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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wordman790106

[连载] 诸葛悲吟 《英雄七过美人关》(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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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4 14:58: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反戈一击
  月明岛上的山庄才是真正的明月山庄。
  也是神武教鲜为人知的秘密大本营。
  作为总舵的崂山明月山庄不过是遮人耳目。
  狡兔尚有三窟,那么狡猾的人呢?
  人更善于伪装和隐藏。
  从崂山乘船出海到月明岛,就算是最快的飞舟也得一天时间。
  所以,等上官玉鼎一帮人乘船赶到月明岛时,已经是当天夜半了。
  月明岛的明月山庄内留守着二十名普通武士,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座空山庄,以防海盗水贼偶尔窜入。
  但是自建这明月山庄之日起,还没有一个海盗水贼到月明岛来过。
  因为知道这岛上有明月山庄的不敢来;
  不知道岛上有山庄的不愿来。
  所以留守山庄的武士一直都十分清闲自在。
  清闲自在的武士们将上官玉鼎一帮人接入了明月山庄。
  那条大船抛锚泊在海湾,船手除了看船的外也随着进了明月山庄。
  在上官玉鼎带来的一帮人中只有水丽娘等和三夫人及公子袁清明来过这里,其余的上官玉鼎和龙海川、司徒星以及“鬼面七煞女”都未来过,因为当初督建这座山庄的是武魁堂负责。
  一进明月山庄,上官玉鼎和龙海川以及司徒星不由都惊叹不止。
  这里的建筑要比崂山的明月山庄气派!
  上官玉鼎做了简单的安排:
  手下的“鬼面七煞女”分出一名去统领留守的二十名武士负责庄内外的警戒和防卫,并且监视海面。
  分出四名去监视龙海川和司徒星。
  剩下的两名其中一名去监视水丽娘和柳碧瑶,另一名带在身旁随时差遣。
  一切安排妥当,上官玉鼎带冷雪玉和公子袁清明走进原来袁崇武住的那间寝房。
  寝房里由三个套间组成:
  最外面的屋子是个小客厅;中间的屋子是原来贴身侍卫住的;而最里面的屋子才是袁崇武睡觉的地方。
  在崂山明月山庄的四位夫人分别都有自己的寝室,在月明岛这里也同样有,上官玉鼎所以要带冷雪玉到袁崇武的寝房而不去冷雪玉的寝房。
  只因他想见识一下总舵主的寝房。
  一见之下,上官玉鼎竟惊呆了。
  袁崇武的寝室内可以说与一间囚室无疑。
  一张石床平滑锃亮,上面什么也没有。
  四个石墩围着一张石桌。
  除此别无他物,显得冷清中透着寒意。
  冷雪玉也显了惊异的神色。
  她告诉上官玉鼎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终于明白袁崇武从不带任何一位夫人到自己寝房来的原因。
  “人活着真应该有一张这样的床。”
  当躺到了冷雪玉的床上时,上官玉鼎微笑着这么说,他觉得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一张比这更好的床了。
  只因床上有一个他感到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公子袁清明自然留在袁崇武的寝房里,睡的自然也不是石床而是侍卫睡的木床。
  那个鬼面女子保护着他……
  此刻上官玉鼎不用人保护,需要保护的是冷雪玉。
  冷雪玉在自己的床上接待的却不是自己的丈夫,她的心一阵阵地震颤。
  而且这个男人并不能给她满足,任她蛇一样的身子把他缠得死死的,他连衣裳也不脱……
  “明天我们就去找水丽娘,让她当我们的证婚人。
  我们明天就结婚,她会相信我们的。”
  上官玉鼎用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身子。
  他能够做的只是抚摸她,甚至也不吻她一下。
  她真的愿意嫁给只会对她抚摸的男人?
  为了儿子。她想,为了儿子能够为尊主她不能拒绝这个男人。
  这是一条残废的狼……
  “我不怕水丽娘不交出‘神武令’,只怕你到时翻脸无情。”
  她柔声细语地对他说。
  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说出这么柔柔的话语,任他是铁木石人又如何会不心摇神荡?
  他的手又落到了她的乳房上……
  她甚至想他喜欢自己倒不如说是在喜欢这对该死的乳房。
  乳房为她带来了幸运也招来了灾难!
  “就是有谁拿江山换,我也不会舍弃了你。相信我吧……”
  冷雪玉相信他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使水丽娘也相信他。
  翌日清晨,上官玉鼎便带冷雪玉和公子去见水丽娘。
  后面跟着那个鬼面女子。
  他们没有找司徒星和龙海川同去。
  那两个香主靠不住,他们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没人知道。
  难说不再坏事。
  “我要和三夫人结婚,就在今天。请夫人做我们的证婚人。”
  上官玉鼎见到水丽娘便直截了当地说。
  冷雪玉见水丽娘露出愕然不解的神色,接道:“司徒星说他不是真心,他要做给他们看。证明他是真心喜欢我!真心要拥立公子为尊主。我们这样做也为了让您放心……”
  水丽娘没言语,转首看了看身旁的柳碧瑶。
  柳碧瑶和水丽娘住在一起,为了便于监视。
  她目光茫然,似乎没觉察到水丽娘看她。
  水丽娘又对冷雪玉道:“总舵主血案未结,你就嫁他为妻,姑且不说守不守妇道,只是怕外人非议,好说不好听!你们不就是为了得到‘神武令’么?
  “我仔细地想过,可以把‘神武令’给公子,拥立他为尊主。你们随我和碧瑶到总舵主坟前去起个誓,再让公子起个誓。然后我就交出‘神武令’。你们看行不行?”
  还有什么不行的!
  冷雪玉和上官玉鼎相视而笑。
  袁崇武的坟墓在山庄后面,为青砖所砌。坟前立一块约有一人高的青石墓碑,碑上刻着一行大字:天英侠袁崇武之墓。
  坟墓四周松柏挺立,郁郁苍苍。
  墓碑两旁堆放着许多绸制白花……
  袁崇武遇害身亡,六堂香主都未参加入殓和安葬。
  是以,上官玉鼎到这里来也是第一次。
  站在袁崇武墓前,对这位昔年叱咤风云的大侠客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想到他神功盖世,义薄云天的铮铮铁骨,凛凛侠风,上官玉鼎再也站立不住,双膝跪下,眼中含泪,沉声道:“总舵主,属下看你来了!”
  一言出口,早流下两行泪来。
  山林含悲,海水呜咽。阳光也黯淡了……
  水丽娘、柳碧瑶、冷雪玉和公子袁清明站在上官玉鼎身后,默然而立,哀思重重,都眼中含泪。
  坟里长眠的是他们的亲人啊!
  上官玉鼎带来的那个鬼面女子远远地站在一旁担任警戒。
  她仿佛也被这肃穆而庄重的气氛感染了,垂手而立,一动不动。
  腰上的勾魂刀也在沉默。
  “总舵主,您不幸星殒、驾鹤西归。我们武杀堂所有人都悲恸欲绝,如失至亲。想您在时统领我们纵横江湖,笑傲武林,行侠仗义,除魔卫道,跟随您我们是何等的荣光。
  “现下我教风雨飘摇,动荡不安,为思补报,拙者千虑必有一得。属下欲拥立公子继承总遗风,统领我教再震雄威!此乃全教群雄众望所归,乃江湖风云局势所迫。
  “公子虽幼,贤明达智,已显不凡之态。并怀厉志图强之心,定能够统领我教扬威武林,光耀神州。
  “属下出道以来,蒙总舵主厚爱垂顾,以微躯薄技游弋江湖,虽地旷世济人之才,尚有忠心报主之志。
  “愿以性命为舍,保公子大业早成,若有丝毫私心逆意,总舵主亡灵在上,黄天厚土为证。属下必遭焚身之祸!愿总舵主亡灵神佑!
  “属下盟誓虽短,对总舵主崇敬哀思无限。”
  说完伏地磕了三头,挺身站起。
  冷雪玉一旁轻轻跪下,话未出口,泪千行滴落腮边,哽咽道:“总舵主亡灵有知就看一看我们吧!我们愿拥公子为尊主……你后继有人,你就保佑他吧……”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公子袁清明也在冷雪玉一旁跪下,流泪道:“爹,儿有志统领神武教,在爹的故友旧部帮助下纵横江湖,扬威武林!以不负爹生前重望!”
  水丽娘和柳碧瑶近前搀起了冷雪玉和袁清明。
  水丽娘对公子轻叹道:“清明,大娘我从来都拿你当亲生儿子待,你要谅解大娘……”
  冷雪玉被柳碧瑶搀起,兀自在一旁拭泪,听到这里,急对公子道:“清明,还不跪下谢过大娘!”
  袁清明双膝跪下,道:“大娘垂爱清明深记于心!清明定不负大娘厚爱重托,主掌神武教定兢兢业业!”
  水丽娘双手相搀扶起袁清明,含泪笑道:“好,我总算又了却一桩心事……”
  上官玉鼎一旁笑道:“请夫人移步,咱们去香堂进行‘接位大典’。在那儿你就亲手把‘神武令’交予公子吧!”
  水丽娘微微颔首,正欲说话……
  蓦地一旁响起了一声惨叫!
  发出惨叫的是那个担任警戒的鬼面女。
  她的勾魂刀还没抽出来,便一头栽倒。
  “上官香主,你的鬼面女怎么不多带几个?”杀死鬼面女的人舞刀大笑……
  执刀大笑的人是龙海川。
  他身旁站着脸色阴沉的司徒星,手里提着剑,剑上也带着血。
  那是谁的血?
  三位夫人和公子袁清明惊骇失色。
  上官玉鼎目光射出两道寒光,突然仰面狂笑起来。
  笑声里人如飞鹰掠向了龙海川和司徒星。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剑的,而且分明已向龙海川和司徒星一人刺了三剑。
  没人看清司徒星和龙海川是怎么出手的,但两人分明还了三招。
  他们是三个香主,是神武教数万豪杰中的精英!
  尽管龙海川和司徒星以二战一,而上官玉鼎不惧,他的武功原本是六堂香主中最高的。
  冷雪玉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看出这三人是殊死厮杀,并不是想制服对手,而是要杀死对手,要夺走对手的生命。
  她的武功在水丽娘和柳碧瑶之上,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官玉鼎施展的正是他的剑术绝技“五鬼追魂剑法”。
  龙海川施展的是他的拿手刀术“飞龙夺命刀法”。
  三人不遗余力,都施展出平生绝学奋力狠斗!
  倘若袁崇武亡灵有知,见三个属下在自己的坟墓前这般殊死狠斗,他又会作何想?
  孰是孰非?成者王侯败者贼。
  孰强孰弱?自有武功定短长。
  “小鬼推磨”一剑震开了“飞龙摆尾”和“疾星寒渡”。
  “元龙在天”一刀横斩又遇上了“丑鬼拜阎王”一剑直刺。
  “流星托云”长驱直入遇上了“恶鬼拦路”……
  但见刀剑闪寒光,杀气横天宇。人影飘转游移,变化无穷。
  这一番龙争虎斗,端的又精彩又凶险。
  旁边的三位夫人和一位公子不由看得呆了……
  上官玉鼎鬓角见汗了。
  饶是他剑法精绝、内功深厚,怎奈以一敌二,拼的久了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况且,他虽武功高手,那是指一对一而言。
  司徒星和龙海川两人武功加在一起联手战他,他如何能胜!
  他不指望三位夫人会援助救他,他希望自己带来的“鬼面七煞女”没有死光!
  哪怕还剩一人奔来援手,他也有希望反败为胜!
  显然监视两人的四个鬼面女是凶多吉少,否则他们怎么能脱身至此。
  而司徒星和龙海川是志在必胜。
  两人联手一刀一剑丝毫也不给上官玉鼎喘息之机。
  渐渐的,上官玉鼎有些失望了,手下的鬼面七煞女不会来救援了,因为这么长时间不赶来,证明她们已经先都被杀了。
  但是如果这样死拼下去,自己必然要功竭力尽而败。
  必须想办法脱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心念及此,上官玉鼎又抖擞精神,挥剑猛攻,一招“疯鬼抢路”紧接着又施出一招“丑鬼过桥”震开司徒星的长剑把他又逼退数步,身形一纵,身外急掠。
  龙海川和司徒星看出上官玉鼎要抽身逃脱,哪里肯放,齐声震喝,抖身直追。
  上官玉鼎功力大耗,轻功是以不疾,掠出没多远被两人追上。
  又转身挥剑厮杀一处……
  没过十招,上官玉鼎奋力挣脱,掠身又走。
  两个人不依不饶拼命直追,大有赶尽杀绝之势。
  就这样杀杀走走,打打追追三个人已经来到了海边。
  上官玉鼎心里清楚;唯有跳海才能摆脱两个人……
  到了海边,厮杀便越发地激烈了!
  司徒星和龙海川看出上官玉鼎要跳海逃生!
  所以死死地缠住他,虽然离海边不到两三丈远,就是不让他靠近……
  三个人都杀红了眼!
  他们几乎是厮杀了一天。
  这时夕阳欲落,海面涌荡着红红的光波,晚霞似被鲜血刚刚染过。
  天水苍茫,空中仿佛飘动着无数的鬼魂。
  大海在沉重的喘息,那是落日后即将为鬼魂所禁锢的无助的哀叹。
  “啊!”一声惨叫仿佛盖过了那汹涌的涛声。
  上官玉鼎身形暴退,一头栽倒。
  司徒星和龙海川蓦然住手,对视一眼。
  两个人不知是谁击中了上官玉鼎……
  而就在这一怔间,上官玉鼎身形跃起,直掠向海边,一头扎进波涛汹涌的大海,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上当了!”龙海川沮丧地咕哝了一句,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必死无疑!”司徒星狞笑一声,“他功亏力竭怎么斗得过海浪!还是葬身鱼腹!”
  说着以剑拄地,喘息道:“咱们不能在这儿呆着。应马上返回山庄。若三位夫人指使那些武士杀咱们,咱们可九死一生了。”
  龙海川道:“她们不敢!我实在太累了!”
  司徒星道:“那么这样吧,你在这儿歇一歇,也好监视一下海边。如果上官玉鼎不死他肯定还会游回来想上岛,或者是去夺船。”
  龙海川道:“我这就去看守船只,他夺船的可能性要大……”
  说着挺身站起,手里提着斩龙刀向泊船的海湾走去……
  司徒星手里拎着长剑转身返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门口站着三位夫人和公子袁清明。
  他们身旁站着二十名武士,手里执着兵刃,虎视眈眈。
  显然他们担心两人返回会伤害三位夫人。
  “他俩呢?”
  司徒星刚刚走到跟前,冷雪玉便紧张兮兮地问了一句。
  水丽娘和柳碧瑶面无表情,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只是冷雪玉神色不安。
  他环顾了众人一眼,淡淡地道:“禀告夫人,上官香主跳海了,龙香主去看守船只了。在下到此是来保护三位夫人的!”
  水丽娘微喟一声,道:“你俩为什么要杀上官香主?同室操戈,自相残杀,又是在总舵主墓前……”
  司徒星道:“我们乃不得已而为之。上官玉鼎狼心毒肠,若是得到‘神武令’不但夫人们有性命之患,而且神武教将毁于一旦!”
  冷雪玉道:“他手下的那些鬼面女子都让你们杀了?”
  司徒星道:“不错。我们先杀了那四个监视的女子,等另外两个鬼面女子发现急奔来要救援时也一并杀了。最后在墓前杀了剩下的一个……”
  水丽娘道:“只怕你误解了上官香主,我听他在总舵主坟前起的誓也是发自真心!”
  司徒星道:“那不过是他的伎俩不足为证,上官玉鼎为了得到‘神武令’什么事都能干,什么话也都能说!夫人千万别轻信他。”
  冷雪玉道:“司徒香主,你说上官玉鼎拥立公子为尊主不是真心,那么你和龙香主一定是真心了?”
  瞥了水丽娘一眼,道:“姐姐,这两个香主原本就有意拥立公子……”
  水丽娘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前番他们不是往明月山庄写过信么?只是……”
  冷雪玉急道:“虽然上官香主不在了,但他们两个人也可以拥立公子……”
  司徒星突然截声道:“三夫人,虽然一开始在下很想拥立公子成为尊主,但眼下还想考虑一下……”
  又对水丽娘道:“夫人没把‘神武令’交予公子么?”
  水丽娘颔首道:“我答应过他们……”
  司徒星道:“夫人勿急于交‘神武令’给公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又对冷雪玉不阴不阳地一笑,道:“三夫人,也许上官玉鼎会死里逃生返回来,那时他就会不顾一切地从公子手里夺走‘神武令’……”
  冷雪玉心中早把司徒星骂了半天,这时见了他那种颇具含义的目光心中早明白了八九分,更是气恼,遂强自稳住没发作,便对水丽娘道:“姐姐,你和碧瑶回去歇息吧。关于这件事我再和司徒香主、龙香主商量一下。”
  水丽娘轻喟道:“反正我也想好了。若是他们真的诚心拥立公子为尊主,明天我就把‘神武令’交予公子并主持进行‘接位大典’。”
  司徒星笑道:“我们会好好商议的。只因这不是一件小事情。另外今夜若是没上官玉鼎的踪影那他就是死了,我们也没后顾之忧了。夫人请回。”
  遂对旁边二十名武士道:“你们要好自保护夫人的安全。”
  谁知为首的一位武士淡淡地道:“司徒香主,我们知道该怎样做!请放心吧。”
  言外之意是:我们是总舵的护卫,你分堂香主管不着,不用你瞎操心!
  冷雪玉怕司徒星和这些武士闹僵,遂笑了笑道:“司徒香主也是一番好心。你们去吧。”
  二十名武士闻言各自散去。
  有的护送水丽娘和柳碧瑶回寝,有的又去海边警戒,还有的就站在庄门口守卫。
  井井有条,一见便知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冷雪玉转首对公子道:“清明,娘还要和司徒香主与龙香主商量事情,你先回去歇息吧。”
  袁清明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有一名武士随后跟着,施以保护和照顾。
  冷雪玉望了司徒星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庄门,直向自己的寝房走来。
  司徒星随后跟着,脚步很小心。
  他的剑已经入鞘,但依然一脸戒备。
  夜幕降临,明月山庄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庄内透出的灯火,在远远的地方看去是那么微弱,似一点点萤火在闪烁,又像是一颗颗小星星眨着怪眼。
  能够远远地遥望月明岛的是一叶小舟。
  这叶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舟正飞也似飘向月明岛。
  来的又是谁呢?
  月明岛在沉默,明月山庄仿佛也在沉默。
  冷雪玉没有沉默,因为她的心中惊涛拍岸。
  “司徒香主,我想听你解释?”
  当走进自己的寝室,她一边点亮明烛一边向司徒星不冷不热地抛过了这么一句。
  司徒星一言不发地坐在室内的软墩上,抬眼注视着冷雪玉……
  冷雪玉拉上窗帘,转身走向他几步,微微一笑,道:“你在恨我是不是?你认为我不应该扑进上官玉鼎的怀抱是不是?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他么?我实话告诉你,我对他不过是利用。
  “你知道水丽娘为什么拒绝了你俩拥立公子的要求而竟然答应了上官玉鼎?因为她心里一直认为上官玉鼎是神武教的玉柱金梁,有他支撑神武教就塌不下来。
  “而你俩的威力是无法与他相比的,水丽娘不放心!我已经想好,只要是上官玉鼎得到‘神武令’,不管他对我们母子是不是真心,我都要从他手里夺到‘神武令’。
  “‘神武令’只有放在我手里我才会放心!可是你竟在我就要成功时又一次坏了我的大事!司徒香主,你好风光啊!”
  说着开始动手除衣,一件一件地除下,笑道:“你还不是怕失去我么?你怕我真的跟了上官玉鼎而把你忘了,是不是?
  “你今天所以拒绝了我还不是为了今晚与我讨价还价?来吧,我以前是你的,现在也是,将来还是……”
  司徒星缓缓起身,望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是我没有肚量!但我相信有办法挽回!实在是你的魅力使我变得疯狂了!”
  这就是他的解释么?
  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
  他要得到的不就是她的身子么?
  一旦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欲望无法满足时,他就变得疯狂了。
  冷雪玉笑了,这是胜利者的笑。
  她觉得她再次俘虏了这个男人。
  她靠的是自己战无不胜的女人魅力!
