸一声迎面抢攻。
  只见他右手握剑鞘格封挡架,左手不失时机地打出骇人绝俗的天罡掌力。
  身形飘忽不定,翻转腾跃在一团团刀光中……
  一声惨叫震人耳鼓,又一声惨叫惊人魂魄,一个黑衣蒙面人倒了下去,又一个黑衣蒙面人掌下毙命……
  冷云飞似蛟龙出海,越战越勇。
  蒙面人人数渐少,威势大减。
  最后只剩下那位为首的蒙面人,业已被冷云飞罩在掌下,逼入了死角。
  边战冷云飞边厉声道:“快说,人们受何人指使!”
  蒙面人苦苦舞刀招架,急道:“是……是……”
  蓦然似发现了什么,恐惶惶喊道:“别点!别点火!……”
  一声巨响,沙石横飞,空气中登时弥漫了呛鼻的火药味……
  小山坡被炸平了,这一声响仿佛使整座泰山都为之一震!
  小山坡上的七个黑衣蒙面人血肉飞,七零八落。
  硝烟徐徐散去,在徐徐的硝烟中隐露出手攀树枝,高悬空中的冷云飞。
  硝烟散尽冷云飞呻吟一声从空中跌落地上,昏死过去……
  一个樵夫模样的人从树林中缓步走出,捡起一旁的异光奇剑,看了看,执剑走到冷云飞跟前,望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冷云飞阴阴一笑,道:
  “冷云飞,你想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手儿吧。让我用你的剑割下你的脑袋,这也是你活着时不会想到的!”
  说着正欲弯腰去割下冷云飞的脑袋,背后蓦然有人冷笑一声:
  “想割下他的脑袋,阁下怎么没摸一摸自己的脑袋!”
  惊骇地回头一看,慌恐地脱口道:“你……”
  剑光一闪,人头落地。尸身倒下,人头在地上还动了动嘴巴……
  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江佩娇从旁边的树林中狂奔而至,扑到冷云飞跟前,声泪俱下地喊道:“公子,你醒醒,你醒醒,你可不能死呀!……”
  旁边执剑而立的灰衣人微微一笑,道:“他没死,只是被震昏过去了。”
  江佩娇闻言,挺身而起,用手一指灰衣人厉声道:
  “你是谁?这地下的炸药是不是你埋的?”
  灰衣人又是微微一笑,道:“这些等他醒来时自然会告诉你!”
  江佩娇急切切道:“他醒来?他……你不想杀害他?你和那些该死的黑衣人不是一伙?”
  灰衣人朗声道:“姑娘没见适才在下还杀了他们一个人么?怎么会和这些人是一伙?敢问姑娘和冷云飞是什么关系?”
  江佩娇不禁脸略略一红,脱口道:“没关系。就是经常在一起……”
  抬眼定定地望着灰衣人又道:“你说他真的能醒来?真的没事么?”
  灰衣人微微颔首,道:“依他的内功修为,看来不会出事,但多亏他跃上树,否则可就惨了。”
  江佩娇惊疑地道:“你都看见了?”
  灰衣人道:“只恨我离得远,救之不及!”
  江佩娇道:“你好像跟他挺熟,你到底是谁?你快把他弄醒了呀!”
  灰衣人笑道:“要使他醒来并不难,只是该让他歇息一下,平顺一下气血。”
  说着,蹲到冷云飞身旁,自怀中取出一丸丹药,除了蜡衣,放到冷云飞嘴里,起身道:“这丸药他含一会儿就会醒来。”
  江佩娇急道:“你让他咽下去,醒得不更快么?”
  灰衣人道:“他内腑不一定被震伤,含着就行了。况且此药也不是吃的。”
  江佩娇不再言语,蹲下身充满爱怜,饱含关切地注视着冷云飞,情不自禁伸出纤纤玉手往下摩挲着冷云飞衣裳上的尘土……
  灰衣人见状,微喟一声转过身去,举目天际,夕阳已然沉落,晚霞如画……
  身后突然响起江佩娇一声惊喜的喊叫:
  “呀!他醒了!?
  灰衣人转过身,投目一看,冷云飞正慢慢地睁开眼睛……
  江佩娇喜得热泪盈眶,笑道:“你!你总算是醒了!”
  冷云飞目光停在江佩娇那张愉悦的笑脸上,轻声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没有走?”
  江佩娇动情地道:“我怎么会走,我怎么能离开你。你要真的被他们杀了,我就自杀在你身旁,免得你一个人到阴曹地府孤单!”
  灰衣人在旁边笑道:“冷云老弟,在下好羡慕你!竟然有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愿意陪你而死!”
  冷云飞一怔,始发现到灰衣人,投目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挺身坐起,嘴唇翕动着,激动地道:“你,你,你没死?”
  江佩娇听了,惊疑地望着灰衣人,如坠五里雾中。
  灰衣人朗声笑道:“我要死了,今日你也活不成了。”
  冷云飞正欲开口,江佩娇一指旁边樵夫模样人的尸体,道:“这个人就是他杀的。”
  冷云飞见了,恍然道:“我说他把我引上平台就消失了呢!敢情这炸药是他点爆的!”
  灰衣人关切地道:“你可觉得伤的轻重?内腑震伤没有?”
  冷云飞提了提丹田气,觉得气行四肢八脉依然顺通无阻,便道:“还好……”
  说完,慢慢挺身站起,似想起来什么,笑着对灰衣人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发出过一声响亮的呼哨?”
  灰衣人怎么样道:“正是,我听见黄骠马长嘶,以哨声唤它。若非黄骠马我一时还找不到这里……”
  冷云飞笑道:“杜兄,真想不到……”
  灰衣人赫然是四快游侠杜锐,闻言,朝冷云飞微微一笑,道:
  “在途中听友人说发现我的黄骠马被人牵来泰山,故我寻踪寻来,果不其然……”
  冷云飞笑道:“你不是被司马霜打落徂徕山悬崖了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杜锐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冷云飞道:“那日我去四海庄想搬请萧大侠助破缚虎庄。得知你和冷姑娘也去过四海庄便寻迹追赶,意欲请你。
  “孰知晚了一步,你已然被打落悬崖,司马霜正欲强暴冷姑娘,我赶到救了她……”
  杜锐笑道:“是你把司马霜也打落悬崖的?”
  冷云飞惑然不解道:“你发现了他的尸首?”
  杜锐笑道:“那是自然。我被人救后,发现了悬崖下司马霜和聂世烽的尸首。”
  冷云飞茫然道:“你被人救了?是谁?一定是哪位异士奇人吧!”
  杜锐笑道:“你断不会猜到是谁救了我,但我可以提醒你,救我的这个人你是认识的,或者说还很熟悉。”
  冷云飞略一思忖,脱口道:“是萍踪圣女?”
  杜锐摇了摇首道:“不是。”
  冷云飞道:“莫非是家师仙游到徂徕山巧遇救了你?”
  杜锐道:“不是令师。实话告诉你吧,救我的乃是你二师兄铁麒麟杨俊。”
  冷云飞微微一怔,脱口道:“你是说我二师兄和那个铁英兰在徂徕山那处悬崖下隐居?”
  杜锐笑道:“隐居的何止他们两人,那里有个小村庄,二十几户人家,自耕自种自收获,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
  “我跌落下悬崖时神智还算清醒,便尽量提气上纵,在慌乱中抓住一根垂挂悬崖峭壁的藤条,但因坠势甚强藤条被拉断,还是跌落到崖底,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身边站着你二师兄杨俊和一个月貌花容的女子,才知他们救了我。
  “在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村里息养些天,方告辞而返……出来后本欲赴江南天台山,路遇友人说看见我的黄骠马来了泰山,便寻踪觅迹地奔来,还以为是冷姑娘在此……”
  冷云飞笑道:“实不相瞒,黄骠马是小可救了冷姑娘,在分手时她送给我的。说留在她那里恐遇歹人抢去,对不起你……况且她还有匹宝马良驹。”
  杜锐笑道:“冷老弟,在下未曾嗔你骑了我的黄骠马。若我真的回不来,此马有你这位主人,我也会含笑九泉的。”
  说着瞥见地上的死尸,浩叹道:“他们因何要害你?面且从埋炸药上看,这是蓄意已久的谋害!”
  冷云飞微喟道:“我也不清楚。甚至连这些人的来路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受一些莫名其妙的追杀。”
  杜锐道:“你适才说要搬请萧大侠去破缚虎庄,为了什么?缚虎庄不是有葛老歪吗?”
  冷云飞脱口道:“只因有个女子名叫灵芝,乃九美中人。她杀害了我大师兄叶星明便逃进缚虎庄,企图躲避我的追杀……”
  杜锐惊道:“你大师兄死了?他怎么跟九美妖女混到一起了?”
  冷云飞道:“漫说我大师兄,便是和我二师兄在一起隐居的那个女子铁英兰也是九美中人……”
  杜锐愕然一怔,脱口道:“在下怎么没看出来?”
  冷云飞道:“九美妖女惯以假相迷惑人,你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识破。”
  杜锐担心地道:“那样的话你二师兄杨俊岂不危险?整日与一个美女蛇守在一起,那后果可想而知……”
  冷云飞皱了皱眉,道:“你说这个妖女也该诛除?可是二师兄定然不肯让……”
  杜锐笑道:“他未受其害自然不肯让,待身受其害时,恐怕也追悔莫及了。”
  冷云飞微微点头,道:“此言甚对。我还是不能放过这个铁英兰,免得二师兄像大师兄那么惨!杜兄,你该帮我找到那二师兄他们的隐居之处……”
  杜锐笑道:“这并不难,出入口我记得清清楚楚……”
  冷云飞思忖道:“咱们今夜便在这里歇息一夜,明天就动身去徂徕山,如何?”
  杜锐笑道:“也好。”
  冷云飞转首对江佩娇笑道:“我和杜兄又要去杀人,这回你该回家去了吧。”
  江佩娇执拗地一呶嘴,娇嗔地道:“又赶人家走了!你到阴曹地府我都要跟着,何况是去什么山啦!这一生我是跟定你了,想甩也甩不掉!?
  冷云飞蹙了蹙眉,想起了萍踪圣女临走时说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徂徕山,山谷幽深,山溪清澈。
  二十几户茅屋草舍,组成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小村。
  小村旁的溪水日夜奔流,谁也不知源在哪里,流向何方。
  时序至暮秋,蟹鱼正肥,正是垂钓好时节。
  这日清晨,有两个扛竹竿的垂钓者向溪边缓步走来。
  到了溪边选个水流缓慢处坐下,在钩上放了鱼饵,把钩线甩到水里。
  少顷,先头甩下钩去的人见漂儿一沉一浮,便喜道:“咬钩了!咬钩了!”
  急挑竹竿,一条大白鱼赫然跃出水面,活蹦乱跳,煞是喜人。
  旁边的人见了,喜得附掌道:“真是好极了!今晚我们又能喝着鱼汤了。”
  这两个钓鱼者就是隐居此处,远避红尘的铁麒麟杨俊和女友铁英兰。
  杨俊把鱼自钩上取下,放进身旁的鱼篓里,一边又装鱼饵,一边对旁边的铁英兰笑道:“咱们今日要比赛,看谁钓得多。”
  铁英兰朝他嫣然一笑,应道:“比就比,你就知道我钓得没你多。”
  杨俊将钩线甩进水里,转首笑道:
  “你若没有我钓得多,便再去给我打只野兔,如何?”
  铁英兰笑道:“你若没我钓的多,就罚你一宿不睡觉……练一夜剑,再劈一堆木柴……”
  说着,手中竹竿一沉,再看漂儿已经没影儿了,遂急挑竹竿,钩线直颤,喜道:
  “一定是条大鱼!”
  水花四溅,溪水中蓦然冒出两个黑黑的怪物,向岸边游来。
  铁英兰的鱼钩正钩在其中一个怪物的身上,她骇然一惊,叫了一声,弃了鱼竿奔到杨俊身旁,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水中游动的黑黑的怪物。
  杨俊也愕然一惊,定睛再看,那两个黑怪物已然游到岸边,爬上了岸,长起身形。
  原来是两个身穿黑衣水靠的人,潜水而至,心下骤然一沉:
  这山溪中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非潜水而不能进入山谷内,是谁知道了这一秘密?
  再看时,两个潜水而至的人已然除去水靠装入一个皮囊。
  待看清这两个人的面目时,杨俊手中竹竿惊掉进水中……
  冷云飞和杜锐望着一步步走近的杨俊,谁都没说话。
  杨俊见了,惑然道:“你们怎么了?水很凉,你们?”
  杜锐瞥了一旁忐忑不安的铁英兰一眼,低声道:
  “杨老弟,想不到在下能这么快又回来了,是不是?”
  杨俊淡淡一笑,道:“真想不到……”转对冷云飞笑道:“师弟,你一向可好?”
  冷云飞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还好……二哥,这你里真是个世外桃源哪!”
  杨俊笑道:“落得清闲自在,与世无争,倒也悠然自得。”
  顿了顿,道:“师父和大师兄他们也都好吧?”
  冷云飞淡淡一笑,沉声道:“师父还好,只是大师兄被人害了……”
  杨俊一惊,脱口道:“凶手是谁?可抓到了么?”
  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凶手已然抓到,并已为大师兄报仇雪恨了。这个凶手就是当初和大师兄私情甚笃的那个灵芝姑娘!”
  杨俊浑身一颤,脱口道:“怎么会是她!她和大师兄两情相悦,不啻一对美满爱侣!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杜锐瞟了铁英兰一眼,不无用意地道:“灵芝是九美中人。她先用假相迷惑了令师兄。女人的可怕之处就是用色相迷惑人,男人的可悲之处就是容易被女人的色相所迷惑。”
  杜锐快人快语,一言出口,两人来意不言而喻。
  杨俊沉下脸,蹙了蹙眉,下意识转首望了铁英兰一眼,微喟一声道:
  “你们是来杀她……”
  杜锐沉声道:“有令师兄的前车之鉴,我们担心你重蹈覆辙。”
  杨俊急道:“不,你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英兰不是灵芝……她不会害我!”
  遂转对铁英兰动情地道:“你说是不是?你说!”
  铁英兰缓步走近,充满深情地注视着杨俊,柔声道:
  “你让我说什么?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避红尘,隐江湖和你到这里受清苦,你心里还不清楚么!”
  她转身对冷云飞淡淡一笑,道:“你奉师命追杀九美,自然要找追杀的理由了,但你可以杀了我,却不能玷污我们的感情!我爱他,他也爱我,这感情天地可证!”
  冷云飞皱了皱眉,望了杜锐一眼,欲言又止。
  杜锐冷冷一笑,脱口道:“想必那个灵芝也这么说过,而结果她还是亲手杀了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着的人。
  “你们九美落江湖难道仅仅是为了寻求爱情?难道没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对男人是利用,而决不是爱……”
  铁英兰截声道:“杜锐,你枉为一代游侠。你说错了,我们九美同落江湖是为了寻求爱情!”