  明烛熄了,室内一片温馨。
  床成了他们的天堂。
  然而,当一个黑衣人破窗闯入寝室,把手里的长剑抵在司徒星胸前时,两个人都感到这天堂实在是离地狱太近了。
  窗子开了,月光射进室来。
  月光里,那柄长剑闪着青幽幽的寒光。
  “司徒星,你高兴得太早了!哈哈哈!”
  除了上官玉鼎还有谁能说这话,发出这样的笑声!
  执剑人是上官玉鼎。水淋淋的死里逃生的上官玉鼎。
  上官玉鼎从地狱返回了天堂。
  而司徒星就要从天堂走向地狱。
  “你不能杀他……”冷雪玉声音颤抖着急道,“我求你……”
  “啊!”司徒星惨叫一声,浑身一阵痉挛,头用力地抬起,又沉沉地放下。
  胸前直直地刺进一柄剑!
  正是冷雪玉的一句话使上官玉鼎骤下杀手。
  一个自己爱着的女人却为别的男人求情,而这个男人又躲在她的床上!
  上官玉鼎如果这时不出杀手,他会后悔一辈子!
  司徒星死了。
  他直到死也不明白,海边有龙海川和那些武士巡视,怎么竟没发现上官玉鼎又摸回岛上并且潜进了山庄?
  而他自然也不会知道:
  龙海川自有龙海川的事情。
  他被杀时龙海川已经强迫船手起锚扬帆乘那条船离开了月明岛。
  要去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龙海川乘船而去,就算有一两个武士发现了上官玉鼎又怎能不被他杀死?
  现在的月明岛上官玉鼎让谁死,谁还能不死!
  上官玉鼎杀死了司徒星,从他身上抽出剑握在右手,左手一把抓住冷雪玉的头发,拉扯着她跳出窗外,手中剑抵在双乳之间,松开抓住头发的手,阴冷地一笑,道:“你求我不杀他,就因为他比我多了一件东西?”
  冷雪玉浑身颤抖不止,月光洒在她一丝不挂的身子上,使她就像一条直立起来的美女蛇。
  她惊恐地望着上官玉鼎,嘴唇翕动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虽然对我不真心,看着我拼死狠斗竟不援手!你至少也应该替我说一句求情的话!可是你没有,证明你心里希望我被他们杀死!”
  上官玉鼎冷冷地笑着,“可是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冷雪玉惊魂甫定,微喟道:“你想杀了我?那你怎么还不下手?”
  上官玉鼎冷冷地道:“那样你就可以去追司徒星,你们也好手拉手地到阴曹地府了。到那里说不定还会同床共枕!可是我不想成全你们!因为我舍不得你!”
  说着猛地推剑入鞘,道:“我活着就是为了得到你!是你让我死而复生的!我一想到你就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
  冷雪玉心中略安,道:“可是你吓了我一跳……”
  上官玉鼎道:“跟我走吧,都说海上有仙山,咱们去仙山厮守一生!我为了你可以舍弃一切!”
  冷雪玉道:“你不说我对你不真心么?”
  上官玉鼎道:“而我对你是真心的……”
  冷雪玉轻摇螓首,道:“可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舍不得我儿子!”
  上官玉鼎神色一凛,冷道:“那我就杀了你!我得不到你,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冷雪玉说得斩钉截铁,“因为我舍不得我儿子,我愿意为了他被你杀死。
  “而我不能扔下他不管,为他而死,会使他觉得我是个好娘亲;扔下他不管,他会忌恨我一生!”
  上官玉鼎缓缓地抽出了长剑,一字一吐地道:“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是为了你才活着回来的!现在既然得不到你,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冷雪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仿佛她在等待走进梦乡,梦乡有她的儿子儿时甜甜的笑脸。
  上官玉鼎缓缓往前送剑,剑在颤抖。
  他爱这个女人,爱得很深!也能痛苦!
  剑尖已经碰到了那雪白的胸脯,那里他不止一次地抚摸过。
  今日就要把冰冷的长剑从那里刺进去……
  他停住了剑。
  “最后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他几乎是在吼!
  “最后告诉你一句,我不能跟你走!”
  她声音平淡但异常的坚定。
  他闭上了眼睛,他不忍看见……他杀人无数,从来连眼睛眨都不眨。
  今天他竟闭上了眼睛。
  一咬牙,他猛地向前推送长剑……
  长剑竟刺空了。
  顿然睁眼面前并无一人。
  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闭着眼睛若能杀死人,岂不瞎子都能成为剑道名家了!”


  第二十四章 只为痴
  上官玉鼎缓缓转身,完睛一看: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一双鹰眼闪着精光。
  遂冷道:“阁下说闭着眼睛杀不死人?”
  黑衣人淡淡地一笑,道:“掉了脑袋也能杀死人,但那绝不是阁下。”
  上官玉鼎慢慢地抬剑抵在黑衣人胸前,冷冷一笑,道:“阁下很风趣!但我的剑却一向不喜欢这样的风趣!”
  黑衣人伸出右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剑锋,淡淡地道:“那是阁下的剑还没学会风趣。”
  话音未落,他只觉剑身一沉,再看不由惊骇失色!
  他手里的剑只剩半截,另外半截呢?
  自然已经被黑衣人抓在手里。
  黑衣人撒手把手里的半截剑扔到地上,淡淡地道:“也难怪,这样的剑自然不懂风趣了!”
  上官玉鼎铁青了脸,怒道:“阁下为什么和在下过不去?何方神圣?因何援手救她?”
  黑衣人瞥了身旁瑟瑟发抖的冷雪玉一眼,冷道:“夫人还不想进屋穿上衣裳么?”
  冷雪玉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惊叫一声,急忙从窗子跃回寝室……
  黑衣人对上官玉鼎道:“我援手是因为我认识她。”
  “仅仅是认识么?”冷雪玉又跳出窗子,来到了两个跟前,她不仅穿上了衣装,她仿佛从寝室内带出了笑容,“原来你们彼此不认识呀?真没想到!”
  上官玉鼎脸上掠过一丝惊异,道:“好像我应该认识他么?”
  冷雪玉道:“他就是江一统江大侠!这样的人物你不应该认识么?”
  上官玉鼎手里的半截剑也掉在了地上。
  慌忙抱拳当胸,道:“属下失敬!有眼无珠!还望江大侠莫怪!”
  黑衣人淡淡地道:“我自然不会怪你,你也没有对我要杀要砍!”
  说着对冷雪玉道:“你好像也不怪他,那么在下援手是否多余?”
  冷雪玉急道:“他是武杀堂香主上官玉鼎。江大侠,你应该听说过。”
  黑衣人微微颔首,道:“听说过,名头还很亮。”
  这个黑衣人就是江一统。
  他是从苏州到崂山最后追到这里来的。
  崂山明月山庄的惨变触目惊心。
  他没有在死尸中找到水丽娘等人就知道退守到月明岛来了,于是雇了一叶小舟,幸好那渔翁知道月明岛……
  想不到要杀死冷雪玉的意是这个上官玉鼎,江一统虽未见过上官玉鼎,但叫人提起过他,知他是神武教的玉柱金梁,武功在六堂香主中也最高,还知他一向受到袁崇武的器重。
  他因何杀冷雪玉?
  在自己来之前这里一定发生过重大的变故!
  这时,冷雪玉道:“江大侠,上官香主并不是真心杀我,不过是吓唬我一下……他是来月明岛保护我们的。
  “因崂山的明月山庄被清兵毁了!我们就退到了这里!上官香主同意拥立公子为尊主,大夫人也同意把‘神武令’给公子……”
  江一统道:“那么司徒星和龙海川呢?听耿忠诚说他俩被软禁起来了,可有此事?”
  冷雪玉微微一怔,想起那天自己在苏州怡园内听到的江一统和耿忠诚的谈话,心中暗暗叫苦,担心屋内还放着司徒星死尸,而龙海川要再出现,纸里包不住火……
  一时不知所措,方寸大乱。
  江一统看冷雪玉神色有异,又见她支吾难言,便知其中有诈,遂道:“一定是发生了重大变故!你们快带我去见大夫人和四夫人!”
  冷雪玉心中更是不安:见到水丽娘和柳碧瑶肯定使拥立公子为尊主之事半途而废,两人答应交出‘神武令’是迫于无奈,而现在有江一统撑腰,她们会反咬一口,不但自己无法解释,就是上官玉鼎也难脱罪责。
  若是上官玉鼎不在自己身边有些话却好说……
  心念及此,突然对旁边的上官玉鼎道:“上官香主,你杀了司徒星,江大侠不会不管,你还站在这里等死么!”
  上官玉鼎早想脱身逃走,一听这话,哪顾得上多想,一转身疾向屋外掠去……
  江一统怎容得他逃,正想抖身去追,不料冷雪玉猛地扑上地抱住他一条大腿,死活不放。
  江一统没有动,淡淡地道:“放开我!我知道你要救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雪玉松开江一统大腿,缓缓站起,微喟道:“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你杀了他。”
  江一统冷道:“我追他也不一定要杀他。”
  冷雪玉道:“其实杀司徒星也不能怪他,是司徒星先出的手……”
  江一统冷道:“请带我去见大夫人和四夫人,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雪玉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她知道江一统到夫人水丽娘都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自己煞费苦心的事情只恐再没希望了。
  水丽娘和柳碧瑶同居一室,两个人似风雨摇中的两片树叶,尽可能地相依相随。
  听到护卫的武士传报,说江一统和冷雪玉求见。
  两个人喜不自胜,急忙整装起床,亮烛接进。
  冷雪玉一进屋,便对水丽娘叹息道:“唉!真没想到上官玉鼎又追回来了。若不是江大侠来得及时。我就给他杀了,这个没良心的!”
  江一统对水丽娘抱了抱拳,道:“夫人,在下来得迟了。以致使山庄发生许多变故!对此心中愧疚,有负重托。”
  水丽娘见到江一统,连日来受到的屈辱和不幸一起涌的心头,未开口,先流下泪来,叹道:“快别这么说!江大侠为神武教的事风霜劳累,日夜奔波!我们深怀感谢,虽有些差错在所难免。非大侠之过,何必引咎自责!”
  江一统在椅子上坐下,又沉声道:“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水丽娘投目冷雪玉,道:“雪玉,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你便告诉江大侠吧!”
  冷雪玉道:“也好!我要说得不周全姐姐和碧瑶妹妹再补充。”望了江一统一眼,缓缓地道:“从与你分手说吧?”
  江一统微微颔首。
  冷雪玉道:“我和清明还有司徒星那天随你赶奔崂山明月山庄,途中遇上耿忠诚后,你跃马而去奔了黄山,耿忠诚得知我们是想立公子为总舵主,他就放了我们。
  “让我们去找龙海川奇袭明月山庄夺取‘神武令’,又说公子带在身边不安全,让他带到苏州去保护。
  “来我们找到龙海川,决定中秋节这一天奇袭山庄奇取‘神武令’。但是因事不秘被龙海川手下人李童听到。他因与龙海川有私怨便把这消息告诉了上官玉鼎。
  所以当中秋节我们来到明月山庄时上官玉鼎已经带人占了山庄。杀了袁世义、萧大风和岳腾飞三人。软禁了两位夫人。
  “我们也落到他的手里。后来得知他也同意立公子为尊主司徒星便告诉他公子在耿忠诚手里。
  “于是上官玉鼎派李童去苏州诈称我们让耿忠诚送回公子以便早日得到‘神武令’。谁知耿忠诚变卦拒绝护送公子回庄,要我们拿‘神武令’去换公子。
  “李童称回来见到耿忠诚的信后,上官玉鼎便让我带龙海川手下四个人去苏州救公子。
  “谁知半路上上官玉鼎的人截杀了龙海川的人,取代他们护送我走水路去苏州。而旱路另外派出了‘无形三老’要暗中救回公子。
  “到苏州后我们中了耿忠诚的迷香。当他知道我们没有带‘神武令’后,又心生一计让人带回公子扣留我为人质,让公子得到‘神武令’后去苏州救我!公子刚离去,你就去找耿忠诚。
  “当时我被制了穴道,塞到床下面,听见了耿忠诚对你撒谎。当你离去,他出去送你时幸被‘无形三老’救了我。我们一同返回山庄。
  “回到山庄上官玉鼎对我一反常态,说他喜欢我,要娶我为妻。并说他真心要拥立公子为尊主重振神武教!我被他说动,劝说公子同他和司徒星和龙海川一起求见夫人。
  “后来夫人总算首肯答应交出‘神武令’而司徒星却说上官玉鼎有野心,‘神武令’到手会翻脸无情!夫人遂迟疑未决。
  “就在这时有人报清兵犯山庄。于是上官玉鼎留下他的人掩护,我们一同退守到这里。
  “到了这里后,上官玉鼎迫我成亲,要以此让夫人相信以便出示‘神武令’给公子。我和他还有公子来见夫人。
  “夫人答应交予公子‘神武令’不过要先到总舵主坟前起誓。起誓时,司徒星和龙海川杀了监视他们的人追到坟前和上官玉鼎厮杀起来。
  “直杀到天黑。上官玉鼎敌不住跳到海里想脱身……后来司徒星到我的房间要无礼时上官玉鼎杀了他。
  “又因他和两人厮杀时我未援手他恨我要杀了我,这时你便赶到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要说明的是我和公子身不由己,所言所行都是被迫无奈……望姐姐和江大侠明察。”
  江一统听完,沉声道:“龙海川现在哪里?”
  冷雪玉道:“听司徒星说,他在看守船只恐怕上官玉鼎跳海不死再去夺船。”
  江一统站起身道:“上官玉鼎逃走肯定要去夺船,待我去看一看。”
  说完不待三位夫人说话,已经走出了屋去。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都缄默不语。
  有顷,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江一统去而复返,神色凝重地坐下,道:“听在海边巡视的武士说,龙海川已经乘大船离岛而去,上官玉鼎夺了一只小船也刚刚逃走……”
  水丽娘脱口道:“不能追么?他们这一走神武教非不乱不可!”
  江一统沉声道:“方向不明……”对冷雪玉定定地注视着,一字一吐地道:“三夫人,望以后好自为之!”
  又对水丽娘道:“夫人,明天我就离岛返回陆地。尽可能地制止发生的变故,望三位夫人勿虑。而我担心的是岛上空虚,若有人乘机攻进,后果将不堪设想。”
  水丽娘道:“眼下人心不稳,可靠之人已不多!便是龙海川这样的人也……唉!”
  柳碧瑶一旁道:“不妨调武义堂的人来护岛。因为庞峻峰是咱们亲戚,该是最可靠的人了。”
  冷雪玉双眼一亮,道:“是呀!除了武义堂的庞峻峰再也找不出可靠的人了。那就烦江大侠顺便前往嵩山圣武山庄去一趟,调庞峻峰和白露夫妇带人来护岛……”
  水丽娘微喟道:“也真该推选一位总舵主了!不然总这样……唉!总舵主的谜案又一直悬而未结!”
  江一统觉得这番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当下沉声道:“夫人不必多虑多忧,在下会竭尽全力的!好在现在有了些眉目。关于武义堂护庄一事我会转告的。
  “但有一事提醒:就是我离岛后告诉护庄武士一定要严禁任何船只上岛。除非是彩色帆船……我可以告诉武义堂来时乘彩色帆船。
  “其他帆船不管是敌是友一律乱箭射退,一旦有重大变故,不能应付可速派人往藏龙岛求救,苗红缨会援手相助的!”
  水丽娘道:“江大侠想的周到,我们遵办就是。”
  江一统这时起身道:“若无别事在下告辞!捣扰三位夫人,望见谅!”
  水丽娘道:“让武士带江大侠往总舵主的寝房歇息吧!”
  江一统遂同一名护庄武士走出院去……”
  冷雪玉对水丽娘笑道:“姐姐,我的屋里死了人,我就住在你这儿吧!”
  水丽娘笑道:“好,咱们三人就都住在这儿吧!反正有闲床。”
  冷雪玉躺在床上,她还在想着江一统对她说的那句话“望以后好自为之!”
  这个冷面铁心的家伙分明在嗔怨自己呀!
  他是知道了这里面的内情?
  还是怪自己放走了上官玉鼎?
  真是的,自己为什么要帮助他逃走呢?
  就因为他对自己的一腔痴情?
  辗转反侧,实难成眠,心中又想到了袁崇武寝室内的石床:
  好个江一统,今夜你就遭一宿罪吧!
  江一统没有去袁崇武的寝房。
  他让那个武士领着自己来到了袁崇武的坟墓前。
  他站在袁崇武的坟墓前,久久地注视着那块青石碑。
  仿佛看见了袁崇武又站到了自己面前:“袁兄,我一直很想你,但我想不到你会长辞而去!”喃喃自语。
  又长叹一声,“袁兄,我会让你闭上眼睛的!下次再来看你我就带来害你的仇人!相信我吧!等为你报了仇,我就在你的墓前大醉一场……我真想大醉一场!”
  月光如水,清辉似银。
  海浪声隐隐传来似年迈的老人在低吟。
  松柏默立,风瑟瑟,谁知道这一代大侠的内心苦楚。
  他只能对另一位大侠诉说……
  龙海川自有龙海川的事情。
  他的事情就是要到苏州找苏娥眉。
  然后把苏娥眉带上,他乘大船两个人退隐江湖,去寻找海中仙山厮守逍遥。
  龙海川知道魔道掳走了苏娥眉,但他相信江一统一定能把她救回来。
  救出她,她自然还要回苏州娥眉院。
  苏州娥眉院里他没有见到苏娥眉见到的是胡长满……
  龙海川迷恋苏娥眉正如司徒星迷恋冷雪玉一样。
  他知道司徒星迷恋冷雪玉,所以当战败上官玉鼎后,他见司徒星借口去找冷雪玉幽会也勾起了他对苏娥眉的思恋,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于是乘大船起航……
  龙海川知道水丽娘不会交出‘神武令’给公子。他再留在月明岛有害无益。
  遂趁机脱身来苏州寻找自己心中的女人。
  哪知道心上人没有见到,竟见到了这个酒鬼。
  而酒鬼也是他想见到的。
  于是龙海川拉着酒鬼胡长满离开娥眉院,来到一家酒馆。
  当酒鬼端起酒碗要送到嘴边时龙海川握住了他的手腕:“告诉我:我的炸药包爆炸了么?”
  面对就要进嘴的美酒,酒鬼说不出谎话。
  酒鬼的真话却令龙海川惊讶不已。
  “炸药包爆炸了,天崩地裂,当即血肉横飞……”酒鬼眉飞色舞地一说。
  龙海川松开酒鬼胡长满的手腕。
  胡长满一仰脖喝干了碗中酒,咂了下嘴,道:“不过炸死的不是庞香主和袁姑娘……”
  龙海川一怔,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而酒鬼接着又道:“炸死的是两个捕快,鼎鼎有名的捕快。”
  龙海川一把抓住酒鬼的手腕,冷道:“你说什么,我杀了你!”
  酒鬼咧嘴笑道:“龙香主,我可是跟庞香主说了不少你的好话!因为我救人用了那个炸药包,所以到了敬武山庄我就改变了主意,说您派去送贺礼的,还说三千两银子……
  “哎哟!龙香主你别暗使劲儿……疼死我了!”
  龙海川冷冷地道:“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说着松开握住的胡长满手腕,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胡长满开始有些害怕了,从怀中掏出那个绸包,怯生生道:“香主,这是袁姑娘的青丝秀发……属下一直视若生命,今天归还于您!”
  龙海川微微一怔,伸手接过,看了看,浩叹一声,揣进怀中衣袋。对胡长满冷道:“原来你躲到这里是怕我找你……”
  胡长满再也没有心思喝酒了。
  一个酒鬼没心思喝酒时,他一定恐惧得要命:“龙香主,如果你放我一马,不计前嫌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龙海川微微一笑,道:“我一直在倒霉,还有什么好消息?”
  胡长满见龙海川脸色缓和,自己的脸上也有了血色,干咳一声,道:“是关于苏娥眉的消息……”
  龙海川正想知道苏娥眉的下落,闻言眼睛一亮急道:“快说……”
  胡长满微微摇首,道:“我要说了你得答应放我一马,再不追究炸药包的事,就当咱俩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龙海川急切切道:“好!我答应你。咱们两下扯平,谁也不欠谁的!”
  胡长满道:“得起个毒誓!不然香主翻脸不认人,我脑袋搬家倒没什么!武林少了一个出色的混混,江湖上也失去了个大名鼎鼎的酒鬼!天下人不定多痛心呢!”