  冷云飞双睛一亮,脱口道:“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铁英兰顿觉失言,冷冷一笑,道:“当然不全是。你希望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么?”
  冷云飞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
  铁英兰冷道:“当然不会,就是我身受九死,也不会把一切告诉你的。”
  杜锐冷冷一笑,道:“你不告诉也不能幸免一死!”
  说着缓慢有力抽出佩剑,对旁边的杨俊道:
  “杨老弟,冷云飞是你师弟,他不忍下手只好由我代劳了。除恶扬善,使江湖安宁,也是本侠士所为。你要恨怨就怨我杜锐好了。”
  冷云飞一旁道:“二哥,我们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为你好……”
  杨俊抢上一步,把铁英兰挡在身后,望了望杜锐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
  “要杀,你们就先杀了我吧!我不忍见她先我而去,既然不能保护她,只能陪她一死!”
  杜锐和冷云飞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沉默良久,冷云飞沉声道:“二哥,既然你这般对她痴恋,小弟就放她一马,但若此我没法向恩师交代,你可以要下铁姑娘的胸盒,也好让我回山复命。”
  说着自怀中掏出三个胸盒托在掌心,朗声道:“九美我已杀了三人,这胸盒是她们所佩的标志。”
  铁英兰闻言脸色骤变。
  杨俊转身望着铁英兰,一字一吐地道:“把胸盒给我吧。”
  铁英兰没有动。
  杨俊又重复道:“把胸盒取下给我……”
  铁英兰依然一动不动。
  杨俊愕然地注视着铁英兰,嗫嚅道:“你……不愿意?”
  铁英兰凄楚地启齿道:“你真的愿意陪我死么?”
  杨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说着向杜锐伸手道:“请借阁下的剑用一下。”
  杜锐略略迟疑,把手中剑递给杨俊,轻声道:
  “你……别害怕,死也是一种享受……”
  铁英兰把手伸到杨俊面前。
  凄然一笑,道:“把剑给我,你不是不想让我先你而去么!我先杀了你,再自刎身亡……”
  杨俊点点头,应道:“我也正想如此,死在所爱的人剑下更是一种享受!”
  说着,把手中剑递给铁英兰,惨然一笑,道:“来吧,别手软!”
  说完闭上眼睛,束手待毙。
  “俊哥,多保重!”一声惨呼,铁英兰蓦然挥剑斩向自己脖颈,血光迸现,手中剑铮然坠地,身形倒了下去……
  听见喊声,杨俊蓦然一惊,睁眼见了,急蹲下身去,望着仰面地上的铁英兰,声嘶力竭地喊道:“英兰,你怎么?!”
  铁英兰惨兮兮一笑,微弱道:“他们不会再说我要害人了……”
  声音顿止,头一歪,气绝身亡……
  杨俊疾身扑到那把带血的剑前,正欲弯腰捡剑,杜锐一掠身奔近,一掌推出,杨俊毫无防备,被一掌推出七八步远,跌倒在溪水边,碰倒了鱼篓……
  杜锐弯腰拾起剑,推剑入鞘,朝杨俊冷言道:“你还算个男人么!”
  杨俊慢慢地坐起身,望着不远横尸地上的铁英兰,痴呆呆地一动不动……
  冷云飞黯然道:“二哥,你跟我们走吧,重现江湖,也不枉有一身武功。”
  杨俊失魂落魄地道:“你们走吧。冷云飞,你别忘了取下英兰的胸盒向师父复命……”
  冷云飞缓缓走到铁英兰身前,从铁英兰颈上摘下胸盒,直身揣进怀内,对杨俊道:“二哥,我们帮你埋了铁姑娘吧。”
  杨俊没有回答,许久痴呆呆地道:“你们走吧!莫非还真的想让我也死么!”
  杜锐和冷云飞互视一眼,杜锐对杨俊道:“你要想开些……”
  杨俊浩叹一声,缓缓起身,无意中看见了地上有条大白鱼,鱼篓倒后,从鱼篓中流出,正在地上乱动。
  他弯腰把鱼捧在手里,望着香消玉殒的铁英兰,动情地喃喃道:
  “英兰,你今晚喝不着鱼汤了!”
  他慢慢地走到溪水边,把手里捧着的鱼放进溪水里,那鱼儿欢喜地游走了。泪水涌出杨俊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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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6: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佳丽泣血
  冷云飞和杜锐辞别了杨俊,潜水出了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来到了山谷外,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看守马匹的江佩娇。
  两人除去了水衣水靠,杜锐也与冷云飞辞别。
  他要去寻找冷凤凰,因为冷云飞告诉过他冷凤凰在他遭险后,万念俱灰,有意遁入空门。
  杜锐觉得自己有责任,应去找她,使她振作。
  杜锐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扬长而去。
  冷云飞和江佩娇同乘一骑,择路奔野狼山而来。
  冷云飞是想把江佩娇送回野狼山下的江家堡,然后再到野狼山去看望隐居那里的欧阳小静。
  只因萍踪圣女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他担心自己和江佩娇相伴相随,万一给萍踪圣女发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萍踪圣女孤傲不可一世,说得出,作得出。
  冷云飞自然没有对江佩娇实言相告,而是说一同去江家堡探视其父蒋先,顺便再打听一下青云府的情况,追查一下古寒良和甜儿的行踪。
  江佩娇信以为真,欢天喜地地与冷云飞乘马回江家堡。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他们不知道江家堡正有一件不幸的事情等候着他们。
  等两个人驰马回到江家堡时,登时为堡内所发生的不幸惊呆了!
  江家堡的江老员外,江佩娇的养父江天方告诉两人:三天前江佩娇的亲生父亲、名满江湖的能工巧匠蒋先被人掳走了!
  掳走蒋先的人声称是凌云岛的,目的是让蒋先为他们在岛上设置机关,以御外敌。
  冷云飞只好放弃进山看望欧阳小静的打算,决意只身赴凌云岛救出蒋先。
  江佩娇依然要随行去凌云岛,冷云飞告诉她,她随行前去是个累赘,非但百事无助,还会影响救人。
  江佩娇好一番哭闹,终于同意让冷云飞自己前去。
  因为她知道:纵然冷云飞不让自己随行,他也飞不了。
  等救出父亲他一定再送回江家堡,那时再逮住不放,看你还走得脱!
  就这样,冷云飞在江家堡歇息了一天,便驰马直奔凌云岛而来。
  凌云岛在东海之中,岛不大却奇险。原是老隐士凌云飘逸剑禅君子隐居之处,故因此得名。远远望去,海天相接,岛影隐约可见。
  这一天冷云飞驰马来到东海边,远远地听到涛声排空,他精神为之一爽,生平还第一次看见大海,心中自然别有感慨。
  他寻了一处小渔村,把马匹包袱寄存到一户渔家,然后雇了一条渔船,跟着那白发苍苍的老翁,驾船下海了。
  坐在船头,举目远眺,海天一色。
  渔船穿行浪尖,微微有些颠簸。几只海鸟盘旋空中,不时发出几声厉鸣。
  老渔翁年近古稀,身板却很硬朗,古铜色的脸上饱经风霜,皱纹纵横。
  打着赤脚,裸着胸膛,稳稳地驾船,一看就是个经过无数风吹浪打的闯海人。
  坐在老翁的船上,冷云飞觉得心里很踏实。
  此时,老渔翁一边摇橹一边对冷云飞笑呵呵地道:
  “公子,你是书生还是剑客?到凌云岛去干什么呀?”
  冷云飞笑道:“小可不是书生也不是剑客。虽然貌似书生却不精文章,虽然有剑随身武功又平平,不过是个浪迹江湖的混混。此去凌云岛,实不相瞒是去找人。”
  老渔翁笑道:“看你一表人才,非邪恶之徒,否则多少钱我还懒得送你。你不知道,现今的凌云岛可非昔日的凌云岛了。
  “自从岛上的老隐士剑禅君子一走,他的三个徒弟就兴风作浪,不干好事,勾结江湖绿林黑道,海盗匪贼,盘踞岛上,听说还想称霸武林呢!
  “你该不会也是投靠他们的吧!老夫看你不像,故斗胆直言。”
  冷云飞朗声笑道:“老丈果然好眼力,小可去凌云岛便是要去救被他们掳来的一个人。”
  老渔翁唬了一跳,惊疑道:“只凭你单身一人,这一把剑?”
  冷云飞笑道:“这凌云岛是龙潭虎穴么?”
  老渔翁道:“虽非龙潭虎穴,但你不知剑禅君子那三个徒递着实厉害!况且还有一些贼人在岛,你单身一剑,只恐寡不敌众。”
  正说话,蓦然双睛一亮,道:“岛上好像有船来了,会是拦截公子的么?”
  冷云飞一怔,投目望去,果然见一艘帆船迎面疾迅漂来,便沉声道:
  “不会是拦截我的,他们不会知道我要来救人。”
  老渔翁道:“咱们还向前去么?”
  冷云飞沉声地果断道:“去!”说着双眸一眨不眨注视着前方渐渐漂近的帆船,心中思忖着可能出现的变故……
  帆船越来越近了,坐在船上的人也依稀可辨。
  冷云飞抓住异光剑,如果对方是拦截自己的,自然免不了在船上展开一番厮杀……
  渔船向前疾进,帆船也向前快行,两船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再缩短……
  冷云飞霍然而起,急道:“老丈,快靠上去!”
  帆船却偏离航向,急向一旁漂去,意欲摆脱渔船……
  只因冷云飞惊奇地发现帆船上坐着自己所要寻找的三星霸王剑古寒良和俊美绝尘的甜儿,显然对方也认出了冷云飞,在催船家逃脱……
  帆船绕了个小弯,甩开渔船,风帆正满,向陆地疾驶……
  冷云飞急得一跺脚,对老渔翁急切切道:
  “老丈,快掉转船头追上那帆船,那船上有两个我的仇家!”
  老渔翁应了一声,渔船打了个旋,掉头追向帆船……
  冷云飞觉得小船颠簸得更甚,使他站立不住,还想呕吐,便蹲下身,目视前方,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那帆船上。
  手起剑落杀了甜儿。显然,古寒良和甜儿一度隐藏在凌云岛。
  待凌云岛掳来蒋先,他们怕自己来岛救人,故提前离开,不期却碰上了。
  此时,冷云飞早将救蒋先的事情丢在脑后,一心要追上甜儿,挥剑诛除,以免她又一次逃匿无踪……
  然而,古寒良和甜儿毕竟又一次逃匿了。
  待渔船追到岸边时,泊在岸边的那帆船上已空无一人,连划船的船家也逃得无影无踪了……
  冷云飞微喟一声,道:“又给他们逃了。”
  再看老渔翁已十分倦累,便道:“老丈,今日咱们回渔村歇息一夜,明晨再下海去凌云岛。”
  老渔翁点头道:“也好,反正今日天色将晚,去了也赶不回。”
  说话间,两个人下了船,把船拖到岸上拴好了,便动身回了渔村……
  翌日清晨,在霞光中冷云飞和老渔翁二人驾船下海直奔凌云岛。
  约摸有两个时辰的光景,渔船接近了凌云岛。
  老渔翁选择一处浅水滩泊了船,对冷云飞道:“公子你去吧,老夫在此候你回来。一定要当心,战不过就逃,别搭上性命。”
  冷云飞应了一声,抓起异光剑,一跃下船。
  踏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往凌云岛里走。
  他穿过两片灌木丛,又绕过一处乱石岗,面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制的小楼赫然出现在面前的山腰上,四周都是木栅拦着。
  他缓步走近,从木栅望进去,只见楼前是一块草坪,楼正门上挂着一块匾,隐约可见匾上的金字:凌云阁。
  他身形一飘,从木栅上跃过,翻进里面,正欲穿过草坪奔到楼前,一阵狂吠,从楼下窜出三条如虎似狼的大犬,嚎叫着,张牙舞爪扑向冷云飞……
  与此同时,楼下正门大开,从里面走出十几个人来,一字排列,站到楼前的草坪上,睁眼看着三条犬扑向冷云飞……
  冷云飞停住脚步,见三条大犬扑上,右手握着的剑鞘横空一扫,一道劲力袭出,当头扑上的大犬似遭迎头棒击,呻吟一声歪身栽倒。
  另两条大犬刚到近前,冷云飞掠身迎上,剑鞘疾挥点中两犬脑门,立时毙两犬于地,手法俊逸不失风度。
  对面人群中传出一声喝彩:“好俊的人儿,好俊的身手!”
  喊着,有一个艳装女人抢步走上前来,双拳一抱,媚笑道:
  “小公子,你什么来路?尊姓高名呀?”
  冷云飞抬眼一看说话的艳装女人,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不下三十岁的光景。
  脸上涂脂抹粉,却还有些风韵,遂朗声道:
  “小可什么来路,有必要告诉你么?快让凌云岛的三位岛主出来答话。”
  艳装女人略显惊异,夸张地“哎哟”一声喊,道:“小公子,想不到你口气还挺横呢!你知道姑奶奶是谁么?我上赶着和你说话是看你长得不错!”
  话音未落,身后又走上来一个黑衣人,满脸络腮胡,彪悍如牛,腰上佩着一把乌鞘全剑,他走上前来,用手一指冷云飞,冷喝道:
  “不说出来路,就是不怀好意!你小子到底是哪个道儿上的?快说!”
  冷云飞沉声道:“小可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愿对你们这些无名之辈说!快请出三位岛主,小可自然实言相告!”
  话音未落,后面又走上三个人,齐刷刷站到冷云飞面前,六只眼睛一齐望向冷云飞,目光如剑,令人见了不寒而栗。三人皆一色紫衣,每人腰上都佩着一把剑,卓立那里一动不动,冷面上似罩一层霜。
  那艳装女人一指三个紫衣人,笑着对冷云飞道:“他们就是这凌云岛三位岛主。”又一指右首的瘦子道:“二岛主顾平山。”再指中间的大汉道:“大岛主肖羽。”
  最后一指左边的小个子,笑道:“这位是三岛主周子孝。”
  冷云飞听完艳装女人介绍,抱拳当脑,朗声道:
  “久闻凌云飘逸有三位高足,今日得见不胜荣幸!小可冷云飞这厢有礼了!”
  “呀!”艳装女人惊叫一声,道:
  “敢情你就是那个武林有名的美男子!果不其然,真是貌美如花呀!”
  旁边络腮胡子黑衣人冷哼一声,喝道:
  “脸蛋好看中个屁用!但不见得能接得我一掌!”
  艳装女人不悦地白了黑衣人一眼,浪声浪气地道:
  “纪老五,你吃的什么醋!姑奶奶又不是你老婆!”
  黑衣人反唇相讥道:“我纪老五若有你这么个老婆,可倒八辈子血霉了!”