  龙海川早心中撞鹿,急不可待,遂道:“在下说话算数,……”
  猛地停住道,“酒鬼我别着了你的道儿,你得先说出消息来源。别是你信口开河……”
  酒鬼道:“是江大侠亲口说的。郎老五和江飞浪可以作证,我要说半句虚话假话废话屁话大话醉话……反正要不是真话就让我下辈子喝不着酒!”
  龙海川展颜一笑,道:“那好,要是你告诉了我苏姑娘的好消息,我要是往日的事再提,对你不依不饶我就不得好死!”
  酒鬼胡长满释然一笑,道:“香主,实不相瞒,那苏娥眉已经死了!”
  见龙海川神色一凛,急忙道:“这可是江大侠亲口说的!死在魔道人手里!你可不能……哎唷!”
  龙海川一个耳光扇过去,胡长满惊叫一声连人带椅滚翻在地……
  胡长满哭丧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时,龙海川已经扬长而去,他朝龙海川的背张嘴想骂,顿见面前出现一碗酒,遂咽下要骂的话,一看为他递酒的人不由大声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伸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一拉那人坐面桌旁笑道:“听说你犯事了?到苏州来干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道:“区区小事早就摆平了!老子还照样逍遥!来苏州一是寻访你老兄,二是找几个够味的女人!听说有个苏娥眉?怎么我来了她却死了?”
  来人是酒鬼的好友,闻名江湖的另一个出色的混混“天鼠”潘二苟。
  两个出色的江湖混混在酒馆开始了海吹神聊。
  龙海川已经跃马奔出了苏州城……
  龙海川怀里揣着的那个绸包像一团火烧着他的心。
  而他的心正因苏娥眉的死在滴血……
  绸包里是一个女儿的青丝发,是一个活着的女子对他的爱。
  他迷恋的女子死了,他决意去找他迷恋的女子。
  哪怕再看一看她,既然死去的看不到一眼,那么活着的怎能不看一看……
  龙海川失去了两个自己迷恋的女子,他拥有的是不停前奔的坐骑和一颗几乎破碎的心。
  马蹄在追逐着日月。
  仿佛漫漫长路也延伸了他的痛苦。
  荒村,旷野,无边的寂寞。
  马蹄的声音可是他的心音?
  终于马倒下去了,龙海川还站着。
  他已经站在河南的土地上了。
  这里离嵩山已经不远,但要到达还得两三天。
  当然要靠他的双脚,心早已到达多日。
  面前的女子是幻景,连那笑也这般缥缈。
  酒馆却是实实在在的。小镇没有名字。
  龙海川走进了酒馆。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店伙为他端了酒菜,他只是不停地吃菜,酒没有动一动。
  只因看见酒,他不由又想起了酒鬼胡长满,想起了他在苏州酒馆对自己说的话……
  酒馆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而龙海川连头也不抬。
  但是,等他终于抬起头时,他竟看见了一个自己想见而又不愿见到的人。
  想见因为他想杀了他,曾不惜日日追踪。
  不愿见因为他怕勾起内心的痛楚……
  他还是向那个人坐的桌子走过去,手里端着一口没喝的一壶酒。
  那个人只顾和桌旁的一位少女说话,没有注意他已经走到身旁。
  他把左手放在那人的肩上,把酒壶放到桌上,冷冷一笑,正想说话,蓦地那个少女抬脸看他,两人目光一接,他脱口叫了一声:“白露!”
  那少女穿一身淡蓝色衣裳,十六七岁光景,一双美目藏含着淡淡的幽伤,坐在那里显得文静淑雅,便像一株楚楚动人的含羞草。
  她不是白露,只能说她像白露。
  那少女脸略略一红,道:“龙香主,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袁晓寒……”
  袁晓寒,她是白露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东方珠所生。
  她怎么会在这里?
  竟然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她不是和其母一同失踪了么?
  龙海川淡淡一笑道,道:“恕属下眼拙,没认出袁姑娘芳驾。”
  袁晓寒微微一笑,一指身旁的男子道:“这位是我的朋友谷杰飞谷公子。”
  又一指龙海川道:“神武教武劫堂香主龙海川!”
  被叫做谷杰飞的男子一身华服,风流不俗玉面星眸,佩着剑,他的目光与龙海川的目光相接,脸上掠过一丝惊异,冷冷一笑,道:“龙兄,别来无恙?”
  龙海川轻轻地在谷杰飞对面坐下,望了望袁晓寒,又看了看谷杰飞淡淡地道:“你们是朋友?”
  谷杰飞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
  对袁晓寒展颜一笑道:“晓寒,你怎么姓袁?你不告诉我叫东方晓寒么?你与这位龙香主熟悉?”
  袁晓寒嫣然一笑,柔声道:“我叫东方晓寒是随母姓,叫袁晓寒是随父姓!而我是女子,我更愿意随母姓……”
  谷杰飞微微一怔,道:“那么令尊怎么称呼?”
  袁晓寒微喟道:“家父已故去,还不提的好!”
  抬眼对龙海川道:“龙香主,你觉得我这位朋友怎样?”
  龙海川如鲠在喉,干咳了一声,道:“袁姑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令堂可有消息?”
  袁晓寒脸上顿时掠过一抹幽伤,道:“那日我随家母去庙上进香,不意家母被一个疯和尚掳走,我随后追赶,但终未追上。
  “便觅迹寻踪地想寻找,可是也一无所获。后来遇上了强盗要欺辱我……幸好遇上谷公子援手相救,使我免遭劫难,于是我们结伴而行,四处寻访家母。
  “可叹至今一无所知。但我相信有谷公子帮助,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家母……”
  说着瞥了谷杰飞一眼,脸略略一红,眉间眼上俱已含情脉脉,又道:“谷公子为人侠义,武功又高,遇上他真是我的荣幸。”
  龙海川见此情此景,听此事此声,心中像是惊涛狂涌,震荡不止,遂浩叹一声,道:“人生就是活个缘分!不必苦争苦夺,只需随缘而生,随缘而安就行了。”
  说完提过自己端来的那壶酒,嘴对嘴一口气喝干,轻轻地放在桌上,注视着谷杰飞,淡淡一笑,道:“谷公子,你可要善待袁姑娘!”
  谷杰飞闻言一怔,目光有些茫然地望了望龙海川,又看了看袁晓寒。
  袁晓寒报以羞赧的微笑,道:“谷公子,龙香主对你说话,你怎么……”
  突然谷杰飞对袁晓寒惊讶地道:“晓寒,令尊可是袁崇武袁大侠?”
  袁晓寒轻颔臻首,笑道:“你怎么猜到了?”
  谷杰飞微笑道:“他身为神武教一堂香主尚对你如此恭而敬之……而你不愿说姓袁,必是怕令尊名头太亮,使自己太过扎眼而不自由……”
  袁晓寒欣喜地一笑,道:“你好聪明!”
  然而,谷杰飞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对袁晓寒声道:“袁姑娘,适才龙香主说了,人生就是活个缘分!你我相遇确是有缘,但我想今日已是缘了之日,咱们该分手了!”
  袁晓寒闻言一惊,立即眼中含泪,柔声道:“怎么了?”
  投目龙海川,似不解,似困惑,似求助、似幽怨、谁又读得懂她目中含义?
  谷杰飞对龙海川微微一笑,道:“今日幸会龙香主,以致在下迷路知返,不胜感谢!我想告辞,龙香主会横刀拦路么?”
  龙海川望了袁晓寒一眼,又看了看谷杰飞淡淡一笑,道:“你们缘分未尽,勉强分手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应该告辞的是我!”
  起身离座,走向屋门,又驻足回头道:“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好自为之,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龙海川说完,迈步走出酒馆。
  他感到心中一阵宽慰:觉得今日自己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只因他知道那个谷杰飞是就“昆仑三浪子”中的“玉面魔星”谷一狐。他叫谷杰飞是把“一马道遥”白英杰的“杰”字和“来去无影”雪云飞的“飞”字安到了自己的名下……
  他是不想忘记自己的朋友。
  假如今天龙海川点破谷一狐曾经野兽一般地糟踏过袁白露,那么袁晓寒会怎么样?
  她的心一定比刺上一百剑还痛苦。
  直到走在去往嵩山的路上,龙海川心里还在想:这件事让自己碰上,岂非也是缘分?那么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抑或是错?究竟是对袁晓寒好?抑或是害了她……
  没人会忍心伤害袁晓寒,她是一株连山风见了都会产生怜爱之心的含羞草……


  第二十五章 刀对刀
  三天以后,龙海川来到了嵩山圣武山庄。
  这时是黄昏,带着血色,透出不尽的凄凉。
  圣武山庄龙海川还是第一次来,但他想像中的圣武山庄就应该是这样,是以他并不感到惊异。
  感到惊异的是庞峻峰。
  只因他不知道龙海川因何而来。
  “我想来看一看白露……”
  这是龙海川被接进山庄,见到庞峻峰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和白露一直希望你来……”
  庞峻峰的眼睛告诉龙海川他说的是真话。
  “那天我没能来,我让胡长满……”
  龙海川咽下了下面的话,在庞峻峰这对诚挚的眼睛里他感到了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于是他带有几分掩饰地坐在椅子上。
  “是的,胡长满来过了。他转达了你的心意。并说你的贺礼让强盗劫了去,我告诉他黄金有价,情义无价。白露也为你能派人来而高兴。
  龙海川觉得脸有些热辣辣的: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这个酒鬼干的好事!
  还说什么呢?
  自己今天来是不是有些冒失?
  还是自讨没趣?
  人家夫妻和和美美,自己来算个人什么?
  遂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自然地一笑,道:“别听酒鬼胡说八道……”
  庞峻峰连日来一直焦虑不安,只因他几天前派人化装成樵夫去了一趟崂山明月山庄,去的人回来禀告,明月山庄空无一人,冷冷清清,有几个住进去的猎人说山庄数日前遭到了清兵的袭击,死了好几百人……
  他没有把这情况和妻子袁白露说,怕她惦念母亲水丽娘。
  他知道岳母一些人有可能退到月明岛去,但是再不能派人去月明岛。
  那是教规所不允许的,神武教内的任何人没有调遣不得擅自去总舵。
  崂山的明月山庄本是遮人耳目的,但月明岛却是极秘密的教内大本营。
  那么,龙海川可否知道教内的变故?
  庞峻峰没有问。
  他和龙海川不一样。
  龙海川快人快语,脾气火爆,从来敢作敢为。
  而庞峻峰则沉稳干练,城府深一些。
  遇事也比较冷静。
  所以他装出对教内变故一无所知,而且也只字不提,遂一边揣测着龙海川的心意,一边随声应和,出言得体而适度:“酒鬼虽然有时言过其实,但为人却不恶。”
  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龙海川听后心中却猛地一颤: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送炸药包的事情?
  如此说是在暗示?
  酒鬼不恶,是指有恶念的自己?当下道:“人之初性本善。其恶也都是后天教化的!”
  顿了顿,望了望客厅门口,显得有些不耐烦,咕哝道:“白露怎么还不来?你不是已经让人去告诉她了么?”
  庞峻峰说得很谨慎,他知道龙海川脾气火爆,一句话逆耳就会跳起来。
  但是龙海川虽然性情暴躁,也不是浑不明理。
  所以庞峻峰这么一说,心下暗想:反正白露已为人妻,自己痛失所爱,他庞峻峰没有洋洋自得也就罢了。
  何必再胡搅蛮缠,惹大家都不愉快!
  他们能知道愧疚也就行了。当下咧嘴一笑,道:“我来也正是这个心意!别让白露心窝窝囊囊的!反正也……”
  蓦地缄口,因为他看见了袁白露已经出现在门口……
  袁白露还是他心中的那个样子。
  只是她已不再属于他。
  虽然她修饰过,略施粉黛,淡扫娥眉。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少妇的风韵令她比原来更具魅力。
  明眸上似蒙上的了层薄雾,他感到了她心的遥远……
  她修饰了,为他的到来而修饰么?
  龙海川身不由己地站起来,望着袁白露,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显得很吃力地道:“我想来看一看你……”
  袁白露缓步走进,迎着他的目光,悠悠地道:“我们也一直希望你能来……”
  还说什么呢?
  龙海川心中一片茫然,心空落落的。
  仿佛感到白露刚刚才走出自己的心中仿佛刚刚才失去她。
  这正是他见到她时……
  只因他的心中一直幻想着她还能回到自己身旁。
  而此刻见到她时,他方知那是梦……
  他转首望着庞峻峰,不自然地笑了笑:“我该走了。我看见她很好……”
  袁白露的眼睛湿润了:
  他来看自己,只为怕自己不好!
  如果他没有对自己至深至切的爱他怎会怕自己不好……他并不怨自己,只怕自己活得不好!
  庞峻峰微微一笑,道:“我说过,咱们要喝几杯的……”
  龙海川摇了摇头,转首瞥了见袁白露噙泪欲落的幽忧情态,心中一颤:
  莫非她有什么不如意?
  莫非她心中有何难言的委屈?
  莫非她嫁给他原非本意?
  莫非……心念及此,再也控制不住,遂道:“白露,你怎么了?你心中很委屈?”
  庞峻峰皱了下眉头心说:“这是什么话?她心中委屈?岂非他是在说白露嫁给我并不幸福,还有许多不如意?”
  换了别人也许会开口说什么,但是庞峻峰只是皱了下眉。
  但是,龙海川竟无意看见了庞峻峰皱眉。
  暗想:
  他如何要皱眉?
  是觉得我的话逆耳了么?
  哼!我爱白露才关心她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难道问一问也不可以?
  她没受委屈因何见了我便泪水盈眶?
  一定是有他在侧不好明言……
  心念电转,又对袁白露道:“我来看你,就是怕你不好。你若心中有难言的委屈便告诉我!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也说出来。憋在心里怎么好?”
  袁白露含泪一笑,瞥了庞峻峰一眼,道:“我哪里有什么委屈,峻峰待我很好……只是见到你来心中高兴……”
  龙海川释然地一笑,道:“那就好了。我也放心了,我该走了。”
  转首一看庞峻峰。
  当下一怔,见庞峻峰神色冷峻,面带不悦。
  遂道:“庞兄,我相信白露会生活得很好,也相信你会好自待她……”
  庞峻峰淡漠地一笑,道:“白露是我妻子我自然知道如何待她好。承谢龙兄关心,但别以为爱她至深的只有你一人……”
  龙海川闻言一怔,脱口道:“庞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关心白露还有错么?我毕竟以前深爱过她,来看一看还有什么不应该么?”
  袁白露一见两人气色有异,忙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好,可叹我无分身之术,只能择一而嫁……”
  龙海川闻言登时冒火了,大声道:“白露,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来又没想夺走你!我也没有抱怨你……我不过是不放心来看一看!”
  庞峻峰脸色越发地阴沉了。道:“龙兄,你说我说的话不对,不怪白露不该这么说,那么请教我们怎样说怎样做才能可你的意?
  “我们也没说你要怎样,白露说自己无分身之术不过是表明对你的歉意和愧疚之心。你这般光火怎不令她心中难过?”
  龙海川见庞峻峰脸色冷漠,出语锋厉。
  心道:
  你想干什么?
  冒火了?
  还不是因为我来心里不舒服么?
  我还没冒火,你却冒火了!
  你不管白露已有所爱,夺走了她,反过来得了便宜却卖乖!
  当下漠然道:“庞兄,白露是你的妻子,但是在此之前她是我的意中人。我有句话想问她,你是否介意?”
  庞峻峰冷冷一笑,道:“用不用我回避?”
  袁白露见两人越说越僵,急忙道:“峻峰,让他说吧,你不用离开……”
  龙海川道:“白露,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而不嫁给我?”
  这句话,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气氛里,龙海川无法说出口。
  但是既然庞峻峰老实不客气,龙海川想自己也就没必要保持沉默了。
  袁白露浑身一颤,脸立即变得苍白。
  她是最怕龙海川找上门来问这句话的。
  遂幽幽然叹道:“因为我爱你,我觉得已不配做你的妻子。既然不能嫁给自己爱着的人,那么明智的选择就是嫁给爱着自己的人——峻峰他爱我,我也相信他会好自待我……”
  如果袁白露说她不爱他,或者说已经不再爱他。
  那么龙海川连一句话也不会说,转身就走,她已不爱自己,那么她的好与坏也与自己无关她不嫁自己也情有可原。然而,她却说……
  “我嫌弃了你么?我几时认为你已经不配做我的妻子?”
  又一指庞峻峰,“他爱你,可是我就不爱你么?你想到过我么?他会好自待你,可是……”
  龙海川气极生怒,一屁股坐回椅子。
  庞峻峰见了,冷冷一笑,道:“龙兄,我娶白露,虽心中对你愧疚。但是话说回来,我一直认为自己挽救了她,我正是用自己的爱温暖了她那颗受伤的心!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也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龙海川真的跳起来的。指着庞峻峰冷冷一笑道:“你!你!好!很好!你们都没有错!你们都是天底下最好最没错的人!”
  猛地转身注视着袁白露:“你说你爱我,是不是?你知道我爱你,是不是?”
  袁白露眼泪流下来,咬着嘴唇,轻轻颔首,哽咽道:“你们……别这样好不好?”
  龙海川一字一吐地道:“白露,你回屋去吧,我走了。”
  袁白露一怔,脱口道:“你走?为什么……我想送一送你……”
  龙海川叹道:“我不忍再看你流泪。你若不走,我无法走出这个门……”
  袁白露转身疾步奔出门去,门外响起抑制不住的哭声,渐渐远去……
  龙海川转身对庞峻峰道:“我走了!能送一送么?”
  庞峻峰冷冷一笑,道:“你想干什么?不好在这里说么?”
  龙海川冷冷一笑,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庞峻峰随后跟出……
  庄门外,龙海川停住了脚,缓缓转身,注视庞峻峰,一字一吐地道:“庞兄,你敢跟我赌么?”
  庞峻峰冷道:“这就是你引我出来要说的?赌什么?”
  龙海川冷道:“赌命!”
  庞峻峰道:“你想决斗?可是,你知道,咱们俩谁死了白露都会伤心一生!活着的了永远不会得到她的心!”
  龙海川一怔,登时哑口无言。
  庞峻峰又冷冷一笑,道:“我可以跟你赌。如果你打赢了我,我就同意把白露让你带走。”
  龙海川精神为之一振,道:“我若输了你呢?”
  庞峻峰冷道:“你自己砍下左手送给我!”
  龙海川哈哈大笑,道:“我会砍下脑袋送给你……”
  庞峻峰冷道:“说定了,我只要左手。你要死可以到别处死。不能让白露知道是我杀了你!要赌就赌,不赌你就走!”
  龙海川没有说话。
  他出刀了。
  刀是斩龙刀。
  而他的对手却不是龙,是庞峻峰。
  庞峻峰没有出刀。他先摘下了自己的镖囊扔到一旁:“我不想用镖胜你!咱们来个公平的,刀对刀!胜的败的都心服口服!”
  龙海川执刀颔首,大声道:“刀对刀……”
  他心中很兴奋:
  庞峻峰竟自动地放弃了用镖。
  殊不知,他对庞峻峰的“十二枚连环索命镖”一度有些顾忌。
  而他竟提出不用镖,要刀对刀……
  庞峻峰出刀了。
  刀是秋水雁翎刀。
  能够施展“三十六路蛇行断门刀法”的刀!
  两个相距八尺。
  最佳的决斗距离。
  四目相对。
  两把刀使空气中骤增了寒气。
  庄门外的树木在颤抖,因为这两把刀颤抖。
  黄昏充满了血色和苍凉!
  苍凉而充满血色的更是武林人的人生。
  “出招吧!”庞峻峰横刀胸前。
  分明是一招“灵蛇献媚”。
  招媚刀不媚,是一个极厉害的蓄势待发的守招。
  “多谢了!”龙海川挥刀欺身攻上。
  分明是好招“黑龙问路”。
  “飞龙奇命刀法”中上乘的攻招。
  于是“黑龙问路”遇上了“灵蛇献媚”。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两刀相击,两人过了一招,各后退三步,拿桩站稳。
  灵蛇遇上了黑龙没能发出蓄势已久的攻招。
  黑龙受灵蛇相阻也没能连续发起攻击。
  一招一,两人势均力敌,难见高下。
  龙海川震怒了,又一摆手中斩龙刀,游身而上,“飞龙穿云”直劈庞峻峰胸前。
  庞峻峰一招“银蛇出洞”挥刀外格,顺势“怪蛇缠腰”一如横扫……
  两人身形闪转腾挪,刀光闪闪烁烁,厮杀一处:
  真的是一个刀出如飞龙横空疾掠,翻卷腾跃,云来雾去,刀有劈雷之声,闪电之势。
  一个出刀似银蛇遍地乱窜,百就无形,神鬼难变,高深莫测。
  刀行鬼惊神惧,骇人耳闻。
  这一场好斗:
  龙海川勇猛不亚于出海蛟龙,庞峻峰凌厉更像是下山恶虎。
  龙出海万顷波涛涌荡,天昏地暗;
  虎下山威扬百盛无兽不胆寒,凛凛生风!