  艳装女人正欲发作,大岛主肖羽伸手拦住,沉声道:“二位别嚷了!”
  他抬眼对冷云飞冷冷地问:“你就是那个粉麒麟?你来是不是为了救蒋先?”
  冷云飞点点头,朗声道:“对。请大岛主将蒋先交出来,让小可带走,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犯!”
  一旁的顾平山嘿嘿一笑,道:“说得轻巧!我们千里迢迢把他掳来,担惊受怕的,只凭你一句话就能放了他!”
  三岛主周子孝尖声尖气地附声道:“说得是!我们凌云岛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来装大爷的地方!你可以去七山五岛十八寨打听打听,我们凌云岛是不是谁都得高看一眼!”
  冷云飞冷冷一笑,道:“小可不管别人如何高看你们,只是来救人!若不交出蒋先,就是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小可也要搅个底朝天!”
  “好小子,真是狂得可以!”声音如虎吼震人耳膜,发自三岛主的背后,投目望去,那里还卓立着七个人,每人腰上都佩着刀,清一色的黑色武士劲装,阴森森的,每个人身上都透出浓浓的杀气。
  话音未落,七人中有人接声冷道:“小子,你如果知道我们‘鬼魂七刀’在此,还敢这么狂么!”
  又出了一帮“鬼魂七刀”!
  冷云飞心下一沉:
  显然,自己在泰山诛杀的“鬼魂七刀”是冒名顶替,而面前这七位倒像是真的。
  遂冷笑道:“数日前,小可在泰山已杀了一帮自称‘鬼魂七刀’的黑衣人。今日冒出了名位,莫非真的是鬼魂了!”
  话音未落,有人截声冷道:“胡说八道!我们在此数月从未离开,更没有去过山东!你小子是不是在咒我们!”
  艳装女人扬声笑道:“你们的名头亮,有人冒名顶替也是有的!”
  遂转对冷云飞媚笑道:“冷公子,听我良言相劝,怎么来你还怎么回去吧。打消救人的念头还有命在,不然,你这美人儿可就惨了,只怕姑奶奶我怎么心疼也救不了你!”
  冷云飞冷冷一笑,正欲开口,旁边的黑衣人纪老五冷冷开口:
  “冷云飞,你一定不明白这位胖大姐儿怎么对你格外关照吧?告诉你,她可是江湖有名的人物。你听说过沈艳这个名字么?就是这位……”
  闻言,冷云飞浑身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一阵恶心。
  谁不知道江湖有个倒采花女淫贼沈艳,人称“大白鹅”。
  遂厌恶地道:“久仰了!”
  沈艳一听黑衣人纪老五揭了自己老底,气咻咻道:
  “冷公子,你也许不知这纪老五是何许人吧!他曾是‘华山五霸’中的老五,那一年‘华山五霸’被杜锐追杀,死了四个。
  “他有幸逃生,浪迹江湖,成了独行大盗,专干些挖绝户坟,踹寡妇门的缺德事!人称‘横空霸王掌’纪老五的就是他!”
  纪老五正欲说什么,一旁二岛主顾平山冷冷一笑,道:
  “二位别吵了!你们各有千秋,改日再论吧。当务之急是怎么摆平这小子,别让他影响了咱们的大事!”
  沈艳抢话道:“有‘鬼魂七刀’在还愁摆不平他!哪里还用咱们操心费力呀!”
  肖羽转首对身后的“鬼魂七刀”,道:“各位可愿打头阵?”
  “鬼魂七刀”中有人沉声道:“一照面就让我们出手,七个战一个,日后传入江湖不怕遭人齿冷么?”
  话音未落,“横空霸王掌”纪老五一拍胸脯,粗声大气地道:
  “你们不上,我上!到时候可别怨我抢头功!”
  遂转对冷云飞冷然道:“小子,你可敢接我三掌么!”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慢说三掌,便是你打三百掌我也敢接!只怕打完一掌你就没机会了!”
  纪老五闻言冷冷一笑,道:“一掌毙了你,某自然没机会再出掌了!”
  说着一撤步,左掌划了个圈,猛地向冷云飞沉气发力,冷云飞疾挥左掌打出天罡掌力迎击上去。
  “啵”地一声,两掌相击,纪老五一声惨叫,身形暴退,一头栽倒,大口大口地往外喷血……
  沈艳在一旁开心地笑道:“哎哟!这是怎么了?赫赫有名的‘横空霸王掌’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呀!”
  纪老五气得暴跳如雷,怒吼一声:“骚娘们儿!你……”眼睛一翻,头歪向一旁,竟然一命呜呼。
  不知道他是被掌力震断了心脉,还是被沈艳出言气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旁边齐声怒喝,二岛主顾平山和三岛主周子孝双双抽身,掠身扑向冷云飞。
  两剑似出水的两条白蛇,光芒烁烁,剑气森森,凌空飘逸,剑法果然不同凡响。
  两道白光中蓦地搅进一道骇人心魄耀人眼目的异光。
  三道光芒在一起撕扯,缠绕,升降,沉浮。
  倏然两道白光顿失,接着传出两声惨叫。
  再定睛一看,冷云飞收剑入鞘,地上多了顾平山和周子孝的两具尸体,每人手里还握着半截被削断的剑……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肖羽转首对“鬼魂七刀”冷冷说道:“你们要等本岛主也被杀死再动手么?”
  “鬼魂七刀”闻言,“唰”地一齐抽出刀来,也是清一色鬼头大砍刀,齐声呐喊着扑向冷云飞……
  冷云飞见了,冷冷一笑,施“游身术”上乘奇奥的身法避开“鬼魂七刀”,意欲挫一下对方锐气,接着异光剑又出鞘了,异光团团在层层刀幕中滚动,身形如鬼似魅,飘忽不定……
  冷云飞酣战中觉得这真“鬼魂七刀”竟不如在泰山碰上的假“鬼魂七刀”凶狠残忍。
  刀法虽然精深,但却少变通,杀招也不凌厉,没有那些假“鬼魂七刀”出手皆杀招,每刀都致命。
  相形之下,不难知道那些假“鬼魂七刀”必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刺客杀手!
  心念电转之间,异光剑下刀与人脑袋横飞,惨叫声与金铁相击声共鸣。
  有顷,“鬼魂七刀”皆横尸在地,真的成了鬼域死魂了。
  冷云飞收剑入鞘,朝大岛主肖羽冷道:“大岛主,小可本无意杀这么多人!你们若早交出蒋先,这些人都能活到七八十岁。
  “现在,你真是悔之晚矣!小可也觉得杀孽重了些。”
  肖羽铁青的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道:“多谢冷公子!本岛主一直想除掉‘鬼魂七刀”和顾平山与周子孝,今日借公子之剑诛除了他们,这是大慰我心!
  “只因他们串通一气早就想谋取我这大岛主之位了。而掳蒋先设置机关,欲引七山五岛十八寨上的贼上来聚会商议称霸江湖,一统武林之事。
  “主意也是他们出的,与在下无关。现在本岛主就让人放了蒋先,送公子回陆地,如何?”
  冷云飞颔首道:“再好不过,这样的话小可也就不难为你了。”
  肖羽闻言点头赔笑道:“多谢公子!”又朝楼里喊道:“乌贼,螃蟹!”
  话音一落,从楼里疾身奔出两个青衣武士到了肖羽面前,躬身施礼,齐声道:
  “参见岛主!”
  肖羽道:“快去备船,准备送蒋先和冷公子回陆地!”
  乌贼和螃蟹闻言应了一声,转身欲走,肖羽又道:“别忘了,备一条好船。”
  冷云飞急忙道:“不必备船了,小可来时有一条船还等在岸边。你们把蒋先交出,小可即刻带之离去!”
  肖羽一怔,对乌贼和螃蟹道:“去检查一下冷公子的船,待我亲自把蒋先送去。”
  乌贼和螃蟹应声奔岸边而去。
  肖羽对冷云飞道:“待本岛主亲自把蒋先前辈背出来……地下室别人进不去……”
  冷云飞点头道:“也好。”
  肖羽转身走进了小楼。
  旁边的“大白鹅”沈艳正想悄悄溜走,冷云飞转身笑道:“别走!我还有话问你呢!”
  “大白鹅”沈艳浑身一哆嗦,怯生生道:“我……你有什么话?”
  冷云飞沉声道:“昨日古寒良和那个甜儿是不是在这里上船返回陆地的?他们为什么要走?”
  沈艳道:“只因那古寒良得知岛上掠来了蒋先,又听蒋先说他姑爷冷云飞得知后一定会来岛救他,他便急匆匆地要带甜儿离开这里。
  “看样子他们很怕你……想不到蒋先竟是你岳父,难怪你这么豁出命来救他……”
  冷云飞急道:“古寒良有没有说离此欲去何处藏身?”
  沈艳道:“没有,你想他会把行踪告诉别人么?”
  说话间,肖羽已经背着蒋先走出楼来,冷云飞急忙迎上去,见了蒋先,深深一揖道:
  “前辈可好?”
  蒋先认出了冷云飞,喜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佩娇怎么没来?”
  冷云飞道:“路途遥远,带她同来委实不便。前辈,他们没难为你吧?”
  蒋先叹道:“度日如年!今重见天日,老夫大慰!”
  冷云飞对背着蒋先的肖羽笑道:“咱们去海边上船吧。”
  肖羽点道:“也好!”便背着蒋先先头而行,冷云飞和沈艳随后,向海边走来……
  冷云飞所以不接过背蒋先,是担心肖羽出剑偷袭,人心叵测,焉能不防!
  到了海边,冷云飞猝然一惊:
  来时驾船的老翁横尸地上,嘴角还留着血迹,胸前乌紫,似遭重击所致。
  再看那乌贼和螃蟹坐在船上,正洋洋自得……他强压住一股火气,帮着肖羽将蒋先放到船上安好,然后朝乌贼和螃蟹冷冷说道:“二位干的好事,因何把这老渔翁打死?”
  乌贼和螃蟹一惊,对视一眼。那乌贼道:
  “他……他是我们哥俩的冤家对头!前些日子我们哥俩去那个渔村,受一个渔姑欺侮……这老家伙还带一帮人打了我们一顿,若非二岛主赶到,他们差点儿把我们骟了!”
  肖羽厉声道:“放屁!什么受一个渔姑欺侮,分明是你俩奸污了一个渔姑!你们仗着顾平山撑腰,胡作非为……今日又无端害人性命,我岂能容你们!”
  说着蓦地抽出剑来,要奔过去杀死乌贼和螃蟹……
  冷云飞伸手拦住肖羽,道:“岛主息怒,小可有话对他们说。”
  他转对乌贼和螃蟹道:“这老翁,你们俩谁打死的?”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冷云飞道:“谁打死了他,小可不让他偿命,只把我们送回陆地就行了。”
  乌贼喜道:“我……我打得重。他用拳头我用脚!算是我打死的,我送二位回去,而且要驾船他也不如我!”
  肖羽道:“那还愣什么,快开船送冷公子回去,若路上不老实,回来我也不饶你!”
  乌贼如获大赦,急忙解了船绳,跳上船。
  冷云飞也上了船,坐在蒋先身旁,朝肖羽和沈艳说:“二位请回吧。小可告辞了,后会有期。”
  肖羽抱拳当胸,笑道:“后会有期!”
  说着帮着螃蟹将渔船推进深水,乌贼摇橹驾船离去……
  冷云飞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底,转首对蒋先笑道:
  “前辈,想不到这么顺利便救您出岛了。”
  蒋先也喜道:“公子神威,这小岛岂能阻止得了。”
  他转对摇船的乌贼道:“你们岛主还想聚集贼人称霸江湖,真是痴心妄想!”
  乌贼附声赔笑道:“是妄想是妄想!十多个人竟敌不过冷公子一个人,都他她妈的是饭桶!”
  说话间,渔船离岸里许之遥,岛上情景渐渐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乌贼惊叫一声:“呀!这船怎么漏水了!”
  果然,渔船底露出一个窟窿,正往舱内涌水。
  冷云飞神色一凛,对乌贼惊道:“怎么回事?”
  乌贼停止了摇橹,一脚踏上船帮,邪笑一声道:
  “很简单,我们奉岛主之命杀了老渔翁然后将这船凿出窟窿,再用鱼皮糊上,等鱼皮掉后,窟窿便开始漏水了。你们就等着葬身鱼腹吧!嘿嘿嘿!”
  冷云飞冷哼一声,挥剑鞘扫向乌贼,乌贼一翻身跳进海里,一沉一浮向凌云岛的方向游去……
  渔船打了横,海水不断地涌进舱内,越来越多,渔船渐渐下沉……
  冷云飞和蒋先都感到了死神的恐怖。
  四海茫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纵然有绝世惊俗的武功也难脱此厄运……
  渔船依然下沉,冷云飞背起了蒋先,海水已浸到腹部,蒋先绝望地道:
  “公子,快扔下我,你用剑劈下一块船板逃生吧!唉,都是我害了你呀!”
  冷云飞也绝望了,沉声道:“不,要死咱们就一块死!我一点不识水性,抱了船板也难逃生……”
  海水渐渐浸上了前胸,呼吸开始困难,冷云飞只有暗运真功提身上纵……
  巨浪滔天,海风呼啸。
  渐渐的,冷云飞功力不支,身上还背着蒋先,如压一座山,身形开始下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冥冥中,涛声犹在耳,眼前浮现出欧阳小静幽怨的双眸和柔嫩的丹唇,突又幻化成江佩娇热烈的灼人的目光,觉得她正用一双温热的樱唇在吻自己的脸,唇……还伸手解自己的衣扣,她要干什么……?
  一声惊叫,冷云飞苏醒过来,发现自己是仰躺在沙滩上,身边确乎有个女人,但不是欧阳小静,也不是江佩娇,定睛细看原来是“大白鹅”沈艳……
  他霍然坐起,厌恶地望着满脸绯红的沈艳,脱口道:“你……”
  沈艳微微一笑道:“我怎么?要不是我救你们,你们早喂鱼了!亲亲你还这么大惊小怪的!你说这救命之恩怎么报答我!”
  冷云飞游目一看见海边果然泊着一叶小舟,自己的身旁不远躺着依然昏迷的蒋先……
  沈艳见冷云飞缄默不言,又笑道:“我知道肖羽那小子没安好心……喂,你还没回答我呢!快说怎么报答我这救命之恩!这可是平生我第一次救人哪……”
  落木萧萧,不尽凄凉。
  在野狼山前的小河边坐着古寒良和甜儿。
  两人相偎而坐,身旁不远的树上拴着一匹马。
  连日来的奔波辗转,使这马也感疲倦了,两个人愈发地觉得这种亡命生活的艰辛。
  自那天逃离凌云岛后,两人一直东躲西藏没有定所。
  这天他们是奔赴青云府,路过野狼山,作短暂歇息,饮马小河后还要重新上路。
  此时,甜儿偎在古寒良身旁,望着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古寒良甜甜一笑,柔声道:
  “你想什么呢?良哥?”