  月当空,为这场龙虎斗而骇白了脸。
  山风止,为这精彩凶险的决斗吓得驻足不前。
  一声金铁交鸣震荡四野,两把刀撕绞般缠飞上半空:
  原来是“飞龙托云”遇上了“蛇事高祖”两个绝顶高招施出,两把刀同时脱手飞起……
  刀落地铮铮而鸣。
  但是两人已经挥拳格斗一处!
  刀技不分高下,要在拳脚上一赌输赢!
  比刀技,龙气斗虎风。
  拼拳脚,龙角对虎爪。
  越发精彩,越发凶险。
  近身相斗。
  也越发见功力!
  龙海川施展的是龙行拳。
  招式凌厉凶狠,步步生风,招招狠辣。
  庞峻峰施展的自然是那套蛇拳招式百变无穷,身形似蛇,游动疾行,防不胜防。
  两个人拆招破式,发力狠斗,如此打下去功力弱的一方终要落败。
  这一刻,胜负已见分晓:
  庞峻峰横掌一招“蛇避荒野”封开龙海川的一招“龙上青云”,然后向右跨步,左手一引龙海川右拳,右身形后退,仰面倒地。
  同时一声惊叫。
  龙海川不知是计,身形猛扑而上,右拳“乌龙探爪”直捣庞峻峰心窝,庞峻峰双拳“怪蛇抢珠”夹向龙海川单拳同时蓦地出腿,蹬向龙海川下腹……
  龙海川如果收腹退身,右腕必被对方夹断,只能收拳,运气挺腹,要硬吃他一脚!
  一脚踏中,龙海川惊叫一声,身形暴退,收势不住,仰面跌倒,功亏力竭,强自挣扎着站起。
  抬头见峻峰冷面如冰,正注视着他……
  龙海川知道自己败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落地的刀前,弯腰捡起自己的斩龙刀……
  庞峻峰目光有异。
  龙海川向他走近几步伸出左手,看也不看庞峻峰,猛地挥刀砍向左手腕……
  蓦地一道银光闪过,龙海川手中刀被震落在地……
  银光逝去,地上出现一枚银镖。
  是庞峻峰出镖震落了龙海川手中刀。
  龙海川抬眼注视着庞峻峰,一言不发。
  庞峻峰缓步走近,弯腰捡起地上的斩龙刀,双手相托送到龙海川面前,道:“在下胜之不武,不能算赢!咱们再斗!”
  龙海川看了看地上的银镖又看了看一旁的镖囊,冷道:“你私藏了一枚镖?”
  庞峻峰点头道:“防备万一……”
  龙海川接过自己的刀,道:“还是你赢了,虽然你私藏了一枚镖,而你没用……”
  庞峻峰冷道:“我用了……龙兄,冤仇宜解不宜结。你我又本是同教兄弟!何苦如此!”
  龙海川无语,手中刀微微颤动一下。
  庞峻峰又道:“如果你认为白露和你在一起能够幸福,那么现在就去把她带走吧!庞某不会拦阻。能令所爱的人幸福也是自己的幸福!”
  龙海川收刀入鞘,望了庞峻峰一眼,探手怀中掏出那个绸包,稍作迟疑,递到庞峻峰面前,道:“我们成为好兄弟吧!”
  庞峻峰伸双手去接绸包,同时连同龙海川的手也握住,望着他的眼睛,感动地道:“我们是好兄弟!”
  “你们能成为好兄弟我很高兴!”
  声音发自旁边的树影里。
  树影里走出一个黑衣人,佩着刀。
  庞峻峰和龙海川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江大侠!”
  来人正是江一统。
  他走到两人跟前,微微一笑,道:“你们斗得很精彩!我都看得呆了。”
  这话出自江一统之口分量自然不轻。
  龙海川哈哈一笑,道:“献丑了!雕虫小技而已!江大侠,你从哪来?”
  江一统道:“月明岛。”
  庞峻峰神色一肃。
  边把手里的绸色揣进怀内,边急道:“江大侠,教内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不会退守月明岛的!请到庄内一叙。”
  江一统道:“不必了。在此能见到龙香主我很高兴。”
  又对龙海川道:“你的事情我全知道了。也怨不得你!这一切都是三夫人……”
  龙海川截声道:“江大侠,在下有错!”
  江一统道:“有话以后再慢慢说。”
  便对庞峻峰道:“我到这来是专程要转告三位夫人的指令的。她们让你速带妻子和武义堂高手到月明岛护卫明月山庄。
  “现下那里空虚,恐再生变故!另外你们去时要乘彩色帆船……”
  庞峻峰躬身一揖,朗声道:“属下遵命!”
  江一统道:“你去准备吧。我还有事和龙香主说……”
  庞峻峰拾起自己的镖囊佩好,又捡回自己的刀推入鞘内,然后对江一统道:“江大侠,龙兄,咱们到庄内喝几杯吧。”
  江一统道:“情势急迫,不妨改日聚月明岛,再开杯畅饮吧!非是不给面子!庞香主谅解!”
  庞峻峰朝两人抱了抱拳,道:“后会有期!在下告退!”
  说完转身疾步回庄去了……
  江一统转首朝龙海川淡淡一笑,道:“咱们也走吧。你真想进庄去喝一杯?”
  龙海川展颜一笑,道:“喝的也是苦酒……”
  两个人开始启身向山下走。
  月光如水洒下点点碎银,山路崎岖。
  龙海川禁不住,道:“江大侠,咱们要去哪里?你没有骑马?”
  江一统道:“我的马给了一个摔坏腿的猎人。我找你正想让你去为我要一匹马……”
  龙海川一怔,停住脚,不解地道:“我不明白……”
  江一统道:“总舵主的火龙骥据我所知还在耿忠诚的怡园。是公子骑去的,他人被带回山庄时走的是水路。我想让你去找耿忠诚把那匹马要回来。”
  龙海川道:“在下虽粗鲁,心机浅薄,但也知大侠此中含意。决非单为了一匹火龙骥,有何玄机,请大侠明示,在下以便心中有数。”
  江一统道:“自然去讨火龙骥是个借口。到了那里你自然就清楚了。你只管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就行了。”
  龙海川惑解道:“若要回马匹我到何处找你呢?”
  江一统道:“我萍踪不定……也许会去月明岛吧。”
  龙海川道:“那我要回了马,就去月明岛。”
  江一统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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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3-4 14:58: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画舫显形
  苏州的怡园从来都是春意盎然。
  而今天却骤然变得寒冷了。
  只因怡园里来了龙海川。
  对于这位浑身透着寒气的不速之客,怡园的主人耿忠诚只能是没笑强装笑:“龙兄,我一直在寻找你。前些天听说你到娥眉院来过,我即刻派人去找,而你已经走了!”
  耿忠诚知道龙海川来只能为一件事:
  朝自己要冷雪玉。
  而冷雪玉却失踪了。
  那天夜里不知是谁从床下救走了她。
  嘴上一边说,心下一边盘算着应对之策。
  龙海川难斗,三句话不合就会出刀。
  龙海川闻言冷冷一笑,道:“耿兄,我这不是来了么?你找我为了何事呢?”
  龙海川对耿忠诚心中戒备,只因他知道此人工于心计,面带老实,内心奸诈。
  是以,从走进客厅到坐下,都一直警目四顾,更没有碰一碰侍者献上的香茗。
  耿忠诚微微一笑,道:“我想告诉龙兄关于三夫人的事情……”
  龙海川不假思索,脱口道:“她会有什么事情,她又离开月明岛?”
  耿忠诚闻言心中一怔:
  冷雪玉去过月明岛?
  莫非她让教内中人救走了?
  还是上官玉鼎暗中派人救的!
  能够从怡园救走一个人而不露蛛丝马迹,显然此人非庸手。
  遂笑道:“龙兄至此不是为了寻找三夫人?”
  龙海川道:“我才不找她呢!况且我知道她也不会再来这里。”
  耿忠诚哑然了。心道:他不是来找冷雪玉是为了什么?莫非是来找我问罪的?嗔怨我变卦未送公子去明月山庄?当即微微一笑,道:“龙兄,那你一定是为公子的事而来了?你可看到了我曾经给三夫人你们写的信么?
  “后来我才知道其中发生变故,上官玉鼎从中插手才知道其中发生变故,上官玉鼎从中插手,以致使咱们的事功败垂成?”
  龙海川浩叹一声,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懒得去想!谁是谁非,稀里糊涂。”
  耿忠诚愕然了:
  他到底因何而来?
  莫非是来找我打听苏娥眉?
  这小子一定是被苏娥眉迷得神魂颠倒了。
  正欲再问,便听龙海川道:“耿兄,我来是有一件事……”
  耿忠诚干笑两声,道:“但讲无妨,在下相信不会令你失望。”
  龙海川道:“我是来朝你要那匹火龙骥的。公子骑来后一直放在你这儿。”
  耿忠诚心中一阵释然,脱口道:“素闻龙兄爱骏马美人儿,果不其然。总舵主的宝马确实在我手里,但是,龙兄索要也不会没有理由吧!”
  龙海川道:“其实不是我要,是江大侠告诉我来要了马去送给他……”
  耿忠诚道:“江大侠?他人在何处?怎么不亲自来此?”
  龙海川道:“他去月明岛了,也许有什么事情吧。便让我代他来此要回那匹马到月明岛去……耿兄,能给在下这个薄面么?”
  耿忠诚有些掩饰地笑了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思忖道:“好说,自然好说……”
  龙海川见耿忠诚模样诡秘,似在搪塞,遂虎起了脸,道:“既然好说就请把马交给在下吧,我还要急着去交给江大侠。”
  耿忠诚笑道:“这么急?不想在这儿喝几杯么?咱们难得相聚一处,特别是总舵主仙逝,同教兄弟更显亲切无比了。”
  龙海川道:“要喝酒但等来日吧。耿兄,火龙骥可在怡园内么?”
  耿忠诚笑道:“那是总舵主的宝马,我自然珍爱,怎么会放在怡园里。早把那马放置一个极秘密极美丽的地方了。龙兄,若执意不喝酒,咱们不妨这就动身去那地方。”
  龙海川心想:
  他别要引我去钻什么圈套吧!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量他也不敢把我怎样,当即道:“走吧。离此多远?”
  耿忠诚笑道:“不甚远,咱们可以骑马去,要不了天黑就能赶到……”
  天还没有黑,日尖刚刚西斜。
  龙海川和耿忠诚就驰马来到了一个湖畔。
  这是一个美丽的湖。
  不必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美丽就够了。
  尤其在这秋尽冬来的时候,她澄清得成为一片碧绿,如同一缸浓浓的绿酒,让人看一眼都会心醉。
  此时,便在这波光潋滟的湖面上泊有一条画舫,画舫中还隐隐飘出悠扬悦耳的琴声。
  真是如诗如画的湖景如梦如醉的琴音,谁临此境能不赏心悦目,宛若仙游!
  龙海川和耿忠诚早下了马,把马拴在湖畔柳树上。
  柳树下泊着小船,两个人上小舟,轻轻摇撸划向那湖中的画舫……
  龙海川笑道:“亏耿兄想得出,把那宝马藏在船上……”
  耿忠诚笑道:“这不是极美丽极秘密么?”
  说笑间,小舟划近画舫。
  画舫琴音不绝,
  如丝如缕,动听异常。
  龙海川不由听得三分痴了,脱口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是谁在弹奏?”
  耿忠诚笑道:“说得好!是这画舫的主人在弹奏妙曲……”
  停住小舟,两人沿软梯攀上了画舫。
  琴音顿然而止,余音袅袅,犹未绝耳。
  耿忠诚引龙海川走进舱内。
  舱内甚是华丽,绒毯软墩,一室芬芳。
  一面丝帘垂挂,帘内隐隐约约端坐一雪衣女子,幽坐琴台,倩影若仙,其丽无比。
  丝帘云遮雾挡,看不真切女子面容。
  帘外的耿忠诚早跪在地上,恭声敛气,道:“拜公主芳驾!属下斗胆带龙香主龙海川至此,有要事回禀!请公主示下。”
  龙海川站在耿忠诚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耿忠诚对这女子恭而敬之,如见祖宗,这位公主是何方神圣!
  他要引我找马,怎么却来见这位公主?
  帘内丽女悠悠道:“挑起帘子,待我与他相见。”
  龙海川闻言一怔:
  这声音如莺似燕,听来怎么这样耳熟?
  如在遥远云际飘来,轻叩他记之忆扉。
  耿忠诚起身挑起丝帘,两人面前登时出现一片绮丽的天地。
  丽女似从云端飘下,来到眼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龙海川不看则可,一见之下,惊得叫了一声:“是你!”
  抢步而上,刚到丝帘前,却被耿忠诚伸手拦住,冷喝一声:“不得无礼!还不拜见公主芳驾!”
  龙海川立而不跪,用手一指那丽人,大声道:“什么公主!她分明是苏娥眉苏姑娘!”
  那丽人嫣然一笑,顿时满室生辉,如同鲜花绽放,春色盎然:“龙香主,我是苏娥眉……”
  龙海川大惊大喜,大声道:“可是江大侠分明说你已经死了……”
  那丽人莞尔道:“我若不让他知道我已死,我还能这么自在地活着么?”
  “原来你是诈死?”龙海川大叫一声,“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要知道我为你多么伤心!”
  那丽人妩媚一笑,道:“如果你不伤心,你又怎么能再见得到我?你前些天不是还专程到娥眉院找过我么?
  “正因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所以我让你来此见我,我还有事相烦……快快坐下吧,你要再站着我也坐不住了。”
  耿忠诚搬过一个软墩让龙海川坐了,自己则退到舱门处,抚剑警目四顾。
  龙海川心中波翻浪涌,实难平息。
  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谈起,双手相搓,笑道:“总算见到你了,我就是掉脑袋也再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说着,目不转睛地注视,心中如糖拌蜜,就差没扑过去搂在怀里……
  那丽人笑道:“龙哥,难得你对我一片真心!可是,我告诉了你我的身世,你对我还会这么好么?”
  龙海川扬声道:“那是自然!不管你是什么身世,我龙某也对你一往情深,至死不变!况且,我已知你身落风尘,我也丝毫不介意!”
  那丽人庄容道:“我其实不叫苏娥眉。苏娥眉不过是扬州一个妓女的名字。而她已经死了。自从我露面后她就死了。”
  龙海川脱口道:“你杀了她而冒名顶替?”
  那丽人轻颔螓首,盈盈一笑,道:“我名叫玄姝,当今皇上玄烨是我弟弟……”
  龙海川如闻霹雳,霍然而立,惊道:“你!你是清……”
  耿忠诚在他背后冷喝道:“不得无礼!芳驾正是清廷公主!”
  龙海川愤然转身,一指耿忠诚怒道:“那么你又是谁?”
  耿忠诚蓦地脸一红,道:“在下早就效命朝廷!碎身粉骨甘愿任公主驱驰,以报皇恩!”
  顿了顿,又道:“龙香主,公主垂爱已相中了你的为人,并给你机会让你和我一样为朝廷尽忠尽力。
  “日后公主保证咱们高官得坐,骏马任骑,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上耀祖宗,下荫子孙!你可还不快谢过公主么!”
  龙海川冷冷一笑,缓缓转身,盯着这位貌美位尊的玄姝公主,一字一吐地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玄姝公主微微一笑,道:“请你和耿香主一同去一趟月明岛,把袁崇武的四位夫人请来见我。自然还有他的儿子和女儿。也别忘了带来‘神武令’和《用兵宝典》……”
  龙海川闻言一怔,正欲开口……
  玄姝公主又柔声道:“你别害怕,我让三大侍卫随你们去,再让多戈派些清兵中的高手化装成你们神武教的人,不会失手的。
  “这件事办成了你就首功一件,回头我会向皇上力荐你们,让他为你们封官赐赏!”
  耿忠诚一旁又道:“启禀公主,适才龙香主说江一统去了月明岛,他是江一统派来索马的!此事关系奇袭月明岛的成败,特禀公主知晓,望斟办!”
  玄姝公主闻言霍然站起,花容微变,轻喟道:“我们上当了!”
  龙海川和耿忠诚一怔,齐不解地望向玄姝公主。
  耿忠诚道:“公主何意?”
  玄姝公主道:“不必问了,你们速速离开这里,有事我会让人找你们……奇袭月明岛的事暂缓。”
  龙海川扬声大笑,道:“公主芳驾!在下来了就不想再走!我可没说要听你的!我龙海川生是神武教的人,死是神武教的鬼,给你们鞑子干事算什么东西!
  “况且,总舵主待我如再生父母,恩比天高情比海深!我再混蛋也不能去害他的亲人!”
  蓦地,耿忠诚抽剑抵在龙海川后心上,冷道:“住口!你大逆不道!不识抬举!顾公主垂恩,竟敢出口不逊!”
  又对玄姝公主道:“公主,此人我们看错了他!冥顽不化,杀了算了,以绝后患!”
  玄姝公主庄容敛色,看着龙海川,道:“是死是活,只听你一句话……”
  龙海川淡淡一笑,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你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出剑吧,在下皱下眉头就不算神武教的好汉!”
  玄姝公主背过身去,漠然道:“成全他做个好汉!”
  耿忠诚刚想挺剑前刺,只觉颈上一凉似有兵刃架上,耳畔有人淡淡地道:“他死你还能活么?”
  耿忠诚不想死,是以他没有挺剑前刺。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抓住了他的剑锋硬夺了过去。
  凭一只赤手抓剑锋硬夺剑者,天下能有几人!
  耿忠诚不禁毛骨悚然,定睛一看来人,更是魂飞魄散,浑身颤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软语央求道:“江大侠饶命!小的一时糊涂……”
  来人赫然是江一统。
  他把手里的剑扔在地上,淡淡地道:“一个把命看得比尊严还重的人我不屑杀他!怕污了我的刀!”
  说着推刀入鞘,抬眼对龙海川淡淡一笑,道:“龙香主,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让你来找他要马了吧。”
  龙海川恍然大悟,一时说不出话……
  江一统转对玄姝公主,漠然道:“玄姝公主,很不巧我听到了你的谈话……”
  玄姝公主没有转过身,微喟道:“见到你,我就知道我的八名侍卫……”
  江一统道:“自然我来了,他们就不会来了。”
  玄姝公主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江一统道:“耿忠诚哪有那么诡秘和深奥的玄机?我猜想他背后一定有个极厉害而难斗的人物……但是这个人物竟是芳驾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所以我想请教魔道上那三个人棺材里的僵尸是怎么回事?”
  玄姝公主道:“那是‘僵尸书生’西门石的功劳。我吃了他给的三粒丹药,以后就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江一统道:“想不到你竟能左右魔道上的人为已所用……”
  玄姝公主道:“只因我离京时护国大法师暗下禀告,若有事可以去找魔道上的人帮助。他给了我一枚像牙签为记,说魔道上的人见像牙签如见他真人……”
  江一统心下暗惊:魔道上的人竟然也向清廷暗送秋波!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总算清楚了。公主芳驾,显然谋害袁崇武也是你精心策划的杰作。而耿忠诚不过是成了工具!
  “你二位随在下到月明岛去一趟,因为我在袁崇武墓前说过,要带谋害他的人去他的坟前……”
  玄姝公主香肩一颤,脱口道:“江大侠,你错了。我是要毁灭神武教,摧毁一切反对我们清朝的势力。
  “但是谋害袁崇武决非我们所为……或者说我们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已经被害了!”
  依然跪而未起的耿忠诚也急道:江大侠明察,我们真的没有谋害总舵主……”
  龙海川瞥了矮了半截的耿忠诚一眼,冷冷地道:“没谋害总舵主也不能饶了你们!清廷鹰犬,杀人帮凶!不杀人心不快!清兵犯明月山庄也是你们指使的!”
  玄姝公主接声道:“我们所为我们承认。而不是我们所为我们也不能承认。”
  江一统道:“在黄山设伏兵欲置我于死地也是公主的安排了?”
  玄姝公证道:“不错……我知道你心里忘不了邢婉柔,便利用了你这一欲望。欲望常常是人的弱点……”
  说着缓缓转身,平静地望着江一统,道:“江大侠你想如何处置我们?”
  江一统道:“我要带你们去月明岛,交给三位夫人。不管你们是否谋害了袁崇武,我也要这样做!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归宿……”
  玄姝公主又投目龙海川,目光有异柔声依依地道:“龙哥,你也同我们去月明岛么?”
  龙海川与她目光一接,神色一黯,脱口道:“我……我自然也要去!”
  玄姝公主呢喃道:“那很好…他们若想让我死,就请你出刀杀了我吧!死在你的手里我会闭上眼睛的……”
  龙海川闻言张了张嘴,但是竟未吐一个字……转首对江一统嗫嚅道:“她真的会被杀么?”
  江一统道:“她是罪魁祸首,我想夫人们会很明智地决定……”
  蓦地,耿忠诚抓起地上的剑,一跃而起刺向江一统后心,同时大喊一声:“公主快逃!”
  江一统觉得身后劲风袭至,身形向旁一闪,避开耿忠诚剑锋,右手倏地抓向耿忠诚面门,耿忠诚挺剑前刺,收势不住,被江一统劈面抓个正着,立即一声惨叫,身形栽倒之际,又拼力横扫一剑,江一统抖身跃开……
  这时玄姝公主娇躯一闪,已掠到舱门。
  龙海川本能地身形一纵抢先堵住舱门口……
  玄姝公主一怔,脱口叫了声:“龙哥……”
  龙海川怔住了,下意识缩回伸出的手。
  玄姝公主头一低。
  从他腋下钻了出去……
  江一统身形电闪,掠到舱门,被龙海川张臂拦住,急道:“江大侠,她……”
  江一统微微一怔,右手一挥,把龙海川推至一旁,身形出了舱外,举目四顾,哪里还有玄姝公主的身影。
  知道她跳湖逃遁了……
  旋即一转身奔向舱内,见龙海川木然而立,而耿忠诚已经倒地命毙。
  猛虎脑袋尚且经不住江一统的“百碎爪”,耿忠诚的脑袋就经受得住么?
  其状触目惊心,惨不忍视。
  只因江一统情急势迫,施了重手法。
  江一统的目光落在龙海川的脸上,像剑一样锐厉……
  龙海川一咬牙,蓦地抽出斩龙刀直向脖子抹去……
  江一统右手电伸抓住斩龙刀,用力一震,刀自刀柄处应声而断,漠然道:“你的命就这样贱?”
  龙海川猛地跪下,痛心疾首地道:“江大侠,我……!”
  江一统一个耳光扇过去,又劈胸把龙海川抓起,一字一吐地道:“你没错!换了我也会那么做!我打你是要你记住,一个男人永远要顶天立地!除了父母天下没有任何人值得他跪下!
  “你爱她,你就应该去找她,然后带她去你们想去的地方。一个男人永远要凭自己的意志行事!”
  龙海川双眼光芒迸射,大声道:“江大侠,我走了!我去找她,她不愿跟我走我就杀了她!
  “你的一个耳光打醒了我!因为我要成为一个响当当的男人!”
  江一统微喟一声,道:“很抱歉我毁了你的刀。你有机会见到丐帮帮主谷三艺可以朝他要一把刀。我昔年有一把刀在他那里……”
  龙海川走了,什么也没说。
  江一统转身望着地上耿忠诚的尸首,默立良久,浩叹一声,解开自己的斗篷把尸首罩上,淡淡地道:“一个人无权剥夺别人的生命!你不该出剑……”
  江一统离开了画舫,离开了这美丽的湖。
  他骑的竟是那匹火龙骥。
  耿忠诚至死也不会知道他留在怡园的火龙骥如何落到了江一统手里……


  第二十七章 在劫难逃
  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
  大海在欢笑,鱼跃鸥鸣,烟波悠悠。
  十艘三桅彩色帆船航行在海面上。
  望见这些彩色帆船,月明岛上的武士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武义堂派来护岛的援兵。
  有人飞跑进明月山庄,把这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传报给在庄整日提心吊胆的三位夫人……
  三位夫人吃罢早饭,坐在客厅里品茗闲话。
  冷雪玉身旁坐着公子袁清明。
  三位夫人闻得武士传报,不胜欢喜,脸上都露出多日不见的欣慰的笑容。
  柳碧瑶道:“咱们去海边接一接他们吧。”
  冷雪玉也附声道:“走吧!姐姐只怕早就想念白露了。庞峻峰来非逼他叫娘不可!”
  水丽娘脸上漾着笑,道:“他们都是小辈,又是属下,咱们亲自去海边接好么?”
  冷雪玉道:“有何不好!人家是来保护咱们的,就别分尊卑贵贱了。况且本来是一家人……”
  水丽娘缓缓起身,笑道:“那就走吧……也不知白露来了没有?”
  说完兀自先头出门。
  公子袁清明急忙近前以手相搀,笑道:“大娘,我扶着你老!”
  水丽娘笑着夸奖着:“好乖巧的孩子!大娘……”
  她蓦地止住口,同时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也僵死了……
  只因袁清明把一柄短剑抵在她的左肋上。
  柳碧瑶和冷雪玉同时惊骇色变。
  冷雪玉急道:“清明不许胡闹,你要干什么!?”
  谁知袁清明冷冷一笑,道:“三夫人,我不是袁清明,也不是你儿子。我是天地盟的人,奉盟主之命易容改扮冒名顶替袁清明,我是‘五行灵童’的老大叫金灵童。
  “因为我已经知道《用兵宝典》和‘神武令’都在大夫人手里。所以我要劫持她回总舵向总盟主复命!本来我还想等一段时间下手,但现在你们援兵已到,只恐以后再无机会!”
  说着一手执短剑仍逼住水丽娘,另一只手撕下了易容面蜡和一些小物件。
  露出一张与袁清明截然不同的面容。
  眉清目秀,十分俊美。
  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
  “那我儿子呢?”
  冷雪玉差点没晕倒,她几乎是疯狂地喊叫起来。
  金灵童阴阴一笑,道:“只有我们总盟主才知道令公子的下落!”
  又对水丽娘冷笑道:“大夫人,你还是老实地跟我走吧,否则我一剑就会刺透你的心!”
  水丽娘脸色煞白,一言不发。
  冷雪玉和柳碧瑶如呆似傻,眼睁睁看着金灵童挟持着水丽娘向海边走去……
  显然他要带她乘船离岛而去。
  他手里有水丽娘为人质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两个人缓过神来,急忙随后追来……
  金灵童劫持着水丽娘来到海边时,刚好见那十艘彩色帆船靠岸。
  彩色帆船上下来的果然是由庞峻峰和袁白露率领的武义堂众高手,约有三百余人。
  然而,就是三千余人也救不了水丽娘!
  金灵童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手握着短剑抵在左肋上,就是再高的身手也无法在他短剑刺出时救下水丽娘。
  “娘亲!”袁白露扑到了水丽娘跟前,见状又怔住,浑身一颤,流下泪来,轻泣:“娘亲,想不到我昼思夜想的母女见面竟是这样!”
  水丽娘也眼中含泪,叹道:“白露,娘能活着看到你也就心满意足了……”
  庞峻峰目光冷峻,右手死死地握住刀把脑中闪电般思索着救人之策……
  金灵童面冷如冰,警目四顾,道:“快备一条小船送我们离岛!不然我就一剑杀了她!”
  庞峻峰冷道:“你是何来路?为什么要劫持夫人?”
  金灵童冷道:“我没时间与你们说话!快备船送我们离岛!”
  这时冷雪玉和柳碧瑶已经追到近前。
  冷雪玉闻言急道:“他是天地盟的‘五行灵童’中金灵童!劫持夫人要回总舵逼取《用兵宝典》和‘神武令’!”
  庞峻峰转首朝身旁的“顺江流”刘帆和“翻海浆”蒋太:“你俩驾船送他们离岛……”
  说着目光精光涌动,两人是庞峻峰得力属下,自然心领神会。
  遂备好一艘小帆船,让金灵童挟持着水丽娘上了小船,并肩坐好,然后两人将船推至深水,扬帆摇橹,飘离月明岛。
  “去崂山明月山庄!”金灵童沉声对两人命令……
  小船渐渐远去……
  岛上庞峻峰对袁白露轻声劝慰道:“白露,莫难过,母亲不会有事,我即刻乘船尾随,伺机相救。”
  转对身旁恭立海边的本堂众高手扬声道:“在下要乘船去救夫人。尔等好自护守月明岛。一切均听二位夫人的调遣!”
  众人齐声道:“香主放心!我们会尽心尽力!”
  庞峻峰投目冷雪玉和柳碧瑶道:“三夫人,四夫人,岛上诸事请多费心!在下这就去了。”
  谁知冷雪玉急道:“我跟你回去!我还要探知清明的下落!岛上有碧瑶和白露坐镇又有这么多人守护,不会出事!”
  口气坚决,不容辩驳。
  庞峻峰微微颔首。
  两人遂上了另一艘小船,两个船手扬帆摇浆划船尾随前面的船追去……
  袁白露见两只船都远得看不见,才擦了擦泪,对柳碧瑶道:“四娘,这么多人庄内容得下么?”
  柳碧瑶笑道:“可分两部分,一部分守海边,一部分守山庄,两部分轮换!庄内住不下就住在船上,只是粮食和水怕不够。”
  袁白露道:“我们已经随船带来了粮食和水……”
  便对身旁的一个佩剑黑衣彪形大汉,道:“我不认识你。但现在我可以委托你带一部分人守海边。”
  又一指黑衣大汉旁边的一个书生模样的女士道:“你带另一部分人守山庄。一天一轮换!”
  两人躬身一揖,齐声道:“属下遵命!”
  柳碧瑶和袁白露回山庄去了,但是她们的心却已随船远去……
  实难舍那母女情丝缕缕,遥寄一腔牵挂,多少泪沾衣。
  海若有知,海亦呜咽。天若有情,天亦怒吼……
  两只小船在海上漂泊。
  前面船上的刘帆和蒋太知道庞峻峰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乘船追来,是以把船行得较慢,有意无意地等着后面的小船追上。
  金灵童看出两人心意,冷道:“你们俩别想捣鬼。我就是死也一定先杀死她。而她身系‘神武令’和《用兵宝典》之秘,若死了那两样东西也必成为千古之谜……”
  不用他说,这一点刘帆和蒋太心中自然知道。
  他们知道在船上面对面的无法施以相救……
  后面的小船却是尽最快速度前行,因为庞峻峰心里想好了救人的办法……
  由于前面小船上的两人并不用力划船,是以很快就被后面的小船超了过去。
  后面小船超过并不停止,径直前行,很快把原来在前的小船抛在后面……
  当夕阳西下,天近薄暮时。
  刘帆和蒋太俩人才把小船划到岸边。
  再看庞峻峰乘坐的小船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两人心中纳闷,不知香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船靠岸,金灵童便挟持着水丽娘下了船,择路往山上走去……
  刘帆和蒋太互视一眼,拴好小船悄悄地尾随后面。
  有顷,金灵童挟持着水丽娘来到了明月山庄的庄门外。
  这时夜色甫临,山林苍茫,庄门外一片死寂。
  刘帆和蒋太跟踪在两人后面,心中暗自焦急,不知如何援于相救。
  而金灵童带水丽娘至此,显然是有人接应。
  倘若对方再来援手必然救之无望……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响起,只见挟持着水丽娘的金灵童一头栽倒在地。
  他身形刚刚倒地,一旁的树上疾速地飘下两条人影来到水丽娘身旁,将水丽娘挡在身前身后,机警四顾……
  刘帆和蒋太飞身掠近,定睛看时,不由大喜。
  原来自树上飘下的两人正是庞峻峰和冷雪玉……
  再细看倒地命毙的金灵童,咽喉上插着一枚银镖……
  原来是庞峻峰早就藏身树上,伺机发镖,一镖便置金灵童于死地!
  真是玄而又玄,倘一镖杀不死金灵童,他就有可能伤害了水丽娘!
  一镖定乾坤。
  水丽娘有惊无险,劫后余生。
  冷雪玉握住水丽娘的手,颤声道:“姐姐,真是谢天谢地!”
  话音未落,突然见山林内飞出一条人影,冷雪玉一见先发出一声惊叫,吓得躲到庞峻峰身后。
  来人俨然就是一个恶鬼。
  秃头闪着青幽幽的光亮,一只独眼射着精光,令人不敢逼视。
  破烂僧衣飘飘猎猎就像招魂幡。
  恶鬼掠来直扑向冷雪玉,庞峻峰电光如火般发出十二枚索命连环镖,恶鬼随手巨掌一拂将袭来的镖震落,身形空中一转又扑向一旁的水丽娘。
  水丽娘早骇得呆了,一动也不能动。
  眼见恶鬼掠来拦腰一挟,腾身欲走。
  刘帆和蒋太同时抢出,两柄剑齐挺,刺向这恶鬼。
  恶鬼一手挟着水丽娘,另一手猛地推出,一股狂飚般掌力将两人震得暴退,剑都脱手坠地,张口齐喷出血来……
  恶鬼哈哈狂笑起来道:“走咧!老婆呀,我们回家去!”
  身形疾飘,凌空而去……
  庞峻峰跺足道:“疯和尚虚颠!”
  冷雪玉惊魂甫定,颤声怯怯道:“听说掳走东方珠的也是疯和尚?莫非就是这恶鬼?”
  庞峻峰浩叹道:“还会有谁?肯定是他!想不到刚刚救出夫人,竟又落入这疯和尚之手,看来夫人是劫数难免……”
  冷雪玉道:“全赖庞香主发镖,不然掳走的将是我……”
  想到这里心中后怕,花容失色暗自心中急跳。
  庞峻峰过去看了看刘帆和蒋太,知两人已被疯和尚的“大罗般若掌”震成内伤,遂沉声道:“咱们暂且进庄歇息一下吧。反正是追之不上……”
  四个人遂缓步走进明月山庄。
  这时,明月东升,光华普照。
  山庄内却不很暗。
  尤其是庭院,一切都依稀可辨。
  冷雪玉抬眼四顾,山庄空寂冷清,想到昔日繁华,心中不由黯然。
  四人刚刚走到厅堂门口,还没推门进屋。
  蓦地自庄外飘进一个白影,飞身飘到庭院,把手里的尸身放到地上,对四人冷道:“你们杀了他?”
  四个人都是一惊,见来人白衣如雪,发似云堆,身姿绰约,带着面纱,夫如仙女下凡,又像嫦娥临世。
  而她带进的尸身赫然就是金灵童。
  庞峻峰迈近几步,冷道:“芳驾想必就是接应他的人了?可惜你来迟一步,我们也来迟一步。疯和尚杀了他夺走了他劫持来的大夫人水丽娘!”
  白衣丽人冷冷一笑,道:“胡说,他咽喉中镖怎么会是疯和尚所为?阁下莫不是武义堂香主庞峻峰么?闻你的十二枚索命连环镖十分霸道!杀他的不是阁下还会有谁?”
  庞峻峰想不到她已验看过尸身,冷道:“就算是我杀了他又怎么样?他居然胆大包天要劫持大夫人,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死?”
  白衣丽人悠悠地道:“他不过是服从我的命令,也是身不由己。”
  庞峻峰正欲开口,旁边的冷雪玉蓦地冲出几步,对白衣丽人道:“你就是那位天地盟总盟主!我去云轩阁时看见过人!我是冷雪玉,我想知道我儿子是不是还在你们手里!你要告诉我……”
  白衣丽人冷冷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是我们的人质!”
  冷雪玉轻声道:“因为你也是女人,有一天或许你也会成为母亲……你应该想象得到一个母亲失去儿子的心情!我不过是要你告诉我儿子的真实下落,我也没求你放回他让我们母子团聚!你就这么狠心连告诉我一声也不行?哪怕他已经死了,你也应该告诉我……”
  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涕泪交流!
  白衣丽人轻叹一声,柔声道:“我可以告诉你……”
  冷雪玉近前两步,双膝跪下,泣道:“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白衣丽人道:“其实你儿子已经早不在我们天地盟了。”
  冷雪玉娇躯一颤,急道:“他……他又落到哪里去了?”
  白衣丽人道:“他在被送到我的云轩阁第三天就让人救走了。”
  冷雪玉道:“是谁?谁救了我儿子?”
  白衣丽人道:“南海金龟叟。他留下一张雪笺说与你儿子有师徒之缘,救他回南海授艺。”
  冷雪玉惊道:“是‘绝世三叟’中的金龟叟么?我听总舵主提起过……你真的没有骗我么?”
  白衣丽人道:“我也是个女人,我敬佩你是位好母亲……”
  顿了顿,又道:“你儿子被金龟叟救走后我们便决意让金灵童易容假扮设法偷取到《用兵宝典》。那日你和江一统等人离开云轩阁,乃是我们故意让你们逃走的。只不过你杀了企图强暴你的三护法是个意外,也是他咎由自取,金灵童走后我不得不经常来这里探听消息。今日也不过是巧遇……”
  庞峻峰一旁冷道:“难怪他要带大夫人来此,他原来知道你会常来此……遗憾的是你来迟了。大夫人让疯和尚掳走了,只怕除了芳驾的轻功天下没第二个人能追上他……”
  白衣丽人冷道:“阁下的用意不言自明。你是想让我去追疯和尚夺到水丽娘,然后再去找我们天地盟要人。而疯和尚无根无所,又疯疯癫癫,却无处寻觅,是不是?”
  冷雪玉挺身而起,幽幽叹道:“你去不去追疯和尚那是你的事情。我们告诉了你本是好意。”
  又对庞峻峰道:“庞香主,救大夫人的事以及护守月明岛诸事就请你多费心吧!现在教内可靠的人已不多了。望你能尽力尽心。我要亲自到南海去找金龟叟,我要看一看清明……”
  庞峻峰道:“三夫人,清明若果真为金龟叟所救,必有艺满出道江湖的那一天,你不妨耐心等待。南海距此千里迢迢……”
  冷雪玉道:“便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我儿子……”
  说完幽幽长叹道:“清明,为娘的一颗心都用在你的身上,谁知你竟远在天涯……”
  叹毕,缓步前行,扬长而去。
  庞峻峰目送冷雪玉背影消失,对白衣丽人道:“请教芳驾雅名尊号?在下庞峻峰得见仙姿,心中敬畏不已!”
  白衣丽人道:“‘百变神踪’云姝姬就是我!”
  顿了顿,又道:“庞香主,请你为料理了金灵童的尸首。我告辞了。”
  庞峻峰道:“你真的要去找疯和尚?”
  白衣丽人道:“金发童劫持了水丽娘就说明《用兵宝典》在她手里!他偷之不获,只好将其劫为人质,欲施以逼取,不料……”
  话未说完,人已飘起,似一朵白云悠悠然飞走了……
  庞峻峰目送白衣丽人远去,溶于月色,仍然伫思不语。
  良久,才缓缓转身,对刘帆和蒋太道:“咱们还是回月明岛吧……”
  刘帆道:“香主,我们受了内伤怕是不能驾船……”
  庞峻峰道:“我来时乘的船和船手还藏在海边林内……”
  三人说完,遂离明月山庄奔海边。
  金灵童的尸首他们没有管……
  人在江湖,命不如草,晨尚欢唱,暮就终寂。
  故言江湖恶,缘在人心贪欲无穷,最是这般无奈何,终来也是错了又错……


  第二十八章  劫囚车
  朔风凛凛,寒气逼人。
  在天狼山附近的一条官道上,一队清兵手执刀枪,押着五辆囚车,顶风冒寒,向北行进。
  清兵有五十余人。为首的骑着马,虽然其貌不扬却威风十足,脑后垂着一条大辫子,就像是垂着一条长蛇,此人也确是一条无处不冒坏水的毒蛇……
  囚车中分别监禁着三男两女。
  一看便知都是江湖人,都遍体鳞伤,惨状兮兮。
  最前面囚车内的彪形大汉依然骂不绝声。
  与这辆囚车隔一个囚车中是个相貌猥琐的中年人,边走边低声咕哝:“不知道砍头前是不是能喝点酒……”
  后面两囚车内是两个容貌姣好的女郎,衣裳虽然不整,且遍体伤痕,但依然露示出无比的英气与特有的风韵,两女微闭明眸,似在小眠……
  如果此刻有一个江湖人从路旁经过,便会一眼就认出囚车内这五个人物:
  最前面囚车内的彪形大汉是江洋大盗郎老五。
  第二辆囚车内的公子是逍遥公子江飞浪。
  第三辆囚车内的猥琐的中年人是酒鬼胡长满。
  最后两辆囚车内分别是“快剑双湘”中的云湘逸和花湘蓉。
  他们的罪名就是杀死了清廷的“四大名捕”,要押回京城砍头!