  古寒良微喟道:“我在想,如果那天我们不警觉地离开凌云岛,也许现在都不在人世了。”
  甜儿道:“也是咱们命不该绝。这个冷云飞忒也可恨!”
  古寒良叹道:“不是他可恨,倒是我可恨……”
  甜儿略显惊异地道:“良哥,你说什么呀,你怎么可恨了?我也不曾嗔怨过你呀!”
  古寒良苦笑道:“看你紧张什么,我是说可恨我的武功不敌冷云飞,否则,怎么会被他追得无处容身呢?”
  甜儿道:“其实呢,你也不要责怪自己。良哥,纵然你武功强过冷云飞,还会有比你武功高的人来追杀咱们。
  “可我恨的是谁偏容不得我们……最恨的是那个将我们落江湖的事传出去的人!否则,正宗七派怎么会重托冷云飞出来追杀我们呢?”
  古寒良道:“甜儿,我已经问过你几次了,你都不肯说。今天是最后问你一次,你们九个姐妹同落江湖到底为了何事?你总不能让我蒙在鼓里吧?”
  甜儿思忖片刻,正色道:“良哥,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们姐妹九人下山落入江湖……”
  蓦然缄了口,一双美眸惊恐地望向一旁的树林……
  树林里缓步走出来三个人,正朝小河边一步步走来,不疾不徐,三人的眼中均充满了敌意。
  古寒良和甜儿在三人的目光中慢慢站起身,古寒良将甜儿挡在身后,自己抽出了腰上的三星剑,朝步步逼近的三个人冷冷一笑,道:“真是幸会!三位侠士一向可好?”
  三个人相距八尺停步,右首佩剑的黑衣人冷冷说道:
  “果然幸会,我等寻找阁下都跑直了脚,不意在此遇上,真是到了新账旧账一齐算清的时候了。”
  甜儿一旁急道:“你们为何要和我们过不去?”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姑娘好健忘,不记得在泰山一役中你等和楚天风伤得我们好惨,这个仇只要我们活着就得报。”
  古寒良冷道:“说得对!江湖恩怨仇杀,只要人不死就不会一笔勾销。今日咱们就一笔勾销吧!”
  黑衣人冷道:“好,那就来个一笔勾销!”
  说话的黑衣人是昆仑派的铁面少侠戈童,另两人是崆峒派的追魂手郦大千和点苍派的鬼脸神雕,三人与楚天风曾在泰山“招亲擂台”上结下仇冤,缠缠绕绕一直到今。
  期间,古寒良曾助楚天风泰山一役大败三人,故三人也对古寒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今日本是想到江家堡寻找冷云飞,不意在野狼山下,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这一番生死决斗是在所难免了。
  戈童、郦大千和鬼脸神雕三个人中,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不是古寒良的对手,任何两个人勉强能和古寒良战个平手,如果三人齐上联手而战,古寒良却必败无疑。
  三侠士深知此点,所以齐抖精神,各执兵刃围上来,要联手而战……
  古寒良也知道自己在三侠士联手攻击下,必败无疑。
  但事到临头,也只好拼死一搏。遂对身后的甜儿道:
  “甜儿,你快骑马走吧。今日恐难善罢,万幸我若脱身,自然会去寻你!”
  甜儿执拗地道:“不,良哥,你定能胜的。”
  古寒良苦笑道:“你相信管什么用呢?”
  甜儿急道:“必要时我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呀!”
  古寒良蹙了蹙眉,沉声道:“你的武功我知道,根本帮不了我,还是快些走吧!”
  戈童执剑一指古寒良,冷道:“姓古的,怎么这样婆婆妈妈!有完没完了!”
  郦大千也执剑冷道:“反正阁下命不久矣,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像甜儿姑娘这般美貌绝尘,还怕你死后没有人要她!”
  古寒良怒不可遏,冷哼一声,手中三星剑疾吐,刺向郦大千,剑到中途,倏然停住,遂一反腕,斜扫向戈童下腹,一剑攻二敌,招式果然凌厉。
  戈童也不含糊,剑尖朝下外封古寒良的来剑,就势上提,刺向古寒良“章门穴”。封剑提剑抢攻,手法也很俊。
  古寒良缩剑护穴,腾身闪跃,与三个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三侠士志在复仇,施展出浑身解数,古寒良意欲求生,尽倾平生所学。
  这一番厮杀,真个是剑气如虹霓横现,人影似游云飞渡。
  甜儿不得不连连后退,仍然感到暗劲和劲力的胁迫。
  可身形已退到小河边,再无处可退了……
  酣斗中的四个人,自然全力厮搏,无心顾及其他,而甜儿一心牵挂着古寒良的安危,也无意旁顾左右。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河边不远的山道上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还跟随一匹高头大马,马车带着华篷,看上去很气派。
  要比一般的健马高大许多,而再看马上骑着的这位,胆小的人会吓得瞠目结舌。
  乍眼看上去亚赛一尊大力金刚塑像,细细一看,又似金甲武士。
  此人通身穿黑,裸露着胸脯,胸前是密密匝匝的黑毛,看不见皮肤。
  乱蓬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额头用一个光闪闪的金箍勒着。
  大脑袋,黑面皮黑中透亮。
  两腮是钢针相仿的虬髯,一双大眼似铜铃一般,间或一轮,射出摄魂夺魄的精光。
  一双粗臂不夸张地说,与正常人的小腿差不多,挽着袖子,露出层层黑毛,连那双抓着马缰的大手也全是密匝匝黑毛,小蒲扇一般。
  此人整个看上去凶巴巴,恶森森,好一个鬼煞天神!
  马车来到河边,高头大马上的巨人一眼看见河边搏杀的场面,一提马缰,炸雷般地喊了声:“站住!”
  喊声一出,前面的马车停下来。
  黑衣巨人一催马身河边搏杀的四个人奔过来,到了近前慢腾腾,显得很笨拙地扳鞍下马,将手中缰绳挂在鞍上,好奇地望着正搏斗的四个人,好像看得入了迷……
  这时,古寒良已处下风,堪堪欲败,甜儿在一旁急得差点没流出泪来,一转首看见了旁边似人非人的黑衣巨人,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确信是个异人,神思电转:
  何不让这大怪物助良哥一臂之力?
  遂展身奔到黑衣巨人面前,往跟前一站,登时脸一红,她刚刚有这巨人大腿一般高,仰面笑道:“大个子,你能帮助我么?”
  甜儿美艳绝尘,这一笑更是娇艳如花。
  黑衣巨人见了,当下一愣,望着甜儿,双睛立时异光迸射,脱口赞道:“你真美!”说话瓮声瓮气,震人耳膜,甜儿下意识地一捂耳朵,仰面道:
  “我没让你说我美不美,我是想让你帮我打败那三个人,你没看见他们三个人在打一个人么?”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甜儿一看这黑衣巨人就知道他有些反应迟钝,一听他说话更知道有些憨呆。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这黑衣巨人肯定不傻,否则,不会只身走江湖,身边连一个随人也没有。
  再看他的马,就知是个有来路的人物。
  黑衣巨人自然不傻,他听了甜儿的话,便张开大嘴哈哈一笑,讨价还价道:
  “你让我救人,等救了人,你得跟我走!”
  甜儿心中急得火烧火燎,哪里顾得上多想?急道:“我跟你走就是了,你快去呀!”
  黑衣巨人点了点头,迈大步走上前去,朝酣战的四个人大吼一声:“都别打了!”这一声吼,就像半空炸响一个劈雷,登时酣战中的四人一齐停住,惊异万状地投目看这黑衣巨人,皆着实吃了一惊:
  这样的巨人他们平生还都第一次见到。
  黑衣巨人一见一吼便震住这四个人,得意地一阵大笑,笑声震得一旁树叶直落,转身对一旁的甜儿道:“你跟我走吧,你的人我救下了。”
  甜儿一怔,脱口道:“怎么这样救?我是让你打败他们三个。”
  说着,用手一指戈童等三人,“他们是坏人,要害我们!”
  黑衣巨人信以为真,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他们是好人坏人,反正杀了他们,你就得跟我走!”
  说着,往前迈了一步,一掌击向身边的郦大千。
  一股狂飙平地骤起,郦大千骇然一惊,急挥掌袭出一道乌光相迎击。
  但是,那道乌光在黑衣巨人狂飙般的掌风中,顿然尽逝。
  一声惨叫,郦大千整个人被掌风卷起,跌荡而出,“扑通”一声摔落小河里,口鼻喷血,血染河水,动了两下便不动了。
  尸首时沉时浮,移向下游……
  河岸上所有人都骇然惊呆,无人想到去捞取郦大千的尸首。
  黑衣巨人把目光又投到了鬼脸神雕身上,哈哈大笑一声:“该轮到你了!”
  说着,“呼”地又一掌虚空击出。
  鬼脸神雕一招甫还,便也惨叫一声,随狂飙般的掌风卷起,跌出老远,从空中摔落地上,立时毙命……
  戈童来得快,身形一掠,欺到黑衣巨人身后,一剑刺向黑衣人后心。
  孰料,黑衣巨人一转身伸出巨手抓住戈童的剑锋,往怀中一带,戈童似被一股狂风所吸,贴近身来。
  黑衣巨人另一只大手当胸抓住戈童胸衣,轻轻一提,一甩,把戈童凌空扔出,在高空中划了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小河里,张嘴狂喷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也顺河水往下游漂去……
  黑衣巨人以为戈童也死了,得意地一阵狂笑转身对甜儿道:
  “他们都死了,你该跟我走了吧?”
  古寒良又气又怕,色厉内荏道:“不行,她不能跟你走!”
  黑衣巨人一怔,怒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让她跟我走!”
  古寒良沉声道:“她是我未婚妻!我还没死!”
  黑衣巨人吼道:“你要想死,我也会成全的!”说着,就要挥掌,甜儿急忙上前挡住古寒良,笑道:
  “大个子,别发火,我们俩都跟你走还不行么?你说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黑衣巨人长出一口气,放下巨掌,道:“我要到缚虎庄去见一个老朋友葛老歪。你们先跟我到缚虎庄去吧!等我回西域时再带你们回西域去!”
  甜儿一惊,脱口道:“你来自西域?”
  话音未落,一旁有人朗声道:“甜儿姑娘,只怕落入此人之手,你会比死一百回还痛苦!”
  甜儿一怔,循声望去,黑衣巨人身旁不远站着粉麒麟冷云飞,手里牵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老者。
  遂浑身一颤,脱口道:“你救出了蒋先?”
  冷云飞微微一笑,道:“真是不巧,我正要送蒋前辈回家,竟在这里碰上了你们!”
  古寒良一旁阴冷一笑道:“冤家路窄!冷云飞,你认识这黑衣巨人?”
  冷云飞望着黑衣巨人,沉声道:“听家师说过,西域有个异人,乃是一个色魔。江湖人都称他为魔掌巨人,我想肯定是他无疑!”
  闻言,黑衣巨人一阵狂笑,道:“小子,你师父是谁,他怎么知道的?”
  冷云飞冷道:“家师还知道你和葛老歪是好友。他每年都暗中为你买到八名美女,等你来时用车拉回西域享受!”
  魔掌巨人怒吼道:“你师父该死!你也该死!”说着,挥掌欲击冷云飞。
  冷云飞急伸手拦止道:“慢着!我还有话说!”
  魔掌巨人一怔,收掌道:“还有什么话?”
  冷云飞转身把马缰递给马上的蒋先,低声道:“前辈,好在江家堡离此不远,你且自己回去吧,小可不能送你了!”
  蒋先接过缰绳,说道:“公子保重!”
  冷云飞在那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那健马蹄声得得,带着蒋先跑远了。
  冷云飞如释重负,转着对魔掌巨人道:“咱俩对一掌如何?”
  魔掌巨人狂笑几声,雄傲道:“小子,你是第一个提出敢和我对掌的!”
  说着,单掌猛的平胸推出,打出狂飙掌力。
  冷云飞剑在左手,右掌也平胸推出,打出天罡掌力。
  两个掌的掌力虚空相接,“扑”的一声闷响,冷云飞哼了一声身形向后飘去,摇摇晃晃,飘出七八丈远,扑身跌倒,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魔掌巨人身形也后退四五步,他惊异地看看手掌,脱口道:“天罡掌!”
  冷云飞没有站起来,他暗暗责怪自己:
  师父在自己下山时分明告诫过:
  遍观天下一共要防备五个人,这五个人的武功皆在师父之上。
  第一个是萍踪圣女,第二个就是这魔掌巨人,第三个是天下第一大恶人黑煞鸟,第四个是阴山百毒窟老魔头霸九洋,第五个是轩辕庄轩辕天龙。
  现在这五个人的武功冷云飞见到了三人,唯有霸九洋和轩辕天龙没有见过,经过较量,不得不承认恩师所言不假。
  黑煞鸟的鲲鹏功和魔掌巨人这狂飙掌都在“天罡掌”之上。
  他躺在那里,一面思忖,一面默运真功,调息气血。
  魔掌巨人以为冷云飞未死必致重伤,便也懒得理会,转首对甜儿道:
  “你跟不跟我走了?”
  甜儿佯装笑脸道:“当然要跟你走了!”嘴上这么说,心却缩成一团:
  色魔!色魔!她预感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古寒良一声不响,脸色铁青。
  魔掌巨人点头笑道:“跟我走就好!”
  他转身走到高头大马前,牵着来到甜儿面前,一指马鞍,道:“你骑上去!”
  甜儿知道自己逃不脱,轻功再疾迅,也难脱他一掌之击,硬着头皮扳鞍骑上那高头大马,魔掌巨人牵着马缰,向山道上的马车走去……
  古寒良悻悻地提着剑跟在马后,此时他的心情又岂是一个“愁”字了得!
  魔掌巨人牵马来到马车跟前,大手一提,拎小鸡一样将甜儿抓下马背,一挑车帘,塞进车篷里……
  蓦地,古寒良飞身直进,一剑袭向魔掌巨人后心。
  魔掌巨人一转身,剑刺偏了,只在魔掌巨人的右肋上划了一道血痕,魔掌巨人惊叫一声,一掌凌空拍下,古寒良还没来得及抽身逃走,便被一掌拍中头顶,惨哼一声瘫倒车旁……
  甜儿听到声音,挑起车帘一看,立时花容失色,魂飞魄散,昏迷在车内……
  魔掌巨人大吼道:“走!奔缚虎庄!”
  马车又启动了,车声辚辚。
  魔掌巨人又上了高头大马,紧随车后……
  马车和魔掌巨人渐渐远去,冷云飞慢慢起身,游目一顾:太惨了!