  身入囚车,等待他们的就是掉脑袋。
  此刻五个人已有四个绝望。
  唯一没有绝望的是胡长满。
  因为胡长满连同郎老五和江飞浪在苏州被抓获时,他的好友,江湖上另一位出色的混混“天鼠”潘二苟也在场。
  但一见三人被三大侍卫擒住,“天鼠”就像耗子一样溜走了……
  郎老五和江飞浪都以为他胆小如鼠,吓得不顾一切地逃了。
  而胡长满了解自己的朋友,他猜想“天鼠”潘二苟一定是想办法要救他们……
  可是,现下都远离苏州,已进山东境还不见“天鼠”的踪影。
  胡长满内心的希望也正一点点地熄灭……
  而“快剑双湘”则在三人被擒之前就已经成了“三大侍卫”的俘虏。
  她们是在哪里被抓获的三个人不知道……
  此刻,身陷囚车的五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
  他们正在一步步走向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却突然被堵死了。
  只因官道上突然出现三十多个劲装黑衣人。
  其中就有“天鼠”潘二苟。
  显然那些人是他请来救人的。
  胡长满抬眼看见潘二苟,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大声喊道:“好小子!够朋友!”
  身旁的一个清兵愤怒地踢了囚车一脚,冷叱道:“再叫我捅死你!”
  酒鬼胡长满吓得吐了吐舌头……
  这时清兵中为首的那个骑马的人已经拍马迎上前去,对拦住去路的黑衣人冷道:“快闪开,我们押的是杀人犯!谁若敢胡来,就和他们同罪!”
  黑衣人中站出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面带忠厚,身材修长,嘴边挂着和善的微笑,佩着刀。
  他一站出便朝马上的清兵首领抱了抱拳道:“这位尊驾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三大侍卫’中的‘索命逍遥辫’宇文都阁下吧?”
  马上人冷哼一声,摇头晃脑道:“不错,正是在下。特奉公主之命押解这五个杀人犯回京处斩!你们是何来路?胆敢拦阻我等!活得不耐烦了么?”
  笑脸黑衣人一指旁边的潘二苟,笑道:“这位是我们同教朋友,他求我们救下这五个人。因为他们并没有杀人……在下姓巩名大年。”
  马上的宇文都神色一凛,自马上一跃而下,把马交给身旁的一个清兵,注视着笑脸黑衣人冷道:“难怪你们要拦阻!原来是神武教逆贼!巩大年,素闻你是神武教武魁堂香主,是袁崇武的得力属下,手中凤凰刀武功还在龙海川和庞峻峰两把刀之上。
  “你道他们没有杀人,难道‘四大名捕’是自己死的?”
  巩大年微微一笑,道:“在下说他们没有杀人,是说他们没有杀好人。听说四大名捕见色起邪意,要欺辱‘快剑双湘’,郎老五和江飞浪拔刀相助,有何不对!
  “胡长满为了救人杀了人也是侠义行为……只能说四大名捕咎由自取!而你们却要查办他们,其理何在?就仗着是清廷鹰犬便可以乱加罪名,乱杀无辜么?”
  宇文都气咻咻骂道:“放屁!自古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杀害了‘四大名捕’理应受以斩首!你凭什么在此为他们辩护?”
  巩大年笑道:“凭我们是江湖朋友,凭我们都有一颗公正的心!凭我们对鞑子都有同样的刻骨仇恨!
  “宇文都,你今天放了这五个人,乖乖地带人离去我们河水井水两不犯!否则,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我们要为朋友讨回这个公道!”
  宇文都冷冷一笑,见对方不过才三十余人而自己却五十余人。
  相形之下,人数占了优势。遂喝道:“你敢劫囚犯!大恶不赦!予我全部拿下,违令者斩!”
  一声令下,众清兵齐声呐喊,一窝蜂地向巩大年等人扑去……
  巩大年缓缓地抽出凤凰刀,沉声道:“弟兄们!神武教除魔卫道,与朝廷势同冰火!为了江湖朋友,大家要舍命一搏,以震我们武魁堂声威!杀!”
  “杀!”三十余劲装黑衣人齐声喊喝,兵刃一亮,朝着扑上的清兵冲过去……
  巩大年身形一展,欺到宇文都跟前,喊了声“得罪了”,手中刀“飞凤朝阳”砍向宇文都脖颈,宇文都身形一晃,避开刀锋,头一摆,脑后的辫子蓦地甩出,正是那招“长龙吞珠”袭向巩大年……
  两个人招来式往,狠斗一处……
  旁边清兵和武魁堂的武士也厮杀一处,刀枪耀眼,喊杀声震耳。
  金铁交鸣,寒光烁烁。端的激烈……
  交手少顷,胜负便见分晓。
  只因清兵武功无法与武魁堂的高手相比,他们都是巩大年来时精选出来的本堂顶尖人物,不说是以一当十,而这些普通清兵又如何是对手。
  慢说是五十多人对三十多人,便是一百五十人,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有的不过三招,脑袋就搬了家。
  也有些清兵骁勇善战,便武功毕竟相差一截,饶是发疯狠斗,也支持不到二十招。
  这下却惨了,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武魁堂众人越战越勇,犹如入羊群的猛虎。
  宇文都偷眼见了,心中暗暗焦急:
  这些清兵只会虚张声势,狐假虎威,一旦到真的殊死厮杀却真不顶用。
  而他又一时战胜不了巩大年!
  倘若清兵全部被杀,自己一人再有能耐又怎么护得过五辆囚车……
  心念及此,便大声喊道:“快杀了囚车里的人,他们目的就是救这五个人!”
  一声喊使一些清兵如梦初醒,纷纷跃出战斗奔向囚车……
  囚车旁早已经有武魁堂的人赶到,一边挥兵刃抵挡扑上来的清兵,一边砍开囚车,放出里面的人……
  第一个冲出囚车的就是郎老五,他的一对虎头钩也不知弄到那里去了,跳出囚车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钢刀,扑过去砍开江飞浪的囚车拉出江飞浪。
  江飞浪伤势很重,腿部尤重,竟无法站立。
  郎老五便站在他身旁挥刀护守……
  江飞浪也捡起一把剑握在手里,以防不测。
  “天鼠”潘二苟早已经从囚车中救出了酒鬼,酒鬼伤势不重,但武功平平,捡了柄剑握在手里,和“天鼠”背靠背抵挡扑上的清兵。
  他武功平平,是指在本教中,而对这些清兵而言却是高手:
  一个清兵挺枪刺进,他身形旁移,伸手抓住枪杆,一剑扫出去,清兵惨叫一声,脑袋滚落在地……
  他惋惜地咕哝道:“瞧!脑袋掉了还怎么喝酒!”
  “快剑双湘”也已经被人从囚车中救出,两人所受不过是些肌肤之伤,是以一出囚车早抢过两柄剑,身形一展加入战斗,快剑如闪电,杀招血光现,一路好杀有十来个清兵倒在两人剑下……
  宇文都眼见了,心中暗惊,知道大势已去,再恋战下去只恐有性命之患。
  遂心中拿定主意要瞧准时机,抽身逃走……
  而巩大年单斗宇文都也颇吃力,他知道自己只求不败也就不错了,要战胜他却是万难。
  只因宇文都的“索命逍遥辫”本是一条长辫子,招式怪异,神鬼莫测,而且此人内功精绝,辫子力道甚劲。
  很快,五十余名清兵只剩不到十人,还在苦苦招架,武魁堂的武士也死了十来个人,但胜券在握,这几个清兵的死只是迟早的事。
  清兵还在抵抗,挣扎,最后终于发出绝望的呼号!
  清兵中能够厮杀的只有宇文都一个人了。
  宇文都眼中惊恐渐增,他见有几个武士已经抖身奔过来,意欲援助巩大年,心中愈寒。
  单是巩大年一人他还战不下,再来人助拳,岂有不败之理!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心念及此,辫子甩开,打出一个个怪圈,卷向了巩大年。
  巩大年被辫子的劲气逼得连连后退,竟递不出刀……
  一声清啸,宇文都身形掠起,疾掠向道旁的一边树林……
  就在这时,管道上飞也似驰来一匹马,马未停步,马上的人已经离鞍飞起,抖身凌空截向宇文都,身形一纵,紧接着脚下“云迭步”刀出鞘,一道刀虹横空是过……
  宇文都身首异处自空中落下……
  无头尸身落地,人头竟不知滚落何处。
  来人自空中飘落,刀已入鞘。
  而那奔马也已驻足,正昂首长嘶,以助主人夺人骇魄的凛凛声威!
  郎老五发现了这个来人,大笑道:“江大侠,你来得正好,不然就让这家伙逃了。”
  酒鬼附声笑道:“江大侠果然人似飞龙刀如虹!今日得见我们算没白活!”
  来人正是江一统,闻言淡淡一笑道:“这些拦截囚车的是哪路朋友?”
  巩大年一听来人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江一统,急忙紧走几步,躬身长揖,笑道:“在下巩大年,武魁堂香主,有幸得见江大侠威仪英姿!”
  江一统早就听说过巩大年,只是一直无机会见面,遂打量了他几眼,道:“多亏巩香主带人来救,否则我的这几位朋友就在劫难逃了!其实,我一直尾随在后面只是担心施以救援,清兵逼得急了杀了他们!我一个毕竟无法照顾……”
  “天鼠”潘二苟凑到跟前,嘿嘿一笑,道:“江大侠,我叫潘二苟,百家姓上的潘,一二三四的二,不敢苟同的苟。不是看家护院的狗。意思是……嘿嘿!你会明白的?
  “我和酒鬼是朋友,他和郎五爷江公子是朋友,郎五爷江公子是你的朋友,所以咱们也是朋友!朋友不分高低贵贱,皇上还有三个臭朋友呢!江大侠你若有什么差遣……”
  郎老五旁凑过来,一拉潘二苟,截声道:“有完没完了!我这儿还有正事告诉江大侠呢!”
  潘二苟嘿嘿一笑,道:“完了,完了。你说,你说……”
  郎老五抬眼对江一统道:“江大侠,我们在苏州被抓时偶尔听到一个秘密:那个苏娥眉就是清廷的什么鸟公主,‘三大侍卫’和那个骁骑营的统领还有原来的‘四大名捕’等人都听她指使……”
  江一统道:“这我已经知道了。”
  郎老五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这时,江飞浪坐在囚车旁,喊道:“郎老兄,你怎么不告诉江大侠清兵要袭击藏龙岛的事情……”
  郎老五一拍脑门,笑道:“我险些忘了!”对江一统道:“我们听那个海空钦和郑天豹对宇文都说,公主让他一个人带清兵押我们赴京处斩。
  “而他俩要随骁骑营的清兵去袭击藏龙岛,然后再去一举捣毁月明岛……”
  巩大年神色一肃,脱口道:“唇亡齿寒,藏龙岛一灭,月明岛孤立无援……”
  江一统思忖道:“不能上了他们的当!也许这正是那位玄姝公主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先让人攻击藏龙岛让咱们派人救援,然后出其不意再派人袭击月明岛,或者是两岛同时攻击。
  “就会把这消息传送到月明岛,月明岛也可能派人去援助藏龙岛,他们正可趁岛上空虚攻进!”
  巩大年频频颔首,道:“江大侠明断!那么我们当怎么办?”
  江一统没有直接回答,转对郎老五道:“你们还能行么?”
  郎老五一挺胸脯,大声道:“我能行,只是他们怕不行了。我们都受了伤,只是轻重不同。”
  “快剑双湘”这时走到江一统跟前,两人本来已受伤,适才又拼力厮杀,加上连日受囚折磨,已是功亏力尽。云湘逸道:“江大侠,承蒙你和各位朋友援手,使我们劫后余生!大恩不言谢!以图后报!
  “现下我们功亏力尽,实难再厮杀,只想悄悄回天鹤门向掌门复命。不知大侠尊意如何?”
  江一统道:“你们身体虚弱不去也罢!回去代我问候你们掌门!”
  “快剑双湘”点头应允,告了辞,两人联袂而去……
  酒鬼凑上道:“江大侠,我和潘兄本是混混成事不足,碍事有余,碍手碍脚的,也不想去为神武教献丑丢人!
  “所以,想浪迹江湖积一些济世救人的小功德。愿死了也能有杯酒喝!”
  江一统知道两人一在武义堂,一人在武劫堂,他们并不想加入到武魁堂的行动。
  如此说不过是要托辞离去……
  当下笑道:“好吧,你们自去逍遥吧。”
  酒鬼笑道:“我们去寻访人间美酒,那时一定忘不了去孝敬你!”
  天鼠附声道:“等碰着酒仙酒妖酒神酒魔我们抵挡不住,也一定来搬请你大驾去较量!”
  说着,两个人相伴离去。
  潇潇洒洒,俗相中藏着不俗……
  郎老五眼望两人离去,骂道:“什么东西!听说杀鞑子就都靠边儿!别人不去我去!江大侠,你说怎么干吧!”
  话音未落,江飞浪道:“郎老兄,你能去可我去得了么?”
  又对江一统道:“江大侠,我们很想去杀清兵,以长侠道威风。怎奈我伤得太重!郎老兄他还得料理我……”
  江一统道:“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江飞浪黯然道:“我不管郎老兄,我是要去找邢婉柔……哪怕找到死,我也要找下去!”
  江一统目光有异,沉声道:“为什么非要找到她不可?”
  江飞浪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憧憬,道:“我小时候偶尔看过她一面,我于是发誓要找到她,再看她一眼……我习武、出道乃至我活着都是为了能再看她一眼……”
  江一统淡淡地道:“婉柔她若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位对她至思至念……她也该满足。”
  又对巩大年道:“这些人都不能随你去。你只好带余下的人去了。”
  巩大年道:“大侠有何差遣!在下愿效犬马!”
  江一统道:“我要现在动身去救藏龙岛。你速带人去月明岛,帮助庞峻峰守护好月明岛,不管藏龙岛发生怎样的变故也不要轻易行动!”
  巩大年道:“属下遵命!”
  江一统走向自己的火龙骥,正想扳鞍上镫无意抬头见旁边树上掠过一个人影,还挟着一个人。
  那人影正是疯和尚……
  遂身形一纵,起在空中,转首对巩大年道:“把那马送回月明岛去……”
  声音落后,人已经不见了。
  疯和尚虚颠挟着个人真向天狼山掠去……
  江一统施展轻功在后面紧追不舍。
  心中发狠:
  一定要制止他再害人!


  第二十九章  险斗
  江一统紧追疯和尚,堪堪追近,右手疾伸“百碎爪”抓向疯和尚后颈。
  他没有用刀,恐伤及疯和尚挟带之人。
  疯和尚似觉到颈后劲气顿生,一手挟着那人另一手向后猛拂,打出“大罗般若掌”掌力,震开江一统抓到的“百碎爪”,同时身形“登天十三纵”直向峰顶掠去……
  江一统换了口混元真气,又猛地施施展“云迭步”尾随追上来……
  疯和尚掠到峰顶,来到一片悬崖处落下身形,正想再轻身前奔,蓦地怔住,面前是一条宽不可逾的断涧,深不见底,势如斧劈刀削,陡峭得猿亦难攀,鸟亦难渡。
  回首望江一统已经追近……
  两旁一看更是林密树高,荆棘密布,根本无法穿越。
  遂急得连声怪哼,转身睁着一只绝望而凶残的独眼望着渐近的江一统,满脸狰狞,就像一头被逼上绝路意欲殊死一拼的疯狮子。
  江一统见疯和尚在峰顶打转不前,知道他的去路必是悬崖绝壁,遂心中略稳,落下身形一边缓步逼近,一边暗自运功调息。
  他知道即将开始的决斗也许是他出山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与人厮杀……
  疯和尚竟不放下挟在腋下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早已经是昏迷不醒,谁知道他挟带此人奔走了多远的路程?
  越发地逼近,疯和尚已经退不能再退了。
  离悬崖边缘只差不到一丈。
  江一统停住了脚步,同时也惊得心中一颤。
  他认出疯和尚挟带着的女人正是水丽娘。
  他距疯和尚约有两丈。
  脚下滑步前移,上身一动不动。
  就像一个有经验的猎人正小心地接近一头警觉异常凶猛无比的猛虎。
  疯和尚比猛虎要凶险厉害十倍!
  江一统对付三只猛虎轻而易举,而对付疯和尚他不敢有丝毫托大。
  如果换了别人,面临如此凶险的商斗,早已把挟带着的人放在地上,轻身相搏。
  而疯和尚不放……
  这样一来,虽然等于缚住了疯和尚的一只手,但却令江一统投鼠忌器,担心伤及水丽娘所以始终不敢用刀……
  他决意用自己的“百碎爪”迎战疯和尚的“大罗般若掌”!
  不用刀,江一统神威就减弱了一半。
  刀是江一统武学之灵魂。
  不用刀他无疑是在冒险……
  终于逼近,江一统一声震喝,右爪电吐向疯和尚劈头抓去……
  疯和尚似乎知道对手的霸道,独眼射出精光,见江一统伸爪抓来,一声狂嗥,单掌推出一股雄浑刚劲的掌力迎击江一统的“百碎爪”
  “波”的一声轻响,掌力与“百碎爪”发出的劲气相接。
  两个人不由同时身形一摇……
  如果换了功力弱的人必然会被疯和尚一掌击退,而江一统与他功力相当,甚至稍胜一筹故此非但没退,“百碎爪”疾进抓住了疯和尚的单掌。
  疯和尚一声惊嚎,身形凌空而起,从江一统头顶飞了过去,落地一看手,四指处鲜血淋漓,指骨隐约可见,若非他运功手上,这只手已经被江一统一爪抓碎,饶是这样他也是疼痛钻心,一松另一只手,把挟在腋下的水丽娘扔在地上,挥拳扭叫:“老铁头,欺人太甚!贫僧要与你一决生死!”
  叫罢,身形一展,扑上前来,单掌连击虚空打出道劲力,分上中下袭向江一统……
  江一统一见疯和尚弃了水丽娘,心中大悦,蓦地欺身抢进,迎着袭来的劲力出刀面前一划一道刀虹生生地将袭来的劲力化解,同时,一声震喝,摆刀抢攻,施出“霹雳旋风刀法”中的“疾风扫落叶”又骤变为“奔雷带骤雨”。赤色刀虹横空,卷向了疯和尚……
  刀出鞘,江一统神威大震,如虎添翼!
  疯和尚独眼显出骇意,狂叫道:“不公平!你怎么用刀?我的‘神风杖’丢在死亡谷了……你不能用刀!”
  嘴里喊着,闪身连避,身上僧衣片片飘落乃刀气扫中所致……
  江一统蓦地住手,迟疑一下,猛地推刀入鞘!冷道:“那咱们就公平决斗!你没有‘神风杖’我也不用‘电光刀’!”
  侠的本色就是主持公道。
  江一统是侠,而且是一代大侠。
  他觉得自己不能占便宜,饶是面临生死决斗他也不想占便宜。
  生就应该生得无私无畏!
  死也要死得坦荡壮烈。
  侠不计较个人生死,只计较生的价值、死的分量!
  见江一统推出入鞘,疯和尚狂笑起来,道:“你不是老铁头!你是侠义道上的……”
  江一统淡淡道:“虚颠,你四处搜掳妇女其罪难恕,今日在下就要为她们讨个公道!你来吧,咱们赤手相搏!”
  疯和尚大声道:“我在找我老婆,我要带她们回家!哼,谁阻止我,我就让谁死!”