  他皱了皱眉,以剑拄地沿河往下游走,因为前面不远就是一条进山的路,可以找到猎户马大壮那个茅屋,欧阳小静就在那里隐居……
  正往前走,蓦地发现前面河边趴着一个人,疾步近前一看,正是戈童。
  戈童被扔进河里,昏厥过去,被河水一呛,苏醒过来,便吃力地爬上岸,趴在那里歇息。
  他没有中魔掌巨人的狂飙掌,是以未受内伤。
  冷云飞近前吃力地搀扶起戈童,两人相视片刻,不由哑然失笑……
  冷云飞道:“想不到咱们还能活着见面。”
  戈童道:“咱们的命比他们大……”
  冷云飞沉声道:“咱们要尽早养好伤,再去搬兵请将,一定要在魔掌巨人离开缚虎庄之前杀了他!为江湖除害!”
  戈童叹道:“搬兵请将?遍观武林谁能敌得魔掌巨人?除非让正宗七派掌门和尊师下山联手击败他,不然请谁都是送死!”
  冷云飞思忖道:“也好,那咱们明天就分头行动,我回天鹤山请家师,你回山请尊师。并让尊师飞鸽传书告之其他六派掌门尽快会聚缚虎庄,如何?”
  戈童道:“尽快也得六七天才能会齐,那时只怕魔掌巨人早回西域了。”
  冷云飞摇头道:“葛老歪不会这么快放他回去,一定要借用他报上次之仇!说不定,他们还会找咱们!”
  戈童颔首道:“若是这样或许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又道:“事不宜迟,何须等到明天,我即刻就回山禀告家师!好在我内腑未受伤。”
  冷云飞道:“你可先到江家堡借一匹快马,就说我让你去的,他们一定会把最好的马借给你。”
  戈童点头应声,正欲离去,冷云飞叮嘱道:
  “喂,若是江佩娇问起我,可别告诉她我在这里……”
  戈童回头笑了笑,道:“放心吧。”
  冷云飞见戈童渐渐远去,方又沿河向前走来,正走间,蓦地一怔,见河边出现了那棵似曾相识的垂柳,垂柳下赫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细看,这身影曾使他魂牵梦萦,这身影曾令他相思百转,克制一阵内心的狂跳,轻轻地一声唤:
  “小静妹!”
  身影一颤,缓缓转过脸来,闯入眼帘的是一双幽急的明眸,楚楚动人的柔弱神态。不是心爱的小静是谁!
  冷云飞动情地张开双臂迎上去……
  欧阳小静娇喊了一声“三哥!”张开双臂扑过来……
  久别重逢的两个有情人拥抱在一起,小静伏在冷云飞肩上嘤嘤而泣,珠泪尽情倾洒,细语喃喃:“三哥,我常常到这棵垂柳下等你,盼你……”
  冷云飞忘情地抚摸着小静的秀发,一遍遍地重复着:“小静妹,小静妹……”
  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两人浸沉在爱的海洋里,心儿醉了,人儿痴了。
  夕阳羞红了脸,悄悄地躲了起来,风儿伸出温柔的手在把这两个苦命的孤儿抚摸。
  意绵绵,情深相思重,爱浓浓,山高流水长……
  女人的命运是男人造成的。
  同在一方蓝天下,欧阳小静与情人爱河泛舟,乐融融,心摇神荡,欣欣然,鸳鸯双双。
  而甜儿却正遭受着魔掌巨人惨不忍睹的野兽一般的蹂躏,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传出屋宇,仿佛使整座缚虎庄都感到恐怖和痛心!
  惨叫声停止了,一切都暂告结束。
  魔掌巨人心满意足地走出屋,反手把门关上,朝恭立门外的仆人模样的老婆婆哈哈笑道:
  “你去屋里帮她穿上衣服,再劝她吃点东西。记住你们庄主的话,她要跑了,你的脑袋也就没了!”
  说完,便不理睬老婆婆诺诺连声的应允,不去管那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可怜模样,径直大摇大摆地走向前院。
  前院的客厅还亮着灯。
  魔掌巨人推门进屋,见葛老歪正坐在软椅上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在说着什么,便大声道:“葛老兄,我要的美女什么时候能买够?我还得急着赶回西域。”
  葛老歪急忙起身,满脸陪着小心,低声下气地道:
  “老兄,别急嘛,现在我正在准备,这不正和管家商议此事!”
  说着,让魔掌巨人在椅子上坐下,“咔嚓”一声,把个椅子压得七零八落,魔掌巨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咻咻骂道:“什么破椅子!”索性不再起来,对葛老歪道:
  “往年你准备得很好,车到就装人,为什么今年这么慢!”
  葛老歪狡黠地道:“其实今年也早为你准备好了美女,不料上次有人袭庄捣乱,都放跑了。”
  魔掌巨人怒道:“是谁袭庄?我去杀了他。为你出口气!”
  葛老歪转首对管家模样的老头一挥手,管家悄悄退出,将屋门关好。
  葛老歪斟了杯茶,递到魔掌巨人手里,轻叹道:
  “不知道老兄在西域有没听过萍踪圣女这个人?”
  魔掌巨人一怔,脱口道:“什么圣女!没有听说过。长得美不美?比今天跟我来的姑娘美么?”
  葛老歪略显神秘地道:“老兄,你不知道萍踪圣女真是憾事!你号称天下第一色魔,却不知道天下这个艳绝尘寰的第一美女!”
  魔掌巨人大喜,哈哈一笑道:“这萍踪圣女现在何处?快给我弄来!只她一人便足够了!”
  葛老歪见魔掌巨人上了自己的圈套,料想借刀杀人之策有望实现,便又道:
  “把萍踪圣女弄到却不难,只是需费些周折,你老兄还要耐心等待!”
  魔掌巨人道:“我能等待,只要老兄能把她给我弄到就行。”
  葛老歪微喟道:“只是弄到了萍踪圣女,恐怕她不依从你……”
  魔掌巨人截声一阵狂笑,道:“女人没几个肯依从我的!可我不都一一制服了她们!小羊羔还能抗拒得了狮子!”
  葛老歪道:“老兄,你有所不知,那萍踪圣女可是女中彩凤,武功不凡。就是她袭庄伤了老夫,还放跑了为你准备好的美女!”
  魔掌巨人立时色变,怒哼几声,狠道:“我一定要把这只彩凤弄到手!玩够了,就拧下她的脖子!哼哼!”
  葛老歪微微点头,道:“这样就好办了!据老夫猜测,你杀了侠义道好几个人,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一定搬兵请将要来此战你!
  “那时你必须大败那帮乌合之众,然后,你就说只要能看一眼萍踪圣女的美容,就离中原回西域。
  “他们惧怕你,必然遣人四下寻找萍踪圣女,等他们寻来萍踪圣女,你一把擒来,她不就成了你老兄的人么?”
  魔掌巨人点头附掌狂笑,道:“甚好!甚好!”笑声震得窗纸直响,回荡在屋宇。
  葛老歪眼中涌起一抹杀机,心中暗自得意:哼!萍踪圣女,你这回死定了!老夫也报了那一掌之仇!
  “冷云小子,你杀了我儿子,我让人夺了你的未婚妻,让你尝尝这生离死别的滋味!一箭双雕,妙哉妙哉!
  葛老歪阴险狠毒,这一招借刀杀人做得真叫绝!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
  转眼间,魔掌巨人在缚虎庄呆了六天。六天里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谁上门寻仇。
  魔掌巨人急不可耐,火烧火燎,好在有甜儿任他摧残,形同玩物,便也不感寂寞。
  第七天这天中午,他正想去找葛老歪,催问一下为他准备美女的事情。
  突然,葛老歪急匆匆闯进他歇息的雅室,面带恐惶之色道:
  “老兄,他们果然来庄寻仇了!”
  魔掌巨人笑道:“你慌什么,这不正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么?”
  葛老歪沉声道:“适才门人传报,来者都非庸手,乃是……”
  魔掌巨人狂笑道:“是谁我都要杀了他!你给我前头带路!”
  葛老歪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雅室,领着魔掌巨人来到庄外。
  抬头看见庄外站着的几个人,心下一凛,停住脚步,转身等魔掌巨人走近,低声道:
  “老兄当心,他们可都是高手!别没等见萍踪圣女,你先倒下起不来,可就惨了!”
  魔掌巨人一听脸显不悦,怒道:“我魔掌天下无敌,谁能让我倒下!快让那些人过来送死!”
  声若闷雷,不用传,对方的伸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冷冷一笑,发话道:“魔掌巨人,你勿托大逞狂!可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俗话!”
  魔掌巨人怒吼一声,喝道:“我就是人上人!天外天!天底下没人能打败我!”
  声音震耳欲聋,中气充足,空中飞过的一只小鸟似被这声音震伤,扑拉了几下翅膀,一头栽落到旁边草丛里……
  葛老歪心中一阵得意,投目望向对面,冷哼道:
  “诸位若是胆怯了,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对面卓立着一共十个人。
  其中有七人是正宗七派的掌门人,另三人是鹤山一代魔侠顶峰上人萧森,粉麒麟冷云飞,铁面少侠戈童。
  诸人见魔掌巨人目空四海,不可一世;葛老歪毒焰嚣张,俱义愤填膺,摩拳擦掌。
  顶峰上人展颜一笑,道:“葛老兄,如果我等胆怯,便不会来了!你该知道,遍观江湖诸事,能让七派掌门联手列阵时并不多!老朽自然微不足道!”
  昆仑派掌门,北五省侠义门领袖青松道长附声道:
  “葛老歪,你勾结外域奇人屠戮武林,其心可谓毒矣!正邪不并立,今日咱们就作个了结!”
  葛老歪望了身旁魔掌巨人一眼,阴冷地道:“了结就了结!”
  遂转对魔掌巨人道:“老兄,他们都是侠义道顶尖好手,也是中原武林的擎天玉柱,只有打败他们,萍踪圣女才肯露面。你快上吧!省得他们啰嗦个没完没了!”
  魔掌巨人闻言,凶狠狠一声怪嚎,迈大步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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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12 21:47: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魔掌巨人
  眼见魔掌巨人昂然走来,七派掌门人齐声清啸。
  遂掠出两位老者,皆穿灰衣,年纪在古稀开外。
  右首这位手执八环镀金铁杖,左首这位执一把青霜剑。
  执八环镀金铁杖者乃点苍派掌门不空禅师,执青霜剑者乃崆峒派掌门云霞居士。
  二人的得意高足鬼脸神雕杜瑞秋和追魂手郦大千,七日前皆毙命在魔掌巨人的狂飙掌下,是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齐身掠出要打这头阵,欲为爱徒报仇。
  魔掌巨人见对方有人掠近,停住脚,冷哼一声,也不问明何派何人,向着不空禅师虚空一掌击出。
  一股狂飙之气骤然而起,惊人魂魄,骇人听闻……
  不空禅师没有闪避,疾挥铁杖打出点苍派“天禅奇功”劲力,迎击而出……他自恃本派“天禅奇功”功力浑雄,不可匹敌,然而,他错了……
  狂飙掌气骤然袭到,天禅劲力倏然被卷荡殆尽。
  一声惨叫,八环镀金铁杖脱手飞出,不空禅师身形后跌,仆身栽倒,立时毙命。
  成了魔掌巨人掌下第一个呜乎哀哉者……
  魔掌巨人掌毙不空禅师还未转身,斜侧里云霞居士游身欺上,手执青霜剑,一式“横空追风”刺向魔掌巨人“章门”要穴。
  剑到中逢猝然一停,疾旋身反手,青霜剑电奔,直袭向魔掌巨人胸前“华盖”穴。一剑攻二穴,不但疾迅,而且凌厉多变。
  魔掌巨人丝毫不理会云霞居士,也不闪避,见剑袭近,劈手去抓剑锋,仿佛那手是金刚铁爪,不惧剑刺刀砍;同时另一只手猛然变单掌,迎胸推去……动作不疾不徐,恰到好处。
  青霜剑被魔掌巨人劈手夺去,云霞居士欲飘身逃走,可是已经迟了,后背蓦地被掌力击中,一个前失,扑身跌倒。
  魔掌巨人大步跨上,一脚踩在云霞居士后背上,可叹一代名派掌门,惨叫一声,毙命魔掌巨人足下,惨兮兮魂归西天……
  一道拂尘影,丝丝缕缕的动力破空劲啸。剑光如虹,寒气森森,身如游龙,横空飞渡。
  魔掌巨人被拂尘的劲力和如虹的剑气逼退三步,他怪嚎一声,双掌平胸推出,袭向迎面扑近的两条黑影。
  只见狂飙又起,天地间骤然充满肃杀之气。
  欺近的两个黑影,身形凌空回旋,被魔掌巨人的掌风迎头卷出丈余,同时跌倒,剑坠地,拂尘脱手飞出……两人大口大口地吐血,着实伤得不轻。
  魔掌巨人凶相毕露,怪声哼哼着,双目精光烁烁,杀机毕现。
  冷云飞和戈童双双掠出,一人抱起跌落在地的一个老者,退至一旁,为其喂进丹药。执拂尘者乃峨眉派掌门清鹤真人,执剑者乃泰山掌门令明长老。
  冷云飞和戈童刚把二掌门救到一旁,少林掌门明远大师高咏佛号,擎月牙大铲奔出。
  同时武当派掌门虚空子也随之掠出,手执金刚剑。
  两个人掠近魔掌巨人,明远大师右手执铲,左手立掌,月牙铲一式“佛拱北斗”袭向魔掌巨人脖颈,同时左掌迎胸击出“达魔神功”。
  铲中加掌,霸气异常。
  天下功夫出少林,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虚空子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金刚剑不紧不慢斜侧里递出,虽不迅疾,但力道甚强。
  北宗少林,南尊武当,何人能够小觑!
  这一僧一道这般一出手,一旁观战的葛老歪神色登时一凛:
  遍观天下武林,能令这两大派掌门人联手相袭者还找不出几个人,唯恐魔掌巨人难以取胜……
  然而,魔掌巨人毕竟习的是域外旁门邪功,魔道秘技,自然非正宗武功可比!
  否则,也断不会挥挥洒洒间毙命两掌门,致伤两个掌门。
  此刻,他见明远大师铲袭颈,掌击胸,虚空子又出剑封死退路,脸上也显出惊异之色,急将身形前探,右手倏伸出抓袭向颈部的铲,同时以肘护胸去格袭向胸前的一掌,而左掌疾吐,拍向斜侧里虚空子袭来的一剑……这些动作快在一瞬,恰到火候,虽似轻描淡写,但出手挥掌沉肘都颇具力道。
  待一一破解了对方的招式,遂沉力怪哼一声,高大身躯剧列一摇,向前跨上一大步,虚空一掌袭向明远大师!
  说是虚空,其实已近在咫尺。
  本来两人相距不足七尺,手臂一伸又倏地缩短,明远大师也沉气发力一声喝,双手执月牙铲,横空疾扫,一道光幕如墙,阻挡那狂飙劲气。
  然而,“达魔神功”毕竟稍逊一筹,狂飙之气袭到,月牙铲应声坠地,明远大师身形后掠丈余之外,勉强拿桩站稳,脸色惨白……
  明远大师掠身后退同时,魔掌巨人一声惊叫,转身拍出一掌。
  一股狂飙劲力将身侧的虚空子卷向空中,正欲跌落,空中人影一闪,顶峰上人一式“凌空飞渡”双手接住虚空子身体,稳稳落下,放在尘埃。
  虚空子惊魂甫定,一口血吐出口外,急运功调息……
  再看魔掌巨人右肋处衣裾破绽,鲜血涌出,疼得他呲牙裂嘴,呀呀怪叫!
  他发疯了一般直撞上来,意欲拼命……
  葛老歪一旁见了,正想上前为其包扎,可是魔掌巨人已然冲到顶峰上人近前,张牙舞爪嚎叫着挥掌便击……
  顶峰上人身形一闪,倏然不见,并不与他以掌相搏,而身如游龙,踏八卦方位,迅疾游走。
  魔掌巨人十分恼火,左一掌右一掌,掌掌劈空,他气急败坏,嘶声怪嚎!
  一旁葛老歪脸上显出惊惧之色,似这般打法魔掌巨人必败无疑。
  只因他身高体大,行动不便,掌掌击空,功力巨耗,到终了岂是顶峰上人的对手?
  再说“天罡掌”也是江湖有口皆赞的魔功秘技。
  他眼珠一转,毒计上心头,身形一掠,欺上前来,见顶峰上人正围着魔掌巨人游身八方,蓦地沉声喝道:“站住!”
  顶峰上人不知是诈,倏然止步,葛老歪并不说话,虚空袭出“大罗阴煞掌”击向顶峰上人。
  顶峰上人措手不及,被迫出掌相接,殊不知这时给魔掌巨人造成了可乘之机,他厉嚎一声,向顶峰上人击出了狂飙掌……
  厉嚎声起,葛老歪已缩掌抽身闪避一旁,顶峰上人再想飘走已来不及,狂飙掌已从背后袭到,他清啸一声,施“霸王旋”回身出天罡掌相击。
  “啵”的一声,顶峰上人一声惨叫,跌出八尺,扑身栽倒。
  魔掌巨人大吼一声,疾迈大步跨近,挥掌就要拍下,突然一道剑光挡住他下落的巨掌。
  青松道长反腕直刺,逼退魔掌巨人。
  冷云飞飘身近前,抱起师父,掠身退至一旁,见恩师已双睛紧闭,昏迷不醒……
  一声惨叫,青松道长被葛老歪在背后一掌击中后心,身形后跌。
  魔掌巨人抢步又推出一掌,他身形被直卷而出,凌空落下。
  登时气绝身亡,魂游天外……
  戈童掠身奔近抱起恩师,泪如泉涌。蓦地,他挺身而起,抽剑在手意欲扑上拼命,却被一旁的明远大师拦住,斥道:“休得乱来!”
  戈童撒手弃剑,跪在恩师身旁……
  葛老歪面对此情此景,发出一阵狂笑,道:
  “好!好!”遂转对魔掌巨人冷道:“快告诉他们你想说的话!”
  魔掌巨人咧嘴狂笑几声,道:“你们要想让我不杀人,早点回西域也容易!那就是得把那个萍踪圣女找来,让我看一眼她的美貌!然后我就离开中原,还你们武林以安宁!
  “否则,我要血戮你们中原武林,每天最少要杀十个人!”
  冷云飞正欲开口,一旁的明远大师朗声道:“你此言当真?”
  葛老歪一旁接口道:“自然是真了!他若看到萍踪圣女美貌后不回去,老夫可以让他回去。我们是朋友,他会听我的话!”
  明远大师道:“这样的话,你们先回庄静候佳音,我们立时遣人寻萍踪圣女,如何?”
  葛老歪冷道:“可快些,我的这位老兄耐性有限!”
  说完,对魔掌巨人道:“咱们回庄喝酒去!”
  魔掌巨人狂笑数声,大摇大摆跟随葛老歪回缚虎庄了……
  明远大师高咏佛号,道:“阿弥陀佛!这恶神总算离去了!”
  游目四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太惨了!
  七派掌门人三人命毙,四人受伤,顶峰上人也受了伤……
  这时,顶峰上人已缓缓醒来,让冷云飞扶着坐起来,浩叹道:
  “今日此劫,乃武林之哀也!”
  冷云飞道:“师父,您觉得怎样?”
  顶峰上人微喟道:“为师没事!我知躲不过那一掌便以内功封死各穴道,故未伤内脏。只是被震得暂时昏迷,现在已没事了。”
  顿了顿,又道:“那魔掌巨人因何罢手归去?”
  冷云飞欲言又止,望了望明远大师……
  明远大师缓步走近,微喟道:“那魔掌巨人要一睹萍踪圣女芳容仙姿,留下咱们这些活着的给他找来。并说,见到萍踪圣女,就回西域去。”
  顶峰上人冷冷地道:“好一个色魔,倒打起萍踪圣女的主意了!”
  冷云飞冷道:“这一定是葛老歪的主意!他要报萍踪圣女一掌之仇,故想出这借刀杀人之计!”
  明远大师叹道:“魔掌巨人声称,不见萍踪圣女就血戮中原武林,每天至少杀十个人……”
  顶峰上人蹙了蹙眉,转对冷云飞,轻声道:“遍观天下唯一能搬请得动萍踪圣女的只有你!”
  冷云飞嗫嚅道:“只怕徒儿也有负众望……”
  顶峰上人摇首道:“徒儿,不必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为师清楚。为此她还专程到天鹤山找过我,说你冷落了她……你此番若去寻她,岂不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她岂能不与你前来?
  “只怕是你自己心中不愿意吧!但念及武林众苍生,你还要肩此重任……为师并不是勉强于你,望三思而行。”
  冷云飞低头不语,心潮翻腾不息……
  明远大师对顶峰上人道:“咱们怎么办?是各自回山息养,还是……”
  顶峰上人微喟道:“先让戈童和冷云飞将仙逝的三位老兄在前面的山上葬了吧。咱们几位也到山中寻一处栖身之地息养医治身伤,待萍踪圣女来时咱们好为她助阵……
  “她断不会将自己容貌示人,因此定要与魔掌巨人一较高下。而依老夫猜想,魔掌巨人也决非只想一睹她的芳容……”
  转对冷云飞,微喟道:“萍踪圣女能来与否,只看你了。”
  夕阳沉落,天色将晚。
  缚虎庄外,悲风瑟瑟,不尽凄凉,无边愁怨。
  宿鸟投林尚有巢,逝人归去何为家。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身亡万事休。
  江湖路凶险,叹人命不如草……
  驾鹤西归的三掌门在山中埋了,受伤的四掌门和顶峰上人也在山中寻了山洞有了栖身之处。
  冷云飞让戈童留在山洞里照顾几个人,自己拿了异光剑辞别恩师和四掌门,离了山洞径直奔缚虎庄而来……
  他声称是去寻找萍踪圣女,而心下暗暗打定主意:
  要夜闯缚虎庄,暗杀魔掌巨人。
  明月东升,银华如水,远山近树,依稀可辨。
  冷云飞来到缚虎庄外,隐身树后,见庄门紧闭,庄内一片死寂。
  他暗自思忖:若是从庄墙翻入却也不难,只恐墙内有翻板和暗弓,也容易被警戒的人发现;若叫门闯入必然要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微微叹息,不由又想到了萍踪圣女,不言而喻,自己若去寻她终能寻到,可如何对她说呢?
  她必然要和自己讨价还价,要留在自己身边相随相伴。
  然而,自己已许诺欧阳小静,要娶她为妻,怎好再欺骗萍踪圣女的一腔纯情……况且,她若明白真相,欧阳小静又焉有命在……
  愁肠百转,思绪纷纷,彷徨无计。夜风拂来,微觉寒意,不由仰面望月,兀自叹道:
  “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缚虎庄的庄门突然开了,从里面掠出一一条黑影,径直朝冷云飞隐身的方向奔来,一边前奔,一边回头张望,似怕有人追来。
  那人很快到了树林边,与冷云飞相距不足一丈,只因冷云飞躲在树林的阴影里,所以此人并未发现,而冷云飞借月光却认出这个从缚虎庄逃出的人赫然就是甜儿!
  他见甜儿衣衫不整,披头散发,一脸惶恐,犹如惊弓之鸟,遂心下明白,一定是逃出来的。
  便不待其近前,闪身掠出阴影,拦住甜儿去路,微微一笑,道:
  “甜儿姑娘,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你!”
  甜儿吓得惊叫一声,浑身一颤,抽身想逃。
  又定睛一看,认出拦住自己的是冷云飞,便止住脚步,惊魂甫定地注视着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冷公子,我正想去找你!”
  冷云飞微微一怔:她明知自己四处追杀她却说正要去找自己!
  再定睛细看,心中微颤:只见甜儿形容憔悴,大失风韵,似刚从地狱里逃出,惨相兮兮,楚楚可怜,不由叹道:“小可说过你落入魔掌巨人之手,生不如死,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甜儿幽幽而叹,柔声道:“看守我的张妈放的,守门人是她儿子。他们母子见我被那个该死的巨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动了恻隐之心,冒杀头之险放了我。
  “况且,正赶上今晚那巨人和葛老歪喝酒喝醉了,我便逃了出来……唉,张妈母子也不知逃往何处了,求菩萨保佑他们能平平安安……”
  冷云飞微笑一下,朗声道:“那你怎么还说要找小可?你应该明白我正四处追杀九美……”
  甜儿道:“正因为我知道你四处追杀九美才来找你的……你应该确信我是九美中人。”
  冷云飞惑然不解道:“小可确信你是九美中人,但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甜儿幽幽叹道:“我的心早已死去,不在乎身体还活不活在世上。只是九美的事情……”
  冷云飞喜不自胜,截声道:“你想告诉小可么?”
  甜儿微微点头,转首望了缚虎庄一眼,担惊受怕地道:
  “咱们还是离这鬼地方远点,他们发现我逃走,一定会出庄搜寻!”
  说完,两个人钻进树林,沿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走,寻了个山坡,坐在一棵老树下。
  月光透过树间,投下清辉,四处一片朦胧。
  甜儿望着冷云飞又道:“你现在也许已经找到九美中的几个人,但你肯定不知全部,更不会知道我们九美同落江湖的目的,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
  冷云飞神思电转,明白了甜儿的用意,微笑道:“请你直说吧,有什么条件?”
  甜儿眼中闪出复仇的光芒,一字一吐地道:
  “很简单,把葛老歪和魔掌巨人的人头献给我!见到这两个恶鬼的人头,我将把所知道的我们九美的一切都告诉你!
  “现在,我就发誓如果见到那两个恶鬼的人头,我若不实话相告就遭天打雷劈,烈火焚身之祸!”
  说完,垂下头,再也克制不住,掩面嘤嘤而泣。
  香肩耸动,浑身微颤,如雨中娇花,似霜欺的海棠,令人见了不由顿生怜爱之情。
  冷云飞浩叹一声,起身取下自己的大氅,轻轻地披在甜儿的身上,轻声道:
  “甜儿姑娘,你在缚虎庄中受到的摧残可以想像……小可我身为侠义道中人,当必驱邪扬善,救弱怜贫!
  “你放心,小可只要有三寸气在,必想方设法诛除魔掌巨人和葛老歪,为你报仇雪恨,为江湖除害!
  “届时,你若看我做得对,有益武林,便将九美之事告诉我,否则小可还不会强迫于你。但既然你身为九美中人我也许还会杀了你……”
  甜儿幽叹一声,凄然道:“只要能看见那两个恶鬼遭诛,小女是死而无憾!”
  冷云飞朗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还要去寻找一个人,让我先把你送到一个地方,权且容身,待我们杀了那两个人再去找你!如何?”
  甜儿微微点头,缓缓起身,道:“小女自然会等着你!”
  冷云飞心中有了主意:先将甜儿送回山洞让戈童看守着,不使她逃走,然后,便四处寻找萍踪圣女,但愿她能杀了魔掌巨人和葛老歪。
  到那时,九美落江湖之谜便昭示天下了……
  等杀完九美以全师命后,再把自己和小静的事告诉萍踪圣女,何去何从,是杀是剐,由她怎样了……心念及此,对甜儿道:“咱们走吧。”
  甜儿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冷云飞走离山坡,钻出树林,踏上缚虎庄前的山路,径直向戈童等人栖身的山洞走来……
  正往前行,走在前面的冷云飞顿然止步,惊愕地向后退了两步,望着面前不远,卓立在山路中央一位云裳飘飘的女子。
  月光勾勒出女子朦胧的身姿,看不清面目,但这飘飘欲仙的身姿,蓦地使他想起一个人,但他又不敢相信是那个人,只是惊诧而望……
  面前的云裳女子正缓缓走近,似在走,又似在飘;似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身形,又像是一个幻幻虚虚的影子。
  渐渐折近了,月光照在云裳女子的脸上。
  冷云飞的心剧烈地一颤:
  正是自己所想找的那个人!
  耳畔又仿佛回响起那悦耳的声音:“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他不由扪心自问,莫非自己是在梦中?
  云裳女子停住飘移的身形,轻笑一声,发话道:
  “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
  冷云飞下意识地脱口道:“你曾说‘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现在,小可正想去寻找你,你居然出现了。但愿这不是梦境!”
  云裳女子冷冰冰地道:“而我更希望这是梦境!只因我曾经还对你说过,一旦我发现你身边有女子相伴相随,不管她是谁,我都会成全你们到阴曹地府结成夫妻!难道你忘记了不成?”
  冷云飞浑身一颤:这不是梦境,面前站着的千真万确是萍踪圣女?
  他强自镇静,遂朗声道:“看在适才我还想见你的情分上,你能否容我说几句话,然后再杀了我们?”
  萍踪圣女冷道:“我还没绝情到连你说话也不让的程度。你说吧,但不要说得太多。”
  冷云飞望了一眼身旁的甜儿,灵机一动,对萍踪圣女道:“你听她解释吧。”
  萍踪圣女泠道:“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么?她又是谁?”
  冷云飞没有回答萍踪圣女,而是对甜儿道:“甜儿姑娘,请把一切都告诉她吧。她能够杀死咱俩,也能够杀死魔掌巨人和葛老歪。小可要为你复仇靠的正是她。”
  甜儿点头,望了萍踪圣女一眼,柔声道:“我叫甜儿,乃是九美中人。几天前跟随未婚夫古寒良逃离东海凌云岛,至野狼山下遇上西域异人魔掌巨人。
  “他视我貌美,便掳进缚虎庄百般蹂躏,惨无人道。今日冷公子并七派掌门来此为毙命魔掌巨人掌下的侠士复仇,我趁机逃了出来,寻到冷公子。
  “对他说若能将魔掌巨人和葛老歪杀死,为我雪了辱身之耻,为未婚夫报了杀身之仇,我就把所知道的有关九美落江湖之事都告诉他。
  “他同意了,方要带我寻个安身之所,然后说要去找一个人……不意,走到这里与您相遇……”
  冷云飞附声道:“我要去找的人就是你。只因家师也让小可去寻你……那魔掌巨人所以没有把我们都杀死,也是为了让我们去寻找你。
  “他要一睹你的芳容,否则,就血戮中原武林。”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们被逼无奈才要找我解危,并不是你想见我?