  话未说完,身形一展,挥掌攻上……
  江一统凝神沉气,发力挥爪接架相还。两个人终于近手狠斗一处……
  虚颠斗的是内功劲力,近身过招不但斗的是功力而且也要看招式,“大罗般若掌”功力深厚雄浑,而且抬式严谨凌厉,无懈可击,似天衣无隙,想瞧出破绽很难。
  “百碎爪”讲的就是手上、尤其是指上的劲力,抓石如粉,无坚不摧、招式有些像“大擒拿手”,但异曲同工,自有妙处。
  只是有一个弱点点,由于霸道绝伦,是以消耗功力过巨,久之则真元亏损。
  是可谓有一利必有一弊。
  所以施“百碎爪”只宜速胜,不宜恋战。
  江一统要想速胜疯和尚端的不易。
  “大罗般若掌”乃少林秘功绝技。
  少林功夫刚猛雄浑,最重根基。
  天下功夫出少林,忌可小觑!
  渐渐的,江一统鬓角渗汗,喘息加重,心中暗惊,知道功力将尽,而疯和尚愈战愈猛丝毫不约他喘息之机。
  江一统有三次动了抽刀的念头,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愈来愈险,江一统已经被疯和尚掌风罩住。
  不得不连连后退……
  江一统已经无路可退!
  身后三尺不是万丈深渊了……
  江一统偷手握住了刀把……
  他还是松开了手!
  疯和尚挥掌猛攻,不时发出一声声的狂笑。
  江一统实在是招架不住了,瞧准破绽,双爪猛出死死地抓住了疯和尚的双手……
  疯和尚抽不出手,只能运力前推。
  江一统也拼力推挡。
  他只能推挡,后退不得……
  两个人较上了内功儿。
  而江一统眼看就要功亏力竭。
  他的归宿只有一个:
  就是被疯和尚推下万丈深渊……
  江一统脸上汗水涔涔。
  疯和尚独眼精光仍炽,功力绵绵!
  江一统一声惊吼,身形终于倒了下去……
  疯和尚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江一统情急智生,悠然运力前推,又蓦地惊吼倒地。
  而疯和尚正在他倒地的空间用力前推,而他推空了,收势不住,身形前扑跌下了万丈深渊……
  云遮雾锁,哪里见得踪影。
  江一统趴在悬崖边上,兀自喘着气,心中狂跳不止……
  这是他出道江湖以来最为凶险的决斗。
  生死系于一发。他没有死,靠的不是功力,是智慧。
  寒风阵阵,峰下四野林涛声声。
  天将暮,残阳斜照里,几只苍鹰飞翔。
  江一统依然躺在那里……
  月东升,光华普照,峰峦银辉万点。
  江一统已经盘膝打坐峰顶,运功调息。
  月中天,已至夜半。
  江一统浊气长排,清气归原。
  方挺身站起,走到水丽娘身旁。
  见水丽娘仍然昏迷未醒,遂单掌罩住心窝,贯注一股真元。
  水丽娘浑身一颤,呻吟了一声。
  江一统轻声道:“夫人,你觉得怎样?”
  水丽娘轻声道:“我觉得身子好像不是我的了,脑子里只有一个个游动的念头……”
  水丽娘又道:“我觉得胸骨像全被挟断了……我怕不是行了。”
  江一统安慰道:“夫人莫忧,我为你注补了真元,又给你吃了丹药,只需慢慢歇养,会好转的。夫人,这疯和尚是到月明岛掳了你来么?”
  水丽娘道:“不是……是天地盟的金灵童假冒公子袁清明劫持了我。到崂山明月山庄后金灵童被庞峻峰发镖射死,我刚刚获救,这疯和尚便从山庄里飞出来掳我便走,开始我还知道,渐渐的便失去了知觉……”
  江一统心下一凛:
  是天地盟的人易容假冒公子!
  难怪那次能够顺利逃出洞庭湖,原来这是他们的圈套!
  他们派人假冒公子的目的一定想得到《用兵宝典》,后来见无望,不得不劫持人质,要强行逼取。
  遂又不动声色地道:“还好让在下遇上了这疯和尚……”
  水丽娘道:“江大侠是从何处来此?意欲何往?”
  江一统道:“我从苏州来,在山下遇上武魁堂的巩香主带人路劫囚车,便施以援手助他救下了江飞浪等人。从他们口中得知清兵要袭击藏龙岛和月明岛。
  “我遂让巩大年带人去月明岛助庞峻峰守护,自己想赶去藏龙岛……这时无意发现了这疯和尚,便尾随追来……”
  水丽娘道:“既是这样江大侠不必管我,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还是快些动身赶去吧。”
  江一统道:“待我先为你寻个栖身之处,慢慢息养,等两岛险情过后我再来接你回去,如何?”
  水丽娘道:“我也想这样……”
  说完,江一统便背起水丽娘动身下了山峰择路奔山下来。
  本想到山下寻个村镇,而等他来到一个山坳时,竟发现了一个茅屋,闪着微弱的灯火,必是猎人住的。
  心念一转,便背着水丽娘向茅屋奔来……
  江一统知道水丽娘身系《用兵宝典》和“神武令”之秘,一旦落入歹人之手,后果可想而知,她是很多人争夺追踪的目标,稍有不慎,必酿后患。
  若放在村镇上人多眼杂倒不如栖身在这山中猎户家……
  猎户是个皓首苍苍,神清气爽的老汉。
  当他听说江一统要把受伤的水丽娘放在自己这里歇息些天时,满口答应:“壮士你就放心吧!我老汉会好好照顾她!人活在世上谁还不兴有个灾的难的!”
  江一统见这老汉为人豪爽诚实,心下略安便留下些银子,然后告辞了猎人老汉和水丽娘离了茅屋,择路下山……
  江一统离开天狼山,想到情势急迫,便不得不用轻功赶长途,只求早日赶到藏龙岛。
  他知道也许等自己到藏龙岛时可能已经迟了。但他又不能不去。侠就是有所必为,他觉得自己义不容辞……
  三天以后的黄昏,江一统终于赶到了东海并且坐上了一只渔船,向藏龙岛疾驶……
  渔船是雇来的,驾船的是个红脸壮汉。
  他听说江一统要赶到藏龙岛救人,便把船帆扯满正遇顺风,渔船破浪疾行,俨然一支飞矢……
  然而,江一统毕竟稍迟了一步。
  就在他乘船疾行时,藏龙岛已经是强敌压境,大难临头了。


  第三十章  毒吻
  大难临头,藏龙岛竟似未觉。
  天还没亮,藏龙西岛边的海面上骤然出现一片帆林。
  那是百余条战船在向藏龙岛驶来。
  战船上的清兵后执兵器站在甲板上和船舱两侧,杀气腾腾。
  率领这些战船的,正是那个清廷骁骑营统领多戈。
  此刻他就站在一艘龙头大船上,身旁站着“降主人魔十七剑”中仅存的“金光剑”庞千鼎和“疾风剑”曹彪以及“雷鸣剑”万世龙三人。
  前番多戈率领清兵袭击崂山明山庄,一场激战,大获全胜,而他却丢了一条胳膊,死了两员副将。
  因此受到了玄姝公主的奖赏。
  这次又督师前来袭击藏龙岛,更是是凶焰日炽不可匹敌。
  眼看着前锋十艘战船已经逼近了藏龙岛,而藏龙岛上竟然一片死寂,多戈转首对庞千鼎用生硬的汉语道:“红巾会逆贼只怕还在睡觉!哼!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庞千鼎微笑道:“统领用兵如神!我们奇兵天降,量那红巾会逆贼防不胜防!等攻下藏龙岛在下一定活擒了那个苗红缨送给统领!”
  曹彪笑道:“听说红巾会还有个第一美人儿叫秋波仙子?”
  万世龙邪邪一笑,附声道:“对,听说那秋波仙子真如嫦娥临世,天女下凡,人看一眼便欲仙欲死,要是……嘿嘿岂非美死了!”
  多戈道:“等攻下藏龙岛全都给我擒来!”
  说着,抬眼前望,见前面的十艘战船靠岸,船上清兵纷纷下船,跳到岸上,而藏龙岛的人竟不见一个,寂静得出奇!
  莫非岛上的人都闻讯逃走了?
  抑或是还未发觉?
  多戈嘴角掠过一丝狞笑,当下传令所有战船全速挺进。
  突然,藏龙岛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声!
  鼓声里,从海边的岩石后和树丛里赫然冲出无数的少男少女,少男全部身穿白衣,腰系红腰带,手执单刀。少女全部身穿红衣,白绫束发,手舞长剑,都齐声呐喊,挥舞刀剑扑向了刚刚上岸,立足未稳的清兵……
  众清兵都见状大惊,勉强应战,出其不意甚是狼狈……
  多戈一见,神色立变。
  原来对方早有埋伏急令后面的战船停止前进,又派左右二十艘战船冲上去援助……
  藏龙岛上的少男少女各有人带队,由前锋营统领段明月和后卫营统领岳清风各带一半。
  只一个回合便把先前登岸的数百名清兵杀败。
  有的死伤在地,有的被赶到海里淹死,只有一少部分退回到船上……
  鼓声顿止。
  段明月和岳清风速带人撤回,又隐身在岸石后和树丛里……
  擂鼓处在岛的一个高坡上。
  高坡上站着苗红缨,身旁是“魅影八艳”。
  面前是三面牛皮大鼓,有九个少男执鼓槌站在一旁。
  原来清兵袭岛,红巾会海上巡逻早已发现,飞报会主苗红缨。
  苗红缨急传令集合岛上众守卫由段明月和岳清风率领到海边埋伏,自己带“魅影八艳”亲自擂鼓督战!
  另外还派“海上三雄”带人到岛北准备船只,战不胜则退。
  只因昨天苗红缨刚刚过完生日,段明月和岳清风以及“海上三雄”赶来祝贺,尚未离去。
  否则真是鞭长莫及,更会险上加险。
  此刻,苗红缨见杀退了清兵第一次抢岸,心中略安,但又见清兵太多,心中不免又涌愁云。
  凝眸望去,心下又一凛:
  见清兵又有二十艘战船泊岸,战船上纷纷跳下许多清兵,狂叫着又开始抢岸……
  “擂鼓!”苗红缨沉声命令。
  鼓声一起,埋伏在海边的段明日和岳清风又率领众守卫齐声喝喊,现身冲出,迎头猛扑向清兵。
  混战一处,甚是激烈!
  而这一次清兵有了防备,背水而战,甚是凶恶。
  但红巾会中少男少女人人武功了得,平时又常习武演杀,个个勇猛,刀光剑影,奋力砍杀!
  鼓声震撼藏龙岛,喊杀声金铁交鸣声盖过了海浪声!
  终于清兵第二次抢岸又被杀退。
  海水染红了,死尸遍地,海里也有,惨不忍视。
  红巾会也死伤一百余人。
  鼓声止,段明月和岳清风又带人撤回埋伏好!
  他们所以要撤并稳身埋伏,只恐清兵在船上放箭。
  这时,天已大亮,大海醒来了。
  清兵两次抢岸受挫,死伤五六百人。
  多戈暴跳如雷,急令庞千鼎带曹彪和万世龙统率清兵发起第三次冲锋……
  第三次冲锋开始了。
  清兵人数更多,攻势更猛。
  踩踏着海边的死尸疯狂地往岛上冲来……
  鼓声大作,喊杀声起,段明日和岳清风又带人冲出来,混战一处……
  这时,红会的少男少女们都抱定了与海岛共存亡的决心,每次冲出都舍命相拼。
  白衣已经溅满血污……
  这一次厮杀更为惨烈!
  清兵增加了人数,且有庞千鼎和曹彪,万世龙亲领,凶猛大胜于前,而庞千鼎三人剑术精绝也非一般庸手能敌。
  十多个少男联手围攻才勉强敌得三人攻势……
  喊杀声震天,也震荡着苗红缨的心。
  眼见那些少男少女一个个地倒下去,但站着的仍然英勇顽强地厮杀,她的眼睛湿润了。
  再也抑制不住,迈步上前,夺下一个少男的鼓槌,奋力击鼓……
  鼓声震荡红巾会所有人的心!
  海边厮杀的众人见会主亲自擂鼓督战,锐气大增。
  段明月振剑高呼:“会主亲自为我们擂鼓督战!咱们一定要胜!”
  这鼓声与这喊声使这些厮杀着的少女少男备受鼓舞,精神大振!
  喊杀声愈响,厮杀得越发地烈了!
  与庞千鼎三人厮杀的十多名少男全部饮剑倒下,又有十几名少女娇叱着扑上去厮杀。
  三人已经身上受伤,但依然挥剑与扑上的众少妇战一团……
  清兵开始败退,有的来不及上船就被赶下了海,有的就杀死在海边,身子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
  庞千鼎三人见清兵败退,三人若不退回必有性命之患,也奋力杀开一条血路逃回船上,向多戈请罪,以图再一次冲锋……
  鼓声止,段明月和岳清风带人撤回埋伏好。
  而这次撤回,人数已死伤近半,就是能够撤回的也差不多都带了轻伤……
  段明月眼见自己的人越来越少,清兵攻势一次又比一次凶猛,长此下去这些人就会尽数战死海边。
  便对身旁的岳清风道:“你带人守在这里,我去见会主,应速想脱身之计!否则我们就会全军覆没!”
  岳清风颔首道:“我也正有此意,快去吧。”
  段明月抖身从岸石后跃出,手里握着剑,掠身奔向高坡,到了近前,对苗红缨急道:“大姐,咱们的人死伤近半!总这么厮杀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苗红缨神色凝重,抬头望了一眼海面上帆樯林立的战船,道:“是应想个脱身之计……明月趁现在清兵还未冲锋,人可带一百人埋伏在岩石后面,清兵抢后拼力抵挡。
  “等他们撤退后,你们再全部跳海游向岛北,我让‘海上三雄’在那里备船接应……”
  段明月道:“那你呢?你与清风他们一同撤吧!”
  苗红缨沉声道:“我不走!我宁可死在这岛上,我们已经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
  段明月正想说什么,一眼看见苗红缨身旁的钟秋波,欲言又止,疾转身掠回,来到海边岩石后,对岳清风道:“大姐有令,让你带人先撤以岛北上船奔月明岛。我带一百人留下掩护!”
  岳清风急道:“不!你带人先撤,让我留掩护!”
  段明月道:“别争了!大姐是这样安排的我们知道怎么脱身!你快带人走吧。”
  岳清风道:“那大姐呢?也先撤么?”
  段明月道:“你去后和秋波说明,让‘魅影八艳’强行带大姐离岛……”
  岳清风握了握段明月的手,眼圈一红,什么也没说,转身带人凭借树丛岸石掩护悄悄撤离海边……
  海边只剩下段明月和她身旁的不是一百人。
  段明月已经和他们说明怎样撤离,等清兵抢岸就抵挡一阵,然后跳海游向岛地上船……
  红巾会方面安排怎样撤退,而多戈和庞千鼎三人正策划第四次冲锋:
  多戈铁青着脸,想不到红巾会竟然如此顽强,负隅抵抗,竟会使清兵三次抢岸失败。
  庞千鼎三人也受了伤。
  这次他决定自己亲自率兵抢岸。
  让曹彪和万世龙随行,而庞千鼎则到船上指挥清兵放箭掩冲锋……
  主意拿定,多戈开始布署……
  终于清兵发起了第四次抢岸:
  三十多只战船泊岸,多戈身先士卒,统领清兵跳下船……
  这时,在船上的庞千鼎指挥清兵,箭上弦准备射向从岸后树丛里冲出的红巾会的人。
  多戈单臂一举,吼了声:“冲!”
  清兵又势如海水涌向海边,狂呼烂叫,以壮声威!
  鼓声又起,段明月挥剑大喊道:“杀!”
  跃身冲出,身后的众人也齐声喝喊,随身冲出。
  庞千鼎见了,把手一挥,喊了声:“放箭!”
  船上登时万箭齐发,射向冲出来的段明月及众人……
  段明月大惊失色,急忙挥剑拨打了箭,喊了声:“快撤!”带众人又退回岸石后,但已有二十余人中箭倒地……
  段明月带人往后一退,多戈率领众清兵趁机前冲,很快逼近了岸石树丛。
  船上的清兵早停止放箭了。
  庞千鼎扬剑大喊:“冲啊!全部上岸!上岛里去抢金钱美女!”
  船上的清兵都纷纷跳上岸,疯狂地尾随前面的清兵往岛里冲……
  段明月带众人无法到达海边,只能边战边,撤向岛里……
  到了高坡处,那里只有三个少男留下擂鼓,苗红缨和“魅影八艳”已经不在了。
  段明月见了心中略安,知道必是“魅影八艳”强行带苗红缨撤离了。
  遂带众人急退,终于退至山庄,然而清兵也已追至,不得不停下厮杀……
  一冲一退,段明月手下不足一百人,已经死了四十余人。
  这时又被多戈带清兵围在庄门外,开始了殊死搏斗……
  眼见清兵越来越多,段明月知道凶多吉少!身边厮杀的红巾会守卫一个个倒下去虽然英勇。
  而寡不敌众,一边奋力大使砍杀,她一边思忖脱身之计……
  她知道岛北的苗红樱和岳清风等人早已经安然撤离了,便喊道:“咱们速到岛北,那里有船等咱们!”
  喊毕,拼力杀开一个缺口,抽身向北掠去。
  清兵大呼小叫在后面赶。
  段明月一边前奔一边回头偷看,心下一凉,随自己学出来的不到十个人,余者已全部战死……
  见段明月等人向北逃去,多戈带彪和、万世龙随后亲领清兵后追。
  同时令赶到的庞千鼎速回船,指挥战船开到岛北截住那里的船只……
  庞千鼎疾身返回海边,急领战船去阻截……段明月等人终于狂奔到岛北海边,见果然有一艘三桅大船泊在那里,急奔到跟前从跳板疾身上了船,方略略松了口气……
  留在船上的“海上三雄”见岸上清兵远远追来,急令开船。
  大船扯帆驶向深水,向北而行……
  然而没驶出多远,从岛岸边疾速地驶来四艘战船,尾随追来。
  战船的船速极快,“海上三雄”知道他们乘坐的大船甩不掉这些战船,所以,心中着急。
  段明月等人坐在甲板上歇息,见清兵的战船追来,也惊骇变色。
  段明月道:“会主和清风他们已经走了么?”
  站在甲板上的“海上三雄”都在望着渐渐追近的四艘战船。
  闻言方天化道:“他们已经走了。这些战船追不上他们,但咱们却在劫难逃。”
  施英冷道:“逃不脱就厮杀一场!”
  孟虎附声道:“对,大不了拼他一死!”
  段明月挺身而起,执剑在手道:“明知道逃不掉还没命地逃干什么!干脆调转船头回去杀个痛快!”
  孟虎道:“说的对!停下等他们上来杀一场!”
  船手们遂停橹落帆,纷纷操起兵刃。
  四艘战船追到了跟前,围住了这艘大船。
  庞千鼎在一艘战船上舞剑命令战船上的清兵往大船上跳,去制服大船上的人……
  四艘战船靠近大船,清兵开始向大船上冲,大船上的“海上三雄”和段明月等人拼死抵抗阻杀清兵攻上船来……
  然而,四艘战船上的清兵不下三百人,三雄大船上三十人,如何抵挡得住。
  很快有十余个清兵便跃到了三桅大船上,挥舞刀枪和“海上三雄”等人厮杀起来……
  庞千鼎一见清兵冲到了三桅大船上,心中暗喜,舞剑狂叫,命令其他清兵发疯地往船上冲……
  先头冲到三桅大船上的十余个清兵已经死伤殆尽。
  有的被击下船落到海里,有的毙命在刀剑下,但是这些清兵刚刚被杀败,又有二十多清兵跳上大船……
  三桅大船上情势立变,给以应付……
  庞千鼎眼见夺船有望,心中大喜,又见清兵已经跳过去八十余人,大船上的人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仅余的还不到十人,遂也舞剑轻身跃上了三桅大船,向正和四个清兵厮杀的段明月扑过去……
  段明月与四个清兵厮杀本已吃力,又加上来庞千鼎立时现出败像,被逼得只能后退,一剑也递不出,偷目看时,“海上三雄”更惨,被一些清兵围战,已是浑身血污,正苦苦招架,显得力不能支……
  就在这时,甲板上突然出现一道刀虹,刀虹划过,清兵连声惨嚎,纷纷倒下或翻落下船去。
  刀虹在空中飞渡,却看不见人。
  只因人已经完全溶入了浓浓的杀气。
  庞千鼎惊骇失色,纵身跳回战船,急令开船逃走……
  四艘战船全部逃走了,留下了一百余尸首,有的横卧在三桅船上,有的已经葬身海底……
  等三桅船上没有一个清兵时,出刀虹顿敛幻化出人形,赫然是个黑衣人。
  段明月看见这个黑衣人,高兴得惊叫一声道:“江大侠!真的是您?!”说完昏厥过去。
  除非宝刀王,天底下还有谁化形为刀!