  “我还懒得凑这热闹呢!那魔掌巨人血戮武林与否,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只是你对我是不是真心……”
  冷云飞急辩道:“可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萍踪圣女轻轻笑道:“我也并不是个乱杀无辜的人,既然你们没有什么,我也不能难为你们!其实,前番所言也不过是对你警告!并非是我的誓言!”
  冷云飞心神略安,朗声笑道:“其实呢,我要去寻找你,名则为武林解危,遵从师命,实则却是为了我们……
  “因为杀了魔掌巨人毁了缚虎庄,甜儿姑娘就会告诉咱们其他几美的下落,那时咱们无需查询,只是奔而杀之就行了……
  “我曾经答应过你,待九美诛除后,就与你结为夫妻……”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截声道:“你总有理……”
  冷云飞朗声道:“除此之外,你还不知那魔掌巨人乃是一个色魔!他明说要一睹你的芳容,实则对你不怀好心!并说自己魔掌是天下无敌……”
  萍踪圣女立时怒道:“天下无敌?我武功和美貌自恃天下第一,他却敢说天下无敌,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别的姑且不论,单凭此点我也要会他一会,看到底是他天下无敌,还是我天下第一!”
  冷云飞不无担忧地道:“只是今日一役,那魔掌巨人果然了得!只身击毙正宗三派掌门。四派掌门及家师皆伤在他的掌下!委实小觑不得!”
  萍踪圣女傲然道:“一群白痴,岂能不败!”
  冷云飞闻言一惊,一时难置一言。
  萍踪圣女又轻声一笑,道:“你别担心,我来自然就是为了帮助你救危解难。几天前我就听人说,正宗七派掌门和天鹤山顶峰上人要一同驾临缚虎庄,不知那里出了何事!
  “我当时就猜出是你追杀九美遇上了麻烦,方自赶来,不意晚了一步!”
  冷云飞喜形于色,笑道:“咱们快去山洞见我师父和四派掌门!商议一下明天如何击败魔掌巨人……”
  萍踪圣女,道:“我不愿和他们商议,把此女送到山洞,咱们就离开。”
  三人遂一起动身,走向山洞……
  到了山洞,冷云飞把萍踪圣女引见给四位掌门和师父顶峰上人,又把甜儿引见给诸人,并暗自叮嘱戈童看守她,万不可使其逃走,遂和萍踪圣女离了山洞,另觅栖身之处,只因萍踪圣女嫌那些人俗不可耐……
  冷云飞心中暗想:现在她说什么我都依她,只因没有她就杀不了魔掌巨人,魔掌巨人不死甜儿不会以实情相告,追杀九美还是遥遥无期。既然求助于她,委屈一些是自然的!
  萍踪圣女栖身之处果然与众不同,虽深秋夜凉风寒,但她依然选了一棵巨树,在树上栖身。她让冷云飞在树下。
  一夜间,两个人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
  两个人睡醒过来。萍踪圣女飘下巨树,告诉冷云飞自己去寻溪水净面,让他在此候等。
  冷云飞懒洋洋应了声,坐在树下没动。
  少顷,萍踪圣女又飘然掠回,依然面罩粉纱。
  手里多了两个饼子,递给冷云飞道:“吃了吧。”
  冷云飞知道萍踪圣女面不示人,是以吃干粮也不会让自己看见。
  只因萍踪圣女说过,除非自己的丈夫谁都不能看见她的容颜,故以粉纱罩面。
  他接过饼子吃了,然后起身对萍踪圣女道:“咱们这就去缚虎庄战魔掌巨人?”
  萍踪圣女颔首道:“为何不去呢?”
  冷云飞思忖道:“要不要告诉家师他们,让他们去助战?至少家师和少林、武当两派掌门还能行动。”
  萍踪圣女轻笑一声,道:“他们都受了伤,还是静养吧。难道咱俩还不够么?”
  冷云飞拗不过萍踪圣女,便也不再言语。
  两个人抖起身形,向缚虎庄奔来。
  彩凤战凶狮,毕竟不知鹿死谁手……
  一缕悠扬悦耳的箫音,回荡在缚虎庄上空。
  箫音很快引出了葛老歪和魔掌巨人,两个人自然十分惊喜:
  这么快萍踪圣女就送上门来了!
  来到庄外,看见远远卓立的两个人,似临风玉树,葛老歪对魔掌巨人狡诈地道:
  “萍踪圣女来了,可能否弄到手却要看你的能耐了,只恐老夫帮不上你!”
  魔掌巨人大嘴一咧,狂笑几声,道:“只要她来了,就别想跑!”说完,兴冲冲,雄赳赳向着萍踪圣女和冷云飞大步奔过来……
  萍踪圣女乍见魔掌巨人也唬了一跳,虽早有耳闻,但毕竟未见面。
  这似人非人,如鬼似煞的巨人,谁见了都免不了愕然一惊。
  神思电转之间,早有了应战之策。
  她低声对冷云飞道:“为我防备着葛老歪,别让他偷袭我!”
  冷云飞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萍踪圣女跨上两步,一指奔近的魔掌巨人,冷冷道:“你就是魔掌巨人?”
  魔掌巨人蓦地停步,双方相距八尺有余,粗声大气地道:
  “知道了何必再问。你可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美的萍踪圣女?我杀人从不问对方姓名,今日对你例外,只因我还不想立时就杀你!”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遍观天下,萍踪圣女没有第二个!听说你很想看一看我的容貌,是不是?”
  魔掌巨人怒道:“你怕我看,所以才用纱罩上?”
  萍踪圣女道:“我的容貌从不示人,除非是我的丈夫才能看见。”
  魔掌巨人扬声狂笑道:“我可以作你的丈夫!”
  萍踪圣女冷道:“如果你能一掌把我打倒,我就让你做我的丈夫,自然可以让你看见我的容貌!如果打不倒我,哼,你就得把脑袋给我!怎么样,还不出掌啊!”
  魔掌巨人狂笑数声,顿然止住,声音落,魔掌出,狂飙巨荡,疾风骤起,单掌击向了身姿如仙、飘逸如云的萍踪圣女……
  倏然,狂飙之中萍踪圣女不见了。
  魔掌巨人一掌击空。定睛再看,萍踪圣女依然在面前站着,衣裾飘飘,安然无恙。
  他大吼一声,更加迅猛地袭击一掌,掌势摄人魂魄,骇人听闻。
  然而面前的萍踪圣女倏然消失,待掌力袭空,定睛再看,依然卓立面前,仙姿依旧。
  两掌之下竟然还没有使萍踪圣女倒下,魔掌巨人越发狂怒。
  他双掌齐发,排山倒海的狂飙掌力充溢天地。
  一瞬间,地动山摇,鬼惧神惊,发掌同时还发出怪嚎声声……
  双掌袭过,云开雾敛,面前依然卓立着萍踪圣女,非但没有倒下,似乎还站得近了。
  她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你的魔掌么?怎么这般不中用!吓唬人还行!”
  魔掌巨人狂怒不已,简直要气疯了,怪叫一声双掌狂飙之力又袭出……他哪里知道萍踪圣女是施展“去形还影”的奇奥身法,在有意消耗他的真功。
  魔掌巨人所出掌相击的都是萍踪圣女掠身而去的虚影,待他发掌之际,实形早已远避一旁了,如此这般,他哪里击得着!
  越是击不着,越是雷霆大作,狂怒冲发,掌力也越有劲,出掌也越疾,自然而然,真功消耗也越多……
  转眼间,魔掌巨人向着面前萍踪圣女已击出四十多掌,他额头已见汗珠,喘息如牛,胸膛剧烈起伏,狂飙掌力渐弱……
  一旁的葛老歪见势不好,正欲掠身近前,点破魔掌巨人上了萍踪圣女的当了,谁知冷云飞身形一飘,拦截而出。
  他冷冷一笑,道:“咱们也别闲着!小可再领教一下你的‘大罗阴煞掌’!”
  话出口,一掌迎胸袭出,虚空打出天罡掌气……
  葛老歪无可奈何,只得出掌相接,同时朝魔掌巨人喊道:“别上她的当!她在有意……”
  正说到这里,两掌相击,惊叫一声,身形后掠,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冷云飞飘身而进,抽出异光剑,异光烁烁,刺向葛老歪,意欲斩尽杀绝……
  葛老歪被逼无奈,施展出“五行追命手”与冷云飞苦苦相搏,心中寒意涌起,预感今日凶多吉少,只盼魔掌巨人能够战败萍踪圣女来援助自己……
  殊不知,魔掌巨人也危在旦夕了。
  一连气击出六十多掌,功力巨耗,而见面前的萍踪圣女依然迎风卓立,飘然若仙,便也觉得此女有些邪门,想问一声葛老歪她用的是何法术,转首一看,葛老歪正和冷云飞酣斗,便转对面前的萍踪圣女道:
  “今天我累了,明天再打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打倒的!”
  萍踪圣女冷冷一笑,道:“你不想打了,可是我还想打呢!你打了我六十七掌,能不能接我一掌?”
  魔掌巨人傲然一笑,道:“接你十掌有什么难!出掌吧!”
  萍踪圣女清啸一声,身形如燕,蓦地凌空射出,箫人合一,疾掠向魔掌巨人头头,正是那招“流星断魂箫”。
  魔掌巨人正准备接萍踪圣女来掌,突见萍踪圣女射向自己头部,情知不好,狂吼一声,又挥掌击向头部,以求自保……
  天崩地裂地一声响,魔掌巨人惨哼一声,僵直不动了……
  一声轻吟,萍踪圣女斜飘出老远,勉强站稳身形,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倒,遂急忙扶住旁边一株小树,闭上眼睛,运动调息……
  “扑通”一声,魔掌巨人高大的身形像一座小山倒了下去……
  彩凤战凶狮,这惊心动魄的一役,终于以狮死凤伤而告终……
  魔掌巨人一倒下去,葛老歪心胆俱寒,心神一分,被冷云飞剑中加掌,击中前胸,身形摇摇欲倒,步步后退。
  冷云飞清啸一声,凌人飘起,剑气如虹,一式“飞虹横渡”,斩落葛老歪颈上人头……
  葛老歪尸身栽倒,人头滚落一旁。
  冷云飞飘然落地,推剑入鞘,游目一看,见萍踪圣女扶树而立,双目微闭,急掠身奔至,关切地道:“你伤得重么?待我取药给你,我……我扶你坐下吧!”
  声音轻柔,体贴,俨然一个丈夫在关怀疼爱着自己受伤的爱妻!
  萍踪圣女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而是微闭的双眸中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慢慢地滑进罩面粉纱之中……
  江湖风波险,人间重真情。
  叹古今情场,几多痴女情男,梦依依,风流无限……
  萍踪圣女慢慢睁开一双美眸,充满深情地注视着冷云飞,良久,方轻声道:
  “我自己有药……我的伤也不是一两天所能好的,我想先回山养伤……”
  冷云飞脱口不假思索地道:“让我送你回山吧……”
  萍踪圣女眸中柔情更浓,微微摇首,道:“我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但我还是一人回山吧,你快追查出剩下九美下落,争取早日诛除,别忘了咱们的婚事……”
  冷云飞皱了皱眉,沉声道:“我会尽早诛除九美的……”
  萍踪圣女轻轻一笑道:“待我伤好,自然还会下山助你。还是那句话,你想见我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我走了!”
  说完,转身向着山路走去,步履艰难,但身姿依然那么绝妙……
  望着萍踪圣女渐渐远去的倩影,冷云飞心头微颤:
  她不是至尊无上的圣女,确乎也是个温柔可人的女人。
  自己为什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呢?
  浩叹一声,游目瞥见横尸地上的魔掌巨人,想起惨死的三掌门,想起山洞中惨遭凌辱的甜儿,他心一狠,掠到近前,手起剑落割下头来。
  又割下一块衣襟,把葛老歪和魔掌巨人两个人头包了,拎在手里,身形一掠,奔戈童等人栖身的山洞而去……
  山洞门外正站着甜儿和戈童。
  见冷云飞拎着血淋淋的布包奔过来。戈童急忙迎上,笑道:“胜了?”
  冷云飞微微点头,道:“这是那两个魔鬼的人头,我正要献给甜儿姑娘!”
  甜儿闻言,娇躯微颤。
  冷云飞走近,将布包放在地上,对甜儿轻声道:“还打开么?”
  甜儿点头道:“我要看一看这两个魔鬼!”
  冷云飞将布包打开,包内赫然是葛老歪和魔掌巨人的两颗血淋淋,面目狰狞的人头!
  甜儿见了,登时流下泪来,喃喃道:“良哥,你的杀身之仇和我的辱身之恨,终于了结了!现在我虽死无憾了!”
  抹了抹泪,直视着面前的冷云飞,一字一吐地道:“冷公子,你杀了我吧。”
  冷云飞蹙了蹙眉,沉声道:“甜儿姑娘,你忘记对小可许下的诺言了么?”
  甜儿微喟一声,道:“我没有忘!唉,我既然连死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呢!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
  冷云飞喜道:“好,好……请说吧!”
  甜儿道:“只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在我告诉完你之后,你要杀了我!”
  冷云飞叹息道:“我答应你!你说吧!”
  甜儿道:“我们一共九个姐妹同落江湖,分别在江湖上扮演不同角色。不知道你都查询到了谁?”
  冷云飞一怔,脱口道:“你不要管我查出了谁,而你要说出你们九美的名字,和现在的下落,这是我急于知道的!”
  甜儿沉声道:“九美之首叫秋玫瑰,现在缚虎镇老郎中曹化处,易名灵芝。二美东方玉倩和八美铁英兰曾游走江湖,在泰山设过‘招亲擂台’,现下落我也不知道。”
  冷云飞沉声急道:“三美令狐姬,你不要说了。四美是谁?”
  甜儿幽叹地道:“四美冷凤凰,性情冷傲,单身匹马闯江湖。
  “五美就是我,曾在青云府为丫环。
  “六美方巧巧,现在天龙庄为轩辕天龙义女,
  “七美是……”
  她倏然缄口,一双美目惊恐地望向冷云飞身后。
  冷云飞一惊,蓦然回首,见身后出现八个黑衣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悄悄欺到丈余,而自己身旁的戈童也因注意在听甜儿的话,并未警觉。
  冷云飞厉声冷叱道:“尔等何人?”
  八个黑衣蒙面人执剑围上来,为首一个彪形大汉冷道:
  “要你脑袋的人!拿命来吧!”
  话音未落,展身攻上,挺剑便刺!冷云飞用手中剑鞘往外一封,急对甜儿道:
  “还有两美,快告诉我是谁!”
  甜儿正欲说话,有两个黑衣蒙面人身形电闪,欺到身前,出指去制她的穴道。
  戈童一旁抽剑攻上,欲救下甜儿,不料刚逼退这两个人,又有两人掠到,出指疾挥制了她的穴道,两人一挟掠身而走……
  黑衣蒙面人要掳走甜儿,意图不言而喻。
  冷云飞心下一急,一剑震开挡住自己的黑衣蒙面人,正想疾身追去,旁边黑影疾闪,又攻上三人,挥剑截住他,匹练般的剑虹卷向了冷云飞……
  被逼无奈,冷云飞施展身形,舞剑与缠住自己的四个黑衣蒙面人搏杀一处。
  这四个黑衣人剑法委实精绝,非一般庸手可比。
  为了不暴露身份,一忽儿用这派剑法,一忽儿用那派剑法,虽庞杂多变,但却不失精绝。
  冷云飞心急如焚,杀机毕现,厮杀间,剑中加掌已把两个黑衣人打倒在地,异光剑疾吐,施出“霸王旋”又将另外两人的脑袋斩落。
  等将这四个黑衣人全部打倒,再看甜儿和那两个蒙面人已逃遁得无影无踪……
  一声惊叫,与两个黑衣蒙面人厮杀的戈童左肩中了一剑,已处下风。
  冷云飞转首见了,清啸一声,凌空射去,异光剑似一道云虹横空扫过。
  两个黑衣人一人脑袋落地,一人脖颈被割,身形齐倒下去。
  冷云飞没有顾及戈童,身形回掠,奔到中掌倒地、身受重伤的一个蒙面人前,用剑挑去蒙面巾,露出一张痛苦不堪蜡黄的面孔,剑尖点在咽喉上,厉声道:
  “说!谁派你来杀我?!”
  蜡黄的面孔充满死亡的恐惧,颤声道:“别杀我……我说。是……是段青焰……他组织了一个杀手集团。我们都听他的……”
  一剑刺入咽喉!蜡黄的面孔布满死色!
  冷云飞双目喷身出骇人的精光,咬牙切齿,一字一吐地道:
  “段青焰!哼哼!好一个段青焰!你竟组织了一个杀手集团!”
  戈童自己已经包扎好剑伤,缓步走到冷云飞跟前,惑然道:
  “你和‘闻名丧胆’结过梁子?他为什么要杀你?”
  冷云飞气急败坏地以剑拄地,浩叹一声,道“肯定是有人出钱雇他,他知道自己杀不了我,才组织这杀手集团……”
  顿了顿,冷冷一笑,道:“段青焰,我先让你多活几天。等我杀完九美,咱们新账旧账一齐算!”
  遂转对戈童道:“我师父他们还在洞里么?”
  戈童道:“正都在静坐练功,令明长老和清鹤真人也能坐起来了。”
  冷云飞点了点头,缓缓走向沿口,进了山洞,朝顶峰上人施礼道:“徒儿参见师父!”
  顶峰上人道:“适才洞外有喊杀之声,是何缘故?”
  冷云飞恭声道:“是冷煞星闻名丧胆手下的杀手前来杀徒儿,现已打发了他们。师父,缚虎庄的事已了结,葛老歪和魔掌巨人都死了。她……受了伤,自己回山了。”
  说着,垂下头,微喟一声……
  顶峰上人道:“你怎么不去送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未了?”
  冷云飞抬眼望着师父,朗声道:“回禀师父,徒儿追杀九美已有收获。到现在止,已经杀死了四美,还有五美在江湖上。
  “其中已查出三美,还有两美不知藏匿何处。徒儿想即刻动身去天龙庄,只因轩辕天龙的义女轩辕巧巧也是九美中人……”
  顶峰上人微微颔首,道:“好吧!只怕你不是轩辕天龙的对手,只身前去,无异飞蛾扑火,还是等为师和你这几位掌门师伯伤好,再一同去天龙庄,让轩辕天龙把那个九美妖女交出来。”
  冷云飞双睛一亮,脱口道:“师父,为防备万一,徒儿这就去找‘巧夺天工’蒋先,让他画一张天龙庄机关暗器设置图,破了庄内的机关,对付天龙庄就容易多了。”
  顶峰上人颔首道:“这自然好。”
  遂转到一旁闭目合什的明远大师道:“明远大师,你说我们何日去天龙庄好?”
  明远大师睁目朗声道:“令明长老和清鹤真人二位兄台伤得重,只怕短时间内不能痊愈。依老衲之见战天龙庄他们就不必去了,能行动就各自归回息养吧。
  “单是虚空子老兄与老衲咱们三人也就对付得了轩辕天龙了。这样,七天以后,就可行事了。”
  顶峰上人转对冷云飞道:“徒儿,你可听清了?七天以后咱们在天龙庄外聚会,一同闯庄。这七天内你要找到蒋先把图画好。”
  冷云飞点头道:“徒儿记下了。如师父无事徒儿这就动身去找蒋先!”
  顶峰上人摆了摆手,轻声道:“去吧!”
  冷云飞说了声,“师父保重!”
  转身掠出山洞,对山洞外执剑警戒的戈童道:“戈兄,小可要去找蒋先,为七日后战天龙庄画图,你在此要好自照看,七日后也一同到天龙庄来,如何?”
  戈童点头应允,笑道:“你放心吧,在下一定在意!”
  话音未落,头顶有人笑道:“你若不在意,还有我呢!”
  冷云飞和戈童一怔,循声望去,见树下飘然跃下一位紫衣丽女,背负长剑,英姿勃勃。
  冷云飞和戈童都认出这位紫衣丽女,正是“飞虹双剑”中的史红绫。
  冷云飞笑道:“史姑娘一向可好?那日天龙庄外一别,再未谋面,今日相见,好不欣然。”
  史红绫望着二人,笑道:“我是来此寻找家师,能遇见二位也很高兴呀!”
  顿顿又道:“冷公子,既然你有事在身,只管忙去吧。”
  冷云飞笑道:“那小可恕不奉陪了。令师受伤正在洞中息养,一会儿让戈兄带你去见就行了。”
  说完抱了抱拳,说了声“后会有期”展身掠走,转眼消失在不远的树林里……
  史红绫见冷云飞一走,便转对戈童笑道:“戈少侠,家师伤势重么?”
  戈童道:“很重,今日方能坐起,现在正调息运功。”说话时,并不看史红绫,显得颇不自然。
  史红绫见状,脸略略一红,道:“那我就先不进去打扰了。”
  戈童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史红绫也一时无言。两人尴尬地站在洞外,良久,史红绫望着戈童,微笑道: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
  戈童道:“记得。在一座古刹,当时天降大雨,我和追魂手躲进去避雨,看见你和唐玉玉在里面烧一堆木火……”
  戈童说着,双眼中充满了对往事的憧憬。
  史红绫接着说:“当时你傲得很,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么?”
  戈童微微一笑,道:“你让我烤烤火,说我的衣掌湿了。只因那是生平第一次有女子对我这么关心,所以,一直深记于怀……”
  史红绫闻言,脸越发地绯红了,轻笑道:“原来你还不曾有红颜知己,相伴走江湖?”
  戈童微喟道:“我却哪里比得上冷云飞幸运……”
  史红绫鼓足余勇,羞涩地道:“我可以与你在一起么?我会经常提醒你烤干湿衣……”说着,垂下头,一颗心怦然乱跳……
  戈童转首望着史红绫,大喜过望道:“你……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
  史红绫抬眼注视着戈童,沉声道:“愿意。我愿意身边有个男人,只因玉玉去后,我就想身边应该有个人……可叹玉玉她走了,至死也没爱过别人,也没被别人爱过。”
  戈童也轻叹道:“我的好友郦大千和杜瑞秋也匆匆离去,他们也没被女子爱过。有一次他们对我说,究竟情为何物?我也摇首……”
  史红绫轻吟道:“枝头有花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戈童轻轻地握住史红绫的纤纤玉手,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夕阳西下,山林朦胧,人间又多了一对有情人……
  冷云飞要到野狼山下的江家堡找蒋先画图,以破天龙庄的机关。
  他离了缚虎庄后,昼夜兼程,轻身疾奔,这一天傍晚,终于来到了江家堡。
  冷云飞向江宅奔来,没到近前,便听宅内传出悲哀的喇叭声,曲调幽忧,催人泪下。
  进了江宅,蓦地一怔,见庭院中高搭灵篷。
  灵篷内停放着红色灵柩,灵柩前香烟缭绕,几个灰瓦盆中烧着黄纸,纸灰已经很多……
  冷云飞一走进庭院,早有人禀报了老员外江天方,这时已闻讯迎出。见了冷云飞轻叹道:“冷公子,你来晚一步,人已经入殓了。明天就启柩入土了。”
  冷云飞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竟还不知逝者是谁,遂道:“是谁仙逝?”
  江天方叹道:“佩娇生父蒋先。那日被你从东海救回,便一病不起,医治不愈,早晨时驾鹤西归了。”
  冷云飞心中猛地一颤,脱口道:“蒋前辈?他……”他望了望灵柩,又望了望江天方,浩叹道:“可叹我来晚了!”
  江天方道:“冷公子,还是请到客厅叙话吧!再备晚餐,请公子食用。”
  冷云飞摇首道:“小可不打扰了,待去蒋老前辈灵前祭奠一番,小可就告辞了。”
  说着来到灵篷前,双膝跪下,接过江天方递过的香,拜了三拜,插入香台。
  凄然地道:“前辈,想不到分别数日,您竟已作古。”
  想起与蒋先两度患难,生死同心,不由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复道:
  “安息吧,前辈。小可有事在身不能久祭,以心祈祷,愿亡灵早日升天。”
  说完缓缓起身,转对身旁的江天方道:“小可告辞了,因有事在身……”
  话音未落,面前人影一闪,从后院急匆匆奔来一位素衣戴孝女子,到了近前,凄然地道:“你连我都不想见,就要走么?”
  素衣戴孝女子正是江佩娇。冷云飞怕被她看见,缠着自己不放,是以才托辞有事要急着离去。
  显然,蒋先身故,画图之事已成泡影。孰知,早有人告诉了后院闺房中的江佩娇……
  冷云飞黯然道:“佩娇,我知道你很悲痛,便不想为你增添烦恼……”
  江天方见了,知趣地一旁道:“公子,你和佩娇先说着话,老夫去忙碌一下明天逝人入葬的事。”说完,转身奔后院去了……
  江佩娇默默地走到灵蓬前,在灵柩前跪了下去,凄声喃喃道:
  “父亲,他来了,您也该含笑九泉了……”
  说着,嘤嘤可泣,委实楚楚怜人。
  冷云飞轻轻来到江佩娇身旁,也蹲下身,往纸盆中添烧黄纸。
  火苗一亮一亮,卷着黄纸很快化为灰烬。
  夜色已降临,灵蓬前点上了灯笼,灵柩前的照尸灯,火苗一跳一跳的,闪着微弱的光。
  冷云飞一面烧着纸钱,一面轻声道:佩娇,你也不必太悲伤,令尊一生坎坷,虽工技盖世,但屡遭不幸,此番仙逝,也算入土为安了!
  江佩娇哀叹一声,慢慢地烧着纸钱,凄然道:
  “父亲直到病逝,还一直说欠着你许多。是你使我们父女相见,是你两次救他……他始终为没报答你而感内疚……”
  冷云飞叹道:“不能那么说,我之所为乃是每个侠士都能做的!”
  江佩娇停住添纸钱的手,望着冷云飞,忧戚戚地道:
  “父亲临终时还对我说,希望咱们能结成夫妻……让我侍候你一生,以报答对我们蒋家之恩……”
  说着,声音哽咽,幽幽而叹,又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心里也不喜欢我……”
  冷云飞心中微颤,脱口道:“佩娇,别这样说,你是很讨人喜欢的!”
  江佩娇道:“你嘴上这么说……”
  冷云飞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只是不知令尊仙逝……”
  江佩娇道:“你来真是是为了看我么?一定另有别图……”
  冷云飞掩饰地以手添烧纸钱,道:“随你怎样想,至少现在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
  江佩娇微喟一声,伸手握住冷云飞的手,颤声道:
  “飞哥哥,答应我,你要一生都和我在一起……我让你在父亲的灵前发誓!那样他老人家就会放心了。
  “父亲曾对我说,他别无所求,亦无甚愿望,只求咱们结成夫妻,他说有你在我身旁,他死后也放心了……”
  冷云飞的手被江佩娇紧紧地握着,中间隔着一个纸灰盆,抽也不是,任其握着也不是。
  想起佩娇自幼失母,现又失父,红尘滚滚,一个美艳女子,日后路途遥遥。
  唉!会有不尽的艰辛,身边该有一个男人爱她保护她,慰藉她那颗纯净的少女芳心……可是,自己怎么能够答应她?
  欧阳小静与自己情深意浓,还有萍踪圣女……若是不答应,她真的因情而自绝其生,岂不是自己害了她!
  江佩娇慢慢地松开冷云飞的手,流泪泣道:“你还是不同意娶我……”
  冷云飞心乱如麻,情肠百转,一咬牙,浩叹一声,先应下再说吧。遂伸手握住江佩娇的手,动情地道:“佩娇,我答应你!……现在我就在父亲灵前发誓,我一定要好自待你!”
  江佩娇悲喜交加,娇躯微颤,流泪道:“你……你不是骗我吧!”
  冷云飞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骗你……”
  江佩娇闻言点了点头,抽出自己的手,从胸前衣掌里掏出一本绢册,递给冷云飞道:
  “这就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奇功巧技》。父亲临终时让我把它交给你……
  “昔日这本书一直藏在一个只有父亲自己才知道的地方,直到父亲病重才告诉我那地方,让我取了出来……”
  冷云飞接过绢册,双手微颤,激动得难置一言……
  江佩娇一旁幽幽叹道:“我早已想过,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娶我为妻,我都要把这本书给你……
  “现在,我亲耳听到了你说同意娶我为妻,我就满足了。我一直想听到这句话……”
  冷云飞柔声道:“佩娇,不管你给不给我这本书,我都同意与你结为百年之好。只因我不能使你受伤害,更不能直接伤害你……”
  江佩娇叹道:“其实,有你这些话就够了。而我也该对你说心里话:我不能与你结婚,我要在父亲的坟前守孝三年。
  “三年后也许我已经变得很老了……也许你见了我憔悴的模样会很伤心……我爱你,不能使你伤心,所以,也不想耽误你……”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冷云飞眼睛湿润了,动情地道:“佩娇,你放心吧,三年后我一定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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