  “海上三雄”也都受了伤,见段明月昏厥倒地,知道她实在太累了,施英对江一统笑道:“江大侠,今日若非你来得及时,我们就完了。”
  来人正是江一统。他来时乘的渔船还在三桅大船旁边,他见“海上三雄”和段明月被四艘大船截住厮杀,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遂道:“藏龙岛情况怎么样?”
  施英黯然道:“我们死了不少人……苗会主带剩余的人撤往月明岛了,我们留下接应段统领不意被清兵战船截住。”
  江一统见“海上三雄”已经受伤,段明月又昏厥未醒,便道:“你们速找个小岛暂时避养伤,我乘船赶到月明岛去,那里说不定也很危急。”
  说完,江一统又从大船跳回那只渔船。
  渔船上的红脸壮汉问明去向后,调转船头,渔船又向月明岛疾行……
  天近薄暮,渔船来到了月明岛。
  面对眼前的惨状,红脸大汉惊骇得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一统下意识地倒吸了口冷气。
  岛四周围残桅断帆,海面上漂泊着无数的破船,船上躺着无数的死尸,海面上浮尸具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显然,这月明岛周围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海战,船和船相撞,人和人相杀。
  渔船靠近了月明岛,然而却无法靠岸。
  只因岸边堆满了死尸。死尸一直堆到海里,使船无法前行。
  江一统让红脸壮汉在海里将渔船停住,然后展身掠下,脚尖轻点海里的尸身,跃到岸上。
  岸上更无处落足,每迈一步都会踩到一具死尸,惨状触目惊心,极是罕见。
  江一统轻身前掠,目光所及除了鲜血就是死尸,非但看不见一个活人,连一点特殊动静也没有,只是隐隐传来单调的海浪声。
  仿佛步入一个死岛……
  其实,已经整整厮杀了一天的月明岛上还仅剩下七个活人。
  并且还在不断地厮杀……
  袭击月明岛的清兵战船也是将近拂晓来到的,几乎是和袭击藏龙岛同一时间发起的攻击。
  统领清兵的是“三大侍卫”中的海空钦和郑天豹。两人带战船八十艘,清兵两千余人。
  与月明岛武义堂护岛武士三百余人进行厮杀,中途苗红缨带藏龙岛仅剩下的四百余人赶到。
  清兵疑为藏龙岛援兵,便分出八百余人乘战船往海上阻截,在岛外海面上与苗红缨带来的人展开激烈的海战……
  厮杀了一天,清兵两千余人全军覆没,只剩下两位主将海空钦和郑天豹还在明月山庄拼死厮杀……
  两人的对手是巩大年和庞峻峰,助阵的是苗红缨和袁白露,一旁观战的只有一个人是四夫人柳碧瑶。
  死岛上只有这七个活人。
  然而,等江一统接近了明月山庄时,又有四个人死了。
  庞峻峰十二枚命连环镖中了海空钦,海空钦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庞峻峰正想奔过去帮助巩大年和苗红缨战郑天豹,不料海空钦垂死之际,抓起地上一把长剑飞掷向庞峻峰的后心……
  袁白露一声惊呼,飞身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剑,结果飞剑穿胸倒在地上……
  庞峻峰大惊,急忙转首伏身抱住了妻子,不料郑天豹正好被巩大年和苗红缨刀逼到他身旁,转身一掌拍中庞峻峰后心……
  庞峻峰惨哼一声,一头栽倒妻子身旁,手还抱着妻子袁白露,本已功亏力竭又遭重击立即吐血而死,夫妻双双驾鹤西归……
  郑天豹赶巧偷手击毙了庞峻峰,一不注意巩大年的刀和苗红缨的长剑同时攻到,躲避不及,刀剑及体,血光迸现。
  这个杀人魔王得到了应得的下场,走完了他罪恶的人生之路……
  死岛只剩下了三人:
  巩大年,苗红缨和柳碧瑶……
  三人伫立,良久无语。
  似都被这场惨战惊得呆了!
  就在这时,庄外飞掠进来江一统。
  他若来得早一点,庞峻峰的和袁白露决不会死!
  失之交臂,息不令人痛心疾首。
  江一统来到了三人面前,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我来晚了……”
  虽然只四个字,但却包含了多少懊恨内疚之情!
  苗红缨眼圈一红,推剑入鞘幽幽地道:“你都看到了?”
  江一统微微颔首,道:“我去了藏龙岛,幸好救了段姑娘和‘海上三雄’得知你带人来了这里……”
  苗红缨微喟道:“可是来了这里更惨,海上一场混战,我带来的人只剩下我自己,秋波和清风若不死命护我逃脱,我也是死了……”
  江一统道:“钟姑娘还活着?她那次送我离岛遇上了……
  苗红缨凄然一笑,道:“秋波不会死,现在我依然相信她活着。她是海的女儿,在海上没人能杀死她……”
  江一统走向柳碧瑶,淡淡地道:“四夫人,三夫人也遭到不幸了?”
  柳碧瑶轻轻着头,凄然道:“听庞香主回来说,她到南海去寻找公子了。天地盟掳走公子后便被南海金龟叟救去,说他与公子有师徒之缘。最可怜大夫人听说被一个疯和尚掳去,下落不明……
  江一统道:“大夫人我已经从疯和尚手里救下,现在安置在天狼山一个老猎人处养息。只因我担心这两岛危急,便轻身赶回……”
  正说到这里蓦地身后响起一声惨叫!
  惊然回身,见苗红缨身形摇摇欲倒,胸前赫然有一道血痕……
  她用手一指身旁的巩大年,吃力地道:“他要杀你……”说完一头栽倒。
  江一统急忙奔过去,抱起了苗红缨,轻声道:“你不该舍身救我!刀气袭身我会闪开……
  苗红缨惨然一笑,道:“我愿意……我也为了秋波……”
  说着吃力地探手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胸盒,塞到江一统手里,断断续续地道:“这是秋波的……她让我给你……她不会死,你以后要好自待她……”
  江一统微微点头,把那胸盒抓在手里握住,而苗红缨握他的手却松开了,无力地垂落一旁,再看她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边还残留着一抹微笑……
  她能够瞑目地去了。
  只因睡在所爱的人心里,为了所爱的人而死……
  江一统缓缓放下苗红缨的尸身,慢慢站起身,把手里的胸盒揣进怀里,投目执刀而立的巩大年,右手下意识地伸张抓合……
  看见江一统的目光,巩大年浑身颤抖了一下,但脸上却无丝毫恐惧之色,依然带着微笑,与江一统对视……
  “如果你杀了我,就可以去天狼山找水丽娘,得到她手里的《用兵宝典》和‘神武令’是么?”
  江一统开口了,口气依然那么平平淡淡。
  巩大年点点头,道:“她不舍身扑上,我一刀会得手,我从来没失过手……”
  江一统道:“你完全可以逃走,适才你有机会……”
  巩大年笑道:“我不逃你也不能杀我,我为什么还要逃?况且,天下有谁能逃得出你的手?”
  这时候他竟然还在笑,难道他真的不相信自己会死?面对死亡还笑容满面的人,必不是凡夫俗子。
  江一统冷冷一笑,道:“在下是不愿杀人,只因昔年这把刀沾血已多!但在下还从未对想杀我的人手软!”
  巩大年道:“我想提醒江大侠,你不要忘记世上还有一个邢婉柔,而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在哪里。我若死了……嘿嘿,江大侠,你杀死我不过举手之劳,可要再想见到邢婉柔势必比登天还难!”
  江一统不动声色,道:“你向我出刀时,就已经想好了这步棋!所以才有恃无恐!”
  巩大年道:“是这样……如果你不杀我,我可以告诉你邢婉柔在哪里?邢婉柔对你很重要,而生命对我也很重要。”
  江一统淡淡地道:“可是你错了。现在对于我最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的承诺。我曾经答应过丐帮帮主谷三艺出山查寻并惩办谋害袁崇武的凶手,现在我认为凶手就是阁下。
  “因为你杀袁崇武不是为了宝典也不是为了总舵主的宝座,更不是为清廷效力;而是你手里有邢婉柔担心袁崇武从你手里夺去她并有性命之患……
  “所以我要杀死你,对得起袁崇武我们之间的友情;不辜负天下群雄一片重托厚望!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的!”
  巩大年不笑了,他看见江一统右手抓住了刀把……
  “咱们公平决斗,我先让你三招!”
  江一统目光如电,注视着巩大年。
  巩大年浑身一颤,投目旁边的柳碧瑶,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个字……
  柳碧瑶对江一统沉声道:“江大侠,你还等什么,似这等邪恶之徒留他何用!快一刀斩了他为总舵主报仇吧!”
  江一统微微点头,缓慢而有力地抽出了刀。
  巩大年眼中恐惧大增,突然近前两步,双膝跪在柳碧瑶面前,哀声道:“夫人救命,唯有您能救我……”
  江一统执刀而立,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柳碧瑶娇躯微颤,冷道:“你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遂对江一统道:“江大侠,求你快杀了他!”
  江一统依然执刀不动,面冷如水……
  巩大年突然挺身而起,用手一指柳碧瑶,恶狠狠道:“好啊!你想让我快死,我死了你就可以逍遥法外了……哼!”
  接着对江一统双膝跪地,痛心疾首地道:“江大侠,我实话实说,还望你放我一马,我是上了这女人的当了!”
  江一统淡淡地道:“你要说得好,我可以不出刀……”
  说着推刀入鞘,冷冷地注视着巩大年。
  巩大年精神为之一振,用手一指柳碧瑶,大声道:“她就是邢婉柔!”
  海上起风了,海风带来浓浓的血腥气味!
  江一统举目天际,云悠悠,时卷时舒。
  两只海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柳碧瑶的身上,想起初见她时看到的那绝美的身段和平平的容貌,还有那双眼睛云遮雾锁……
  柳碧瑶依然那么坦然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就像巩大年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巩大年接着又道:“我也不是巩大年。巩大年是辽东一个很普通的武士,我杀了他便取而代之。
  我叫慕容绝,慕容井是我胞兄……
  江一统心中微颤:原来害袁崇武的毒药“睡千年”出自他这里……
  巩大年又道:“我辞师下山时‘百毒帮’已经被捣毁,听说我胞兄慕容井和胞妹慕容玉屏都死在袁崇武之手,我发誓要为他们报仇。
  “于是便冒充巩大年混进神武教,由于我曲意逢迎,武功又过得去,很快便受到袁崇武赏识升为一堂香主……”
  江一统道:“我不想听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说,你们是怎样谋害袁崇武的!”
  巩大年道:“我想害死袁崇武可是总没机会,又怕失手心中老不敢!后来遇上了她——这位四夫人,她说她知道我的底细和用心,她说她也想害死袁崇武要和我联起手来干!
  “以后才知道她对我一无所知,那么说不过是欺骗我,怎奈我一时害怕对她说了真话,让她抓住了把柄,只好任她控制。
  “而她为了使我相信她便告诉我,她真名叫邢婉柔。她说本不爱袁崇武,嫁他为的就是得到他手里的《用兵宝典》……”
  江一统道:“于是就在那天晚上你把毒药‘睡千年’投到了袁崇武的书房,致他于死地,是么?”
  巩大年道:“不是,是她朝我要了那毒药。她说,她为我报仇害死袁崇武,我要帮助她得到《用兵宝典》。
  “我把毒药给她后,告诉她涂到蜡烛上就可以了……本来害死袁崇武后,我们要趁乱夺取《用兵宝典》,可是却来了武林三大掌门人,使我们功败垂成!”
  江一统冷道:“慕容绝,是不是你派赖皮张三往寒烟山庄送信儿,告诉慕容小仙说我怀疑她们害了袁崇武,而要杀她们,让她们尽早下手除掉我?”
  巩大年道:“是。我派人到苏州找到赖皮张三,让他去寒烟山庄送信儿,并告诉他说是娥眉院里的妓女让他去的,以此转移视线,嫁祸苏娥眉。”
  江一统冷道:“而苏娥眉心中有鬼,作贼心虚,我追问时也不好辩驳,便把这一切嫁祸给红巾会!想必酒鬼给红巾会送的那封信也是你搞的鬼吧?”
  巩大年道:“也是……我想搞乱神武教,浑水摸鱼,得到‘神武令’和《用兵宝典》。酒鬼最早是我的人,我派他到武劫堂是做内线他一向对我忠心耿耿……”
  江一统转对柳碧瑶淡淡地道:“他的话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或者说还有什么需要对证清楚的?”
  柳碧瑶一字一吐地道:“我只求你立即杀了他!”
  江一统转对巩大年,冷冷一笑。
  巩大年慌恐地道:“你答应我说不出刀……”
  江一统冷道:“但我没说不出手,我杀你不想用刀,怕污了我的刀!而我的‘百碎爪’乃是魔道功夫,我用来专惩治那些邪恶之人!”
  巩大年闻言浑身一颤,当下挺身站起,央求道:“江大侠,你能否赐我全尸。让我自己服‘睡千年’而死?据说昔年我胞兄慕容井也是服此药而死……”
  江一统微喟道:“也好,我答应你。”
  巩大年探手贴身衣袋掏出一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丹药,放到嘴里咽下,撒手扔了玉瓶,一指柳碧瑶悻悻地道:“很抱歉我没能帮助你得到《用兵宝典》,而你却为我报了仇!”
  又对江一统冷道:“你终于得到了这天下第一美人,不该感谢我么?袁崇武不死,她永远就是四夫人柳碧瑶……”
  话未说完,一头栽倒,气绝身亡,形同僵尸……
  江一统见了心中一震:想起苏娥眉的诈死,还有“僵尸书生”西门石的三粒毒药……假如他服的是“睡千年”应该神态安详,形同睡眠一般……莫非他服的毒药和“僵尸书生”给苏娥眉服的是同一种毒药?
  江一统走到巩大年尸体前,弯腰提起地上的凤凰刀,望着地上的僵尸,如果一刀砍下,他的毒药再妙再奇,也难再醒转来。
  如果不一刀砍下,他就有可能像苏娥眉一样死而复生!
  江一统迟疑片刻,长叹一声,把手里的凤凰刀扔在地上:
  我怎么能向一具僵尸出刀?
  就当他死过一回,罪孽已了,倘再复生,也许他会重新做人……
  他转身走向了柳碧瑶,望着她,淡淡地道:“能随我去一个地方么?”
  柳碧瑶很平静地道:“去卧室?”
  江一统摇首,道:“去袁崇武的坟墓前。”
  柳碧瑶目光有异,幽幽地叹息一声……
  江一统转身在前,柳碧瑶随后,两个人出了山庄来到了庄后的袁崇武的坟墓前面。
  整个月明岛几乎就是这里没有死尸也没有血腥气。
  一座坟墓前,站着死岛上的两个活人。
  然而这两个活人都面临着死亡……
  江一统望着那块青石碑,轻声道:“袁兄,我现在把谋害你的人给你带来了。我要向你作最后的交代!”
  说完转身望着柳碧瑶:“如果你是婉柔,我想看你一眼……”
  柳碧瑶伫立不动,迎着他的目光,缓缓伸手撕去脸上的易容面膜……
  江一统心中一阵狂跳:不是婉柔是谁!
  这张脸会使月亮淡而无光,世上最美丽的鲜花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美目上云收雾散,于是变成了陷阱!
  江一统的身子乃至整个灵魂都仿佛要深深地陷进去……
  仿佛海风停了,海浪息了,世间一切都不存在。
  只有这样的绝世容光,这样魔力无穷的两个陷阱!
  江一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邢婉柔的一只玉手:“婉柔,你知道么?吴三桂的那个王妃陈圆圆是你胞妹婉芬……你知道么?有位逍遥公子对你至思至念,发誓终生寻你,只为再看你一眼!”
  邢婉柔嫣然一笑。
  如果有谁不相信美人之笑能令铁木石人心醉,那他一定是没见过邢婉柔的笑:“我怎么会知道呢?有机会我一定去见一见他们……但是只怕这机会你不能给我。你带我到这里来,除了要杀我,还会有别的意图么?”
  幽怨、甜美、凄婉……任何人听了都会心醉,都会痴迷,都会神魂颠倒。
  江一统松开了邢婉柔的玉手:“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易容?还要改名?”
  邢婉柔望着他的眼睛:“他怕我太扎眼,为他带来麻烦……”
  江一统又道:“你为什么要得到《用兵宝典》?想送给谁?”
  邢婉柔道:“我不想得到《用兵宝典》。那不过是和慕容绝说的借口。我只想让袁崇武死……”
  江一统道:“为什么?你恨他?”
  邢婉柔道:“我恨他,只因他不该在咱们相爱时插进来,和你相争。我知道你不会与他相争,迟早会自己退出,所以给你一幅画像,让你先隐迹江湖。 后我便答应嫁给他。但我只能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我嫁给他就为了害死他而后再去找你,我知道有他活着咱们就肯定不会幸福。 而他一死你肯定会复出,到那时咱们就有相见之日,就是我所期待的今天……所以,我现在还是女儿身,为了你……”
  她握住了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还是你的……你真的就忍心让我死在这里么?”
  江一统道:“你不该害他……”
  邢婉柔道:“你是争不过他的,他有势力,到时候会不择手段,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么?”
  江一统投目那青石碑,微喟道:“婉柔,你别怪我心肠似铁……我今天把你领到这里,就不想再带你离开这里。”
  邢婉柔娇躯微颤:“你对我原来如此薄情寡义……”
  说着美目蒙上了一层淡淡薄雾,从怀中掏出一柄防身匕首,道:“还是让我死吧,以全你的侠名,以全你对他的友情和对天下英雄的承诺!”
  江一统无言,移开目光……
  邢婉柔幽叹一声,道:“江哥,我已决意自毙其身。在我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你能答应么?”
  江一统投目望着她,微微颔首。
  邢婉柔道:“吻我一下……”
  江一统心弦微颤,轻轻地伸手把她揽近,注视着那娇艳欲滴的樱唇,慢慢地低下头……
  但是在接吻前的瞬间,他又猛地抬起头,挺直了身子,眼中警兆大增:
  他想起了慕容小仙和慕容玉屏的嘴唇……
  “婉柔,你的唇上涂了‘唇儿媚’是么?”
  她不想死,她要用“辱儿媚”制死自己。
  邢婉柔莞尔一笑,道:“我涂了‘唇儿媚’。这毒药是慕容绝连同‘睡千年’一起给我的……适才来时的路上我悄悄涂上的……”
  江一统道:“我险些着了你的道儿!你还是快点自尽吧!”
  邢婉柔道:“看来你真的不再爱我……就算以前我看错了人……我心已死,活着何益?”
  说着握着匕首刺进前胸,娇吟一声,软软地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匕首刺进胸脯……
  江一统见邢婉柔仰面倒下,自尽身亡,便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注视着她的月貌花容:“婉柔,原谅我……我不能为了自己所爱而对不起朋友……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
  邢婉柔慢慢地合拢了眼帘,就像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江一统在邢婉柔身旁躺下:“婉柔,你死了,我为他报了仇,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我欠你的情,我愿以死相报,与你同去……”
  说完,江一统凑近邢婉柔的樱唇吻了下去,他忘情地亲吻着……一吻毕,江一统闭上眼睛躺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光临。
  他的心异常地平静,他觉得自己对得起坟墓里的袁崇武,也对得起躺在身旁的邢婉柔……
  侠不在乎生与死,在乎生的价值和死的分量。
  江一统觉得自己此生无愧一世之侠名!
  “你在等死么?”
  耳畔吐气如兰,柔柔的甜甜的有人道。
  江一统睁开眼睛,看见邢婉柔坐在身旁,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没有看错人……”
  江一统也缓缓坐起身,看着她胸前,匕首还剌在那里,恍然道:“你里面穿了……”
  邢婉柔妩媚一笑,道:“软鳞甲,匕首刺不透的……”
  江一统脱口道:“我终于着了你的道儿!你可以不死,而我吻了你,必会中毒而死的!”
  邢婉柔闻言温柔一笑,扑上来吻了他一下,道:“你也不能死。虽然我涂上了‘唇儿媚’,但若不咬破你的嘴唇你也不会中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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